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月神》 1. 入关 《弑月神》全本免费阅读 引子: 卯月初一,惊蛰,雷奔云谲。 子时过,华山巅,臧剑山庄。 庄主齐梁,难以安歇。 他在读信。 一封从杭州快马加急送来的信。 信很短,但他已看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里,他想到多年前的一些往事。 他今年四十有六,执掌臧剑山庄已二十三年零六个月,自认为臧剑山庄由他起更上层楼,而也靠这份功业,成功跻身江湖中最德高望重之列。至少,没有人胆敢在他的面前,在齐家错耾剑法面前造次。 只是这封信,是个例外。 起身,将信投入夜色中那盏孤灯中,昏黄卷噬纸张,只余青烟袅袅,但消息不会一起消失。 翻看黄历。 三天后,卯月初四,诸事不宜。 他从不看黄历,他从不信。 三天后,三年一度的名剑大会将在臧剑山庄举行。 是为评剑,也是选人,多少后起之秀借此声名鹊起,所有江湖中略有些头脸的也将汇聚于此。 中原的盛会......只是这次...... 诸事不宜。 这四个字钉在他心里。 窗外遥夜沉沉,风雷积蓄。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① 第一章 卯月初一,惊蛰,夜黑风高。 子时过,玉门关,龙荒朔漠。 苍青夜空中,残月如弓。一皴沙丘,绵延起伏;上面点缀三两粒骆驼,踽踽独行。 那是关外来的商队。 最前面,一个胡服少年手牵骆驼,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缰绳。 驼铃婉转悠扬。 不远处,自地平线骤然掀起一阵沙暴,遮天压地而来。 一群挥舞弯刀的马匪冲进商队,掀翻骆驼和货箱,准备大开杀戒。 商队哀嚎奔逃。一个矮小的轿夫,奔跑几步便力泄倒地,眼看马匪的铁蹄即将落下。 下一刻,落下的不是铁蹄,是马上的马匪。 几乎在一瞬间,七名马匪纷纷落地。 一个年轻的胡服少年本躲在骆驼后面,耳中嘶鸣戛然而止,探头抬眼,一刹那,他看见骆驼上站着一个人。 是这个人在一瞬间击杀七名马匪。 然后,那人微微低头,瞥他一眼。 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 大漠中,天气瞬息万变,次日正午,暴风迅起,飞沙扬砾,吞日弭天。 眼见沙尘暴即将袭来,那个胡服少年正费力拉扯缰绳,把骆驼赶进客栈旁的马棚。 这是方圆五百里唯一一家客栈。 祁连山脚下白骨客栈,入关要道。蝇攒蚁聚,鱼龙混杂,是非之地。 多少白骨埋于黄沙之下。 少年已将骆驼安顿好,掩鼻眯眼忙走进客栈。 客栈烛火荧荧,昏黄中照亮店小二一张殷勤的脸。 “哟,好大的风沙,客官快进来,打哪来啊?吐火罗啊,这一路可受累不少吧,小店有顶好的葡萄酒,给诸位解解乏。” 烛火中,照亮了少年的脸。面容明丽俊美,间或一笑,眼中光彩扑朔,如宝石般璀璨。身姿修长挺拔,行动时犹如云豹一般流畅骏捷。 一个虬髯大汉并几个轿夫跟在他身后,都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坐下,环顾四周,除他们外并无其他客人。 “小二,近来生意不好么?” “客官不知道么,我们一般做做江湖人的生意,他们借我这地方做点买卖。” “江湖人也做买卖?” “瞧你说的,江湖人也得吃饭不是,和你们一样也做买卖,就是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 “你们买卖东西,他们买卖人。” 少年并无惊诧之色,饶有兴趣地点点头。 一个胖厨子端来几碟干果,因无事可做也站在一旁听闲聊。 小二一边挨个倒茶一边道“最近啊,江湖人来的少了,据说都聚到华山上去了。” “去做什么?” “他们能做什么,比谁打架更厉害呗。”小二调侃道,“华山上的臧剑山庄,马上举行三年一期的名剑大会。” “臧剑山庄?” “对啊,客官可听说过?”见少年摇头,又道,“我记得十几年前臧剑山庄还没有威震四海,还是在那次......” “对了!那次昆仑山大战之后,齐庄主立了大功,从此就芝麻开花节节高啦。” 见少年双眸闪动不住点头,小二兴致更高,扬手指向北面:“当初交战地就在这不远呢。” “小二,我这少爷是第一次出来贩货,你别勾得他撒手落草了。”虬髯大汉笑呵呵道。 “可惜我生晚了,也没瞧见当时的盛况,听老人说,那一战真是神鬼动容天地变色。”小二愈说愈激昂,手舞足蹈起来。 “打来打去,不还是没打来太平日子。”一旁胖厨子磕着干果嗤道,“谁去把贺兰三十六匪帮剿了,那才是真豪杰。” “我才听见说,昨晚贺兰匪帮的二当家去劫道,一去不复回,等找到时,一行七个人全被埋在黄沙下,头都被土狼刨出来啃得稀烂。”小二眉飞色舞道。 “好!”胖厨子喝彩,“只是贺兰匪帮能善罢甘休?” “当然不能啊。”小二瞪厨子一眼,“贺兰匪帮已悬赏五百两白银追杀真凶。” 少年和虬髯大汉对视一眼,眉头都皱出些微担忧。 厨子摇头哀叹:“唉,在陇右道惹上贺兰匪帮,除非躲进肃州独孤家,否则凶多吉少啊。” 少年忍不住问道:“可是,也没有线索,怎么找呢?” “客官,贺兰匪帮在整条入关要道都有眼线,任何有点嫌疑的江湖人还能逃过他们的眼睛么?”小二道。 “但是,能解决掉这七个人一定也不简单。”少年暗中为那人捏一把汗。 “要我看,对方一定也是个大帮派,可能是北冥教天山派之类的,说不定是齐家的人。”小二道。 “得了,不管谁干的,我都祈祷那人逃过一劫。”厨子扔下果核,回去后厨。 “客官,等沙尘暴停了你们也赶紧走吧,尽快入关,匪帮可能会一路排查。”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急躁刺耳的砸门声。 小二忙上前开门。 转瞬间,如沙暴袭来,一群身披短褐头戴斗笠的人闯进来,夹裹着狂风,吹得少年觑起眼睛,片刻才看清那群人皆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康叔。”他小声唤身边的虬髯大汉。 康叔会意,慢慢将手放在腰边弯刀的刀柄上。 那群人领头的古铜肤色,发如铁丝,人高马大,上前一把钳住店小二,犹如老鹰捉小鸡一般。 “小二,今天看见什么怪人没?” 小二陪笑道:“燕老爷,这几天就是些商贩来,哪有什么江湖人。” “我可不信。”一把推开小二,径直走向少年这桌。 小二差点一个趔趄,忙几步窜到少年身后,低声急道:“他就是贺兰匪帮的首领燕不留,可千万别惹着他。” “你们,”燕不留举起鬼头刀,指向少年,“见没见过七个和我们一样打扮的人?” 少年望向燕不留,镇定道:“没有。” 然而紧接着,匪徒掀翻他们码放在墙角的货箱,惊呼:“这里有新刀痕!” 燕不留登时怒容满面,咆哮道:“还说没见过!”说完,伸出铁爪直取少年的面门。 康叔一跃而起,腰刀出鞘,可燕不留抢先一步,提刀格挡,反手一挥,康叔捂住血流如注的胳膊滚落在地。 少年急遽起身,护在康叔面前。 燕不留反而狞笑起来:“好,好,在抓到凶手之前先拿你们祭祭二当家。” 少年欲拾起康叔掉落在地的弯刀,终究晚了一步,下一刻,刀光夹杂浓重的血腥气猛烈已扑向少年面前。 小二有些不忍心地闭上眼睛。 然而并没有出现利器割破皮肉的动静,而是破空而来一线“咻”,接着是铿锵叮当,刀剑相向之声。 一星寒光自门口/射来,竟截断了燕不留的鬼头刀。 众人眼光齐聚门口。 大门洞开,风沙下站着一个身影。 这实在是一个不能不被注意到的身影。 无论从何而来,至少他的装束古怪至极:头戴花锦浑脱帽;外着白色交领袍服,上身却被是歪七扭八,露出两节胳膊,好似僧侣袈裟;下身宝相纹小口裤,脚穿赤脚黄麻鞋;更匪夷所思的是头顶帷帽,以纱遮面。 胡不胡汉不汉,俗不俗僧不僧,女不女男不男。 那人走进客栈,步伐不疾不徐,身形高挑颀长,动作轻敏飘逸。 少年已经认出,正是伫立在骆驼上的那个人。 燕不留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挥舞着一半鬼头刀狂奔而去,扑向那人。 怪人动作如野猫般迅捷,几乎是眨眼之间,右手微抬,一拳精准捶向燕不留拿刀的右臂腋窝。 只这样轻巧的一招,燕不留顿时松刀落地,捂着胳膊跪地哀嚎。 其他马匪见首领如此,皆面如土色,举着刀颤颤巍巍地围拢,却不敢轻举妄动。 “一碗茶。” 怪人在少年对面坐下,声音沙哑冷涩,像是许久未开口,帷帽后的面目模糊不清。 小二本瑟缩在柜台后面,此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战战兢兢蹭到桌旁,给怪人倒了一碗酽茶。 大漠之中,浓茶苦涩,如风沙入喉,那人立刻端起一饮而尽。 而燕不留已忍痛撑起身子,双目猩红咬牙切齿,举刀冲去。 少年忙惊呼:“小心。” 怪人不紧不慢,放下茶碗,反手一掌。 少年根本没看 2. 自刭 《弑月神》全本免费阅读 漫天的风沙,身下如舟中荡漾。 像是烟波浩渺的大海。 海上是星星点点的烛火。那是母亲去世那天一望无际的悼念烛火。 她踉踉跄跄地走进母亲的灵堂,微茫荧惑中,母亲的背景若隐若现。 遗言如闪电划过夜空, “恩怨情仇都需了结,你替我去办。”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背影。 “母亲,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阿底提之经到底在哪里?” “了结之后,你自然会找到。” “母亲,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一直漠视我?” 烛火化为冰冷的泪痕向她铺天盖地淋来,她拔腿狂奔,撕心裂肺地痛楚中只想追上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然而背影终于回首。 那是她自己的脸。 她醒了。 依然在骆驼上,难怪有摇晃漂泊之感。 她出城已有七天,犹如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家只在舟车劳顿之时的小憩中才能梦见。 这七天里,她一路往东,但却没有更多的线索,只知道如今关内唯一能和自己扯上关系的,是一个姓齐的男人。 她没有撒谎,她的确没有名字。 她们家族的女人出生都没有名字,只有在上一代去世后继承她的名号。 弑月神。 这个曾经威震武林的名号,已逐渐褪色,只剩下传说中一切武学与秘术的源头阿底提之经。 耳边已没有大漠的风沙呼啸,而是和煦春风和清脆啁啾,处处苍翠葱茏,但她默默攥紧潮湿的手心。 “冷姑娘,再有一个时辰就到华山了。” 那个叫独孤河的少年执意送她到华山,还自作主张一定要做她的小跟班给她壮声势。 她居高临下打量着他愉快的头顶,心中说不清是希望他陪伴还是离开。 *** 臧剑山庄正门,旭日初升,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阶上两个家丁正周到迎接,一叠声通报名号。 突然两个人影闪到门口,径直闯向大门。 家丁忙伸手阻拦,却见一人面容俊丽疏朗,身形挺拔舒展,一身精致考究的朱雀联珠忍冬纹胡服长袍,左耳边三枚金纹双龙耳钉,眉睫如墨,深目高鼻,皓齿星眸,最重要的,是眸中的幽幽墨绿。 似乎有几分神气,但另一个,落拓潦草,荒诞不羁,轻蔑之心顿起。 “请帖?”她不解地转向独孤河,“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参加名剑大会?没有请帖谁知道你是谁,趁早请回吧。”家丁更加不屑。” “那么,你们现在给我发一份不就好了。”她对家丁道,语气坦然,绝无玩笑之意。 “你谁啊!好大的口气。”家丁不耐烦地挥挥手,勒令赶紧滚蛋。 这在僵持时,后面却又上前两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一个身穿象牙白长衫,滚边绣竹青松龄芝寿,面色苍白,清癯高华,翩然俊雅,持一杆乌木鎏金手杖;另一位身穿棕灰劲装女子,精瘦沉稳,简朴内敛,怀抱一柄漆黑长剑。 二人径直走过大门,如主人一般,无一人阻拦。 劲装女子擦肩而过,只一刹那,她一贯漫不经心的眼神骤然犹如霜冻般现出警戒的锐利。 “这是真高手。”她暗自低语,目光追踪女子片刻。又稳定心神,转向家丁,不服道:“凭什么他们不需要请帖!” “那可是炼影堂的虚破公子和沉瑟姑娘,多少达官显贵都死在练影堂的剑下,别说臧剑山庄,就是如今龙位上的也得留三分薄面。哪来的乡下土包子,赶紧滚,别在这聒噪!” “炼影堂……”她歪头思躇,似乎觉得有些熟悉,但记忆久远,朦胧不清。 家丁正欲抬手往她肩上推去,却被一旁的独孤河猛伸手拦截,顿时脸皱成一团,几乎跪下。 独孤河嗤笑道:“你该谢谢我,惹着我不过手腕痛一痛,惹着这位姑娘了,只怕小命不保。” 许是家丁的痛哭引来了齐家护卫,几个持剑护卫感到大门,包围二人,认定是来寻衅滋事。 她眉头微蹙,慢条斯理地摘下帷帽,夹在腋下,无视身边所有人,大踏步冲进大门。 她要追上刚才那个练影堂。 然而齐家还没见过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护卫拔剑而上。独孤河松开家丁,身形一晃,拦住后面几个护卫,嬉皮笑脸地道歉,对方却不领情,一剑砍向他的脖颈。 而正前方,四个护卫已追上她。毕竟是臧剑山庄的护庄侍卫,至少都已习得错耾剑法四五成的功力。 但她毫无回首之意。转瞬间,剑尖已经抵达她的左侧胸骨,而另外两剑已封住她左右避退的出路,剩下一人临空跃起,拦住她去路,这下于她而言无论任何一个方位都绝无生门。 独孤河暗道不妙,奋力从护卫中挣脱,意图拦截她背后那一剑。 然而她突然动了。 非常小幅度地动了。 仍旧是看似漫不经心地取下帷帽,手腕一抖,往身后信手一轮。帷帽旋转飞舞一圈,竟然生生格挡住护卫的剑势,借力打力,劈退众人,左右护卫力泄松手,一击即溃。 四个身经百战的齐家护卫竟然被一顶小小的帷帽所败。 帷帽击败护卫,犹自晃晃悠悠地在空中飞舞。一个身形凌空而来,探手抓住帷帽,稳稳当当落在她面前,衣着华贵,风度潇洒,饶有兴趣垂目观摩一番帷帽,抬眼转向她,朗声笑道:“姑娘好身手,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她伸手,只说:“还我。” “在下臧剑山庄少庄主齐潇,请问姑娘是哪一门哪一派?” 她仍是沉默。 独孤河见状,立马上前打圆场,嘻嘻哈哈道:“见过齐少庄主,这是我的同伴,在下小门小户不足挂齿,久仰臧剑山庄,祈求一睹大会盛景,请齐少庄主成人之美。” 齐潇的视线从她挪到独孤河身上,尤其在他的一对碧眼上停留片刻,眉头微蹙,但立刻展颜,顺势而道:“既如此,臧剑山庄也乐意为武林新秀大开门户,你们几个,带二位客人去朝阳峰。” 她突然开口,仍是那句“还我”。 齐潇和独孤河相视一笑,道:“这顶帷帽又破又旧,不如在下送姑娘一顶崭新的,可好?” 她不假思索,立马点头答应。 二人皆是一愣,齐潇大笑,拿起帷帽,转身离开。 家丁上前,为二人引路。 齐家毕竟基业深厚,满眼雕梁画栋,却也不似江南庭院曲折蜿蜒,多了些奇崛的神采,倒也符合华山险峻的风姿。 朝阳峰的群英台上,金光遍地,人山人海。 最前方已圈出擂台,周围不少人跃跃欲试。她站定,踮脚张望,猛然视线抓住什么,正是刚从他们身边轻而易举走过大门的青白长衫公子,家丁口中“炼影堂”之流,正坐在最前排中心。 想此刻就上前询问,但又顾忌到人多口杂,且离家时被照顾自己的保姆劝告先代弑月神当初在江湖中树敌甚广,为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此次还需低调行事,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名号,只好暂且按耐住。 二人站定,独孤河打量四周,一旁两人正在闲聊。 “好大的气派,怪不得江湖中都说,如今齐家势倾天下。” “你知道什么,虽江南道花家已亡,但剑南道聂家和陇右道独孤家也不是名微众寡,大有三足鼎立之势。” “当年江南道被齐家聂家蚕食,独孤家半点好处没捞到,聂家又人丁衰落,剩下寡母孤女支撑门户,怎能不说齐家如日中天。” “怎么这次聂家没派人来?” “听见说聂家在忙着给他家小姐筹办十八岁生日宴。” “我看是不想来吧。” “聂家小姐的母亲可是齐庄主的亲妹妹。” “呵呵,豆萁相煎的事可是屡见不鲜呢。” “唉,确实,练影堂竟然都来了,还以为已与齐家恩断义绝了。” “听闻虚破公子沉疴缠身,炼影堂全由沉瑟姑娘一人撑起。” “唉,可惜了,沉瑟姑娘若是生在齐家这般高门大户,如今怕已是中流砥柱,可惜出生寒微。” “这是什么话,沉瑟姑娘可是三年前名剑大会一举夺魁,况且你也不看看她的剑术是谁人传授……” 因有根带子在刚刚登山时断裂,她只顾低头摆弄自己的麻草鞋。 侍女奉茶,上面摆放着两杯上好的阳羡茶。身后却又跟来两个侍女,都各捧一只玳瑁螺钿八角盒。 捧盒侍女上前,揭开 3. 重逢 《弑月神》全本免费阅读 午时三刻,华山朝阳峰,金锣腾空。 齐梁的血自腔内喷薄而出,染红了华山之巅上的每一寸空气,头颅落地,滚出余丈远。 所有人目瞪口呆,半晌才醒悟过来,纷纷惊呼,登时乱作一团。 齐潇几步疾冲,抱起父亲的尸体,目眦尽裂,欲哭无泪。 虚破扶着手杖起身离座,想走近些观察尸首。 她趁乱窜进擂台,径直冲向虚破面前,急促问道:“你姓齐么?” 虚破清俊的面容现出疑虑,而在看清来人双眸时瞳孔剧烈震颤,下意识道:“不......” 一群侍卫冲上擂台,冲散二人,虚破感到左臂被人一拉,一回首是沉瑟肃寂的脸庞,等回过神时,那人已消失在人群中。 不姓齐,为什么会这样,记忆深处的确影影绰绰有练影堂这三个字的影子,可她记得,练影堂那个和她有关系的人,分明姓齐。 难道找错人了?她有些气馁地顺着人群漫步目地踱到齐梁的尸首边。 虚破在震惊中张望梭巡,此刻前排响起一阵痛心疾首之音: “果然这修光剑是魔物,大邪!就算再是好剑但终究出自异族女子之手,且一度危害我中原武林。如今我中原武林盛会,群贤毕至,怎好是为了争夺此种阴异之物。我看老庄主就是被这剑咒死的!” 正是泰山纯阳宫乾清道长。 虚破摇摇头,蹙眉上前,附身细细查看尸体。 另一端独孤河已追上她,气喘吁吁道:“好吓人,竟然有人自杀。” 此刻她才注意到尸体,面容微微凝滞,望向地面。 齐梁是自尽而死,这是众人眼中铁板钉钉的事实,不然,何以解释一个正常人会劈下自己的头颅。 她的视线从擂台上的一横血迹,慢慢向下,停留在齐梁滚落在血泊中的头颅上,似乎那片不详的阴蓝仍未随着生命一起消散。 她缓缓走向头颅,蹲下仔细端详。独孤河也在她身边蹲下,等待许久,她开口,声音沙哑低涩:“是中毒。” “中毒?”独孤河诧异。 而在身体的那一端,几乎是不约而同,虚破双唇翕动,轻轻吐出一句:“有中毒的迹象。” 本来满面悲悸的齐潇猛然反应过来,急忙偏过脸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突然几声咳嗽打断他的声音,缓了缓,才指着地上继续道,“你看,血液。” 地上齐梁的血液,不知何时,不但未曾凝结,竟然还散发出微微幽蓝。 虚破缓缓转身,双眸微动,本来平静似玉雕般的面容暗潮涌动,直视乾清道长道:“道长此言差矣,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本就是牵强附会,如今疑点重重真凶未明,怎好随意诬陷。” “好,好。”乾清道长起身怒道,“你如此袒护修光剑,怕不是还和魔道有勾结!” 虚破阖眼不语。 乾清真人冷嗤一声,扬手指向修光剑,喝道:“烟罗缕宫屡屡进犯,中原正统岌岌可危,如今已过了长江,怕不日就抵达你齐家洛阳本部。非我族类,皆属天魔外道,如今一柄异族的破剑就让你们趋之若鹜,将来果真异族魔教来袭,怕不是望风而溃,红紫乱朱,中原危矣。” 说完,欲拂袖而去。 “即刻封山!谁也不准走!” 齐潇霍然起身,眸中猩红,声嘶力竭。 “我父亲死因未明,不准走!” 一石激起千层浪,马上有人不满:“老庄主是自尽而死,可是大家亲眼所见,咱们大伙可没有牵扯,你这样是把诸位都视为凶手么!” 众人骚乱,眼见即将兵刃相接。 虚破长叹一声,对齐潇道:“少庄主,依我看,如今江湖中,能让老庄主这号人物中毒且不留痕迹的,不超过三个。” “姚州无量门,南海烟罗缕宫……” 虚破却咽下最后一个名字。 齐潇正欲追问,忽然听见虚破身后有一女声传来。 “遮天魔女所创,弑月城。” 声音低缓浑厚,如黄钟大吕,让人为之一振。 沉瑟出现,面目肃寂。 但她的话让虚破双眸荡起涟漪,瞥向沉瑟,欲言又止。 “可是,弑月城已隐居多年,再不干涉江湖,为何对我父亲?”齐潇愕然。 沉瑟并不回应,仍旧抱剑缄默矗立。 “无量门,向来神秘,此次并无人前来。”虚破沉吟,“只剩下烟罗缕宫,若真是其所为,烟罗缕宫不费一兵一卒斩落中原大将,只怕众人恐慌。” “少庄主,不如此刻尽快搜查山庄,尤其注意近期才招入山庄的下人,还有,请各门派帮主查清本帮是否有生人混入。” 顷刻间,已有五十多位护庄侍卫上前,将宾客围住,但因毕竟都在江湖中有些名声,侍卫态度并不倨傲。