《风险追梦指南》 1. 我愿意！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2018年的3月，春节才刚刚过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海市又逐渐恢复了原先的热闹，返乡的人群又重新聚集回了这座超一线城市，开始了新一轮的牛马生活。地铁里川流不息的人群行色匆匆，上班族和上学族各自为阵营，卡在通勤的路上喘息片刻聊会儿天。 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嘻嘻哈哈地捅了一把哥们，炫耀道：“过年时候我在家连吃三把鸡（大逃杀游戏冠军），爽飞了。” “那你可能比较适合这种fps（第一人称射击）游戏吧，我就不行了，还是王者适合我，不过听说鹅厂出荒野行动了，一起玩啊。” “不要，手游能有什么意思啊。我还是喜欢玩steam的游戏啦。” 听到这段话的上班族慢吞吞摸出耳机，在微信里和朋友抱怨起来：“小孩子才爱玩这种，因为没机会玩主机。要我说还是索尼大法好啊，我等战神4等的心都焦了。” 却不料对面的朋友飞速地回过来一句：“索尼也就那样，任天堂才是最屌的！不接受反驳！林克赛高！” 上班族立刻面红耳赤地在手机上飞速打字：“放屁，塞尔达撑死了才2A，拿什么和ps上的那些3A大作比！” 这下又引起了新一轮的争吵。 冉冉眼观鼻鼻观心，围观了五号车厢的两场闹剧，悄悄把憋红了的脸转过去，尝试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游戏市场鄙视链环环相扣，主机玩家鄙视pc端玩家，pc端玩家瞧不上手游。玩dota的鄙视打lol的，而lol玩家更看不起玩王者荣耀的。甚至于各大主机厂商的粉丝时不时都要battle一下，分出个高低贵贱。 但要是让冉冉这个资深游戏迷来说，只有四个字：都是神经！ 再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新闻，恰好也是关于手游端大逃杀的。 知名国内厂商在第三季度财报问答里再三的强调：没有所谓的大逃杀模式！我们不赞成也不鼓励这种模式。这是沙盒模拟战术竞技类游戏，是大家误解了…… 假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托词。 再翻一页，是各大国内厂商轮流出的百变不离其宗的新款“吃鸡”手游。和上一条新闻形成鲜明的对比。 3A大作年年打架，国服流水月月刷新，但就是轮不到自家厂商蹭到一点本事，换皮流水线繁荣昌盛。 再看看周围一圈聚精会神在手机上打游戏的人们，冉冉冒出了一点隐秘的豪情：等我入行了，肯定多少能做到点什么…… 出了地铁站口，穿过一片泥洼地，就到了冉冉临时租住的青年公寓。 手机震动了两下，冉冉一边伸手摸口袋，一边和前台小姐姐笑眯眯地打招呼。 前台小姐姐应了一声，提醒她：“下个月如果不住了记得跟管家说一声哦。” 冉冉乖巧地点点头，在电梯门关上之后又放空了大脑，露出一丝茫然。 其实她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续住呢。 一个月前，冉冉带着大包小包来到了海市，在即将露宿街头之前找到了这家押一付一的青年公寓，开始了她的独立新人生。 她这次来海市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实现游戏制作的梦想。 从小到家，冉冉的兴趣爱好不多，游戏和绘画几乎是她唯一的放松方式了。 游戏行业有多种入门方式，而冉冉的梦想是想要成为一名游戏原画师，设计参与到真正有趣的游戏制作里。 游戏原画，百度百科里写的是特指以游戏内容进行的计算机二维创造绘画，并且在会在之后成为游戏组成的一部分。 自从了解到了这行，冉冉心里就埋藏下了一颗游戏原画的梦想种子。 因为，没有什么比这个职业要更加贴近她的兴趣爱好了！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一个月的时间本来刚好够她完成报名，搬家入住等等一系列杂事，之后就只用静静等待着培训班开课就好了。 然而计划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微信界面里，属于培训班老师的头像依旧是孤零零的没有任何动静。 而往上数过去的最后一段对话，是冉冉豪情万丈地想要报名，而培训班老师却委婉地表示，他们培训班每一期名额有限，零基础他们不收。想要进入，就必须提交自己过往的作品。 事发突然，冉冉也只能来得及补交了一批作品集。可那之后，就再也没有相对应的消息了。 想到自己那非美术科班出身的画画水准，冉冉捂住脸，有点不敢继续想了。 想要的消息天天盼不到，来自房产中介的骚扰信息倒是一日不落。 【AAA彩云中介：美女你好，今天商量好了吗？你如果要上课，上次我们看的那个房子是最好的了。】 【AAA彩云中介：虽然小区破了点，但是房子里面是新装修的啊，最适合你们小姑娘家了。走路五分钟，通勤超方便，欧式装修，门口就有商超，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青年公寓又贵又小。如果真的要上课，还是要租个房子——前提是她真的能去上课。 冉冉：“……” 丝滑地回到微信首页，左滑删掉对话列表。冉冉摁灭掉手机屏幕，打算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过。 结束掉这么一番操作后，电梯也刚好到了，冉冉径直走进了属于自己的临时鸽子窝里。 门外岁月静好，门内一片狼藉。 不大的空间内，到处都是杂物。快递盒和行李箱四散，衣服和泡沫纸一起堆积在了沙发上，任谁家家长来看，都要直摇头的程度。 可以说，是和冉冉过于整洁顺遂的人生都截然不同的画面了。 独立新人生的第一个沉痛的教训：在事情没有确认前，不要随便安排剩下的计划，更不能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的……离家出走！ 没错，冉冉她啊，其实目前是一个叛逆分子来着呢。 从小到大，冉冉都听从父母的安排，按部就班地上学读书，大四毕业就上岸老家公务员，堪称是父母亲戚眼中一顶一的乖乖女。 虽然平时她总喜欢宅在家对着电脑写写画画的，还热爱打游戏，但是从没翻过她电脑的父母，还是盲目乐观地沉浸在自家女儿真是文静的氛围里…… 却没想到，她有朝一日还能憋了一波王炸。 今天的手机似乎格外热闹，刚回来没多久，就又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响。 这一次，是闺蜜徐映的电话。 徐映的嗓门即便透过手机，都能在整个屋子里回荡。 “冉冉，你的培训班还没消息吗？这都快一个月啦！” 真是一发精准的打击。 “虽然我也很想……但，压根儿没动静！” 冉冉一边从杂物堆里扒拉出一本食谱，一边泄气地开始了抱怨。 “徐映你说，这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之前看到的新人生冲我招手一定是个幻觉，实际上它就是准备打开一扇门诱惑我一下，在我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再精准地关起来，让我碰一鼻子灰？” 没准那门上还贴着封条，上书“此路不通”。 徐映在那头开始狂笑。 冉冉低头看着食谱上标注的“新手推荐”，打算今晚就选择这个海带汤做晚饭了。 ——其实这本食谱也是她为独立生活准备的，却没想到，第一次使用却是在这种灰头土脸的时候。 嘎嘎笑完了，徐映好心地提议道：“也没准你的新人生不是该走门，而是应该爬个窗，钻个狗洞呢？培训班而已 2. 中彩票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亿趣培训-宋老师：首先呢我要恭喜你通过了筛选，但是因为时间拖的有点久了，所以女生宿舍那边都住满了，我们这边没有办法给你提供这个选项了，这一点上不知道你能不能谅解。】 【亿趣培训-宋老师：其实你是我们这一期最后一个名额了，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一点的话呢，我再去问下一个候补学员哦。】 ……还有候补？ 冉冉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飞速地把刚删掉的中介聊天记录又找出来，一比一复制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拳拳赤子之心。 【海拉鲁香蕉批发：没住宿也没问题，我都自己看好房子了！走路五分钟，通勤超方便，欧式装修，门口就有商超，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海拉鲁香蕉批发：谢谢老师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海拉鲁香蕉批发：么么哒！[爱心][爱心][爱心]】 这一腔热情顺着聊天框显然是顺利地传达到了。在显示了足足五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后，冉冉终于收到了来自宋老师的肯定。 【亿趣培训-宋老师：这样啊，那就太好了。】 【亿趣培训-宋老师：那么我给你的邮箱发一下录取邮件，里面还有关于缴费的其他事宜，后续有不明白的也可以随时来问我……】 美梦成真的瞬间，就像一块大石块落地了一样。冉冉如释重负地坐下来，乐不可支地给徐映发消息告知这件事。 徐映的消息回过来也很快。 【Iris-xu：我去，我的祝福现在这么灵验了？那我赶紧祝我自己明天就能升职加薪，赶紧从目前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调回海市总部！】 【Iris-xu：但是姐妹啊，没有提供的宿舍的话，海市这半年的住宿费，不便宜吧……你那点公务员时期的存款够用吗？需不需要我支援你一下啊？】 【Iris-xu：不用担心，你要是不还的话，我会挥舞着你过往那些见不得人的聊天记录去你家踢门的。[阴险][阴险][阴险]】 冉冉：“……”真是交友不慎！ 话虽如此，徐映的担心其实非常实际。满打满算，冉冉之前的公务员工作也就才半年，在老家那个小县城还算是能活得滋润，放在海市这样的超一线城市，无异于杯水车薪。 拒绝的话语打到一半，徐映忽然推了一个新闻链接过来。 【Iris-xu：咦，冉冉你快看，这是老家的新闻？[推送链接：小县城女子中奖后竟然神秘失踪……]】 【Iris-xu：好像是说老家有人中彩票了，但是这个闲的蛋疼的记者去店里采访才发现店主根本不记得是谁中的奖，白跑一趟！哈哈，到底是谁啊，这么明智，中了奖就跑路，真乃吾辈楷模！】 【Iris-xu：老娘怎么就没有这种好运气啊！要是有的话，我肯定马上分分钟就飞去小日本围观一下传说的牛郎到底长什么鬼样子。】 【Iris-xu：喂喂喂人呢？话说你还没有说呢，到底要不要姐姐支援你啊？】 冉冉心虚地咽下一口口水，斟酌了一下，回过去三个字“不用了”。 徐映没发现她的惜字如金，转头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吐槽起来自己的上司和下属。 冉冉眨眨眼，手指往上一滑动，点进去那个新闻链接。 新闻的内容和名字严重不符，基本就是在说记者如何尝试寻找到这个神秘的百万中奖女子，但是监控和店老板的大脑一起失灵了。而银行那边的蒋经理对于客户信息守口如瓶，记者蹲守了几天银行也没有发现类似的女子踪迹，只好遗憾地呼吁该女子可以在中奖同时回馈一下社会，比如捐赠一点到xxx慈善基金会等等…… 新闻下面的评论全是差评。 “记者破防了吧，跟个跟踪狂一样。” “什么人啊，还管人家怎么花钱了呢！这年头几百万也干不了什么，就没必要深究了吧。” “我建议记者和专家一样，不要建议了。要是没有新闻也可以舍身炸粪坑搞个大新闻。” 冉冉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家还是很理智的。 犹豫了一下，她又点开了另一个头像发过去一句话。 【海拉鲁香蕉批发：蒋经理，谢谢你没暴露我的信息。】 那边回复的更快。 【江城银行蒋经理：不用这么客气的，冉小姐，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江城银行蒋经理：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把礼品都送到你家里啦。放心吧，令尊令爱看起来身体都挺好的，没有什么大问题。以后如果有什么想了解的产品，也可以直接来问我。祝您生活愉快，未来生活顺利啊。】 【江城银行蒋经理：当然，不购买产品也是可以的。希望您下次中奖也能来我们银行存款啊哈哈。】 ——这是一个徐映都不知道的秘密，关于没有购买彩票习惯的冉冉是如何忽然中奖的。 因为事情实在是太难以解释了，所以冉冉干脆谁都没有尝试告知。 从大四考公开始，冉冉的生活就进入了一个十分微妙的阶段。 说句不恰当的比喻，就好像打游戏的时候被营销号误导了一样。 开头铺天盖地内容都是这个游戏的宣传，而当你果断下手，期待满满地打开游戏本身之后，却发现宣传的那点好玩的部分仅仅只是一个开头，之后的内容枯燥乏味，漫长地好像敷衍你一样。 你想退款不玩了，却收到提示说你刚刚好打完了能退款的时长。以至于如今你看到它就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再回到社交平台上想吐槽一下，却发现大家都在说这个游戏好好玩，让你更加开始怀疑，难道是我没有发现好玩之处？于是再次尝试了一下，在循环往复里加倍受到折磨。 上岸后的冉冉就是这种感受。 明明是一份人人艳羡的工作，明明日子看起来似乎在变好，明明父母每天都在庆幸自己的生活走上了正轨。 可惜，被夸赞的人却只想脱轨。 压力最大的时候，她开始出现睡眠问题，整夜整夜地开始做梦。 最开始的时候，是一点零星的片段，醒过来就忘了。再后来就开始大段大段的连贯，并且总是出现同一个画面。 并且那些画面又开始在现实里展现。 很长一段时间里，冉冉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了，居然会以为自己有超能力了。 不是有那个什么说法么，人在生活中面对某种情境的时候，总会觉得这种经历似曾相识。 小学时候起，女生中间就很流行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大家凑在一起十个有八个都会说自己也有这种感觉。而长大了才知道，这种玄乎的感觉居然还存在某种科学解释，说是梦里或者记忆混淆引起的一种既视感，又 3. 初遇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新人生的开端，和冉冉想的有那么一点点出入。 “来来来，新一期的同学拿报名表往这边走哦。教室不要走错哦，第一间是建模的教室，第二间是角色原画，右边这个房间才是场景原画哦。” 宋老师叉腰在人群里声嘶力竭地喊着。 人实在是太多了，全都熙熙攘攘地挤在楼道口。空气很快变得不流通起来，充满了各色气味。 冉冉拿到了报名表但是没有分到笔，站在桌子前愣神。 ……这不是个新人培训班吗？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看起来一点也不新人的人啊！ 譬如身旁的这位仁兄，虽然一俯身都能看到他日渐稀疏的头顶了，但是填下来的年纪居然才25？ 还有身后那个男子，虽然笑的很憨厚但是怎么看都感觉不像同龄人，起码也得三十多了，看起来比老师年纪还大。 而现在，这位大哥正在猛地往前挤压，并且看准了冉冉是个好捏的柿子。 一股疑似狐臭的气味逼近，冉冉头皮都快炸掉了。不等他再次挤自己，立刻看准旁边填完的，抢过来笔一气呵成地写完了。 宋老师接过她的表格看了一眼，又塞给她：“填完了就去自己教室选个位置吧。到时候交给自己班的老师。” “没有分配位置吗？”冉冉小声地问了一句。 宋老师笑了：“这又不是高中，还管这个，上课都是用电脑，坐在哪儿区别不大的。你要是想要靠着老师，那就早点去。” 冉冉点点头，不敢再问太多，直接一路小跑着进入了场景原画的教室。 当初交完费之后，宋老师就问她要选什么班。 冉冉这才知道，原来培训班在游戏原画设计这一块，还要再细分成角色原画，场景原画班。 宋老师是这么说的：“我们亿趣培训的目的是要可以直接工作的。游戏美术这块其他的要么性价比太低，要么太难了新人学了你也学不会。所以就这两个方向，事关自己未来几十年的工作，你要好好考虑。” 不愧是亿趣，说话直接又实在，而不是像其他培训班那样满嘴哄骗。 冉冉又问：“那角色原画和场景原画有什么区别呢？我也不知道自己适合哪一块呢。” 宋老师思考了一下说：“你没什么美术基础是吧？那你学场景吧。场景原画入门快一点，每年公司要的学员也多一点。” 本着相信专业人士的原则，冉冉最终在预提交的意向表上还是选择了场景原画。 不得不说，宋老师的建议是对的。 因为等到学员差不多到齐之后，负责场景原画教学的陈老师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这一期运气很不错。这两个月场景原画的需求量很大，所以这一期足足有七个名额放出来，比隔壁角色要多了四个呢！也就是说，这一期培训后，测验的前七名都可以进入咱们亿趣的本部工作哦！” 话音刚落，教室里一片欢腾，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前七名啊…… 冉冉摸着面前的手绘板，悄悄伸长脖子看了一眼。 一个教室，六十多个人，原来只有前七名可以进去公司吗？加上隔壁的角色班，一百多人一共也才十个名额。 冉冉隐约察觉到了其中的残酷性。 但是容不得她多想，陈老师就已经开始布置第一节课的内容了。 上来就是一个摸底测试！ “乖乖，这亿趣真是一点水分都不掺和的啊。” 冉冉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这样一声感叹。 …… 测试题目布置下去，陈凡四处转了两圈，就满意地转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和必须开灯的教室不同，老师们的办公室在每一层的楼道尽头，一个阳光很好的位置。 陈凡独享一整间的办公室，而此刻在他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懒洋洋的，翘着二郎腿晒太阳的家伙。 听到动静，那人拿下来脸上盖着的书，似笑非笑地发问了。 “不是说今天开课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怕学生把你电脑烧了啊。” 陈凡啐了那人一口，端着茶杯大步流星走过去饮水机旁接水，顺便踢了他一脚。 “就你见不得好。这才第一节课而已，有什么好讲的。那帮愣头青估计还地沉浸在前途无量的幻想里呢。这时候绝对安安分分的。” “原来你们是这么教学生的啊——”那人拉长了尾音，意味深长。 陈凡感觉自己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再跟我啰嗦，我马上就回去跟学生说，你们最想见到的嘉宾老师现在就在这里。诶嘿，你猜猜看你会不会被围堵的出不去办公室门啊，时蘅老师。” 被叫破名字的时蘅丝毫不慌乱，反而是立马放下书：“就这？现在就可以去啊。” 看时蘅居然真的起身就要走，陈凡赶忙拖住他。 “别了别了，当我谢谢你……咱们还是来谈正事吧。你觉得我跳槽这件事到底有谱没谱啊。再不跟项目，我怕我手上功夫就废了。” 商业市场，七年不在项目里干活。有时候，陈凡看公司那边接到的新项目，都觉得自己快画不出来设计了。 他大费周章地把时蘅这尊大佛请过来，也就是想私下问问他对于现在市场行情的看法。 差不多的年纪，时蘅如日中天，而他，快要日落西山了。 陈凡交代了自己的老底：“……目前只有星航和五行山愿意给我留岗，其他的猎头都说的模棱两可的。” “只有这两家，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时蘅这下反而不理解了：“五行山每年跑校招跑多少趟，最后实习期把人开了白嫖，在业内也算是臭名昭著了，你觉得他们画饼靠谱吗？再等下去，你也不怕以后都只能住在教学岗上了。” “你说的是对，但……” 讲到这里，陈凡的眼神忽然漂移起来，小声问：“但是我怎么听说，你和星航有点恩怨啊？是不是他们公司有问题？” 在还没有和时蘅认识的时候，陈凡就听人提过，说时蘅真是傻的，放着星航那样的大公司赌气不去，偏偏要加入晨昏线这种小公司。 结果这才第几年啊，晨昏线却一惊跃入了海市知名游戏公司行列。 陈凡觉得，时蘅不去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 虽然戳人伤疤不太好，但是事关自己的前途，陈凡也只好恳求地望着时蘅，祈祷他不要发怒了。 “……” 沉默了一会儿，时蘅摇了摇头：“虽然我不喜欢星航，但是客观来说，星航肯定是你最好的选择了。放心，我那件事，和他们公司整体关系不大。” 就是要这一句话！ 陈凡嘴角立刻就翘起来了，殷勤地帮时蘅捏了捏肩背：“好好好，我懂了。还要感谢时蘅大大不计前嫌，愿意为我解惑。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期学生也是挺好命的，有咱们俩珠联璧合的教学，想来也是能出一点好苗子的！” 时蘅把他的手拍走，没好气地骂：“滚滚滚，别把我和你放在一起相提并论。我在网上名气可大了。那些学生有多少是冲我来的你不知道吗？” “嗯嗯嗯，对对对，我是菜狗行了吧……” 陈凡敷衍了两句，但是心里却在想：老天，这人怎么对自己这么认知不清啊，知不知道自己外号是“游戏暴君”啊？等这批学生入行了，你看看还有几个人对你有滤镜的吧。 正当他疯狂腹诽的时候，时蘅却忽然问了一句话。 “这是什么？” < 4. 天才与我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学年开始的第一周，其实就是一个同学之间相互熟悉，老师稍微认认人的阶段。 这本应是最简单的，但是冉冉已经感受到了一点微妙的力不从心。 “你说你以为这里应该都是学生？” 说这话的哥们微微吃惊地张开了嘴，一只眉毛高出另一只一些，对此很不理解。 冉冉垂头丧气地表示：“啊，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大家看起来都挺厉害的。” 头发堪忧的那位有工作经验，笑的憨厚的也是环艺出身。 全班六十多号人，居然只有几个人是非专业科班出身，而冉冉又是他们里面年纪最小的。 实在是信心不足啊！ “其实还好啦，他们也没有那么厉害。” 小哥张口就是温暖的话语，冉冉不由得投过去一点感激的目光。 小哥话锋一转：“不过你的确是基础最差的那个。” 冉冉含泪表示：“……谢谢您的实话，崔千里同志。” ——其实她早该想到这个局面的，毕竟，刚开学那天，崔千里就已经表现出一点非常人的特质了。 冉冉不是自愿坐在进门处第一排第一个的。 这个位置很显眼，但是同样也伴随着风险。摸个鱼打个盹，很容易给老师留下坏印象。 她本来想往中间和其他女生一道，但是全班十五个女生，十四个都住宿，她们已经互相占好座位，身为最后一个例外，冉冉也只好另寻他处。 周围的男同学也都默契地避开了这里，留下冉冉一个人在门口显眼。 一直到崔千里姗姗来迟，她才有了同桌。 他直接看也不看就往这个位置坐下了！然后就开始打瞌睡了！ 顶风作案还这么有松弛感，真乃神人也。 但一小时后，冉冉就知道了原因：崔千里的画功，对这个教室里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好消息：同桌是学神。 坏消息：差距也太大了。 两台显示器一左一右，一张磨蹭了半天还是看不出什么的草稿，另一张已经初具规模，色彩丰富了。 再往更右侧的屏幕看一眼，进度虽然也不如崔千里块，但是依旧比冉冉的好多了。 冉冉“啪”地一下捂住了脸。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冉冉一回头，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轻蔑笑容，来自那个有工作经验的大哥。 