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嫡女娇,腹黑暴君别乱撩》 第1章 她重生了?! 卞幽城外大雪纷飞。 城主夫人赵月玑跪在地上,披头散发,一身素衣染满了鲜血。 她缓缓抬起头,飞雪掠过她鸦睫半垂的眸子。 城楼上,站着她的丈夫,卞幽城城主顾景元和他的爱妾杨柔凝。 两人身上围着银狐披风,顾景元一脸憎恶地看着她,他怀里的杨柔凝则是一贯柔弱可怜的模样。 “赵月玑!你身为正妻,平日里骄纵善妒,欺压妾室,现在,你竟然敢用本朝禁忌厌胜之术,诅咒柔凝,本座不杀你,不足以平恨!” 顾景元指着赵月玑厉声斥责,俊美的面容也有些扭曲。 赵月玑望着他,在一片茫茫大雪中,她竟再也看不清自己夫君的面庞。 赵月玑苦笑几声,白皙的脸颊上沾染着鲜血。 “我骄纵?对,我是骄纵,谁人不知卞幽赵家世代忠良,长女却飞扬跋扈,横行霸道,你早知我是这样的性子,却还是苦苦求娶!” “你说你爱我性子直率,爱我如烈火般炽热,但其实,你根本是看中了我赵家嫡女的身份,想要我那在朝中当宰相的父亲扶持!” 城楼上变得十分寂静,赵月玑瞪大了眼睛,眼泪顺着她的面庞滑过。 “我与你成婚,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纳妾,不会纳妾?那五房妾室难道是我硬塞给你的?杨柔凝进门后,你宠妾灭妻,她屡次陷害我,你视而不见,甚至诬告我欺压妾室,我行使厌胜之术?顾景元,你的良心都被狗吞到肚子里去了!!!” 赵月玑嘶吼着,杨柔凝往顾景元怀里缩了缩,娇滴滴地“夫君,妾身好害怕,姐姐竟然这样恨妾身。” “柔凝,别怕,我在呢。”顾景元紧握住美人的手,大声道,“行刑!” 一刹那间,风云突变,雪下得更大了,赵月玑的视线变成一片惨白。 她听到了利刃出鞘的声音,赵月玑绝望地闭上眼睛。 形形色色的人在她眼前掠过。 宠爱她却死于非命的父亲、 慈祥的祖母、 对她恨之入骨的三位姨娘以及庶妹、 关系生分的弟弟,还有惧怕她的丫鬟下人…… 顾景元说得没错,她从小就是众星捧月,天之骄女,性格骄纵自私。 她从来没有在乎过他人的感受,伤害了许多人。 虽然从未存害人之心,但到最后,也还是落得个不得善终,多行不义必自毙。 赵月玑心中悔恨,她这一生,本可以无比幸福圆满,如果重来,她定会做出改变。 一阵风吹过,剧痛之后,赵月玑倒在地上,失去了感觉…… “大小姐,小大姐!” “大小姐,您快醒醒,您今日不是要为顾少主挑选生辰礼物吗?” 大小姐……顾少主……?赵月玑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从床上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周围。 身边,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唤她“大小姐,您……没事吧?” 赵月玑转过头,看到了两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丫鬟,她喃喃道“春信,柳溪?” 小丫鬟低着头,声音有些胆怯“大小姐,您唤奴婢们做什么?” 赵月玑不可置信,左右环顾,这里是……她在赵府的闺房! 她不是被顾景元杀了吗?怎么会回到这里……赵月玑抬手捏来捏脸颊,啧,疼!不是做梦…… 赵月玑急忙下床,飞奔到铜镜前,她瞪大了眼睛。 镜中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肌肤胜雪,墨发如云,眉眼如画。 一双大大的杏眼清澈明亮,再搭配上娇俏小巧的脸蛋,当真是倾国倾城。 赵月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回到了还未出阁的时候?! “啊!!!!”赵月玑看着铜镜,大叫起来,春信柳溪慌忙跪下。 “大小姐,您怎么了?” “是不是奴婢们伺候不周?” 赵月玑转过身,跑到二人面前,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回,回小姐话,现在是辰时三刻。” “哎呀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现在是容安几年?” 春信看了柳溪一眼,疑惑地答道“小姐,现在是容安十四年啊。” “容安十四年……”赵月玑喃喃道,自己竟然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怎么会这样呢? “大小姐,昨晚您特意嘱咐我们要早点出门,让奴婢们为您梳妆吧。” 赵月玑任由春信柳溪把她扶到铜镜前梳妆打扮。 赵月玑想起自己临死前的懊悔,难道说,是上天不忍,给了她第二次机会? 这时,暖洋洋的日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了赵月玑的脸颊上,赵月玑舒适地眯起眼睛。 没错,她一定要珍惜这次重生的机会,改变命运! 不一会儿,春信放下梳子,笑着说“小姐真美,谁瞧了我们大小姐,不夸赞一声倾城绝色呢。” 赵月玑看着镜中的自己。 芙蓉髻上点缀着金钗珠翠,华光衬得一双眸子盈盈生动。 鼻子小巧,朱唇一点,着一身天青色对襟朱雀纹罗裙,肌肤如瓷玉般无暇雪白。 赵月玑很是感慨,青春少艾,她如同一朵徐徐绽放的牡丹花一般娇艳。 “大小姐,走吧,别耽误了。” 柳溪推开门,赵月玑提着裙摆跨出门去,闭上眸子深吸了一口气。 阳春三月,春光和煦,空气里飘散着淡淡桃花香味,冲淡了前世冰雪的寒冷。 赵月玑睁开眼,正想问自己现在要去哪儿,突然看到院落里跪着一抹单薄的身影。 一身和她一样的天青色裙衫,只不过身上的装饰素净了许多,发髻也只是简单地盘起。 一缕黑发从颊边垂下,一张饱满的鹅蛋脸上挂着泪痕,显得楚楚可怜。 赵月玑认出,那是她的庶出二妹,赵熙兰。 赵月玑皱起眉“这是怎么回事?二小姐怎么跪着?” 春信咬了咬唇,小声回答“大小姐,您忘了?昨天……您说二小姐敢穿和您款式相近的衣物,派人去搜了二小姐的屋子,结果……找出了她给顾少主准备的礼物,您一气之下,摔碎了礼物,让二小姐今早来您房门口跪着……” 第2章 未来帝王 赵月玑叹了口气,前世,自己从小就爱欺负赵熙兰,抢她的衣服首饰都是常有的事。 后来,赵熙兰爱慕顾景元,甚至成婚不到一年便与夫君和离。 自己那恶劣的性子,得知后更是变本加厉地欺负她、奚落她。 想到这里,赵月玑心里生出悔意,赵熙兰固然是个痴人,但她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妹妹。 无故受了这么多年白眼和欺负,最后还落得这样的下场,着实可怜又可悲。 赵月玑急忙跑过去,扶起赵熙兰,赵熙兰看到她,眼里满是恐惧。 赵月玑一脸愧疚“二妹,对不起,跪了这么久,一定很疼吧?我现在就叫大夫来给你治伤!” 春信柳溪走到赵月玑身后,对视间流露出惊讶之情。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一夜之间,竟然心疼起二小姐来了。 赵熙兰显然不相信她,她颤巍巍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熙兰僭越,长姐与顾少主两情相悦,熙兰也有婚约在身,长姐教训得是,是熙兰不知羞耻,纠缠顾少主……” 她泫泪欲泣,模样十分可人,赵家女儿都是生得漂亮的。 赵月玑明艳,三小姐赵芙妤出尘,赵熙兰虽然没有那么特点鲜明,却如画中美人一般标致,我见犹怜。 赵月玑急忙拿出手绢给她擦眼泪,前世的自己听到她这番话,痛骂她矫情做作。 现在她明白了,为了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与妹妹反目成仇的自己,才是天下第一的大蠢货呢! 赵熙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春信柳溪更是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长姐,你这是……” “熙兰,过去种种,都是我的不是。”赵月玑后退几步,微微躬身。 “你可以原谅长姐吗?” 赵熙兰愣了一下,急忙扶起她“长姐,你别这样,我……我们是姐妹,熙兰怎么会怪长姐呢?”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赵月玑很是高兴,握住赵熙兰的手,笑靥如花。 春信上前一步,小声提醒“大小姐,我们该走了,不是还要给顾少主买礼物吗?” “顾景元啊?”赵月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突然想起,现在没人知道自己是重生的。 顾景元是城主最宠爱的儿子,顾城主又与父亲交好,自己还是要做做表面功夫,免得引人生疑。 赵月玑清了清嗓,说“走吧,诶,二妹,不如你随我一同上街?” 赵熙兰惶恐地瞪大了眼睛“啊?!” 赵月玑再次拉住她的手“咱们姐妹二人,很久没有一起逛街了,带上你的丫鬟,咱们去逛市集吧!” “长,长姐,等一下!” 赵月玑一脸高兴,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一家人其乐融融,才是天伦之乐嘛。 赵月玑带上了春信柳溪,赵熙兰带了房里的丫鬟锦弦,几人走在热闹的市集上。 “熙兰,你看,这匹绸缎很适合你,我买了让天造坊给你制件衣裳。” “熙兰,这对东珠耳环真漂亮!你戴上一定好看!” “熙兰,这香膏听说是西域来的新品呢,你试试……” 一个时辰不到,锦弦手里拎满了东西,赵熙兰一头雾水。 一向不待见自己的长姐,为何买这么多礼物给自己,还都是名贵之物。 首饰店里,赵月玑挑选着腰带,嘴里说“柳溪,你帮我掌掌眼,这条琉璃香囊带适合爹爹吗?” “大小姐,只要是您买的,老爷都喜欢,但是,小姐您是不是忘了,要给顾少主挑选礼物……” “知道了知道了……”赵月玑眼神淡漠,随手指了一条白玉腰带,“就那条吧。” “是,小姐。” 赵熙兰偷偷看了赵月玑一眼,然后转过身,拿起一个紫玉元宝冠,小声说“锦弦,这个偷偷拿去结账。” 