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 1. 001(大修) 《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凡人界,琅琊山。 日轮当午,暑气熏蒸。 陆鸢鸢半死不活地趴在一条小溪边上,埋头饮水。 她乌发蓬乱,脸颊晒得红彤彤的。下半张脸浸在溪中,喉中发出一串“咕咚咕咚”的吞咽闷响。 上空回荡着一道吐字清晰的电子音:“检测到宿主生命值低于安全线,为避免发生离魂反应,请尽快补充生命值。” “咳……呕!” 陆鸢鸢呛咳几声,眼底浮出一层水光,抬起头。溪水顺着她湿淋淋的下巴、白皙的脖颈淌落,很快,就在朱红色的衣襟上洇开了一滩深痕。 她没理会那道电子音,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想坐起来,却一阵眼冒金星,四肢绵软,只能退而求其次,一翻身,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如同一条缺氧的鱼,张唇喘息。 太晒了。 晒得她头晕口干,脑仁儿生疼。 但头疼也是在所难免的。 换作任何人,像她一样——屁颠屁颠地追在喜欢的人身后当舔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与对方结为道侣。然而没高兴多久,就沦为对方飞升的脚蹬子,被杀妻证道、一脚踹开。以这样一种憋屈的方式死去,一转眼,却又莫名其妙地重生过来,绑定了一个系统,得知自己原来是个失忆的穿书女配,前世今生都活在一本狗血小说里——大概都是顶不住的。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一本名叫《魅仙缘》的小说说起。 《魅仙缘》,一本极负盛名的修仙买股文,融合了雄竞修罗场、苏爽金手指、NTR、真香打脸、追妻火葬场等经典元素,字里行间还弥漫着一丝香艳的海棠气息。 女主是一只娇软乖甜、迷糊天真的小狐妖。她不仅气运爆棚,初入修仙界,就一路开绿灯,处处遇贵人,还拥有无敌的万人迷Buff,撩得所有大佬都为她疯狂。在书中,凡是叫得出名字又有几分姿色的优秀男人,都会殊途同归地加入她的后宫团,为她神魂颠倒,雄竞得你死我活,轮流上演红眼掐腰哑声给命文学。 在一众风采各异的备选男主里,有一个人气极高、争议也很大的特殊存在——蜀山的剑修,段阑生。 段阑生是狐妖与凡人的孩子。明明是命若蝼蚁的半妖,却生就一副仙姿玉质的容貌,眉目瑰艳,姿度美秀。他自幼在教规森严的蜀山剑派长大,性情冰冷,不近女色,总是独来独往,活脱脱一座严正禁欲的贞节牌坊。 和其他备选男主相比,段阑生的攻略难度是当之无愧的地狱级。只要有他戏份的章节,书评区都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掐架。 这是因为,在遇见女主前,段阑生已经有了心上人——他一直视蜀山剑派的大师姐为白月光,默默爱慕着她。 当然了,这秘密除了他自己,没第二个人知道。 那么,为什么段阑生这只股票非但没有跌停,还一路攀升呢? 答案很简单。 俗话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这年头的读者都喜欢看有难度的攻略文,什么恨海情深、幡然醒悟的追妻虐心戏码,更是多多益善。一推就倒的白给型男主已经不吃香了。能让读者惦记的,都是女主求而不得的高岭之花。 段阑生一开始对女主越是无动于衷,就越能激发读者的征服欲,让大家抓心挠肝,想撕碎他冰冷淡漠的面具,看他被拽下神坛,沉沦于浓情烈欲,甚至因嫉妒而发狂失态的模样。 这一攻略过程,就如文火慢煎,既揪心煎熬,又酸爽带劲,也难怪大家会欲罢不能,大呼“我是土狗我爱看”。 而陆鸢鸢附身的原主,正是段阑生身边一个人嫌狗厌的舔狗女配。 在书中,原主是蜀山修士离宗执行任务时,机缘巧合救下的一个濒死的凡人。在蜀山养好伤后,一位丹修见她无处可去,便发了善心,将她收为门生。 大难不死,还抱上蜀山的大腿,简直是烧高香都求不到的好运气,正常人都会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缘。然而,原主的心思压根不在修炼上,满脑子都是男欢女爱。入宗不久,她就看上了段阑生。 因垂涎段阑生的美色,原主使出了十八般手段去追(骚)求(扰)他,包括但不限于:每天涎着脸在段阑生必经的路上和他“偶遇”,想方设法把自己塞进有他的师门任务里,对段阑生嘘寒问暖,送吃送喝,代罚受过…… 不管吃了多少闭门羹,原主都像一块甩不脱的牛皮糖。若是给段阑生列一个舔狗排行榜,那么,她一个人就能包揽前十名,让其余竞争者都望尘莫及。 在故事中期的一个捉妖副本里,她还试图趁着段阑生蛇毒入血、无暇自顾时,对他霸王硬上弓。 然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类人设扁平的舔狗女配,向来都只配当男女主角爱情里的垫脚石、衬托女主角善良美好品质的小丑,是不可能吃到男主的。 果然,原主不仅没将生米煮成熟饭,还烧穿了锅底。一夜之间,她的龌龊举动就传遍了蜀山上下。因德行有亏,她最终被逐出师门,只能顶着昔日同门的鄙夷和指指点点,灰溜溜地离开修仙界。 …… 陆鸢鸢望天,回忆着书里的剧情。 由于可供女主角挑选的男人太多,这本狗血小说连载了一百多万字,仍没有要完结的迹象。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前脚刚看完连载的部分,后脚就穿进了这本书里。 更悲剧的是,穿过来时,她失忆了。 那之后,狗血的事一环接一环。 明明没有绑定系统,也不记得《魅仙缘》这本书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自个儿走出来的人生,却基本和书里的轨迹一模一样。直至霸王硬上弓那一段,才出现明显分歧。 原主失败了,而她得手了。 对,上辈子,她不仅睡了段阑生,还歪打正着,成了他的道侣。 也许是崩坏故事的代价,她的结局,也比原主的狼狈得多。 活着的时候,她凭自己的努力对喜欢的人好。可所有人说起她,永远都离不开“倒贴”、“无耻”、“癞蛤蟆”、“强扭的瓜不甜”这类字眼。 等她死了,连个给她收尸安葬的人也没有。 早已麻木的神经深处,突如其来一下跳痛,陆鸢鸢侧身蜷缩成一团,抱住自己的胳膊,面颊湿漉漉一片。她死死咬住牙关,没有泄出半点啜泣,门牙陷进唇肉里,印出数道残月。 哭就哭吧。过了今天,她不会再这样了。 因为应该哭的另有其人。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冒了出来:“宿主,看起来,你已经对现状有了一定了解了。” “我是《魅仙缘》的书灵,也是这个世界的系统。”系统不疾不徐地说:“对书里的原住民来说,穿书者属于外来物种,若放任自流,极有可能会对原文的生态平衡造成毁灭性打击。因此,每一个穿书者都会被强制绑定一个系统,以约束他们出格的行为,维护故事的正常运转。” 陆鸢鸢:“……”这是给穿书的人戴镣铐的意思吧? 系统:“正解。” 陆鸢鸢:“那我上辈子为什么没和你绑定?” 系统:“这是因为发生了一些Bug,所以,在一周目,也就是你的上辈子,我并没有检测到你的存在。但请放心,二周目的Bug已经排除干净了。” 陆鸢鸢低声喃喃:“我以为死了就是死了,居然还有二周目?” 系统:“按照我的经验,这是因为一周目的你把故事魔改得太厉害了,所以,书中世界启动了自我纠偏程序,让一切回溯到原点以前,从头再来。” 日头渐高,流云拂过湛蓝的天空。 和系统对话到现在,情绪慢慢恢复平静,陆鸢鸢深吸一口气,以手撑地,咬牙坐起来。 岸上青草散发着一股很淡的泥腥味,搔过她的掌心,痒痒的。 环顾四周,这是一片葱郁幽静的树林。松柏叠翠,虬枝参天,盛开的树冠犹如天篷华盖。阳光穿透密密匝匝的枝叶,在幽幽野径上投落一块块灿金的光斑。 陆鸢鸢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装束。 她身上所穿的,并不是蜀山剑派的宗服,而是一袭朱红色的猎袍。前胸有软皮护甲,腰系翡色衣带,衣摆以银线绣制了展翅欲飞的玄鸟纹,繁复精致,栩栩如生,伸手一捻衣料,就知道是上上品。 可惜的是,这身衣服现在已经脏得不能看了,沾满草灰泥污。袖口还被锋利的东西勾破了几道小口子,像是不久前在地上打过滚。 这是什么打扮? 陆鸢鸢蹙眉,一动腿,倏然,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从她腿根处传出,如闪电裂空般,鞭笞在神经上。 陆鸢鸢懵了懵,连忙扯起衣摆,分开|腿,一幅相当惨不忍睹的画面就映入了眼帘——她两条大腿内侧,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剧烈摩擦过,都破皮了。雪白的丝裤也印上了零零星星的暗红血点。(To审核大人:这是骑马时因马匹失控而造成的腿部皮肤擦伤,本章后半部分有详细解释,不是在写违规擦边内容。) 陆鸢鸢:“……” 这是什么情况? 迟疑了下,她打算直接卷起裤管看看。 孰料,就在指腹触到凉滑丝绸的那一刻,无数陌生的文字片段,骤然从她意识深处喷薄而出。 系统:“叮!恭喜宿主触发隐藏剧情,【原主记忆信息包】加载中……” 陆鸢鸢脸色微变,保住脑袋。 庞大的信息量,如山呼海啸,冲击得她心脏噔噔狂跳,冷汗顷刻间便湿透了耳际。 ——在《魅仙缘》的设定里,这个世界,依照修仙浓度的高低,被划分为修仙界和凡人界。 修仙界,顾名思义,是金丹修士的天地。这里灵气澄莹,生机勃发,遍地都是奇珍异兽和天材地宝。根脉绵长的仙门宗派,大大小小的修真世家,如恒河沙数,世代在此兴衰传承。 相较而言,凡人界就接地气多了。这里的社会发展状况近似于古代封建王朝。天下四分五裂,统治者拥兵自固,国家之间战乱不休。老百姓主要以种田、打猎、经商等方式为生。上至家财万贯的贵族,下至糠豆不赡的贫民,都是体质普通、寿限百年的灵力绝缘体,俗称麻瓜,跟身上插满刀子还能与妖兽大战三百回合的金丹修士完全没得比。 上辈子,陆鸢鸢穿书时,原主已经被带回蜀山了。好死不死的是,她不光自己一落地就失忆,也没继承到原主的完整记忆。比方说,她加入蜀山前是干什么的,籍贯何处,在凡人界还有没有亲人……这些统统不知。 但那时,由于着陆太过丝滑,又没有系统干涉,陆鸢鸢完全没怀疑过自己其实是半路穿过来接手这具身体的,还挺乐观地想,自己被抬上蜀山时半条命都没了,那么,落下一点记忆模糊的后遗症也很正常啊。 然而,就在刚才,涌入陆鸢鸢脑海里的文字告诉她,这一次,她足足比前世提早了三个月穿成原主。 这会儿的原主,还没上蜀山,只是一个生活在凡人界、毫无灵力的普通人而已。 时间这么一提前,自然而然地引发了蝴蝶效应。上辈子,一直被隐藏在迷雾里的原主身世,就这样在她面前揭开了面纱。 陆鸢鸢扶住额头,耳膜嗡鸣,仿佛身处花果山,有一百只猴子绕着她荡树藤乱叫。缓了半天,才消化下系统这阵填鸭式的信息灌输。 想不到,加入蜀山前的原主,居然来头不小,是凡人界燕国的小公主。 三年前,燕国在一场大战中败给了雍国。为平息兵戈,只能奉上宝物武器、兵马粮草,并送一位公主去雍国和亲。 时年十二岁、在一众公主里最不受宠的原主,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 根据约定,原主的夫君是雍国太子。然而很不巧,在原主抵达雍国不久,雍国皇后就因急病去世。太子须为母亲守孝三年,原主和他的婚事,也只能推迟三年。 在等待成亲期间,原主被安排暂住在宫中。 虽然是战败国的公主,但雍国皇帝倒是没有恶意苛待她。她不仅拥有自己的寝殿和仆从,平日也可以在皇宫里走动,参加宫宴,和雍国的皇子公主一起读书、玩耍。 但明面上是一回事,实际又是另一回事。 雍国位于荒蛮壮阔的北境,风土人情与柔婉的燕国完全是两个极端,臣民皆尚武好战。出身优越 2. 002(大修) 《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在越鸿给人浓烈压迫感的身躯前,她这么蜷成一团,缩进他臂弯中,真的太过娇小了,发若鸦羽,衬得脸色越发苍白。 在她这张脸上,越鸿见过各式各样的表情,紧张的,怯懦的,害怕的。唯独此刻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有几分雾蒙蒙、懒洋洋的陶醉。 就好像……好像一朵干枯萎败的花,逢甘霖灌溉,重新焕发出嫩艳的生命力。 越鸿愣了一会,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颌,硬生生地将这个黏在自己怀里的人给剥出来,语气阴恻恻的:“蹭什么呢?” 他的手臂环在她背部,原本最顺手的动作是沿着她的脊骨滑上去,扯她的头发,将人弄开。但她的簪子不知丢到哪里去了,黑发也全散了,才临时改变主意,去捏她的脸颊。 她的脸也是真小,水豆腐似的。他都不觉得自己在用力,指腹的粗茧已经在她颊边磨出两道淡红的印子。 还挺好掐。 越鸿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手指更用力了一点。 他并不知道,这会儿,陆鸢鸢的视野里充斥着灿烂白光,只依稀看见他的唇瓣在动。除了系统的提示音,她什么都听不见。 “叮!生命值上升中,过程中请勿移开接触口。” …… 眼见两人间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对岸那名年纪大些的锦衣宫人匆匆迈着小碎步,淌过溪水,来到越鸿身旁,躬下腰,低声劝道:“殿下,公主的模样不太对劲,脸色青白成这样,依奴婢所见,多半是中暑了。先前下马时,也不知道有没有磕到碰到,怕是要尽快给她找个医官瞧瞧……再说了,太子那边也在搜山……” 这名宫人年近四旬,面白无须,眉目和善,身形胖乎乎的,乍一看,像尊弥勒佛。他是从前在谢贵妃跟前伺候的张公公,颇得器重。越鸿十二岁后,他就被谢贵妃指派过来,照料前者的衣食起居。 越鸿剑眉抽了抽,终于大发慈悲,松开对她的钳制:“真麻烦。” 