看到冉冉回头，他略微敷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去搭讪崔千里了：“嘿兄弟，你画的不错啊。我看你年纪不大，没想到画的这么好，以前学纯艺的吧。” 崔千里点头：“我是国美油画系的。” 一言既出，震惊四座。周围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过来，顺带着也都看到了对比惨烈的三张画面。 冉冉轻轻咽下一口口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上学的时候，考试卷稍微一盖就可以藏好了，而在这里，显示器又搬不动。画得好和不好，简直是一目了然。 也就是传说中的，大型公开处刑现场！ 偏偏这时候，崔千里还要毫不见外地凑过来说一句：“你为什么不直接用色块起稿？厚涂这样更方便啊。” 冉冉把眼睛闭上深呼吸了一下，小声承认了：“……我不会。我之前不是美术生。” “哦这样啊难怪了。”崔千里点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那你得多练练了，要不然按照你进度，这几天你很难画完了。” “……” 好消息：学神很善良！ 坏消息：这是我几天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旁边的大哥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不就是学吗！别人可以她也可以！ 冉冉徐徐吐出一口气，在心中暗暗发誓： 我，冉冉将从今天开始学习，永不停止！我将不看剧不生病，不玩游戏不水群。我将爆肝画画，生死如斯。我就是黑夜中的暗哨，黎明前的守卫。我会将生命于荣耀献给场景原画，今日如此，日日如此！ …… 稍微熟一点之后，冉冉才分清了周围这群人谁是谁，又忽然多出了什么外号。 像崔千里，因为画的又好又快，年纪也不大，所以被人喊做了“天才哥”。 而后排那个大哥叫做韦一荣，因为之前就在游戏公司工作过的两年了，所以人称“社会哥”。 他虽然态度不太好，但是也很会做事。集体总有些公共事务，就是他负责的。借助这个便利，他和老师们熟悉的很快，也就带回来了一些消息。 ——比如，“陈老师说，下个月分享嘉宾就会过来上第一堂课了。” “时蘅啊！” 冉冉的眼睛噌一下就亮了。 社会哥韦一荣鄙夷地看了一眼她：“你不要这么不懂礼貌，要喊老师啊。你这样，到社会上怎么混。” 话糙理不糙。冉冉赶紧虚心的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社会哥这才满意地转头，继续分享消息：“陈老师说，时老师自己的项目都很吃紧，所以一共也只有三次分享课，大家伙还是要珍惜的！” 旁边有人“咦”了一声，然后翻出来手机上的一个界面给大家看。 “时老师的项目，好像就是这个《禁区默示录》？这两年可火了，我一直打呢。” 冉冉赶紧把脑袋也伸过去围观。 她是个pc端和主机端玩家，平时国产游戏玩的少，连王者荣耀这种moba类（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都不玩，更不要提其他的手游了。 但，即便是她，也知道近两年热门的手游都是什么花红柳绿的样子——不外乎就是一些娇媚的女性角色在屏幕中间反复摆造型，战斗系统依赖抽卡冲数值搞排行榜。一到逢年过节就是一堆限量版皮肤和新角色，大家一边在社交媒体上骂骂咧咧一边充648。 而这个游戏的主界面，从里到外地透露着一种灰败的感觉。 一阵风从远处刮过来，卷起片荒芜大地上的苍凉。朦胧的雾气拨开，慢慢露出标题和其他UI，随后是一个少女的身影从剪影到清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重剑，耍出一个漂亮的招式，最后又转身单手依靠在剑上，稳稳站定在屏幕中间。 令冉冉感到惊喜的是，这个看板娘并没有扭来扭去，也没有到处露胳膊露大腿，而是保持了和世界观一致的废土风格的机甲类装束。 不知道玩起来怎么样，但就这个美术风格来说，已足够耳目一新。 围观的人够多，手机主人也跟着热情高涨。 “怎么样，这角色帅吧！我上周花了不少钱吃了保底才强娶的啊！可惜默示录就是一点不好，女性角色穿的也太严实了。” “……” 冉冉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社会哥在电脑上开始搜索关于时蘅的消息，但基本上没什么收获。 时蘅的微博上干干净净的，几乎只有作画内容分享以及和一些大佬之间的互动。 大家也跟着看过去，一边煞有介事地讨论。 “哦这个大佬啊，时老师的人脉真强大。” “天啊，这个外国的概念设计师也和时老师是互关吗？” “这个设计好好看。” “感觉相比之下，陈老师的画就不那么……” 周围安静了片刻，大家伙你看看我看看，谁也没先说话。 5. 好大的热闹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抱着这种疑问，周一的时候，冉冉先去问了崔千里。 冉冉：“呃，就是，陈老师上周讲测验作业的时候，好像没有讲到我的诶。” 崔千里根本没多想，直接说：“也没有讲我的啊。看看其他人的点评也差不多就知道自己的问题了吧。” ……但是陈老师点名夸了你的作业，说没什么好讲的啊！ 冉冉觉得，在这件事上，跟天才争辩是一件不太明智的事情，于是换了一个对象继续询问。 韦一荣听完她的疑问，一副很好笑的样子：“这才是第一次讲作业呢，你就这么着急啦。没准下次就轮到你的作业了呢。” 看着社会哥那一副“哎呀你们这些新人就是想得多”的表情，冉冉稍微按下了心里的不安，打算再等等看。 第二周的学习，是从素描的基础讲起的。 陈凡花了从石膏体讲到静物，屏幕上的案例也从一开始的正方体，球体，到后面的不锈钢水壶和陶瓷罐子。 陈凡：“厚涂就是要写实，但是又不完全写实。如果要完全的写实，厂商干嘛不直接拍照算了啊。你们要画出你眼里的那个比现实更精彩的世界。” 好高深的话！冉冉听得似懂非懂的。 这一周的信息量大到她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爆炸了，每天回家复盘的时候，小脑瓜里都还在不断地出现老师说的其他知识点。 这导致她每天上课的时候都捧着咖啡当水喝，头顶都快冒烟了。 崔千里看着都有点害怕：“你不用这么着急，这些内容本来都是美术生高中时候要学的，人家要学三年呢，你先了解就行了。” 冉冉一个转头，盯住他：“天才哥你当初高中学了多久？” 崔千里：“……三个月。” 冉冉望天摊手。看吧，这就是差别。 韦一荣又在背后哈哈大笑起来。冉冉就当做没听到了。 混熟了之后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这么一圈人里，韦一荣真的很喜欢仗着自己工作过两年就摆谱。 而明显好欺负的冉冉就成了他最喜欢当爹的对象。 见到冉冉不吱声，韦一荣又说：“你一点基础都没有，就不要总是想一步登天了。听我的，你还小，慢慢来就行了，倒数也不丢人的。” ……这话你怎么不敢和崔千里说？ 冉冉面无表情地想：好烦，想把他嘴缝上。 一步登天其实也算不上，冉冉并不是完全没有美术基础。 在她宅家的那些日子里，业余没事儿她就是抱着她那四百块的Bamboo小画板哼哧哼哧地画同人。 虽然画技很一般，但是网络上的免费厨子都是会被尊重的，所以她的微博还是有一些圈地自萌的小伙伴互关的。 只是到了专业的培训班里，她那点基础就薄弱地像一片宣纸一样，连绘画思维都要重新适应。 纵观之下，冉冉在这一圈人里，目前的确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倒数了，连基础作业都做的很吃力。 放学后，后勤的宋老师照例开始巡逻检查。 进到场景教室，宋老师看到又是只有冉冉一个人还在画，叹了口气就退出去了。 陈凡拎着麦当劳回来，碰到宋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好奇地问她怎么了。 宋老师指了指教室，跟陈凡说：“你们班那个冉冉，可太努力了。刚开始就这么紧绷着，现在都不肯走。前几天也是这样，就是今天的话……” 陈凡一听就皱眉头了：“这，可不太方便了。” “可不是嘛，我还是想想怎么说比较好吧。”宋老师有点头疼，但还是折返进去了。 不多久，陈凡就看到冉冉背着书包红着脸跑走了，于是就从旁边教室走出来了。 宋老师出来把教室钥匙丢给了陈凡：“还是老规矩，你拿了钥匙，走的时候给我都检查一遍锁啊。” “没问题。”陈凡笑着和宋老师道谢：“宋老师，辛苦啦。回头给你点下午茶。” 宋老师也笑了：“多大点事啊。” 又是一个星期五，轮到了这周的作业点评课了。 出于心里那点不得劲儿，冉冉默默地做了两手准备。 她先挑挑拣拣地把比较简单的理论部分先问过了崔千里，再筛选了几个比较合适的问题。 她想，如果今天陈老师心情不错，她就多问一点。但如果陈老师还是有点不想说话，她就只问最关键的三个问题就好了。 午休过了，陈凡来的像一阵风一样，端着一个保温杯，眼底泛着青黑。 韦一荣上台前轻声交代，同学们上传到局域网的文件夹的作业他都检查过了排序排好了，上课时候直接点开看就行。 陈凡打了个哈欠，眼含泪花夸道：“嗯，做的不错，回去吧。” 韦一荣笑容满面地坐回去了，路过冉冉的时候，还让她让一让。 冉冉小声问崔千里：“他不是让我们都编辑好各自的文件夹名称了吗？就右键排个序的事情，也要说一嘴？” 崔千里：“……个人爱好？” 冉冉望天。算了，人各有志。她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 此刻，冉冉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就三个问题，总能问出口吧。 然而等到轮到她的改画时间的时候，她却问不出口了。 陈凡一坐下来，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涂抹了起来。 原先的画面已经被全部推翻重新画了，她手上的问题现在拿出来，就是牛头不对马嘴。问出去也是丢人。 对着漂亮但完全没有自己画过痕迹的图，冉冉再次陷入了沉思。 培训期是很珍贵的，一共只有四个月而已。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可浪费不起时间。 “陈老师，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作业公开点评没有讲，私下改图时候也要全部涂掉呢？那不就完全不是我画的了吗？” 冉冉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在周一的课间准时在办公室蹲到了陈凡。 陈凡背对着办公室正在饮水机前面泡茶，闻言差点一口茶喷出去。 不是，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莽了吗？直接就敢来质疑老师了啊。 陈凡擦了擦嘴角，咳嗽了两声，抚平脸上的诧异，扭过头又是一个标准的微笑：“是吗？我之前都没有注意到呢。稍等一下啊，我看一下上周的作业文件，你学号是几来着……让我看看。” 陈凡坐了回去，佯装打开了电脑寻找的模样，然后在小姑娘希望的眼神里忽然皱起了眉头。 “这个，两次都没有讲到是吧，这点的确是老师考虑不周了。但是呢，也是有原因的，就是怕你不想听啊。” 冉冉顿时一脸的视死如归：“老师您说吧，我都可以的。” 陈凡：“那好吧，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其实呢，你的表现老师都看在眼里了，每天上课都很认真，作业也努力了。但是你现在啊，基础真的太差了。你明白吧。就，全班只有你是没有美术基础的就来报名的。” 冉冉小声地承认：“是呢。” 6. 抓包现场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韦一荣三步并作两步，拿了保温杯去饮水机那儿接了热水，亲亲热热地递给了陈凡。 “陈老师，你刚才那个三分球真漂亮。” 陈凡接过来，摆摆手：“什么三分球，那个可不算。以前我还真的能打出来的，现在么……老啦。” “老什么老啊哈哈，说笑了。”韦一荣笑呵呵的，看起来特别好说话。“那老师，待会儿还是咱们一起打下路？” 陈凡来劲了：“行啊。昨天那一把可可惜了，差一点就翻盘了。今天咱们可要好好配合！” 下面有其他男生叫起来了：“又是你们玩啊，我们也想玩啊！” 韦一荣笑骂回去：“拉倒吧就你那个白银水平，别拖累我们了。” 那男生嚎叫起来：“不公平！我也需要人带啊！怎么打球时候算上我，打游戏就不算我啦！” 韦一荣眼睛一瞪，刚想说什么，陈凡拍拍手：“好啦好啦，我也不是白占你们便宜。我点了麦当劳，待会儿请大家一起吃。” 此言一出，轮不到的男生们也欢呼起来了。 韦一荣上下看看，觉得陈凡的脸色不差，就也跟着笑起来了。 他又扭头，看到崔千里还在原地画画，顿时又急了。 “天才哥你现在画什么呀？快快快，上号了，还是一样，你打中单妖姬。” 崔千里“唔”了一声，头也不转，动作慢腾腾的。 韦一荣看他那样头就疼，上前迅速帮着把板子收好了，低声说：“反正打到九点就行了，之后随便你。” 崔千里好像才反应过来，扭头问：“那老师你待会帮我看看简历作品？” 陈凡头也不抬：“小意思。” 又有人迅速跟上了：“老师我也要！” “我也要！” 陈凡哈哈大笑：“一个个来，不着急。老规矩，九点之后啊，一个个看。” 陈凡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忽然发现口感有点不一样，当即了然：肯定是韦一荣那小子给他换了好茶叶了，就办公室那点陈茶，是不会有这种口感的。 他抬头往韦一荣那边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小子笑的一脸暧昧。 这个韦一荣啊……陈凡低头玩味的笑了笑，又很快被门口传来的动静转移了注意力。 门口传来了一声沉闷地敲击声。 “什么人？” 陈凡放下保温杯就往门口走了，其他人也被这个插曲打岔了一下，齐刷刷看向教室门口。 “没人——是鬼。” 听到这个拉长的腔调，陈凡就笑了，回头对教室里说：“没事儿，你们继续，我等会再回来。” 陈凡先把门关起来了大半，隔绝掉屋内传出来的好奇的眼光，然后才伸手锤了站在墙边的那人一拳：“稀客啊，你这个点来找我干什么。” 时蘅双手抱在胸口，斜着靠在墙上，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我能来干什么，你们行政联系我说下个月过来。结果我现在连你们一个教案都没见过，我讲个屁！” “哎是我忙忘了，之前就该给你的。那你怎么不提醒我啊！”陈凡有点不好意思。 “刚好路过，就上来了。本来想直接去你办公室拷的，这不是看你这儿好热闹嘛，干脆看两眼。” 时蘅拿下巴点了点教室：“没想到，陈老师这么会玩儿啊！” “去你的，打个游戏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陈凡笑着甩甩手，回身就要进教室了。“反正你上次也知道我电脑密码了，自便吧。” “行，那你接着玩。” 时蘅微微颔首，心情很好的样子，反而惹得陈凡有点奇怪——这狗贼居然会放过这么好的继续打趣他的机会？ 门内传来了韦一荣的声音：“陈老师，快啊，要开始了。” “哦好！来了！”陈凡赶紧闪进去了。 管他什么古怪呢，就当他时蘅今天，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吧！ …… 等到教室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时蘅这才懒洋洋地从墙上起来，拍拍肩膀上蹭到的墙灰，露出了站在他身后一个惶惶不安的小姑娘。 正是冉冉！ 三分钟前，冉冉整个人都还趴在墙边，亲眼目睹了班上的男生和老师勾肩搭背，亲如兄弟的样子。 上午陈老师那点师德充沛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冉冉反思了一天，结果晚上就碰上这种大型塌房事件……关键是塌房的还不止有陈老师一个！还有自己以为算熟悉的同学们和骗她的宋老师！ 冉冉当时脑子里就乱成了一锅粥，弹幕划过的速度那是比加特林扫射还快。 啊啊啊陈老师你这小灶不是开的风生水起吗！一点看不出来勉强啊？还有，这破事怎么连隔壁班都知道了我这个本班的都不知道啊！韦一荣这个德行就算了，崔千里你这个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是叛徒啊，当初我问你你莫不是在装傻吧—— 在听到陈老师答应帮大家看作品的时候，小姑娘没憋住气，手上的书包“啪嗒”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眼看着被发现在即，冉冉顿时面如金纸，手脚都发软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还没思索出对策，一只大手忽然从身后把她拎起来放到了楼梯上，而随着面前人的一脚，她那书包也被一脚踢到了面前的台阶上。 位置对调的那一瞬间，冉冉一眼认出了这个高大的身影是谁。 时时时时时蘅老师？！ 冉冉的表情一片惊恐。 然而还没反应过来，陈老师的声音就又在门口响起来。冉冉立马抓紧了书包蹲了下去，力求在两位老师的交谈过程里彻底透明。 时蘅微微侧头瞥见这一幕的时候，心想：反应还行，不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惊魂未定的冉冉缩在楼梯上，刚想抬头又僵住了脸——她蹲下的位置太刚刚好了，几乎是紧紧贴在了时蘅的腿旁边，此刻如果抬头，只怕是会有点尴尬？ ……尤其是，时蘅老师似乎是一个比较放荡不羁的人物，大冷天的，他穿的这么单薄，这让近距离直面他那双长腿的冉冉有点头晕目眩。 不敢想象万一真的毫无顾忌地抬头，万一，万一碰到了大佬的尊臀会不会让他当场爆发，把自己拖出去斩首示众？ 没有办法，冉冉只能用脚后跟小心丈量着台阶的极限，一点点往下挪。 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冉冉硬是移出一身汗，小脸都憋的通红。 终于挪动到了更安全的台阶，冉冉才僵硬地仰起头，活动了一下肩颈。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时蘅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光线，只剩下头顶一层浅浅的光晕落在他微微长的卷发上，随着他说话，随意地散落来去……卷的还挺好看的。 冉冉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不是，怎么到现在还能关注头发的？ “咔嚓”一声，是教室门关起来的声音。不一会儿，就传出来一阵阵男生们打游戏时候的叫骂声。 而教室里透出的那点光线也跟着收进了门缝，走廊和楼道里陷入了更加昏暗的境地。 时蘅似笑非笑地转过身来，低头看向了台阶上缩成小小一团的小姑娘。 冉冉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抬头对上了一双戏谑的眼眸，又重新僵硬成一尊雕塑了。 一部分是以为内尴尬。 时蘅老师啊，怎么会这么巧啊你又碰到 7. 日行一善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原来老师您是想说歧视啊！” 冉冉恍然大悟，而后又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的，陈老师对我有偏见嘛。” 时蘅：“……” 不，我觉得你没明白。 生平头一次，时蘅反思了一下自己那张嘴是不是还是太含蓄了，导致这小姑娘根本没意识到他说的严重性。 若是换一个人来，这时候肯定就已经开始满腔怨怼了。胆大的怨天怨地怨父母，恨不得全世界都欠自己的。而胆小的也会一脸梦想破碎活不下去，要哭不哭的死样。 ——诸如此类的戏码，时蘅在过往的七年工作生涯里早就见了个遍了。 新人之所以是新人，就是因为他们往往都是千奇百怪的形状，还非要不管自己合不合适，非要自己塞进同一个管道里。 而能从管道另一头挤出来的家伙，就会进化成一种令人看了就头疼的生物：老油条。 现在隔壁教室里坐着的，绝大部分都是。 但显然，面前这个小姑娘肯定不属于这个行列。 难不成这小姑娘还真是个面团做的性格，真就一点都不会生气？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时蘅就感觉自己心痒痒的，很想试试看他今天能不能把人原地吓哭。 ——如果陈凡在场，肯定会直呼死变态出没请注意。 可惜陈凡还沉浸在隔壁的《英雄联盟》里无法自拔，案发现场目前只有更加兴奋的变态本人。 时蘅咳嗽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重新变成了一副循循善诱的嘴脸。 “其实话又说回来了，有怨言的话也很正常。放心发泄，我是绝对不会给你说出去的。” “没有，真的没有。”冉冉肯定地回复道。 时蘅：“……” 他不理解但是很好奇！ 时蘅：“为什么？” 冉冉却很认真地解释：“因为，陈老师做的并不算过分啊！” 歧视而已，冉冉一点也不陌生。 这世上，只要你是个普通人，哪里可能没有遇到过歧视呢？ 大学里，冉冉一个宿舍四个人，两个想考研，一个想实习，而冉冉打算考公。 实习的舍友每天披星戴月，勤勤恳恳，最后因为性别问题被领导刷下来辞退，六个月的辛苦全都成了空。 考研的舍友几乎住在了图书馆里，眼睛熬得通红，最后一个滑档，一个复试因为本科学校不够好而被硬生生压分到落选。 宿舍最后一次聚餐的时候，三位舍友轮流上阵，一晚上干掉了三扎啤酒，妆容花地像鬼一样，一路也哭嚎地像鬼一样，惊起蟑螂老鼠无数。 因为不能喝酒，冉冉就成了最后收尾的人。扶起来这个，又倒了那个，一直熬到凌晨三点，才把他们挨个安顿好，卸完妆取完了美瞳，放到床上呼呼大睡。 舍友们睡着了，冉冉倒是睡不着了，脑海里一遍遍回想舍友们哭着说的话。 舍友A说，考研有什么好的，白白辛苦一整年，什么也落不下。 舍友B说，要是早告诉我第一学历这么重要，我宁可当初高三复读。 舍友C说，我干了半年啊！每天都最后一个走啊！怎么就输在一根唧唧上了？怎么的，是有那玩意儿是能占领智商高地还是能拿来招商引资？ 他们说，还是冉冉最聪明啊，像咱们这种一般般的大学和专业，考公才是最终的归宿啊！国考才是最公平的！ 但其实，冉冉都没敢说，上岸后的日子，她过得也不是很好。 她们这一批新人里，只有冉冉屡次碰壁。 她好像总看不懂领导的眼色，也不理解饭局上什么时候应该举杯敬酒，更加不明白，明明很简单的一件小事，为什么对接的办公室工作人员，就非要傲慢地推诿来去，就是不愿意好好工作。 同办公室的另一位新人，处处都顺风顺水。两人就像小说里的对照组，一边有多风光，另一边就有多凄凉。 一直到离职的那天，对方才怜悯地吐露了真相：这一批新人，也只有冉冉一个人是纯粹碰运气考进来的，其他的人，不是有点关系，就是有点背景。 “他们那些人，不欺负你欺负谁呢？”对方是这么说的。 发改委办公室的环境明亮，回忆起来却像一个巨大黑洞，随时准备吞噬掉人。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冉冉此刻再想，都要忍不住打个冷战。 跟之前她受过的精神折磨比起来，区区这么一点歧视根本就不是问题嘛！ 好歹陈老师只是给别人开小灶，既没有莫名其妙地骂她撒气，也没有让使唤她一早起来端茶倒水打扫卫生，末了还要数落她没眼色……简直是大大的良善了！ 思路调整完毕，冉冉再次郑重坚决地表示：“谢谢老师关心，我觉得陈老师这点歧视真的还好！我相信人贵在坚持，陈老师会看到我的真心的！” 时蘅：“…………” 救命，这姑娘莫不是个傻子吧？ 好像一拳头砸到了棉花上似的，时蘅刚支棱起来的恶趣味莫名其妙地就这样散了个干净，只好甩了甩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他现在的感觉就是：我真特么就是吃饱了撑的，非要在这和她说半天。 