锦弦有些疑惑“小姐,这是……” “我想买给顾少主。” “小姐!”锦弦惊呼一声,看了赵月玑一眼,抬手挡住发冠,小声说“小姐,要是被大小姐知道了,您……” “我不怕。”赵熙兰的眼神深沉。 “凭什么,庶出就不可以高嫁?我哪里比不上长姐?要被指婚给那个妄执城的废物……” 这时,街道外响起一阵骚动,有车马的声音。 伙计走进来,说“妄执城那位又来施粥了,不知道他又做错了什么事情。” 闻言,赵熙兰身体一抖,赵月玑急忙走到门口,探出头。 妄执城的侍卫们搭好了棚子,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眉目清俊,身材修长的少年端起一桶粥,放在桌上。 他长得极其好看,狭长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轮廓如同雕刻。 来来往往的侍卫仿佛没看到他一般,甚至有的走过去故意撞他一下。 少年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地把碗碟摆出来,赵月玑看着他,双手在微微发抖。 春信柳溪议论的声音响起“那不是妄执城的五少爷御少暄吗?又被罚来咱们这里施粥了呀?妄执城离卞幽城这么远,路途又艰苦,一来一去得好几个月,御城主是真不喜欢这个儿子啊。” “可不是嘛,听说,五少爷是外室所生,性格又沉默内敛,御城主很不喜欢他呢,总是因为一点小事罚他差遣他,就不想看他在城里。” “那……咱们二小姐以后要是嫁给他,岂不是要受苦了?” 赵熙兰站在一边,低垂着眼帘,睫毛微微颤抖。 赵月玑很想大喊一声,你们知道什么啊?! 面前的这个人,这个所有人口中不受待见的废物御少暄,日后将会君临天下,成为整个大容朝的天子! 大容朝有三城十二州,五年后,凛州王御少暄在群臣拥戴下登基,他雷厉风行,手段狠辣,三城城主皆心悦诚服。 而自己的妹妹赵熙兰,本来可以成为母仪天下的容后。 但由于她对顾景元的一片痴心,她和御少暄成婚不到一年便和离,并提出想要做顾景元的侍妾继续伺候他和赵月玑。 那时候,顾景元忙着讨好自己,想要借助父亲在朝堂的势力,自然不会搭理她。 无奈之下,赵熙兰经人介绍再嫁了一个世家子弟,那人纨绔好赌,输光了赵熙兰的嫁妆后天天打她。 赵熙兰在得知御少暄登基后的当晚,在房中自缢身亡。 第3章 心机 乀想起前世赵熙兰冰冷的遗体,赵月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急忙转过身,对赵熙兰说“熙兰,那不是与你有婚约的御少暄吗?” 听到这话,赵熙兰只当她又是在羞辱自己,低着头默不作声。 赵月玑看到了锦弦手里的紫玉发冠,急忙说“熙兰,御少暄常往府里送东西,要不,你也回一样东西给他?记我账上就行。” 赵熙兰握紧了手里的丝绢, 锦弦扬起头,声音颤抖地说“他送东西给我们二小姐,是他自愿的,凭什么要二小姐还他啊?!” 赵月玑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熙兰,你就不考虑一下御少暄吗?其实他……他以后很有出息的!” “长姐。”赵熙兰抬起头,一双眸子乌黑不见底,“我本来不知道,长姐今日拉我出来是为了什么,但现在我知道了。” “啊?”赵月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赵熙兰的神情有些委屈“你是知道御少暄在这里施粥吧?长姐,我知道你不满我缠着顾少主,但是我并不钟情御少暄,请你不要再白费心机了。” “熙兰,我不是……” 不等赵月玑说完,赵熙兰跑出了首饰店,赵月玑急忙追了出去“熙兰!” 粥棚里的御少暄猛地抬起头,看到追赶着赵熙兰的赵月玑,长眉微皱。 街角,赵月玑拉住赵熙兰“熙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想干什么?!”一个好听低沉的男声响起。 赵月玑一愣,缓缓转过头,御少暄站在她身后,清冷俊美的脸上满是阴冷的气息。 赵月玑咽了口唾沫,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他身穿龙袍的样子。 少年天子在此刻就已经威慑力十足了啊。 “御,御少爷。”赵月玑隐约记得,自己前世对御少暄的态度也是不怎么样,再加上二妹和离,御少暄登基后不再重用赵家。 这辈子,自己可要对他好点,若能撮合了熙兰和御少暄,不仅熙兰下半生有依靠,也能给赵家和自己留条后路。 “你又在欺负熙兰了?”御少暄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赵熙兰挣脱赵月玑的手,跑到御少暄身边,犹如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少暄,我害怕……” 柳溪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二小姐,您!” 御少暄挡在了赵熙兰面前,充满敌意和戒备。 赵月玑眼珠一转,抱着手臂,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御少爷,你也知道我总是欺负她,既然如此,就麻烦你,把舍妹安全送回赵府吧,我忙着呢,可没空照顾她。” 说完,赵月玑转过身“春信,柳溪,我们走。” 春信和柳溪跟着赵月玑走了,走出一条街。 柳溪回头望了一眼,快步上前,道“大小姐聪慧,您是想让二小姐跟着那个废物走,然后您去找顾少主吧?” 赵月玑啧了一声,说“你们以后别总是废物废物地叫他,御少暄是妄执城的五少爷,对他客气点。” 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奴婢知道了。” “而且,我不是为了甩掉熙兰。”赵月玑说,“我是真的知道,御少暄非池中物,日后定有大作为,而且,他对熙兰又是一片真心,若熙兰喜欢上他,他定会护她一世周全。” 春信歪了歪头“真的?大小姐,您怎么知道?” “我就是……我就是知道嘛。” 柳溪嘟囔道“不过,二小姐还真令我惊讶,大小姐您今天明明没有欺负她,还给她买了那么多东西,结果她在御少爷面前那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再说了,她不是讨厌御少爷吗?又何必在他面前演戏呢,我看啊,这二小姐可不如表面上单纯柔弱。” 赵月玑停下脚步,认真地思索半晌,开口道“此事不能怪她。” “什么?” “从小到大,我没少欺负戏弄她,她若对我真没半点戒心,我才觉得她傻呢,那不过是她自保的手段罢了。”赵月玑叹了口气。 春信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大小姐,奴婢怎么觉得,您一夜之间变了很多?” “是吗?”赵月玑抬起头,看着广阔的蓝天,“饿了,咱们去停云楼吃酱肘子吧?” 御少暄送赵熙兰走过街角。 赵熙兰转身,颔首道“御少爷,你不用送我了,若是被御城主知道你擅自离开粥棚,又要罚你了。” “没关系,熙兰,我怕你姐姐又找你麻烦。”御少暄看着她,好看的眸子里满是怜惜。 “你写给我的信里,屡次提到赵月玑欺负你,你生活艰苦,不知道我给你寄来钱财和珠宝,你是否够用?” 赵熙兰微微欠身,弱柳扶风,尽显柔弱。 “多谢御少爷关怀,熙兰一切都好……有御少爷护着熙兰,我想,长姐不会为难我,熙兰不希望御少爷因为我受罚,你还是快回粥棚吧。” 御少暄沉默半晌,道掏出银两递给锦弦“好好护送你家小姐回府。” 锦弦接过,欠身“奴婢知道。” 御少暄转身走了,锦弦和赵熙兰往赵府走。 锦弦小声说“这御少爷长相俊美,出手也算阔绰,每次您给他写了信,他都会寄钱和首饰来,他的心是向着您的。” “那有什么用?”赵熙兰的眼神淡漠,“他不是少主,只是一个少爷,未来当不了城主,又是外室所出,没本事没前途,再俊美对我再好也没用。” 锦弦点了点头“那倒也是,御少爷肯定是比不上顾少主的,大小姐嘴上说着御少爷好,那干脆她替二小姐你嫁给御少爷算了。” 赵熙兰停下脚步,锦弦愣了愣,急忙行礼“二小姐,是奴婢失言。” 赵熙兰看着前方,喃喃道“不,你没有失言,如果长姐嫁给御少爷,那我和顾少主……” 回到粥棚,御少暄继续施粥,一个侍卫走过他身边,撞了他一下。 侍卫骂骂咧咧地走了,御少暄低垂着眉眼,没什么反应。 施粥结束后,御少暄坐上马车,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封密信,他缓缓展开,读着上面的文字,眸子里明暗交杂。 第4章 神秘黑衣人 吃饱喝足,回到赵府,赵月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正堂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自己的父亲。 男人一身红色骑服,高大英挺,眉宇间满是意气风发。 他站在那里,犹如最耀眼的阳光,赵月玑看着那张脸。 那张自己前世爱入骨恨入骨的脸,在心里默默吐出那个名字顾景元。 顾景元一如从初见那般,丰神俊朗,少年意气。 但是赵月玑的心已不再为他跳动,她对他无爱,也再无恨。 有的只是无尽的麻木与冷漠。 看到她,顾景元眸子一熠,他大步走过来“月玑,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赵月玑冷冷地别过头去,没有理会他,顾景元愣住了。 赵宰相走过来,一脸慈爱地笑着“月儿,你又跑哪儿野去了,景元来找你,见你不在,陪我去骑场骑了好几圈呢。” “爹爹……”赵月玑看着父亲的脸庞,眼眶有些温热。 上一世,赵家逐渐没落,父亲也被人害死,没有查出害死他的凶手,是赵月玑一生的遗憾。 赵月玑跑上去,大大地拥抱住赵宰相,双腿翘了起来。 “爹爹!月儿好想你啊!” 赵宰相无奈,只得抱着她,任由她撒娇。 “月儿,怎么出去了一天就这么孩子气。” 赵月玑放开赵宰相,挽住他的胳膊,说“爹爹,我给您买了腰带,还给祖母买了燕窝,三位姨娘我也给她们买了……”“月玑。”顾景元的声音响起。 