他略感无趣地站起身,冲地上的陆鸢鸢抬了抬下巴:“你们两个,把她弄回去。其他人都跟我来,继续围猎。” “是!”另一名随侍宫人是张公公的干儿子,快步走上来,说了声“公主得罪”,蹲下来,打算和干爹一起,从一左一右架起陆鸢鸢。 越鸿不再看他们,转身就走。然而,才迈出一步,他的袖子便被一只小手死死地抓住了,因为太过用力,纤细的指骨都泛出了白,一声气若游丝的挽留传进他耳朵:“别走……” 越鸿驻足,一回头,大腿就挂上了一个人。 上一个不知死活地抱他大腿的人,早就被他当胸一脚踹飞了。越鸿脸色一黑,但目光在陆鸢鸢脸上一转,他的眼底就掠过一丝诧异。 刚才,陆鸢鸢看起来只是有些虚弱而已。可就在他转身的这半息不到的功夫里,她竟仿佛急转直下,脸色不止是青白,已经过渡成了死人才有的灰色,身子摇摇欲坠。都这样了,还不忘紧紧搂住他的腿。 张公公也看出了问题,搀着陆鸢鸢,颤声道:“殿下,公主的状态很不对劲……” 越鸿脸色阴晴不定,低头,盯了陆鸢鸢片刻,改变了主意:“算了,要死不活的样子。去牵我的马来,我亲自带她回去,这样快一点,免得父皇责怪我。” 张公公应了声“是”,忙命人将越鸿的坐骑牵过来。 越鸿单膝蹲下,直接弯腰,用肩膀抵住陆鸢鸢的肚子,将她当麻袋一样,一气呵成地往肩上一扛。 陆鸢鸢尚未说话,双脚就离了地:“……” 越鸿的肩甲又冷又硬,走起路来,硌得她胃部翻江倒海。若一路这样颠着回去,她十成十会把刚才喝的溪水连同早上吃的糕点都吐出来。无奈,挣扎数下,越鸿都不理她,擂在他背部的拳头,也像给他挠痒痒。情急之下,陆鸢鸢只好用力扯住他一束头发:“你放我下来!” 头发冷不丁被狠狠拉拽,头皮吃痛,越鸿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霎时一片铁青,侧过头,咬牙切齿道:“松手!” 他肩上的人一动不动地伏着。半晌,从他耳畔传来一道闷闷的、软和的声音:“你先放我下来,我就松手。” “……” 双方僵持片刻,陆鸢鸢终于如愿以偿,被放了下地。 四周一片死寂。 围观了全过程的士兵们,个个都瞠目结舌。其中两三个人,没控制好表情,嘴巴张得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作为御林军,他们常年在宫中当差,也算熟知各个贵人的脾性。谁不知道,这位燕国公主名义上是未来的太子妃,实际上,地位连宫中那些掌握实权的宦官还不如?真没想到,人不可貌相,她胆子居然那么大,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尤其是,三皇子现在的脸色,真的难看得像要杀人了。 陆鸢鸢却完全无视他阴沉的脸色,站稳后,仍扒拉着他的胳膊,仿佛怕他甩手就走,仰头,细声细气地与他商量:“你能不能把我抱在你前面?别那样扛我,我太难受了,会吐在你身上的。” 她的吐息轻轻柔柔的,神情也一派无辜,但“我这是在为你着想”的意思表达得还挺清晰。 越鸿怒极反笑。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瞪了陆鸢鸢片刻,竟然还是妥协了,换了个抱法,一手揽住她后腰,一手穿到她膝下,将她横抱了起来。 察觉到周围的目光,越鸿冷冷道:“看什么看?眼珠都不想要了?” 士兵们纷纷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躲避他那刀子一样的视线。 这么一会儿功夫,越鸿的马已被牵到溪边。这匹马有西域血统,神骏无比,生得很高壮,皮毛漆黑,油光水滑,瞧见主人抱着个陌生人走近自己,竖了竖耳朵。 越鸿将陆鸢鸢推到马上,自己才翻身上马,跨坐到她后方,抓起缰绳。发现陆鸢鸢额角沁出几滴汗珠,咬着下唇,像在忍耐什么,他顿了顿,狐疑道:“你干吗?” 陆鸢鸢掀起眼皮,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今天骑马时磨伤了大腿。” 此处是琅琊山的山坳深处,要回到扎营地,路程颇远。越鸿倒是想纵马快跑,无奈,身前坐了个累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憋着气,只觉得哪哪都不爽。 树林里乱石丛生,常年照不到阳光的石缝隙爬满深绿色的青苔。阳光被上空的绿枝筛成碎金似的光芒,落在马匹的鬃毛上。 陆鸢鸢没吭声,半垂着眼睫,看似昏昏欲睡,其实更多是懒得说话。 这次醒来,她的身体居然变得这么差,动一动就大喘气,一副随时会两脚一伸、驾鹤归去的模样。这是前世没有过的情况。 两世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穿越的时间点。 莫非这也是蝴蝶效应?因为二周目提前重启,导致她提早了三个月穿成原主,所以,无法很好地适应这具身体? 系统:“正解。如果生命值低于0点,宿主会面临魂魄离体、失去容身之所的后果。” 魂魄离体,换个直白的说法,就是死亡。 陆鸢鸢闭眸。 刚才碰到越鸿时,那道金光一进入她体内,她就如同被注入了一管大剂量的强心针,获得了充沛的生机。 直到现在,她虽然肉眼看不到金色的光了,却依然能感受到,涓涓细流般的温暖,通过彼此身体接触的地方,平稳地流进她体内。 而且,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面板上的生命值已经上涨到20 3. 003(大修) 《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太子? 陆鸢鸢一怔,扭头看去。 艳阳高照,扎营地瞭望塔的阴影倾洒在草地上,一名男子从影子下踱出,走向他们。 他的年纪看起来有二十三四岁,并未着银甲,猿臂蜂腰,体态修长,生了一张极好看的面容。从鼻子和嘴唇的形状,依稀看得出他和越鸿是兄弟,但两人是不一样的好看。如果说越鸿是如火如荼的夏花,那他就是苍翠挺拔的君子竹,没有那般有攻击性,气度很温雅。 陆鸢鸢喉头一动。多亏看到了原主的记忆,她马上就将这个人和原文剧情对应上了。 这位仁兄是《魅仙缘》的备选男主之一,雍国太子越歧,也是已逝的元后唯一的儿子。他长得高大俊美,文韬武略,能力出众,还善音律,方方面面都让朝臣交口称赞,十四岁便被允许上朝。去年开春,皇帝因旧疾无法视事,越歧还曾以太子身份监国数月。 只可惜,这年头,温柔白月光型男主已经不吃香了,和一推就倒的白给型男主属于是好兄弟,手牵手,谁先上位谁是狗。因此,在之后的兄弟盖饭剧情里,这位在书外的人气要略逊越鸿一筹。 按照和亲文书的约定,越歧是原主未来的夫君。但因为双方年纪相差八岁多,前者又早早理政,两人的日常生活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原主很少有机会见到他。 但有句话叫距离产生美。或许是因为,越歧是这座皇宫里唯一不会欺负她的人,偶尔见面,譬如在宫宴上,他对原主也颇为温柔照顾。原主情窦初开,便暗暗喜欢上了他,知道这个十全十美的哥哥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后,心里更是欢喜,觉得他们是双向奔赴的,只要一有机会,就往他身边凑。 但实际上,越歧对她的好都是浮于表面的。他心中并不喜欢这门婚事,还觉得原主有些烦人。只是,出于太子的职责,他须得在文武百官和他父皇面前做些表面功夫。 毕竟,如果越歧真的关心原主,应该会知道她这几年在宫中过得不容易。欺负原主的人,也应该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收敛几分。说句难听点的话,打狗也要看主人。城中贵胄子弟再想讨好三皇子,也不能不顾及太子。 只能说,人一旦长出恋爱脑,就容易自作多情,自我感动。 全世界都一个样。 陆鸢鸢一晃神,一角衣袖就晃进了她余光里。 越歧快步走到马匹旁,冲她伸出手,关切地问:“在林子里没摔着吧?来,先下来再说。” 他手心朝上,递到她跟前。手指骨节分明,比越鸿的要文秀一些,纯粹是文人墨客的手,食指与无名指各戴了一枚剔透的碧翠玉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似乎没有拒绝未婚夫的帮助、转而让他弟弟代劳的选择。陆鸢鸢犹豫一瞬,就松开了她攥了一路的越鸿的衣袖,将手放到越歧的掌心。 她并未察觉到,自己这下极其短促、但之前从未有过的犹豫,没有漏过越歧的目光。 越歧如水的眸子一转,无声地瞥了对面的弟弟一眼,就握紧她的手,就势将她抱了下马。 陆鸢鸢的面颊撞上他的心口,龙涎香的气息扑鼻而来。 与刚才为了汲取生命值而贴着越鸿不同,无缘无故,她不太想与第一次见面的人那么亲密。便不着痕迹地转开肩膀,手臂垂下去,想稍稍离这个胸膛远一点。 却想不到,这么小的动作幅度,也被他发现了。 “别乱扭。”越歧看了她一眼,手臂紧了紧,虽是呵斥,态度倒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随即,他才望向被晾在旁边有一会儿的越鸿,微笑道谢:“多谢三弟帮我寻回鸢鸢。” 越鸿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瞧见刚才又扯他头发、又对他擂拳头提要求的人,一落到越歧怀里,就老实得跟什么似的。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客气什么,皇兄。” . 目送弟弟打马离去,越歧唇瓣的笑容淡了些,抱着陆鸢鸢,回到营帐里。 虽然是为了围猎临时搭建的休息营帐,布置却一点也不马虎。地上铺着织工华丽的厚厚毡布,落脚无声。鎏金灯台烛火灼灼,镂空金色兽炉燃吐香气。一张丝绣画屏挡住了床铺。 一个身着素净长袍的女医侍立在旁,两个侍女手中分别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和干净的衣裳,已经准备好为陆鸢鸢清洗、更衣、上药了。 这种场合,男子不便在场观看。越歧弯腰,将陆鸢鸢放到床边,温声说:“摔马并非小事,让医官给你仔细检查一下……” 要不是读过原文,看他这么情真意切的模样,都瞧不出来他只是在走过场。 陆鸢鸢侧头,避开他的打量,轻声打断他:“我知道的,多谢殿下。” 越歧一顿,慢慢直起腰来,对女医嘱咐了两句,才转身离去。 一送走这人,空气都松快了几分。 在女医和侍女的帮助下,陆鸢鸢三两下解开了闷着胸口的护心软甲,皱巴巴的衣袍滑落到脚边。 光可鉴人的镜子里,映照出了一副赤|裸的少女胴体。陆鸢鸢抬起手肘,看了周身一圈,发现自己着实摔得不轻,不但腿根挂彩,膝盖、手肘也有几块淤青。因为肤色白,显得分外狰狞。 侍女小心翼翼地用柔软的布巾沾了热水,擦去她双乳之间被软甲闷出来的晶莹汗珠,再跪下,拭去大腿的血迹。女医在铜盆里净了手,嘱咐她坐在床上。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北地很少能见到公主这么细嫩的肌肤。大腿这儿若是留下疤痕,那就太可惜了。”女医蹲下,以指腹轻轻为她涂抹膏药。末了,擦了擦手,合上药箱,才忽然想起什么,一拍额头,说:“是了,我想起来,这次随行的另一个医官那儿,有一种祛疤效果甚好的珍珠膏。请公主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拿来为您涂上。” 这膏药抹在伤处,冰凉中带有一丝丝刺激,陆鸢鸢双手成扇子状,往大腿扇风,闻言抬眸:“好,劳烦你了。” 女医告退。两名侍女也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水盆和脏毛巾,掀帘退了出去。 帐子里静了下来。 趁此机会,陆鸢鸢检查了一下数值面板,一看,就惊讶地发现,生命值已经回落至32/100。 4. 004(大修) 《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谁能解释一下,这翻了7000倍的遇险概率和翻了8000倍的死亡概率是怎么回事?也太恶意满满了吧? “宿主,不是我针对你。之所以有这样的调整,是因为从逻辑上说,你夺舍了真正那位燕国公主的身体。”系统的声音不疾不徐:“穿书者夺舍原住民的身体、妖邪夺舍人类的身体,区别在于一个是意外,一个是故意的。但我们不看动机,只论结果。从结果上看,这两者的逻辑是一样的。不是自己的躯壳,魂魄在里头,自然不会住得很稳。” 陆鸢鸢目光一变:“所以,我一旦生命值过低,就会魂魄离体?” 系统:“正解。你的存在之道和它们是一致的,属性也一致。这么阴的身体,在某些邪物眼中,是很滋补的美食。” 陆鸢鸢一咬唇:“为什么我觉得,我前世没有这么容易被盯上?” 系统:“一周目的你腹中有金丹,又是蜀山弟子。不是现在的你可比的。” 陆鸢鸢轻吸口气,指尖掐入手心。 没错,只要去过那个世界,就会明白凡人和修士之间的差距。 凡人之躯,还是太弱小了。 定了定神,陆鸢鸢继续发问:“那么,生命值呢?前世上蜀山之前,这具身体的体质也没有现在这么差吧。” 系统:“抱歉,这个问题我在数据库找不到经验解答,或许是概率事件吧。” 陆鸢鸢抓了抓头发,打开话匣子后,一肚子疑问喷涌而出:“那么,三个月后,我又是怎么沦落到重伤上蜀山的?你有原文给我参照一下吗?” 系统:“涉及剧透,无可奉告。” 它的无可奉告,便是真的无可奉告。既然撬不出更多信息,也没必要追问了。 陆鸢鸢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帐中已空。 刚才和系统对话时,她在外人看来就是在发呆。大概是那位太子殿下觉得没意思,就走了吧。 走了也好。 陆鸢鸢静了一会儿,蹂躏着软枕一角的流苏,默默整理思绪,忽然,她想起另一件事儿:“对了,我碰到越鸿和越歧都能恢复生命值,碰到其他人就一点反应也没有。是不是因为——”她停顿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猜想:“因为这两个人是备选男主?” 系统:“正解。备选男主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读者的爱意和支持会化作他们的气运。