众人为了清白和臧剑山庄的面子,勉强服从搜查。 只是她和独孤河无门无派,正是所谓的“生人”。 独孤河有些手足无措,还是努力镇定下来,急促道:“实在不行,就说我们是天山派的,反正天遥地远,也不能立刻去查,等会儿趁机再溜出去。” 她暗自思索,身份不好暴露,人又没找到,只好暂且接受他的提议。 侍卫上前盘查,独孤河也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胡言乱语,竟然诳得侍卫半信半疑,正要放过他们之时,突然乾清道长从远处逼近,鹰觑鹘望,厉声道:“天山派,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又猛地瞅向少女,狠厉道:“你的眼睛!我听闻遮天魔女便是双眸有茈藐之色,你是不是和那个妖女有关系!” 独孤河忙打圆场:“关外之人瞳色多样,有什么稀奇,我们不认识你说的那人。” 忽然空中飞过一道寒光,不偏不倚,转瞬间便斜斜削去道长的发髻,顿时一个风仪严峻的道长变成一个首如飞蓬的乞丐。 独孤河目瞪口呆望向她,她横眉抿嘴直视对方双眼,但不发一言。 独孤河还欲上前赔笑几句,却被乾清道长突然一掌劈来,躲闪不及,眼见就要被打中胸膛。 千钧一发之际,她箭步窜上前,飞身抬腿踢向道长手臂。道长急促格挡,猛然收掌后退,独孤河因躲闪扑倒在地。 她上前,拉起独孤河。 “你没事吧?”独孤河忙问。 “姑娘,如果再不说,休怪我们无礼了。”侍卫已拔剑逼近。 她仍是一言不发,双目紧盯侍卫,步步后退,突然一个纵身跃起,凌空翻身迅捷精准,犹如苍鹰捕猎般降落在擂台上。 她的目标,正是那柄修光剑,她需要这柄武器。 如今形势危急,赤手空拳已难以招架,但她聚月光为实物的秘术是祖辈从阿底提之经中参悟而来,那柄修光剑,正是母亲七年前运用此种秘术在当年月光最强烈之时耗费数月锻造而成,此刻若暴露秘术,恐被人觉察身份,故此上前抢剑。 台上仍跪在尸体旁的齐潇,和正冥思苦想的虚破皆不加防备。她猛扑向紫檀盒,一掌劈碎,取出修光剑,握于手中。 长剑似乎发出一声呼啸,一线寒光流转不绝。 虚破反应过来,抬眼望去,忽然面色震颤,犹如江河决堤。 然而下一刻,她持剑在手,直刺虚破。 一来要逼他出手 4. 线索 《弑月神》全本免费阅读 十七年前,固若金汤的弑月城被人攻破。 这几乎是绝无可能之事,因为弑月城地处荒漠深处的绿洲之中,且有一条河流绕城守护。河中有先代弑月神设下的结界,若无入城秘法,连飞鸟游鱼都不可通行。 但这样坚如磐石的弑月城却被攻破。 母亲不得不逃难避祸,在外面,遇到了她的父亲。并在父亲长姐的家中生下她。 那里便是练影堂。 齐渺是长姐的五岁的独子。 在那里,她与他一同长大。 那时,他叫她弑月妹妹。 直到三年后,母亲夺回弑月城,带她离开。 “渺......”一抹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逐渐绽放,如冰川解冻。但转瞬间戒心再次袭来,她警觉道:“你是齐渺?怎么证明?” 虚破无奈笑着低声道:“我的确证明不了我是齐渺,因为齐渺已经......这样,你左脚侠溪穴上有五颗痣汇聚成梅花状,还有......”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断章,“这枚玛瑙刻章还是你选的,我刻的是你父亲我母亲的姓,本想在你三周岁生辰送你,但......你走得匆忙......” 弑月上前,垂眸细看,是记忆中的一方小白玉刻章,末端一个稚嫩的“弥”字,却不知为何从中间断为两截。面色触动,终于喜笑颜开,欢畅道:“你是渺哥哥!” 说完拉起虚破的手,略带怜惜道:“你怎么成了这样?” 虚破苦笑叹息:“说来话长。”言毕环顾四周,肃声道:“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晚你随我回炼影堂。” “好哇好哇。”弑月一口应承。面对终于寻到所找之人,欣喜过望不免露出些孩童般的跳脱。 “好,好。”虚破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笑容,“你出城后直接到这里的么?一路上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吧?” 弑月点头复而摇头,虚破正色道:“你既出城,切不可暴露身份,尤其是这里,如今中原武林没有人想再听到‘弑月神’之名。” 再次郑重点头后弑月立刻环顾四周,低声急切道:“我这次出城,是为复仇。” 话音刚落,独孤河挣开侍卫的控制,连忙跑过来:“你没事吧?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位姓齐的么?” 虚破抬眼镇定自若地和独孤河对视一眼,问:“这位是?” “是独孤河,我从关外他就跟着我。”弑月随口答。 虚破微阖的眼中转瞬即逝一抹锐利,身后沉瑟右手闪电般微动,似乎准备搭上左侧的剑柄。 独孤河忙摆手解释:“误会误会,我是生意人,不问你们江湖事。贩货时遭遇马匪得冷姑娘相救,就想帮她一点忙。” 虚破闻言回首,微微诧异:“冷姑娘?”又望向弑月,笑道:“你何时姓冷了?” 弑月似乎并不在意,也没有理会这个话题,只问虚破:“姑母可还好?” 虚破嘘声阻止,摇摇头。弑月会意,便咽下话题。 虚破回首望了望已被侍卫搀扶起的齐潇,叹息道:“今日和你重逢,却不想突遭事故。” “他的死没那么简单”弑月认真道,“是中毒。” 虚破点头,赞许道:“没错,事有蹊跷。” 思躇片刻,又道:“齐梁庄主在江湖中德高望重,一生光明磊落行侠仗义,提携后辈,此次更是为了中原武林能和衷共济而劳形苦神,我想中原武林中实在无人能下此毒手。” “那能是谁?” “我目前还未找到证据,只是有几个可疑之人。”虚破低声道,“无量门,地处剑南道,是聂家的势力范畴,若是无量门,只怕齐聂两家要同室操戈,若是烟罗缕宫,倒有几分可能。” “烟罗缕宫是南海最大门派,近些年熏天赫地,大有进犯中原之势。当务之急是若有烟罗缕宫之人潜伏在臧剑山庄,必须尽快揪出来。” 家丁已收敛齐梁尸首,虚破便带着几人来到齐潇面前,正色道:“少庄主,我已在诸位英豪面前起誓,一定助你找出真凶。” 齐潇沙哑叹道:“多谢虚破公子,可惜我父亲生前对他们多有照拂,如今刚一过身,这些人却只会袖手旁观,妄称为名门正派。” 本来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沉瑟嘴角抽动,冷笑一声。 虚破道:“烦请带我去老庄主近日独自停留之处,看看是否还能找到蛛丝马迹。” *** 书房大门洞开,粗看并无任何异样,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透露出一丝诡异的安详。 虚破站在门口仰望环顾,思索片刻,偏头对一直近身站立的沉瑟道:“沉瑟,你去屋顶看看。” 沉瑟立刻走出书房,只轻巧点地,便如飞燕般纵身直上,落在屋顶。铺满屋顶的琉璃瓦,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独孤河咂舌,低声道:“这个‘炼影堂’也好厉害啊。” 弑月不发一言,目光一直追随着这个名为“沉瑟”的沉默女子,急步到屋檐下,昂首捕捉屋顶上的窸窸窣窣。 又偏脸问虚破:“沉瑟是谁?” 虚破一面研究书房内部陈设,一面回道:“她是我的同伴,也是我最信任之人,你也可以信任她。” 弑月低头不语。 虚破在齐潇的指点下,翻看齐梁案牍上的纸张,只是些山庄日常事宜和与其他帮派的例行联系,并无可疑之处。 甚至一直服侍齐梁的家丁也回话,昨日和今日,齐梁都不曾进食,甚至连茶都不曾喝过。 虚破缓缓起身,叹息:“看来这凶手的手段相当高明,况且老庄主似乎有所预料,所以对饮食严防死守。只是这毒到底从何而来?” 齐潇补充:“家父只在三天前夜晚在书房中停留几个时辰,之后一直忙于筹办大会,甚至休息都只在前厅闭目养神几个时辰,身边从来没有断过人,即便是毒气毒粉,也没有只伤一人的道理。” 突然外面沉瑟从屋顶落地,身姿依旧沉稳利落,径直来到虚破面前。 “屋顶没有入侵的迹象。” 此言一出,虚破面色愈加凝重,许久,才迟迟道:“还有一点,老庄主自知中毒,为何不求救,竟选择自断头颅。” 似乎书房处的线索已断,一团压抑的阴云笼罩在臧剑山庄之上,连正午的阳光都无法驱散。 虚破仍旧在案牍边 5. 疑凶 《弑月神》全本免费阅读 迎面撞见一个家丁,见虚破便道:“虚破公子,我家少庄主让我回话,各帮派排查过,并无生面孔。” “人都走了吗?”虚破沉声问。 “各帮主吵嚷,少庄主无法,已准备开山门。” “你即刻回去告诉少庄主,继续封山。” 待家丁跑远,对弑月低声道:“你无请帖上山,无名无派,且已在众人眼前出手,一定会被怀疑,所以我方才已在众人面前宣告你是隐侠新收的小徒。” “隐侠是谁?”弑月问。 “你不记得她么?”虚破柔声道,“也好,回炼影堂我会告诉你。如今为防有人查问,你记着,隐侠是如今江湖有北斗之尊的大侠,性情洒脱疏荡,大隐隐于市,矮胖粗壮,发花黑面无痣,善剑术。” 齐潇已在前厅被个帮主包围,应接不暇,见虚破如见救星,忙上前道:“封山怕是封不久。” 虚破沉吟道:“山庄只怕已有人易容潜入,即刻挨个检验面部痕迹,再精妙的易容也不是天衣无缝。” “还有,老庄主在书房时是否收到过一封信?” 齐潇皱眉道:“是有信,从杭州送来的烟罗缕宫进犯衢州的消息。” “这一路上,谁碰过信?” “自杭州密封后,一路经手众多,从何查起。”齐潇面露难色。 “密封者是谁?”虚破问。 “是齐家多年的老奴仆,绝无可能背叛齐家。”齐潇斩钉截铁道。 弑月骤然灵光一闪,想起刚才那道咒中还有一点重要信息,欲提点虚破,又想到他的叮嘱,只好暂且缄默。 万幸很快齐潇亲自去问询山庄佣人,弑月趁此耳语虚破:“那道咒并不是一劳永逸,要想置人于死地,必须在读信的三个时辰前下咒,且需保证目标亲自读信。” 很快家丁回禀,金光寨中果真搜出一个易容混入。 而齐潇也找来卯月初一在书房值班的家丁齐重九和送信侍女绛儿。 金光寨寨主亲自押来一个中等身量,尖嘴猴腮的白面男人,对齐潇抱拳道歉:“还望少庄主恕罪,不慎让这个歹人混入其中。” 虚破抬眼,看清此人面目,冷笑道:“原来是千面夜叉玉避役,你不是因为被通缉已逃往关外,怎么会在华山?” 玉避役自知难以逃脱,索性一股脑道:“倒是想走,还没到白骨客栈,听见说贺兰匪帮被人一夜之间灭个干净,担心是朝廷剿匪,我那过所又是造的假的,以为马上要严查,索性避回关内。” “贺兰......”独孤河瞄向弑月,她却神色如常。 “既如此,就该好好躲着,没有出来招摇的道理。”齐潇怒道。 “我如此费心易容,哪里想招摇了!”玉避役嚷道,“只是听说臧剑山庄有修光剑,我就想......” “还不老实交代!”金光寨寨主一个耳刮子呼在玉避役脸上,顿时玉面上五个鲜红的指印。 “玉门关守军将领喜好收藏剑器,我就想撞大运偷出来去贿赂贿赂。”玉避役哭喊起来。 “玉避役只是飞贼,即便精通易容,但从未听过会秘术下咒,只怕并不是他。”虚破对齐潇分析。 “兴许只是伪装?”齐潇仍紧盯玉避役。 “什么秘术啊,我听也没听过!”玉避役哭得愈加撕心裂肺。 弑月凑到虚破身后,悄声道:“他不会秘术。” 虚破不动声色:“这里面谁会?” “无人。” 虚破面色冷若冰霜。 “齐重九,初一日你值班见谁出入过书房?”齐潇只好暂且放下玉避役,转向齐重九。 “那日除了绛儿和老爷,再无人。” “初一那天并不该你值班书房,为何换班?” “小的只是后几日有事,换班好腾出闲余。”齐重九跪地道。 “什么事?” “只是我老母来看我,我想着随她家去一趟,后来大会事宜忙乱,没走脱。”言语恳切,倒是滴水不漏。 “那你呢?”齐潇转向绛儿。 “初一晚饭后我只是照往常一样洒扫院子,却听门外有人扣门,是南方来的信使,让我交给庄主,我一刻不敢怠慢,立刻送去他书房。”绛儿一边淌眼抹泪一边低诉。 “你几时接的信?当时庄主在书房么?”虚破问。 “大概是酉时之后。庄主不在,我放在他桌上。”绛儿顿了顿,又道,“担心事情紧急,放下信我就去找庄主,因见书房大开,担心失窃,还回去锁上门。当时庄主在前厅,接到消息立刻赶去,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齐重九那时在哪里?” “我放信时,像是往厨房方向去了。” 齐潇一拍桌子,对齐重九喝道:“你又换班,又玩忽职守,到底做什么去了!” “绛儿胡说,我一直在书房值守,能去哪里?”齐重九抖衣颤道。 绛儿忽然低下头,踟蹰道:“我记得,我记得当日在书房后,见到齐重九和谁交谈......” “少庄主,一定是绛儿嫁祸,老庄主一定是她害死的!”齐重九忽然挺身扑向绛儿。 沉瑟动作极快,抄起茶杯掷中齐重九左肩,顿时痛得他蜷缩成一团,但显然未出全力,至少齐重九未受重伤。 齐潇查过出入山庄的通行记录,却发现确有齐重九的老母。 “你母亲每月初一便上山看你,为何这次隐瞒?”齐潇对已被制服住的齐重九问。 “我,我真没有下毒,只是,只是想趁在书房值班,偷几件小东西让老母送出去换钱。”齐重九吃痛哭道。 “既如此,你把初一整日行踪细细讲来。”虚破沉吟道。 “我整日都在书房值班,本来以为最近庄主筹备大会,不会进书房,就在晚饭时进去拿了书架上的一只玛瑙杯,远远瞅见绛儿过来,便忙出去给母亲收着,母亲害怕被搜查,没法我又去厨房给她找来一筐烂菜叶让藏在里面。” “然后呢?”齐潇忙问。 “回去老爷已经进书房锁门,让我退下,我就回房睡觉了,句句属实,不敢隐瞒。” “齐重九是自幼进臧剑山庄,他母亲也不过是附近寻常老农。”齐潇对虚破道,“以及,书房的钥匙,只有我父亲和当日值班的人有。” 虚破闭目深思片刻,猛然睁开,缓缓道:“齐重九,你母亲呢?” “母亲早已下山。” “找她来。” 齐潇即命护卫去齐重九家,不久后回禀,已人去楼空。 “齐重九,你母亲这是畏罪潜逃么?”齐潇怒道。 “我母亲不见了?她去哪了啊!”齐重九忍痛一跃而起,扯住护卫便哭天喊地。 “少庄主,庄农以地为重,况且只是偷窃玛瑙杯,即便败露,不过杖责十余,没有为此背井离乡的道理。”虚破蹙眉道。 “但此刻情景,除了齐重九,还能是谁……”齐潇无奈道,“唉,关押齐重九,待父亲安葬后,家规处置。” “少庄主不是我啊!冤枉啊!”齐重九刚听到家规二字,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昏死过去。 “且慢。”却听见人群后一个苍老和蔼的声音传来。 众人目光齐聚,正是五台山无为师太。 “贫尼今早上山时,曾于山腰路边树丛中发现一昏迷老妪,救醒后自称有一男在臧剑山庄当差。因她仍虚弱,便安置 6. 遗言 《弑月神》全本免费阅读 “我此番出城,是为复仇。” 长安炼影堂,子时初刻,无人入眠。 昏黄彩绘瓷灯后,虚破的脸如水纹漾开。许久,他开口:“弑月……” “弑月,所以你母亲已经?” 这个一直面容孤绝冷僻的少女,在被如此郑重呼为“弑月”时,似乎有稍许的恍然,这是重若千钧的两个字。 “是的,半年前,我母亲已散尽功力而去。”许久,又道,“你是第一个唤我‘弑月’的人,以后这个名号便由我继承了。” “唉……”虚破眼眸微动,似乎有泪滴凝聚,但还是堪堪忍下,“所以你母亲临终前遗言复仇?” 弑月面色凝重,坦言:“她说‘恩怨情仇都需了结,你替我去办。’” 虚破摇头,不解其意。 “我一路想来,不知仇人是谁,甚至不知为何报仇。” “你三岁时你母亲接你回城,一别十三年,也不知这期间可还有什么仇怨结下?”虚破无奈道。 “母亲也没有明说。”弑月有些失落,“弑月城向来隐居避世,这十四年我从未出过城,更无外人进入,在城中也只是日复一日地修行,很多事情她并没有告诉我,只说过姥姥当初在江湖中树大招风,会不会是姥姥的仇人?” “弑月□□号谁人不知。”虚破垂目冥思,“但若说仇......江湖中的仇恨浩如烟海,谁知道上一辈又有哪些恩恩怨怨。” 见弑月似乎些微消沉,又忙劝道:“你才出城,不必时时纠结此事,明日我去探查探查,找找当日你母亲可曾与谁结仇。你先住在练影堂吧,就是你出生的那间屋子。我一直保留屋中陈设,回想那段日子真是天真无忧。” 弑月点头:“我还隐约记得当时你带我捉蛐蛐。” “你还记得?”虚破惊喜道,“还有次我带你捉鱼,险些害你落水,被母亲好一顿责罚。” “你还没有告诉我姑母如何?” 虚破神色一凝,骤然哀戚,沉声道:“母亲已于多年前离开,你我都已失去母亲。” 怕弑月伤怀,他忙接着道:“一晃也十六年了,我至今还记得你出生那天。” “我也不过五岁,记得已过掌灯时节,正在院内骑竹马,忽然听到有人夜叩门,以为又是急事找母亲,却见母亲许久不见的弟弟出现的门口,另有一位陌生女子。” “母亲焦急赶来,我至今仍记得第一次见到母亲脸上的惶恐。” “因为我母亲的身份么?”弑月问。 “兴许是吧。”虚破感叹,“即便知道这非明智之举,还是选择收留他们。第二天刚黎明,你就出生在那个有水塘的院子里。” “很快你母亲离去,舅舅也再次随她消失,母亲即便不舍,还是只能由他。” “姑母这些年也不容易……”弑月低声道。 虚破的回忆已回到四岁时骑在竹马上的那个小男孩身上,那是他这一生最懵懂无知的年纪。 那晚的夜色也不能掩盖女人身上的血气,似乎整个武林对阿底提的癫狂都化为刀光剑影杀向那个女人,就在他们刚刚进屋之后,站在大门口的他,似乎看见了追杀他们的魑魅魍魉。 那晚每一个人都是愁绪万千,似乎即便是新生命的降临也不能带来丝毫生机。那撕心裂肺的啼哭,似乎预示着某种命运。 某种伴泪而来也将伴泪而去的命运。 他看到父亲和舅舅对灯无言,一张脸是隐忍,一张脸是歉意。 直到乳母清晓将他唤醒,嘱咐看望新生表妹时需端庄老成。 路过前厅时,灯下尽是蜡炬。 流云飞鸟屏风后是一双紫色的眼睛,疲惫但无黯淡的紫色眼睛。 她并没有和他说话,时至今日,他不再能记起她的面容,她的声音,但那个像是由哀婉凝结而成的朦胧影子,仍留在他心底。 后来,他捧着自己磨刻的小石头骆驼想逗一逗表妹,也想试试那紫色眼睛的女人是否真的从来不笑,房间里却只剩下侍女陪着表妹。 他们已经离开。 紫色眼睛的表妹,他起誓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直到灾祸两年后如约而至。 他也失去了双亲。 “母亲很少说起往事,我也是听城中年长侍女所说,如今出城才知道,弑月城多年隐居,还是为江湖所忌惮。”弑月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来。 “是啊,只是当年弑月城的名号,已让多少人风声鹤唳。” 弑月的双眸微沉,悻悻道:“我自知还没有达到母辈的高度,有愧家门。” 虚破温言劝道:“在江湖新秀中你已是出类拔萃,何必妄自菲薄,假以时日,便可望其项背。” 弑月也不再低落,问:“那么,那位沉瑟姑娘和我比如何?” 虚破苦笑:“何必与沉瑟比较,她与你……”顿了顿,似乎斟酌片刻,“互有优劣。” 弑月并没有满足这种敷衍,在华山之巅上的那一招的较量,已经让她对沉瑟激起强烈的兴趣,可以说这是她出城以来,遇见的唯一值得认真的对手。 “互有优劣?必然武无第二,我会找机会和她请教请教。”弑月若有所思道。 *** 言出必行,第二天一早,弑月便赶到前厅,恰好见虚破和沉瑟正在议事。 虚破见她来,笑道:“沉瑟马上要去凉州一趟,正好你做我的护卫吧。” 弑月进来,却满眼只盯着沉瑟。沉瑟垂目阅密函,并不看她。 虚破正自己磨墨,自顾自道:“今日有空,陪你去西市瞧瞧如何?” “去凉州做什么?”弑月眼盯着沉瑟,问的却是虚破。 不等虚破回答,门外响起一个开朗的人声。 “去凉州?怎不早说,要玩可以找我当导游嘛。”独孤河一边调笑一边进来。 “此次倒非游玩,下次有闲情逸致一定请独孤郎君带我们领略一番大漠风采。”虚破取笔蘸墨。 昨晚二人已就独孤河商议一番,到底此人陪同弑月一程,且虚破见弑月似乎并不想就此分离,虽然此时独孤河自称普通商贾并未涉足过江湖,但毕竟人心难测,只叮嘱弑月需防备,平素相处多留个心眼便是。 沉瑟已阅完,立刻从跨带上的锦囊中取出火石,利落烧毁。 或许是青烟熏到虚破,他轻轻咳嗽几声,笑问:“怎么今天非要在屋里烧?” 沉瑟并不回应,提剑准备离开,却被一只长臂挡住去路,正是弑月。 “你很强,我想赢你。” 沉瑟嘴角微微露出一抹不经意的冷笑,并不拔剑,撞开弑月手臂,径直离开。 被漠视的耻辱甚至胜过失败,弑月无法再心平气和,如果不愿出手,那就逼你出手。 她食指中指并拢,默念秘诀,两指之间隐隐有寒光流动,转瞬间刺向沉瑟左肩。 独孤河并不阻拦,甚至在弑月念诀时眼中闪过期待。虚破却迅疾起身奔至弑月身后,拦住她的身形。一霎时,沉瑟转身,弑月立刻收回右手。 万幸力度并不大,弑月自始至终只是切磋心态,故此赌气出招。可即便如此,虚破也不得不单膝跪下,才能平息肺腑间的风暴。 沉瑟默然上前,扶起虚破。 弑月半是愧疚半是惊诧地撑起虚破另一边,低声道:“上次华山上,我已经感觉你似乎异常虚弱,但以为你是藏拙,没想到……” 虚破摆手,强装笑意:“不妨事,我担心你和她两败俱伤才如此,看来是多此一举,你自有分寸收放自如。” 两人让虚破坐下。 弑月低头嗫嚅:“可你怎么成这样的?” 