赵月玑侧过头,眼神淡漠,顾景元笑着说“后天我生辰,我今日来,也是给赵府送请帖。” “我知道,等等,你要请赵府上下?” “自然。” “那……能不能再多请一个人?” “何人?” “妄执城五少爷,御少暄。” 顾景元有些惊讶“月玑,你认识御少暄?” 赵月玑回答“不算认识吧,他奉妄执城城主之命来我们卞幽城施粥,我们也应该尽地主之谊,而且,他还与我家二妹有婚约。” 闻言,顾景元再次露出笑容“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月玑,还是你想的周到。” 赵月玑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挽着赵宰相径直往前走去,小厮上前,道“少主,咱们走吧。” 顾景元转过身,走出赵府大院,他的眼神立刻变得冷漠。 “回去后吩咐我房里,我要马上沐浴。” 小厮急忙应声“是是是,陪赵宰相在马场里跑了一天,您一定乏了,小的见赵大小姐又不高兴了,这是怎么了?” 顾景元嗤了一声“谁知道,她的性格骄纵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看在她是赵家嫡女,我才懒得伺候她呢。” 这时,赵熙兰和锦弦从远处走来,看到顾景元。 赵熙兰的面色一红,匆忙整理着发髻和衣物。 顾景元看着局促的她,微微勾起唇角。 顾景元走到她面前,露出了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熙兰妹妹,好久不见。” 赵熙兰的脸更红了,她微微欠身,低着头,雪白的颈脖像羽毛一般轻搔着顾景元的心弦。 “熙兰见过顾少主。” 顾景元虚扶了她一下,语气温和沉静“一段时间不见,熙兰妹妹与我都生分了。” 顾景元抬起手,轻轻拂过赵熙兰的发丝,赵熙兰羞中含怯地躲了躲。 “有一片桃花瓣,落在了熙兰妹妹的发丝上。” 顾景元说着,反手将桃花瓣藏进了袖子里,赵熙兰微微一笑,脸上两抹浅浅的红霞。 顾景元往前走去,赵熙兰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满是迷恋。 小厮说“看来这赵家二小姐,对少主您也是有意啊。” 顾景元勾唇一笑“娶妻还是赵二小姐这样的更好,温柔听话,容易掌控,只可惜,她是庶出,不过,等我娶了她姐姐,把她收了享齐人之福,倒也不难。” “不过,赵二小姐好像有婚约了吧?” 顾景元冷笑一声“妄执城那个不受待见的废物?解决他是轻轻松松的事。” “那倒也是。” 夜晚,赵府很安静,春兰靠在门口小憩。 赵月玑躺在床上,眉头紧皱,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 梦里的画面散发着惨白色的光芒,她梦到前世的自己,推开厚厚的木门,看到父亲倒在地上,唇边一缕鲜血,赵月玑眼底满是破碎的泪光。 “爹爹!!!”赵月玑哭喊着,从梦中惊醒,她坐起身,大口喘着气。 她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下床,披了一件外衣,打开门,绕过春信,钻进了黑漆漆的夜色中。 赵月玑快步往赵宰相的房间跑去,那个梦让她十分不安。 这时,她看到木门开了,爹爹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黑色斗篷的男人。 爹爹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跟他说了什么,然后男人提着灯笼离开了。 赵宰相往这边看了一眼,赵月玑急忙躲在柱子后面,赵宰相关上房门,很快,灯熄灭了。 赵月玑探出头来,那个黑衣人是谁?他是否和前世爹爹的死有关?她一定要查清楚! 下定了决心,赵月玑朝黑衣人的方向追去。 黑衣人从赵府的后门离开了,赵月玑也偷偷摸摸地跟上去,一路跟出了城外,来到了密林之中。 赵月玑看着黑漆漆的树林,有些不安地咽了口唾沫,脚步也放缓了。 “奇怪,那个黑衣人跑到哪里去了,这是哪儿啊……” 赵月玑开始后悔了,自己不该这么鲁莽,好不容易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可不能就死在这里啊! 这时,从森林深处传来一声狼嚎,一只手搭在了赵月玑的肩膀上。 赵月玑大叫一声“有鬼啊!!”蹲在了地上。 “赵小姐。”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赵月玑愣了愣,猛地抬起头,看到了黑色斗篷下,一张清俊如玉的脸。 “御少暄?!” 第5章 水下吻 御少暄的薄唇紧抿,墨眸里没有丝毫温度。 赵月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物。 “御少暄,怎么会是你?!” “赵大小姐,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赵月玑看着他一身装束,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要这么晚和我爹爹见面?还穿成这样,鬼鬼祟祟。” “你看到了?”御少暄俊眉一扬。 赵月玑咽了口唾沫,直起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对啊,我看到了!怎么了?!” 御少暄看着她扬起的小脸,往前走了一步,赵月玑下意识后退,气势没了一半。 “我,我是赵家的大小姐,我在我自己府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御少暄没有说话,继续往前逼近,他低垂着眼眸,鸦睫下一双上挑的眼眸十分有压迫感。 这就是来自未来天子的气场吗? 赵月玑继续往后退,嘴里嘟囔“你,你不要再过来哦!不然我叫非礼了!” 突然,御少暄眼神一凛,拔出腰间长剑。 “啊!!”赵月玑抱住脑袋,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赵月玑转过身,看到御少暄的剑刺中了一个手持武器的蒙面人。 蒙面人倒在地上,御少暄看着剑尖上的鲜血,颇为嫌弃地皱起眉。 一瞬间,一群蒙面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御少暄抓住赵月玑的手,带着她闪避。 刀剑拼杀发出尖锐的响声,赵月玑想起了前世没入自己身体的刀尖,不由得浑身汗毛倒立。 这时,一个蒙面人手持巨斧朝御少暄砍来,御少暄松开赵月玑,抬剑挡下一击。 另一个蒙面人缓缓靠近,赵月玑急忙搬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在了蒙面人的脑袋上。 蒙面人叫了一声倒在地上,御少暄一脚踢开面前的敌人,赵月玑拉住他的手,转身就跑。 “人太多了,不跑是笨蛋啊!!!” “追!快追!” “绝不能留活口!!” 两人逃到了湖边,眼看就要没路了,御少暄搂住赵月玑的腰,纵身跳入了湖水中。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岸上人影攒动。 赵月玑开始挣扎起来,她不停地指着自己的脖子,示意自己不会游泳。 御少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扣住赵月玑的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唇。 赵月玑只感觉唇上一软,她瞪大了眼睛,渐渐的,一股气息被渡入赵月玑口中。 岸边的人放弃了搜寻,脚步声逐渐走远,御少暄搂着赵月玑浮上水面。 赵月玑爬上岸,吐了几口水,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御少暄上岸,脱下黑色斗篷,靠着一块大石头坐下。 赵月玑捂住嘴唇,想起湖水下那一吻,不,那根本就不叫吻! 那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赵月玑捂着胸膛下狂跳的心脏,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赵月玑站起身,走到御少暄面前,御少暄低着头。 “喂,御少暄,快起来,我们该走了。” 御少暄没有回应她。 “御少暄,快走,要是他们回来就糟了!” 赵月玑蹲下身,这时,她发现御少暄有些不对劲,他脸色苍白,捂着肩膀,额头上全是汗。 “御少暄,你怎么了?!”赵月玑拿开御少暄的手,发现他满手的鲜血。 “御少暄,你受伤了!”赵月玑急忙解开御少暄的衣物。 御少暄咬着牙,轻轻推开她“你走,走开……” 赵月玑愣了愣,然后低声说“御少暄,我知道你讨厌我,你觉得我是欺负你心爱女人的坏蛋嘛,行,你可以打我骂我,不过,你得留着这条命才行。” 赵月玑看着御少暄肩膀上的伤口,撕扯下自己衣袖的衣角给他紧紧绑上止血,御少暄闷哼一声,皱起眉。 “御少暄,那群人是谁啊?为什么要追杀你?你在和我爹爹密谈什么?御少暄,不要装死哦!” 赵月玑转过头,看到御少暄双眸紧闭。 “真的晕过去了?”赵月玑替他包扎好伤口,然后转头看着他,男人长得着实好看。 鼻梁挺拔,唇如刀锋。 他闭着眼睛时,眉头会不自觉地皱起,看上去很有距离感。 赵月玑叹了口气,低声呢喃“是啊,你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可是未来的容帝,怎么会是一个普普通通,不受宠的少爷呢?只是,我父亲在里面扮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御少暄啊,前世,我赵家命运不好,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不,看在熙兰的份上,日后,你可否好好待赵家?” 御少暄自然没有任何反应,赵月玑靠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把赵月玑惊醒。 赵月玑起身,看到妄执城的侍卫从林中走来,赵月玑急忙跑到树林里躲起来。 