在书外的人气越高,他们的气运之力就越强。当你靠近他们时,也会得到那份气运。” 陆鸢鸢:“……” 果然如此,原来如此! 她就说呢,为什么自己碰到越鸿时,反应那么强烈。轮到太子,气运输入就趋于平缓。原来这是角色人气决定的,未免也太现实了。 就在这时,门帘被一只手掀起,女医和侍女捧着膏药,鱼贯而入。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天从人愿。陆鸢鸢正要打听一下副本内容,看向一个也就十四五岁、梳双髻的侍女,她记得这小姑娘名叫铛儿,是一年前调来原主身边伺候的宫人:“铛儿,我刚才听太子说外面死人了,怎么回事?” 铛儿正挽着衣袖,给镂空的金炉加入香片,闻言,手一抖,露出害怕的神色:“公主,您还是别问了。听说很可怕,血淋淋的,看一眼都会做噩梦。” 原主是战败国来的和亲公主,平日不摆架子。身边的宫人都不怕她,说话做事,比跟着其他皇子公主要随意得多。女医听了,也搭话道:“真的是妖怪作祟吗?” “国师说的话,一定不会有假的吧。”铛儿伸出食指,指了指天,有些羡慕地说:“国师可是从上面下来的呢。” 陆鸢鸢知道,铛儿所谓的“上面”,指的就是修仙界。 修仙界和凡人界之间,古往今来,都有一道壁垒般的结界。凡人无法随意进入修仙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世上,想求仙问道、长生不老的人数不胜数。如果没有这道屏障,修仙界各大宗派的门口,也许每天从早到晚都会有人排着队求入宗。 凡人进不了修仙界,只能通过幻想去描绘那边的图景。御剑杀妖的金丹修士,在他们眼里就如同高人一等的神仙,让他们崇拜又敬畏。 雍国的国师,据说就是从修仙界下来的金丹修士。因为这段在修仙界镀金的经历,本人又有几分真本事,他在朝廷备受尊崇,仪同三司,排面别提多大了。 只是…… 对金丹修士来说,凡人界和修仙界,差不多就像哈尔滨佛学院和哈佛大学的差别。 任何一个投身仙道的人,追求的无非是更高的修为、更长的寿命。只要有得选择,他们一定会力争上游,拼死拼活留在修仙界,而不会长留在凡人界不回去。 至少,在她的前世,她从未见过一个修士愿意跑到下凡界生活。 陆鸢鸢用食指轻轻挠了挠下巴,思索片刻,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难道是雍国皇帝给得太多了吗?所以,这个国师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决定留下来享受荣华富贵? 上药后,陆鸢鸢穿好衣裳,在铛儿的搀扶下,坐到梳妆镜前。铛儿一边用玉梳子替她梳头,一边继续与女医聊天。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妖怪,都只是在故事里听过它们。你呢?” 铛儿回忆道:“小时候,我听我爹说,他七八岁时,见过邻村一户人家闹鬼,找了茅山道士,连做三天法事,才把事儿平了。” “那可不一样,鬼和妖怎么能混为一谈呀。” 修仙界和凡人界中间的屏障,不仅能拦住凡人往上走,也像一张安全的大网,兜住了无数凶残的妖物,不让它们下凡作祟。 否则,凭两界原住民天差地别的战斗力,妖怪肯定会选择下凡觅食。届时,便是狼进了羊圈,凡人会被它们像砍瓜切菜一样,屠个干干净净。 所以,在凡人界,其实很少能见到穷凶极恶的妖怪。 除非有漏网之鱼。 鬼在凡人界就常见多了。在这个世界,人类去世后,魂魄过了头七就会去投胎。只有死不瞑目的含冤之人,以及罪孽深重的大恶人,魂魄无法安息,才会化为厉鬼,扰人安宁。 因为没有肉身,鬼作祟的方式,一般是附在各种东西上面吓唬人,吸人阳气,被缠上的人类,会肢体发冷,百病缠身,最后郁郁而亡。凶厉一点的则会夺舍生人,很少直接吃血肉的。 三百多年前,鬼界出现过一个搅弄风云的大人物——鬼帝九黎。当时,以蜀山剑派为首的仙宗经历一番鏖战,联手将其镇压,三界才重获安宁。自那以后,鬼界就再也没有出过什么厉害的角色了,如今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 但陆鸢鸢知道,这位鬼帝并没有死绝。一百年后,他便会苏醒过来。 届时,伏诛他的人,会是已经飞升为剑仙的段阑生。 陆鸢鸢捧起瓷杯,喝了口热水润喉。天青色的杯壁滚下水珠,袅袅热雾蒸熏得她很舒服。 当然,那是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的剧情了。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麻烦吧。 系统不提供副本资料,她得靠自己弄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微微透光的帐子布幔外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鼓噪喧哗声。 肯定是抬尸的人回来了! 铛儿为她梳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发型,插了一支玲琅宝石簪还不够,还想继续往她头上加饰物。陆鸢鸢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加了,说:“走吧,出去看看。” 铛儿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执着,尽管心里害怕,也只能跟上:“公主,您慢点儿。” 雍国围猎的临时驻扎地,以粗壮的竹木深深嵌入土中,砌出外墙,围出一片宽阔平坦的草地。 此时,无数御林军、宫人把草地堵得水泄不通,神情惊惶地议论着什么。一些胆小的侍女不知看见什么了,吓得面如菜色,跌跌撞撞地挤出人群,便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吐了个天昏地暗。 陆鸢鸢来到人群最前方,定睛一看,只见空地上放着一张木头做的简易担架,粘稠的血染红了麻布。在那上面,窝着一团看不出人样的血肉。从残余的衣衫来看,死者生前应是一名御林军。只是如今,他全身皮肤已被剥去,赤条条的鲜红色肌肉暴露在空气里,微微抽搐。撑满血丝的眼球在眼眶里转动,森白的牙齿外露。夏季山里蚊虫多,短短半天,就有不少飞蝇在尸身上爬动了。 铛儿惊恐地退了一步:“啊!” 血腥味太浓了,陆鸢鸢蹙眉,用袖子捂住鼻子,倒没有太失态。 经妖怪手的尸骸,往往死状都惨不忍睹。第一回看见这种场景的人,作呕真的太正常了。 不过,她上辈子在蜀山待了那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见多了这些东西,对恐怖事物的阈值都被刷高了。第一眼冲击带来的不适很快消退,陆鸢鸢眼珠微转,开始观察起细节来。 妖怪食人,十之八九是为满足食欲,与动物捕猎一个道理。 可这次作祟的妖怪,却只剥走了这个人的皮肤,显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才杀人的。 为什么它只剥人皮? 突然,人群外传来一声大叫:“都让开!国师驾到!” 人群纷纷避让开来。陆鸢鸢好奇地转头望去,看到一行御林军簇拥着一名紫衣道人行来。这名道人满头鹤发,整齐地以玉冠束起。广袖飘飘,略显瘦小,臂弯里携一雪白麈尾,腰间垂挂一把剑,一串铜钱,一个葫芦状的七彩宝器,倒是挺符合一般人对修士的想象。 可惜,从武器和着装,都看不出师承什么宗派。 魁梧威严的御林军在他面前,都情不自禁地弯下了腰,露出敬畏虔诚的神色。 铛儿发现陆鸢鸢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国师,以为她怕了,便小声安慰:“公主,听说国师可厉害了,手握三大仙家法器,不管多厉害的妖怪都能镇住。” 陆鸢鸢轻轻地“嗯”了声。 一个宫人小声说:“要是我们也有仙人的护身符就好了。” 旁边的宫人白了他一眼:“就算给你,你也用不着啊。你没听说过么?修仙界的法器必须由金丹修士使用才能发挥威力。 5. 005(大修) 《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就在这座堆满卷轴古籍的沉重檀木柜后,窗台与墙根交错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地伏着一个人。 濡湿的蜀山宗服铺在地上,渗出一团极淡的桃花色。那是被雨水化开的血。 似乎是被她一脚下去踩痛了,这条狐尾,仿佛有生命似的,倏地一颤,缩回到他的衣衫下。那人动了动,几不可见地抬起头来。 暴雨如注,闪电如银蛇乱窜,夜空乍然雪亮。电光火石间,映亮了他半张清瘦无血色的面容。 绀青色的眼珠照拂着明灭的皎皎烛光,碧泠泠的。在这样一个幽暗的夜里,瑰艳如妖。 陆鸢鸢死死地盯着他。 雕花木窗被吹至最大,冰冷的雨水大股大股地灌入屋内。扑一声,离窗最近的那盏烛台灭了,水雾打湿了她的发丝、衣裳、裤子。古籍迎风而倒,哗啦啦地翻页,墨字湿了水,迅速变得模糊。 但这会儿,她什么都听不见,看不清。 窗外的瓢泼大雨,鬼影般摇晃的蓊郁枝叶,还有系统的提示音……全都离她远去了。强烈痉挛的胸腹绞紧了气管,她耳膜轰轰直响,仿佛外头的万钧闷雷,直接在她体内炸开了,炸得她血肉模糊。 段阑生——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陆鸢鸢的指尖掐进手心,心脏像被毒牙咬了一口,闪过了一丝酸楚而扭曲的杀意,无意识地,朝着角落迈出一步。 然而,就在这一刻,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无形的空气里,骤然升起一道压迫感十足的结界,直逼面门。陆鸢鸢大惊,瞬间如同一个没重量的小孩子,被它弹飞,直直抛向后方,撞翻了一个黑漆彩绘描金矮柜。青玉花瓶落地,应声碎裂。 砰——咚! 撞击导致的强烈眩晕和抽痛,顷刻间抽走了堵在她耳道里的水,让系统连串的警示变得无比清晰。 系统:“检测到宿主干扰剧情的概率超标,自动触发保护系统。” 系统:“剧情资料传输中……请参照补充剧情,不要靠近段阑生,以免第二次触发保护系统。” 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值低于安全线,为避免发生离魂反应,请尽快补充生命值。” 陆鸢鸢鼻翼颤抖,喘息数下,动了动手指,查看面板,突然很想骂脏话。 被结界弹飞的那一下,好像瞬间吸空了她的力气。果然,这会儿一看生命值,已经暴跌至2/100了。 累死累活、偷偷摸摸吸了半天的气运,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过,多亏系统送入她脑海里的补充剧情,她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众所周知,《魅仙缘》是一部女主视角的买股文,剧情重点全落在小狐妖女主和不同男人的恋爱戏上。没有女主出场的地方,大多会一笔带过。 当这个故事只存在于纸上时,这么写是没问题的。可当它转化为立体的三维世界时,有限的文字便只够撑起一个基本骨架。因此,系统会在不违背原文设定的基础上,去延伸逻辑、填充血肉。 此刻,发生在她眼前的这一幕,就是原著里曾经一笔带过的剧情。 一个月前,段阑生与四个蜀山弟子一起来到凡人界,追捕一只妖怪。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修仙界执行任务。然而,这趟旅程并不顺利。皆因这支小分队里的另外四人,一路上都在有意无意地孤立段阑生。 这是因为,在修仙界,半妖从古至今都处于鄙视链的末端,是卑贱的代名词。虽然体内流着一半人类的血,却不被修仙界和妖界接纳,在哪里都不受待见。 这世道,修仙者十之八九是外貌协会。而原形好看的妖怪,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绝大多数妖怪都是茹毛饮血的丑陋之物,他们与人类结合诞下的后代,都其貌不扬,甚至会是畸形的四不像。 不止是外表惹人嫌,大多数的半妖,也无法根除从妖怪那边继承来的动物本性。每逢春季,都会情|欲暴涨,甚至当众露出丑态。与崇尚克制欲念、修身养性的修仙界格格不入,因此,受到了大多数修士的鄙弃。 一些半妖如果不走运,落到厌恶他们的修士手里,搞不好还会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掉。 从这两点上看,段阑生的双亲有一方是貌美的九尾狐,又是在蜀山长大的男德班优秀毕业生,已经是半妖里赢在起跑线上的那搓人了。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是在自己拳头够硬后,才扭转了外界一开始加诸于他身上的偏见的。 现在的段阑生,只是蜀山剑派一个初出茅庐的剑宗外门弟子罢了。 此次与他同行的四个蜀山弟子,也是很脸谱化的反派NPC了。虽然心里极度不愿意与段阑生组队,但根据蜀山规定,他们接任务时,不会事先知道同行人的身份。一旦接下任务,就要有始有终,不可因为挑剔队友而撂挑子不干。不然,会影响他们的评级。 路上,四人憋着一肚子被赶鸭子上架的火,用实际行动表达所思所想。他们不愿与段阑生说话,不愿与他同桌吃饭,更不愿一起行动、瓜分报酬,好像生怕和半妖待在一起,就会被同修耻笑。 遇到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倒是知道用资历压人,都推给段阑生做。也是很薛定谔的歧视了。 很快,他们就等到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甩脱麻烦的机会。 段阑生二十岁前,每逢月圆之夜,形态都会有些不稳定。这次路上,他突然发作。四人一看到他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样,都露出嫌恶抗拒之色,便趁机以“你这个样子,继续跟着我们会拖累我们”为由,甩脱了他。 