但看着冉冉如此有礼貌，走之前还要冲着自己微微鞠躬的样子，时蘅又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 “有件事情，跟你说一下。”时蘅有点别扭地侧过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高尚一点。“我之前在办公室见过你的作品集。” 夜色之下，冉冉的眼睛腾地一下就亮起来，闪地时蘅更不自在了。 “以后你多长点心眼吧，不要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心血发给陌生人了。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这次就算了，我帮你把东西删了。否则没准明天你就能看到你的画被人盗用或者拆成其他样子了。” 抄袭设计，盗用作品这种事情，在创造性行业里层出不穷。你呕心沥血的作品，旁人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夺走，而你自证的道路却道阻且长，成本高到几乎承担不起。 就像国内游戏行业兴起的最初，也不是没有过坚持初心，好好做游戏的工作室，然而他们的游戏刚刚发售，就死于了盗版。 那之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中国境内，就再也没有好的游戏产出了。 “当然，你要是觉得自己的作品被人盗用也无所谓的话，就当我没说。”时蘅耸了耸肩，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讲了一个鬼故事。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在冉冉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惊恐的神情。 冉冉一个猛鞠躬，声调都变了：“啊啊啊谢谢老师！我之前真的没想过这些，我以为这些都是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时蘅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你 8. 打脸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关于和大佬扩列这件事，就像一剂强心针似的把冉冉的斗志都激活了，一整个容光焕发。 她就像那个童话里丢三落四的樵夫似的，虽然一不小心掉了吃饭的家伙，但是命运里出现了一个河神大佬，笑眯眯地举起来三把斧子和蔼地询问她。 “小同学，你掉的是这把金斧子还是那把银斧子，或者是这把破破烂烂的铁斧子呢？” 每当韦一荣又有意无意地显摆自己工作时候参与过多少项目，见识过多少业内前辈的时候，冉冉都会从心里油然而生一点点优越感。 你吹得天花乱坠的又怎么样，我虽然只扩列过一位大佬，但是完全吊打你啊嘻嘻！ 就是吧，这事情也不好出去说，否则很难解释她是怎么和时蘅提前碰的面。 憋了好几天，冉冉最后还是抓了徐映当树洞，美滋滋，暗戳戳地炫耀起来。 【海拉鲁香蕉批发：人大佬随意鼓励我一句，我当天激动地画了一晚上丝毫不倦怠！由此可见……】 【Iris-xu：由此可见？】 【海拉鲁香蕉批发：我，冉冉，果然是一个肤浅的人！我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纯粹，依旧是一个会为了些许荣誉而兴奋如斯的老实人！】 【Iris-xu：……？辱老实人，举报了！】 【海拉鲁香蕉批发：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入行顺利！】 【Iris-xu：我嫉妒你个大头鬼，等你真的进到你那什么破外包公司的时候再跟姐姐来耀武扬威吧！现在，麻烦你圆润的，有多远滚多远，画你的画去！】 冉冉一边在微信上和徐映吵有来有回的弱智架，一边转头感谢季茉，顺带还不忘往嘴里扒拉一口饭。 “多谢多谢，要不是你提醒我，大概我现在还搞不清状况呢。” 季茉帮了一把冉冉，两个人的关系迅速地好到了可以中午一起吃饭的地步。 现在是午休时间，韦一荣那帮子小团体不到快上课是不会回来的。所以冉冉可以放心大胆地提到这件事。 季茉看着跟没事人似的冉冉，心情有点复杂：“……不用谢。不过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可能还是会去试一试吧。不过，该好好学还是要学的。毕竟练习成果还是我自己的。” 冉冉想到自己手机里那堆作业。 同一份练习，第一遍，磕磕绊绊。第二遍，技巧娴熟。等到第三遍的时候，流程就已经成了肌肉记忆了。 而等到这时候，她才能不把注意力放在那些细枝末节上，转而真正开始调整画面的调性。之后再回看自己的第一张，才会发现之前有多少问题。 “不管怎么说，我眼下第一要紧的事情还是要搞定这周的作业。我已经画了五个版本草图了，你也帮我看看啊。” 冉冉潦草地把剩下的饭塞进嘴里，重新唤醒了屏幕。 这周的作业是设计一个古代建筑草图，并画出三视图。而等到下一周，就要在这周的基础上把自己设计的建筑物画成45度俯视角，展现出来。而再后面会把这个设计的建筑物画成一个小场景，最后这一系列都可以变成简历上漂亮的作品集。 这就是亿趣课程的精妙之处，学完就相当于攒出来一份简历了。 但这同样也意味着，如果这周的就爱你朱武设计基础打得不好，后面连续都会受到影响。 五个版本草图，就有五个主题，几乎榨干了冉冉的脑洞，现下一字排开在一张图上，还是挺壮观的。 季茉当即也很感兴趣，端详了一会儿点评道：“我觉得这个藏宝阁不错？但是这个海鲜饭店的主题也很有意思啊。” 冉冉：“是吧是吧，我当初也比较喜欢这两个。但是到底选哪个呢？” 季茉：“那你考虑一下下周作业的展示性好了，45度角哪个比较好看呢？” 冉冉：“我没数啊，我是新手。” 季茉：“我画角色的我更没数啊！” 冉冉：“……” 冉冉扭头，和季茉大眼瞪小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鲜明的“爱莫能助”四个大字。 “藏宝阁更好。” 一个声音幽幽地从背后响起，吓得两人同时哇哇大叫。 冉冉惊悚地回头看了一眼：“天才哥你吓死我也没什么好处的！不要随便偷听别人说话啊，万一是什么女生的小秘密呢……但是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觉得藏宝阁更好？” “你们在讨论画画，不算私事。”崔千里严谨地就事论事了一下，推了一下鼻子上的眼镜。 “45度俯视角的话，玩家在游戏里会更加直观地看到建筑物的顶盖部分。你这个海鲜饭店虽然比较有幻想风，但是设计基本落在了底部，展示出来也会被遮挡。反而是藏宝阁这个咬着铜钱的金蟾设计的很点题，挺有趣的。” 原来如此！冉冉立刻就掏出了笔开始在本子上记录了。这种细节的地方，上课的时候是不怎么讲的。 季茉诧异地看了一眼崔千里，举一反三地追问：“那人物设计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锁视角的时候设计重点就不一样？” 崔千里点头：“设计思路不分角色场景。” 季茉若有所思地也点了点头，起身给崔千里让出一点空隙，希望他多讲一点。 角色场景现在是细分的没有错，但是谁知道以后用不用得上呢？ 午休时间过半，陆续有人开始回来了。 陈凡拎着麦当劳，哼着小曲儿经过场景的教室，忽然看到崔千里被女生围住了，一时好奇就也进来看了一眼。 崔千里：“陈老师好。” 季茉赶紧跟着也喊了一声，生怕被陈凡赶出教室。 冉冉：“……陈老师好。” 虽然上次的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天了，陈凡也毫不知情当时他和时蘅聊天现场居然还潜藏着第三个人，但是冉冉这几天看到陈凡还是有点条件反射地想起来那天的尴尬……虽然这也并不妨碍她已经打算这周就去堵门了！ 陈凡没怎么在意，凑近了看了一眼屏幕，“咦”了一声。 场面有点安静。 韦一荣满头大汗地从门口进来，脸上绽开一个笑容：“陈老师您走的也太快了我都跟不上啦，哎，您这是在看什么呢？啊作业吗？谁的？” 冉冉一边堵住鼻子一边举了手。 “哦，你画的啊。”韦一荣丝毫不在意，转头对陈凡谄媚一笑。“老师您在看什么呢，可以给我们说一说吗？” 冉冉默默翻了个白眼。 又是这样，韦一荣就跟皇帝面前的大太监似的，只要和陈凡在同一个空间内，就非得要争取传话的机会。 陈凡倒是没怎么在意，挥了挥手示意他别打岔，问冉冉：“你自己画的这些？” 冉冉点了点头。 韦一荣瞪了她一眼：“老师问你，你就好好回答啊，怎么老是这么没礼貌呢？” 这下季茉也翻白眼了。 “没事。”陈凡制止了这场闹剧，又看了一会儿，说了一句：“那你好好画三视图。” 嗯？冉冉听出了这语气里微妙的不同，顿时有点兴奋了。 余光看到韦一荣有点不善的脸色，冉冉恶从胆边生，直接口齿清晰地喊住了陈凡。 “老师，那你可以帮我看一下设计吗？我现在也不是很确定选哪个呢！” 要是抓住这次机会，没准以后就好开口了呢！冉冉是这么想的。 现场又安静了一会儿，冉冉觉得自己仿佛能听到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陈凡最后还是开口了：“不急于一时。还是周五时候一起讲吧。你就按照现在的想法接着画就行。” ……冉冉似乎听到了自己心 9. 报答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原本以为是绝境，结果忽然接二连三的出现了曙光！ 陈凡的小改变，促成了冉冉的大转变。 冉冉电力充足到像个课堂上的千瓦灯泡。 陈凡问点问题她都回答的最大声，然后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住陈凡，让他后脖子直发凉。 陈凡下班后就给时蘅详细地吐槽了一遍经过，然后摸着自己的胳膊嘤嘤道：“你能想象吗？就上次那个小姑娘，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今天的学习态度好到恐怖！搞得老子现在一胳膊的汗毛倒竖！” 时蘅回复的很迅速：“呵，那你不好好考虑一下为什么你会如此不安？那还不是因为你总是喜欢搞那套劝退主义。” “这，这能怪我吗！”陈凡一嗓子就嚎叫起来了。 “你难道不知道她这种人才是少数吗？老子教了七年的学生，能有自知之明还不偷懒的学员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况且我已经改观了！改观了！我今天特意在全班面前把她的作业挑出来仔细地讲了讲，还夸了夸！” 陈凡中气不足地试图给自己挽尊。 “吵死了你。”时蘅把手机嫌弃地拿远了一点。 “说到底，人家小姑娘碰到你这种先入为主的才是她倒霉好吧。自己挖的坑自己活该填！你该庆幸她还是个萌新，完全不知道现在中小学生家长群里那一整套申诉举报的流程。” 陈凡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无法反驳。但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哎不对等等。真罕见啊，你居然会帮一个陌生人说话。难不成上次你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可爱就偏心了？” 陈凡越分析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就时蘅这个恶毒的狗子，什么时候还帮人说过话啊，今天太阳打北面起来的吧。 对此，他只得到了一句平静的“滚”，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陈凡愣了三秒，一声：“靠！”响彻了云霄。 天空中飞过三只乌鸦，似乎也在嘲笑他。 …… 时蘅飞速把电话挂掉，中气十足地对旁边探头探脑的组员骂：“工作做完了？还是说，你们很想周末来继续加班？” 组员们纷纷把脖子缩了回去，交换了一个眼神。 确认过了，老大现在心情还不错，还会骂人。抓紧时间交图，免得待会儿被抓返工。 办公区内迅速响起了一片卖力的“唰唰”画笔声，听着十分上进。 时蘅收回监视的目光，低头正对到自己的手机屏幕。 上面是一连串的他和那个卖香蕉的小姑娘的对话。 【海拉鲁香蕉批发：今天上课的时候陈老师讲我的作业啦！[猫猫嗨皮]】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就这？】 【海拉鲁香蕉批发：放学的时候陈老师还叫我去办公室了！】 时蘅挑了挑眉，这陈凡刚才倒是只是简略地提了一嘴……多半有诈。 但是没关系，他恰好同时和两位当事人进行友好交流。 嘴角忍不住上翘了一点，时蘅优哉游哉地翘了个二郎腿。 吃瓜第一线，他就知道上次的热闹还没完结。 时蘅抖了抖手指，对着聊天界面静止了三分钟，装模作样地回复了一条过去。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跟你说什么了？】 【海拉鲁香蕉批发：啊，其实，就是先问了问我的家庭条件怎么样，然后又说了一些，呃，就是关心我的话……】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原话直说就行。】 【海拉鲁香蕉批发：……嗯好的。】 冉冉其实已经在绞尽脑汁地美化这一段了！ 但如果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其实是和谐中透露着些许尴尬的。 陈凡：“可能有点冒昧，但是稍微问一下，你家里对你做这行支持吗？就是说，你家里条件怎么样呢？” ……不好意思，我家里压根不知道我做这行。 冉冉想了想自己的银行存款，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了：“老师你放心，我家里是全力支持的。” “那就好。” 陈凡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东拉西扯了好几句，最后才切入到了情真意切地长辈模式。 “其实本来呢，老师是觉得你一个小姑娘，不是很适合这个行业。不是说你，就是游戏原画这行当吧，真的很苦，加班呢也很严重，996那都是轻的。其实你要实在喜欢这个行业，也可以找个干这行的男朋友嘛，毕竟这两年这行还是挺挣钱的。诶我看你旁边那个小天才就也不错嘛……” 听到这儿，时蘅没忍住吐槽了。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你就为了这种东西感动？我还以为你这个年纪的会很反感这种酷爱当爹的人士呢。】 这个口气，用脚趾头也能想到陈凡是怎么想的。 无非就是把人叫来关心一下，证明自己之前是事出有因的，而不是有意为之且看走眼了。 陈凡整个人就是这么别扭。就像他找工作还要弯弯绕绕，有新岗位还非得跟猎头信誓旦旦地说他不能丢下这一期不管，必须站好最后一岗。 其实中途换老师的培训班也大有人在。 不过因为时蘅自己也得来上课，比起和新老师对接，还是陈凡比较好欺负，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海拉鲁香蕉批发：我也没有非常感动！】 【海拉鲁香蕉批发：陈老师虽然说话有点……不过他说我进步特别大，看得出来是能吃苦的，特意叮嘱我以后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随时私下问他呢！】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然后呢？他除了给你改了作业，允许你问问题，达到了一个正常老师应该做的事情，还有吗？】 一口气打出去老长一行字，时蘅感觉自己牙都酸了。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好骗，随便打一棒子再给点红枣就对人感恩戴德了？ 看到对面一直没吭声，时蘅又愤愤不平地回复了。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说了半天，全是废话。总之，如果这个程度你就原谅他了的话，我会很后悔我当时为什么要发那一次善心帮你解围。】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结果现在我倒是成了你们中间的一环，显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这一次对面飞速地发过来了回复，几个巨大的感叹号震地时蘅眼睛都疼。 【海拉鲁香蕉批发：老师我没说您是猪八戒！！！】 时蘅蓦然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能收到这么一条赤/裸/裸的污蔑，顿时上头的字都打不利索了。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我】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我是说你】 时蘅默默放下了手机，冷静片刻，对自己说：跟小丫头片子置气，没必要，属实是没必要！ 组员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时蘅调转注意力把人喊了进来。 点开飞讯，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 时蘅冷着脸，直接移动鼠标点击了右上角的“叉”，然后对着等待批复的组员皮笑 10. 分享课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冉冉放下了手机，拍了拍自己微热的脸庞。 说起来自己也怪唐突的，忽然打扰大佬这么久。 不过这实在是因为，她今天太兴奋了，所以就有点冲动。 眼巴巴地等了一会儿，也没有收到回信。冉冉估摸着时蘅可能是忙自己的工作去了，就也放下手机准备去冲澡然后挑灯夜读。 在这个年代，只要想学，总有很多办法。 周一到周五上培训班的课，周六周日就看网络免费分享。 冉冉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地满满当当的。 一想到下个月，时蘅就真的会来给他们上课，冉冉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动力。 豪言壮语都放出去了，总得做实才行！ 也是从这一周开始，场景原画班里的风气开始悄悄发生了改变。 从陈凡公开表扬过冉冉之后，周围的男生群体忽然就默默接纳了她。 崔千里现在指导冉冉的作业的时候，旁边也会围上来一些其他同学听。 跟之前随意打岔的态度不一样，现在大家似乎一夜之间都学会了正确的旁听规矩。 包括午休之后，进门的时候看到冉冉，也都会打招呼了。 最叫冉冉服气的，还是社会哥韦一荣。 他先前脸色有多难看，行事有多嚣张，现在就变得有多和气。仿佛之前的矛盾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几天，韦一荣甚至还给冉冉带了奶茶，笑呵呵地表示：“这是一份同学的心意，一起喝。” 这个娴熟的“变脸”绝活叫冉冉叹为观止。 但是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和人闹矛盾，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最后还是接过来了韦一荣的奶茶。 周围的空气都放松了，不着痕迹的目光也收回去了，韦一荣也笑意更甚了。 他说：“对嘛，都是同学啊。能有多大事儿。” 冉冉背过身去，隐秘地翻了个白眼。 崔千里看到了，犹豫了一下，小声对她说：“其实，大家就是比较慢热。老师也是，可能最近才认全了人。你看现在大家都和你说话了，老师也很看重你了，一切都好了。” 冉冉看了他一眼，把眼神挪开，喝了一口奶茶，说：“嗯。” 就当做是这样吧。 时蘅老师曾经说过，人都是有私心的。 即便崔千里一直跟自己关系还比较好，他也不会真的背叛那个群体。 而通过这件事，冉冉也意识到了，这个教室内部，真正的漩涡中心坐着的，是陈老师。 韦一荣之前再怎么得意，那都是狐假虎威的假象。 她也没必要和他们计较太多。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画两张。 …… 时间过得飞快。 陈凡在班里也从微笑亲切的形象逐渐变成了暴躁模式，对着教不会的，那是从耐心教导到直接上手了。 第一次看到陈凡动手的时候，冉冉还吓了一跳。 但是后面她就发现了，好像也不能完全怪陈老师。 比如—— “老师啊，这张图我又改了一下麻烦看看？” “不是，你把我给你改的又涂回去错误的部分干什么！” “啊？” “我说你要是觉得我讲的不对，干脆就不要来上我的课行吧！” 冉冉扭头过去看了一眼。 似乎是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大个子，又被骂了。 韦一荣看到她回头，凑过来嘿嘿一笑：“哎，他是真的笨啊，每次都犯一样的错误。不过冉冉你就不用担心啦，你现在是全班进步最快的。” 从设计作业开始，冉冉就像开挂了一样，进步速度跟火箭似的蹿上去了。 都不用陈凡夸了，周围的人现在偶尔都会跟冉冉请教问题了——崔千里虽然水平高，但是永远讲不透彻，就像学神理解不了学渣一样。 有时候冉冉就像个翻译一样，经常过去帮忙中译中的。 季茉还问过她是怎么做到进步忽然如此之大的。她在隔壁角色班对着肌肉群看的眼睛都花了，还是会画错。 冉冉其实也说不好，犹豫着表示：“也许是因为我练习量达到质变了吧。” 怎么画才能让画面更透气，怎么调节画面的整体明暗更出彩，怎么设计出有趣的单体…… 冉冉就像打通了奇经八脉，把所有的知识点都串联到一起了。 绘画这件事，忽然从她眼里的云山雾罩，变成了一具保养得体，脉络清晰的骨架，能清楚地透过表象看到本质。 不得不说，这感觉，真是……挺不错的！ 冉冉开始有了一点小期待。 等到时蘅来的时候她的作业是不是也能被选中？然后公开地得到一句大佬的肯定…… 只要想到这个场景，冉冉就忍不住吃吃地笑出声，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一点暗爽。 …… 然而，故事的剧情总是在这种时候急转直下。 那是一个微风拂面的难得的好日子，海市长时间的阴雨连绵终于在那一天结束了，迎来的是天气预报里长达一个半月的晴朗。 冉冉兴高采烈地踏进教室，先是打开自己的电脑，然后推醒了呼呼大睡的崔千里，递过去两个包子。 “今天底下梅干菜的没有了，我给你换成了粉丝的。” “谢谢。”崔千里眼睛都不睁开，就抓着往嘴里开始塞。 ——他最近经常狂性大发，在教室熬夜画画，之后倒头睡到上课前。 这就导致了上课的时候，冉冉时不时能听到旁边传来的腹鸣声。 实在看不下去了，冉冉就开始给崔千里带早饭了。作为回报，崔千里指点她画画的次数也是最多的。 时蘅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幕，脚步微顿，扭头和陈凡说：“你们教室改难民窟了？” 陈凡嘴里也叼着一个包子，伸头一看乐了：“这小子真会享福啊。不过也是冉冉人比较乖，懂得知恩图报。” 陈凡咽下一口包子：“可惜我是正经老师，没办法假公济私让学生给我带早饭。” 时蘅：“……哼！”随后迈开他的大长腿，迅速地走过去了。 剩下陈凡一个人落在后面，百思不得其解——这狗贼又怎么了？好端端的 11. 收到威胁？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上午的课结束，还有不少同学兴奋地互相交谈，整个课间时间比平时要喧哗地多。 今天不光是场景班，各个班里都迎来了各自的嘉宾老师。 只不过在一堆嘉宾老师里，过分年轻，又穿的很人模狗样的时蘅，的确很亮眼。 ——上午看到时蘅的时候，冉冉还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要是之前蹲楼梯上的时候，时蘅老师也愿意这么好好穿衣服，她就不会面临那种尴尬局面了。 