虚破并不回答,取出手巾拭汗,白玉般的面庞更加惨白。 许久,才道:“你还记得隐侠么 7. 谜团 《弑月神》全本免费阅读 先后挑的几件小袖衫高腰裙或者圆领衫宽袖襦裙,皆不满意,弑月只说拖泥带水的甚是不便,虽然被裁缝铺掌柜一力奉承风姿秀丽,仍懒怠再试穿。 虚破带她来西市,本想着她自记事起就生长于隐世山野中,对这烟柳繁华地的热闹也可以见识见识。却见兴致缺缺,故而反省是不是自己拘束了她。 “这话沉瑟也说过,所以她一直着寻常褶袴,不如也给你裁一件如何?” 弑月点点头,神情寂寥。 独孤河跟在一旁,转悠半晌,忽然挑中一只虎纹锦缎绣鞋,笑问弑月可喜欢。 弑月见上面虎纹有些乐趣,点点头,独孤河便买下赠她。 虚破见此,笑道:“怎好让独孤郎君破费。” “救命之恩一双鞋算什么。”独孤河把鞋硬塞进她怀里,“你好歹收下。” 弑月对这些客套虚礼向来一窍不通,便自然接下鞋,立马穿上,对独孤河莞尔道谢。 等走出裁缝铺,弑月便身着月白圆领缺胯衫,腰束躞蹀带,脚穿虎纹鞋,额勒翠色簇花头巾,大步流星负手前行。 长安白日照春空,绿杨结烟垂袅风。① 初日和煦,满眼尽是闾阎扑地,车马骈阗。一个个货摊上千奇百怪的货物鳞次栉比叫人眼花缭乱,合着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摊位前人潮涌动。 “看一看,这可是贵霜无名王用过的茶具和夜壶。” “我这里有渤海国特产的貂鼠皮,公子买一条吧。” “我这里有见血封喉的毒蛇毒牙,行走江湖哪能不备一件呢?” “别听他胡吹,我这里就有毒牙的解药......” 有商贩向弑月兜售弯月割肉小刀,虽不算精致,也些微有别致处,从钱袋中信手摸出一把,准备递过去,却被独孤河一把拦下。 “你这一把,买他这个摊子都多余。” 弑月微微讪笑,咧咧嘴,索性将钱袋递过去:“你帮我管着,好么。” 独孤河展颜一笑,随手接过,从里面精准地掏出几个铜币,和商贩讨价还价起来。 把小刀递来时,又问:“你在家时连钱都没见过么?” 弑月坦然自若地点点头,一心只在小刀上,随口道:“城里不需要用钱。” 马上虚破笑道:“逛得口渴了么?正好前面有家茶肆,进去歇一歇。” 言毕,对上独孤河的眼神,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打量着对方,暗中各自盘算,最终都选择先按兵不动。 小二端来三杯阳羡茶,两碗樱桃酥酪。弑月照例端起茶一饮而尽,又尝了尝酥酪。虚破以为她爱吃,笑问味道如何。 弑月坦言:“母亲在时,训导不可贪口舌之欲,所以食物的味道于我而言无足轻重。” “哎呀,你家好大的家规,这样有什么意思呢?”独孤河笑道,“下次你来我家,我请你去边塞看长河落日。” 虚破随意问:“独孤郎君怕是出自陇右道大族吧。” “我倒也想,不过做做关内外的小买卖而已。” 虚破端茶轻嘬一口,漫不经心地瞟向正在和弑月玩笑的独孤河,并不能彻底看透这个碧眼少年,只是不敢稍微放松戒心。 母亲在时,于功课上极其严厉,生活上清心寡欲,弑月城虽大,但人迹罕至,只有极为年长侍女陪伴,闲时只能侍弄花草虫兽,过着清净苦修一般的日子,所以听到独孤河描绘的各项精彩有趣的娱乐,弑月毕竟年轻,心头萌动,眼露期待。 但听到需要去敦煌月牙泉才能玩滑沙,她又为难:“我要护卫虚破,不能离开他。” 虚破虽清楚弑月只是沉瑟不在这段时间的代为护卫,但见独孤河一脸失落,不免微笑着一言不发。 独孤河无奈,转而问:“鞋可合脚?” 弑月点头,转睛道:“只是这鞋甚软,怕只够一天的磨损。” 虚破轻瞥独孤河一眼,笑道:“沉瑟一贯是黑长靿靴,不如也制备一双?” 弑月却转向虚破,对视道:“渺哥哥三句不离沉瑟姑娘,不知你和她何时结识的?” 虚破阖眼浅笑,并不答话。 *** 此后弑月便在炼影堂住下,虽人生初两年是在此,但并未留下太深的印象,只能依稀记得几个来来往往的影子。 虚破在前厅与人议事,依稀听得是凉州事变不费一兵一卒被镇压,河西节度使莫名暴毙。 她对此也无太多兴致。 听虚破的叮嘱,去园中漫步游玩,独孤河自然紧随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开些玩笑。 自幼长于人迹罕至的秘境之中,她并没有同龄的玩伴,母亲除教导功课外也拒人于千里之外。 童年,清苦孤独。 自出城来,独孤河这样欢脱热情的性格的确让她耳目一新,不免偶尔在他面前显露些许稚气。 朋友,朋友果然不是一件坏事情。 她一边抬眼端详雕梁画栋,一边听着独孤河随口说起的西域商人间流传的奇闻异事。 “说是在羯霜那国,气候怪异又多瘟疫,于是人们在十二月十六日陷入睡眠,一梦知道次年三月十五日才苏醒。” “人又不是熊,怎么能冬眠?” “道听途说的事,听个热闹,你深究干嘛。”独孤河嬉笑道,“还有,说是在吐火罗国,一日国王外出征伐,往南行至三千里,见一部落,劝降,不从,便屠缪殆尽;又往西三千里,又见一部落,与前一个服饰样貌分毫不差,甚至每张人脸都一模一样,王惧,继续屠缪殆尽,接着往北三千里,又是之前的景象,如此反复多次,终于兵马疲惫,刀被鲜血腐蚀......” “后来呢?” “后来?就回王城了呗,还能怎样。” 弑月白他一眼,指尖却突然触到抄手游廊的檐柱上一抹不易觉察的刀劈痕迹,虽被新漆覆盖,但难免有凹陷。 她眉头渐渐紧蹙,绕着柱子细细观察,竟发现整个院子里不少柱上、墙上、窗棂上皆有新漆覆盖的刀痕,甚至拨开石阶上的碧草,也是累累伤痕。 独孤河止住话头,一同细看。 弑月心头跳动,难道炼影堂曾有一场刀光剑影? 虽然炼影堂的确是刀尖上舔血的江湖门派,但本部造人攻陷,还是如此严重的损毁,绝不是寻常冲突。 此时独孤河的声音从太湖石旁传来,她忙上前,却见太湖石背后是一处未被清理的血迹。 心中翻涌无尽的疑惑。难道姑母的离去另有蹊跷?炼影堂曾遭劫难?和沉瑟有关么?甚至…… 甚至,虚破到底还是不是齐渺? 她抬脚直奔前厅,猛冲进去,却见空空如也,只有一名双鬓侍女在清理打扫。 “你们主人呢?” “姑娘,公子行踪向来不告知下人,我们也不知道。” 找遍整个炼影堂一无所获,弑月逐渐感到胸口收紧,心中愈加焦虑。 一直陪在一旁的独孤河宽慰道:“虚破公子已执掌炼影堂多年,难道还能在自己家出事么?定然是因事外出,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弑月沉声道:“可他如今全无武功,之前要靠沉瑟贴身护卫,沉瑟在时一切安好,我一接任便消失不见,我怎么安心。” 说着便大步迈出门槛,准备外出寻找。< 8. 尸变 《弑月神》全本免费阅读 本就是无头苍蝇,又赌气不愿回头,便一鼓作气奔至臧剑山庄。 已过黄昏,暮色四合。 臧剑山庄此刻上下忙乱,灯火通明。 兴许是齐潇临危受命,加上真凶已亡,难免疏忽大意,臧剑山庄的护卫竟不算严密,弑月来到大门时,还是只有两个丧服家丁在值守。 本想直接进去找齐潇问话,刚走几步,却瞅见大门里一个黑影,鬼鬼祟祟接近家丁,对着颈后手刀两下,家丁昏厥,瘫软在地。 弑月好奇顿起,趁着黑影准备下山时,一把轻轻松松揪住,这才看清那人周身只有一件单薄短衫,其余全无一物,甚至头发都已被剃成半个秃瓢,怪诞滑稽,不免憋不住轻笑一声。 那人被骤然劫持,阒然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以为是齐家追兵赶来,等听到是少女笑声,才抬眼望去。 此时弑月也看清那人面目,脸色煞白,尖嘴猴腮,不正是被关押在齐家的玉避役么。 “呀,是你。”弑月冷笑道。 “你是......”玉避役思索片刻,惊道,“是不是练影堂的?” “算是吧。”弑月抿嘴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我要逃跑!”玉避役忿忿道。 “虚破在里面么?”弑月对他终究兴趣不大。 “我怎么会知道!”玉避役更没好气,想要挣脱,却发现这个小丫头力气大得吓人,顿时气焰短了几分,问道,“练影堂又回来干嘛?”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弑月白他一眼。 “大侠你放了我吧,我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不过就是偷了大行台尚书令府的闹蛾扑花冠,怀化将军府的战国青铜剑,开国侯府的鎏金博山炉,他们那么富,我这么穷,怎么不能算劫富济贫呢!”玉避役低声抽抽搭搭道。 玉避役吵得她心烦,正准备让他滚蛋,转念一想,要是此刻把玉避役捉回去给齐潇,算不算是独孤河他们说的“卖人情”,这样齐潇是不是就能对她有问必答了。 心意已定,便揪住他后领,一跃而过围墙,准备直接冲进前厅。 玉避役顿时低声急促道:“姐姐,姥姥,祖宗,你饶了我,我告诉你一样奇事!” 弑月驻足,把他拖到围墙脚下,问:“什么奇事?不够奇我就马上把你交出去。” “我刚才在后院,经过窗户口的灵堂时,我看见,我看见......”玉避役咽了咽嗓子,语气颤抖,“我看见齐梁的尸体坐起来了。” 弑月皱眉。玉避役这人有些油腔滑调的,自然不能尽信,但这样离奇的事情,也不像临危编造,便决心去一探虚实。 但也并不想就这样放走玉避役,随手砍下几根藤条,将他困扎结实,扔在墙角,潜入后院灵堂。 此是停灵日,等待亲友奔丧,尚未出殡,所以只在灵堂外几名侍女在看守。 弑月提气跃起,跳到屋顶,悄无声息揭开瓦片,从缝隙中向下偷瞄。 灵堂里空无一人,只余掩着白布的齐梁尸身,看起伏似乎头颅已被验尸官缝接齐整。 忽然阴风阵阵,吹得烛火鬼影幢幢。 烛光掩映中,白布下似乎真的微微颤动,弑月不禁捂住自己的嘴巴。 白布上阴影簇动,像是什么即将冲破束缚。耸动愈加剧烈,下一刻白布落地,齐梁被装殓妥当的尸身彻底显露,犹如一尊石灰雕塑,毫无生气。 然而,这具雕塑竟然真的勉强坐起,片刻之后,又挺直躺倒,如此反复三次,终于再无动静。 弑月看得心惊肉跳,好半天才平复呼吸,放回瓦片,仍是利落轻盈地跳下屋顶。 如此奇事,自己也没了主意,正准备还是去看看玉避役还活着没,几个家丁却从来路走来。 此刻自己也不知道齐梁诈尸是不是齐家的计谋,小心为上便隐身避向灵堂后侧等待家丁离开。 刚藏进一颗繁茂的大槐树里,却远远瞅见灵堂后似乎有一个人影,帷帽轻纱,如烟似雾,看不真切。 此刻心中着实有些惧意,难不成是撞鬼了?但很快冷静下来,是人是鬼,也没太大分别,自己怎么就应付不下来了。 但一晃眼,那人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家丁也远去,便飞身赶至围墙下,见玉避役还是像个粽子似的蜷缩在原地,上前踢他一脚。 玉避役一见她,立马急切道:“我说的是真的吧!” “确有此事。”弑月皱眉思躇道。 “我看是齐梁死不瞑目,诈尸还魂!”玉避役一惊一乍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弑月鄙夷道。 “你年轻不懂,我曾在岭南道就见过一个会使邪术,能让尸体跟着她走呢!”玉避役喃喃道,但见弑月一脸不信,只好哀求,“这下我也没说谎,你就放我走吧。” “不行。”弑月摇头,“我要抓你去找齐潇问虚破在不在。” “姐姐,虚破怎么可能独自在齐家啊,你不知道几年前练影堂的事么,早就撕破脸了。” “什么事?”弑月低声问。 “诶,那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玉避役抓住机会狠狠道。 “你威胁我么?”弑月眯眼沉声道,缓缓将右手放在玉避役肩头。 玉避役顿时痛得面目狰狞,又不好发出声响,撕心裂肺求饶起来。 忽然乌云之后有一个小点逐渐飞来,正是独孤河的红隼。忙伸手接过红隼,解下信筏,展开一看:虚破已归。 她将信筏揉成一团攥在掌心,安抚过红隼,准备下山,却被身后的玉避役叫住:“你先放过我吧,练影堂的事我都说!” 弑月抛下一句:“我要他自己告诉我。”也不再理会玉避役的死活,马不停蹄赶回练影堂。 刚进前院,便看见独孤河一手托腮坐在台阶上,她如今气已消了大半,想到早晨是有些骄纵,垂眸悄悄走过去。 独孤河似乎觉察,缓缓抬头,眼前一亮,笑着跑来。 “你终于回来了,等你好久。” 他笑得灿烂明丽,弑月微微低头,嗯一声。 “快进去吧。” 二人一同走进前厅,四下寂若无人,只有虚破坐在案前,低头写着什么。 影子落在他的信筏上,虚破会意,低声道:“我去见了隐侠一面。” “约定好带我同去,为什么独自前往?”弑月问。 “我去问了她几个问题。”顿了顿,又道,“况且,需要先提前告知一声你已入江湖,我担心她不想见你。” “那她愿意见我么?”弑月有些不悦。 “她会见你,但不是现在。” “你问了她什么问题?” 虚破停笔,垂眸凝视烛台,烛光微弱,奄奄一息。 “我问她,我什么时候会死。” 弑月眼中震悚,惊道:“什么?” 虚破眼中是深深悲戚。 “她告诉我,我十三年前就该死了。” 一声叹息。 “十三年前,练影堂被仇人攻破,我母亲带着我们拼死逃出,终究寡不敌众,那时她为了救你,让我......” “我不怪你,也不怪她,那时你只有三岁,怎能忍心弃之不顾......” “可你那是也只有八岁 9. 诬陷 《弑月神》全本免费阅读 臧剑山庄,守灵夜。 薄暮冥冥,鬼魅森然。 走进大门时,弑月还偏头往当日扔下玉避役处招一眼,见一切如常,也不放在心上。 家丁一袭孝服疾步迎上,告知齐潇正在定棺木,请宾客去偏厅稍事歇息。 虚破循礼寒暄:“少庄主近日身体可还好?” “唉,再哀痛少庄主也得把这一大家子撑起来啊。”家丁一边引路,一边叹道,“这几日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可恨前日玉避役还逃了,都无暇遣人去追” “哦?”独孤河好奇道,“他是怎么逃的?” “谁知道呢!”家丁恨恨道,“剃了头发扒了衣服,让他再易容不成,还是没成想撬开锁逃了。” 弑月抿抿嘴,正想偷偷告知他们自己前几日撞见玉避役,却听见身后一道清越玉质的声音。 “前面可是练影堂的虚破公子?” 虚破闻言回首,弑月也跟着望去。 一位少女走来,身穿狩猎纹圆领褙子,蔷薇粉长衫,红白十二破间裙,梳双鬟望仙髻,绰约娴雅,落落大方。 “原来是聂家的大娘子,幸会。”虚破颔首浅笑。 她袅袅上前,一眼瞅中弑月,笑道:“好俊朗的小女郎,莫不是你新收的小师妹?” 弑月与她对视,此刻才看清她周身滚边用银线绣蟠虺纹,熠熠生辉。 虚破点头,介绍道:“这位是聂予慈,聂家的少主,这位是隐侠新收的徒儿,姓......” 才想起这几日忙乱,也没有和弑月商量一个可用的假名,正思躇时,弑月道:“姓冷。” 独孤河嘴角情不自禁勾起得意笑容。 “那就是冷妹妹了。我母亲也姓齐,是齐老庄主的妹妹,我和虚破还算有些亲缘,我还得叫他一声渺哥哥。”聂予慈语调谐婉,神情亲和。 虚破却立即正色道:“我已久不用齐渺的名字了。” 聂予慈微微蹙眉:“唉,恕我失言。” “父亲亡故后,母亲已不允许我再姓齐。”虚破神色如常,但双眸深邃如潭。 “唉,老堂主是有几分刚烈的。”聂予慈叹道,“七岁那年元宵,齐家后人齐聚昭紫阁,那时我曾有幸见过老堂主,当真是高风峻节,英姿飒爽。连我祖母都说,当世英豪甚少,只练影堂的弥嬃名副其实。” 虚破笑道:“阙老太太可好?” “托福还硬朗。”聂予慈笑容和煦,“下月初九我过生日,正好邀你们同乐,如何?” “既然你相邀,我怎好推却,只是近来俗务繁忙,若有失礼处在下先向聂娘子请罪了。”虚破应酬道,游刃有余。 “那可说定了。既如此,沉瑟姑娘和这位冷妹妹可也一定要到嗷。”聂予慈转向面无表情的沉瑟,“我仰慕沉瑟姑娘已久,早就想和姑娘同声相求。” 沉瑟只微微瞥聂予慈一眼,还是默不作声地站在虚破身后。 聂予慈并不恼怒,风度豁达道:“沉瑟姑娘还是这样。”又转向弑月,“冷妹妹也能一起来就更好了。” “去哪里?”弑月问。 “益州,你去过么?”聂予慈语气愈加温柔,“景色是极好的,要是妹妹来,我一定敬如上宾。” 弑月因前几日虚破告诫江湖险恶,不可轻信他人,如今这个陌生美人热情异常,不免有些戒备,冷冷道:“虚破去我就去。” “冷妹妹真是小心谨慎,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聂予慈调笑道。 忽然身后独孤河发出两声不耐烦,催道:“别老在路上站着了,先进去吧。” “这位是?”聂予慈的目光在独孤河的双眸和耳环上停留片刻。 “我的朋友。”弑月直接道。 聂予慈点点头:“那么,虚破公子先去偏厅吧,我还要去一趟内宅。” 拜别后,独孤河瘪嘴道:“她好像对你很感兴趣嘛。” 弑月疑心是否身份已暴露,还碍于此时不好和虚破商议,只好散漫道:“对我感兴趣的人应该很多。” “聂家常年安居剑南道,倒很少听说有什么大动作,但和齐家联络有亲。况且……”虚破分析,“剑南道南接望部,聂家也沾染一些南蛮风气,善用毒虫瘴气,深不可测。” “这个聂予慈水平如何?”弑月捡自己最感兴趣的问。 “难说。”虚破迟疑道,“聂家路数剑走偏锋,不能用常理思考,只是听说聂予慈自幼体弱多病,似乎不曾习武。” 又对弑月郑重道:“虽她看似柔婉,也不可小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是用毒的。” 弑月点头牢记。 说话间已进偏厅,弑月自然坐不住,和独孤河在偏厅里四下研究陈设摆饰。 “呀,这是波斯产的夜光琉璃盏。”独孤河奇道,“不过摆在这里有些可惜,若要欣赏美景,最好每日在烈日下暴晒三个时辰,入夜拿回室内,那时才能满室生辉。” “独孤郎君真是见多识广啊。”虚破在他们身后笑道。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只是雕工精细些,我家里也有一只差不多的,比这个略大些。”独孤河咧嘴一笑。 “独孤郎君这样的见识见解,若说和陇右道独孤家没有关系在下是不信的。”虚破阖眼,似乎在闭目养神。 “天下也不是就他一家姓独孤,难不成所有姓独孤的都是他家的么?”独孤河大方笑道。 虚破还欲说什么,家丁奉上顾渚紫笋茶并玉露团,便唤弑月:“饿不饿,来尝尝这个。” 弑月仍在原地,诧异道:“我才知道外面的人是从早吃到晚啊。” “饿了当然是要吃的。”独孤河也莫名其妙道。 “我在家时,酉时初刻之后再饿也不能吃了。” “啊,你家规矩好大。”独孤河咂舌。 “估计也是你母亲为了锻炼你战胜口腹之欲。”虚破沉吟道,“不过的确严厉。” “这就算严厉么?”弑月问,“我以为练武之人都是这样的。” “当然。”突然沉瑟幽幽开口。 虚破沉吟:“的确如此,不苦练如何成材,所以师姥才对你赞赏有加嘛。” 弑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淡淡点头。 茶毕,家丁又来请去往守灵正厅,此时家眷亲友已齐聚。 “少庄主去了没?”虚破一面起身,一面问。 “今日少庄主不知何事耽误,许是悲痛过度,神情有些异样,我们也不好去催。”家丁无奈道。 正厅昏暗潇素,庄严肃穆。 正中一副大红酸枝棺材,渗出微微寒意。 已有不少亲友落座,听闻家丁又引人来,纷纷抬眼,一见虚破,面上皆是 10. 怀璧 《弑月神》全本免费阅读 虚破豁然起身,双眉扫入鬓中。沉瑟不徐不慢地将手按在佩剑剑柄,紧贴虚破身后。 弑月还未反应过来,齐潇不是和虚破关系挺好么?是因为齐梁诈尸?尸体还能说话? 一旁独孤河在她耳边低声道:“不好,好像要出事。” 聂予慈赶忙起身,温言道:“这是怎么回事,怕不是搞错了,我听下人们说此次能抓住真凶还是多亏了虚破公子呢。” “聂娘子,我本来也以为虚破事好意相助,心存感激,但真凶绛儿已经自尽,且之后追查中,竟发现她持有炼影堂的令牌,原本我自然不信,认定是歹人嫁祸。”齐潇怒道,“但是,昨日深夜,我独自在灵堂,却亲眼看见父亲坐起,告诉我‘炼影堂害我’。身为人子,叫我如何不信,如果不是父亲死不瞑目,怎会回魂申冤!” 聂予慈一时语塞,望向虚破,难以置信。 “尸体怎会说话。”弑月上前一步,站在虚破身前道,厉声道,“我前几日来臧剑山庄,也见过那个尸体坐起来,会不会是你们自导自演,嫁祸炼影堂?” “你为何来臧剑山庄?”齐潇立马问。 “我来找虚破,我以为他在这。”弑月急促道,“还遇到玉避役,还是他告诉我尸体动了。” “你见到逃犯不把他抓回来,见到尸体异样,也不告诉我们,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你们炼影堂的阴谋诡计!”齐潇疾冲几步,身旁侍卫也听从命令,逐渐围拢。 聂予慈忙高声道:“许是有误会,先冷静一下。” “首先,我从未指使过炼影堂出手。”虚破缓缓开口,声调镇定,不卑不亢,雍容不迫,“再者,若真是我做的,又为何助你揪出绛儿;最重要的,尸体回魂,此种故弄玄虚之事,并非人力不可为,也许只是障眼法之类的幻术。” “虚破,我知道你会如此狡辩。”齐潇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当众展开,“实话告诉你,我父亲坐起后并未开口,而是在纸上写下这些字,这难道能是障眼法么!” 纸上的确是那五个墨迹枯槁的大字,嘶鸣涣散。 沉瑟缓缓抽剑出鞘,左右皆被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齐潇骤然从孝服下抽出龙泉山庄的太阿剑,直接刺向虚破。 