屋漏偏逢连夜雨。段阑生在琅琊山落单后,阴差阳错地遇到了今夜大张旗鼓地在附近布阵捉妖的雍国国师,被后者擒住了。 这名国师手中,有一葫芦状法器,无人知晓里头封入了妖物螭龙。通过喂养它,即可获取法力。 这是一种不劳而获的走捷径方式。寻常修士都是通过冥想打坐,让清气在体内运转大小周天,日积月累地提高修为的。从妖物身上榨取能量为己所用,在修仙界,属于邪门歪道。 没错,这样做,修为是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但它也会让灵力变得污浊不堪、金丹变得黯淡无光,让修士再也无法在仙途登顶。并且,任何事情都有代价,就好比割肉饲养凶兽,你从妖怪手里得到多少,就要喂多少好处给它,来维持平衡。 国师这家伙,便是因为走这种歪魔邪道,在修仙界混不下去了,才会来凡人界讨饭吃的。 可笑的是,因为信息差,雍国国君压根不知道他在修仙界干的好事,还将他供为上宾。 陆鸢鸢:“……”足见员工背调是多么地重要。 说回正题。 国师肯定不会傻到割自己的肉去喂螭龙。为了填饱螭龙的胃口,他用过生人活祭,也剖过妖怪内丹。 很显然,段阑生就是他今夜的意外收获。只是,看段阑生后来好端端地出现在蜀山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国师没拿他怎么样,他肯定会逢凶化吉。 系统:“正解。按照原版补充剧情,段阑生会躲在这个无人居住的漆黑房间里,歇息片刻,便一鼓作气,逃出行宫。从头至尾都不会有人发现他。然而现在,你住进了这个本该没人的房间。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你不去打扰他,当做没看到他,就不会影响剧情发展。” 陆鸢鸢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神台逐渐清明过来。等系统的声音褪去,她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从方才开始,就有人在外面咚咚咚地拍门,还伴随着越鸿狐疑的声音:“……喂,陆鸢鸢,你到底怎么了?再不说话我进来了啊。” 陆鸢鸢:“!!!” 系统:“请宿主确保段阑生不会被任何人看见,否则将会有惩罚降落在你身。” 陆鸢鸢一愣,据理力争:“不是,你讲不讲道理,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不是谁看到了惩罚就降落在谁身上?” 系统:“其一,越鸿乃本世界的原住民,无法以外力干扰。其二,如果他闯入这个房间,追本溯源,也是因为你今夜住进来了,你依然是最终责任人。” 陆鸢鸢:“……” 她又想骂人了。 拍门声一下比一下重。然而,她此时生命值太低,虚得动弹不得,只能和系统在脑内对话。连正儿八经的声音也发不出去,只能在干着急中,眼睁睁地看着房门被越鸿一脚踢开。 …… 方才,越鸿经过走廊,听到这个房间里传出巨响时,本来是懒得多管闲事的。 可莫名地,他眼前浮现出陆鸢鸢今天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犹豫了下,双脚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还是退了回来,打算拍门问问是怎么回事。 然而,门拍得震天响,也迟迟没有回应。越鸿怀疑里面的人晕了,一拧眉,还是踢开了门。 一走进房间,他的眼就因明亮的烛光而微微一眯。紧接着,瞳孔猛地紧缩——床边纱幔飘动,角落里的花瓶和矮柜都倒了,满地堆满凌乱的书籍和卷轴。 陆鸢鸢似乎本来就要休息了,只穿一件寝衣,青丝堆散,人也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无力地躺在那堆凌乱的东西上。支起的一条腿甚至连鞋袜都没穿。 万万没想到会撞见这种情景,越鸿僵了一会,视线略微一偏,扫视了一下四周,同时朝她走来,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起:“东西怎么全倒了?能起来吗?” 与他一接触,陆鸢鸢就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紧紧地扒住他的手臂,将潮湿的小脸埋入他怀里。过了一会儿,终于有力气说话了:“没……没什么,我刚才看到一只老鼠,吓了一大跳,才会不小心撞倒柜子的。” “我没事了, 6. 006(大修) 《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陆鸢鸢觉得自己今晚的运气背到了极点,手心沁出薄汗,也没闲工夫去看越鸿的表情。她绷着一根弦,隔着那扇虚掩的紫金雕花木门,一问一答,终于将巡逻的御林军打发走了,砰砰乱跳的胸口才好受了些。 这会儿,她才发觉,自己侧头应付盘问时,身前的人出乎意料地配合。被她又是捂嘴又是死皮赖脸地箍着脖子,居然没把她顺窗户扔出去,还真的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果然,越鸿也不想节外生枝吧。 大雨滂沱,木窗“吱呀”摇曳,宫灯的烛心微微一暗。光影跳动,为空气渗入一丝活气。陆鸢鸢的视线越过越鸿的肩,微微一愣。 木窗之下,那个待在昏暗角落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静悄悄地来,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茫茫雨夜里。 如果不是地板上那滩水渍,她会怀疑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 陆鸢鸢的肩膀慢慢地靠到墙上,收回缠在越鸿身上的手足,冷静下来,轻声下逐客令:“你也快点回去吧。” 颈后没了桎梏,可那种少女肌肤独有的娇嫩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上方。越鸿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低声说:“不用给你打鼠了吗?” 陆鸢鸢抬眼,翘了翘嘴角:“不用,它已经走了。” . 这一夜,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因为巡查动静太大,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地感觉到,这天夜里,行宫中一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 不过,一联想到白天那具剥皮男尸,大家都害怕了,没敢出门一探究竟。 翌日,天朗气清,云销雨霁。 修整一夜的众人启程回宫。 马车上,陆鸢鸢双手捧着一杯蜜牛乳茶,饮了一小口,甜滋滋的味儿在舌尖化开,默默听着铛儿与另一个名叫银屏的侍女聊起昨晚的事儿。 银屏性子活泼,给陆鸢鸢的后腰垫了个枕头,说:“公主,您知道吗?国师昨晚带弟子在行宫四围加强防御,好像真的捉到一只妖怪。听说那凶物又胆小又狡猾,发现自己不是国师的对手,立刻就逃之夭夭了。” 铛儿小声问:“什么妖怪呀?是那只杀人的妖怪吗?” “肯定是啦!这一夜间,哪来这么多妖魔鬼怪同时出现?”瞥见铛儿脸色不太好看,银屏噗嗤一笑,捏了捏她的脸:“别自己吓唬自己了,瞧你这小脸都吓白了,也别吓唬公主了。那玩意儿见识过国师的本事,怎么可能还来招惹我们,除非它想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吧。” …… 陆鸢鸢又喝了口蜜牛乳。随着马车前行,碧玉耳铛轻晃,她盘起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虽然那只剥皮妖怪看似没下文了,但她知道,这事儿绝对没完。 因为这个副本的进度依然是20%。 按理说,NPC是没太多戏份的。可遇险概率和死亡概率又明晃晃告诉她,她很有可能会和那只妖怪正面接触。 陆鸢鸢:“……” 她现在身体这么虚,若真的和妖怪碰上了,恐怕跑都跑不动。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给自己上道护身符。 . 当日傍晚,漫天霞光,通红如血。 半路上,陆鸢鸢卷着毯子,睡了会儿。朦胧间,她被一阵悠远的钟鸣声唤醒,伸手撩开马车窗户的竹帘,视野就忽然一暗,原来,她乘坐的马车正在穿过雍国王都的大门。 这面城墙至少有五六米厚。马车轮子碾过砂石地面,辘辘作响。片刻后,终于钻出门洞,重见天光。 一入城,马车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 雍国国力强盛,它的王都,也是凡人界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可位列三甲。整座王城,共有四十条大街横贯东西。每条街都宽得能让六辆马车并排而行,街道两道还修筑了排水沟。 市坊熙熙攘攘,沿街商铺有卖布匹、瓷器和各种小玩意儿的,如骑马的黄泥小胖人和小羊模型。酒楼的锅炉冒着热烟,蓬松绵软的乳酪、麦糕都刚刚出锅……每个角落都散发着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息。 穿过这片车市马龙的市坊,便是雄伟巍峨的雍国皇宫。 陆鸢鸢的寝宫坐落在皇宫南侧,宽敞华丽,穹顶极高,还有个浴池。唯一的缺点就是光照不佳,即使是白天,也阴森森的。 想着自保的事儿,这夜睡觉前,陆鸢鸢屏退其他人,在床边打了一套强身健体的功法。这是她上辈子在蜀山学的,说起来,和她读大学军训那会儿学的八段锦很相似,动作柔缓优美,配合吐息,虽不可提高灵力,却有强身健体、活跃气血的作用。 她想过了,这是自己目前唯一可以努力的方向。 【灵力值】暂时没有提升的门路,那就先从【武力值】入手。把身体锻炼得更结实,有百利而无一害。就算真的碰到妖怪,也有力气逃远一点。 打完一套功法,身体微微发热。陆鸢鸢停下来,擦了擦汗,坐在床上休息。 一口吃不成大胖子,今天就先到这吧。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 翌日,陆鸢鸢起了个大早,去了一趟越鸿的寝宫。 她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了一样东西。 她需要把它弄到手。 这件东西在谢贵妃手里,只有越鸿可以帮她拿到。 陆鸢鸢来到雍国三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越鸿的寝宫找他。守门口的宫人看到她这个稀客,活像白日里见鬼,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不巧的是,越鸿这会儿不在宫内。 那名宫人也不好把陆鸢鸢一个大活人晾在门口,便先将她请到宴客的花厅,再去斟茶给她。 陆鸢鸢环顾四周,心里有些惊叹,也有些羡慕。不愧是最受宠的皇子住的宫殿,采光明亮,金碧辉煌,比她住的地方好多了。 陆鸢鸢拉开椅子坐下,等了片刻,仍不见那宫人回来,略感无聊,便玩起了手镯。这只手镯是原主从燕国带来的,与一般只能硬撸过手腕的镯子不同,它的设计很精巧,有个开合扣。一开一合间,“啪嗒、啪嗒”的声音,颇有节 7. 007 《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藏在桌下,陆鸢鸢神不知鬼不觉地吸着气运。 因生命值太低,她现在不仅体力差,身子虚软,大夏天的,只要不晒太阳,手脚便通常都是冷冰冰的。这会儿,随着金光顺着指尖流入,生命值稳步上升,惬意的暖潮浸润她的血肉,舒张腠理。陆鸢鸢舒服得喟叹一声,青白的面容逐渐渗出血色,如敷了一层桃色胭脂。 然而,当生命值涨到40/100时,数字突然停止了跳动。丝丝暖潮戛然而止,仿佛水龙头被人拧上了。 陆鸢鸢慢慢掀起眼帘,蹙眉。 没了? 是接触不良吗? 陆鸢鸢收回手,思索了下,不信邪地换了个位置,轻轻将指尖压在越鸿小腿左侧,却还是没有反应。她又换到右侧,结果仍然不变。 是了……前几次补充生命值时,她要么正处于稀里糊涂的状态,要么就是被其它紧急情况绊住了,都没有仔细琢磨过这个数值。 现在想来,她每一次补充生命值,最高点好像都没有超过40。 第一次,她从越鸿那里蹭到了35点生命值。而这一回,生命值的起点是20,可它最后还是停在了40/100这儿。 看来,这不是巧合。她生命值上限,暂时就只有那么多了。 陆鸢鸢眼珠凝定,兀自沉思,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越鸿腿上几次切换位置,他大腿的肌肉变得越发紧绷,突然,他微微侧身,换了个坐姿,不自然地翘起二郎腿。 陆鸢鸢一回神,立即缩回手指。 越鸿从前对她可没有什么好脸色,多半是不喜欢她乱碰他的,还是见好就收吧。 由于被袖子遮住脸,她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只听越鸿与友人说了几句话,就将他们都赶走了。待宴客厅安静下来,桌布突然被一只手掀开,光线洒进这一隅。陆鸢鸢伸手挡了挡,就猛地被拽了出去。 下一秒,她的脸被捏住了。 越鸿手劲儿极大,直接将她拖到眼前,瞪着她,一字一顿地从齿关中蹦出质问:“你在下面干什么?是不是存心让我出丑?” 陆鸢鸢被掐住脸颊肉,仰起脖子,口齿不清。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忍住挣扎的冲动,含含糊糊地揭过自己碰他膝盖那段,勉力解释:“怎么会出丑呢?殿下,我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个人是我……” 越鸿一眯眼,冷笑道:“谁让你没事躲在我桌底的?我刚才就该把你当刺客,一剑捅死。” 瞧见她脸上已经被掐出两个指印,他压着恼火,挪动手指,换了个方位,继续掐。 