连季茉都跑过来问冉冉了：“你们的嘉宾老师好帅啊！而且也很有实力很年轻的样子。不像我们，请的是一个老头。” 冉冉无语了：“你到底是来看脸的还是学习的。” 季茉理直气壮地表示：“我如果看脸，我现在应该坐你旁边上课才对！就是因为我该死地舍弃不了我那点服装设计的底子，才会非要去学这劳什子角色啊！” 说的好有道理，冉冉都被说服了。 季茉先前是个服装设计师。 毕业之前，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以后的日子就是今天巴黎时装周，明天东京秀呢。结果毕业后，她就只进了一个小网红卖衣服的工作室。每天的工作就是迅速地扒拉这一期大牌子出的衣裙，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想办法改一改拿出去声称是“原创”。 网红自己赚钱赚的瓢满钵满，但是对底下人却动辄pua骂人，精神很不稳定。 季茉在那儿工作了一年多，感觉自己头发都要掉没了。偶然间看到了亿趣的招生广告，觉得自己也算有基础的人了，就勇敢地来了！ “那种破日子我是过够了，以后也不想过了！以后我就是为了赚钱！”季茉如此宣称道。 冉冉：“所以你一头跌进了眼下这个数不清的肌肉块的深坑？” 提起背肌肉，季茉就一脸不想面对的样子。 而一旦不想面对，她就更想看帅哥了。 “这样吧！”季茉猛地抓住冉冉的手。“你陪我去办公室偷偷看一眼帅哥？要是被发现了，你就说，是去问问题的！” 想到时蘅那张脸先前瞥过来的样子，冉冉顿时心有余悸。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季茉疑惑：“为什么，你不是说，你很喜欢这个嘉宾老师么。就是为了他才报的名么？” “这个……”冉冉思前想后，果断地表示：“但是，喜欢不一定要去看啊对不对。毕竟，时蘅老师也不一定就记得我这么个普通学生，我怕我凑上去反而显得过于谄媚……” ……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还惦记冉冉哪！” 陈凡笑着摸出一罐子可乐递给时蘅，又说：“我看到你今天上课时候，老是往她那边看啊。” 时蘅单手拉开了铁环，任由喷薄而出的气体涌出瓶口，一直等到可乐完全恢复平静之后，才回答说：“也不是吧。就是想起来，第一次过来你这边时候，那小孩画的作品集真差劲，有点好奇她现在画成什么样，就多看了两眼。” “害，我找给你看啊！” 陈凡一听这事情就来劲儿了，立马从电脑里调出来冉冉的学号，挨个打开了她的作业展示给时蘅看。 他也很得意：“本来我是不想当个好人的，但是这小孩还真是吃得了苦头。别人画一份的作业，她每次都多画好几份。然后她还知道自己归纳总结，筛选问题，最后再拿来问我的，都是有价值的问题。” 美术这行卷，但是最卷的还不是勤奋和资源，而是天赋和意识。 在陈凡认识的所有人里，时蘅的天赋是最好的。而冉冉就是另一种了，意识很正确。 大道三千，有的人走的磕磕绊绊，一路跌爬滚打还走入歧途。而有的人，虽然刚起步，走的不快，但是她方向感奇准，只要一直在这条路上走，总是能走到终点的。 更何况，她还无比的勤奋。 陈凡最后总结道：“这种勤奋又聪明的小孩，不给她好好改作业，我现在都怕耽误人家。你说是吧。” 时蘅抬眼望过去，冉冉的作业量明显是大大超过了其他人的排列了。 短时间内，大量的作画……时蘅的气压低了下来，想起来之前看到的画面。 ——早上在教室的时候，冉冉一边画画一边甩着手，时不时就停下来和旁边的男同学说两句，然后再画。 “等会儿我看看吧。”时蘅模棱两可地说道。 陈凡背过身去悄悄撇嘴。 老天啊，这种乖学生都看不上吗？天才果然和吾等凡人不是一个境界啊！ …… 好不容易哄走了一个季茉，冉冉还没歇口气，又被同学叫走了。 “冉冉你快来帮着看一眼，天才哥又说天书了！” 冉冉：“……好。” 她从门外进来，一眼就看到崔千里位置上又围满了人。 看到她进来，韦一荣主动招呼大家：“哎让一让，给翻译官让点位置。” 冉冉囧了一下，赶紧挤过去了。 中心区域，崔千里正在用一种神鬼莫测的状态画画。 他下笔特别狂野，刷刷几下就涂抹了大片色块，然后东补一笔，西补一笔的。 同学们看不太懂，就问：“天才哥，你这在干什么？” 崔千里眯着眼：“人影。” 同学们齐刷刷转头看冉冉。 冉冉想了一下：“人体的光影，也就是暗面。” 同学们：“哦——” 不多久之后，果然崔千里涂出来一个模糊的人形。 但是紧接着他就放着不画了，然后开始笔走龙蛇地搞一些黑色的大笔触，乍一看毫无规律可言。 韦一荣：“天才这又是在干啥啊？” 崔千里：“墨水。” 这下不用人看了，冉冉赶紧尝试着猜测了一下：“……这是你之前说的，想试试看那个暗黑风但是偏向水墨的风格？” 崔千里：“嗯。” 同学追问：“是什么风格？” 冉冉转头小声说了一个名字，同学们再次恍然大悟。 这位大佬也是一个引领时代画风的大佬了，而且今天上午的分享课内，恰好，时蘅就提到了这位大佬的画风特征。 想来崔千里也是因为这样才激发了灵感，非要大中午的不吃饭画画。 午休的 12. 没错，就是威胁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午休结束，时蘅和陈凡又在万众瞩目中进入了教室。 下午的课是讲解改画，相对来说比上午要和平一点。教室里的气氛就要更加放松一些了。 陈凡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到处敲打那些个午睡还没醒的家伙。 “赶紧醒一醒，老师要上课了啊。” “待会儿录像都能看到你那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德行了。” 有同学嘻嘻哈哈地说：“老师，有了新老师你就看我们不顺眼了啊。” 陈凡一个回身敲了他的头笑骂：“你们也好意思和时老师比。一群臭小子加起来都比不上时老师一个手指要画好。” 那群男生又是大笑起来，和陈凡有说有笑的。 女生那边，好几个人抓着笔记本来问时蘅问题。 这个习惯还是冉冉带起来的，她总是记笔记，进步又特别快，渐渐的，其他女孩子也跟着学起来了。 现在，她们过来问问题，也没忘掉喊冉冉。 一个女生很讲义气地跑到她位置上拍拍她。 “快来，让你先问。别管那群臭男生。” 冉冉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很好，没注意到她。 于是她小声说：“我就不去了，你们问吧。” “为什么？”那女生挺不理解的，声音就微微提高了一点。“你不是最喜欢时老师了么，就是为了他才报名的。有这个机会，不要浪费呀。” 正在讲解的时蘅在讲台上停了一下，似笑非笑地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 冉冉赶紧把头转过去，对着电脑把腰板挺地板板正正，脖子梗地仿佛是一根牙签，支棱着脑袋，僵硬无比。 “你们快问吧，待会要上课了。” “嗯，好吧。”女生转过来，又小声加了一句。“待会我们问完了也给你看看。” 时蘅收回了目光，心里觉得好笑。 这小模样简直是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身上了好吗？到底是脑补了一些什么啊。 不过他也没什么时间猜小女生的心思，就直接手机上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想什么呢你。晚上把你近期作业发过来看一下。】 冉冉又是一个大抖，在座位上擦了一把虚汗。 “好了好了，要上课了，都回位置坐好吧。不要吵到隔壁班的。” 陈凡从后面走过来，拍手驱散了围着时蘅的女生，然后又抱怨道：“怎么我们班妹子都围着你了啊，换到我就是那群臭小子？” 时蘅意有所指地往门口看了一眼：“谁说都围着我了。” 陈凡没听懂，纳闷了：“啥，你还指望隔壁班的也来啊？在这忽然开的什么屏啊。” “懒得和你废话，上课了。” 时蘅直接打开了电脑里准备好的文件夹，粗略地浏览了一下。 课程才上了一个多月，这批学员的前途其实就已经分出了高低了。 能跟得上的人已经不足一半了，虽然他们当中可能有的人还没意识到，但是对于时蘅这样有经验的画师来说，扫一眼就知道了。 陈凡估计也已经清楚了，所以这次给他准备的都是能跟得上的人的作业，这样讲解起来也比较符合进度。 “像这张图，同学的设计构思还是不错的，但是没注意到角度问题……” 到真正上课的时候，冉冉就顾不上尴尬了，笔记记得飞快。 时蘅的讲课方式非常粗暴，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一点委婉的余地都没有。好几个同学都被他批的下不来台，脸上爆红一片。 但是同时，他改图也非常精髓。 被改动的人，一方面有一种醍醐灌顶的领悟，另一方面对着自己的作业又有一种下不去手的感觉——很怕自己改着改着就把图给改回去了啊！ 眼看着屏幕上的鼠标继续向下一张图位移，冉冉的心直接提上了嗓子眼。 ——下面就到她那张藏宝阁了啊！ “藏宝阁，是个比较常见的主题啊。很多国风的题材里都会有这种。尤其是端游类，国内大家都知道著名的八一八游戏是吧？” 台下顿时发出了一阵笑声。 “之前我们说过，颜色也是有属性的。一部分颜色在世人眼中具有天然自带的属性，比如在我国，红色就是喜庆，金色就是有钱。所以这里的颜色选择是对的，元素也挺有意思的，金蟾衔宝，寓意很好。设计上来说基本及格了。” 冉冉面露一点喜色。 “但是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会要继续夸？”时蘅冷不丁冒出一句转折。 “虽然我知道陈老师对你们要求还没有那么高，但是我既然来了，就还是得说点大实话。那就是，这样的设计，在市场上，还是不行！” “第一就是平，选择的元素很常见很常见，没有什么创意。游戏市场是很残酷的，千篇一律就意味着要么你这个公司活不久，要么就是本来也没打算活太久的换皮公司。核心创意才是持久的生产力。” “第二么，是新人常会犯的错误——没有结合实际游戏制作考虑。这个建筑如果作为一个地图里的主建筑，那么它规格太小，但如果是边上的小建筑，光这一个蟾蜍的造型就足够3d那边费半天功夫的，是个相当愚蠢的设计。” 台下有人小声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觉得很稀奇吗？虽然说是有很多厉害公司不会节约这么点资源……不过你们以为，国内目前愿意让你不遗余力做的公司有几家？” 时蘅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残忍的真相：“你们当中绝大部分人的开局都不可能那么一帆风顺。原画设计本身就是给3D看的，你们和3D那边是在共同完成作品。不要真的相信网络上那套什么3D对不起原画的说辞。设计不能光考虑美不美，还要考虑实操性。”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该改变思路了。同学们，请认真严肃地对待这个行业。”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别的同学怎么想的冉冉不知道，她只觉得她的眼前这条路上的迷雾似乎又散开了一些。 尤其是在时蘅刷刷几笔勾勒了一个藏宝阁真正设计的方向理念之后。冉冉先前那一点点飘飘然的心态，也在此刻全然沉淀下来。 回家后，冉冉第一次没有急着打开电脑，而是在素描本上开始勾勒复盘知识点。 藏宝阁，她原先设计的时候只想着要怎么做出好看的剪影和夸张趣味的造型。而今天下午，时蘅却列出了全新的思路。 “要从玩家的视角出发，想象他要经过的动线。” 冉冉在纸上画出了一条藏宝阁外的路。 “要做好主建筑和副建筑的功能区分，区域规划。” 冉冉开始盘点藏宝阁可能出现的房间，标注出一一对应的功能。 “没有必要在一个空间内过分堆砌元素，重复的元素有时候可以增加记忆点，也可以节省资源。元素和元素之间也要成套。” 冉冉对照着，把自己之前的作业看了一遍。 冉冉：“……” 要不，还是重画吧！ 说干就干，冉冉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挑灯夜画。 …… 时蘅收到那一堆压缩包的时候，正在办公室的折叠床上小睡。 上周去上课，回来又加班，导致这周末他熬夜地厉害，现在虽然是周一，但依旧是老眼昏花的，提不起精神。 “这是哪个崽种拿□□给我发……” 时蘅挣扎着爬起来，打开电脑，接收 13. 业内奇观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时蘅无耻完了就愉快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去了。 好苗子就是要拔一下，才能长得快。现在的社会，容不下那种太温和的教育方式了。 况且他也好久都没有遇见过这么具有娱乐效果的事儿了。 压迫小孩，也怪好玩的。 时蘅哼着歌把折叠床踢到一边去，床的一角戳上了柜子，引起了上方吊兰叶片轻颤。 顺着那盆吊兰往上看，时蘅发现，今天其实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人类和植物一样，看到暖融融的阳光落在地面上，总会心情舒畅一些。 可惜，这么美妙的好心情持续了没有多久，时蘅就看到了外包那边交过来的图。 时蘅勉强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上周的时候，PM那边来了一个人说这次活动内容比较多，找了新的公司。 他当时加班加的着急上火，也没太在意。 可这新公司就这种水平？ 东西是一个不拉都画了，但是边边角角都乱七八糟的，还有一部分没擦干净的痕迹。 再仔细看一眼，图层有的都直接合并了，完全没按照以往时蘅定下的格式来。 一言以蔽之：根本用不了。 时蘅拉开办公室的玻璃门，迅速地走到隔壁问了一句：“这次是谁找的外包？” 目光威压所及之处，所有人都要么是一脸懵逼，要么就是下意识摇头，显然这次的事情他们都没参与。 那答案就只剩一个了。 时蘅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地就径直往楼上走了。 他直接闯进了办公室，无视了里面那人瞬间变脸的样子，劈头盖脸就质问了。 “曹付，你这次又吃了多少回扣？给我找这么一家垃圾公司来画东西？” 时蘅的声音毫不遮掩，动静大到楼下的策划们都开始竖起耳朵了。 ——公司顶楼部分是loft结构，楼上声音大一点，楼下这群策划就能吃到最及时的瓜了。 众所周知，晨昏线，是一家刚刚起步就做出爆款游戏的很幸运的公司。 一款《禁区默示录》，让晨昏线在玩家之间的口碑直线上升，同时也跻身成为了海市数得上名字的游戏公司。 有钱之后，老板江海平也就大手笔地直接扩招起来，把原本的小工作室整体搬到了新租的园区小楼，还挂上了自家的logo——两把交叠的细剑。 细剑威风凛凛地守护着公司，最顶楼半层是老板江海平的办公室，最佳的风水宝地。 其下一层，视野也非常好，依旧拥有老板同款的大落地窗。 这里的一半给了游戏制作里公认的爸爸——程序们，另一半则是被某个死皮赖脸的主美占据了去。 没错，就是《禁区默示录》的主美，曹付，外号曹贼。 当初他就直接带着自己的人堂而皇之地搬了上来，发现的时候就干脆说东西多，不走了。脸皮那是比城墙还厚。 后勤部被气的七窍生烟，还是老板亲自出来打圆场这才平息了事端。 因为这种做派，在整个公司内部，曹付的人缘是相当的不怎么样。 而他本人对此丝毫没有反省，还很歪门邪道地把原因归属到了时蘅身上，看时蘅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譬如此刻。 曹付大喝一声：“时蘅！你还有没有规矩，真以为公司是你家开的啊，不敲门就进来！” 时蘅一只手指堵住耳朵：“啧，你是有规矩还是心虚啊。” 曹付：“你！” 时蘅毫不客气：“你什么你，问你就回，耳朵长在那儿是摆设吗？” 曹付气的头顶冒烟了，他怎么也想不通，时蘅这人怎么敢如此顶撞上司！ 外间已经有人跑楼上去找老板了，不一会儿，江海平就呼哧呼哧地从楼上下来了，急的面红耳赤的。 “唉，都让你们俩隔了两层楼了，怎么还能吵起来啊？” 时蘅也懒得说明，直接冲楼下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人给曹付的电脑上发了图。 “您自己看吧，这种东西，怎么用？下周就要资源整合了，这种垃圾图等于白画，最后还要我的人来擦屁股。他捞外快捞到我这儿来了，就别怪我发飙。” PM那边也赶紧派了人过来给老板解释了：“曹哥给我们联系的这家公司，我们也不是太懂啊老板。” 这简直是不白之冤！他们PM是配合工作的，主美都说了能用的公司，他们也不会想太多啊！ 美术外包出去这种事在业内很常见，层层转包的事情也屡见不鲜，而内外勾结，拿回扣的领导也多的是。 时蘅负责审核外包图，之前合作的公司都没什么问题。而临近活动期，曹付这横插一脚，要说没吃回扣他肯定不信。 曹付怒目圆睁：“你瞎说八道什么！”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江海平赶紧用他胖胖的身躯阻隔在两人中间当做缓速带，一边让曹付闭嘴，一边转头斟酌着对时蘅笑了一下。 “这个，事情我听懂了。回头咱们就不合作了。但是现在还是要抓紧时间把这批活儿给干完是不是。” 时蘅扬起下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谁捅的篓子谁自己解决，我的人，不加没用的班。” 楼下凑热闹的策划组已经在偷着嘎嘎乐了。 到底是时蘅啊，护犊子是出了名的。 最后这次的结局也还是和之前一样，曹付一点便宜没占到——曹付自己带人加班几点画完，然后给时蘅审核，而这次的奖金也扣掉一半给时蘅当做是加班费。 策划组有人问主策：“老大，你说主美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惹谁不好，非要每次都去惹时蘅？也就我们公司，天天看美术组内部的热闹。” 主策呵呵一笑：“你以为他是傻，实际上人家觉得自己给自己争面子呢。” 问问题的组员转念一想，还真是这样。 《禁区默示录》名声在外，美术风格独树一帜，玩家都知道时蘅，有几个人知道曹付的？ 而在公司内部，论资历，时蘅是江海平亲自三顾茅庐挖来坐镇的，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当主美，但是曹付这个后来的自然就矮了一头了。 组员啧啧称奇：“老板当初估计是没想到他们俩掐成这样吧，连带着美术组都分裂成了两派。” 主策看了一眼无知的组员，微笑了起来。 “乖，快去把手上的文案给我写完。要不然，我也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热闹。” …… “亿趣其实，也就是个寻常外包公司。我之前没赶上校招，想以这个为跳板，苦两年看看能不能去大厂。” 培训班内，几人聊起了自己以后的工作计划，崔千里如是表达了一番。 韦一荣：“我也差不多这个想法。就是现在我这排名吧，进亿趣估计还是有点悬。” 冉冉听得一头雾水：“啊？陈老师不是说亿趣也是业内前三的外包公司吗？” 听到这话，韦一荣和崔千里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你还真信了啊！” 冉冉：？ 韦一荣：“业内前三？那都是多少年前的历史了。要真说的话，大浪淘沙，沙滩上死掉的全是昔日的前三强。” 崔千里掰着手指头报出了一系列冉冉耳熟能详的游戏作品的公司名字，然后一摊手：“现在都没了。” 冉冉大吃一惊。她喜欢打游戏，但是关于国内游戏公司的历史，她还真的不知道多少。 冉冉：“那岂不是，咱们都是炮灰了？” 崔千里：“也没有这么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过就 14. 倒反天罡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空气中似乎有三只乌鸦嘎嘎嘎地飞过了。 冉冉眨眨眼，硬着头皮没有给自己找补。 说实话，这个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 在老家的时候，男人们都特别没有自觉性，总是喜欢扎堆凑在一起抽烟。偏偏冉冉特别讨厌烟味，从小到大，不管她怎么好言相劝都很难提高这个群体的素质。 所以，她干脆每次都直接大声指出来。 碍于面子，他们反而会讪笑着离开。 但是问题是，现在对面的是时蘅大佬……她刚才吼了大佬？ 冉冉还没想好要怎么岔开这个话题，就看到时蘅直接嗤笑起来，居然真的张开双手，往后退了一点。 “行了行了，不要搞得像我迫害学生一样。”时蘅重新站好，又往上看了一眼，随意地问道：“是最近总垫底那个傻大个是吧。” “是，老师原来你记得他啊。”冉冉不自觉接话道。 时蘅抓了一把头发，把本来就不是很服帖的头发抓的更加混乱：“……不要去。” “什么？” “我说，你不要想着上去安慰他了。” “为什么？”这下轮到冉冉不理解了。 时蘅又靠到了转角的墙边，活似这辈子没法靠自己双腿站直似的，闲闲地吐槽起来：“你猜猜看他为什么要爬两层在那边掉眼泪？因为他失败了啊。” “他和你不一样，之前是个普通打工的。但是好像是因为原来的行业待着不开心吧，他就孤注一掷，贷款了七万块钱，来追求梦想了。结果现在培训都过了一大半了，他的水平始终提升不上来，测验注定过不了，这水平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游戏工作还是个未解之谜呢。” “而你。”时蘅看了一眼一脸迷茫的冉冉。“之前一直全班垫底，现在却一点点爬到了前列了，尤其是这几次的作业，都挤进去前五了。你上去安慰人家，让人家一个新晋垫底的，心里怎么想？还得谢谢你安慰他是吧。” 冉冉噎住了。这……她倒是没想过。 时蘅活动了一下肩膀，讽刺地说：“听你们陈老师说，他还不是单身，有老婆孩子要养。结果入行前不知道做调查，一意孤行，辞了职就一头扎进来，蠢得你们生活老师怎么劝退都不听。现在知道着急了，躲在楼上哭有什么用？真是活该。” 没入行前，普通人能上哪去打听消息啊？ 冉冉下意识就想反驳，结果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如果她不是做了预知梦，如果她不是还能学进去……她现在的下场怕是也不会多好！ 一时间，冉冉陷入了天人交战。 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交叠着吵架。一个说追求梦想有什么错，他拼劲全力了，人生总要赌一把吧！另一个说，时蘅老师话糙理不糙啊，自己做决定自己要承担风险啊，那男同学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但，即便是愚蠢的努力，也应该得到尊重。 冉冉抬眼看向时蘅，想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点同情的和无奈的痕迹……可惜，完全没有。 冉冉看到的只是一张冷酷到不行的脸，脸上写满了嘲讽。 她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挺直了腰杆。 “老师，虽然作为小粉丝，我一直都很理解您的说话风格。但是，您这句活该实在是……” 时蘅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对上了冉冉眼中燃烧起来的一簇火苗。 “太！狗！了！” 斩钉截铁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间，连带着楼上传来的哭声似乎都小了一点。 “谢谢老师，我先回去了。” 冉冉一个标准的90度鞠躬，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时蘅目瞪口呆地在原地惊掉了下巴。 “我擦！” 他刚才难道，不是在好言相劝？这是什么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的现实版本！ 所以她到底在气什么？！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生气个屁！！！ 