侍卫看到靠在石头上的御少暄,急忙跑过去,蹲下身轻唤“少爷,少爷您快醒醒!” 御少暄的手指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擒云?” 侍卫见状,松了一口气“少爷,你没事就好,昨晚……您受伤了?!” 御少暄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肩膀上捆绑的衣角。 “少爷,这好像是女子的衣物啊?” 御少暄的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的记忆,水下的吻。 赵月玑替他包扎时,低垂着眼帘,平日里骄阳般骄傲跋扈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还有睡梦中,断断续续传来的话语“看在熙兰的份上,好好待赵家。” “熙兰……”御少暄轻抚着手臂,喃喃道,说这话的人是赵月玑吗? 可是她平日里明明总是欺负熙兰,还是说,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呢? 擒云显然会错了意“少爷,您是说,救您的人是赵二小姐?” 御少暄不欲分辩什么,站起身,沉声道“走吧。” 擒云扶着他离开了,赵月玑从大树后出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碎的衣角,轻声嘟囔“明明是我救的你,心里却只惦记熙兰,还真是一片痴心啊,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第6章 为何总是想到她? 冰凉的湖水中,少女飘散的衣带下是柔若无骨的纤腰。 男子搂住她,那双俏皮的双眸在水下盈着脉脉水光。 男子俯身,吻上了少女柔软的唇,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止。 御少暄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 靠在床边抱着剑的擒云惊醒,急忙起身,低声道“少爷,你没事吧?” 御少暄眼神阴沉,抬起修长的手半遮住瞳孔“我梦到了……真是怪了,怎么会梦到她。” 擒云一脸疑惑“少爷,您梦到谁了?” 御少暄冷峻的眸子微微颤动“赵月玑。” “赵家大小姐?!”擒云瞪大了眼睛。 “可是您明明喜欢的是二小姐啊,您很讨厌赵家大小姐的,怎么会……” “我被人追杀那天的记忆,总是有些模糊,我记得是赵月玑救了我。” “赵大小姐?!不可能吧,她那飞扬跋扈的性子,再说了,她不是一直看您不顺眼吗?怎么会救您呢?而且,您醒来后,喊的可是二小姐的名字。” “熙兰?难道是熙兰救了我?”御少暄从枕下拿出那根蓝色的布条,上面还有斑斑血迹。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那在水下的女子,乌黑如丝缎的头发飞扬。 御少暄抬手扶额,沉声道“算了,追杀我的人,查得怎么样了?” 擒云俯身,压低了声音“少爷,暗卫在树林里搜寻了一天一夜,没有抓到活口,但是在树上找到了子夜袖箭。” “子夜袖箭?”御少暄长眉微扬,“洛府秦家?” 擒云低声呢喃“秦家一直中立,难道说,他们也和淮王……” 御少暄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他们做的,不会蠢到把家传袖箭这样明目张胆地留在树上,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把秦家也拉入局。” “原来如此,属下会继续调查,找到袭击少爷的幕后元凶。” 御少暄下床,擒云拿起玄色长衫,披在他身上,道“对了,少爷,今日是卞幽城城主之子,顾少主的生辰,早些时候,他差人送来了请柬。” “顾少主?顾景元?” “正是。”擒云说,“属下一直听到传闻,说赵家二小姐倾慕于顾少主,他给您送请柬,难不成是为了示威?” 御少暄眼神恹恹,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擒云嘟囔“他明明是赵家大小姐未来的夫婿,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好端端地把您扯进来做什么。” 御少暄的眉毛一挑,微微抬起下巴,沉声道“擒云,去挑一件礼物,我给顾少主带去。” 擒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少爷,您真要去?!” 以他对御少暄的了解,自家少爷对这样的事应该是毫无兴趣也不会回应才是。 “当然。”御少暄的眼神愈发冷峻,“既然顾少主如此热情好客,我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致。” 赵府。 赵月玑坐在铜镜前,打了个呵欠,春信和柳溪忙不迭地给她挑选首饰和衣衫。 “大小姐,您今天是穿这件珊瑚红云团缎织锦裙,还是这件藕荷百花烟罗裙?” 赵月玑瞥了一眼,打了个寒颤,自己以前喜欢这种衣服呢? “这会不会太华丽了?” 春信嘟囔道“华丽吗?可您平时都是这么穿的呀……” 柳溪拿起一根鎏金紫羽碧玉簪在赵月玑的发髻间比画。 赵月玑扭过头,道“这簪子会不会太招摇了?还有我这妆,有些浓了吧?” 镜中的少女虽娇艳夺目,却有些盛气凌人,甚至有些许与年龄不符的凌厉。 春信柳溪对视一眼,疑惑道“大小姐,您怎么了?平日您都是这样的妆扮啊,今天可是顾少主生辰,您不是说过,绝对不能被二小姐比下去吗?” 赵月玑叹了口气,自己以前的确是争强好胜。 她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喃喃道“诶,我那件蓝色的裙子呢?” 春信急忙上前“那件啊,奴婢看到袖口有破损,已经扔掉了。” “扔了?!”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只是破损而已,补一补就好了……” “可是小姐,以前衣服但凡弄脏了一些,您都不会要了呀。” 赵月玑低垂着眼帘,脑海中闪过那一夜的场景。 水中男子俊俏的脸,还有那一吻…… 赵月玑抬手,拍了拍脸颊,在心理提醒自己。 别犯傻,御少暄讨厌自己,他喜欢的人是赵熙兰。 自己这辈子重生,就是为了撮合他和赵熙兰,弥补上一世对熙兰的伤害,让她过上幸福安稳的一生。 赵月玑打定了主意,指了指柜子角落里一件素净的苏绣锦裙,说道“就这件吧,一切从简。” 午初,卞幽城城主府邸。 仆从脚步匆匆,搬运着各种礼物,擒云将礼盒放到一个小厮手中,转身走到了御少暄身后。 御少暄一身玄色长袍,身形修长,发束玉冠,俊朗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然冷峻得如同山尖上未沾染尘埃的白雪。 “御少爷,欢迎欢迎。”顾景元走了过来,他身着华服,贵气十足,昂首阔步,神采飞扬。 “寒舍招呼不周,还请御少爷见谅啊。” 御少暄冷淡的脸上轻扯出一抹笑意,他低声道“顾少主客气了,在下略备薄礼,恭贺顾少主生辰。” 顾景元笑了两声,看着他“对了,不知御少爷与月玑,可有私交?” 御少暄愣了愣,神情有几分意外“赵家大小姐?” “是啊,是月玑提醒我,御少爷在卞幽城施粥,让我定要请御少爷来府上。” 御少暄眉头微皱,低声呢喃“赵家大小姐……” 末了,他的眼神又恢复了淡然“许是因为,我与赵家二小姐有婚约在身吧。” 顾景元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这时,一个小厮上前,道“少主,赵家二小姐到了。” 顾景元和御少暄同时转过身,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弯腰下来一个女子。 女子着一身藕色云纹裙,袖口织着金线,云鬓花钿,眉眼细致描过,唇上一点殷红。 使得本就如画般端正的面庞,生出几分芙蓉花一般的典雅娇艳。 是赵熙兰。 第7章 阴谋 顾景元眼前一亮,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女子。 擒云小声道“少爷,赵二小姐可真美。” 御少暄没有说话,赵熙兰朝这边走来,她耳朵上的翠玉耳环晃了一下,闪烁着柔润的光泽。 御少暄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十年前。 年幼的自己和母亲一起被赶出妄执城,在山上流浪时,正好遇见了出外踏青的赵相一家。 从马车里丢出一根碧玉簪子,落在了御少暄脚边。 御少暄抬起头,看到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掀开帘子,一张粉扑扑的小脸朝自己笑着。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赵熙兰,从那一刻起,他就发誓,自己要好好守护这个女孩。 恍惚之间,赵熙兰走到了他面前,她微微欠身,脸颊绯红,双眸却瞥向了御少暄身后的顾景元。 “御少爷,顾少主……” “熙兰妹妹,你来了。”顾景元大步上前,“怎么就你一个人?” “三妹又病了,在家中休养,长姐一会儿随父亲同来。” 顾景元看着赵熙兰,眼神里带了几分暧昧“熙兰妹妹,你今日的妆扮,可真是应了那句窈窕无双颜如玉啊。” 赵熙兰掩唇,羞涩一笑“顾少主莫笑奴家了,奴家哪里比得上长姐啊。” “月玑娇艳,如同倾城牡丹,你却像冬日海棠,自有珍贵颜色。” 赵熙兰被他说得心里美滋滋的,低头浅笑,擒云一脸不满。 这顾景元可真是轻浮,竟然当着少爷的面与赵二小姐打情骂俏。 少爷不是一直都喜欢赵二小姐吗?怎么一点也不在意? 不愧是少爷啊,喜怒不形于色。 擒云正赞叹着,一辆豪华宽敞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赵宰相从上面下来,赵月玑跟在他身后。 一阵风吹来,轻轻拂过赵月玑绸缎一般柔顺的黑色长发,露出一张白玉芙蓉般,天然去雕饰的脸庞。 