这家伙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消气。把他得罪狠了,等一下托他办的事,不会要失败了吧? 陆鸢鸢的手指不由攥紧,转念片刻,她垂下眼帘,抿抿唇,轻声说:“我不是故意躲起来的,我只是不敢出来。” 这句话成功让越鸿一顿:“不敢?” “殿下不知道吗?我来雍国的第一年,他们比赛射箭,就把我拎了过去,说要拿我当箭靶。在国子监听学,他们笑我听不懂雍国的《策论》,还往我桌子里放蟾蜍和死了的蛇。有一年中元节,我被他们关进死过人的冷宫里,一直等到晚上,才有宫女听见我拍门的声音,放我出来……”陆鸢鸢望着他,漆黑的眼珠如琉璃一样清润,倒映出他的模样:“我只是害怕他们见到我,又要欺负我,拿我取乐。”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只是在陈述,不是在激烈地控诉。 然而,她每多说一句话,越鸿的脸色就难看一分,隐隐还有些狼狈。手劲儿也越来越轻,突然,他松开了她的脸,背过身去。 陆鸢鸢见状,也停下翻旧账,低头,拿手背搓了搓自己被捏红的面颊。 半晌,她听到越鸿有些生硬的低语:“你……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听起来,刚才的火气已经消失殆尽了。 陆鸢鸢暗暗松了口气,放下手,对他说了一句话。 越鸿渐渐皱眉,回头,盯着她:“你说,你想借我母妃的——” 陆鸢鸢颔首。 “为什么?” 陆鸢鸢又垂头:“围猎回来后,我连续做了两晚噩梦,想着如果能读一读那本经书,会好过些。” “……”越鸿别过头:“我不保证能拿到,你回去等着吧。” . 话是这么说。可第二天,他就派人把东西送来了。 宫人的托盘上,放着一本用丝绸裹束的经书——《妙法莲华经》。张公公躬身道:“请公主务必仔细保管此书。三皇子殿下对谢贵妃娘娘说是他自己想看,娘娘才肯将私藏借出的。” 陆鸢鸢笑了笑:“谢谢张公公提点,我知道的。” 等宫人离开,陆鸢鸢坐到书桌前,小心地解开缎带,翻开经书第一页,嗅到一股淡淡的陈年书墨味道。 别看现在凡人界这么尊崇仙道,实际上,修仙界的修士是在五百年前才第一次主动接触凡人的。 也就是说,在两界交流之前,凡人并不知道自己头顶还有那样一个玄妙的修仙世界。那时候,在这片大陆上,最盛行的是佛教。大大小小的佛寺到处可见,香客络绎不绝,香火鼎盛。 直到仙道兴起,佛教才开始衰微。 和尚是凡人,斩妖除魔之力和金丹修士没得比。但五蕴皆空、功成圆满的高僧开过光的经文,是有一定镇邪之力的。 这是陆鸢鸢上辈子在一次蜀山除妖任务里学来的。 谢贵妃手里,就收藏了那样一本天竺高僧开过光的佛经孤本。 陆鸢鸢不确定这么做会有多少效果,但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努力过,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 此后数日,除了要蹭生命值的时候,陆鸢鸢一步也没有踏出寝宫,一有时间,就抱着经书,制作她的护身符。 每晚睡觉前,她也坚持先打一套完整的功法拳,辅以拉筋、压腿等热身运动。有一次,还不小心让一个来送新衣的小宫女撞见了她的锻炼现场。 锻炼身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陆鸢鸢没放在心上。 正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半个月下来,陆鸢鸢的【武力值】还真的动了一小步,颤巍巍地从5/100提高到8/100。 一转眼,日子来到了七月上旬。 剥皮妖怪依然没有新线索,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从围猎那天起,就笼罩在众人心上的恐惧和阴霾,如同被阳光照化的浓雾,逐渐散开了。有人开始相信,那只妖怪真的已经走远,不会再回来了。 只除了陆鸢鸢。 副本进度始终停留在20%。这提醒她,自己头上还悬着一柄随时会落下的利剑。 . 这天晚上,月上中宵。二皇子在宫中举办饮宴,兴致勃勃地邀请众人出席。 这种场合,陆鸢鸢基本推辞不掉。不知为何,今天宴上,她总感觉侍郎公子那几个与越鸿玩得好的人,视线总是在自己这个方向流连。可当她纳闷地看回去,他们却在各干各的事,仿佛并没有看她。 按照经验,这是这几个讨厌鬼要欺负她的前奏了。 陆鸢鸢放下瓷杯,心中默默下了判断。 好在,今夜二皇子兴致特别高,一直抓着太子、越鸿及一众勋贵子弟谈天说地。那些人纵然想欺负她,也抽不开身。宴席已进行到后半,陆鸢鸢暗忖自己也应付得差不多了。虽然没喝几杯酒,她还是以不胜酒力为由,提前开溜了,免得那些人一闲下来就来找她麻烦。 回到寝宫,已近子时。 陆鸢鸢换下沾染了酒香气的衣裳。铛儿和银屏替她拆开发髻,将簪子放入锦盒,便退下了。 夜深人静,陆鸢鸢独自坐在梳妆镜前,从怀里取出了那本《妙法莲华经》,翻了两页。忽然,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随即,铛儿的声音响起:“今夜天气似乎变凉了。公主,添件衣裳吧,我担心公主坐在这里会着凉。” 陆鸢鸢没回头,一手撑额,随意地说:“不用了,我这个位置没风。” 身后的铛儿从喉中溢出一声轻笑,语气一派天真:“是么?可我觉得风很大呀,大得我都能闻到公主脖子附近的酒香了。”< 8. 008 《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啊啊啊啊啊——” 凄切的惨叫撕裂了夜空下的宁静,所有人的心脏同时漏跳了一拍。但出乎意料的是,在他们眼前上映的不是陆鸢鸢开膛破肚、血溅当场的画面。反倒是那妖物长嚎一声,节节后退,嘴里伸出一条长长的红舌,嘶嘶喘息。没了皮囊包裹,眼眶附近的腐肉流泻而下,衣裳前襟一片污浊,红的红,白的白,已经称不上是一张人脸了,十分骇人。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附近所有御林军都赶来了。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地包围着它。混乱中,一个宫人瞥见什么,狂喜大叫:“是国师大人!国师大人来了!” “那东西肯定就是剥皮妖!别让它跑了!” 负伤的妖物缩在宫墙的阴影下,不住喘气,血盆大口里密密麻麻的都是牙齿。似是知道今夜大势已去,它怨毒地剜了陆鸢鸢一眼,就倏然翻身,灵活地攀到宫墙上方,往夜色浓重的深宫逃去。 国师一甩麈尾,喝令手下跟上道“都随我来!此妖必诛!” 总算惊险地混过了死劫。陆鸢鸢心口卜卜狂跳,冷汗淋漓,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紧绷到发痛的神经一松,身体晃了晃。 越鸿眼明手快,迅速地上前接住她,一手揽住她的肩,低头看向她,目光怔怔,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似的。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一个姑娘保护,心中的震动和复杂,难以用言语描绘。 这家伙……明明平时是那么胆小的一个人,他完全没想到,在生死关头,她居然会不顾一切地冲出来,以自己柔弱的身躯为盾,挡在他前方保护他。 她难道不怕妖怪吗? 不,一只老鼠都能吓得她丢盔弃甲,她怎么可能不怕妖怪? 所以,是因为……他吗? 陌生的悸动穿透胸膛,周身血液一刹那流动加快,越鸿的喉结上下一滑,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揽住她纤弱肩膀的手。 陆鸢鸢还眩晕着,并不知道这人的脑补已经发散到这么远的地方了。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掌心一热,传来一声金属脆响——那面抄满朱砂经文的铜镜背面,云雷纹“咔嚓”崩出一道狭长的裂隙。 下一秒,它就毫无预兆地碎成齑粉,于夜风中飘飘洒洒地一扬。 随着镜子碎裂,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的无形煞气直冲面门,陆鸢鸢胸口闷痛,像是当场表演了一场胸口碎大石,身子一歪,失去了意识。 …… 醒来时,陆鸢鸢已经瘫在自己寝宫的床上了。 躺得太久,她有些糊涂。视线还未恢复清明,舌头就先尝到了一股浓烈苦涩、直冲天灵盖的药味。 什么东西这么难喝……呕。 这时,一道俏丽的人影激动地扑向床边,喜极而泣:“公主!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您这都昏了一天一夜了!御医刚给您施完针……我马上就去叫人回来!” 是银屏的声音。 陆鸢鸢连说话都费力,干脆闭上嘴,任银屏去了。待寝殿安静下来,她才在脑海里询问系统:“国师捉到那只妖怪了吗?铛儿怎么样了?” 系统:“没有捉到。铛儿在被妖物蚕食的时候已经死去,尸首在宫外暗渠里被发现。和之前的御林军一样,都被剥了皮。” 陆鸢鸢沉默须臾:“怪不得说我是副本的NPC,原来它之前一直附身在我的宫女身上。” 系统:“正解。如果按照副本的原剧情来发展,它前天晚上的目标另有其人。因为你阴气太足,它才会盯上你,找你下手。” 陆鸢鸢动了动,感觉右手似乎被裹住了,微微疑惑,将右手从被窝里抽出来,发现手掌被纱布包扎着,里面飘出一阵淡淡的药草香味。 对了,她昏迷前,手里的铜镜好像碎了,应该是那个时候划伤她手心了吧。 不过,碎了也正常。说到底,那只是一面普通镜子,被邪煞之气冲撞那么多次,还能完好无缺就奇怪了。 凡是能和邪祟硬碰硬的仙家法器,都要用修仙界的天材地宝炼制。以凡人界的制造水平,再厉害的工匠,也造不出这样的神兵利器。 还好这只是初级副本。如果BOSS厉害点儿,那面铜镜九成撑不到她跑到御花园,就会碎掉。 寝殿内烛火长明,夜风一拂,光影摇晃。因为身体虚又撞邪,陆鸢鸢比之前还怕冷,默默往指尖呵了口暖气,就将手缩回被中,整个人往被窝深处钻了钻。 等了一会儿,银屏就带着女医匆匆赶到。最居然还跟着张公公,以及几个有点儿面生的宫人。 女医跪在软垫上,为陆鸢鸢把脉,再嘱她侧躺,半褪她的衣裳,为她施针,动作很轻柔。完事后,在屏风外等候已久的张公公迎上来,压低声音道:“公主如何了?” 女医回答:“请张公公放心,公主受邪气冲撞,身子有些虚弱,但并无大碍。只要调养一段时间,一定能好起来。” 张公公悬起的心落回原处:“那就好,那就好。” 前夜的事闹得很大,连皇帝和谢贵妃都被惊动了。当时,很多人都看到燕国公主是为了保护三皇子才晕倒的。 毕竟是燕国送来的和亲公主,若是因此有个什么好歹,皇帝怕是要责难。好在人无事,谢贵妃也能松一口气了。 . 女医离开后,陆鸢鸢喝了碗小米粥果腹,就又躺下歇息了。然而,这一觉没睡多久,她就被一阵笼罩在发肤上的寒意叫醒了,系统的警报声在耳朵里哔哔狂响。 原来,在她昏睡期间,她的生命值已经跌到4/100了! “公主,该喝药了。”银屏以小木碟端着一碗药,走到床边,看到陆鸢鸢弓着身,趴在床沿发抖,大吃一惊:“公主,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陆鸢鸢止不住地打哆嗦,被银屏扶起来,面青唇白的小脸藏在一头青丝中:“好冷……衣服……快给我衣服。” 银屏连忙放下药碗,把屏风上的外衣拿来,给她披上,又示意另一个调来顶替铛儿位置的宫人放下窗户挡风的厚帘,却是杯水车薪。 陆鸢鸢双臂环抱自己,牙关磕磕打颤。她的体温中枢好像坏掉了,冷意从骨缝里透出来,仿佛身处于冰湖中。 “公主稍等,我马上去拿冬天的衣裳过来!”银屏着急地扯起被子,将她裹成粽子,对后方的宫人说:“你快去请女医过来!” 那宫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心慌一点点头,赶紧去了。 这么做,估计还是治标不治本。陆鸢鸢从被子里探出手,紧紧抓住银屏的胳膊,凭着最后一丝清醒,说:“不用这么麻烦,你帮我去叫……” 话未说完,一道影子忽然投落到她们身上。 银屏一愣,扭头看去,立即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我听说公主醒了,来探望公主。宫门外为何没人守着?”越歧踏上台阶,看见陆鸢鸢这副模样,一怔:“怎么脸色这么差?” 银屏不敢欺瞒:“奴婢方才准备喂公主喝药,公主说她很冷,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女医了,现在正要去给公主找几件冬天的衣裳……” 越歧扫了一旁的瓷碗一眼,缓步走来,拿起碗:“药凉了不好,我来喂吧。你去拿冬衣来。” 银屏一怔。 公主现在只穿了软薄的绸缎寝衣。而且,为了方便医师施针,里头甚至连小衣也没穿,只松松地系了带子,春光极易外泄。太子虽然是她未来的夫君,可两人如今还没行礼。衣冠不整地在床边单独相处,是不符合礼节的。 然而,对上越歧淡淡的目光,银屏心脏一颤,不敢说一个“不”字,匆匆点头,找衣服去了。 越歧一撩衣袍,坐到床沿,右手端起药碗,左手正要将陆鸢鸢搀起来。却没想到,怀里突然挤进了一个娇小的身躯。 他一顿,低头看去。 陆鸢鸢青丝凌乱,看着有些迷糊,仿佛是仅凭本能,爬到他怀中,坐在他腿上,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手腕和赤足都白得像堆雪。钻到他怀里后,她长长吁了口气,垂着小脸,一动不动。慢慢地,脸庞逐渐浮现出淡粉的桃色,像是一只依附在人类男子身上吸收精血的妖怪。 …… 越鸿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今天,皇帝一大早就唤他过去,问了许多事儿。 他在父皇宫里待到天黑,才走出来,就听张公公说陆鸢鸢醒了,立即改道过来看她。 来到她的寝宫外,恰好碰到那个去请女医的宫人。从对方口中得知陆鸢鸢突然情况恶化,越鸿沉下脸,没等宫人进去传话,就不客气地直接走了进去。 