一旁侍卫听命,也一拥而上。 这一剑,几乎是齐家错耾剑法七成的功力。 弑月因身处二人之间,根本不假思索,千钧一发之际,飞速挥手,心动秘诀,从满室烛光的虚空中骤然抽出一柄流光溢彩,云气龙吟的长剑。 挺身持剑硬是抵挡齐潇的攻势。 双剑相击,剑气如涟漪般震荡开,龙吟虎啸。 身形一转,轻盈灵动,略一矮身,直取齐潇眉心。 齐潇大惊,连忙闪避后退。弑月也不紧追,依旧护在虚破身前。 只是身边众人的注意力已被转移到那柄长剑上。 “修光剑!”聂予慈惊呼。 “你会修光剑,你是……”齐潇不可置信,“你是弑月城的人!” 弑月环顾四周,皆是一张张忌惮与惊诧。 “她不是隐侠的徒儿么?练影堂真是会瞒天昧地。” “弑月城竟然重出江湖,将来只怕武林有劫难。” “看她只是个小丫头,会不会拿着阿底提之经?” 转瞬间,那些惧疑转化为旺盛的欲望。 “你究竟是谁?”齐潇紧握剑柄,觑眼问道。 “我。”弑月突然感觉过分吵嚷,有些厌烦,索性坦言,“我是弑月城的。” 周遭立刻沸腾起滔天的质问和敌意。 “虚破不是说她是隐侠的徒儿,可见练影堂撒谎成性!” “虚破!难道炼影堂又和弑月城的人搅合上了!” “十几年前炼影堂就收留过弑月城的人,难道这些年你们还有往来?” “如此不避嫌,难道炼影堂还没有吃够教训么?” “得告诉昭紫阁……” 昭紫阁……阿底提之经……弑月脑中纷乱,皱眉回首望向虚破。 “无论如何,齐梁之死和炼影堂绝无干系,诸位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不奉陪了。”虚破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道。 “不准走。”齐潇提剑再次迎面冲来。 弑月长剑一轮,左手破空劈去,本来空无一物的手掌,也凝聚出一团清辉,转瞬间化为飞镖,一齐向齐潇射去,爆裂迅疾。 齐潇连忙舞出剑花拦截。沉瑟此刻已纵身飞起,凌空踏步,一剑砍向齐潇,这一招,极为敏捷猛烈。 在二人攻势之下齐潇应接不暇,渐落下风,手中招数已乱。 此刻却听虚破一声疲倦的:“走吧。” 沉瑟猛然收剑回鞘,回望虚破。 齐潇已明白如今沉瑟弑月二人合力,在场无人可以拦截,刚才虚破那句制止,已是给自己留了最大的脸面。 弑月闻言,有些莫名其妙地望望前后二人的脸,撇嘴冷哼,随手一撒,长剑倏忽溶化光影中,消弭不见。 虚破转身,径直走向大门,无一人敢拦截。 弑月虽有些不甘,但也跟上虚破的步伐。 一旁大惊失色的独孤河连忙跟在她身后。 沉瑟环视一圈,眼神凌厉,依然手按剑鞘,一步一退,倒至山门。 “他们在说什么?”弑月忿忿道,“凭什么诬陷你!” 虚破眺望远处浩渺沉郁的险峰峻岭,沉吟片刻,道:“这件事有蹊跷。” “弑月城和他们都有恩怨么,为什么如此敌视?”独孤河忍不住问道。 “怀璧其罪。”虚破缓缓叹道。 “因为什么?”弑月不解。 “阿底提之经。” “什么?”弑月愈加疑惑。 “你不知道?”沉瑟冷冷道。 “我知道。”弑月不满道,“我知道城中有阿底提之经,但问母亲,母亲只说让我自己去找,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 沉瑟自来沉寂如死水的脸上终于现出涟漪。 “阿底提之经,你从未见过?” “从未见过,我为什么要撒谎。”弑月心中愈加恼怒,厉声道。 这件事情一直是她的心结。 的确,她自幼便知阿底提之经,一切武学秘术的源头,世代相传,她的祖姥姥,姥姥,母亲,都曾凭借此经,只需数年,便可达到普通人上百年都难以达到的境界。 而她从未见过。 她问过母亲无数次,怨过母亲无数次。冥思苦想,也想不通为什么母亲如此对自己,没有阿底提之经,每次苦练之时,她总是会泛起假设:如果有,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轻易抵达母亲的水平,正如所有母辈一般。 直到母亲离开,这道沟壑还是横跨在她们之间。 只是她不曾想到,原来江湖中皆对此经虎视眈眈。 “回练影堂。”虚破喃喃道。 “此时练影堂只怕已成众矢之的。”沉瑟低声道。 “你怕么?”虚破忽然附身问弑月。 “怕什么?”弑月猛地抬头,横眉怒目。 “好,回去吧。” 山风呼啸,寒意沁骨,乌云悄声吞噬残月,夜幕中暗潮涌动 11. 不悔 《弑月神》全本免费阅读 这样的进攻起初林林总总有几起,不过一马当先皆铩羽而归,武林上下自然有所忌惮,不敢再轻举妄动。 直到三日后,是个晴天,春光正好。 虚破因为近来事多,在花园的了然亭中摆酒,请炼影堂中人都来乐一乐。 莺飞草长,春意盎然,桃李争辉,蝴蝶翩跹。 众人兴致虽高,也不敢松懈,都只随意浅尝辄止。 虚破没有喝酒,他的身体已不能再喝酒。所以他还是在雕刻他的小老虎。 “这个刻完了,就送给你。”虚破对弑月笑道。 有桃花花瓣落在弑月的酒杯里,她出神片刻,望着桃花犹如一叶小舟在绿酒中荡漾,却骤然闻到一股极其香甜的花香。 浓烈馥郁,张扬舞爪,像是空气中都有着股香气在搅动。 如今花园中能有如此霸道的花香么? 她有些疑惑,正欲开口询问,又有一只蝴蝶停在她的酒杯上。便略带好奇地端详这只蝴蝶。 这是一只闪蓝凤眼蝶,一只只分布于剑南道以南的蝴蝶。正一张一合,姿态优美,羽翼上似有眼睛眨动。 悠哉悠哉地眨动。 随着这只眼睛的眨动,她感到似乎眼中一切都逐渐缓慢。 下一刻,虚破飞速探身,夺过酒杯,砸在地上。 几乎是同一刻,沉瑟抽剑,将蝴蝶削成两节。 蝴蝶悠悠落在桌上,翅膀犹自颤抖。 但眼睛已不再眨动。 独孤河正欲说什么,却被弑月一把拽住,捂住口鼻,连连避至亭子之外。 那蝴蝶的残尸已渐渐融化,竟然在石桌上烧出一个小洞。 众人骇然,许久,沉瑟才低声道:“无量门。” 像是听到她的召唤,远处一个身影跳上围墙。 极其灵动轻健的身影。 转瞬间,已赤脚塌在蝴蝶烧出的小洞上。 这是一个光洁黧黑,从容自在的女人,身着花团锦簇五彩斑斓的苗疆服饰,笑意盈盈,齿如瓠犀。 “无量门,蒙雌阿依莫,见过练影堂主人。” 虚破尽力笑道:“久闻无量门神出鬼没,今日得掌门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我不懂你们这些汉人文绉绉的话,我就直说吧,听见说阿底提在你们这里,让我看一看,好不好?”阿依莫笑得如孩童般纯真。 “教主何必拿在下开玩笑,那阿底提是弑月城的圣物,怎会在这里?” “那么,弑月城主人可否出来一见?”阿依莫歪头笑道。 弑月向前迈步,挡在虚破身前。 阿依莫打量她半晌,却拍手笑道:“我喜欢你的眼睛。” 弑月正莫名其妙,阿依莫又道:“既然我赞美了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一点好处?” 弑月微微惊异,但思索片刻,竟觉得有点道理,便道:“我也喜欢你的牙齿。” 阿依莫一听,爽朗大笑:“真的么?谢谢你。” 突然双眸一沉,现出狡黠:“可这样不够哦,阿底提我是无论如何都得看看。” 说完快如闪电般扑向弑月。 弑月不得不承认,她从入江湖到现在,从未见过如此迅疾鬼魅的身形。 没有人能练出这样的步法,除非和她训练的不是人。 弑月从光中抽剑,横劈过去。对方却轻巧躲过,点向自己的后颈。急急转身,左手聚光成飞镖,猛烈一掌,凌厉四射,只浅浅挨过她的衣角。 更何况此前的蝴蝶已昭示阿依莫用毒手段之高出神入化,攻击之余还要防备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两人登时化为两团光影,上下翻飞,周旋腾挪,斗得难分伯仲。 弑月在城中时,母亲日复一日地教授她一种身形步法,是根据天上星辰排列交错参悟而来。天上星辰并非循故袭常,自然那步法也是瞬息万变。 但万变不离其宗。 她每日的功课,就是仰望星空,不断参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当然昨晚也没有例外。 昨晚的星辰璀璨,荧惑星入太微垣,犯帝坐之星,又自端门星出了太微垣。似不和寻常路线。 阿依莫身形诡秘莫测,但并非无迹可寻,便如星辰一般,总有轨迹约束。 轨迹,轨迹,弑月脑中回想昨夜的荧惑星,突然心头灵光一闪,在阿依莫即将闪避之时,突然回剑,反而一击刺向阿依莫刚刚已经停留过的石椅上,明明空无一物,剑却触到一抹温软。 阿依莫突然面色大变,几个翻身逃至围墙上,左脚上已有一闪血迹。 然而笑容依旧豪迈:“好,好,好,我混迹江湖数十载,你是第一个能刺中我左脚的人,我还是很不甘心,但再打下去也讨不到好,所以就先走啦。” 说完,跳下围墙,消失不见。 沉瑟制止住想去追的侍女。虚破疲倦起身,勉强笑道:“蒙雌阿依莫可是江湖上极为难缠的对手,你竟然可以让她干脆抽身。” 弑月低头,望向手中的修光剑,因并非满月夜,剑光芒微弱。 但这一胜,的确让她心情舒畅。 可是下一刻,虚破却剧烈咳嗽起来。 一口鲜血沥在他的掌心,顿时染红本来攥在手心的石虎。 “你中毒了。”沉瑟镇定道。 弑月飞奔而去,忙检查虚破的脸庞,果然眼中现出玫红血线,鲜血中也夹杂一股微弱的花香。 那只蝴蝶的毒,已经发作。 众人中虚破体质最弱,故而中毒最深。 沉瑟当机立断,一掌推在虚破后背,缓缓运功,逼虚破吐出毒血。 弑月揪心,待沉瑟运功完,忙接过虚破,听见他微弱的呼吸中,是断断续续的:“沉瑟......你没事吧......” “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沉瑟站起身,低声道。 “不行。”弑月噙泪怒道,“我一定要救他。” “阿底提可以救他。”沉瑟悄声喃喃道。 “你说什么?”弑月立即问。 “我母亲可以救他。”沉瑟闭上眼。 “咳,咳。”虚破虚弱咳嗽两声,终于醒转,气若游丝道:“你怎么哭了,我已经没事了......” 泪水依然划过面颊,她此时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幼年舍命救她的人,她在这世上或许是唯一的血亲。 已经无法再留住自己的生命。 “沉瑟不是说了么,她母亲可以救我。”虚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那我们快去吧。”弑月心急如焚。 “这是多少年的顽疾,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虚破摇头,扶着弑月缓缓站起。 此时沉瑟已从侍女 12. 惩罚 《弑月神》全本免费阅读 长安彩运楼。 彩运楼,论菜品不如春风楼,论好酒不如风客来,但依然每日宾客盈门,车水马龙,只因为还兼顾一点小生意。 叶子戏。 也便是打牌。 打牌就免不了赌钱,赌钱就免不了吃酒,吃酒就免不了打架。 所以彩运楼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彩运楼老板姓轩辕,一般人都叫她轩辕十四娘,据说也不是因为排行十四,而是因为她十四岁就涉足此业。 牌桌上,没有任何事可以逃过她的眼睛,距今也没有一个人赢过她。 叶子戏与骰子不同,不纯靠运气,也需要一点头脑。 今日有一桌有一个年轻人,似乎很有头脑。 这是个面容明丽,双眸墨绿的年轻人,总是挂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尤其是他赢钱时的低头浅笑,过分妖娆华丽,如边塞的一抹晚霞。 他身后也站着一个年轻人,头戴帷帽,身穿月白圆领缺胯衫,抱臂于胸,一言不发。 绿眼偶尔在牌局间歇回头和那人调笑几句,即便隔着帷帽,也能看出那人兴致缺缺。 “你看这么久了,也来试试呗。”独孤河劝道。 弑月摇摇头。 他们今天已在彩运楼玩了三十二局叶子戏,只因为虚破一早便和沉瑟离开,嘱咐他们在彩运楼大厅等待。 三十二局里,独孤河赢了二十五次,共获五十四两三钱银子、两只妆花缎金线钱包和一枚独山玉扳指。 周遭已汇聚不少人观战,议论纷纷。 其实虚破还叮嘱弑月要留意一个人。 一个年老女人。 但直到现在,除了彩运楼的掌柜轩辕十四娘,再没有见过一个年老女人。 而现在轩辕十四娘已坐在他们的对面。 “你的手气很好。”她瞅住独孤河。 “过奖过奖。”独孤河笑道。 “你的手气也不可能一直很好。”她垂下眼,语气略带些伤感。 轩辕十四娘没有输过,这一局也一样。 独孤河输掉了他靠二十五局胜利得来的五十四两三钱银子、两只妆花缎金线钱包和一枚独山玉扳指。 独孤河依旧笑容和煦地把东西推给轩辕掌柜。 “牌桌上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更快。”轩辕掌柜嘿嘿笑道。 弑月箭步上前,一掌拍在桌上,震得银子都跳了跳。 “你使诈。” “这位姑娘可是说笑。”轩辕十四娘站起来,巧笑道,“彩运楼任何人都可能使诈,唯独我不会。” “我看见她换牌。”弑月猛望向独孤河。 “哼,彩运楼是什么地方,容得下你随便玷污。”轩辕掌柜笑得更渗人。 她说话间,手腕疾抖,叶子牌已脱手,如闪电般袭来。 弑月转身凌空一踹,叶子牌斜斜插入柱中,深没余尺。 下一刻,从二楼飞下来五个黑影,如黑鸦围拢,直逼弑月。 弑月抄起桌上的碎银,旋转一撒,每一颗正中黑影眉心。 轩辕掌柜见手下都倒地不起,竟还是面带笑容。 “好,很好。”声音一团和气,仿佛不曾发生任何冲突,“姑娘好身手,许是误会,大家和气生财,姑娘若还是不服,不如再比一局。” 独孤河拉了拉弑月的袖口,眨眨眼,悄声道:“她不会承认使诈的,我们找完人就走,不要招摇吧。” 弑月一言不发。 于是独孤河对轩辕掌柜道:“不必了,若轩辕掌柜真有诚意,在下想问一个人。隐侠近来来过这里么?” 轩辕掌柜本来一脸周到和善的笑容顿时荡然无存,勃然变色道:“来过?当然来过,上个月她在我这里玩了十七天,欠下三百六十七两银子,现在还一个子儿都没结清呢!你是她什么人,要替她换债么!” “我的钱不都输给你了么。”独孤河委屈道。 “那赶紧滚!”轩辕掌柜怒道。 弑月心头火起,直接从腰中抽出弯月小刀。 而更多的黑影已出现在二楼的围栏边。 剑拔弩张之际,两个身影出现在彩运楼门前。 “轩辕掌柜,生意兴隆啊。” “虚破公子。”轩辕掌柜翻脸比翻书更快,立刻一团亲热地迎上去,“怎么有空来我这里玩玩啊,上次的事多亏了炼影堂,我还没有宴请你们呢。” “这位是我的师妹。”虚破指着弑月。 “原来是虚破公子的师妹。”笑意更浓,“难怪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我来就是问问师姥可来过这里。”虚破笑道。 “来过。”弑月抢先插嘴道,“还欠下三百六十七两银子。” “哦?”虚破挑眉。 “唉,你这个师姥四五不着六的,哪年哪月不欠个几百两,都是小事。” “话不能这么说。”虚破望向掌柜,“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说完,已从怀中掏出令牌交给掌柜:“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炼影堂,用这令牌换三百六十七两。” 掌柜也不再客气,熟练接过:“又是你替她还,个老混蛋哪这么好的福气有你们这样徒孙。” “所以师姥如今不在么?”虚破问。 “不在,前几天输狠了,嚷嚷着去辽北散散心,其实就是躲债,我还能不知道她。”轩辕掌柜奚落道。 “那看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虚破扶额。 “那我去追。”弑月上前道。 “哟,姑娘,隐侠不想被找到,那就绝不可能找到。”掌柜苦口婆心,“你不看看她名字是啥。” “师姥行踪不定,且衣着朴素,与寻常农妇无异,在江湖中大隐隐于市,难以被觉察。”虚破叹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在彩运楼的大门口,弑月抬眼问虚破。 “只能去找沉瑟的母亲。”虚破凝思蹙眉,忧愁道,“不到万不得已,其实我不想去找她。” 弑月没有问为什么,如今她和刚出城时已有些许成长,明白了别人不愿意告诉你的问了也没用。 但等见到沉瑟母亲时,她明白了为什么。 这只是长安郊外一处极寻常的农舍,竹林疏斜,柴扉半掩。 院中晾晒着不少药材,旭日下散发着阵阵药香。 四下里一派恬静悠然。 然而虚破眉宇间的愁绪惶惑愈加深重。 弑月在一堆黄芩旁驻足,拈起一枚饶有兴趣地观察。 一般黄芩 13. 迷惘 《弑月神》全本免费阅读 “冷妹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恰好传入耳中。 弑月警觉,忙回首,却撞见聂予慈那张清丽姣好的面容。 “冷妹妹,你怎么独自在这里?”聂予慈柔声问道。 弑月冷眼紧盯她,不敢稍加松懈。 “我知道,虚破一定是被冤枉的,我不相信他会害齐老庄主。”聂予慈笃定道。 弑月眉宇稍微舒展,缓缓开口:“是有人诬陷。” 聂予慈点头:“我虽和虚破交往不算密切,但他的为人我也清楚,只可惜当时山庄众人都气血上头,鲁莽行事了。” 又问:“你独自在大街上站着,我还以为你遇上什么事了?” 弑月思索片刻,冷僻道:“没有。” “是么?”聂予慈一惊,但随即莞尔一笑,“那你准备去哪里呢?” 弑月歪头,突然想到虚破给自己的钱还在独孤河手里,此刻身无分文,可能只得夜宿街边。 便有些扭拧道:“我,自然有地方去。” 聂予慈双目如炬,掩面笑道:“虚破是已经离开练影堂了吧,冷妹妹也不要逞强了,若是不嫌弃,不如与我一起下榻春风楼。” 弑月本准备扭头就走,但想到不如正好探一探聂予慈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于是语调淡然,回道:“可以。” 聂予慈愈加欣喜:“我一见妹妹就喜欢,故生出亲近之意,妹妹不要见怪,何况我素来敬仰隐侠,妹妹又是她的徒儿,就更希望能和妹妹结为好友。” 弑月虽心中仍有警戒,但聂予慈又的确坦诚热情。她虽一贯作出冷脸冷情的模样,也只是初入江湖的自保之举,因童年孤寂,心中对朋友还是存着向往之心。 二人同行来到春风楼前,弑月正欲随聂予慈进去,却听见天际飞过一声清鸣,仰面望去,正是独孤河的红隼。 红隼还未落下,独孤河已从街对面疾步跑来。 “你一个人走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独孤河不满道。 弑月低声道:“虚破让我离开。” “到底因为什么?他们真的好神秘。”独孤河摇摇头,“无论如何,以后你要走我也走。” 弑月正欲开口,聂予慈从身后走出来,道:“咦?这是你那位朋友么?” 弑月道:“他是独孤河。” “独孤......”聂予慈凝眉思躇片刻,又展颜一笑:“既是冷妹妹的朋友,不如一起住下?” 独孤河打量几眼聂予慈,略带不悦道:“我们马上回去吧。” “我已定下一间上房。”聂予慈无奈道。 “怎么好让你破费。”独孤河不悦,大踏步走向柜台,询问掌柜。 哪知掌柜解释道,聂家在春风楼本就有三间上房全年租赁,即便不住也得留着。 独孤河语塞,只好望向弑月。 “你们在说什么?”弑月莫名其妙。 独孤河急道:“我们和聂娘子素昧平生,怎么能心安理得接受她的好意?” “独孤郎君这就错了。”聂予慈反驳,“我已与冷妹妹有一面之缘,怎么叫素昧平生,再说了,冷妹妹这样的麟子凤雏需要襄助,我怎好袖手旁观。” 独孤河争辩不过,横眉不悦。 弑月望向独孤河,有些烦躁,暗忖道自己的身份之于虚破的确是个麻烦,如今虚破又为沉瑟母亲焦虑,不如自己独自离开去找隐侠,早日解决早日回城,避免牵扯上纠葛。 “不住了。”她摇头,走出酒楼。 独孤河立马追上,忙道:“那你去哪?” “你回家去。”弑月从腋下取下帷帽戴上,“我要去找隐侠。” “可是虚破不是说她是找不到的么?” “找不到我也要去试试。”弑月毅然道。 “冷妹妹准备去哪找隐侠?”聂予慈上前柔声问。 “辽北。”弑月心中只有一个大概的地址。 “辽北关山迢递,你难道就用双脚走去么?”聂予慈无奈笑道,“即便你真走去了,隐侠怕是也早已离开。” 弑月缓缓揭开皂纱,看向聂予慈。 “我家在辽北些微认识几个人,不如我送信去问问,能找得到就请隐侠早日回京,找不到就正好免去妹妹亲自跑一趟。” 听上去的确是万全之策,她垂眸默而不语。 *** 在春风楼写完信后,聂予慈又张罗给他们摆一桌酒席。 樱桃毕罗、杨花泛汤糁饼、山子羊羔、小天酥、桃花醋,陆续摆满一桌,另有两坛上好的虾蟆陵郎宫清。 弑月独孤河皆不喝酒,聂予慈也不强劝,自饮自酌。 “冷妹妹只怕不姓冷吧?”聂予慈面色微醺,巧笑倩兮道。 弑月本欲夹菜,听到这话,缓缓停箸,直愣愣望向聂予慈。 “妹妹别多心,如今江湖中已经传遍,弑月城再出江湖,妹妹也不必再隐瞒。” 弑月转念一想,的确如此,遮遮掩掩也不是自己的作风,不如说开算了。 “是的,我的确不姓冷。” “但我们都叫她冷姑娘。”独孤河突然插嘴道。 “弑月城一向神秘,我也是偶有耳闻,这许多年来,江湖人只有寥寥几人去过,我记得似乎是在大漠?”聂予慈端起酒杯,双眼从酒面上瞅向弑月。 “在大漠的绿洲中。”弑月随口道,“但即便知道确切方位也是进不去的。” “哦?”聂予慈轻笑。 独孤河突然又咳嗽两声,连连抱怨这桃花醋酸得过分。 