时蘅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楼上怯生生伸出来一个脑袋，是傻大个。他小心翼翼地问：“时老师？需要帮忙吗？” 时蘅快要吐血了！ “不用！” 时蘅哼了一声，也气冲冲的走了。 他算是明白了，当好人就是没好下场的。 以后他要是再发善心，他就是狗！ …… 时蘅这气一生就生地相当持久。 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私下和冉冉说话，就算去上课也权当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该讲课就讲课，该评点作业也不会故意落下。 只是在讲的过程里，他完全做到了不偏不倚，一点多余的眼神都不给！ 反倒是这一次，他发现冉冉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得罪他这件事。上课的时候，也毫不怯懦地和他对视，完全不心虚的样子。 时蘅是气的又牙疼又有点想笑。 先前那点一惊一乍的小猫胆子怎么到他这儿就陡然间胆肥起来了……偏偏他也不屑于对一个学生动什么手脚。 啧，感觉自己似乎亏了！ 时蘅转身就把这股子气全部撒到了曹付身上，掐架掐的鸡飞狗跳的。 天气逐渐开始变热，海市的夜晚也变得丰富起来。 陈凡一个电话打过来，话里话外都洋溢着喜悦和奔放。 “兄弟啊，我终于要解放啦！这一期上完了我就要走啦，星航那边我已经确认好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上岗咯。之前说好请你吃饭喝酒的，一起来吃小龙虾啊！还在老地方。” 时蘅接到电话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陈凡上完课了？那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是不是也要毕业了？ 但随即，他就黑脸了。 小白眼狼要毕业测试，跟我有什么关系！切！ 陈凡不知道他这些蜿蜒曲折的心理，还在那头絮絮叨叨的。 “兄弟我跟你说，我这次也算是给亿趣留后了。测试结果表现我们班超出其他几个班一大截。连总部都夸我真是会教书育人哪……诶对了，你之前关注过那个小姑娘，就那个冉冉。她也过了。” 时蘅：“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陈凡浑然不觉，大嘴巴叭叭的：“哈哈你不是之前关心过她么，就顺便给你说一说啦。不过她也是不容易吧，一个小姑娘，考试那一周发着烧，手上还贴了膏药，居然一点没影响画画。而且她最后自己排版出图，交上来清晰 15. 晴空霹雳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什么叫做晴空霹雳！ 冉冉现在觉得自己懂得不能再懂了。 如果说能重来一次，冉冉觉得自己一定会谨言慎行的——如果她能早知道，自己并不是上完课之后就和时蘅毫无交集的话。 但是事情已经到这里了，她似乎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培训班顺利毕业本该是一件大好事来着，结果现在似乎被她弄巧成拙了。 徐映掐着点给她发了一个大红包，祝贺她顺利毕业，然后就听说了这件曲折的故事，笑的在床上打滚。 【Iris-xu：所以你当时为什么如此勇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姐妹。】 【Iris-xu：在我们金融行业，啊不，在任何行业应该都很难见到你这么勇的新人了。】 【海拉鲁香蕉批发：QAQ我发誓我当时就是上头了！！！】 【海拉鲁香蕉批发：我也不是真实的勇敢，我就是个懦夫！需要戴懦夫面具才能打赢人马老师的那种！】 【Iris-xu：虽然但是我亲爱的姐妹，懦夫面具在人马老师这里似乎屁用没有，顶多就一个心理加成作用。】 【海拉鲁香蕉批发：QAQ我不管！我现在要怎么办啊！】 【Iris-xu：那还用问吗，你不是跟人大佬都扩列了吗，直接上啊，拿出你的懦夫面具，去三百六十五跪地求饶，撒泼打滚，胡搅蛮缠，彩衣娱亲啊！】 这都什么破破烂烂的成语水平！ 冉冉眼含热泪地吐槽了一顿闺蜜，然后打开了自己的企鹅列表，对着那个黑白色的头像……甚至不敢打开。 她现在都害怕自己一大堆小作文发过去，结果那边显示一个红色的感叹，外加一行小字“您已经不是对方的好友”。 ……算了，还是当个鸵鸟吧。逃避可耻，但好好用。 冉冉把手机扔到一边，沉痛地把脸埋进了被窝里，暗自发誓：她这辈子都不能再来一次这种勇敢了！ 带着这种缩头乌龟的心态，冉冉在进入亿趣总部之后，乖巧地简直不像话。 报道的第一天，冉冉和其他新人被主管领着转了一整圈公司。 总共用时不到十分钟。 亿趣的总部，和冉冉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整个公司占据了一整层办公楼，但是其中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拼在一起的办公桌，所有人的电脑都在桌上一览无余。 所有的窗户都被关着，室内的空气沉闷而腻味。空调似乎负载过重，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噪音。混合着电风扇的嗡嗡声，吵的人晕头转向的。 只是转了一圈，冉冉都觉得有点窒息了，但是她还是强撑着精神，听主管在那唾沫横飞的夸夸其谈。 “我们亿趣，那是多少年的老牌公司了！一直以来和企鹅，猪厂都有着非常深度的合作，还承接过国外3A大作的外包美术工作，是你们新人的最优选择……” 然后就是挨个写入职表格，就和在培训班时候一样。 冉冉迅速写好，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了好几个熟人，但是没看到崔千里，心里不免就有些纳闷。 本来想问问其他人的，但是很快主管就把他们喊走了，并不给他们交谈的机会。 冉冉被带到了一堆人旁边。 主管拍了拍一个胖乎乎的男子的肩膀：“阿宝，我把你们组新人带过来了。看着分配啊，好好带，可不要又让人跑了。” 跑了？什么跑了？ 冉冉还没反应过来呢，那个叫阿宝的男子就抬头对他们露出了微笑，看起来特别和气好说话。 “自我介绍一下，你们叫我阿宝或者阿宝哥都可以。我是场景组的组长，以后也就是你们的组长了。下面我来分配一下你们的位置。” 阿宝起身把他们挨个领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还额外问了冉冉和另一个女生怕不怕冷，需不需要离空调远一点。 冉冉一颗心顿时就安定下来了。 多么有人文关怀的组长！就算这公司看起来挤了一点，肯定也没错的！ 冉冉被分配到了一个角落里，旁边是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女性员工，人称心姐，似乎是这里资历最老的员工之一了。 一上午的时间，冉冉没有工作，就光在旁边围观心姐画画了。 老员工出手，的确是不一样。 冉冉看到她画一组假山石头，下笔速度奇快无比，草图一上午就画好了交过去了。等到中午的时候，甲方的反馈都下来了：一次通过，还多选了一组假山石，追加了预算。 主管走过来，特意夸了心姐一句：“厉害啊，石头女王，又多一组绩效。” 仅仅是围观，冉冉就已经感受到了自己血液里久违的沸腾了。 冉冉小声问心姐：“一组石头，甲方的预算是多少啊？” 心姐笑着回她：“你说我画的这种？这种便宜一点啦，三千。不过我们要和公司分成的，最后拿到手算底薪和综合绩效吧。” 过去偶尔帮人画图，一张五十顶天的冉冉，眼里暴起了精光！ 害怕什么害怕，她现在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量！ …… 上班的第一个月开始了，冉冉也逐渐忘却了得罪时蘅的事情。 因为像她这样的新人，刚开始根本就还在半学习的状态，做的都是边角料的工作，对接的都是组长，更不要提甲乙方之间，还会有中间人PM转达反馈——根本轮不到她直接和时蘅对接嘛！ 如何规范交图格式，熟悉整个交图流程，适应各种项目切换画风……冉冉现在要学习的事情太多了。 在培训班里，不会问老师是天经地义的。而在公司里，所有人都忙的团团转，就算要问问题也要注意分寸。 心姐算是这批带人的老员工里比较好说话的了。 冉冉不会就问她，她也一点不藏私，甚至有时候还浪费自己的时间帮她改改画讲一讲。 但是不是所有的老员工都这么商量，隔壁角色组就有新人直接心态爆炸和主管吵架要辞职的。 阿宝组长过去看了两眼，回来把他们召集起来，语重心长地表示：“新人么，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一点， 16. 二等公民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这小姑娘怎么还敢……” 收到那条消息之后，时蘅嗤笑了一声。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之前把我气个半死，这才多久啊，就又敢发消息来质问了？ 不过他什么时候夸过她前途远大，一片光明了？ 正当他想不明白的时候，紧接着第二条消息就跳出来了。 【海拉鲁香蕉批发：您还说亿趣是个很好的公司，骗人。】 时蘅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下，依稀想起来在第一次上课的时候，他好像是曾经说过亿趣是一家还可以的公司来着？ 但那是商业互吹啊商业互吹啊，这怎么还能算数的？那难道在人家的录像机底下光明正大地说人家公司有问题啊？ 况且就众多外包公司参差不齐的水平来说，亿趣已经算是难得能学东西的地方了。 骗人？那是你根本没见过更垃圾的公司好不好。 时蘅下意识就想要打字反驳回去，结果余光扫到了右上角的时间：23:13。 “都这个点了，我回什么回！” 时蘅立马收回了手，把手机丢开了。 再想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虚空骂了一波，就这么不管也太亏本了，于是又抓起来手机点进去了头像，对着企鹅的个人名片页面右上角那么一点—— 选择了“消息免打扰”。 时蘅左看右看，这一次，终于满意了。 之后就是把手机往床头一扔，关灯睡觉。 天王老子来了都打扰不到了！ …… 一直到网约车都来了，冉冉也没能等到她想看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 而司机的鸣笛声也把冉冉从不冷静的状态里拉了回来。 拍拍自己的脸，冉冉坐进了车里。 讲道理，没有被拉黑就已经很好了。好歹也是个大佬在列表里躺着，没准以后还能拿出来装个十三假装是自己的人脉呢是吧…… 冉冉乐观地胡思乱想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两下。 冉冉激动地点开来，却发现并不是时蘅，而是一个陌生的名称和一个熟悉的头像申请加她为微信好友。 下面一行小字写着“冉冉，加一下妈妈小号吧，妈妈不告诉别人”。 于是，网约车司机师傅就听到了后座上那个小姑娘忽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嚎哭声，震地整个车都抖动了起来。 “哎哎哎小姑娘，你别哭别哭啊！怎么了这是？” 冉冉一边抽泣一边擦掉脸上的眼泪，打着嗝说：“我没事，谢谢师傅，我就是接到我妈的电话了。” 师傅一听放心了，哦原来是想家了啊，这才安心地继续开车了。 冉冉抽动了一下鼻子，清了清嗓子，确保自己声音听不出什么异常之后，才接起了妈妈的语音电话。 然后——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接电话啊！！！” 冉冉：“……妈你声音小一点。”她担心她们母女俩就要被司机师傅当成笑话了。 柳一卉柳女士在那边中气十足地开骂了：“我小声什么小声！你个小兔崽子难不成是在哪个逍遥窝里面快活呢啊？天上人间还是白马会所啊？点了几个男模啊？还是包了什么牛郎织女了啊？” 冉冉：“妈，那个叫日本牛郎，和织女没关系。还有，我还在出租车上呢，还没到家。” 柳女士警觉起来：“你怎么还没到家？” 冉冉：“……我今天加班到十一点多，才刚下班呢。” 柳女士的声音软化了下来，带上了一丝温和：“怎么才下班啊，吃过饭了吗？” 冉冉小声说：“吃了，吃了面包。不过一点也不好吃。” 柳女士的嗓门更小了，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不是中奖了吗？怎么不吃点好的啊，男模没有就算了，总要吃上口热饭啊。” 冉冉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中奖了？难道是徐映告诉你了？” “不是，别冤枉你那穿一条裤子的闺蜜了。” 柳女士哼唧了几声，才说：“就你叫人经理把东西送过来，我一看就知道是银行送给存款大户的了。咱们家的存款，也在那个支行里好吧，什么等级送什么我门清儿。再说了，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猜不到你那点小九九啊。” 冉冉：“那爸呢？也知道了？” 柳女士：“那倒是没有，咱们家的钱不都是我管么。你爸只能记得什么时候去庙里抢头香，其他事情都不上心，我帮你糊弄过去了。” 冉冉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既然你过得还可以，也开始上班了，那妈妈也就放心了，挂了啊。” 冉冉愣了一下，哭笑不得：“不是，妈，你就只想给我说这么点啊？” 柳女士：“那你还想让我说什么？你不是都有自己的主意了吗？我说了你也不听啊！而且马上都要十二点了，小兔崽子不要耽误你老娘我睡美容觉！熬夜会导致肝经受损的，你懂不懂啊你！！！” “OK！OK！我这就挂。” 在柳女士暴怒之前，冉冉手疾眼快地掐断了电话。 真奇怪，她先前那么难过，柳女士来骂了她一通，其实什么也没说，她就好像又好了。 司机师傅在前面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面的小姑娘笑的甜滋滋的，脸上还挂着眼泪，看起来是又滑稽又可爱的。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冉冉又精神抖擞的了。 心姐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到底是年轻人呢，昨天那一副样子，她还以为小姑娘受不住了。 “冉冉，你今天下班有空吗？”心姐温柔地问道，顺手摸了摸她的头。“请你吃个饭。” 冉冉受宠若惊地表示：“啊……目前来看是有空的，但是我不知道今天加不加班啊？这个，我待会儿去问问组长哦。” 心姐霸气地表示：“没事儿，不用问了，我待会帮你去说，阿宝要是不放人，我就去找主管。” 冉冉晕晕乎乎地答应了下来，看着心姐起身去了阿宝那儿。 但是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阿宝过来宣布：今天大家一起出去聚餐，公司报销。 场景组全体安静了两秒，然后同时欢呼了起来。引得主管都伸头往这边看了。 连日来加班导致的沉闷气氛一扫而空，人人手上的动作都快了起来，恨不得直接快进到晚饭时刻。 心姐微笑着走回来坐下，深藏功与名。 这还是第一次呢，冉冉参加公司的团建。 一帮子人冲进包间坐了两大桌子，点菜的时候全都卡着报销经费上限来，俨然一副“我吃什么不重要，能报销比较重要”的样子。 冉冉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还有点忐忑，忍不住问心姐：“这样真的好吗？这么多菜，我们好像也吃不掉啊。” 心姐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头：“紧张什么，吃不掉打包呗。你天天加班，就为了画那一根破草，你都没要加班费，现在吃点怎么了。你还替资本家担心亏本啊！” ……是哦。冉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真是闲出屁了才会担心这个。 说起来都没人信吧，看起来她是忙死忙活的，结果画了半天，居然就是为了一根芦苇？ 也不知道甲方抽了什么疯，非要纠结一个大场景里河边那几根草！为此，冉冉翻来覆去地修改重画，已经从写实派一路改动画风，漫画风，现在都奔着印象派的画法去了。 一个地狱笑话，昨天画到十一点的时候，冉冉甚至庆 17. 不懂事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提问：刚入职，带自己的前辈就要跑路了是什么感受？ 冉冉保持着侧耳倾听的姿势，被这个消息炸的有点头昏脑涨。 “没想到吧，你其实就是被招过来顶替我的啊。要不然阿宝怎么会叫我来带你呢。” 冉冉还是觉得好突然。 她一个新兵蛋子画点东西都磕磕绊绊的，拿什么取代资历比阿宝还老的心姐啊？ 一句话：何德何能？ 眼前的一桌子好吃好喝的忽然就失去了吸引力，冉冉下意识紧紧抓住了心姐的手，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冉冉哭丧着脸表示：“心姐啊，你和组长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啊？” 心姐跟哄小孩似的拍拍冉冉：“别怕，外包公司就是这样的，留不住人。有本事的都走了，像我这样的，混到现在为止，也跟不上了。你虽然是新人，但是听阿宝说，你在培训班就学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上手啦。” 冉冉还是一脸戚戚然，死活不肯放手。 “不行，心姐，你不能这么扔下我不管。” 隔壁角色组的新人因为和前辈矛盾太大都要打起来了，要是心姐走了，换成其他不熟悉的前辈…… 冉冉觉得，她这点坎坷的职业生涯，是绝对再经不起来颠簸了。 所以她干脆趁着现在团建气氛好，尽情不要脸了。 心姐有点哭笑不得，只好换了一种方式劝说。 “其实，我是要结婚了。” 冉冉的手松开了一点。 心姐：“我今年都三十二了，再不结婚，我男友要有意见了，可是你看看现在这个工作动不动就加班，我回头怎么生孩子呢？生完孩子，我还吃不吃得消这份工作？” 话都讲到这份上了，冉冉只好放开手，乖乖送上祝福：“心姐，新婚快乐，我会想你的。刚入行就碰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脑内灵光一现，冉冉忽然反应过来：“所以心姐你今天和组长说的是……” 心姐点点头，肯定了她的意思。 阿宝组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随身麦克风，跳上了椅子，对着包间里的众人“喂喂”了两声。 冉冉一脸懵逼地转头看向他。 “诸位！其实今天的团建呢，还有一个主题。” 阿宝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成功压制了包间内乱七八糟的喧哗声。 “那就是我们要送走场景组资历最老的员工，心姐，李云心！” 现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心姐的方向，连带着冉冉也聚焦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下。 “心姐从公司成立之初，就在这里了。一路以来，风风雨雨，她都没有离开过场景组。几乎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接受过她的帮助！现在，让我们一起举杯，说谢谢心姐！” 喝醉的，清醒的，装醉的……纷纷在此刻举杯。一大帮子年轻人齐刷刷对着心姐大喊谢谢，连带着服务员都被吓了一大跳。 阿宝把麦克风随便一塞就开始带头过来敬酒，心姐也起身过去主动碰杯。 整个包厢里都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冉冉被挤到了边上，脑袋里一团乱麻。 在阿宝说话之前，心姐悄悄在她耳朵边说了很多话。 她说：“无论有多热爱，都记得不要太拼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你们这批新人里的第一名，就是你跟我打听过的那个男生，好像是颈椎病太严重回去做手术了，医生说再这么画下去，命都要没了。” “还有啊，要记得不要那么耿直，要和同事上级把关系搞搞好，尽量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服点，再说其他的。” “尤其是主管，他要是想为难你，那可多的是办法呢。” “还有，虽然他们总是骂甲方，但是不要听他们的，真的要比的话，甲方其实比他们要靠谱的多。” “最后上班的日子能碰到你，我也很高兴。” 眼前的场景歌舞升平，冉冉缩在角落里，却有点融入不进去了。 她想起来崔千里之前总是一晚上一晚上地在教室通宵画画的样子…… 想起来韦一荣得知自己进不来公司之后半天不说话的样子…… 想起来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楼梯上，连哭泣都不敢太大声，那位她连名字都没记住的男同学的样子…… 还有一个多月前，她刚来公司的时候，心姐是如何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连老板都能谈笑风生地说上几句。 而这样的人，却对自己说，她实在跟不上如今的行业潮流，她就要被淘汰了？ 从未有一刻，冉冉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 游戏原画这一条道路，是何等的艰难险阻。 许许多多复杂的心情交汇在胸口，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仿佛要把她拖入很久之前，相似的境地。 可是这不对啊？她已经在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了，怎么还会觉得闷气呢？ 冉冉忽然有些迷茫了。 剩下的时间里冉冉一直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饭。 心姐没有机会再回来跟她说话，一直到散场的时候才摸了摸她的头，最后笑了一下，就潇洒地离开了。 …… 冉冉成为了心姐在办公室遗留财产的继承人。 心姐大桌子上的什么收纳盒花露水的，现在统统都挪动到了冉冉的桌子上。好方便她睹物思人。 有时候画累了，冉冉还会偶尔想起来心姐说的那些话。 阿宝并没有给她安排新的带教前辈，反而开始更加更加频繁地过来叫她加班。 第二个月实习期结束的时候，冉冉掐指一算，自己这个月只有三天是准点回家的。 而其他新人也是差不多的待遇。 吃午饭的时候，有冉冉一起进来的同学过来找她咬耳朵抱怨。 “再这么加班下去，我会猝死的！” 冉冉面无表情地举起了自己这个月的工资条，表示：“我觉得在猝死之前，我们会先饿死吧！” 这个月的工资条上，总算是没有打不上卡这种乌龙事件发生了，但是加班费也是一分没有的。 算起来居然只比上个月高了那么一点。这下冉冉连自我安慰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同学被她逗笑了一下，又立马愁眉苦脸起来了：“实习生不给绩效，咱们加班加这么多，全都贡献给组里的奖金池了。唉，真想早点转正。” 冉冉能说什么，冉冉只能安慰同学说再熬一个月就好啦。 实际上她自己都已经开始回家吃泡面了。 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打算动用那笔彩票存款的。 但是冉冉没想到，吃完饭之后的下午，事情就发生了逆转。 阿宝去了一趟人事部那边，回来就把新人全部叫到外面了。 18. 外派生涯启动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俗话说得好啊，月入三万的精英可以在公司横着走。 但是月入三千的韭菜，同样也是无所畏惧啊。 