张公公一擦汗,追在后头:“殿下,您慢些……” 陆鸢鸢的宫人刚才被支走了,并不知太子也在里头,也不敢拦三皇子,只好和女医一起快步追在他后头。 岂料,一走到内殿,他们会见到这么一幅场景。 寝殿的帘子全都拉上了,密不透风,宫灯昏黄。床榻上,太子居然也在,他怀里窝着一个用被子包住的人。他端着药碗,在喂她喝药。 那人似乎怕冷极了,只从厚厚的衣裳被褥中露出一张昏昏欲睡的酡红的小脸。 越鸿背后,几个人的心脏同时咯噔一跳。在宫里当值这么多年,已经没什么新鲜事是他们没见过的了。但这一幕,却让他们感觉自己偷窥到了不该看的主子闺房里的画面,纷纷脸颊发热,低头不敢再看。 太子反应倒是淡定,似乎早就隔着屏风看到他们进来了,将空碗放到一旁,才笑了笑,问:“三弟,你怎么要进来也不先派人传话?” 张公公悄悄以余光扫了眼自己的主子。 越鸿的背影僵硬:“哦,我打扰你们了吗?” “打扰称不上,我只是在喂她喝药。”越歧说着,拍了拍陆鸢鸢的后背,示意她松手。但因为越歧的气运不及他弟弟强,陆鸢鸢这会儿才刚把生命值蹭到20/100,人还有些恍惚,根本没注意到站在自己前方的人是谁,只半眯着眼,将怀里的腰抱得更紧。 …… 越鸿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宫殿。 张公公跟在他身后,偷偷觑了一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殿下这么阴沉、这么难看的脸色。由此,他心里逐渐浮起一个让他心惊的猜想。 张公 9. 009 《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在雍国,每至八月上旬,民间新酒的醇香就会飘出酒家门廊,盈满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在院子里摆上石榴、葡萄等时令蔬果,还有必不可少的螃蟹。等天黑了,人们便会沽酒游船,抚琴赏月,通宵达旦玩乐。 皇宫的庆祝活动则更风雅。中秋之夜,皇帝都会在登天山举办宫宴,邀请群臣出席,曲水流觞,吟诗品酒,持续到子时。 八月十五那日,五更天,困得眼都睁不开的陆鸢鸢就被银屏和几个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送到浴池里,从头到脚都洗了一遍,再被拎到梳妆镜前打扮。 起得太早,陆鸢鸢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冒出一点儿泪花。 银屏一手拿着一个螺纹小漆盒,另一手捏着一支纤长的画笔,紧张地制止道:“公主,您别打呵欠,别流眼泪,我在给您画斜红呢!” 所谓的斜红,是一种近日在王城贵女间十分流行的妆容画法,在外眼角用画笔勾出一条殷红细线,沿眼睑的弧度斜飞上去,显得人妩媚又娇俏。 “……”呵欠也不让打,陆鸢鸢无可奈何地放下手:“不用这么隆重,随便化化就行了。” 银屏一脸认真地说:“公主说笑了,今夜可是中秋宫宴,不止圣上要来,群臣也会携家眷出席,当然要好好打扮啊。” 陆鸢鸢无奈,闭上眼继续任她施为。等一切都大功告成,日影已偏移至午后,快到赴宴的时刻了。 登天山地如其名,位于漓江江畔,素来是皇家专用的赏月胜地。 入夜后天气很凉快。宴席在山上露天的花园里举办,皇帝、谢贵妃以及几个妃嫔坐在上首。他们下方,由近至远,依次是太子、按年龄排的皇子公主、大臣和家眷们的位置。 由于尚未行礼,陆鸢鸢没有和太子挨着坐,位置被安排在宾客席。这个角落够低调,基本没人会注意她,正合她意。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吟诗作对。 这种文绉绉的环节,陆鸢鸢颇觉无聊,左耳进右耳出。但接下来的歌舞表演,她倒是挺喜欢的。 只见蒙面的舞姬手执紫藤花,站在一面鼓上跳舞。手腕和脚腕系着绶带银铃,随着她旋转的动作飘飞。那么小的一面鼓,她却越旋越快,腰肢如水蛇般灵活,没有半拍踩空,足见舞技之精湛。 陆鸢鸢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表演,余光瞥见宫人端来月饼,也没细看,拿起来咬了口,结果差点喷出来。低头一看,她手里的“月饼”竟和现代的圆形月饼大相径庭,看形状,它似乎是从一个脸盆那么大的大饼里切下来的一小块。白花花的面饼中包裹着芝麻椒盐和核桃仁,简直是黑暗料理版的五仁月饼。 这还是她两辈子第一次吃这个世界的月饼。一个饼就把她肚子撑满了。 正好,歌舞在这时结束了。皇上喝得有点高了,被内侍搀扶起来,提前退宴,去后方休息,谢贵妃也跟着他离开。但临走前,皇帝还笑着让众人继续享受宴会。 陆鸢鸢一整晚都保持着淑女的坐姿,小腿压得又酸又麻。皇帝一走,她立马得到解放,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打算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这座行宫独占一座山头,大得超乎想象。等陆鸢鸢在花园里散完步,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迷路了。 陆鸢鸢蹙了蹙眉。 前两年中秋节,原主也来过这里,但她基本都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宴会上,没有四处走动,因此,在对方的记忆里,调取不出这座行宫的地图。 廊下,一盏盏宫灯在夜风中轻晃,如琉璃珠串,光彩照霞。陆鸢鸢扶着走廊栏杆,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瞧见,不远处居然就是这座行宫的大门,两名守卫立在门边。去问他们,应该就知道怎么回去了。 裙摆太长了,陆鸢鸢一边快步走去,一边提起裙摆。顾着闷头走,在转角的地方,她冷不丁撞上一面墙,闷哼着倒退一步。 不,不是墙,而是一个高得像一堵墙的人。 堪堪站稳,她头上就传来了越鸿懒洋洋的欠揍的声音:“躲在这里干什么?想跑?” 这家伙的胸口里是镶了块铁板吗?怎么这么硬? “……”陆鸢鸢揉了揉撞疼的额头,无奈地说:“没有,我只是迷路了,想去那边问问怎么回去。” 一放下手,借着宫灯微明的光芒,却瞧见自己的手心擦得红彤彤的一片。 “是吗?我看你一副鬼鬼祟祟的……”越鸿嗤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意霎时一滞:“撞流血了?” “不是。应该是我额头的花钿。我的宫女给我画的,被你的衣服抹糊了。” 陆鸢鸢摸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因没有镜子,看不到额头的情形,她越擦,那团红色越有晕开的趋势。越鸿看不过去,一把夺过她的手帕:“行了行了,越擦越脏,我给你擦吧。” 他夺过她的丝帕,给她擦了起来。没擦几下,陆鸢鸢就低低地抽气,抱怨:“好痛,你别这么粗鲁……” “这就痛了?我都还没用力,你纸做的?”这话说得不客气,但一说完,越鸿就想起来,这家伙的脸,他用一点点力气就会捏红。也许是真的受不住他的手劲儿,顿了顿,还是放轻了点儿。 丝帕在眼前晃来晃去,陆鸢鸢干脆闭上眼,任由他擦。 可过了好一会儿,那丝帕是动得越来越慢,越鸿又一直不说话。她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便睁开眸子:“好了吗?” 琉璃灯盏,华光剔透。越鸿似乎正看着她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料不到她突然睁眼,他有些不自在,将手帕丢回给去:“好了!” 陆鸢鸢道谢,低头,折起手帕。这时,越鸿低低的声音传来:“喂,我问你,你那天为什么救我?” 然而,话一出口,越鸿似乎就懊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有些烦躁地改口:“算了,我换个问题。你救了我,想要什么报答?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越鸿是《魅仙缘》的备选男主,得他一个承诺,说不定将来会有很大用处。陆鸢鸢略一思索,问:“什么都可以吗?” “对,别磨磨唧唧的了,说吧。” 然而,不等陆鸢鸢提出要求,两人同时听见,行宫那两扇厚重的铆钉木门外,传来一阵马匹嘶鸣声,紧接着,便是一声落地的闷响。光凭声音,也能想象出一个人心急火燎地从马上滚下地的模样。 “急报!急报!快开门,我有急报要马上传给皇上!” 嘶吼刺破黑夜的寂静。两个守门的御林军对视一眼,问:“来者何人?什么急报?” “我乃信使,带了从边关传来的十万火急的情报!燕国——燕国撕毁停战协约,三天前突然起兵,已经攻占了我大雍一座城池!” 犹如一道惊雷劈落,陆鸢鸢瞬间愣住,越鸿也看了过去。 寂静笼罩了这个清寒的秋夜,宫门内外三人的对话,清晰地随风飘来。 “什么?!燕国起兵?!” “此事当真?!” “金子都没这么真!张将军特意嘱托我,务必尽快将急报传至王城,也一定要看好燕国公主,不能让她跑了!” “说得对,燕国言而无信,着实可恶,我们绝对不能轻饶燕国公主,定要拿她杀鸡儆猴,祭我军中英魂!” …… 寒意爬上后颈,陆鸢鸢脸色苍白,却感觉自己找到了一团乱麻的线头! 当年,燕国送给雍国的不止有和亲公主,还有几座城池,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休养生息数年后,他们是天晴了雨停了觉得自己又行了,重挑战火,为的是收复失地。 这么做,也等于是放弃了她这个公主,把她丢在雍国等死的意思。 这个世道,公主不能继承皇位,她们的命,比起实打实的国家利益,是分文不值的。 两国反目,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一定是被捏在雍国手里的她。 难道,这就是原主离开凡人界,从一个和亲公主成为蜀山弟子的契机? 按时间,也确实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可是,从燕国撕毁停战条约开始,到她被带上蜀山,这中间到底经历了多少个环节? 陆鸢鸢紧捏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等这个消息传到雍国皇帝耳中,她会被如何对待? 念在她过去这三年还算本分,又是一个已经被亲人放弃、没有任何力量支持、翻不出花来的公主,留她一命? 绝不可能。 雍国被人公然踩脸,若不砍杀她,这不叫仁慈,而叫软弱。日后,它将再也无法在诸国面前立威。 如果她是皇子,那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会被大雍留作人质,用来威胁燕国。 但她是公主。所以,她必死无疑。 但这又和未来的发展相悖了——雍国的死牢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若她被关进去了,又是怎么遇到蜀山修士的? 难不成有人劫狱?亦或是,她没有被关入死牢? 她应该趁着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她已经偷听到急报,逃出登天山吗? 可是,越鸿就在她身边,她能怎么逃? 她该怎么做,才能活下来? 陆鸢鸢的思绪飞快转动,慢慢地将后背贴在墙上。这时,她的手腕却突然被捏住 10. 010 《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再醒来时,陆鸢鸢有种胸口被压了千斤巨石的憋闷感。 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值低于安全线,为避免发生离魂反应,请尽快补充生命值。” 陆鸢鸢鼻端嗅到一股怪异的腥臭味,灵台一清,睁开眼皮,视野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动了动,就发现自己四面八方都被封死了,如同被关在一个蚕蛹里。 这裹着她的东西,厚软而柔韧,凉丝丝的。 是布,还是被子? 陆鸢鸢微觉茫然,摸黑摸索片刻,分辨出这是何物后,头皮蓦地炸开一阵悚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这全是头发! 她跟一具木乃伊似的,被裹在了铺天盖地的头发里。 是了,从登天山跑路的时候,越鸿的箭,不就是射中了一团蠕动的头发吗? 就在这时,似乎感知到她的苏醒,周围的头发莫名地开始躁动起来,蠕动收紧。 陆鸢鸢想也不想就弓起身体,试图给自己容留呼吸空间。可惜,平时一扯就断的细丝,成千上万地拧为一股时,便成了人力难以抵抗的绞杀利器。她手脚都被缠紧,紧贴在身侧。骨头、脏腑受到寸寸挤压。她感受到肌肤传来的清晰的剧痛,那是利索般的发丝在割破她的皮肤。窒息让她面庞紫胀,失去反抗的力道,肺腑深处最后一丝空气离她而去…… “铮——”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时,束缚猛地一松! 重见天明那一刻,珍贵的空气争先恐后地灌入肺里,血流鼓噪地冲刷耳膜。陆鸢鸢仰面卧倒,鼻翼嗡动,大口喘息,光亮刺入视网膜,眼球酸胀不已。渐渐地,视野才清晰起来,她看到一道赫赫明明的剑光。 陆鸢鸢的指节艰难地抽动了一下,顺着那道剑光朝上看,就愣住了。 一个少年站在她面前。眉如墨画,唇若丹朱。只是,在望人时,绀青眼珠呈现出冬日粼粼水泽一样的寒意,冷淡至极,生生击散了旁人心头的旖旎遐想。 他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有别于成年男子那种肌肉虬结的厚重身形,身形高挑,腿长腰劲,身着雪白宗袍,踏黑靴,如同一株沐雪的挺拔翠竹。手中之剑长约三尺,剑身呈现出罕见的淡淡绯红,春色九重,燎燎生辉。 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刻,毫无防备地看见段阑生出现,陆鸢鸢的气息瞬间僵硬,手指插进手心。