聂予慈眼波流转,目光从呛得拧眉皱眼的独孤河缓缓挪到给他递去一杯水的弑月,唇角勾起一抹了然于心的笑意。 “若说我对弑月城毫无兴趣,那是假话,先代弑月神的传奇我也是从小听到大,可惜我自幼体弱,难以练武,又不通秘术,即便拿到阿底提之经,于我也只是一本废纸。”聂予慈苦笑道。 “所以,我并无觊觎之心,妹妹若是不方便说,我也再不问了。”聂予慈语气坦荡,又端酒一饮而尽。 弑月看着她,也疑窦自己是否戒心过重,只是的确兹事体大,便选择沉默以对。 “听见这附近常有一天竺僧人表演幻术,妹妹若有兴致,不如一同前往观看?”聂予慈调转话题,提议道。 弑月微微瞥一眼独孤河。 “传闻这天竺僧人幻术出神入化,能画地为江河,摄土为山岳,嘘呼为寒暑,喷嗽为雨露。不仅如此更奇的是,他已在兴化坊设下幻术迷阵,破解者可得知他的幻术诀窍。” 独孤河来了兴致:“有趣,正好去瞧瞧。” 兴化坊攘来熙往语笑喧阗,西南方设着一个棚屋,内中端坐一个赤须满面的棕肤僧人,白巾缠头,长袍赤脚。 三人还未靠近,就看见几个王孙公子打扮的人疯狂冲出棚屋,皆魂飞魄散,连滚带爬。 其中一个半晌抚平气息,怒道:“你这个妖僧,在里面搞得什么妖术!” 路过行人也驻足询问:“这是怎么了?” “这个妖僧,在里面设了个刑场,我们几个兄弟一进去,就有牛头马面要过来砍我们的头!” 一个稍微胆大些的路人往棚屋里招一眼,奇道:“这小小一间棚屋,又是紧挨着墙壁,哪里有地方造刑场。” 突然僧人笑道:“老衲这幻术便是因人而异,所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皆心生,你们心中所想什么,在这阵法中便见什么。” 那几人的面色由惊惧逐渐转为带有几分心虚的恼羞成怒,一拥而上,攻向僧人。 独孤河箭步上前,挡在他们前面。 “滚开!知道老子是谁么!敢拦老子的路!” 一拳打向独孤河面门,被他一把扣住攥紧,顿时对方痛得龇牙咧嘴。 “好小子,我们可是大理寺少卿府上的人。”旁边另一人抄起板凳冲向独孤河后背,突然空中飞来一粒石子,正中胸口,那人顿时倒地哀嚎。 “原来是裴郃大人,失敬失敬。”聂予慈上前道,“但我记得,裴郃因为在军饷贪污案中因收受贿赂放过左武卫大将军只把他的中郎将推出去做替罪羊。”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72651|1315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昨日的顾客。”虚破沉思许久,又道,“但是伙计隐约记得,昨日上午掌柜的死前,接待的顾客中,有一位身穿道袍的女人。” “道袍?是观宙?”弑月忙道。 “我推测,不是观宙就是望宇。”虚破道。 弑月听他语气似乎对这二人都有怀疑,便将刚才望宇的事一五一十详述一遍。 虚破沉思许久,道:“所以你们确定观宙是有人假冒?” 弑月道:“我觉得极有可能。我听望宇的语气,灵隐书院虽然恨齐家,不一定就想掀起混战拉所有人下水,观宙的做法,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沉瑟忽然道:“或许,华山上那个冒充老妪的掌灯使已再次出现。” “什么?”弑月心中一惊,顿时豁然开朗。 “很有可能。”虚破点头,“中原混战,是大利烟罗缕宫,若那位掌灯使真的可以易容得出神入化,假冒观宙,挑起纷争,的确是一步好棋。” 弑月思躇片刻,问:“可是,既然灵隐书院已经与昭紫阁敌对,假冒观宙仅仅为了杀齐銮,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弑月,你这样想,齐銮老年迷信神鬼之说,假扮分野相师是蛊惑他的绝好手段,并且,最要紧的是,灵隐书院和昭紫阁力量悬殊,若观宙出于灵隐书院的立场杀齐銮,齐家可以轻轻松松捏死灵隐书院,但若是牵扯甚广,那局势将大相径庭。”虚破一边思索一边分析。 弑月舒出一口气,也不得不承认虚破言之有理,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把观宙控制住。” 虚破还未回答,守灵亲友中发出一声哀戚。 “好吧,还需要找到龙獠留下的东西。” “可是,会不会龙獠留下的东西也被她拿走了?甚至已被损毁?”弑月问。 “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了,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观宙,再想办法寻找。” 弑月环顾整个瑞安堂,只觉得格外渗人,忽然门口那个学徒那次出现,犹如鬼影一般。 “晚饭备好,观宙望宇已恭候多时。” 大厅里,灯光昏暗,观宙望宇已并肩而坐,乍眼一看,犹如重影一般,分不出任何差别。 众人落座,学徒端上一些简单饭食,不过一些江南家常菜式。 弑月悄声问独孤河:“你能看出谁有易容的痕迹么?” 独孤河摇头:“细节的破绽这样的距离是观察不出的。” 虚破已经发问:“瑞安堂伙计说,昨日有灵隐书院的人找过掌柜,可有此事?” 其中一人道:“我那日一直在书院内。” 另一人道:“我也从未离开过书院。” 虚破面色一变,追问:“此刻你们谁是观宙?” 不成想二人均是摇头。 独孤河觉察不对,连忙起身,不由分说走到二人面前。 弑月知道观宙已觉察,既然否认,便说明观宙一定是假,此刻只能靠混淆观宙望宇二人来蒙混过关。 独孤河回首望向弑月,仍是摇头。 弑月正欲起身,忽然二人中一人猛然站起,神色诡异:“观宙已被人假冒,我才是真正的望宇。” 弑月被此人的猝不及防诧异到,但还是很快镇定心神,道:“那你们解开头发。” 二人一起解开头发,竟然长度丝毫不差,都是参差不齐,显然刚被剪过。 其中一人蓦然开口:“我刚才在花园中提醒你观宙有异常,不知道为何被她觉察,但你相信我,我才是望宇。” 另一人紧接着道:“我是先剪头发的人,我才是望宇。” 50. 阴谋 一时场面陷入僵局,弑月思索,此刻即便是询问观宙在洛阳的经历也无济于事,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观宙。 “我不知道她假冒观宙是为何事,如果你们起疑,可以将我们都关押起来,我可以受点委屈,但不能容忍她继续为非作歹。”忽然其中一人道。 另一人也立即道:“当然可以。” “好。”弑月一口答应。 立刻学徒拿来绳子,将二人捆扎结实。 “不可能一直捆着你们”虚破起身,一边打量二人,一边思索道,“我猜你们中的一位,是烟罗缕宫的人吧?” 两人都是一样的不屑:“烟罗缕宫同样是花家灭门的凶手,你这样说就是在羞辱我。” “现在怎么办?”独孤河问弑月。 弑月有些手足无措,后悔下午时没有和望宇定下更秘密的区别,一时间空气凝固,让人窒息。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竟然是聂予慈搀扶着山知野走进来。 “你怎么现在才来?”虚破问聂予慈。 “刚才望宇跟我说,一会儿晚饭时如果出现异样,让我把山知野带过来,我去找他时,他似乎又有些神经错乱,好不容易才带来。”聂予慈解释。 虚破略带不信任地看着山知野,毕竟他已经疯癫多年,此刻是否有清晰的心智破解僵局实在让人怀疑。 “你们两个,为什么被绑着?”山知野愣愣地走进来,径直站在二人面前。 “山知野,我是望宇,你分得清,对么?”一人道。 山知野却忽然嘿嘿一笑:“这怎么可能呢,除了你们已逝的生母,世上谁能分清你们二人。” 忽然另一人道:“你一定可以,山知野,你好好想一想。” 山知野似乎终于清醒一点,望向弑月:“她们怎么了?” “观宙被人假冒,我们需要找出谁是望宇。” “被人假冒?”山知野似乎还有些浑噩,“那真的观宙在哪里?” “只怕是凶多吉少。”弑月无奈道 山知野本来混沌的目光清明不少,略微思索片刻,道:“那你们把‘灵隐书院’四个字写一遍。” 虽有不解,但弑月还是给二人稍微松绑,送上笔墨。 山知野拿起二人的字,端详片刻,突然对其中一人道:“你们母亲的名字中有一个‘灵’字,为避讳向来是少写一笔,你怎么写全了?” 那人顿时面色一变,脱口而出沙哑大喊:“从未有过之事,难道你山知野也被人假冒了么?” 更让众人都不曾想到的是,另一人竟然也声嘶力竭道:“的确没有这样的事,我母亲的名字中没有‘灵’字。” 本来弑月紧蹙的眉头忧虑渐深,怎么山知野来了反倒让局势更加混乱。 但山知野一跃而起,大笑起来,道:“的确没有什么避讳,我只是为了将你们逼出乡音。” “什么?”弑月问。 “她们自幼是我看着长大,幼时是乡下口音,逐渐长大后,加上说话喜爱故作高深,已不见乡音,但人情急之时,难免会露出破绽。”山知野道。 “就算是情急之中没有乡音又有什么可疑?”一人争辩道。 但山知野已目不转睛盯着她,道:“可是我还没有说是你没有乡音。” 众人视线都汇聚过去,却见“观宙”忽然扭曲出一个诡异笑容,周身犹如蛇蜕皮一般一边扭动一边撕扯,本就松绑一半的绳子竟然在她的形体变化中松动。 “不好。”沉瑟觉察,拔剑箭步上前,猛地刺向“观宙”,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剑刺入那人刚刚还坐在上面的地板上,人却已经犹如金蝉脱壳一般箭步窜至门口。 独孤河上前,一掌劈在那人后背,虽章风凌厉,但那人还是没有丝毫中招迹象。 弑月紧接着射出光镖,还是尽数钉在墙壁上。 那人简直已经不是常人,她的全身化为可以随意塑性犹如粘液一般的阴影,速度却快得如同闪电。 弑月敏锐觉察出一丝不对,明白寻常武学已对她毫无作用,立刻回忆母亲教授过的秘术。 母亲教授的秘术很少,且施展时极其耗费心力,故此很少使用,但此刻非常时期,她只能拼一把。 一股阴蓝在双手间游走,她猛然扑向那人的影子,极速一掌,顿时阴影被冻结上,那人身形稍微停滞,电光火石之间,那人竟然迅速切断阴影,顿时鲜血四溅。 鲜血飞溅之时,弑月眼前一花,只觉得猛然间周身如坠冰窖,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但凭着毅力强行忍住,望向前方,但阴影真的犹如怪物,竟然沿着墙壁迅疾窜上房梁。 这已经不是人,弑月心中一阵恐慌,犹如当初出城遇见烟罗缕宫另外两个掌灯使一般。 下一刻,又是一股血雾扑面而来,弑月连忙躲闪,忽然门口传来学徒撕心裂肺地惨叫:“齐家,齐家的人来了——” 众人心中一惊,略微分神。弑月本就被剧痛束缚,秘术失效,阴影快如闪电,从沉瑟独孤的围攻间隙中辗转逃脱,融入屋外的黑夜中,瞬间无影无踪。 沉瑟当机立断,立马追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这是将缩骨功和易容修炼至极致。”虚破感叹道。 弑月也想追赶,但控制不住地双手颤抖,声音也低了几度:“不对,不仅仅如此。” 独孤河觉察出她的异样,忙将她搀扶住。 “这人,显然还是秘术高手。”弑月努力开口,但气息仍然紊乱。 “所以,这人定然是烟罗缕宫的掌灯使,除了她们,谁有这样的本事。”聂予慈道。 “烟罗缕宫先放一边,眼下需要对付的事齐家。”虚破道。 此刻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刀剑相向之声。 “是沉瑟!”虚破面色一变。 弑月虽身体仍旧残存着施展秘术的后遗症,但还是勉力支撑,挣开独孤河一头冲进黑夜中。 远处已有微弱的火光,似乎是火把,一片暴风骤雨般的刀光剑影之中,灵隐书院完全不是齐家人马的对手,纷纷落败。 而在战场的暴风眼中,是僵持不下的沉瑟和一个男子。 是齐潇。 但与当初齐梁葬礼上的齐潇相比,他的剑术已今非昔比,甚至可以说是和过去判若两人。 沉瑟同样惊讶,但多年的战斗经验让她迅速平稳心神,沉着应敌。但一时二人难分上下。 弑月见状,箭步上前跃入战势之中,和沉瑟一同进攻齐潇。 齐潇见到弑月,双眸闪过一丝迟疑,但转瞬即逝,剑锋更加凌厉凶猛,招招致命。 弑月磨炼心决,欲尽快施展出弑月术,却发现刚才对战掌灯使的秘书施展之后,自己竟然心力衰竭,心决催动之下,掌中也没有半分光芒凝聚。 不禁心中一乱,这一乱身形稍滞,而如今的齐潇怎会放过机会,尤其是刚才的打斗中已经觉察到弑月肩头似有旧伤,立刻调转剑头,径直刺向弑月旧伤处。 沉瑟觉察,猛然一掌推开弑月,但齐潇竟快如鬼魅,紧追不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84831|1315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顺势一剑刺向弑月后背。 一个人影如闪电般袭来,只听“咣当”一声巨响,齐潇的剑被一阵强力击开,没有刺中。 弑月被沉瑟一推,伸出手臂撑着地面,一个翻身站起,还未稳定身形,却被一只手扶起。 “你没事吧?”是独孤河。 “不,我拿不出修光剑。”弑月有些惶恐,手又开始颤抖。 独孤河还欲说什么,忽然面色一凛,将弑月猛然一拉,一掌劈向迎面进攻的齐潇。 两股猛力相交,齐潇被震得连连后退,勉强扶住剑没有倒下。 弑月趁机道:“我们已查出观宙是烟罗缕宫的掌灯使所假扮,并不是灵隐书院的人。齐梁之死也是烟罗缕宫的阴谋。” 齐潇停住,定定望向弑月,难以置信道:“你们这样的伎俩,我不可能相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是事实,如果你要报仇,却找错了仇人,不怕自己一生后悔么?”独孤河道。 但齐潇的面容还是掺杂着仇恨和怀疑,许久,道:“你们有什么证据?” “掌灯使假扮观宙,就在你来的前一刻,众目睽睽之下,变形逃脱,这难道不算证据?” 齐潇眼中的鄙夷和警戒更深,癫狂大笑道:“天方夜谭,你们编造这样的谎言,当我是三岁孩子么?” “你或许可以不信练影堂,但我独孤家又何必骗你。” 齐潇一身冷笑,提剑指向弑月:“你独孤家倒向弑月城已是早晚的事,我更不可能信你。” 又道:“更何况吗,我一直守在门外,从未见有任何人出来,你们说的观宙逃脱,在哪里?除非你们将她本人押来,才能眼见为实。” 独孤河也失去耐心,加上弑月险些再次受伤,更是心头火起,上前一步挡住弑月,冷脸道:“我们已告知真凶,齐家若是再一意孤行,也不要怪我不客气。” 齐潇显然没有将警告放在眼里,直接一声令下,顿时头顶传来一声破空之音,燃烧的箭雨如流星般自墙外落下,疯狂砸向他们,显然齐家此行是势必赶尽杀绝。 沉瑟舞动长剑,将箭雨拦截,但火星迸发到花丛树木上,逐渐形成燃烧之势。 虚破一行人已发觉战势不利,连忙赶到庭院。 虚破觉察弑月异样,扶住她的肩膀。此刻弑月已面如死灰,双目紧闭,自己也心中大乱,连忙检查她的心跳伤势。 望宇和聂予慈奔跑出来出来命令众人救火,但齐家侍卫马上奋起阻挡,场面登时陷入混战,无人能遏制火势。 独孤河猛然箭步上前,出其不意攻向齐潇,齐潇见状立马横剑格挡,但独孤河身形更快,一掌击在他的右臂,顿时骨裂筋断,剑力泄落地。 齐潇面色一变。但独孤河并未乘胜追击,而是迅猛扼住齐潇咽喉,道:“让他们都停手,救火。” 齐潇却冷哼道:“这就是独孤家的功夫么?是我轻敌,你可以尽管杀死我,但你们也要和我同归于尽。” “我现在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都更轻松。”独孤河眼中愈加暴戾,手上力道加深。 “我不会下令让他们停止,即便下令,他们也不会听。”齐潇一副豁出一切的表情。 一股阴沉在独孤河眉宇间骤然升起,刚准备直接掐死齐潇,忽然天空之火雨熄灭,静谧祥和,现出满天繁星。 门外,齐家的侍卫发出一声声惨叫。 很快,一个矮胖敦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对里面笑道:“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来没有我真是不行。” 51. 以德 隐侠几步跑进院中,顺手帮沉瑟解决了最后几个侍卫,不费吹灰之力。 战势瞬间扭转,齐家兵败如山倒,纷纷倒地,连落荒而逃的机会都没有。望宇和聂予慈忙阻止人手灭火。 隐侠见自己犹如神兵天降一般,正准备对虚破得意一笑,却发现弑月倒在虚破怀里,神志不清,忙箭步上前问:“她怎么了?” “方才烟罗缕宫的掌灯使和我们发生冲突,她大概是受了伤。”虚破心中也疑惑不解,弑月身上没有伤势,但心跳紊乱,呼吸急促。 “烟罗缕宫的人?你们真是能闹,连她们都招惹上了。”隐侠皱眉,“若是她们,她的伤平常医术是治不好的。” “那怎么办?” “眼下先解决这边吧。” 独孤河见隐侠来助阵,心中安稳不少,只不敢轻易放开齐潇。 齐潇知道隐侠的名望,与齐銮不相上下,心中顿时局蹐不安,面色逐渐由稳操胜券转为扼腕兴嗟。 “我得知齐家在追杀你们,好不容易打探消息赶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隐侠问。 “烟罗缕宫的掌灯使假扮灵隐书院的相师杀了齐銮,并且已将练影堂和弑月城牵扯进来。” “好哇,没想到齐銮死得这么......潦草。”隐侠忽然有些惆怅,似乎想到了过去的往事。 “那么,现在拿他怎么办?”独孤河回首问虚破。 “齐潇。”虚破走进,严肃道,“真相我们已经全部告知你,你如果执意不信,我也不想再多说。” 齐潇瞥一眼隐侠,知道此刻自己已无任何胜算,加之对隐侠的忌惮,只能咬牙切齿道:“我已落入你们手中,要杀要剐任凭处置,最好直接了结我,否则我不会放弃复仇。” 但虚破却道:“我可以不杀你。” 不仅齐潇,独孤河也是面色一惊。 “你不杀我?为什么?” “因为还需要你回去告知齐桢。”虚破缓缓道。 但隐侠已看出虚破的仁慈,是不愿中原再损失一名能够迎战烟罗缕宫之人,不免摇摇头,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齐潇眼中的仇恨有稍微融解,但瞬间仍是狠狠道:“你不担心放了我我之后会杀了你。” 虚破却露出一抹苦笑:“你杀不了我,我的命本来就已快到尽头。” 齐潇蹙眉,许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顿道:“好,我会把你们说的告知齐桢,至于你所谓的真相,等灭了烟罗缕宫,我还会来找你,你最好还活着,才能死在我的剑下。” 虚破望向独孤河。独孤河虽有不甘,但此刻更关心弑月安危,便丢下齐潇。 齐潇见虚破果真言出必行,也拾起剑,缓缓走出灵隐书院。 独孤河奔向弑月身边,见她这样不禁心痛难忍。 此刻弑月终于感觉眼前逐渐清晰,周身的疼痛也有所缓解,想抬手却发现双手还是软麻颤抖,万幸脑中脱离混沌,思考刚才和烟罗缕宫交手之事,虽仍不能确定,但有可能是秘术反噬到自己身上。 嗓子像是被鱼胶黏住,难以发出声音,望宇已端来一碗热水给她喂下,似乎化解了些许粘滞阻塞。 独孤河将她搀扶起来,想带她进屋休息,但弑月摇摇头,努力环顾四周,声音沙哑道:“......山知野呢?” 此刻众人才觉察刚才的混乱中一直不见山知野出来。 沉瑟率先赶回正厅。 独孤河对弑月道:“你先去休息吧,让他们去找。” 弑月仍是摇头,奋力挪动双脚,走向正厅。 而便如她心中已隐隐现出的不安,正厅中,山知野已倒在地上,鲜血将他半边身子染红。 沉瑟蹲在他身边,起身回首,摇摇头。 虚破眼中抑制不住的愤怒和后悔,几乎无法站立,隐侠见状忙将他扶住。 望宇不由自主惊呼一声,控制不住地厉声道:“是谁干的?” 聂予慈见状,惊得哑口无言,努力平复呼吸,走到沉瑟身边想帮忙。 独孤河见到山知野已死,更多的是烦躁,担忧弑月受到打击,忙安慰道:“你别担心,想看看山知野有没有留下什么讯息。” 弑月见到山知野已死,犹如当头一棒,苦苦追踪多日的线索又已断绝,胸腔内惊涛骇浪,气血上涌,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独孤河见状更加焦急,扶她坐下,掏出一粒补齐定神的药丸给她服下。 沉瑟围着山知野的尸体细细观察,告知众人伤口利落,且难辨凶器,怀疑是内力所伤。 转到另一侧,忽然道:“这里有字。” 众人忙上前,见到山知野的右手遮掩下,是在临死前用自己的血迹写下的两个字。 “嵊泗......”聂予慈念出来,“这是什么?” 望宇道:“是翁州以北的一座群岛。” “这是什么意思?凶手是嵊泗岛的人?”聂予慈问。 “不,那座岛人迹罕至,以及很多年没有人去过了,曾经有渔民捕鱼时想上去歇息,再也没有回来,传闻那岛上住着吃人的怪物。” “既是孤岛,又如何吃人。”虚破缓缓道,“看来是有人不希望外人上岛。” 弑月虽气血攻心,但此时已逐渐恢复,心中也逐渐明朗。 观宙逃脱之后,沉瑟第一个前去追赶,接着是自己和独孤河,所以他二人绝无可能杀山知野。剩下望宇,虚破,聂予慈,以及灵隐书院的学徒。虚破不可能杀山知野的动机,此刻只剩下聂予慈和灵隐书院的人。若是灵隐书院想灭口,何苦等到现在,山知野可是已在灵隐书院有惊无险地活了这么久。 那么最后只剩下聂予慈,可是聂予慈为什么杀山知野,他们二人应该从未见过。 她实在想不出聂予慈的动机,且方才沉瑟检查伤势,说是内力所伤,聂予慈此前的表现,不像是习武之人,一般只能御蛇伤人,难道她一直在伪装?