赵月玑身着别致的苏绣锦裙,身段袅袅,云髻慵懒,随意装饰着几朵绢花。 最为靓丽耀眼的,是赵月玑如水的眼眸,一瞬间,再华贵的珠宝,再盛装的打扮也在那双眼睛前黯然失色。 仆从们看呆了,议论纷纷,这赵家大小姐果然是绝色倾城。 赵熙兰攥紧了手帕,顾景元看得眼睛都直了。 擒云又小声说“赵家大小姐今日的妆扮也和平日不一样啊,您说是吧,少爷,少爷?” 御少暄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颤动,他转过头,不再看赵月玑,表情却有些不自然。 擒云疑惑,少爷这是怎么了? 赵月玑挽着赵宰相走过来,顾景元急忙迎上去“赵宰相,月玑,你们来了,月玑,你真美。” 顾景元拉住赵月玑的手,御少暄眉头一皱,眼神阴沉了几分。 擒云点了点头,看来少爷总算是吃醋了,不过,貌似吃醋的时间不太对啊。 赵月玑不太想理会顾景元,冷着一张脸,赵宰相恭贺顾景元生辰快乐,宾客到齐后,宴会开始了。 卞幽城城主顾峰举杯,起身说道“今日是犬子生辰,感谢各位好友捧场祝贺。” 顾景元也跟着站起身,语气上扬“多谢各位叔伯好友,景元在这里,敬各位一杯。” 宾客们端起酒杯,纷纷说着祝贺词,夸赞顾少主年少有为,御少暄喝了口酒,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对面的赵月玑身上。 赵月玑无视周围人对顾景元的客套话,专心致志地啃着碗里的大鸡腿,御少暄的眉头微皱,真是没有吃相。 相比之下,她身边的赵熙兰行为举止更加温文尔雅。 御少暄一早就知道,赵月玑任性骄纵,行为举止没有大家风范。 但是为什么,他就是无法不看她? 赵月玑擦了擦手上的油,抬起头,御少暄急忙移开视线,和赵熙兰对上了。 赵熙兰朝他温婉一笑,御少暄也勾起唇角。 赵月玑看着两人,心说还真是情到浓时难舍难分啊,即使没坐在一起还是眉目传情。 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给他们制造机会。 生辰宴开始,乐姬奏乐,舞姬献舞,十分热闹,赵月玑摸了摸肚子,一脸满足。 嗯,吃饱了。 这时,一个比顾景元年长些许的男子起身,他是顾峰的长子,顾景祁。 和顾景元意气风发剑眉星目的俊朗模样不同,他的长相更像顾城主,狐狸眼鹰钩鼻。 身形削瘦单薄,整个人裹在紫色的丝绸长衣里,显得阴鸷而深沉。 “父亲,三弟从小就天赋异禀,不到十岁便被父亲选为少主,是我们卞幽城未来的城主,既然如此,儿子提议,将围猎比赛提前。” 此言一出,宴会厅里议论纷纷,顾峰眉头微皱“你是说,本应在景元冠礼时举行的围猎比赛,提前到今年?” “是。” “可围猎季就在半个月以后啊。” “儿子知道,但三弟自幼便接受训练,骑术、箭术都是极好的,儿子认为,若三弟能在冠礼前就猎得赤目玄豹,夺得冠军,一定更能服众,咱们卞幽城的名声也会响彻天下,连陛下,都会对我们另眼相看。” 顾景元看向顾峰,顾峰的神情明显有所触动,赵月玑抬手喝了口桂花酒。 顾景祁前世就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顾景元,但一直有自己娘家的势力护着不得逞。 这一世,她才懒得掺合他们的事,赵月玑吃着菜,御少暄修长的手执着酒杯。 “她是怎么回事?” 听到御少暄的声音,正在斟酒的擒云一愣,瞄了一眼赵熙兰。 “二小姐很好啊,属下瞧她没有什么异样。” “我不是说熙兰。”御少暄放下酒杯。 擒云眼珠子一转“不是说二小姐,难道,少爷您是在说……大小姐?” 第8章 这趟浑水 她不是和顾景元两情相悦?既然如此,顾景元被人为难,她为何毫不在意?” 御少暄喃喃道“难道说,她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在乎顾景元吗?” 擒云一头雾水,他怎么从少爷的语气里听出了淡淡的喜悦呢? 而且少爷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在乎赵家大小姐了? “少爷,您觉得,顾少爷是在为难顾少主吗?” 御少暄修长漂亮的手放在桌上,有一下没有下地轻敲。 他看向顾景祁,眼神凌厉“顾景祁突然提出围猎比赛,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顾景元若答应,轻则输掉比赛,贻笑大方,严重的,可能会伤及性命。” “这么可怕?”擒云瞪大了眼珠子,“万一……顾少主不答应呢。” 御少暄眼眸半閤,没有说话。 这时,从正堂上传来一个响亮明朗的声音“大哥说得有道理,父亲,您就让儿子去吧!” 顾景元走到顾峰面前,抱拳道“儿子一定砍下赤目玄豹的脑袋,悬挂在我卞幽城外,扬我城威!” 宴会厅里又是一片赞叹声响起,御少暄不紧不慢地喝酒。 赵月玑翻了个白眼,顾景元真是一点没变,还和前世一般狂傲自大。 不过,前世,她也参加了顾景元的生辰宴,顾景祁并没有搞这一出啊。 怎么到了这辈子,竟然变了,到底是从哪里生出了变数? 赵月玑想着,不由得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御少暄,自己前世没有让顾景元邀请御少暄,难道是……御少暄? 御少暄是那个变数吗?可是为什么?赵月玑百思不得其解,顾峰的掌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有志气,不愧是我顾峰的儿子!就依照景祁所言,半个月后,在青鹭州飞霞山,举行围猎大赛!” 在场的人纷纷叫好,顾景祁缓缓坐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笑意。 顾峰看向赵月玑“月玑。” 赵月玑被噎了一下,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问“怎,怎么了?顾伯伯。” 顾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很温柔“你也准备一下吧,和景元一起参加。”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赵宰相也附和道“月玑,你也去吧,虽然不能猎到赤目玄豹,不过,能猎一两只野兔也是好的。” 赵月玑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赵熙兰有些嫉妒地咬了咬下唇。 顾景祁环顾了一下周围,再次开口“父亲,儿子还有一个提议,这次围猎,除了我们自家人,还可以邀请在座的宾客参加,就当作一个见证。” 顾峰迟疑了一下“这……” 人群中响起一两个声音“好啊,顾城主可否请我们凑这个热闹?” “我也想亲眼看看,传说中的飞霞山神兽赤目玄豹到底有多威风凛凛!” “是啊,顾少主莫不是怕了吧?” 顾景元可激将不得,他立刻转身,对顾峰说“父亲,在座的都是我们最亲的亲朋好友,我想让他们亲眼见证儿子斩杀赤目玄豹的场景。” 闻言,顾峰沉吟半晌,大声道“难得各位看得起犬子,那顾某就诚邀各位亲朋,一同前往飞霞山,一切费用由我顾家承担!” “多谢顾城主!”众人举杯,觥筹交错。 宴席结束后,赵月玑和春信柳溪走出宴会厅,柳溪问道“小姐,那个赤目玄豹,是什么啊?很厉害吗?” “你不知道啊?”春信瞪大了眼睛。 “传说飞霞山上的黑豹子,足足有三丈长,豹爪可以轻松拍断最粗的树干,因为长着一双红眼睛,所以名赤目,赤目的生性嗜血残暴,任何猎物只要到它们手中都会被撕成碎片,虽然我们称呼赤目为神兽,是因为斩杀赤目是勇者英雄的表现,但在当地的村庄中,赤目玄豹又被称作天罚。” 闻言,柳溪露出了担忧的眼神“啊?这么危险,顾少主不会出事吧?小姐,您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他不是答应得很干脆吗?”赵月玑提起裙摆下楼梯,“我们呀,还是少操心别人的事情,哎哟!” 赵月玑脚下一崴,身子往前栽倒,她惊呼一声,下一秒,却扑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赵月玑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冷峻的眸子。 御少暄?赵月玑脑子一片空白,春信和柳溪先反应过来,急忙想去拉她,御少暄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 就是这个感觉,和那夜在水中一样。 御少暄注视着赵月玑,赵月玑没由来地心慌,急忙挣扎起来,春信柳溪也急了。 “御少爷,请您放开我家小姐!” “御少爷,您不要这样,要是被人看见了,会说小姐闲话的!” 御少暄放手,赵月玑站直了身体,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朱唇轻启“你……” “御少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赵月玑转过头,看到了海棠花一样娇艳的赵熙兰。 “二小姐。”御少暄的语气放软了些,赵月玑撇了撇嘴。 对着自己凶神恶煞的,对着熙兰就这么温柔,御少暄,你是双面人吗? 赵熙兰一双温柔的眸子凝望着御少暄,小声问道“御少爷,这次围猎比赛,你会去吗?” 御少暄挑了挑眉,他实在不想趟这趟浑水。 顾景祁不知有什么阴谋,自己收敛锋芒这么些年,绝不可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点他清楚,擒云清楚,那位先生更是清楚得很。 这时,顾景元走了过来,拉住赵月玑的手,热情又直接“月玑,我很期待与你共同驰骋在飞霞山上,我斩杀赤目玄豹时,只希望你可以亲眼见证。” 赵月玑皮笑肉不笑,看着两人的手,御少暄眼神一黯,转过头对赵熙兰说“二小姐,我会去,我会将猎到的第一只野鹿送给你。” 赵熙兰勾起唇角,语气温柔“多谢二少爷。” 赵月玑看着他“你要去?” “对啊,有问题吗?”御少暄侧过脸,眼神又冷了下来。 擒云这时上前说道“少爷,施粥的时间快到了。” 御少暄点了点头,作别赵熙兰,往前走去。 