所以，冉冉任凭阿宝使眼色使到都要抽筋了，也硬气地没有接话。 最后主管只好草草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把冉冉赶回去上班了。 回去之后，冉冉又听到他们开始讨论外派的事情。 这种事一般没有新人的份，冉冉他们就没有插嘴，只是好奇地坐在位置上听。 “又要派人啊——” “我的妈呀，谁愿意去谁去，组长我反正不要去。” “我们一个外包，干嘛过去受这个夹板气哦。在这边不也是一样的画嘛。” 好好一个外派机会，大家却都避之不及。 阿宝焦头烂额的，不许他们闹。 “我也不想啊。但是人家既然都花钱了，我们就得做好相应的服务啊。” 阿宝一个个开始点老员工的名了。 “何沧澜？” 何沧澜跳起来：“上次就是我，我都被人家退回来一次了，我可不好意思去。” “高程？” 高程连连摆手：“可放过我吧，我水平还不如沧澜呢。” 阿宝挠挠头，又看向了剩下的唯一一位女士，池霏霏。 池霏霏柳眉倒竖：“看什么呀，我早就跟你见过的，我脸皮薄，可受不住，不要把我算进去，实在不行，我也跟心姐一样跑路哦。” 阿宝：“哎你真是……” 冉冉惊地下巴都要掉了。 这架势，看起来应该有其他的隐情在里面？ 她悄悄跑到池霏霏旁边请教原因。 池霏霏撇撇嘴，告诉她：“晨昏线那边虽然福利待遇还可以，但是工作起来要求很高，真是跟戴了紧箍咒似的，一点错误都不能犯。” 但这点事情也不至于啊？ 冉冉刚想继续问，池霏霏又说了后续真正的原因：“我们这边和他们主美关系好，，但是我们场景派出去的人，最后都在时蘅的手底下活。这就涉及到他们内部斗争了。反正，只要是主美要过去的人，最后都是被时蘅找各种原因骂走了。” “偏偏这人还特别恶毒，做事总是做绝。上次被他赶走的那人气的直接辞职了，然后找工作的时候填了外派经历，hr做背调时候打电话问，时蘅直接说这个人什么都不行，最后啊，直接把人家工作都搅黄了。” “啊这就有点……”冉冉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池霏霏耸耸肩膀，摊开手：“反正我绝对不去。摊上这种领导挨骂事小，可是被记仇事情就大了。” 阿宝在那边唉声叹气半天了，左问人也不肯去，右问人也不肯去，一个个视死如归的，他也不好强求。 虽然之前也没有组长被派出去的先例，但是总比没人出去的好。 阿宝起身，准备大义凛然，舍己为人了。 就在此时，一声天籁之音传来。 “组长，我想去。” …… 阿宝匆匆忙忙地找到了主管。 主管一看到他就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又怎么了？你们那个新人不懂事，你也跟着想不懂事了？一个人都找不到？” 阿宝赔着笑脸：“不是，找到了。有人愿意去。” 主管感到诧异：“那这一次是谁？” 阿宝咬咬牙，还是说了：“就……新人里那个叫冉冉的小姑娘。” “胡闹！”主管猛地拍了下桌子。“我们收的可是中级画师的钱！你送过去一个新人像什么话啊。而且那个小姑娘也……等等。” 阿宝一脸懵地看着主管站起来在办公室里左右走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又停下来站定，脸上露出一点微笑的模样，改换了说法：“没准也可以。虽然是新人，可是那边又不知道。而且本来也待不了多久，送过去也好。” 阿宝还是有点担心：“但是对她不是很好……” “要么就你去！”主管瞪了阿宝一眼，把这件事拍板下来。“回去说一声，所有人都不许把这件事说漏嘴，不好叫人家曹付觉得我们怠慢他。” “再说了，小姑娘这么愣头青，也该吃点苦头了。” 阿宝不说话了。 等到人事那边拿了合同给阿宝，他才捏着这几张薄薄的纸回来递给了冉冉。 阿宝的表情有点复杂：“你的心愿达成了。” 冉冉开心地接过来，对阿宝说了谢谢。 阿宝：“那边要人要的急，下周就要过去。今天也不早了，你签了合同的话，可以先下班了。” 冉冉半点没和他客气，爽快地签字就收拾东西跑掉了。 等她走了，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其他员工就围上来了。 池霏霏有点担心：“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啊？我都跟她说了不能去了。” 何沧澜摸了摸下巴：“我看未必吧。说起来他们这届新生是不是请了时蘅当嘉宾老师来着？没准我们去没好脸色，可是这姑娘没准还有点师生情面呢。” 阿宝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那还行，我还真以为有人就爱往火坑里跳呢。” 高程此时举起手提醒道：“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晨昏线那边岂不是就知道，我们送了个新人过去了？” 阿宝：“……” 池霏霏：“……” 何沧澜：“……” 几人顿时面面相觑起来，有一种“是不是要完犊子”的阴影逐渐笼罩在了场景组的上空。 池霏霏努力往好处想了想：“就，也没准，冉冉嘴甜，能把这事儿混过去呢……” 高程和何沧澜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拒绝继续想了。 阿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把中午那事儿说出去。 …… 周一早上九点，冉冉准时站在了晨昏线的楼门口。 早上阿宝还打电话过来，一股子很不放心的样子，絮絮叨叨了很多东西。 一会儿叮嘱她不要跟上司起冲突，一会儿又说不在自家地盘上，该服软赶紧服软啊云云。 冉冉都有点感动了，没想到阿宝平时看着不怎么管她，关键时刻这么善良。 这让冉冉对于接下来的外派生涯更加有信心了。 阿宝想得不错，她的确也不傻。 比起亿趣的其他同事，她要更加信赖心姐临走之前说的话。 “甲方其实比他们要靠谱的多。” 留在亿趣，加班加到飞起 19. 留下来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那就这样，你们俩好好聊聊。我先走了啊。” 陆贝冲办公室里交代了一声，怡然自得地走出了门。 她刚转身，就对上了外间整齐划一伸出来的脑袋——全是时蘅的组员们。 “什么情况啊，陆贝姐，新人？” “听着好像是外包，但是我们没要过啊？别又是主美派过来的吧？” “啧，这次的外包能坚持多久才被赶走啊。” “看着还是个小姑娘呢？但愿老大嘴上积德吧。” “那你还不如指望咱们办公室着火呢，估计到了逃命的关头，老大就没机会损人了。” 陆贝：“……”我一句没提，你们倒是对自己的老大很有数啊。 但是该挽尊的地方还是要挽尊的，陆贝清了清嗓子。 “那你们都猜错了，刚才我看这两人似乎是认识呢，时蘅都没说什么就把人留下了。现在屋子里和平地不得了呢。” “那必不可能！”组员们齐刷刷地回了一句。 陆贝：“……” …… 一门之隔的办公室内。 情形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糟糕，不过也没有那么和平就是了。 冉冉乖乖站在桌子旁边抱着自己的小书包，一声不吭。 而时蘅就像个大号多动症似的，一刻都坐不住，来回地碎碎念。 “不是，怎么回事，随便来谁都可以，但是怎么就这么巧？” 直接退人吧，好像又对冉冉不公平。不退人吧，岂不是让曹付如意？ 冉冉小声说：“其实也不是很巧？老师我本来学的就是场景。” 时蘅停住脚步，斜着眼睛看她：“怎么，还想帮你们那个坑爹公司说话吗？” 冉冉闭嘴摇头。 时蘅来回踱步，越想越气。 “亿趣现在都敢这么敷衍我了，前脚收我们中级画师的钱，后脚把你一个纯新人派过来糊弄啊。这可以算是欺诈吧？等会儿我就打电话过去问问！” 那可不行啊！ 冉冉急忙阻止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什么？” 时蘅一脸怀疑地看过来，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开口就喷：“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知不知道是我在这里啊？” 冉冉小幅度点了点头。 时蘅更不能理解了：“那你是以为我脾气很好还是很温柔啊？之前不是骂我骂的酣畅淋漓的，一点都不在意得罪我，怎么现在就还敢过来啊？难道我看起来很好说话吗？” 不是，原来您老知道自己不好说话啊。 冉冉小声说：“但是老师你人品还行啊。” 时蘅：“……”这话说的真够勉强的。 但是气多多少少也是消了一点了，时蘅头疼地停下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这来了也是白来……” 听到要赶人的苗头，冉冉猛地瞪大了眼睛，往前逼近一步。 时蘅猛然警惕起来：“干什么你，又这个表情，我告诉你啊，这里可是我的地盘，殴打上司犯法！” 冉冉顿住，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而后又反应过来。 ……原来上次给时蘅老师带来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真是个美丽的误会，但是目前不澄清比较好。 冉冉又接着保持这个大眼状态对着时蘅微笑，把他看的心里直发毛。 时蘅：“我今天也没抽烟。” 冉冉：“嗯。” 时蘅：“……那你现在还在这干什么呢？” 冉冉振振有词：“老师，我是来上班的。我要从你这边拿工牌，然后有个工位，这才能算上班了啊。” 时蘅：“哦，工牌啊，我现在这儿没有，我压根就没准备。你等明天自己找人事部拿呗。” “没怎么。”冉冉淡定地表示。“那等会儿如果我因为没工牌去上厕所时候，被保安当成你们晨昏线的私生粉清走的时候，麻烦老师你来捞我一把——” 一个游戏火了，就会有粉丝，其中有些极端的个别人，经常跟在刷卡的员工后面悄悄混进来，所以现在，晨昏线上下员工必须带着工牌出入，否则就有被安保人员清出去的危险。 ——以上都是陆贝特意叮嘱过的内容，冉冉牢牢记在心里。 “啰嗦死了，几个月不见，脾气越来越大了。给给给，不就一个工牌的事情吗？拿去拿去！” 时蘅伸手就从自己脖子上把工牌扯下来，扔了过去，又不情不愿地补充道：“只要你别真的混到局子里让我捞你就行了，太跌份了，我丢不起那个人。” 冉冉接住了还带着余温的工牌，悄悄翘起了嘴角。 “谢谢老师。不过，你的工牌给了我你怎么办？” 时蘅呵呵道：“开玩笑呢，在晨昏线，我的脸就是通行证。” 行，够拽。 冉冉抓着工牌就准备出去了，到门口却又被叫住了。 “你的工位就在靠墙那边那个空的，不要找错了。” 冉冉一回头，看到时蘅头都没抬，好像这件事就是他忙碌早晨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一样……丝毫看不出他之前有多烦躁于来外包的这件事。 “好哦，谢谢老师。”冉冉真心诚意地道谢了。 门被关了起来，办公室里也重归了平静。 时蘅抬起头，嘀咕了一句：“这会儿倒是不吓人了。” …… 【海拉鲁香蕉批发：今天这上午也算是有惊无险吧。我看时蘅老师也没有多记恨我，也不像其他人嘴里说的那样，不那么好沟通啊。】 【Iris_xu：就你这目前为止的叙述里，我真是没听出来一点好沟通的意思。】 【海拉鲁香蕉批发：[猫猫叹气]两害相权取其轻啊姐妹，我也是被逼无奈。】 【Iris_xu：那倒也是。我听着你说的亿趣的领导，一个不管事，一个要好处，也真是为难你了。】 【Iris_xu：那就祝你，顺利留下吧。】 冉冉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收了起来。 虽然祝福很美好，不过她在这一上午了，除了调试笔刷，得到了飞讯账号以外，一个任务也没接到啊！ 也不知道时蘅是把她忘了还是刻意晾着她，总之冉冉也不好意思去问，生怕去了反而早早提醒时蘅把她送走。 就这么一直捱到了中午十二点的午休时间，同事们三三两两地招呼着离开了，冉冉才溜去了茶水间松快了一下骨头。 和亿趣那 20. 文盲日常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冉冉很快就搞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来的外派都觉得日子难捱了——因为这里的节奏和外包公司完全不一样！ 在亿趣这样的外包公司，一个人手上有个四五张图压着，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没到ddl之前，所有人都是轮换着画，看谁给的钱多或者更着急就先去做谁的。有时候中途插进来一张画的排期，或者是给外援临时擦屁股的情况也很多，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延期完不成的情况了。 但是时蘅这里并不是这样。 暴君同志，说一不二，但凡发现你试图拖延，咆哮声能传到三里地开外去。 而且他还有很严重的工作强迫症，所有交过来的图，怎么分图层，怎么做格式，都规定的死死的，硬生生能把工期再延长两小时。 才来上班第二天，冉冉就已经看到了三个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同事了。 为保大家不要随随便便去送人头，背地里，组员们建立了一个叫做“前线速报”的微信群，主要用于实时播报时蘅的心情表——冉冉也被毫不避嫌地拉了进去。 虽然大家还不是很熟悉，虽然也不知道冉冉能不能留下，但是只要你一起在暴君手下干活，大家就是共患难的好朋友了！ 大家对冉冉的好奇心并不会因为时蘅的阻挠而减少。 很快就有人问了：“老大当老师是什么样的？” 冉冉回忆了一下当初第一节课，时蘅穿的人模狗样的，而现在么……她瞄了一眼办公室里鸡窝头，一脸愤世嫉俗，翘着二郎腿抖来抖去的时蘅，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冉冉肯定地说：“非常之装逼！” “哈哈哈哈！！！” 群里洋溢起了欢快的气息。 “那你们私下学习交流的时候呢？” 这个要怎么说？ 翻翻聊天记录，基本上可以总结为一个少女被威胁的学习生涯。但是，学到了东西也是真的，被关心过也是真的。 迄今为止，冉冉依旧牢记着时蘅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要学习，就要不要脸！ 冉冉也把这份经验发在了群内：“其实我觉得，时蘅老师还是可以交流的，听他说话要去其糟泊，只听精髓。比如骂人的可以不听，中心思想意会一下就行。还是能学到不少的。” 虽然我们也承认能学到东西，但是去掉骂人的话那还能剩下什么？ 群里诡异地安静了片刻，随后接二连三地蹦出来了一群“拭目以待”的表情包。 在众人若有若无的瞩目下，冉冉勇敢地敲响了时蘅办公室的大门，打算给大家示范一下，如何在这种复杂的语境内学习。 “老师，按照你之前说的，我来问问题啦！” ——时蘅茫然地抬头。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就像一场回合制游戏，Q&A开始在两人之前有来有回的发生着。 如果再给时蘅一次机会，他绝对会滚回当初的那个楼梯道口，塞住大嘴巴的自己。 Round1 冉冉：“老师，策划给的参考可以问问来源吗？我好像百度和花瓣都搜不到。” 时蘅：“哈？你在给我开玩笑吗？给我翻墙看p站去！策划那边一般用那个。” 冉冉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 时蘅等了几秒才纳闷地抬头：“你怎么还不走，等着我抬个轿子请你啊？” 冉冉摇了摇头，诚恳地问：“老师p站是什么？难不成是pixiv？” 时蘅再次无语：“当初陈凡到底是怎么教你们的……啧，不是，亿趣怎么穷到翻墙都不给的。你上了几个月的班怎么这个都不知道。是pinterest啊pinterest！” 在时蘅继续吐槽之前，冉冉迅速截断了他的话：“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时蘅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Round2 “老师是我看错了还是系统有问题，我不是都被通过了，怎么又忽然给我打回了啊？是策划那边有什么新需求了吗？” “想多了，策划什么也没说。”时蘅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因为是我把你的图打回的。” 冉冉叫冤起来：“我图层都整理好了！” “吵什么，你自己和以往的图比比看，像是一个系列的么？” 时蘅伸出一只手堵住耳朵，瞪了她一眼，说：“顺便提醒你一下，策划不能决定你的去留，但是我可以决定。回去重画！” 得得得，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冉冉双手投降，吐了吐舌头，跑回去了。 留下时蘅在办公室里有一种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说不出的憋屈。 Round3 冉冉从旁边探出一个脑袋，好奇地问：“老师，为什么用这个设计啊？我觉得另一个更好看。” 时蘅顺口答道：“这能有什么为什么的。我看你都把我之前教你的东西忘到狗肚子里去了，原画设计要为3d服务的事儿转个身怎么就忘了……不是等会儿？” 时蘅转头瞪了她一眼：“你自己的图画好了吗，就有空在这儿偷看了！” 冉冉举手：“画好了，刚才发给你了。” “等下我看一眼。”时蘅点开对话框翻了翻，却发现改的还不错。“等会儿我发过去看一眼，你先回去吧。” 冉冉站着不动。 时蘅有点头疼了：“你又怎么了！” 冉冉诚实地问：“我还是想知道，到底为什么选那个。” 目光过于清澈以至于时蘅觉得自己不说才是有罪的。 “……因为有实物差距。另一个虽然更好看，但是3d那边很难在手机内存限制下做出那些材质。简而言之就是你们以前常说的次元壁。设计光是画出来好看没有用，还得要走一步看三步。后期3D能做到多少，展现出来是什么样子，都需要一定的经验支撑才行。” 原来如此。 冉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我们最好也要学一些3D建模？” “不是最好。” “嗯？” “是必须。模型辅助绘画本来就是必修课，学不会就等着被市场淘汰吧你。” 时蘅鄙夷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这都不想学那你还想干什么。 冉冉心念一动：“那老师你能不能……” “不能。” 时蘅冷酷地一伸手，指向了外面—— “看到那个贼眉鼠眼探头探脑的家伙了吗，他叫金禄，是我们这边3D辅助用的最6的，如果不知道自己从何学起，就去问，没准他愿意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至于我——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是你的老师也不是你爹，应该没义务教你这些。” 一口气说完，时蘅觉得自己的脸色有够臭的，足够随即吓死一个组员的。 但是偏偏，冉冉就好像看不见似的，欢快地道谢完了就跑出去了。 到了午休的时候就能听到她绕着金禄问东问西的声音，而金禄也受宠若惊地开始给她推荐软件和课程了。 时蘅停下手上的事，分心听了一会儿，十分地想不通。 明明之前在培训班还是个被排挤的小可怜，现在融入组里的环境倒是挺顺利的……等等，我管一个小外包干嘛！ 反应过来之后，时蘅恶狠狠地收回了思绪，往后一躺，拿了本笔记本盖住了脸。 奇怪，怎么就觉得这么不得劲呢？ 一定是错觉。 …… 冉冉不知道时蘅心里那点小九九，她还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 全新的参考途径！全新的画法！全新的软件学习！ 为了跟上进度，她白天上班，休息时候就看教程视频，晚上回去实践。 她还加了不少学习的群，在群里找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结识了一些建模方面的大佬。 大佬们经常会在群里分享一下自己的教程或者建模思路。 这让冉冉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天都兴奋地尝试到凌晨两三点。 唯一的问题是，增加了学习时间，她的睡眠就不足了。 “醒醒，饭都不吃了？” 时蘅经过的时候，拍醒了冉冉。 冉冉揉了揉眼睛，第一眼看到了放大版本的时蘅的脸，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培训班。不由得脱口而出：“老师，上课了吗？” “上什么课，我看你是真迷糊了。” “不好意思啊老师，我太困了。” “我是压榨你了还是亏待你了，刚来就变成了熊猫。咋的，打算动物园再就业啊。” “呃，我倒是也想重生当熊猫，但是排不上队啊老师。”冉冉打了个哈欠，乌青着黑眼圈：“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住的地方太远了，早上要想赶过来，就得起的更早。” 晚上睡得晚，早上起的更早，这不就困得午饭都不想吃了吗。 时蘅罕见地没有挑刺，而是纳闷地问：“你是不是傻的，那你申请上b班不就好了。” b班？什么b班。原来你也知道在你手底下算是个苦差事……等等？ 冉冉一下从混沌中拨开云雾，抓住了关键词，腾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时蘅的衣袖。 “老师，我个外派也能这样吗？亿趣那边跟我说的不是这样。” ab班制度，游戏厂商为数不多的人性之处，也没准是被这个加班情况给逼出来的政策——早上十点到晚上六点，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这两个时间段都可以自选。 除此之外，正式员工上a班能来吃早饭和午饭，而b班晚饭之外，还多了一顿下午茶。 其实早饭是全体员工都有的份额，只不过b班的人一般 21. 后来者的觉悟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老街老字号的龙虾店内，1号包间里正热热闹闹地坐着晨昏线游鱼组的诸位。 来的人不多，但是包间很大。 没有推杯换盏的应酬，也没有鬼迷日眼的灯光，甚至于服务员人都不齐全。所有人到了这里就很自觉地开始烫筷子，擦桌子，点菜。 “龙虾多来点啊！起码一人一盘。” “点了，你别喊了。你要可乐还是雪碧。” “可乐啊！雪碧太甜了。” “啊对了，问问冉冉，她第一次跟咱们吃饭。” 猛地被点到名字的冉冉局促了一下，还是跟风要了快乐水。 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她手里就被塞了手套和一套刚烫好的餐具——负责烫餐具的潘莎莎和倒废水的金禄直接形成了流水线，动作娴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吃饭了。 薛科从旁边挤过来，帮冉冉擦了一下桌面，笑嘻嘻地说：“别介意啊。这边在老街上卫生条件就这样，但是味道特别好，我们经常来。” 冉冉连忙摆手。 与其说，她是介意，倒不如说她反而挺惊讶的。 她以为游鱼组的各位和时蘅的关系没有好到足够凑在一起吃饭的地步？ 但此刻，看大家习以为常的样子。显然并不是这样。 眼神往远处飘动了一下——包间的最里面，时蘅像个大爷一样瘫坐在藤椅上，脸上盖着一张报纸，任凭他们在这边忙活，八风不动。 龙虾肉下肚，可乐咕咚咕咚冒气，众人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陆续聊开了。 金禄和薛科凑一起打游戏，潘莎莎抓着冉冉给她安利自己养的小猫咪，酷姐张瑛很安静，只是时不时冒出来一句冷笑话。 冉冉一边捧着心对着小猫咪哇哇叫，一边悄悄往墙边偷看。 时蘅依然是坐在最边上，眉眼冷淡的刷着自己的手机，看起来和热闹的组员格格不入。但大家说笑的时候也并不避讳他这个组长的存在。 ……不是说要让她长见识么，这人进来之后除了吃饭基本都没说过话呢。 冉冉正腹诽着，迎面对上了时蘅的目光。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时蘅慢里斯条地把手上的手机放下，转而把报纸卷成一个筒敲了一下薛科的头。 