可又是为了什么? 见聂予慈这个推理不出线索,只能转而将疑点想到逃脱的掌灯使上。 方才齐潇已说过,他封锁门口,并未见有人出入,难道掌灯使趁着他们都离开,重新潜回大厅,将山知野杀死? 一想到掌灯使那根本不似人类的扭曲笑容,她不禁背后一凉,道:“掌灯使可能还在灵隐书院,我们千万不要分开。一旦分开,恐怕会被她假冒。” “有道理。”虚破道,“那位掌灯使已不似凡人,我们必须多加小心。” “那我们现在马上准备去嵊泗岛。”独孤河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02101|1315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等等。”沉瑟道,“龙獠留下的东西,我们还需要找找。” 转向望宇,道:“在我们回来之前,观宙除了去瑞安堂,还去过哪里?” 望宇道:“我不清楚,她回来后一直有意避开我,如今回想应该是担心在我面前穿帮。” “只能去她房间中寻找了。”沉瑟思索片刻,道。 “我随你一起去。”弑月努力站起身,仍觉头晕目眩。 “你现在这样还是先休整好了再说吧。”独孤河忙道。 弑月摇摇头,坚持跟随沉瑟。 虚破道:“既然如此,你们三人先去,我们在这里准备出海。无论找不找得到,都不要久留。” 观宙房中简单整洁,并没有多少能藏东西的地方,而据望宇所说,观宙除了在房间里,更多的是去灵隐书院的藏书阁。 “但我若无外出事宜,也一定会在藏书阁,并没有见过她拿着什么包裹进来。” 三人在房中仔细梭巡,从房梁到地板,甚至敲过每一根地板下有无空音,但仍是一无所获。 弑月仍有些眼冒金星,但还是努力克制观察房间。 这是那个几乎不似凡人的女人停留过的地方,一切却显得如此平凡且无趣。 沉瑟记挂着虚破的叮嘱,道:“既然找不到,我们还是回去。” 弑月正欲答应,却觉察到空气中一股沉香气息。这股沉香和观宙在洛阳所用的沉香很像,但似乎总觉得又有哪里不同。 目光猛然钉在案头那块沉香木上,她箭步上前,拿起沉香,一寸一寸抚摸观察。 奇怪,的确只是一块普通沉香,但这气息总透露出几分杂音。 “这个沉香......” 望宇见状,道:“灵隐书院一贯使用沉香,观宙房中也一向摆放,有什么不对么?” “这香气。”弑月把沉香举到她们面前,“你们闻闻是不是有些其他气息。” 沉瑟深吸一口,咂摸片刻,道:“似乎,有一股腥味。” “血腥味?”望宇面色一变。 沉瑟摇头:“有,但不全是,还有些......像是海的腥味。” “难道里面有东西?”弑月道。 沉瑟接过沉香,担心劈开损害内中讯息,便用小刀一点点削下。 终于,一个铁质小盒出现在沉香木中。 沉瑟连忙打开,里面是一块椰子树皮,上面用血写下几行小字。 “昆仑山,烟罗缕宫损失三位掌灯使,幻境,尸卒,读心,易容。” 虚破拿着这张带着血迹的树皮,不禁双手微微颤抖。 “幻境和尸卒,应该就是那日我在大漠遇见了掌灯使,变形这一位,就是刚刚逃脱的,剩下读心,还未出现,按她所说已损失三名,是不是如今只剩下这四个?”弑月道。 “应该就是如此。”虚破将树皮收好,“万幸当日昆仑山上已折损三名,不然若是七位联手,只怕中原彻底沦陷。” “可是剩下这四位,也很棘手。”沉瑟道。 弑月回想在大漠遇见两名掌灯使时,自己几乎毫无招架之力,不免心中一阵后怕。 “无论如何,即便她再怎么超越凡人也不可能成神。眼下,我们先前往嵊泗岛。” 52. 重游 离开灵隐书院已有半日,但众人并未径直出海,而是在望宇的指点下,先去了另一个地方。 杭州郊外。在走出马车之后,隐侠望着眼前荒凉的废墟,脱口而出:“这个地方我来过。” “望宇说这里就是花家祖宅的旧址。”虚破道,“你何时来过?” 清晨的冥冥薄暮中,一眼望去,只剩下幽蓝的断壁残垣,一片萧索的灰烬。承柱上还残留着斑驳的鎏金,从腐败的木屑中珍品花卉仍在苟延残喘,丝丝垂缕的柳树下仿若有旧时的鬼魂在徘徊,不得出路。 一切都昭示着曾经此处的辉煌华贵,而今只剩下一摊令人心寒的废墟。 “我当年,曾听她说要来和花家的家主花昼比试暗器。我对她的争强好胜已经司空见惯,所有没有留意那次寻常的比试。”隐侠望着眼前的景象,怅然若失。 “那次也和如今一样,是个清晨。我们感到花家时,没有一人阻拦,而花昼已经等在花园中。”她一边回忆,一边踏上阶前墨苔,走向花园的方向。 “我记得那是这个花园中处处是鲜花,我此生都不曾见过那样精美璀璨的花园,仿佛那些花都听从他的派遣,在全力等候一个了。” “我那时很年轻,并不能懂这些,如今回想起来,其实从她走进花家起,就是走进一个蓄谋已久的温柔乡中。” “我记得,那时的花昼,被誉为武林第一美人,的确,但他站在花园中时,整个花园都黯然失色。”虽然只是饱经沧桑的回忆,但隐侠眼中还是碾过一道深深的悔恨。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那次比试算什么比试,你还不知道吧?”她忽然回首,望向弑月,“你姥姥和人比试,向来是你死我活,从不是点到为止,手下败将者,必死无疑。” “但那次,没有人死,当然仍然是她胜了,其实我也没看出来这一场胜利和别的究竟有什么不同,但的的确确是有不同,是我那时太懵懂太笨拙。” “此后,她消失了一段时间,回到我身边时,变得愈加沉默寡言,到如今愚钝如我也不可能没有觉察一点异样,但就算是再怎么追问,她也是三缄其口。” “这次重逢没有持续多久,她很快再次失踪,自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隐侠垂眸,目光轻盈落在脚下一片琉璃瓦上,曾经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如今已褪色黯淡。 “我自始至终想不通为何她最终愿意和他回去,过去如此,现在依旧如此。”隐侠缓缓叹息一声。 “但后来她女儿告诉我后来的事,我却没有多少惊异与不解。她在花家,应该过得相当一言难尽。” “中原武林一向忌惮她与诛天教的渊源和异族身份,所以即便她和他是私下秘密结交,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其他武林世家都得知消息,极力打压,威逼利诱,这样的形式下,恐怕他们的感情也不可能一直和美。” “终于花昼心力交猝,抑郁而亡,他们只剩下了死别,她带着女儿离开,将儿子留在了花家。” “后来花家灭门,她那个儿子也下落不明,当然,你们已经知道,最终她死在她的儿子手中。” 隐侠拉起弑月的手,有些踉跄的走向一堆废墟,依稀可辨认出那里曾是一座大厅。 “我和她第一次来花家,就是被迎进这里,那时花家正在举办夜宴,真是满堂满室的火树银花,衣香鬓影,恍若来到神仙宫阙一般。” 而弑月此刻只能看到灰败的残渣,闻到腐臭的尘土。 “灵隐书院的意思,虚破已经告诉我,其实,兴盛衰亡,都是常事,这家好这家败,风水轮流转,世间之事都不长久,你也不必萦怀。当初你姥姥决绝离去,也是看透了这一切,你不可走她的老路。” “我以前不愿告诉你你与花家的渊源,也是不希望你被仇恨裹挟,身不由己。如今,你懂了么?” 弑月望着眼前一切,沉默许久,淡淡道:“好。” 隐侠看着她的神情,赞许地点点头,道:“很多事情不过是今宵有酒今朝醉,不必过于担忧明天。” 弑月觉出几分她的意思,似是提点她与独孤河的感情,又想到姥姥与花昼之间,何尝不是一种飞蛾扑火,便浮上一个掺杂着无奈的笑容。 余光瞥见沉瑟在一处石桥边出神,弑月缓缓走过去,站在她身旁。 “你之前来过这里么?”弑月问。 沉瑟似乎陷入五味杂陈的混沌中,只轻轻摇摇头。 “如果,花家没有灭门,你也许会在这里长大。” “不。”沉瑟正色道,“我厌恶这一切,无论是兴旺时,还是衰败后。” 废墟之上,世上最后拥有花家血脉的两个女人,不约而同,放弃了对那份辉煌追忆的畅想。 庭院深深,似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蜿蜒逼仄,弑月感到一阵微妙的窒息,只能仰面望向天空。 此刻天仍是蒙蒙亮,一切晦暗不明,灰蓝天幕中,几粒星的影子正在渐渐淡去。 忽然,一阵惊呼划破天际。 似是一个男人的求救,隐侠率先行动,朝着声音来源箭步奔去。 弑月反应过来,疾步跟上。 隐侠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沿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奔出数里,但仍是了无人迹。 弑月觉察不对,忙出声喝止:“等一等。” 但隐侠并未听从,继续前行。 弑月心中焦急,忙喊:“不要分开。” 但下一刻,眼前却出现一个拾荒者打扮的老头,形容枯槁可怜,正被一根房梁压住腿。 弑月来不及细想,奋力拉住隐侠,道:“此地荒芜人烟,怎么会有人,小心是掌灯使的计谋。” 隐侠闻言,也止步不前。 老头见有人来,忙求救:“救救我,我是附近的农户,时常来此地搜寻有无遗失的宝物,已经待了十几年了,你们若不信,不愿救我,可以往北十里,那里有我的家人,劳烦你们叫他们来救我。” 弑月丝毫不相信这番说辞,道:“不要管他,我们走吧。” 但隐侠上下观察一番,道:“这样粗的房梁,他一人如何搬动,即便不是掌灯使假冒,也极有可能是她设下的陷阱。或许是没有害到我们,反而害了这个无辜路人。” “那万一他是掌灯使假冒呢?”弑月道。 “假若不是,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隐侠摇头道,“这样,你去告诉虚破和独孤河,让他们往北去找此人的家人。” 弑月心中难免有些烦闷,精通易容的掌灯使刚刚逃脱,此刻却莫名其妙出现这样一个需要救助的老人,实在过于巧合,让人不得不生疑。 但她此刻也清楚隐侠的脾性,和虚破如出一辙,只能道:“我们不能分开,一旦分开,很容易被假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57454|1315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隐侠点头:“你说的对,我与你一起去。” 二人转身见到沉瑟也已赶到。 沉瑟听闻情况后,道:“如果你要救他,我听从你,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此刻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隐侠面色露出隐忍和忧虑,叹息一声道:“但要是见死不救,我也于心不忍。” 沉瑟道:“好吧,只是我们都需提高警惕。” 虚破和独孤河正站在花家的门口处商议出海事宜,听闻里面的意外, 虚破沉思道:“这里虽荒僻,但的确也要农家,花家曾显赫一时,周围人为讨生活来此地拾荒并非不无可能,我和他按那人说的去找找他的家人。但按你们所说,他的腿伤也不能耽误,妳们还是先救治,三人切记不可分开,等我们回来。” 老人等待已久,腿伤的确惨不忍睹。弑月与沉瑟对视一眼,还是默契地一同想办法劈断梁木搬来,露出已经断裂的右腿。 老人疼得撕心裂肺地惨叫,一粒粒汗珠砸在地上。 弑月蹙眉,心中的确涌现出几分不忍,看着隐侠和沉瑟给他处理伤口,自己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此刻天已大亮,但并未驱散废墟中的阴郁衰飒之气,仍旧带着陈年旧事的鬼影幢幢。 弑月想到那个假扮观宙的掌灯使的话,花家三百六七十人,尽数命丧于此,而差一点,又是一条人命葬送在这个受诅之地。 虚破和独孤河已回来,身后带着一对同样衣衫褴褛的中年夫妻并一个犹如犹如野狗一般脏兮兮的小男孩。 “的确是他的家人,住在北面,那里还有几户农家,说他多年来,时常凌晨来此地拾荒,虽然一无所获,还是没有死心。”虚破解释道。 老人死里逃生,对他们感恩戴德,但那对中年夫妻面上却是愁云密布,似乎并不愿看到老人获救。 小男孩甚至毫无羞怯地使劲扯了扯独孤河的袖子,道:“你说的急事,就是这件事么?”语气中的不屑根本不加掩饰。 弑月不禁抿住双唇,微微投去一个白眼。 虚破心知肚明,还是对老人道:“老人家回去修养吧,只是你在这里拾荒多年,有没有找到什么不一样的物件?” 那中年男人本就满腹怨怼,此刻爆发,高声喝道:“我们在这里挖了多少年什么都没见过,没见过,你们这样的打扮什么宝贝没有,还惦记上我的东西了?” 虚破蹙眉,他实在不愿和一般民众发生冲突,便道:“你不要误会,我并非觊觎宝物,来此事为了调查当初花家被灭门的真相。” 老人忽然面色一惊,骇然失色道:“别,千万别,花家是一夜之间死光的,我当时还记得,昨天还那么热闹的地方,第二天竟然成了这样,一定不是人干的,后来也有人想调查,全部不明不白地死了。” 虚破还欲问什么,中年男人忽然上前,挡在坐在地上的老人面前,道:“你要还想问,我们不能白答。” 虚破眼中闪过一抹冷冽,隐侠叹出一口气,弑月有些不耐烦,偏过脸去找独孤河。 但老人略带几分怒气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恩人,简直脸都不要了。我告诉你,那些人看衣饰应是江湖人,都说是为花家报仇,后来就很少有人来了,直到前几个月,有几个身穿纱衣的女人来过,对了……” “闭嘴!”男人气急,上前给了老人一巴掌。 53. 牺牲 隐侠率先上前,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登时打得他牙飞脸肿,嘴角渗血。 老人对自己挨打却浑然不觉,只高喊:“别打,别打他!” 小男孩见父亲被打,又哭又闹,一边扯着嗓子尖叫,一边狠狠踢向独孤河的双腿。女人见到丈夫被打,顿时捶胸顿足,往外疯跑,撕心裂肺吼叫:“杀人了,杀人了!” 男人怒火中烧,见虚破是青年男子,不敢挑衅,又挨了隐侠一耳光,直到此人身手不凡,便猛地冲向弑月。 独孤河烦躁不已,一把推开小男孩。小男孩的厉声尖啸让二人皆微微分神,反应过来时,男人已扑到弑月前面,熟练伸手,想拽住她的头发。 弑月一闪身,顺势一巴掌甩在男人肩膀上,男人登时脱臼,疼得跪在地上。 小男孩见状,吓得一声不敢吭。独孤河担心外面的女人招来麻烦,飞身追上把她抓回来。 女人见男人已经跪地不起,知道这些人不是软柿子,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见闹得不像话,隐侠也心烦后悔,对老人道:“行了,你们快走吧,以后也少在这边转悠。” 又走到男人身边,干净利落地接上骨。 男人勉强起身,胆怯地望着他们,踉踉跄跄跑到老人身边,将他半扛起来,正准备走,老人还是强撑着对隐侠道:“昨晚我来这里时,也隐隐约约看到过穿纱衣的女人。” 隐侠会意,点点头。 望着一家人离开的背影,隐侠有些无奈道:“都怪我一时心软,惹来这不必要的麻烦。” 虚破道:“也是常事,我们赶紧走吧。” 弑月被这样的波澜打断,最后回望一眼废墟,心中澄澈,并无缅怀抑或眷恋,但莫名觉得怅然若失。 回过神来,其他人已走向大门。只剩独孤河望向弑月,柔声道:“你没事吧?” 弑月摇摇头。 独孤河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缓缓伸手环住她的肩头,俯身道:“以后不要勉强自己。” 弑月胸腔中蓦然荡起一阵涟漪,逐渐汇聚成浪涛,一层一层击打在她的肋骨上。回想一路来和他的感情,而此地便是姥姥的爱情废墟,百感交集,不禁眼眶湿润,眼前独孤河的脸也氤氲闪烁。 忽然独孤河将她扳过来环抱住,弑月心中震颤,独孤河虽一向外向开朗,但并未对自己有过这样亲昵的举止,想推开他,但却没有力气与冲动抬起手,那个假观宙的假预言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对,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她抬起手,也抱住他。 等独孤河的眼在眼中再次清晰,她却感觉一股莫名的陌生,似乎此刻的独孤河像是剥离了一层外壳,将他的感情过分坦诚的表露,或许,相爱的确是这样的?她心中升起一阵举棋不定的狐疑。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思索,连忙跑过去,却见那家男人已倒地身亡,鲜血从他的口中泊泊涌出。老人已哭得不省人事,女人和小孩趴在男人尸体上涕泗横流。 “怎么回事?”弑月问。 虚破道:“刚出来时便看见这人倒在地上。” 女人哭喊着抱住隐侠的鞋子,声嘶力竭:“一定是刚刚,被你们打死的,打死了他,我们还怎么活,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隐侠皱眉,她虽武艺高强,却不愿对普通民众动手,故此畏手畏脚。 弑月道:“我是打断了他的胳膊,如何致命,再说也是他预备袭击我在先,且方才已经将断骨接上,你不要胡搅蛮缠。” 小男孩忽然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抬脚踢向弑月,被独孤河一脚踹飞,虽未了结他的性命,也是口吐鲜血。女人连忙松开隐侠的脚,扑倒小男孩身上,和他一起抱头痛哭。 隐侠到底心有不忍,对女人道:“你先冷静下,你丈夫的死因恐怕没那么简单。” 女人还欲说什么,忽然小男孩在她怀中抽搐不止。女人惊慌失措,隐侠忙上前道:“给我看看。” 但此刻女人已不相信他们,拼死抱紧孩子,无论如何也不撒手。隐侠不好争抢,正僵持之下,男孩发出一阵呜咽,登时死在母亲怀中。 老人见状,本就身受重伤,一时气急攻心,一命呜呼。 女人险些昏死过去,双目圆瞪,已经彻底疯癫,抱着孩子欲哭无泪。 弑月蹙眉,走向男人的尸体。尸体上并无明显伤口,却七窍流血,显然死得蹊跷。 可自己方才那招,绝无致命的危险,为何会如此? 再看向男孩的尸体,也是同出一辙的七窍流血。 虚破不愿再耽搁下去,正欲上车离开,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喊叫,竟然是一帮附近的村民点着火把拿着锄头钉耙围住众人,喊道:“你们杀了人就想走么?” 这些村民如何得知?弑月心中正疑惑不解,听到虚破的声音已微微带着愠怒:“我们绝没有害死他们,是谁跟你们说的?” 村民完全不听劝说,口中叫嚷着喊杀冲天,朝他们扑过来。 本来这群村民在他们眼中不足为患,但虚破考虑到不愿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加之也明白隐侠不愿滥杀无辜,便道:“先走为上。” 但一个村民箭步上前,手起刀落,砍死马匹,顿时马车形同虚设。 沉瑟一面保护虚破,一面对弑月道:“先撤。” 沉瑟一边后退,一边捡起几块碎木头,飞速发射,遏制住村民的进攻。 趁此几人沿着大道逃出几里,但村民仍旧紧追不舍。 “这些人,像是受人指使。”虚破思索道。 “你们方才去找那家人时,那些村民没有什么异样么?”弑月问。 “只是些寻常村民,我们没有注意到异样。”虚破摇头。 隐侠道:“我留在这里和他们周旋,你们先走吧。” 弑月忙道:“不行,我们不能分开。”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些村民显然是专门冲着我们而来。我担心再拖下去,恐怕走漏消息。”虚破道。 想到当初多少武林高手都无法困住自己,而今竟然被一群村民逼得只能出此下策,弑月心中更加憋闷。 隐侠看出她的情绪:“算了,我们还是一口气冲出去,其他的也顾虑不了多少了。” 所弑月心中却有不忍,但这家人死得蹊跷,村民显然是有备而来,便将怜悯彻底压制住,点点头。 几人略微休整片刻,弑月终究没有狠下心,加之因为昨晚的秘术反噬,没有拿出修光剑,只是捡起地上一根木条。 隐侠对她点点头,率先冲进人群中。 虽没有利器,但解决这些没有武器的村民应该不会难乎其难。弑月心中本胸有成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57455|1315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见其中几个村民招数狠戾,明显是高手。 顿时心中一惊,忙欲告知沉瑟,另一个村民已冲向她的面前。她飞速格挡,木条被村民一刀砍断,加之昨晚秘术的后遗症并未完全消散,这极其刁钻毒辣的一刀竟然来不及闪躲。 但下一刻,村民倒地,胸口被一根树枝捅穿,正是隐侠相助。 “这些是高手。”弑月忙道。 隐侠点头,顿时招数不再拘束,大开大合,极尽凌厉。 一个村民被刺中手臂,血流如注,却忽然露出诡异的微笑,将血液往空中一撒。 “有毒。”沉瑟连忙拉住虚破后退。 几个来不及闪避的村民骤然惨叫倒地,死状极其可怖。 这样霸道的毒药,连隐侠都面露惊骇之色。 弑月忙掩住口鼻,一边沿着大道躲避,一边还击。 因本来只是见到一群村民,没成想不仅武功高强,还有致命毒药,众人都未完全防备,措手不及之间,竟被毒药逼得七零八落。 弑月好不容易和独孤河逃入树林中,举目望去,却不见了其他三人的身影,未免一阵惶恐,但总归身边还有一人陪伴,稍稍镇定下来。 