赵月玑看着他的背影,顾景元还在耳边絮絮叨叨“月玑,今天天气这么好,晚上我们一起去游船赏月吧,我……” “御少爷,等一等!”赵月玑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第9章 练箭 御少爷,等等!”赵月玑追了上去,御少暄停下脚步,缓缓侧过身。 赵月玑咬了咬唇,说“你真的要去围猎比赛吗?” 御少暄挑了挑眉,看着她“怎么了,大小姐是怕我抢了顾少主的风头?” “怎么可能,我是,我是担心你……” 赵月玑低声嘟囔,前世她没有经历过围猎比赛,不知道顾景祁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冲着御少暄来的。 御少暄怎么能答应呢?他可是未来的帝王,心思缜密,就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 御少暄的眸子颤动了一下,他往前一步,认真看着她“赵大小姐,你说什么?” 赵月玑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御少暄往前一步,太近了! 赵月玑下意识后退,绊到了身后的楼梯,赵月玑身子一歪,御少暄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御少暄低声呢喃“那天晚上,真的是你?” “小姐!”春信柳溪追了上来,赵月玑慌忙推开御少暄,不再看他,转身走了,御少暄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楼梯上,赵熙兰微微颔首,声音很轻“熙兰真的很羡慕长姐,可以和顾少主一起去飞霞山围猎。” “熙兰妹妹也可以一起去呀。” 赵熙兰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幽怨“父亲不喜爱我,长姐也不想我跟着去吧?熙兰生来卑贱,不该痴心妄想。” 顾景元沉吟半晌,上前一步,从袖里掏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短刃,放到赵熙兰手中。 “熙兰妹妹,人没有天生卑贱一说,我也是庶出,我明白,凡事都要靠自己去争取,无人重视,便自己重视自己。” 赵熙兰愣住了。 顾景元从她身边走过,留下一句“这把短刃我从懂事起便带在身上,现在赠给你,飞霞山上多野兽,熙兰妹妹好防身。” 赵熙兰身子一颤,转过头,看着顾景元挺拔的背影,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短刃。 夜晚,城主府邸。 顾景祁喝了口酒,眼神阴冷,在他面前,站着一排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 顾景祁微微一笑,道“顾景元那么爽快地答应将围猎比赛提前,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部署,我要顾景元,死在飞霞山。” 顾景祁握紧了酒杯,本就阴沉的脸更显狠戾。 “我本来没想做这么绝的,毕竟他死了,我也脱不了干系,但是,御少暄竟然出现在了宴席上,那个妄执城不受宠的废物,就算我把顾景元的死嫁祸在他头上,也不会有人管他的,御城主可能还会感谢我吧,除去了令他生厌的眼中钉,御少暄,别怪我,这一切都是天意……” 自从答应了要去飞霞山,赵月玑每天都起早,去马场练骑术,在后院练箭术。 清晨,穿着一身红色骑服的赵月玑穿过花园,春信柳溪跟在她身后,阳光照耀在乌黑的发丝间,仿佛闪烁着光芒。 赵熙兰站在不远处的桃花树下,身边的锦弦一脸不服地说“神气什么,谁不知道她要和顾少主去飞霞山啊,每天练习,她还想帮顾少主斩杀赤目玄豹不成?” 赵熙兰的眼神冷漠,她低声道“锦弦,之前我在首饰店买的紫玉元宝冠呢?” 锦弦回答“奴婢收着呢,那本是您想要送给顾少主的生辰礼物,却碍着大小姐和老爷的面子没有送出去,您是想……私下送给顾少主?” “不,你去约御少爷来府上一叙。” “御少爷?!小姐,您不是说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少爷,没必要对他费心吗?” “是啊,但是,他可以带我去围猎比赛。”赵熙兰从袖子里掏出短刃,抚摸着刀鞘上的宝石,低声呢喃。 “凡事都要靠自己,无人重视,便自己重视自己。” “小姐,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赵熙兰转身,“锦弦,稍晚些陪我去一个地方。” 从马场回来,春信和柳溪已经精疲力尽,看着赵月玑黑色的马尾在腰间晃来晃去。 “太阳还没下山,我们去院子里练箭吧!”赵月玑转过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春信和柳溪瞪大了眼睛。 “什么?!” “小姐您都不累吗?” 院子里,赵月玑拉起弓,瞄准树上的箭靶。 春信躲在水缸边,头上顶着从后厨偷拿的菜板,柳溪则蹲在假山后面,头顶着一个菜篮子。 两人紧张地看着赵月玑颤抖的手。 小姐这一次,会射中哪里呢?反正箭一次都没出现在箭靶上,小姐骑术不错,射箭是真的失准头啊。 赵月玑眯着眼睛,松开弓弦,箭歪歪扭扭地向前飞去,突然,被一只修长的手给握住了。 赵月玑放下弓,看到了身形挺拔,俊美无双却冷得像块冰的御少暄站在庭院的拱门处。 擒云站在他身后,擒云看着御少暄。 少爷明明是接到信来找赵二小姐的,怎料路过大小姐的院子,听到有动静,非要进来看看,少爷最近是越来越奇怪了。 “御少爷?!”赵月玑很惊讶,春信和柳溪也走了过来。 御少暄大步上前,把玩着手里的箭,语气略带玩味“大小姐就打算用这样的箭法陪你的顾少主去飞霞山?你别不小心,误伤了顾少主,这样可就不好了。” 赵月玑昂起下巴,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呢?我哪有这么笨?我已经很有进步了!” 御少暄挑了挑眉,声音沉了几分“你真是为了在顾景元面前表现,在如此努力?” “你……算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赵月玑总不能说,自己努力练习是为了他御少暄吧? 不知道顾景祁有什么阴谋,但一定来者不善,她可不能让御少暄出事。 熙兰的下半辈子,赵家的平安可都指望着这位未来容帝呢! 御少暄走到赵月玑身后,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赵月玑瞪大了眼睛。 第10章 那个女子 御少爷,你做什么……” “不要动。”御少暄沉声,他俯身,鼻息在赵月玑耳边。 “拉弓的时候双腿不要太开,腰腹用力,看准了再拉。” 御少暄从身后握住赵月玑的手,稳稳地拉开弓弦。 “心无旁骛,记住,你的眼里只有箭靶上的红心。” 嗖的一声,箭如同闪电一般,正中红心,赵月玑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射中了,真的射中了!”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不过,你天资太差,想要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训练出来,简直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句句诛心啊……赵月玑觉得喉头哽了什么东西,前世,她与御少暄交集很少。 只知道在登基称帝前,他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可怜虫,甚至在冠礼后被流放到了偏远的凛州。 他也一直不争不抢,沉默寡言,但是现在,他好看的眉眼间满是淡淡的戏谑,笑容也坏坏的,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吗?! 赵月玑气得鼓起脸颊,御少暄勾起唇角,像家里养的兔子进食时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等一下,可爱?自己竟然觉得总爱欺负熙兰,性格恶劣张扬的赵月玑可爱? 擒云上前,小声提醒“少爷,熙兰小姐还等着我们呢。” 赵月玑也急忙说“对啊对啊,你快去赴熙兰的约吧,可别让我妹妹等久了。” 御少暄眼神冷了几分,他把箭递还给赵月玑,转身走了,擒云看了赵月玑一眼,跟了上去。 春信柳溪上前,柳溪道“真是怪了,奴婢觉得,这御少爷似乎很在意咱们家小姐。” “别瞎说。”赵月玑说道。 “他心里只有熙兰,他今天来也是找熙兰的,只是看到我在射箭,想羞辱我一番罢了。” 柳溪嘟囔“真的是羞辱吗?可奴婢觉得,依御少爷的性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啊……” “好了柳溪,别说了。”春信打断她,“小姐,您练了一个时辰了,该歇息了。” 赵月玑沉默半晌,再次拿起弓弦。 “你没听见御少暄怎么说吗?他说我痴心妄想,我还偏要练出来给他看!” 沉烟阁,御少暄走进去,听到赵熙兰在弹琴,赵熙兰穿着蓝色的芙蓉花锦裙,御少暄愣了一下,这件衣服…… 他往赵熙兰的袖口看去,赵熙兰拂袖站起了身。 御少暄正色,道“这首《玉妃引》还是二小姐奏得最好,大概是因为二小姐的心性和曲中梅花一样,纯良高洁。” 赵熙兰微微一笑“御少爷谬赞了。” “二小姐今日约我前来,所为何事?是家中又克扣了你的月钱,还是又受了谁的欺负?” “不是的。”赵熙兰急忙说,“熙兰约御少爷来,是想送御少爷一件礼物,锦弦。” 锦弦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紫玉元宝冠。 “这是……” 赵熙兰拿出来,抬手为御少暄戴上,她的眼神极其温柔。 “熙兰在逛市集时,偶然发现了这个发冠,觉得很适合御少爷,便买了下来,一直想找机会,送给御少爷。” 