薛科冷不丁被敲到，手上一抖，手机里传来了游戏失败的提示音。 “哎哎卧槽，哪个小王八蛋——咳，老大？” 时蘅抬起下巴对着冉冉的方向点了一下，引得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卧槽你要干啥啊啊啊—— 冉冉尴尬地头皮都麻了。 时蘅这时候才慢慢说：“今天她说，我们晨昏线是海鲜市场，所以才叫做鱿鱼组。另外还问我隔壁组是不是叫做扇贝。” 场面安静了一秒，只剩下手机里没来得及按暂停的猫猫撒娇声。 冉冉眼前一黑，想就地挖个坑跳下去。 随后——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靠！” “笑死我了！冉冉你真有才！” “没毛病，老板名字也带个海，我们就是鱿鱼组！” 在众人笑的狂拍桌的时候，冉冉那点红透了的脸又稍微恢复了一点。 哼哧哼哧半天，她才说：“对不起我没什么文化……” “啊没事没事。大家都一样，艺术生成绩不好很正常。”潘莎莎拍拍冉冉，擦掉了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冉冉脸色更灰了：“我是文科生。” “嗯？”这下潘莎莎反而觉得稀奇了。“你是文科生，那你是怎么来干美术的啊？” “培训班啊。” 冉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自然，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而在没等到回应之后，她忽然反应过来了，有点迟疑地问：“你们，都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众人异口同声地回她。 冉冉：“……” 在一番这样那样，原来如此，七嘴八舌地穿插对话里，冉冉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 在座的各位，基本都是校招期间就被各大公司捡走了直接进入研发流程的人才。 什么培训班，什么入职考，他们都没经历过！ 从起点开始，他们就直接接触的是核心内容，有大神前辈带着，从实习生直接转正。 张瑛严谨地补充了一句：“入职要考试我们是没有的。不过被内推之前，还是要做测试图，或者看简历的。” 冉冉：“……” 论别人的起点是自己梦想的终点，是什么感受。 冉冉由衷地羡慕起来了。 到了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时蘅在亿趣培训班的时候，会那么一副完全看不上，鼻孔朝天的样子了。 不要说时蘅了，就算是她，现在回去看培训班里那些苦苦挣扎的学员，都会生出一点何必如此的念头。 冉冉深吸一口气：“果然不好混啊，是我草率了。” 一声轻笑传入耳朵，是时蘅。 ……啊又被你说对了是吧！ 冉冉不想看到他的嘴脸，索性整个人都转过去，眼不见为净。 时蘅啧了一声，想不通这小姑娘的牛脾气怎么光对他发啊。 “知道自己不够格，那就得更努力呗。还是说，你以为他们就画的很好？晨昏线就上得了桌？”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加重，在众人听起来跟达摩克利斯之剑也没有什么区别。 张瑛幽幽地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老大，吃饭时候，麻烦您不要说这种吓人的话。感觉我们公司就快要倒闭了。” 其他人也一致地点了点头。 时蘅：“……” 下一秒，报纸筒平等地落在了每个组员的脑壳上，暴击加倍！ “一个个的都敢教训起我来了，我看你们是反了天了。我说的哪里不对了？现在的游戏市场看着一片繁荣，实际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每次看颁奖现场，国内玩家哀嚎一片的样子，不就是说明我们无能么！” 冉冉摸了摸脑袋，心有戚戚然，但是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 玩了那么多叫人见之忘俗的好游戏，但是居然没有一个是来自国内的。 偌大一个中国，偌大一个市场，居然卷不出一作质量过硬的精品。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进入的却是一个完全弱势的行业。 冉冉的心情更复杂了。 …… 夜晚大风飒飒，穿透万家灯火和大街小巷，也吹过他们这群刚吃的肚皮滚圆的年轻人。 周五的夜晚，游客和本地人都集体出动了。 不一会儿，冉冉就和其他同事被人流截断了，她一个人落在后面。 冉冉小心地避开鱼贯而入这间店的客流，但还是不幸撞上了人流如织的一边。她只好往后再退让一些，再退让一些。 光顾着看眼前的人流，却没注意到腰部以下也有小孩蹦蹦跳跳的，险些要踩到。 “哎小朋友让一下——啊！”情急之下，冉冉往侧边一闪，自己却站不稳了，径直向后倒去。 预料之中的摔跤没有等到，一股支撑感从后背传来，像是撞上一堵温热的墙，肩膀也被一只手握住了。 “这么大人了，走个路都不会。” 这么恶毒的口气除了时蘅就没有其他人了，于是在站好之后，冉冉头也不回地辩解了一句：“拜托，老师，我是礼让小孩诶。” 时蘅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老街前面像是堵住了一样，人群疏散的很慢。 冉冉就像风浪里的一叶扁舟，时不时地被挤得撞到时蘅那边去。肩膀摩擦来去，胳膊也在打架。到最后，时蘅干脆直接把冉冉拉到了自己前方一点的位置，用手帮她挡住一些路人。 时蘅：“老实站着别动，就属你轻飘飘，被撞的到处碰瓷。” < 22. 私生饭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拭目以待个屁啊！！！他就是找借口整我呢吧！” 冉冉对着电话一通疯狂输出，几乎要把对面的徐映耳朵吼聋了。 聚餐那夜仿佛是什么时蘅限定版一样，昙花一现，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分外刁钻的甲方狗组长。 “不行，回去重画。” “改的什么东西，按我给的重改。” “明天要交，你现在都没结束拿什么交？” “教了你几遍了还不会，蠢死算了。” 指着策划那边夸她的话，冉冉恨不得按着时蘅的头贴到屏幕上看看清楚：“人家说了，这个没问题，而且赶时间，能用就行！” “哦是吗？”时蘅拿着数位笔在手上转了几圈，非常不要脸地强调道：“不是说要踩着我上位。那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就为了交差了事？这么简单的选关图都画不好，你跟我放什么大话。” “但是这样今天画不完了。” 对视了一阵，时蘅敲了敲桌面，理所当然：“所以，加班啊！还用我说吗？” 回忆完毕，冉冉现在想起加班地狱，都忍不住咬牙切齿：“马上都要过年了！我还是天天加班！” 面对闺蜜的惨状，徐映丝毫没有同情心，反而品出了一丝丝甜味。 “我怎么觉得，你俩这对话，还是挺暧昧的啊。初出茅庐的少女和成名已久的大神，放在绿江你俩的cp可以写八十万字！” 冉冉死板着脸：“呵呵，你会和你的甲方爸爸暧昧吗？” 徐映想想：“如果他们愿意追加我两倍……啊不五倍投资，我也不是不可以。” “徐映，你节操呢！”冉冉惊恐了。 “被狗吃了。”徐映平静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子疯癫感。“别说暧昧了，现在要是有人能给我解决一下我们项目的资金问题，让我给人端洗脚水都可以。” “你也不容易啊。”这次换成冉冉同情徐映了。 “反正都吃了苦头了，如果不能拿到我想要的，就太吃亏了。”徐映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所以，只要最终结果是我想要的，成本高一点也无所谓了。” 挺有道理的。冉冉被点醒了。 仔细想想，虽然时蘅经常狗得人畜不分的，但是总归也是让自己一直在进步。 “说起来，我还没有告诉我妈我转正的好消息呢。” 话音刚落，冉冉就接到了柳女士的电话。 火速和徐映说了一声，冉冉清清嗓子，接通了语音电话。 “亲爱的妈妈——”谄媚的嗓子还没有说完开头，就被电话那头“八筒”“红中”彻底打断。 柳女士还是那么的中气十足：“丫头，等一下啊——碰！我胡了！哈哈……” 冉冉：“……” 过了一会儿，柳女士终于从麻将的喜悦中想起来还有个电话的事情，接起来“喂”了一声：“有什么事啊丫头。” 不是你给我打的吗？ 然而冉冉并不敢说这种话讨打，于是干脆告诉了妈妈自己转正，并且在甲方公司立足的好消息。 柳女士很高兴：“哎，对啊，我说我打给你干嘛的呢。正好啊，把你的地址给我吧。今年的茶叶挺多，我给你寄点。” “不用啊，你给我寄这些干嘛啊。我又不怎么喝的。” 老家虽然盛产茶叶，但是冉冉平时喝的不多。 “你懂什么，你不喝难道你领导不喝？你这都转正了，还不感谢一下人家吗？真不懂事，怪不得公务员岗位呆不久呢。” 心口被烫了一下，冉冉为自己辩解起来：“这和公务员没关系！我们现在领导年纪也不大……” “那你能说人家不喝茶吗？或者是不抽烟不喝酒？”柳女士一嘴反问，把冉冉问住了。“我没让你给人家送烟酒就不错了。中国就是一个人情社会嘛，你做的多总比不做好。” 柳女士没那么多时间听女儿别扭，干脆利落地叮嘱了：“行了，不要啰嗦了。地址快点发过来，寄给你你就是倒掉也跟我没关系！” 随后就是挂断电话的嘟嘟声。 冉冉不情不愿地照做了，却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放着不管。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等到冉冉收到来自老家厚厚的一份快递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包裹里除了那两盒茶叶之外，还有老家的牛肉，鸡肉，猪头肉…… 这些东西占据了包裹的绝大部分空间，相比较之下，茶叶简直才是顺带的。 冉冉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妈，你给我寄肉干什么啊。” “能干嘛啊，给你吃啊！就你这样的，估计菜市场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吧。” 柳女士料事如神，的确是这样。自从那锅海带汤被倒掉之后，冉冉几乎就没有用过厨房了。 在培训班的时候她忙，上班了又要加班，便利店成了她吃的最多的地方。 如今到了晨昏线，反而还因为有员工餐，还比之前吃的好一点了。 ……这是时蘅单独给她的福利，听说其他组的外派并没有这些好处。 冉冉忽然想起来群里闲聊的八卦了。 他们说，时蘅虽然在工作上是个暴君，但是其实对手下的组员人还是很好的，尤其是他们游鱼组，相当于过去的嫡系亲兵。 在主美刁难的时候，时蘅经常不顾身份地冲过去跟主美吵架，因此两人的关系愈发恶劣起来。 游鱼组的组员，每个人都不擅长社交，也不是很会拍马屁，但是却能在这里团结一致，只要干好本职工作就好了。 这些也是时蘅的功劳。 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好领导啊。 冉冉对着茶叶愣神了一会儿，听到耳边柳女士不客气地说：“那些茶叶，就算不给领导，也可以给帮助过你的人啊。做人，不要那么死脑筋。” 帮助过自己最大的人……好像还是时蘅？ 冉冉有点心虚地想起了自己很久之前的报恩誓言，赶忙表态：“妈你放心，我知道该给谁了！” 这过于干脆的态度，反而让柳女士有点不习惯了：“你这孩子，怎么忽然开窍了？” 想了想，冉冉回复说：“大概是因为，他虽然有点狗，但是也是好人。” 柳女士停顿了一下，头顶缓缓升起了一个问号。 到底是人，还是狗啊？ …… 自愿加班的周末，晨昏线的人不多。 群内在疯狂刷屏各种乱七八糟的新闻热点和吐槽，多半都是和游戏有关的。 什么“星航内部结构变动，新的领导人横空出世”，什么“猪厂本季度营业再创辉煌”，还有什么“近期游戏纠纷案众多，xx律师警告大家谨慎消费……” 金禄：“最近游戏市场是不是有什么新动向啊，这热点一个接着一个的。” 潘莎莎：“是啊，乐观点，没准改天我们也倒闭了呢。” 张瑛：“虽然暂 23. 年会跑路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几个小时前，冉冉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就是她居然要给时蘅送礼。 几分钟之前，冉冉意识到她天真了，送礼被当成私生饭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 然而，时蘅又用更快的速度刷新了她的尴尬历史，让她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简短的如此这般解释完之后，时蘅沉默了足足一分钟都说不出话。 而这漫长的寂静之后，时蘅第一反应不是安慰脚指头快要抠出三室一厅的下属，而是猛地一个大跳远离了冉冉一米多。 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用力地表演着他的不可思议，汇聚成了一句控诉：“虽然我早就知道你是我的粉丝了，但是你也不能对我做出这样的行为啊！” 冉冉已经在尖叫了：“老师您多虑了！这只是我那乡下的老母亲一点点殷切的感谢而已！” 时蘅还是一脸将信将疑：“真的吗？” “真的！！！” “哦这样啊……” 时蘅看着冉冉一脸快要晕过去的表情，总算是勉强相信了这只是一场巧合之下的乌龙事件。 冉冉握紧了拳头，再三跟他强调：“我绝对不是那种窥视人私生活的变态！” “我虽然喜欢老师您的画，但是我向来都是只看作品，离您老的私生活远的不能再远了！” “我是个有节操有素质有道德有底线的小外包！绝对不会对您，也就是我敬爱的甲方爸爸！组长活爹！有任何不轨的想法！” 一句一句，掷地有声。 时蘅反而有点不自然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个什么私生活特别不靠谱的人似的。 “……探究也不是不行。” “什么？”冉冉惊悚地反问回去。 时蘅：“我说你休想探究！” 冉冉把头撇过去，心想，她也不是很感兴趣！ 尴尬过后，还是要一起下班，下班路上还是有长长的一条走道。 冉冉还没有忘记自己身上肩负的重担，于是顺势就帮大家伙问了一嘴。 “晨昏线难道要有新的场景组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时蘅一反常态地没有开口回怼，而是冷笑一声，才说：“不该操心的事情不用操心。老实画你的画就行了。” 原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冉冉却微妙地感觉到了不对。 瞧瞧这语言的艺术啊，说是不用操心，但也没说不用担心啊！ 冉冉有点急了：“啊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师我还想努力回归正道呢，结果你跟我说，咱们组岌岌可危了？” 听到冉冉这么说，时蘅眼睛亮了一下：“不错啊，你总算是醒悟了要弃暗投明了？其实你好好努力，再把技能点培养培养，也不是没有可能过来……咳，但是现在还不行。” “不行？”冉冉听懂了暗示，有点不服气。 她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跟上时蘅的要求了！ 她敢说，时蘅对画面的严苛程度，放眼一整个业内，都是少见的。 也就是说，她冉冉，今天能跟上时蘅的要求，明天也就能参与其他项目了。 冉冉一把扣住时蘅，开始计较了：“我凭什么不行啊！” 她的声音有点大，引得路人也侧目看了她两眼。 时蘅被她拉着脚下踉跄了一下，停住了脚步，有点无奈地回看。 小姑娘那点牛脾气又上来了。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瞪着他，丝毫没意识到现在她抓的有多紧，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有多么近。 时蘅不经意地低头，看到了她被冻得几乎有点没血色的指节，原本想要直接说的话又放回了肚子里——要是直接揭穿，她又该尴尬地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哪里了。 “没有说你能力不行。”时蘅改了一个说法。“你先回去，把你和你那个坑爹公司的合同翻出来看看呢。” 冉冉“哦”了一声，心想，回去看就看，能有什么区别啊…… 此刻，冉冉还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刚好到了地铁站，她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继续和时蘅拌嘴着纠结起来“晨昏线一项目场景组是不是要另立山头”这个严肃的问题。 时光飞速，算算日子，从培训班到亿趣，再从亿趣到晨昏线上班，都已经过了8个月了。 随着冉冉的工作内容越来越核心，她经常会忘记自己是个外派。 但不管怎么说，劳务派遣合同工和正式工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年关将近的时候，她还是收到了人事部陆贝很抱歉的通知。 “冉冉啊，虽然平时可以让你和我们一起吃饭，但是年会这个时间太特殊了，公司抽奖什么的都没有准备你的，所以……” 冉冉的面皮涨的通红，赶忙感谢起来：“这我肯定不能去的！陆贝姐，多谢你之前的照顾啊。” 陆贝客气地笑了笑，又安抚她：“我已经通知亿趣了。到时候看看你是不是可以直接放假一天，刚好休息休息。” ——虽然陆贝的确是这么给亿趣那边建议的，但是亿趣那边怎么会允许冉冉放假呢？ 一个电话，冉冉就不得不回到了久违的老东家额外上一天完全干不了什么活的班。 刚好她也有问题想要问呢。 “阿宝，你知道我们的合同在哪吗？我发现我好像没有当初签订的合同副本啊。” …… 一大早的，晨昏线的员工就被车分批送到了酒店会场。 香槟塔，水果盘，花篮排成两列，上面点缀着红绸写满了来自各大公司的祝福——但到底是谁买的就不知道了。 忙活了一年到头，年会就是一场盛大的嘉奖仪式。 晨昏线的年会向来就大方，不光在年前就举行，阳光普照奖更是一年比一年的基数要高，今年更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8888元每人的额度。 今天来的所有人都十分放松，而到了抽奖的时候，全场的氛围更是被推动到了高潮。 江海平挺着肚子，笑容满面地站在横幅下对着他心爱的两员大将挥手。 “时蘅，曹付，这边来合照！” 曹付三步并作两步，迅速配合起来老板，一会儿比耶，一会儿举酒杯，摆拍的不亦乐乎。 转头看到时蘅懒洋洋的样子，曹付立刻横眉，跟江海平告状：“老板，你看他这个样子！一点不把你放在眼里。” 这种低级挑拨江海平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他宽厚地拍拍曹付：“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TTA的照片都是偷拍的。不过不打 24. 初雪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隆冬时节，南方的湿冷就如同一把刀子平等地刮着每一个路人的皮肉与骨缝。 一般的人如果没什么事，都会躲进温暖如春的室内保持体温。 而不一般的情况，也时常发生在这种僻静的转角处。 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漆黑的大衣，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却高高举起一纸合同，正黑着脸对着路灯仔细研读。 而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还不到他下巴处的小姑娘，似乎是刚从什么地方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身上的格子大衣尚且没有完全扣好。冷风一吹，小姑娘的皮肤冻得白到接近透明，还时不时抽一下鼻子。她的鼻尖红彤彤的，脸颊也有两团红晕，最让人在意的是，她的眼睛也红红的像一只小兔子，似乎是刚刚哭过不久。 两人的脸色太差劲，让路人也频频侧目，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甲方按照本市最低工资，结合本单位工资制度支付乙方工资报酬，每月标准工资为4000元/月……” 时蘅一目三行地看了几眼，牙根都咬酸了：“老子每个月为了你这个小外包要支付给亿趣一万二，就这样还要被你天天蹬着鼻子上脸的，结果合着到你手里就只有这么点了？” “老师，那不是重点啊！” “工资都不是重点什么是重点啊？” 冉冉急原地跺脚几下，跳起来伸手去够那份合同，用力点了点：“这里这里啊，老师你看这！” 时蘅眯着眼把那一行小字念了一遍：“乙方提前三十日以书面形式通知甲方可以解除本合同，但乙方担任重要职务或执行关键人物并经双方约定乙方不得解除本合同的除外……什么意思，你们还有补充合同内容？” 冉冉哭丧着点了点头，两只手在身前搅来搅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回今天上午。 虽然说是要回去亿趣上班，但是冉冉的心态非常良好。 她想，就一天时间，能画什么东西啊，顶了天了就是出点草图，或者细化点物件，能有多少工作啊。 因此她就这样容光焕发的滚回去了，并且成功地收获了主管的超高浓度PUA大礼包一份。 “吃水不忘掘井人，你倒好，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扛着风险把你送过去享福的。现在在那边过的好了，站稳脚跟了，可不能忘本。” 冉冉差点收不住自己的死亡凝视。 老天，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是谁之前焦头烂额地找不到外派人选的。 在主管扫视过来之前，冉冉把目光落到了远处，干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阿宝站起来把她叫走，等到了她原本的工位上又有点尴尬地对她说：“别介意。你知道的，我们这行就是来了又走。” ——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再准确点来说，是属于心姐和她连在一起的位置上，已经有一半被占据了去。而原本她的东西基本都被挤到了另一边去。 一个脸嫩的新人正在心姐原本的位置上埋头苦干，看到阿宝带着她过来，几乎是立时立刻就要惶恐地站起来。 阿宝喊那个新人：“小橘你接着画，不用紧张，就是我们外派的同事回来一趟而已。” 小橘又坐下去了继续画了，但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抓着画笔来回磨一处，反倒是把原本正确的笔触都磨没了。 冉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工位上。 她曾经精心摆放过的那些小盲盒娃娃也落了灰，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鲜亮，也怪不得人家会把它们堆在一起，歪七八扭的放着。 冉冉扭头问阿宝：“阿宝，你知道我们的合同在哪吗？我发现我好像没有当初签订的合同副本啊。” 阿宝茫然地反问：“啥，你没去人事那边拿吗？这都是一式两份的啊？” 冉冉开了个玩笑：“那我待会去看看。就是忽然感觉好像公司也不是那么需要我……” ——这一句，就又不知道戳到了路过主管的哪根肺管子，怒气冲冲地把她又叫走了。 真奇怪，几个月前，她还觉得主管面目可憎，简直是天底下最不讨喜的家伙，。 而现在，她站在这里，依旧是他手底下的员工，却没有那么烦躁了。任凭他眼睛里都喷射着火星子，嘴巴张得像要吃人的狼。 