独孤河一边喘气,一边道:“没想到他们还有毒药。”又上前扶住弑月肩膀。 “我们得赶紧和他们汇合。”弑月道。 “是往东去出海口吧,他们一定会在那里等我们的,你先休息一下。”说着,手上力道加重。 的确刚才的奔跑让昨晚本就萦绕在胸口的疼痛又复发,她只好靠着一颗树,缓缓平复呼吸。 但总觉得此刻的独孤河透露出一丝与往日不同的气息,在刚才按在自己肩膀的手力道加重那一刻更是格外明显。 她试探着开口:“那你给虚破他们捎个信,让他们等一等。” 独孤河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随即笑道:“好,我马上办。” 弑月望着他,不动声色地握紧右手:“所以,你赶紧办啊。” “好,你别急。”独孤河抬起手,吹响一声口哨。 没多久,天空中竟然真的出现那只熟悉的红隼。 弑月不禁惊诧不已,难道是自己判断失误,瞬间又为不够信任独孤河而涌现出一股自责。 然而下一刻,红隼并未像过去一样,轻巧落在独孤河的肩头,而是一个俯冲,径直撞向独孤河的脑袋。 独孤河也面露惊诧之色,连忙躲闪。 这只红隼想来机灵听话,此刻竟然作出伤害主人的举动,弑月顿时心中一个激灵,已明白这人绝不是独孤河,担心伤害到红隼,来不及多想,猛扑上去想要护住红隼。 果然,这人忽然箭步上前,猛然一巴掌劈向红隼。红隼险险躲过,仍顽强不屈,再次伸出利爪,狠狠啄下去。 “你快走!”弑月心急,不顾胸口疼痛,强行凝聚出一枚光镖,朝那人打去。 这红隼虽是猛禽,但终究不敌,那人掌风带过,毫不费力,红隼狠狠撞在树上,已胸碎气绝。 然后“独孤河”露出一抹诡秘的微笑,整张脸犹如被腐蚀一般逐渐融化脱落。她想逃跑,脚踝却像是被鬼手死死抓住,纹丝不动。 一张腐尸般的脸伸手搂住弑月,口中念念有词,一股不详的阴蓝从她口中逐渐蔓延,徐徐钻进弑月眼中。 54. 下咒 想要逃跑,但双腿犹如石化一般根本不能动弹,而眼前也逐渐被遮天蔽日的阴蓝笼罩,周身仿佛沉入大海,奇怪的是,胸口的疼痛瞬间化为乌有,但取而代之的,是周身中毒一般的麻痹,五感彻底失去任何知觉,一股溺水般的窒息感猛然将她淹没。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被大海吞噬之前,她几乎是崩碎了全身的骨骼,用最后一点意念,在掌心堪堪汇聚出一枚光针,猛然刺向大腿。 剧烈的疼痛撕开昏暗,眼前裂出一线光亮,但此刻四肢犹如已脱离躯体,完全不听头脑的派遣,想抬手,却毫无反应。她整个人已变成一尊失去自觉的雕像。 忽然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一道寒光犹如利剑,刺向面前掌灯使的身体。 仿佛即将溺毙时被人救出水面,她只感到天旋地转,脚下不稳,忽然被一个人搂住,眼前稍微褪去朦胧的蓝雾,似乎是两个身影缠斗成一团。 等视觉终于逐渐恢复时,脑中一片神魂颠倒天旋地转,胸中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彻底移位,仿佛在海上颠簸数十年。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一切终于再次聚焦,视觉第一个回到她的体内。 远处是沉瑟,她已将剑抵在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颌下。 虚破和隐侠见她醒转,忙上前道:“你还好吧?” 弑月只能抬起手,指向那个女人,声音含糊嘶哑:“她……是假的……”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对,她是假的。” 一双手抚上她的额头。她猛一警觉,偏过脸,是独孤河的脸。 那是一张光洁明丽,一如既往的脸,见过无数次的脸。但她脑中还是再次闪现刚刚那张腐尸般的惊悚脸庞,一阵犹如跗骨之俎的恐惧在她心中扎根,不顾一切地强行撑起身子,只想逃跑,想离开这里。 但仍旧双脚一软,还是跌入他的怀里。她瞪大眼睛,不敢再看他,张开嘴,声带似乎四分五裂,再难发出声音,只能发疯一般张扬舞爪地朝隐侠伸出手。 隐侠面色一惊,只能忙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口中念念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独孤河也站起身,面上晦暗不明,似是失落又似是后悔,但不敢再将手放在她的身上。 “她到底怎么了?”虚破问。 隐侠愁眉道:“她这个样子,像是中邪。” “中邪?”虚破忧虑更重,“一定是掌灯使干的。” 独孤河一脸阴郁,大步流星冲向已被缚住手脚的掌灯使,虚破看出他的意图,忙拦住他道:“现在不能杀她。” 独孤河脸上浮现出压抑混乱的笑容,颤声道:“你以为你能关得住她么?” 虚破蹙眉,没来得及细想,独孤河已将他一把推开。沉瑟箭步上前,拉住独孤河的手臂。 隐侠见形势即将失控,怒喝一声:“够了,现在什么时候了!你们非要自己先吵一架么?” 虚破稳定身形,还是上前挡在独孤河面前,道:“我们先回灵隐书院,你看可以么?” 独孤河在沉瑟的阻挡下,似乎冲动有所消解,听到虚破的话,不禁将目光移过去。 “我们即将出海,那时她的逃生几率更大,且一路上会遇见什么,目前都不清楚,只能难以分心看守她。” “并且,望宇是灵隐书院的相师,或许她能看出弑月现在是怎么回事。” 独孤河眉宇阴沉,无可奈何地舒出胸中的郁结,只能先行同意虚破的建议。 路上,虚破告诉弑月,在与她走散之后,本来认为和独孤河在一起,二人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那群伪装村名的武林高手,只有毒药厉害,不足为惧,所以他们预备去出海口等待。 但是沉瑟坚持回去找弑月,只因为—— “她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虚破对隐侠怀中的弑月柔声道。 弑月听不太清楚,脑中仍是浑浑噩噩一片,耳边犹自带着泊泊声,像是被关在琉璃瓶中的鱼,隔着水望向他们。 “那个掌灯使被擒拿后再也不发一言,问不出来她想对你做什么。” 弑月只颤抖着摇摇头,似乎只是因为寒冷。 忽然沉瑟定定瞪向独孤河,问:“你去哪里了?” 独孤河正蹙眉看着弑月,听见沉瑟发问,眼眸微微下垂,道:“往北找那家人时,我和虚破分开过一小会儿,之后伪装成那个老人的另一家蒙骗我,这些我本来也不信,直到出现了一个……” “谁?” 独孤河瞥一眼弑月,似乎不愿再说。 虚破见他神情,已心知肚明,只能道:“等她恢复过来,你自己给她说吧。” 灵隐书院中,望宇见几人折返,未免神色一惊,连忙询问。 “既是如此,恐怕一般的关押手段并不能制服她。”望宇蹙眉道。 “你有什么办法么?”虚破问。 “我只能试一试了。” 望宇将他们带入灵隐书院深处一个天井处,地上一个严正对称的图阵。 在望宇的指使下,沉瑟将掌灯使带入阵内。望宇拿着香灰和井水,一边泼洒,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原本灰白的阵法竟然隐隐焕发出微红的光芒,在幽暗的天井处显得格外诡异荒诞。 阵中的掌灯使本来平静得犹如雕塑,但伴随着望宇的咒语,她周身被光染成瑰丽的红色,竟然像是岩浆般沸腾,波浪起伏,整张脸也忽然不断隆起塌陷,像是里面有东西想要冲破身体。 一声诡异凄厉的叫声响彻灵隐书院,声音并不大,但犹如幽灵一般径直钻进每个人的躯壳之内,让人忍不住心中一阵翻江倒海,耳道传来一阵刺痛。 等念完咒语,望宇已满头大汗,面色苍白。 而跪在地上的掌灯使犹如岩浆凝结一般,化为一尊死寂的雕像,好似从未有过生命。 沉瑟上前扶起她,她淡淡笑道:“我已经竭尽所能了,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也一定会拼命看守住她。” 刚才凄厉的惨叫让弑月不禁眼中与耳道中都骤然翻腾出剧烈的刺痛,但这段时间的伤痛已经让她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怒,加之不想再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孱弱的一面,硬是强行忍下,一声不吭。 但隐侠望向她时,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两行红色的液体竟然从她的双眼中划过脸颊。 望宇箭步上前,捧住她的脸细细端详,急道:“掌灯使对她做了什么?” 独孤河焦急中眼眶也不绝已发红,忙道:“只看见掌灯使和她面对面站着,其他的她一直说不出来话。” 望宇眼中闪出惶恐,声音也愈加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57456|1315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抖:“是秘术,掌灯使是在给她下咒。” “可解么?”虚破忙道。 “不,不行。”望宇急促摇头,“我连是什么秘术都看不出来,何谈解咒。” “那怎么办?”独孤河问。 “我不知道,此刻看似乎施术并未完成,或许还有救。”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暂缓出海,等她恢复?” “不。”说话的是隐侠,“要救她,我们必须尽快出海。” *** 身下似乎是大海,在颠簸起伏,自己如行舟中,载沉载浮,随波逐流。 她并未见过大海,但大海时常在梦境中与她相会。 或许是祖祖辈辈流传下的记忆。 今夕是何年,她似乎又回到大漠的骆驼上,也是这样的颠簸,但那时旭日初升,空气明透如琉璃,眼前有一抹明丽的笑容。 接着那笑容在日光下融化,碎裂,闪着朔望楼上彩绘玻璃的光芒,是大海上的粼粼波光。 她猛然惊醒,额上一层细汗。 船舱中,只剩下她和独孤河的背影。 “你醒了。” 距离离开灵隐书院,已过去一天一夜,他们没有再说过话,甚至没有对上一次眼神。 在望宇嘱咐下,他们只能先准备些安神定心的药物。 而按隐侠的意思,她是被秘术所伤,只能秘术来解,故此必须尽快找到凝血剑。更关键的是,既然她母亲将这个地名透露给山知野,其中必然隐含某种用意,尽快解开,才能平息这一切。 并且,弑月也一再坚持,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不可因为自己延误行程。 弑月望向独孤河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有很多话堵在心口,但却终究是词不达意。 “我们到哪里了?”弑月问。 “明早之前,应该能抵达嵊泗列岛的最西端。” 昏暗的船舱中,只有一朵摇曳的烛火。 “你想去船头透透气么?” 若如实讲,她想,这里实在低矮憋闷,让她再次陷入溺水的恐慌中,但她还是道:“等等吧……” 接着是一阵让人更加窒息的沉默,他明明近在咫尺,却让她觉得遥不可及。 “你说的,那次和虚破离开,见到了什么?”她不想再忸怩,索性一口气问出来。 “我……”他转身凝视住她,有些迟疑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抚上她的脸,但还是停在空中。 “我看见你。” 就在那只手即将收回时,她抓住它,是温的,真实的,完整的,不会再次化为满地碎片。 她把手放在自己脸上。大拇指挨着她红泪流过地痕迹。 “我在转身时看见你,我自然很诧异,为什么你会出现,但你说,你说你想离开,离开这一切,回到关外。”他垂眸,露出一抹苦笑,“我信了,我也很惊讶我竟然信了,因为我一直祈祷,祈祷你能对我说出一番话。” “然后,你,不对,她告诉我,在村子里等她,这样拙劣的谎言,我还是信了。” 她的眼睛透过?幢如波浪的烛光,坠入他的眼中,仿佛夜的深紫与一片沉息的森林交汇,星星点点的光芒,一颗颗悦动在夜空中。 她凑上前,眼前却骤然笼罩下一片黑暗。 55. 死敌 举目望去,海天交界处似乎无穷无尽,看不清自己的方向,甚至在如此单调的海面航行多日,是否也会忘记自己的来处。 弑月的确是第一次看见海。 独孤河带她离开昏暗的船舱,来到船头,薄暮冥冥,眼前的天空碧澄,纤尘不染,微微泛起鱼肚白,腥咸凉爽的海风带起浪涛,带起船帆,也带起她的发丝。 发丝一路吹到独孤河的肩头,在他的肩膀上弯曲抚动。 “他们呢?”弑月问。 “还没有醒吧。”独孤河低声道,“就我们两个人,不好么?” 弑月望着千篇一律的海面,分不清自己是否在前行,许久,道:“你期待我能为你说出的那些话,可能我还是不……” “不,不要说了。”独孤河截断她的话。 似乎只要不提,这个矛盾自己会沉入海底,永不再浮起。 眼前的海面静谧且枯燥,起伏的波涛,像是一个一个的烦恼,不断拍打打在她的心中。 “你的那只红隼……”这也是弑月心中的一个疙瘩,难以疏解,那只鸟为自己而死,自己却没能救下它。 “我也很伤心。”他的声音压抑低沉,“我派它去,只是想找到你,不顾性命地保护你,是它自己的意思。” 弑月心中一阵浩大的感动,为这个渺小的生命为自己的奋不顾身,也为自己的渺小无法保护它。 一只手为她拂去即将滑落的泪水。 “不要伤心,为你而死,此生才有了意义。”独孤河的声音渺远而微暗,几乎低不可闻。 *** 抵达嵊泗列岛最西端时,已近黄昏,整座岛犹如镀金一般辉煌,草木葱蔚洇润,树林高大幽深,衬得整座岛透露出几分恢诡谲怪。 沉瑟下船,眺望远处,敏锐觉察出一丝异样,指向一处山峰后,道:“这里没有人来,为何有炊烟?” 果真一道白烟自山峰后袅袅升起。 虚破紧皱眉头,道:“有人比我们先上岛。” 又望向弑月:“总之,先去看看。” 荒岛中,满目尽是杂乱的荆棘,蛇虫鼠蚁藏匿其中,根本无路可走,只能沉瑟在前用剑劈砍出一条小道。 白烟逐渐清晰,眼前忽然被一片藤木紧紧缠绕,仿若一堵墙,挡住众人去路,沉瑟正欲砍开,忽然听到藤木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也到了,过来吧。” 几人面色一变,沉瑟连忙后退,独孤河挡在弑月面前。 藤木忽然从另一边被劈成两半,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聂予慈。 “你不是已经回益州了么?怎么会在这里?”虚破勃然作色,凌厉斥问。 当初离开灵隐书院时,聂予慈的确告知众人益州急事,自己必须赶回,不能相送。 睫羽盖住聂予慈的双眸,让她眼中的情绪晦涩不明。 “我有我的苦衷,请你们原谅。” 虚破还未开口。一只手已经覆在聂予慈的肩上,从她身后出现一张苍老但狡黠的脸。 隐侠面色一变,疾步上前,双目灼灼,凝视着那张脸。 “是你。” “是我。”阙令飖露出一抹怅然若失的浅笑。 “真没想到你亲自出来,不在你的益州享受荣华富贵么?”隐侠的语气中带着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奚落。 阙令飖认识气定神闲的微笑:“那么你呢,一把年纪还为年轻人奔波么?” “总比你执迷于往事无法脱身强得多。”隐侠冷哼一声。 阙令飖的笑容开始片片碎裂,声音带着一丝愠怒:“为什么你总是来碍我的事。” “不是我碍你的事,是你自作孽不可活。”隐侠危险地眯起眼,微微攥紧左手,“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这么多年了,你应该很清楚我,我能为了什么呢。” “你还在恨他,还是嫉妒他。”隐侠歪头,略带挑衅道。 “对,我恨他,我嫉妒他,从未停止过,我处处强过他,凭什么是他继承花家。” “因为你是花家养女。”隐侠试探道。 “养女?”阙令飖冷笑一声,“我母亲同样姓花,为什么我不能算花家的血脉?” 隐侠无言以对。 “花家养我,犹如养着一头待宰的猪,我没有得到半分好处,却要为了他们去联姻。”阙令飖声音中的怒火渐盛。 “荣华富贵的权势之家,这不是你所求的么?她临走时便已告诉过你:弑月城是清苦精修之地,那不是你的归宿。”隐侠厉声道。 阙令飖自嘲一般苦笑:“对,这就是她不愿带我走的借口,既然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又为什么之前要那样对我,你也醒醒吧,她不是一样也没有对你信守诺言么?” 但隐侠闭上眼,坦然道:“我与她之间并无诺言。” 阙令飖似乎微微诧异,复而惆怅道:“有时我也会羡慕你,无论如何,她还是把你当朋友,从未变过。” “如果你是羡慕我们仗剑江湖的日子,你完全可以得到那样的活法,是你自己选择了另一种。” “对,你说得很对。”阙令飖无奈道,“是我自己选的,但我也不会后悔。” “已经这么多年了,你还要继续恨他么?” “对,对他的恨,我也不会停止。”阙令飖决绝道。 “你为什么笃定这座岛上一定有你想找的东西?”隐侠问。 “这里。”阙令飖仰望山峦,“是她彻底消失之前在外界停留的最后一个地方。” “所以,你上岛,是为了他?” 见阙令飖没有回答,隐侠又道:“我隐约听说过,当年花昼病逝,下葬时却是一副空棺材。” “对,花昼的遗体被她藏起来了,果然,她最爱的还是他。”阙令飖冷笑道。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害死他?”隐侠忽然单刀直入。 “我?原来你认为是我害死了他?”阙令飖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也这么认为么?” 隐侠不置可否,还是迂回道:“他死得蹊跷,任谁都会这样认为,还有,他死后,你下嫁聂难敌,不久花家就灭门,而九疑山也落入聂家之手,如此巧合,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花家难道不是齐家聂家勾结烟罗缕宫而遭殃的么?” 阙令飖轻笑一声,似是嘲讽,又似是觉得荒谬,喃喃道:“死就死了,还有这么多人记挂你。”猛然抬眼,瞅住隐侠,“所以你,要为他报仇么?” 隐侠定定望着阙令飖,语气染上一抹悲凉:“当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5678|1315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既然她都放过你,你还不明白么?自然我也没有什么立场为此事向你追究。” 阙令飖有些疯癫地摇了摇头,冷笑一声:“你知道我除了恨他,还恨谁么?” 不等隐侠回答,她的目光猛然钳住她,狠狠道:“还有你,我恨你为什么可以和她逍遥自在,我更恨为什么你总是一副好像最理解她的语气为她说话,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这个资格?”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箭步冲向隐侠面前。 那一刹那,弑月仿若听到海啸击打山壁的声音。 在隐侠接下阙令飖那一招的时刻,两人仿若已彻底脱离人形,化为两条游龙,只剩下挥洒飘逸的影子,眨眼间已直冲云霄,不辨行迹。 这是弑月第一次看到隐侠使出全力。犹如一场等待数年的宿敌之战,两位武林中老一辈硕果仅存的大家,为了多年前的一段前程往事,都使出了毕生所学。 众人纷纷仰面,望向树梢上两个模糊而激烈的身影,已看不清她们是如何出招,又是如何接招,似乎所有的招数都已被她们遗忘,此刻只剩下深切的怨恨。 弑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前她从未想过,这世间真的有如此超凡入圣的境地,甚至是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如此势均力敌,一时难分伯仲。 弑月低下头,恰好望向聂予慈。 聂予慈浮现出一抹无奈的微笑,道:“我能和你说几句话么?” 独孤河听闻,连忙收回目光,拉住弑月手臂,蹙眉摇头。 但弑月思索片刻,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那只手上,微微用力握了握。 独孤河虽不情愿,还是放开了手。 “你会恨我么?” 她们一同走向树林后的山崖,望着远处的大海,聂予慈问。 弑月目光没有偏移,声音沉寂:“不。” 聂予慈微微偏过脸,看着弑月的侧脸,略带悲凉道:“你是在骗我么?算了,不用告诉我。” “......我的父亲虽然姓聂,但并不是祖母的亲生孩子。祖母没有亲生孩子,就将我的父亲抱养来作聂家的继承人,虽然不是亲生,但她一向视如己出。在我出生后不久,父母先后去世,我已经不记得他们的长相,声音,就像是他们从未来过。” “我的亲人,只剩下没有血缘关系的祖母。老实讲,我一直有点怕她。”她自嘲地轻笑一声,“虽然她并没有斥责过我,但我害怕,害怕她会像父母一样弃我而去。” “她的往事,我很久以前就已知晓,她的执念,她的怨恨,这么多年,她从来都不能放下。” 弑月终于开口:“那么,她恨她么?” “你的姥姥?