埋在心脏里那颗淬毒的毒牙往深处一扎,泛起一片针扎似的闷痛。 跟上次在行宫的匆匆一面不同,面前这个衣襟平整,袍角无尘的段阑生,才最符合她记忆里那个他的模样。 上辈子,她和段阑生最后一次见面,就跟此刻的情境很像,他高高在上,而她狼狈得像条落水狗。当时的痛苦,不甘,委屈,愤怒……都化作附骨之疽,烧进了她的骨髓里。以至于再见到他时,她还不能一下子就滴水不漏地藏起心绪。 陆鸢鸢咬住齿关,闭了闭眼,以最大的理智提醒自己,不能露出端倪。 …… 另一边厢。 段阑生的视线在一片狼藉的屋里转了一圈,很快,停在了地上那个少女身上。 这是他进入这个村子后,找到的第一个还没被妖怪吃掉的活人。 她平躺在地,闭着眸子,虚弱地呼吸。一身衣裳皱巴巴的,但不难看出,那是一件颇为华丽的宫装,宝蓝绸面上绣有大片对称的藤枝花纹。她脚上也穿着一对软底绣鞋,鞋尖点缀一簇白毛,缀有夜明珠,并非村野女子会有的打扮。 在挣扎时,她的头发已经散开了,凌乱的黑发掩盖着脸庞。日落霞光从门外洒入,照得她耳垂泛出红意,血络通透。 看清楚她的脸那一刻,段阑生的目光骤然一定。 他记性一向很好,对于两三个月内有交集的人,大多都有印象。所以,在一刹那,他就将这张脸和那个雨夜出现过的雍国太子妃对应上了。 她怎会孤身出现在这种地方? 是被掳来的? 段阑生微微蹙眉,收剑入鞘,开口道:“你是何人,怎么来到这里的?” 声如其人,没什么起伏,透着一股波澜不惊的冷淡。但因为音质泠泠,如玉石相击,还是很动听。 屋中静了片刻,地上的少女终于轻轻答道:“我……是被妖怪捉来的。” 因过度喘息,她的嗓音似乎伤了,有点沙哑。慢慢地,她睁开一双幽黑的眼眸:“你是修仙者吗?” “是。”段阑生并不多说。 “哦。”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麻烦拉我一下,我起不来。” 这世间的凡人看到修士,要么敬若天神,要么战战兢兢。若在妖怪巢穴里被修士救了,还会感激得涕泗横流,恨不得当场叩几个响头。这个少女的态度却平静随意得有些奇特。 嘴上说着请求的话,眼眸深处,却沉着些冷冽的东西。 段阑生终于正眼看她,但只是一眼,就移开目光,解下佩剑,将剑鞘递向她。 意思很明显,他不喜欢与人触碰。 他的剑鞘很冷,握住它就像握住一块冰,但这样省力多了。陆鸢鸢借力坐起,打量四周。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暮霭沉沉。这是一间粗陋的村屋,柴扉破破烂烂地歪在门框上。土块所垒的炉灶积满灰尘,墙壁开裂,挂着锅瓢碗等器具。墙根堆放着一捆捆干柴,还有一把扫帚、一个水缸,前头靠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一个死人。 此人一身粗布织衣,脚上是一双草鞋,看起来是屋主,死状极可怖,枯槁皱缩,跟一具皮包骨的骷髅似的。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耳、口、鼻……肉眼可见的体表的每一个开口,都挤满了黑色长发,像怪物进食的触须扎了进去。 虽然这些头发的根部都断了,找不到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却不难想象出它们动起来时,钻进这人的身体大快朵颐、吸干血肉的场景。 这世界的妖怪杀人的方式千奇百怪,其中一些实在太恶心了。陆鸢鸢有点受不了,强忍不适,转开头。 不过,这种死状,倒是很贴合她目前所处的这个从【撞煞】延伸出来的新副本的名字——【发妖】。 陆鸢鸢眼前闪过系统传输给她的资料。 【副本名称】发妖 【角色定位】18线配角(比跑龙套多一点的戏份) 【遇险概率】100% 【死亡概率】90% 【副本进度】30% 【更多资料】已解锁,请点击展开详情 发妖,顾名思义,就是擅长用头发杀人的怪物。这种取名方式也是很直接明了了。 这玩意儿,本来是修仙界的原产物。因两界结界不稳,让它越狱进了凡人界。一路上,为了逃过修士的追堵,它几乎脱了一层皮,来到琅琊山一带,终于跑不动了。 正好,那一天,雍国在琅琊山举办围猎大赛,漫山遍野,最不缺的就是人。于是,它就地取材,杀了一个御林军,剥了他的人皮穿上,来掩盖自己的妖气。 然而,那个御林军的尸体很快就被他的同僚发现了,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这玩意儿没法再顶着同一张皮出现在别人面前,只能换个壳子。于是,它故技重施,借了铛儿的皮来避风头。 可惜,借来的人皮不能永葆鲜活,想尽快恢复巅峰状态,必须进食人肉。这玩意儿顶着铛儿的脸活了一段日子,妖力恢复了四成,便决定在这副皮囊腐烂前,干票大的。 本来打算吃了陆鸢鸢就连夜逃走,谁知碰了个软钉子,不仅没讨到好处,还被铜镜所伤,又惹来了国师。发妖狂怒交加,只能先逃出王城,找了个村子,窝在这里进食。 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就这样沦为了发妖的盘中餐。血肉大补,这玩意儿的妖力明显要比它披着铛儿的皮时厉害多了。 另一边厢,段阑生被四个坑货队友甩脱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但用脚趾头看都知道,那四条杂鱼没有完成捉妖任务。 这两个月,段阑生一直在独自追索妖物。昨天,他来到这座山下,听说这几天,有五个姑娘在上山捡柴时失踪,怀疑是妖怪作祟,便循着踪迹,一路找到这里来,和她碰上了。 陆鸢鸢捂额,梳理好已知的信息。 被丢进副本里、被BOSS仇视上、遇险率100%,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没猜错的话,这个副本,极有可能就是原文里她进入蜀山的跳板。 她思考了一下,在这种情形下,若是脱离段阑生行动,她活下去的概率是零。为了自己的小命,她必须认清现实,跟着段阑生行动。 那么,她是不是应该像有求于越鸿的时候一样,把敌意藏好,别这么生硬,免得他丢下自己? “……”陆鸢鸢指尖神经质地一抽,有种想啃咬指甲的冲动,但她忍住了,慢吞吞地站起来,垂下脸庞,旁人很难看到她的神情,只能听见她柔柔弱弱的声音:“我叫陆鸢鸢,请问仙师怎么称呼?” 段阑生静默一瞬,报上全名:“段阑生。” 没有故弄玄虚地报什么给自己镀金的称号,但也没说一个多余的字。 陆鸢鸢点头,无比诚恳地看着他:“段阑生,谢谢你刚才救我。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她加重了“我们”的咬字,手也暗暗使力,抓住剑鞘不放。既然段阑生是为了救几个凡人而来的,那应该不会排斥顺手多救一个。 然而,她意料不到的是,段阑生突然一用力,将剑从她手中抽了回去,还迅速退后几步。陆鸢鸢以为他要拒绝带自己这个累赘,可仔细一看,他这不是拒绝的模样,倒像是……身体不适? 她懵了懵,试探着上前一步:“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 但她的靠近,立马就被制止了。 段阑生退到门边,用肩膀抵着门框,硬生生地与她拉开距离。气息淆乱,美人面被冷汗浸湿,一副竖起全身尖刺的模样:“别过来……离我远点!” 陆鸢鸢止步,看着他的模样,脑子深处的某一根弦,突然响了一下。 擦,她知道了——她怎么把段阑生月圆之夜形态不稳、也许会变狐狸的设定给忘了? 昨天是中秋节,今天是八月十六,太阳马上就下山了。 11. 011 《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陆鸢鸢:“…………” 喂,这醒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因收敛原形、违背自然而产生的剧痛,密密麻麻地在骨血里游走。汗水落入瞳中,模糊了段阑生的视野。 察觉到自己前方冒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少年绷紧到极点的神经一痉挛,仿佛在脆弱无法应战时,遭到外人入侵领地的兽,生出浓烈的警觉与敌意。 一动,他就蓦地发现,自己竟被一根粗粝的绳子五花大绑着,上身动弹不得,不由紧抿薄唇,眼中涌出几分惊怒与屈辱。 陆鸢鸢眼皮一跳,连忙后撤,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寒风拂过她的脖颈,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紧接着,她眼睁睁看到,那条比她大拇指还粗的麻绳,被无形的气流削断成几截,滑落下来。 好死不死的是,她手里还捏着麻绳的两条尾巴。被绳子崩断的惯性一扯,她猛地失去平衡,往前一扑,砸在段阑生身上。 两人贴着墙,齐齐倒地。 隔着衣裳,陆鸢鸢的鼻头磕在他的锁骨上,酸胀得她的眼泪花瞬间就冒出来了。但下一秒,就有一股温暖纯净的热流从彼此身体相贴处,流入她的四肢百骸,比越鸿带给她的气运更要强烈,叫她身软骨酥,舒服到汗毛倒竖。 陆鸢鸢闷哼一声,想撑起身体的手,往下一按,不慎打滑了一下,也不知道最后压到什么地方了,段阑生的气息,陡然一僵。 下一秒,陆鸢鸢的脖子突然一紧。一个寒凉坚硬的长形物体,从下方冒出来,擦过她的耳垂,精确无比地挑着她外袍的领口,将她往上一顶,隔开了彼此的距离。 陆鸢鸢:“……” 陆鸢鸢被冻得一哆嗦,惊魂未定地侧目——原来是剑鞘。 段阑生仰躺在她下方,眉心隐隐缭绕着炽红戾气,声音沙哑而严厉:“你,刚刚想做什么?” 这人刚才对他做的事情,让他想起了初见她时的画面。见过她荒唐轻浮的本性,他实在无法将她今夜出格的行为往好的方面去想。 陆鸢鸢:“……” 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人,看到他这副模样,恐怕会以为他被女登徒子轻薄了。 不过也对。像他这种冰清玉洁、从来不和女人打交道、初吻初牵初抱初夜都要留给女主的小古板,刚刚的经历,已经大大超出他的可接受范围了。 陆鸢鸢装傻道:“我哪有做什么?我不就是没稳住,撞你身上了吗?” 段阑生眸中浮现出几分嫌恶,一字一顿道:“你绑我,叫‘没做什么’?” 看来是混不过去了,陆鸢鸢只好换了副说辞:“我听到你摔下地的声音,太担心你了,就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结果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就猜,你应该是得了那种会打人毁物的狂症吧。要是闹起来,把妖怪引来,那就糟了。以防万一,我就先把你绑起来了。” 神色之委屈,语气之冤枉,就差把好心被当驴肝肺七个大字摔到他脸上了。 段阑生:“……” “再说了,我是凡人,可不是妖怪的对手。要是你有个三七二十一,我也会跟着遭殃。我有什么理由害你呢?” 顿了下,她又这样补充了一句。 这时,寂静的空气里响起“刺啦”一声轻微的布帛裂响。 两人同时一僵。 这次,不用她再开口,段阑生一抿唇,闭了闭眼,收回剑鞘,将她放了下来。 陆鸢鸢一摸衣领,还好没破,只是裂开了一点儿。 也不知道段阑生是接受了她的狡辩,还是仅仅不想让她衣服烂掉。要不……乘胜追击一下,让他再也不想提起这件事好了。 陆鸢鸢想了想,换上真诚的语气,说:“段道友,我说真的,你若有什么暗疾,可以直说的,不用害羞,我不会歧视你。免得让我猜来猜去,闹出这么多误会,你说多不好,是不是?” 段阑生原本已经坐到一旁去,不看她了,闻言,再度睁眼,脸色微微一黑:“你想多了。” “哦,原来是我想多……” 这时,段阑生忽地抬眸,望向她身后,凝重而快速地吐出两个字:“安静。” 陆鸢鸢一怔,后知后觉地发现地板变暗了,缓缓回头。 就和暗夜里的火光会惹来飞虫一个道理。在这座死村里,若是燃起屋中烛火,就等于是把自己变成靶子,告诉邪祟“这里有活人”。故而,从傍晚开始,这间村屋,就只有透过木窗缝隙落入的霜白月色可以照明。 然而此刻,唯一的那扇木窗的缝隙里,却钻进了丝丝缕缕的、海藻般柔软的黑色长发。陆鸢鸢屏住呼吸,视线上移,头皮一麻——一只浑浊血红的眼珠,正静悄悄地贴在其中一条缝隙外,无声地窥探着他们。 那东西在结界的阻挡下,似乎仍然隐隐感觉到屋子里有活人。 为什么? 难道……是她身上有太多划伤了,血腥味招惹了它? 陆鸢鸢僵硬地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祈祷它早点走。然而,事与愿违,那东西不仅没离开,还试探性地在窗户上爬动,换位置嗅闻。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身上一暖,被什么东西罩住了。 陆鸢鸢眼眸微睁,发现是段阑生脱了他的宗服,盖到她身上来了。 他的外袍极其宽大,轻轻松松就罩住了她。清冽的降真香气融了他的体温,隔绝了她肌肤的血腥味。 看来……他也发现了是什么在吸引邪祟。 陆鸢鸢咬了咬唇。藏在衣衫里,什么也看不见。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她才听见段阑生低声说:“走了。” 陆鸢鸢这次没吭声,把外套还给段阑生,微微背过身去。 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姗姗来迟地响起:“叮!原文剧情填补完成,角色完成度上升。” 刚才捆绑段阑生的那顿操作,系统真的没判她违规,让她混过去了。 陆鸢鸢心里微动,打开面板查看,发现副本进度已经变成60%了,角色完成度也从5%升到了8%。 最让她惊异的是,之前最高值一直卡在40/100的生命值,也有了突破。目前已经涨到了50/100。 这就是高人气的备选男主的Buff吗?直接冲破瓶颈了! 发妖走后,段阑生没有再与她说话,情绪平复下来,换到了另一个位置,安静地打坐调息。 这把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他了。陆鸢鸢自然不会打扰,趁他修炼,眯了一觉。