主管重重地把属于冉冉的合同摔在了她的面前，语气咄咄逼人。 “公司对你情深义重，悉心栽培你，还特意给你涨工资，你拍拍屁股转头就想走了，你把公司当什么了！” 冉冉纳闷了：“我拿这么点钱，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 主管愣了一秒，咆哮声大的快赶上时蘅了。 冉冉乐观地发现，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磨炼，面对此等噪音，她已经可以做到充耳不闻了……真是可喜可贺。 似乎是看出她那点淡定，主管冷笑一声，用劲点了点合同，然后忽然从底层抽出来薄薄的几页纸——那是一份冉冉没什么印象的补充协议。 “你这种白眼狼的学生我见多了。你以为公司就没有治你们的办法是吗？好好看看，这是你自己签字的合同！上面白纸黑字地写好了，公司对你有培训期，那么相应的你就也得在公司进行服务期。服务期间，按照法律规定，你们是不能随意辞职的，更不要想跳槽！” 冉冉的脸色终于变了，一把抓起合同仔细看了起来。 主管露出些微的得意，又放缓了语气好生劝了起来：“我说冉冉啊，你不要以为你在晨昏线干得好，就真的和他们是一伙的了。实际上你在他们那边什么东西都不是。区区一个外派，年会都不能去，但是在我们亿趣，你始终都是我们的一份子啊……” 冉冉把那纸合同看的都快烧出一个洞了才终于想起来，这份补充协议分明是之前她要外派之前，人事那边催她签的。 当时混着保密协议和外派协议等等在一起，她忙的晕头转向，人事指哪儿说签字她就立刻签了，根本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种东西！ 这是人干事？ 一股闷气从脚底一直上涨到天灵盖，冉冉抬眼看了一眼主管，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实际上掩盖在袖子里的手差点掐断指甲。 主管还在那假惺惺呢：“唉，其实我也理解你的，毕竟在咱们公司呆了没几天就走了，还是要多多培养感情的。也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像周六周末，你也可以经常回来帮着你们组做点东西什么的嘛，对吧。” …… 时蘅目前脸色黑的像烧了千年的锅底成精，开口就把亿趣上上下下从人到狗都喷了一遍。 他咬着牙问冉冉：“所以，你就让那么个玩意儿糊弄住了？在这跟我说半天有什么用，你当时没有怼回去那个大傻叉么？” 冉冉摇了摇头，顺手拢了一下领口，闷闷地表示：“我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挨到下班就给你打电话了。本来他们还想要我加班，我没肯，直接跑了。” ……甚至于她不加班这件事，居然得到了阿宝和其他同事一致的不理解。 他们甚至还劝她说，刚得罪过主管，现在就不要明面上再跟他过不去了。 忍一忍吧，都会好的。他们这样说道。 “你那么不近人情，都还会帮莎莎他们要加班费呢。明明在同一个城市，怎么我们外包个个都活的跟个韭 25. 袁律师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既然是让回去安心等着，冉冉就真的再没有多分出一丝心思去想。 忙活了一周都风平浪静，到了周五的时候手机却热闹起来。 先是徐映在聊天框里上蹿下跳地嚷嚷她要毙了那个合作方，然后就是阿宝期期艾艾的电话过来试探。 “那个冉冉啊，所以你这周六要回来吗？你的桌子我都给你擦好了哦。” 随意找了个由头把这件事揭过不谈，阿宝又想追问她在晨昏线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是否有被刁难。 ……这该不会是看她脸色好就想把她调回去拿捏她吧？ 冉冉怔愣片刻，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完全纯粹地相信过去的同事了。 有一条天然的看不见的河拦在中间，时时刻刻地让她头脑清醒。 可这也不是阿宝的错，非要说的话……还是因为主管的傻叉！ 没错，就是这样。 找到了心理上的舒适区，紧接着就又接到了柳一心女士长篇大论的碎碎念。 冉冉欢快地问：“妈你和我爸都好吧？” “我？我这辈子都好得很。倒是你爸，最近越发迷信了，成天往山上跑找师父。” “咦？”冉冉有点心虚了。“他该不会知道我在哪了吧。” “那不能够。你太看得起他了。不过能看出来他是有点想你了。虽然还是每天嚷嚷家门不幸，但是道长说上次他去烧香时候也给你抽了一次签，还得了个不太好的结果，说你最近运气都不太好。所以你要是在大城市混的不行就赶紧回来相亲结婚吧，反正在哪画画不是画……” “妈你还有其他事情吗？”冉冉一听这种论调就头疼。 她要怎么和柳女士解释，画画和画画之间还是不一样的？ 她现在在海市前程似锦的公司里呆着，短短三五个月就已经进步到这个程度了。傻子才会回去。 如今年关将近，晨昏线的节礼已经下发。有时蘅在，人事那边很痛快地也给冉冉发了一份。 而工资卡上的数字，在冉冉外派之后也终于可以稳定地留存一点余额了。 就连“前线速报”群最近都平和了很多。 生活惬意，万事富足。就算还没解决合同，这也不急于一时。 想想她爹那个隔三差五烧香的样子，肯定是又胡说了。 所以，冉冉着重和柳女士强调了一下：“我最近可顺利了！” “这样啊，那可太好了。”柳女士话锋一转。“那我就不操心你了。对了，快过年了，我和你爸准备出国找你小姨玩，之后就不给你打电话了啊。” 上一秒还在关心，下一秒就变成失联预告。 冉冉扁了扁嘴：“妈，其实你今天就是想说这个吧。” 柳女士：“你领会到了就好。” 冉冉：“……” “行了，就这样。我该去收拾东西了。这出个国事情还挺多的，没空和你闲聊。” 电话那头传来无情地“嘟嘟”声，冉冉恍惚间有种自己是根草的错觉。 然而回到现实里，她还是得好好上班。冉冉认命地点开电脑继续工作了。 今天是这一批东西最后的ddl。之后就是一些零碎的小工作，再之后就是放假。 整理图层，检查效果，贴素材参考图，标注材质……一项项活儿做下来，冉冉的肩颈微酸，忍不住停下来活动了一下。 一抬头，却被吓得战术后仰。 ——时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站在工位面前，抱着双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冉冉扯了一下嘴角：“吓人是不对的。” “我吓你干什么。”时蘅不屑一顾，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耐烦地叩了叩桌面。“我来是叫你晚上去吃饭的。” “吃饭？”冉冉傻了。 “地方不远，就在河道旁边那家星巴克旁边，叫做瑞生。” 那地方冉冉依稀有点印象，好像是海市什么老牌的酒店，装修古典，门口还有门童端着架子迎宾。 逢年过节的时候，能看到不少本地爷叔嬢嬢在门口排起老长的队伍，轮流买点心。 ——点心还行，可是进去吃饭，价格就不是很便宜了。 时蘅要带她去那个地方吃饭？ 乍一听闻这个消息，冉冉魂不守舍了。 几秒的时间里，她的脑海里已经流转过几百个乱七八糟的想法。 只不过时蘅也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就点了点她的桌子叫她不要迟到，转身就走了。 冷静，要冷静。冉冉对自己说道。 时间尚且还早，走过去也来得及……但这就不是早不早的问题！ 随意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冉冉跑去厕所镜子前看了一眼自己。 昨晚洗头时候偷懒，没有使用精油，现在额前的小碎发微微炸开，看起来不像个都市丽人，反倒比较像学生。 呔，真是不忍直视！ 冉冉沾了点水，捋了捋碎发，尽量让他们看起来井然有序一些。而后又跑去同莎莎借了一根唇膏，抹上一点后又小心擦掉了一些——那么鲜亮，一看就是新涂的不自然。 归还唇膏的时候，莎莎还热心地问呢：“只要唇膏吗？我这里还有粉饼和眉笔呢！这是谁呀，这么不解风情，这个点才喊你去约会。” “不是约会！是很久没见的闺蜜喊我。”冉冉做贼心虚，一个圆溜溜的锅就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徐映头上。 生怕莎莎接着问下去，冉冉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 往瑞生走过去的路上，冉冉整个人都仿佛踩在了云朵上。 然而很快，她就从云端落到了地上。 ——因为在瑞生等着的，不光是时蘅，还有一位手臂上挎着羽绒服，西装革履的律师。 “这位是袁凯袁律师，我的老朋友。” “这位是我的下属冉冉，最近遇到了点麻烦，就麻烦你帮着看看了。” 时蘅一身潮牌，似乎是不怕冷一样。 在这个律师也要套羽绒服的季节，他还敢于松松垮垮地敞开领口，仿佛在和外面呼啸的寒风宣战。 反观冉冉，从头到脚把自己包起来的朴素装扮。 在座的三位，画风皆是格格不入。精英，艺术家，还有一个牛马打工人。 ……原来是这样的饭局啊。 冉冉一边坐下，一边为自己之前的不可言说的期待忏悔了三秒钟。 袁律师人倒是挺客气，主动就把手机伸过来了：“加个微信吧，之后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问我。” 冉冉受宠若惊地抓起了手机：“就拜托您了。” 袁律师微微一笑，安抚她：“不用紧张啊，我也就是个寻常律师而已。” 时蘅在旁边阴恻恻地来了一句：“用不着安慰她，她也就这会儿看着乖巧，等会儿吃的上来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风卷残云。” 冉冉：“……” 时蘅踢了一下她凳子：“叫你带的合同呢？” 冉冉“哦”了一声，才想起来这码事，从小书包里摸了出来。 时蘅接过来，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清楚了：“你看看呢，这到底有没有办法。” 袁律师接过合同就开始翻看，一时间包间里安静了下来。 趁着这个当口，冉冉靠近时蘅，小声问：“老师你居然还认识律师啊。” 时蘅在手机上勾点了几个菜，空余时间瞥了她一眼： 26. 一场孽债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温水煮青蛙。 毕业后的第一梯队，都被大公司选走了，接着就是国家编制筛走一批。 剩下的芸芸众生，能找到一份尚且糊口的工作就已经是不易了。只要能活的过去，就不会有勇气做出改变。 临走之前，袁律师问冉冉，到底想要做到什么程度呢？ 现在这年头，好工作也不好找。如今她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也是算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脱离了亿趣，她是否可以肯定自己之后的生计没问题。 时蘅头也不抬地抢答：“她水平还可以，不至于找不到工作。” 袁律师看看冉冉犹豫的模样，意味深长：“工作是好找的，但是是不是她想要呆着的地方就不一定了。” 被戳中心事的冉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送走了袁律师。 转过头来，看到时蘅翘着二郎腿，大喇喇坐在位置上玩手机，看到冉冉看过来，时蘅一边打王者，一边还有点小得意：“怎么样，这个律师不错吧。你知不知道人家咨询费有多贵啊，要不是我的下属，你哪来这种免费咨询的机会啊。” 心弦一动，冉冉小声问：“……那就只是因为是下属？” 包间忽然安静下来，门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门内是相隔三米的两人。 时蘅错愕地，手机里的音乐外放了一阵，发出了不幸的游戏失败提示音。他回过神，把手机按灭，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起身朝冉冉走去。 伸出手揉了揉冉冉的脑袋，时蘅故作轻松地笑起来：“唉，虽然你严格意义上还是不算我的额下属，但谁叫我是一个公平公正的组长呢，会对你们一视同仁的。” 时蘅又习惯性地曲起手指就要敲她的头，却被一闪而过。 “嗯，谢谢老大。”冉冉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 “……”时蘅不动声色地垂下手，收起了空落落的指尖，感受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习惯。 这是冉冉第一次跟其他人一样喊他老大，而不是，老师。 是一视同仁，可也没叫你改口啊。 避讳什么，啧。 …… 回去的路上，时蘅收到了一笔转账提示，足足五位数，把他从昏昏欲睡的状态里叫醒了。 他习惯性地以为是老板给他的分红之类，很不耐烦地打开，却发现是来自支付宝一个陌生的账号？ 时蘅彻底清醒了。 他知道有种套路是骗子先给你贷款，然后等到你打款之后就假装是自己转账错误，再哄骗人把钱转给他。 等到受害人发现需要还款的时候，往往就已经是很久之后了，骗子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时蘅呵呵一笑：“什么骗子敢到我头上动土。” 接着就打开了页面，想骂回去，却意外发现这个头像有点眼熟。 除此之外，还有一行转账提示：晚饭钱，还有年会红包弥补。 似乎是怕他没意识到自己是谁，那行转账之后，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海拉鲁猴王：具体的事情我听他们说啦。对不起啊老大，我害你损失有点大啊。这是我的心意，麻烦您收下吧~】 时蘅足足盯着这行字三分钟，一股无名地火气窜上了心口。 这是什么意思？要跟他划清界限？ 时蘅闭着眼都能算到，给他转完这一笔钱，冉冉这几个月的工资卡又要清零了。 也不知道是谁，天天为了省钱，不是吃食堂就是便利店啃包子的。 现在在这充什么大方呢，搞得好像他缺这么点似的。 二话不说，时蘅立马就打算动手转回去了。但冉冉显然也判断到了这一点——于是，支付宝发来了友好提示。 【对方已将你添加至黑名单，不能向对方转账】。 时蘅没忍住在地铁站爆了粗口。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居然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小姑娘羞辱！”时蘅对着电话咆哮起来。 那一头的袁律师袁凯摸摸耳朵，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挑这个点给时蘅打电话，现在好了，还得被迫听他爆炸。 袁凯：“摸着良心说的话……我怎么觉得人家小姑娘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呢？你这个狗以前和我吃饭要aa就算了，现在喊我去帮忙也就顶多请我一顿——怎么到了人家小姑娘这里，不光没有心安理得地收钱，反而还觉得人家不识好歹？” 时蘅噎了一下：“那能一样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点死工资能干什么。我是她直系上司，却还要她给我钱，那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呵呵，你自己把这段话发给其他人看看呢，看看他们是这么觉得的吗？”袁凯话音古怪。“说句你不爱听的。这区区一个乙方派过来的小外派而已，在你们公司里轻若鸿毛。以前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对其他外派的小孩子这么重视的。” 甚至于，在外派这件事上，时蘅能如此没有戒心，就已经叫袁凯很吃惊了。 毕竟，他还差点因为外派吃上官司。 ——袁凯还记得，那大概是去年的事情吧。时蘅忽然深夜打电话给他咨询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人窃取机密，然后被赶走之后又想以恶意违约倒打一耙要怎么办？” 那也是一个外派闹出的事情。 晨昏线是从小作坊一步步起家的，因此内部管理还没有那么分明。 曹付前脚和时蘅吵了一架，后脚就会多一个外派到游鱼组——大家原本都已经习惯了这昏招了，但是谁能想到，大愚若智，曹付居然真的能让一件事雪上加霜。 那是一个已经有几年工作经验的男生，刚来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后面就逐渐沉默寡言。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对家公司收买的。但被抓包的时候也是凑巧，时蘅刚好有点事回来拿东西，正好就看到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鬼鬼祟祟，手还放在了电脑鼠标上。 而电脑旁边的主机上，一个u盘正在一闪一闪地发出幽幽的蓝光。 时蘅没有把事情闹大，而是直接叫了人过来检查了一通，确定好对方还没有来得及动什么手脚之后，就让人滚蛋了。 亿趣那边不会得罪他，所以这个外派很快就离职了。 只是曹付那个家伙，自以为是抓住什么把柄，跑去外派那边说了一大通，和本就心怀鬼胎的外派一拍即合。 一个蠢，一个坏，两人居然真 27. 鸿门宴 《风险追梦指南》全本免费阅读 袁凯是一个很负责的律师。 冉冉想给他转红包，但是也被退回了。 袁凯开玩笑道：“饭都吃到肚子里了，怎么还好收红包呢。倒是你，当务之急就是要回去让你们公司把公积金给你补上。” ——这也是一桩让人头疼的事情。 海市的户口政策繁杂，普通人是进不来的。而其余的一些政策就跟这些五险一金，税收等等扯上了关系。 “公积金自己是没办法补的，一定要让公司在你任职期间去补。而且这件事越快越好。” 冉冉一下班就打车杀去了亿趣总部了。 网约车一个转弯带着尾气把她放下来，捏着手上的发票，冉冉的心都在滴血。 最好是今天就可以解决，不然这笔账她肯定要统统算到主管那个傻叉头上。 踏进公司大门，不出意料地她立刻收获了一句来自主管的阴阳怪气。 主管：“哎哟哟瞧瞧，这是谁啊？不是说忙得很嘛，回来上班的时间都没有吗？还以为你看不上咱们亿趣呢。” 哦，合着这人还在计较她不肯回来加班的事情。 看主管这个仿佛打不死的蟑螂翘胡须的得意样子，似乎是把她的情况当成是服软了，所以现在语气里就透露着一种小人得志，幸灾乐祸的味道。 阿宝接到消息，从里间走出来，看到这场景脖子缩了缩，想上前又不敢。 而出来接水的池霏霏磨磨蹭蹭地投过来一点担忧的眼神，在擦身而过地时候小声迅速地说了一句：“快溜。” ……人人都好像觉得她是回来是趟雷区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时蘅的消息。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我说什么来着，你同事能有一个站在你旁边不跑的就算好了。】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别又哭哭啼啼地回来啊。】 ——出发前，时蘅还问来着，要不要他陪着一起去。 当时冉冉是这么说的：“我还是想先回去问问其他同事有没有愿意和我一起站出来的。” 至于现在么，冉冉回了一连串省略号过去。 出租车上的时候，她在亿趣的工作小组群内说明了原委，并且贴了袁律师的原话建议，询问是否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去问主管的。 小组群内鸦雀无声，足足等到她快进闷了才有人为难地解释起来。 【池霏霏：我说冉冉你的心意是好的……】 【阿宝：但是我们还得在主管手下吃饭呢。】 【高程：呃，我其实觉得公积金也没那么重要，还得扣我自己微薄的工资。反正也不在海市】 【何沧澜：如果我现在还是二十岁，我会愿意去的。可惜我快三十了。】 新加入的一些同事干脆冒泡都不敢，纯粹当做没看到。 又过了一会儿，池霏霏还是犹犹豫豫地私戳她了。 【池霏霏：冉冉，不是我们不支持你。但是你也知道的，阿宝准备明年要结婚了。高程的女儿刚出生还没满月。我么，家里也没什么支持的。大家都不像你这样年轻有的选。】 【冉冉：没事。我理解。】 【池霏霏：你可千万别冲动。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你在亿趣过得还可以吧。当初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事情你揭过的话，估计主管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这个场面其实不意外，冉冉也就是顺便问一嘴的事。 令她意外的是，时蘅难得地耐心回复和劝告。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不要因为别人不和你一起就太失望。】 【没事勿扰，有事烧纸：人家也是要吃饭的。】 心念一转，冉冉一扭头就往门外走。 手机拨通了语音电话，几乎没两秒就接起来了。时蘅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紧张。 “……你该不会已经哭了吧？” “怎么会。”冉冉捂着手机小声回复。 “那就好。”时蘅松了一口气，然而在听到她在群里的得到的回复之后，却比冉冉还要激动。“他们还嫌弃上你了。” “这不是很正常嘛。就像你以前说的那样。我现在和他们的境况已经不一样了。” 回望一下，现在主管和组长都不可能愿意她忽然走人，要不然从哪找人顶上她的位置呢。 冉冉认真对电话说道：“我现在敢于回来维护我自己的权益，本质上是因为我在晨昏线站稳了脚跟。如果我现在离职了，他们找不到顶上来愿意被你骂的人啊。反而是我，离职了也不怕，我现在的水平在海市混口饭吃肯定还是有的吧。” 离职了正好。 “何止能混口饭吃。”时蘅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好像领会到了她的言外之意。 “我知道你们组那几个人，思维早就僵化了，怎么画都跳不出固定的框架。现在各大公司都已经开始收紧招聘了。如今这个时代，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会画个火柴人都能入行的年代了。” “再准确点说，一个行业快速蓬勃发展之后，就会出现很多下游产业。就比如你们亿趣的培训班。而当路人皆知这个行业赚钱，趋之若鹜的时候，就是背后资本开始割韭菜的好时候了。” “你的同事也许不了解其中的含义，但是在这个时候保住自己的工作，也是一种求生本能了。” 微微停顿一下，时蘅的声音里又带上了几分不悦：“早说了我跟你一起去多好，毕竟我是个臭名昭著的甲方爸爸……” “不用。即便是只有我一个人站出来，也可以给他们打个样。本身这就是我自己的决定，不是其他人的责任。” “老大，我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冉冉笑着对电话里说道。 见她坚持，时蘅没再说什么：“那你麻利点。过年发的京东卡已经放到你桌子上了，自己回来拿。” “好嘞！” …… 挂断电话，冉冉回头看到了阿宝在门口一脸忧郁相，仿佛他马上要去维权的不是冉冉而是他。 冉冉友好地冲他笑了笑。 阿宝叹了口气，往屋子里看了一眼说：“主管以为你要跑，叫我过来看着你。” 冉冉毫不顾忌地翻了个白眼。 “唉你可真是……”阿宝唉声叹气的，抓着她往一旁闪了闪。“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公司以前也不是没有先例，想要补公积金的话，我给你去人事部说一句就好了，闹的话，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为什么不闹？”冉冉反问回去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要是想赶我走那可真是太好了。” 阿宝被她突如其来整顿职场的勇气吓到了，抓着她半天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