不,我不知道。”聂予慈摇头,“我只知道,她这一生已行至暮年,最后一个愿望,就是要花昼的尸体也灰飞烟灭。” 弑月望着沉静的大海,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如此激烈汹涌的感情,仿若海啸一般吞没一切。这份恨意,跨越时间的瀚海,绵延至第三代人,如业火一般,烧毁一切。 她想到那个不曾谋面的先祖,那个藏在她血液中的女人,她已去世多年,但江湖中依旧流传着她的事迹,还有故人怀着对她强烈的感情,提起她,回忆她。 或许,她也此生无憾了吧。 56. 宫主 弑月转身准备离开。 “你会恨我么?”聂予慈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弑月沉默许久,仍是:“不。” “那如果我告诉你,山知野是我杀的,你仍然不恨我么?” 弑月猛然回首,虽有过怀疑,还是难以置信道:“是你?为什么?” 一抹怅然的苦笑浮现在聂予慈的唇角:“因为我不希望你来到这里。” “你知道这里?”弑月觉察,立刻问道。 “对,其实祖母曾来过这里,但没有找到任何东西。”聂予慈的声音竟染上些许沧桑,“我知道她不会放弃,所以希望你们不要来这里。所以我杀了山知野,但我没有料到他还是留下线索。” “你……”弑月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一次,我没办法欺骗她。她老了,或许人生便是如此,执迷不悟。” 弑月想到已逝的母亲,母亲的恩怨与执迷。她理解聂予慈,同情聂予慈,但不想原谅她。 “你可以将一切告诉我,而不是杀了他。” “一切告诉你,你会选择回去么?” 弑月再次缄默。 其实二人都已有答案,就像聂予慈一定要完成祖母的执念,弑月也一定要了结母亲的恩怨。 “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聂予慈忽然语气中掺杂一股奇怪的恐慌。 但弑月只微微摇头,回过脸,径直离开。 独孤河等在藤蔓后面。 “你还好么?” 弑月想告诉他山知野的死因,但欲言又止,内心深处似乎认为这是聂予慈告诉她的秘密,莫名地不想告诉任何人。 她回想起当初在聂家的晚宴上,叫聂予慈的那声“姐姐”,或许今后再也没有人可以称她为“妹妹”了。 “隐侠怎么样?”她岔开话题。 独孤河揣摩她的神色,淡淡道:“还能应付,我们得快点找到花昼的尸骨。” “她们已经找过了。” “谁?阙令飖?” “对,一无所获。” “或许不再这个岛上呢?”独孤河道。 听见弑月的声音,虚破从另一侧过来。 “很奇怪,阙令飖带来的人并未阻止我们寻找。”虚破道。 “自然不会,因为只靠他们自己是找不到的。”弑月道,“阙令飖早已搜寻过整座岛屿。” “他们找不到,那我们如何找到?”独孤河问。 “我想,他们找不到,或许是因为初代弑月神在下葬之时,已设下结界。”弑月思索道,“我需要入河,而母亲给我留下这个线索,一路寻到这里,必然不可能是无功而返。” 入河,始河的水中便是守护弑月城的结界,或许,初代弑月神也在岛中的某次复刻了一样的结界。 那么需要水源。 灵光一闪,弑月忙道:“需要找到水。” “这里?周围不全是水么?”独孤河道。 “不,要找岛屿中的水源。” 沉瑟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那里有一条小溪。” 一股涓涓细流自山峰的裂缝中渗出,蜿蜒而过。 几人沿着溪流寻找。 独孤河想到方才沉瑟所说,聂予慈等人并未阻拦搜寻,想说什么,仍欲言又止。 沉瑟回首,并未觉察有人跟踪,道:“他们没有跟来。” 虚破蹙眉:“他们是想等我们找到后再来突袭么?” 弑月心中虽预料到聂予慈的计划,也清楚她不会放弃,但同样清楚自己此刻还是难以对她下死手,只沉默不语,望向虚破。 几人神情让虚破看出一份感情涌动,知道弑月的不忍,只能道:“眼下我们还是先找,此刻我们只有四人,即便出手,也难以完全压制他们,反而浪费时间。况且隐侠牵制住阙令飖,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一边商议,一边沿着溪流前行。 溪流愈加纤细孱弱,不知不觉间,竟然渗入泥土中,失去踪迹。 “地下或许还有水流,我们四下找找。”虚破道。 然而沿着溪流前行的过程中,弑月心中却逐渐清明,似乎一个念头早已具体而微,只等她脑中霎时闪过的灵光将其照亮。 她下定决心,断然开口:“不用了。” 接着,划破自己的手臂。 独孤河惊呼一声,想上前给她包扎,但被虚破拦住。 血液一滴一滴汇入溪流中,侵染开来。她只觉得仿若自己一部分的意念也随着血液一起脱离躯壳,融于溪流之中。 眼前一片漆黑,她在水中奔涌,激荡,崩裂,又合拢,无止境的漂流。 终于,似乎触到一线光亮,犹如一滴泪回到大海,那是始河。 她如梦初醒般睁开眼,道:“我知道他在那里。” 碧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彩,似乎天与海已彻底交融,呈现出一种诡谲的蔚蓝。 山涧谷地,一处巨石后,一个洞穴入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里么?”虚破问。 弑月再次闭上眼,在黑暗中摸索片刻,道:“在里面。” 独孤河思索片刻道:“里面恐怕有危险,不如我先进去。” 弑月摇头:“我必须进去,否则不可能找到。” “但你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独孤河蹙眉道。 弑月正欲开口,骤然一阵狂风穿过山谷,犹如一条巨龙冲撞而来。 这样的狂风几乎让所有人打了个趔趄。独孤河伸手拉住弑月。 沉瑟望向海面,伸出食指道:“那是什么?” 那或许是一艘船,因为实在是庞大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近乎一座小型岛屿。 这样巨型的船只,周身却挂满飘逸空灵的轻纱,行动时伴随着海风,犹如一座移动的琼楼玉宇。轻纱妖娆,数不尽的风流婀娜。 “那是船?”弑月心中隐隐现出庞大的不安,轻纱的船?似乎这样飘逸鬼魅的身姿,在哪里见过。 在一片没有水的地方。 “是烟罗缕宫的人!”她不禁一声惊呼。 众人骇然,虚破面色铁青,低声道:“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不,不对……”弑月喃喃道,脑中像是被一股庞大的外力挤压,再次出现尖锐的耳鸣,“……我的确不该来这里……” 独孤家拽住摇晃的她,才让她没有跌下山崖。 “你怎么了?” 沉瑟急道:“快,快进山洞。” 然而下一刻,几乎只在眨眼之间,仿佛整座岛都已听从烟罗缕宫的差遣,那艘船猛然撞过来,轰然中一阵天崩地裂,弑月脚下不稳,努力平衡身形,但下一刻,却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一拉,根本来不及反应,滚下山坡。 独孤河不假思索,立刻飞身扑下,抱住弑月,护住她的脑袋。 沉瑟忙道:“我们从这里下去。” 黑暗中一片天旋地转,锋利的石块割破了她的四肢,强烈的刺痛让耳鸣愈加尖锐,整个头颅犹如行将爆裂。 终于二人滚落到海滩边,独孤河探起身,望向远处,忽然瞳孔收缩,一动不动。 弑月勉强撑着望向他,惊恐之余也朝着他的视线望去。 一架粗糙简洁的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5679|1315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柱轻纱步辇在朝他们驶来,由四个昆仑奴形貌的人抬起,每个人都仿若会漂浮一般,脚步轻盈,不曾落地。这架步辇犹如一朵云彩,幽幽飘至二人面前。 轻纱被风吹起,露出一个年老女人。 那是一个整副肉身被包裹在纯白轻纱中的干瘦女人,盘腿而坐,赤脚光头,微微垂眸,周身散发出庞杂的巍峨和浩瀚。那是人么?或许不是,更像是一尊可以行动的檀木雕塑,如此枯槁,又如此神圣。 女人睁开眼,只有一片白雾般的眼白。 她看向弑月的眼睛。 一瞬间,弑月感到犹如离魂一般的神魂颠倒:犹如双眸中嵌入一层彩绘玻璃碎片,世间万物骤然扭曲变形,化为一道道奇异的线条和色块,光怪陆离;耳边传来奇妙诡异的音乐,仿佛一千万个女人的在同时歌唱,歌词诡谲而缥缈,只觉得周身愈加轻盈,而降随着歌声乘风起舞。 轻纱掩映中的年老女人朦朦胧胧间似乎站起身,朝她展开双臂,白色长发犹如海浪,无边无际的起伏波涛。 我是瀛淮。 在歌声中,女人对她说,似乎歌声中都是在传颂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犹如大海一般,犹如大海的一个怀抱,犹如母亲的一个怀抱。 不知不觉间,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站起身,不顾身上细碎的伤口,走向那个年老女人。 女人的脸如同行将就木的骷髅一般,深陷的眼眶中一片彻骨的惨白。她稳稳伸出食指,骨节分明,皮肉像是紧绷在骨架之上,削薄锋利。 弑月此刻脑中只剩下那辽远空灵的歌声,忍不住想要对女人跪下,向她祈祷,求她垂怜。 独孤河猛然起身扑过去,一把拽住弑月的脚踝,吼道:“你疯了?” 此刻沉瑟和虚破也从另一侧跑下来,见到这样诡异的场景,也连忙上前。 但沉瑟还未跑出几步,也是一股庞大的力量让她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猛然摔倒,双膝跪地。 虚破来不及细想,伸手想拉她起来,但沉瑟只低着头,一动不动。 独孤河已拖住弑月站起身,毫不犹豫撕裂自己手腕方才滚落时留下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再径直将血液涂在弑月的人中。 一股激烈的血腥味钻入鼻腔,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猛然捅进她的颅骨之中。 一刹那,眼前的光怪陆离蓦然烟消云散,耳边一千万个女人的吟唱也顿时喑哑。一丝理智伴随着血腥气息回到头脑中,她懵懂涣散的目光缓缓聚集,看清了自己的方才的举动,猛然驻足,望向独孤河。 枯瘦的年老女人依旧如同一尊檀木雕塑,五官静谧悲悯,只微微收回食指。 “你刚才是中了她的蛊惑。”独孤河道。 弑月颤抖着抬起手,触摸自己唇上鲜血,后怕中还是感到莫大的绝望,因为方才的自己,感到无上的愉悦,似乎内心深处希望自己跪下,并期待跪下那一刻,就可以羽化登仙。 独孤河拖着弑月跌跌撞撞跑向虚破。虚破已拉起沉瑟,她虽然捂着头,但尚可自主行动。 年老女人仍是纹丝未动,抬轿四人也仿若化为雕塑,在荒凉海滩上,显得分外渗人。 独孤河一边后退,一边道:“我们最好赶紧逃出岛。” “什么?”虚破面色惨白。 “不可能战胜她的,不可能……”独孤河摇头,声音颤抖。 但虚破还未回答,忽然一群同样身着轻纱的女人已将他们包围。 沉瑟正欲拔剑,年老女人忽然张开嘴,一个简短的气声从她口中轻盈吐出,像是一股袅袅青烟,弥散在空气中。 “伏。” 57. 陷阱 沉瑟忽然双手剧烈颤抖,根本无法拿起长剑。 长剑落入沙地中,似乎更加黯淡。 而在长剑落地的瞬间,沉瑟双眸震悚,猛然被一股妃色轻纱包围。是那个身穿妃色轻纱的女人。 失去长剑,掌灯使趁虚而入,一掌击在沉瑟右肩,几乎废了她持剑的右手。 沉瑟猛然后退跌倒,虚破正欲扑上去接住她,却被掌灯使轻而易举钳住喉咙。 独孤河一手拉住弑月,担忧她再次魂不附体,又腾出手想将沉瑟拉起来,却被掌灯使厉声喝止。 “别动,此刻你们若不听话,我立刻掐断他的脖子。” 沉瑟颤巍巍自己撑着站起身,看向掌灯使。 掌灯使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对弑月道:“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弑月蹙眉,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你们已经找到山洞了吧,很好,进去吧。”又直直盯着弑月,“你第一个进。” 她们知道这个山洞?弑月腹诽,但面上不动声色,默默拉住独孤河的手,转身走向山洞。 “等等。”掌灯使又道,歪歪头,几个同样身穿轻纱的烟罗缕宫信徒从后面走上前,绑住沉瑟和独孤河的双臂,让他们走在弑月后面。 独孤河眼中闪过狠戾,显然仍想反抗,但弑月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摇摇头,主动松开,脚下不停,还是径直走向山洞。 然而一个人影已在等她。 聂予慈见到弑月,双眸震动,惊呼:“她们是谁?” “烟罗缕宫。”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弑月定定望着聂予慈,声音冷冽:“你不知道么?” 聂予慈惊慌失措道:“我自然不知。” 又问:“她们要做什么?” 弑月还未回答,几个徒众已经上前猛然袭向聂予慈。 聂予慈眼疾手快,一只白蛇从她袖口钻出,但白蛇终究寡不敌众,她也被缚住双手。 身后掌灯使厉声道:“不管是谁,现在都进洞。” 聂予慈难以置信地望向掌灯使,奋力挣脱未果,只能求助般转向弑月。 弑月微微垂眸,挤出一抹悲凉的苦笑,道:“走吧。” 洞穴阴暗潮湿,时不时传来蝙蝠腾飞的声音。 弑月走在最前面,聂予慈紧跟其后,几个徒众在聂予慈身边打着火把。 掌灯使仍旧钳住虚破的脖颈,勒令被缚住双手的沉瑟和独孤河一前一后,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而最后,瀛淮的步辇也进入洞穴。 幽暗蜿蜒的洞壁似乎没有尽头,愈加死寂,连虫蚁爬动的声音都无影无踪,仿佛这个洞穴是径直通往地府。 突然,一个徒众在行走时,不知踩中哪一块石头,洞壁上转瞬间现出小孔,一枚枚寒光凛凛的箭簇疾风骤雨一般向众人袭来。 一两个来不及躲闪的徒众当场毙命。弑月飞身闪避,一念之间却想到聂予慈武术不精,实在难以狠下心,便伸手将聂予慈一拉,躲开箭簇。 后面掌灯使猛然张开轻纱,本来柔弱无物的轻纱竟然犹如粘液一般,将射来的箭簇尽数阻挡,二人均毫发无伤。 沉瑟趁机猛然踢向拽住自己双手绳子的徒众,一枚箭簇将她贯穿,但箭雨之下,沉瑟双手被缚,只能先移动身形躲避,难以营救虚破。 独孤河本来情急之下本能一般冲向弑月,担忧她受伤,却见她救了聂予慈,神色一僵,还是费力上前。 弑月救下聂予慈后,立马放开她的手。聂予慈满面诧异,情不自禁问:“为什么救我?” 但弑月不愿回答,而是飞身准备割断独孤河的绳子。 但掌灯使的怒声立刻回荡在洞穴中:“你们谁也不准再动一步。” 接着传来虚破窒息的咳嗽声。 无奈之下,弑月道:“别动他,我们听你的。” 而方才这一段带毒的箭簇显然是初代弑月神设下防止有人来破坏,虽有掌灯使的轻纱保护,烟罗缕宫的信徒还是折损近半。 最后面,瀛淮的步辇也逐渐靠近,发现这场意外,瀛淮仍旧如檀木雕像般纹丝不动,四个抬轿者也像是没有看见地上的尸首一般,径直走过。 掌灯使回望瀛淮一眼,瞪向弑月:“走。” 弑月只能再次前行。剩下的徒众将沉瑟和独孤河押回去,绑缚更紧。 昏暗的火把照亮着单调的洞穴,崎岖嶙峋的岩壁似乎无穷无尽,像是走进了整座岛的深处,外面浪涛的声音都早已消失不见。 掌灯使忽然道:“喂,还有多久?” 弑月闭上眼,在黑暗中寻找自己血液的归途,寻找那一股若有如无的始河气息。 气息逐渐强烈,似乎就在不远处。 但弑月睁开眼,道:“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不知道还有多久。” 聂予慈瞥她一眼,收回目光,只低头跟在后面。 弑月继续前行,忽然眼前出现一条岔路口。 掌灯使钳住虚破,上前喝道:“走哪一条?” 弑月沉默许久,缓缓指向左边。 但掌灯使警惕地瞪她一眼,回首道:“你们随宫主等在此处,我们先去探路,若无危险马上回来。” 又指向弑月和聂予慈:“你们俩和我一起去。” 看着她手中的虚破,弑月只能勉强先走进左边的岔路。 耳边似乎传来些许水声,掌灯使不禁露出些许欣喜的笑容。聂予慈在行走时,忽然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跌倒弑月身上,悄声道:“小心......” 但还未说下去,就被掌灯使觉察,厉声喝道:“不准说话。” 弑月也看向她,心中生疑,小心什么?这里和方才的洞壁没有任何区别,难道也会藏着毒箭么? 忽然头顶传来更大的水声,但是夹杂着一种古怪的窸窣,像是水流,又像是什么在爬行。 忽然,一根长条的黑影从头顶掉下,微暗的火把映照下,竟然是一条环纹黑蛇。 弑月本想一条蛇不足为惧,但下一刻,犹如下雨一遍,一群黑蛇犹如下雨一般倾盆而下。 弑月和聂予慈连连后退,但掌灯使仍道:“不准后退。” 但这群黑蛇像是完全不惧怕人一般,露出毒牙,猛然扑向她们。 弑月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聂予慈一把搂住,悄悄往她怀中一拍,一股清冽辛辣的香气冲入她的鼻腔。 弑月不解其意,但面前的黑蛇虽然气势汹汹,但并未发起进攻。 而身后的掌灯使一回首,竟然又是一群黑蛇,乌央乌央,像潮水一般袭来。 空气中似乎已被黑蛇的毒液污染,分外恶臭黏腻。 掌灯使见蛇群触目皆是,猛然将虚破推开,立马转身,往回逃走。黑蛇太多,犹如箭雨一般铺天盖地攻向她,但掌灯使身形也轻盈敏捷,瞬间消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17374|1315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无影无踪。 聂予慈箭步上前,将虚破拉到自己身边,对弑月道:“跟着我走。” 此时此刻,也只能选择相信她。 神乎其神一般,聂予慈径直走向蛇群,本来蓄势待发凶神恶煞的蛇群竟然逐渐安静下来,纷纷避让。 “我用了驱散蛇的香粉。”聂予慈在前面道,“我也只有一点了,离我近一点。” 弑月虽有些顾虑,但还是上前仅仅贴着她的后背,那股清冽辛辣的气息此刻却让人格外安心。 逐渐走出蛇群,三人松了一口气,却骤然见到有个人影靠在洞壁上。 原来方才黑蛇数量太多,掌灯使来不及应付,不慎被咬了一口,此刻毒发,面色暗黑,呼吸急促。 弑月看她一眼,望向虚破:“杀了她?” 虚破疲惫地抬起眼眸,虚弱道:“她们的宫主就等在外面,杀了她只怕也无济于事。” “那我们走吧。”聂予慈道。 三人正欲经过掌灯使。忽然面前出现瀛淮的步辇,独孤河和沉瑟仍被反绑着走在前面。 掌灯使见到瀛淮,用尽力气扑向她,跪在她的步辇前。 瀛淮微微抬手,指向聂予慈。 聂予慈面色悚动,连连后退,但几个徒众已经上前,将她押至步辇前。 瀛淮苍白的双眼犹如深渊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聂予慈颤抖着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递给掌灯使。 掌灯使立刻取出药服下,面容竟然逐渐褪去死亡的黑色,似乎蛇毒也已消退。 掌灯使再次缓缓起身,阴沉着脸走到弑月面前。 弑月自知她是要拿她出气,一言不发瞪向她。但掌灯使伸手,径直掐住虚破的脖子。 弑月一惊,发疯一般抓住她的手臂,但却纹丝未动。步辇前的沉瑟见状,咆哮着挣开束缚,朝虚破狂奔过去。 一时间山洞着充斥着悲鸣和呜咽,显得更加凄厉可怖。 无奈之下,弑月只好道:“马上就到了,你放过他,我给你们带路。” 转身时,她似乎听到一声悲愤的哭泣。 从右侧岔路进去,前方仍旧传来一股影影绰绰地水流声,这次却清澈透亮,没有掺杂一丝杂音。 没过多久,别有洞天,一处空旷宽敞的岩洞出现在众人面前。 岩洞的中央,是一个地下水形成的水潭,围绕着一方露台,露台上是一尊石棺,上面散发出幽幽阴蓝。 “就是这里了。”弑月道。 掌灯使声音还带着嘶哑:“你过去,打开石棺。” 弑月只能走到水潭边,却感到自己的血液一阵悸动,探头细细端详,果然这个水潭是和始河一般的结界。 只是水中是她姥姥的血液守护。 “我过不去。”弑月摇头,“没有人能过去。” 掌灯使审视她片刻,忽然拍了下巴掌,徒众中一人应声而出,直愣愣走向水潭。 弑月见那人行动僵硬,目光呆滞,骤然想到当初在城外偷袭自己的尸卒。 看来眼前的掌灯使就是掌控尸卒那位。 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任由那人飞身跃向露台。 若是在其他地方,这一跃绝对可以跨过水潭的宽度,但在那人即将正处在水潭之上时,竟然有一股看不见的黑影仿若蟾蜍捕猎一般,猛然卷住那人的脚踝,将他拉入水中。水面瞬间恢复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58. 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