至天明前夕,被段阑生叫醒。 此时正是寅时末,尚未日出,月亮则已消隐在微微泛紫的天空中。这就意味着,段阑生不再受到月圆之夜的困厄了。 整座村子阴森得像是坟墓,浓雾遮天,连一声犬吠鸡鸣也听不到。 段阑生往引路符里注入灵力,两人追着它,一路赶到村子东头。白天的时候,这里立着的是一间结满蜘蛛网的破败荒屋。如今,它却摇身一变,成了一座黑瓦白墙的豪华大宅。在荒僻的山村里格格不入,尤为诡异。 陆鸢鸢抬头,看到那翘飞的门头下,两个大白灯笼在风中晃动。牌匾乍一看刻了四个字,细看,却是拆解的笔画混乱地糅杂在一起,底下漆红门扉大开,门洞深黑,如一张深渊大嘴。 简直是电视剧里最经典的闹鬼凶宅形象。 当她站在门口的这一刻,【发妖】的副本进度,也跟坐火箭似的,飙升到了80%。 看来,这个地方就是BOSS的老巢了。不得不说,藏得还挺深的,白天黑夜两个样。难怪段阑生要在天亮前行动。 这座宅子很大,他们追着引路符入内,从走廊旁边不断掠过的大厅,全都空荡荡的,没有家具,也见不到活物,死气沉沉。 很快,两人就在后院找到了一个地窖。隔着石板,能听到微弱的啜泣声。 段阑生单膝蹲下,掌心压在石板上。这块重得需要几人合力才抬得起来的石板,在他手中,竟如孩童的积木板,轻轻松松就被推开了。 石板传出动静,地窖里的人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声,同时,飘出了一阵浓烈的酸腐臭味。天明前熹微的光芒落入,底下竟不止五人,粗略一看,有近十个人,有男有女,人人面上都充斥着恐惧。发现来的不是妖怪后,恐惧骤然变成狂喜,争先恐后地求救。 “我们是山下的村民!快救我们出去!” “我们几个都是运货经过这里的商人……” “我们被关在这里好久了!我们好怕,求求你们就我们……” 陆鸢鸢怕他们的叫声引来妖怪,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石板外面就有绳索,然而,段阑生将绳索一放下去,下面的人都沸腾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恶狠狠地挤开瘦弱的姑娘们,踩着她们的肩膀,想爬上来:“滚开!滚开!我要马上离开这里!” 一时间,哭叫和怒骂响成一片。 陆鸢鸢急道:“喂!你别踩她们!一个一个……” 就在这时,那男子的胸口却被剑风一扫,猛地掉了下去。 段阑生立在洞外,冷冷道:“你最后,她们先上。” 陆鸢鸢心中一动,瞥了他一眼。 底下那男子明显很不服气,可看到段阑生的剑,在此情形下,又不敢太横:“你、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她们的贱命值几个钱,我的命……” 就在这时,寂静的长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木头吱呀响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攀在木柱上,在飞快靠近一样。 陆鸢鸢吃了一惊,与段阑生同时回头,宅中暗影幢幢,只见一只四足落地的庞然巨物出现在走廊尽头。它有一头漆黑的长发,裂口一样占了半张脸、尖牙利齿密密麻麻的大嘴。但和陆鸢鸢之前看到的它不一样,之前的它,勉强还能看出是个人的五官,如今,那张脸却好像是从几块橡皮泥搓起来的一样,东一块西一块地隆起,只有眼珠子和嘴巴挖出了三个洞,爬动的姿势极扭曲,却又速度很快。 “我就说……怎么今晚村子里有股熟悉的生人味道……”发妖嘶嘶吐着腥臭的舌,看到陆鸢鸢,血红的眼精光一现:“我正要拼凑成我的下一张皮,你来得正好,我就拿你做我下一张皮!” 话音刚落,它长啸一声,飞奔而来。 段阑生拔剑,低喝一声:“退后!” 在新一代的弟子里,段阑生的资质应属上乘,否则,也不会那么快能下山。但他这次面对的敌人的攻击武器实在太过犯规了,无处不在的头发都是杀人利器,单单一根就能削断人的脖子 12. 012 《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醒醒。” 陆鸢鸢听到有人对自己这样说,鼻端涌入一阵奇异芳香,通体舒畅,慢慢地苏醒过来。 一张陌生的稚气脸庞在她上方冒出来,与她四目相对,嘴里惊奇道:“啊,真醒了!” 陆鸢鸢:“……” 她周身乏力,一摸身体,发现自己已换上一件雪白的道袍,衣袖很宽,撩起一看,手臂的肌肤娇嫩白皙,已经完全没有发妖割出来的血印了,腹中也毫无饥饿感。 她置身在一座洞府里。更确切地说,是一座空旷的大殿,白玉为墙,穹隆镶着明珠,木柜药架排列成行。一个足有三层楼高的金色圆肚鹤雕丹炉摆放在大殿正中央,袅袅烟气升天,沁人心脾,一点也不呛人。 旁边的小童轻哼一声:“不用看了,这里可是蜀山。我喂你吃了治身丹,能促进骨血愈合。这些小划伤早就长好了。” 小童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反应。 他年纪还小,未到下凡人界历练的年纪,但是,去过凡人界的师兄师姐说,下面那些凡人看到他们,都诚惶诚恐,态度恭敬。 这个凡人要是知道自己不仅来了修仙界,还吃了仙丹,肯定会比他们激动,说不定会兴奋到手舞足蹈。 只是他失望了,陆鸢鸢丝毫没露出激动的表情。 这时,一道温醇的声线从远方传来:“扶峦,那个凡女醒了吗?” 来者是一名外表三十出头的男子,他身形瘦高,面容端正,气质持重,身穿宗袍,广袖飘飞,黑发长至膝,只用一根短短的玉簪束起。 陆鸢鸢心里一动。 这位兄台,正是她上辈子成为丹修后,与她同出一门的二师兄——齐怅。 被称作扶峦的小童向男子行了一礼,很向往的模样:“道君!” 随即,又转回来,神气地对着陆鸢鸢挺起胸膛,介绍道:“这位是蜀山剑派丹青峰虚元真人的亲传弟子——齐怅,这次多亏了他相助,你才能活下来。” 毕竟上辈子在这里待过那么多年,蜀山剑派的构成和弟子之间的互称,陆鸢鸢非常熟悉。 蜀山的门生来源,有两个渠道。 第一类门生,是从外面吸纳回来的苗子。就跟现代招生一样,来源广泛。他们有的是散修,有的家里是灵草商、炼器商,也就是祖上只和修仙沾了一点边边,有的来自于修仙界一些名不经传的小世家——这是因为,赫赫有名、有一定地位的修仙世家,都会把孩子留在身边培养,壮大自己的家族,不会千里迢迢送到别人门下去。 除此以外,蜀山修士在凡人界执行任务时,遇到有灵气的好苗子,或是有缘的孩子,也会带回蜀山。 段阑生就是他们在妖界捡到的孩子。 这一类弟子,统称为外姓门生,也可叫外门弟子。进入蜀山后,他们会先从底层学起,上各式各样的课程,努力修行,等结出金丹,才可以去蜀山的任务堂领宗门任务,赚钱赚经验。 蜀山实行严格的考核制,每个门生都有自己的等级。违反门规会扣分,完成宗门任务,则能得到积分。别小看这一积分等级制度,因为每一年,七大峰的峰主都会从评级第一等的弟子里选几个人,收为亲传弟子——这是每一个想在仙途登顶的门生都梦寐以求的位置。 齐怅,就是修仙界一个炼器家族的传人。说直白点,就是修仙界的专供铁匠。他家里很擅长造武器,但缺了点儿仙术修养。这么下去,他们世世代代都只能在这个行当里打转。所以,当年,齐怅爹娘拼死拼活把小儿子送来了蜀山。 好在,齐怅也很争气。他是丹修,在蜀山,丹修属于后勤,就算是战斗,也不用冲在最前。他们的门槛比剑修要低,若没有精进的意思,也不强求一定要修炼出金丹——当然,没有人真的会不修炼,毕竟金丹代表着长寿。 齐怅不仅在三年内就修炼出了金丹,还成为了虚元真人的亲传弟子。简直是宗内所有以丹修为目标的小弟子的偶像。 而这个叫扶峦的小道童,目前还是外姓门生。所以,他不能喊齐怅师兄,只能唤他做道君。 以上,是第一类门生来源。 第二个渠道,就是在蜀山剑派里出生的孩子。他们的双亲中,至少有一方是蜀山七大峰的要员,所以,他们一出生就是亲传弟子。跳过独自摸爬滚打的岁月,继承最上乘的天赋,从小享受最好的资源,可谓是赢在了起跑线上,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蜀山大师姐,就是如今这一任蜀山掌门的孩子。 种种思绪,在陆鸢鸢心底闪过。看到齐怅已走到床边,她作势要起来。 齐怅做了个免的手势,颔首:“不必,你躺着吧。” 陆鸢鸢点头,躺回去,不卑不亢地道谢:“多谢道君相救。” 齐怅有些意外,微微一挑眉。 在他遇到的凡人里,十个有十个见了他都是吵吵嚷嚷。这个凡女看到他,倒是安静。 这样也好,他的耳根清净多了。 齐怅端详她,负手道:“你如今感觉如何?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陆鸢鸢道:“我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我记得自己叫陆鸢鸢,被妖怪掳走,然后被你们救了。再前面的事就不记得了。” 既然打定主意要留在蜀山,她就不能说自己记得自己是谁,免得被送回去。 “无碍,你本就体弱,先好好休养,思虑不宜过重。”齐怅转向小童:“扶峦,随我过来。” 走到陆鸢鸢听不见的地方,齐怅才吩咐道:“她送上来的时候,毒已过于深入血络。可惜,师尊如今在闭关,光凭我的力量,无法帮她拔除余毒,只能用丹药压制。等大师姐回来了,我会传信请她来替陆姑娘看看,在解毒方面,她更胜我一筹。这段日子,就劳你看好她了。” 扶峦道:“是!” . 之后两天,陆鸢鸢都待在洞府里,每天都要吞一堆丹药。此外,每日三餐都有人送饭过来。 蜀山不是和尚斋,饭菜有荤有素。只有极少数已到辟谷阶段的修士才不吃水谷杂粮。 上辈子,她穿过来时,在她身边照顾自己的不是扶峦,看来,这应该是随机的人选。不过,扶峦还是小孩子心性,对待凡人时,并没有其他修士那么高傲,还是挺容易说话的。 来到蜀山的第三天,陆鸢鸢的精神好转了一点,午膳后,她放下碗,问道:“扶峦,请问一下,那天和我一起回来的那个叫段阑生的修士,你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她的生命值不太够了,需要找段阑生帮忙。 扶峦的脸色有些奇怪,似是有些厌恶:“他?你问他做什么?” 陆鸢鸢道:“他救了我,我想向他道谢。” 扶峦嘀咕:“现在可能不行,他在受罚呢。” 陆鸢鸢垂下眼,说:“你能带我去看看他吗?我想顺便散散步。” . 在陆鸢鸢的一再坚持下,扶峦不太情愿地带她走出了这座洞府。 反正蜀山也不是什么禁地,带她四处走走也无妨。现在,他也拿不准道君要不要将她收留下来。万一以后要送她回凡人界,那陆鸢鸢就没什么机会看到蜀山景色了。 陆鸢鸢穿了件厚点儿的衣裳,一走出洞府,景色瞬间变得开阔,无数险峻的山峦在眼前铺展开来。像水墨画似的,烟云袅袅,虹光闪烁。壮丽无比。此处地势极高,但不是最高的。仰头看远方,还能看到几座高高耸立的峰峦,顶端隐没在云层里。 “那些望不到顶的山,就是七大峰峰主的居所。看到中间那些白色的屋子了么?亲传弟子便住在那儿,和我们不在一个地方。”扶峦像个小大人一样介绍着,带着她走向前,只是,往前走个几十米,就没有路了,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片悬崖绝壁。 绝壁旁栽种了一棵银杏树,树下修筑了一座红色小瓦房,底下缀着一个金铃。 “在蜀山,不是每一个弟子都有剑的,我就还没有。还有很多地方不能御剑飞行,所以,我们通常都是坐车的。”扶峦走到金铃旁,摇了摇,两人等了一会儿,云雾翻涌处,忽然有一个黑影在靠近,寒冷的疾风迎面拂来—— 陆鸢鸢睁大眼。 一匹神勇明俊的漆黑四足麒麟,鸣啸一声,踏空而至,落在他们面前。身后拖着一辆巨大的车子。说是车子也不确切,因为它底下没有轮子,只有四团火在燃烧,上车的地方还放了个开口的乾坤袋。 “这就是我们的车子,麒麟舟。坐一程,只要一银石。” 扶峦一边说,一边期待陆鸢鸢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当初,他刚来到蜀山时,可是被这些事物震得一愣一愣的。他就不信一个凡人还能比他淡定。 然而他失望了,陆鸢鸢只是“哦”了一声,受教地点了点头。察觉到这孩子盯着自己,她一愣,也看了过去。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 “……” 陆鸢鸢微感不明所以,看见这小孩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恍然大悟,宽慰道:“放心,车费……我会还你的。” 在修仙界,人间的金银财宝是用不了的。这里的硬通货是灵石。按照成色,分成不同等级和价值。用现代思维来理解,就相当于不同纯度的黄金。 但有些时候,灵石也不是那么方便。毕竟它太贵了,找零很麻烦。好比去菜市场买菜,没人会揣一块黄金去。 银石,就是比灵石低一级的流通货币。它是灵石淬炼后的碎渣。 坐一趟麒麟舟,一个人收费一银石,相当于坐公车投一块钱,很划算。 只是,外姓门生不是人人都有金丹,可以去接任务。没有金丹的弟子,若是家里有钱,那么日常生活还算宽裕。若是家境贫寒,就只能在蜀山做一些后勤的工作来换取生活费。 蜀山包吃包住是没错,但,白花别人的辛苦钱是不厚道的。 然而,不知为何,听她说完,扶峦却好像生气了。 “谁管你要车费了!”他气呼呼地从袖子里摸出两块指甲大小的圆形钱币,丢进麒麟舟那个乾坤袋里,“上来吧!” 陆鸢鸢:“……” 这是在气什么?她都保证会还钱了,还不高兴么? 算了,还是少说话吧。 两人在麒麟舟上找了个位置坐下。麒麟前蹄一划地,往天空跑去,两边景色不断掠过。风很大,但没有刀子刮脸的疼痛。因为麒麟舟上方罩了一层结界,不至于让里面的人被吹得东倒西歪。 扶峦抱臂,道:“飞得很稳吧?这些麒麟都是水荏峰亲自喂养的,他们那里养了好多好多的灵兽,厉害吧。” 陆鸢鸢这次很聪明,没有多说多错:“嗯嗯。” 扶峦摸了摸下巴,心情又好起来了。 麒麟舟在半空盘旋了数下,开始按照既定路线飞行。途中,有弟子上车,也有弟子下车。瞧见这里坐着个凡人,众人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有凡人被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