御少暄想起了那支丢出马车的碧玉簪,眼神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二小姐,你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必破费为我……” “御少爷,你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 赵熙兰眨了眨柔情似水的眼眸“我也叫你少暄,好吗?” 御少暄的脸上浮现出微笑“好,熙兰。” 赵熙兰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说“少暄,这次围猎比赛,能不能让我一起去。” 御少暄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熙兰,你想去围猎比赛?可是青鹭州路途遥远,飞霞山又陡峭险峻,你的身子骨弱,还是……” “可是,长姐都能去。”赵熙兰抬起头,语气恳切。 “长姐可以陪伴在顾少主身边,我也想陪伴在少暄你身边,少暄,你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是不想一直担心你……” 赵熙兰的眼神真诚,透着一股子楚楚可怜,御少暄沉吟半晌,道“好,我带你一起去。” 赵熙兰眸子一亮,衣袖下,她握紧了双手。 她克制着喜悦说“不过,这件事怕是要先通过长姐的同意,父亲宠爱长姐,只要长姐松口了,父亲一定会答应的。” “好,此事就交由我去办,熙兰,你送了我发冠,我自然要回礼才是。” 御少暄解开佩剑上的玉坠,递给赵熙兰,“这坠子,是我初习武时,娘亲送给我的,跟了我多年。” 赵熙兰望着他“如此贵重,熙兰真的可以收下吗?” 御少暄道“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也是一块好玉,还望熙兰不要嫌弃。” 赵熙兰微微欠身“熙兰多谢御少爷。” 她伸出手,御少暄的目光一凛,这一次,他看清楚了,赵熙兰的衣袖完好无损,那一夜的人,并不是赵熙兰。 赵月玑的脸再次浮现在御少暄的脑海中。 走出沉烟阁,擒云一脸高兴“这下子,少爷和二小姐也算是交换信物了,等到将来少爷和二小姐成婚,一定会蜜里调油的,虽然现在少爷韬光养晦,但属下知道,您一定不会让心爱的人受苦,您会让二小姐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不是她……”御少暄喃喃道。 “什么?”擒云疑惑地看着御少暄。 “熙兰身上的衣物布料和为我包扎伤口的布条一模一样,但她的衣袖却完好无损,那一夜在林中救我的人,不是熙兰。” “什么?!”擒云瞪大了眼睛,“难道说,您送二小姐玉坠子,是为了看她的衣袖吗?” 擒云大受震撼,少爷不是一直是二小姐痴心一片吗?怎么现在心中,只有那日在树林中搭救他的女子,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第11章 我教你 咻——啪!!”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 “春信,柳溪,你们看,我又射中红心了!” 脑袋上顶着木盆的春信柳溪从假山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赵月玑兴高采烈地跑过去,看着靶心上的箭,好看的眸子眯成了月牙。 “御少暄还说我没有天赋,异想天开,真想让他看看……” “大小姐想让我看什么?”好听磁性的声音响起,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撑在了树上,御少暄的另一只手拔下了箭。 漂亮的手指玩弄着箭尖,夜色中,御少暄的眼睛星子一般明亮。 赵月玑咽了口唾沫。 “准头有了,力道不够,而且,这种月牙箭箭头太轻,不适合山上狩猎,改天我送小姐一支木羽箭。” 赵月玑咽了口唾沫,小声问“你为什么要送我箭?” “不光要送你箭,如果赵大小姐需要,我可以教你射箭。” 赵月玑惊讶地看着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为什么?” “当然,我有一个条件,希望赵小姐可以说服赵老爷,让熙兰与我同去飞霞山。” 赵月玑秀眉一挑,原来是这么回事,只有赵熙兰才能让御少暄如此费心,并且忍受讨厌的自己。 不过,御少暄的提议正中她下怀。 “好啊。”赵月玑昂起小脸。“那你可得好好教我才行。” 为了在顾景元面前表现,她竟然愿意让一直不睦的熙兰跟着。 想到这里,御少暄的神情再次变得冷漠,他薄唇紧抿,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过了半晌,他背过身去。 “那么,过几日,我会来府上教大小姐射箭。” 看着御少暄修长的背影,过了许久赵月玑才反应过来。 “诶,他是不是拿走了我的箭?” 宵禁,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花街还灯火辉煌,仿佛不夜城。 花街最著名的便是勾月楼,朱红的墙,飞檐之上正好缀着弯弯的月亮。 楼内歌舞升平,一个黑发披散,身穿花衣长袍的男子倚在榻上,手里端着酒杯。 他身边环绕着莺莺燕燕。 “谙公子,小蝶再敬你一杯。” “嗯~谙公子应该陪纤纤了!” “谙公子~” 男子站起身,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 皮肤白皙如玉,一双桃花眼眸中有柔润的碧波荡漾,眉目如画,鼻梁和嘴唇雕琢般细致。 他美到雌雄莫辨的程度,连一屋子温香软玉,都被衬成了庸脂俗粉。 男子拿着酒杯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突然撞到了一个身穿青色斗篷的女子。 女子迅速转过身,一旁的小丫鬟护着她。 但哪怕只有一瞬间,男子还是瞥见了斗篷下那张白皙秀丽的脸。 女子和丫鬟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男人展开手掌,看着手心里的碧玉坠子,桃花眼里满是凛冽的寒光。 “谙公子,你在瞧什么呀?她有我们好看吗?” “就是就是,还是我们陪你喝酒吧~” 女子走上楼梯,摘下斗篷,锦弦上前,神情胆怯。 “小姐,您是大家闺秀,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万一又遇到刚才那样的登徒子……” 赵熙兰眼神冰冷,没有说话。 这时,一扇朱红色的木门打开了,一个脸上布满伤痕的白衣女子出现在门后。 锦弦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赵熙兰镇定自若,微微欠身,道“你就是勾月姑娘?我是来找你拿药的。” 锦弦惊魂未定,勾月看着赵熙兰,默默侧身“二位请进吧。” 后半夜,天边响起了雷声,柳溪打了个呵欠,走进屋子,关上了门。 大雨哗啦啦地冲刷着窗户,赵月玑躺在床上,眉头紧锁。 她梦到了小时候,手里攥着纸鸢,在后花园里奔跑。 “哈哈哈,你来追我呀,快来呀~!” 身后响起脚步声。 赵月玑转过头,突然,她被一双手狠狠推了一下,坠入了冰冷的池水中。 一瞬间,窒息、恐惧占据了赵月玑的身体,赵月玑瞪大了眼睛,挣扎着下沉。 这时,水面上射进一道光芒,一个修长的身影朝自己游来,赵月玑瞪大了眼睛。 她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御少暄。 “啊!!!”赵月玑惊醒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自己的双腿,柳溪急忙跑了上来。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柳溪擦着赵月玑额头上的汗,赵月玑低声问“柳溪,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掉进过后花园的锦鲤池。” 柳溪愣了一下,答道“那个时候小姐才八岁,被救起来后连自己怎么掉下去的都不记得了。” 赵月玑眼神一沉。 “小姐怎么会突然梦到掉进锦鲤池的事情?之后小姐看到那个池子就哭闹发脾气,老爷就命人把池子给填了。” 赵月玑的下巴搁在膝盖上,轻声呢喃“我还梦到了……御少暄。” “御少暄?!”柳溪惊叫起来。 赵月玑堵住耳朵“柳溪,你别这么夸张。” 柳溪瞪大了眼睛,握住赵月玑的手。 “小姐,您怎么会梦到他呢?您心仪之人明明是顾少主,他只是妄执城一个不受宠的少爷,难道您对他……” “打住打住!”赵月玑急忙抬起手,“我和他,绝对不可能!” 柳溪咬了咬唇“小姐您明白就好,可能是因为这几日您总是见到他,他又要教您射箭,所以您才会梦到他。” “也许吧……” “小姐,很晚了,您快歇息吧。” 赵月玑点了点头,躺下身,柳溪给她盖上被子。 过了几日,御少暄真如约定那般,来教赵月玑射箭。 “大小姐,马步要扎稳了。” “大小姐,手臂打直。” “大小姐,拉弓的时候不要颤抖。” 柳溪春信在一旁站着,擒云皱起眉。 赵大小姐都答应二小姐去飞霞山了,少爷用不着教得这么认真吧? “大小姐,不要一直拉着弦,很危险……” “啊!”弦断了,割破了赵月玑的手掌,鲜红的血涌了出来,御少暄皱起眉,抓过赵月玑的手。 “御少暄……” “别动。”御少暄的口吻十分霸道,赵月玑不动了。 第12章 飞霞山围猎 “大小姐,所以我叫你不要一直拉着弦,很容易伤到自己。”御少暄撕下衣袖上的布,缠在赵月玑伤口上,为她止血。 赵月玑愣住了,她想起那个夜里,自己也是用同样的方法给他包扎伤口的。 “擒云。” “少爷,我在。” “去找大夫。” “啊?少爷,大小姐只是小伤,您习武的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呢……” 御少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擒云立刻闭嘴,转身走了。 “属下马上去请卞幽城最好的大夫。” 赵月玑的手还被御少暄握着,她有些不自在,御少暄盯着她的伤口。 “还疼吗?” “当然疼了。” 御少暄低下头,轻轻吹气,赵月玑瞪大了眼睛。 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童年,调皮摔倒受伤时,娘亲就是这样为她止痛。 御少暄抬眸,四目相对,那双冷峻的眼睛似乎有了温度,赵月玑脸颊一热,扭过头去。 接下来的训练,御少暄似乎温和了许多。 距离出发还有一天。 赵月玑拉开弓,瞄准箭靶,松手,嗖的一声,箭直直地射中了靶心。 赵月玑蹦了起来,她拉住御少暄的衣袖“御少暄,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御少暄唇角微勾。 “我看到了,大小姐,这一箭射得很漂亮。” 赵月玑反应过来,松开了御少暄,咳嗽了两声。 御少暄看着她漂亮的侧脸,伸出手,擒云上前,将一个木盒放在他手上。 御少暄将盒子递给赵月玑,赵月玑一脸疑惑“这是什么?” “你先打开看看。” 赵月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箭,箭尖打磨得锋利流畅,箭羽光滑漂亮。 “这是……” “我之前说过,会送大小姐一支木羽箭,我岂能食言。” 赵月玑低下头,轻轻抚摸着箭羽。 “请大小姐随身带在身上,最危险的时候,再拿出来使用,不过我相信,你是不会遇到那种时刻的。” 赵月玑抬起头“为什么,我不会遇到那种时刻?” 御少暄愣了愣,说道“因为大小姐心仪的顾少主,会护你周全。” 赵月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御少暄的眼神冷了下来,他转过身。 “赵大小姐,我们飞霞山上见。” 御少暄走远了,赵月玑低下头,轻抚自己手上的布条,鸦睫微颤。 围猎比赛当天,飞霞山。 一排马车沿着山路缓缓前行,赵月玑撩开帘子,马车下的春信抬起头,微微一笑。 “大小姐,车里是不是有些闷,您看,顾少主的马车在前面呢。” 赵月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豪华的双层车棚,拉车的红棕马极其神气。 在顾景元的马车后,还有一辆墨蓝色的马车,赵月玑红唇紧闭,身子随着颠簸的山路微微摇晃。 墨蓝色马车里坐着御少暄。 御少暄一身元青锦袍,面如冠玉,他双眸半闭养神。 帘子被撩开了,擒云在外面说“少爷,我们快到了。” “擒云,围猎开始后,你暗中跟着顾少主。” 擒云挑了挑眉,问道“为什么?” “我想,顾景祁会对顾景元不利。” “那关我们什么事啊?少爷,属下的职责是保护您。” 御少暄沉吟半晌,探出头,喃喃道“因为,那个笨蛋,会一直跟在顾景元身边。” 四目相对,赵月玑朝御少暄做了个鬼脸,坐回了马车里。 “笨蛋……” 两匹白马拉着一顶小小的水红色轿子,赵熙兰坐在轿子里,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瓶子,打开,从里面倒出三粒药丸。 赵熙兰的眼神变得冰冷。 飞霞山顶,秋高气爽。 顾景元站在顾峰身边,一身云纹骑服,俊朗挺拔,英气非凡。 春信小声道“小姐,顾少主真是人中之龙,这样的男儿郎才值得托付终生呢。” 赵月玑不屑地移开视线,看到了御少暄。 少年连骑服都是深沉的玄青色,在一众鲜明的色彩中显得尤为显眼。 他的身姿挺拔,腰间配剑,身后背着弓,下颌线干净锋利,眉宇间有淡淡的压迫感。 赵月玑有些出神,突然,赵熙兰出现在她面前。 赵月玑急忙转过头,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赵熙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张苍白、褪了色的画,赵月玑咽了口唾沫。 “熙,熙兰,你……” 赵熙兰笑了起来“长姐,谢谢你愿意让我跟着少暄来飞霞山。” 赵月玑愣了愣“熙兰,你和御少暄感情好,我很高兴。” 赵熙兰的眼底翻涌起几抹鸦色,她挥了挥手,锦弦提着食盒上前。 “熙兰亲手做了一些桂花糕,想要答谢长姐。” 赵熙兰打开食盒,里面摆着几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糕。 赵月玑看了看四周“在这里?” 赵熙兰的神情变得失落“长姐是不是嫌弃熙兰的手艺……” “没有没有,当然不是!”赵月玑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赵熙兰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握住赵月玑的手。 “太好了,长姐,来日方长,你我日后慢慢相处。” “好!”赵月玑点了点头,有些感动。 赵熙兰松开赵月玑,微微欠身,转身走向御少暄。 宾客都到齐了,顾峰清了清嗓,大声说“感谢各位赏脸,今日还有一件大好事,老夫的多年好友淮州王,让他的独子小淮王,送来了由百位工匠,细心打造五十天的穿云箭!” 众人议论纷纷,只见一个黑发束冠,身穿月白色锦袍,眉目如画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薄唇微微勾起,桃花眼里似乎有笑意在荡漾。 春信红了脸,小声说“素闻小淮王风流倜傥,模样比女子还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容谙上前,把箭递给顾景元,他的声音极其好听,尾音轻快地上扬,如同天底下最昂贵柔滑的丝绸。 “希望这支穿云箭,可以助顾少主猎得赤目玄豹。” 顾景元接过箭,一脸自信“还请小淮王,代我多谢淮王,赤目玄豹的首级,我势在必得!” 容谙笑而不语,他转过身,看到了人群中的赵熙兰。 第13章 遇袭 容谙皱了皱眉,瞬间,那张青色斗篷下的脸在脑海中浮现,他微微抬起下巴,眸色忽明忽暗。 赵月玑顺着春信的视线望去,低声嘟囔“我看这小淮王轻浮得很,而且上一世,他的结局可不太好……” 淮王意图谋反,满门抄斩,这位年轻的小淮王自然也被牵连。 “小姐,您说什么?奴婢没听清。” “算了,没事。” 围猎比赛开始了,因为父亲的嘱咐,赵月玑和顾景元同行。 御少暄看着两人的背影,赵熙兰柔柔地唤了一声“少暄,我们走吧。” 少暄扶赵熙兰上马,然后拉紧缰绳,策马进入树林。 飞霞山以茂密遮蔽天日的树林和诡谲的地形闻名。 御少暄和赵熙兰骑着马在林间穿行,赵熙兰说道“起雾了,不知道长姐和顾少主怎么样了,少暄,不如……” 一只鹿从林间掠过,御少暄抬手拉弓,箭离弦,却偏了些许。 望着逃跑的鹿,赵熙兰笑了“少暄,你的箭法一向很准,今日怎会出师不利?” 御少暄没有说话,这时,不远处响起利刃刺破衣襟的闷响声,御少暄的耳朵动了动。 是擒云的敛月剑,顾景元那边出事了,那赵月玑…… 御少暄立刻调转马头,朝发出声响的地方追去。 “少暄?”赵熙兰疑惑地呼唤了他一声。 “熙兰,你留在原地,哪里也不要去。” “少暄!”看着御少暄的背影,赵熙兰沉默片刻,骑马追了上去。 …… 敛月剑挑破了玄青色骑服的衣角,擒云看着眼前的蒙面人,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穿着与我家少爷一模一样的衣服?” 蒙面人没有回答,顾景元腹部受伤,捂着鲜血潺潺的伤口跪倒在地,赵月玑骑在马上。 看着和御少暄一模一样的衣服……赵月玑明白了。 顾景祁想把杀害顾景元的罪名嫁祸到御少暄头上。 蒙面人见不敌擒云,挥剑向赵月玑刺去。 “大小姐小心!”擒云冲过去,抬剑隔挡,蒙面人的剑尖从白马眼前掠过。 马儿受惊了,长嘶一声,驮着赵月玑朝林子深处跑去。 “月,月玑……”顾景元强撑着站起身,擒云追上去,蒙面人趁机逃跑。 赵月玑大喊“擒云,先去追蒙面人,有人想陷害你们家少爷!!” 擒云愣了愣,顿时反应了过来,他咬了咬牙,转身朝蒙面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等御少暄和赵熙兰赶到时,只看到打斗的痕迹和负伤的顾景元。 “顾少主!!”赵熙兰下马,跑过去,扶起顾景元。 “你没事吧?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御少暄上前一步,眼神阴沉“顾少主,赵家大小姐呢?” 赵熙兰愣了一下,急忙问“对啊顾少主,长姐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顾景元捂着伤口,喘着粗气道“月玑,月玑的马惊了,驮着她跑进了树林里……” “什么?擒云呢?” 顾景元看了他一眼“你的侍从?他追着袭击我的人去了。” 御少暄脸色阴沉,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上马,赵熙兰跑了过去。 “少暄,你是要去找长姐吗?” 御少暄点了点头,赵熙兰解下腰间的水袋,递给他。 “少暄,一路小心。” 御少暄接过,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握紧缰绳,策马向树林深处奔去。 马蹄声回荡在耳边,赵熙兰勾起唇角,眼神有些阴冷。 她回身,跑到顾景元身边,扶起他。 “顾少主,你受伤了!” “熙兰妹妹,小心……” “顾少主,你不用担心。” 赵熙兰从衣袖里抽出那把短刀,沉声说“飞霞山上多野兽,你赠我的刀,我随身带着呢。” 顾景元捂着伤口,扭头看到,正好秋日的阳光在两人上方,将她的侧脸轮廓映照得无比清晰。 赵熙兰薄唇紧抿,汗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往下流。 她的眸子里没有讨好和柔弱,反而生出几分坚毅。 这是顾景元第一次觉得,赵熙兰并不像平日里看到的那般, 她如同一朵铁海棠。 美丽无害的花朵之下,藏着尖锐的刺,诱人靠近,又贪婪地吸食血肉。 顾景元轻笑了一声,垂下头去。 真是个有趣的女子,一直以来,是自己小瞧她了。 御少暄寻着地上的马蹄印,很快,一抹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赵月玑趴在马上,死死地拉着缰绳。 “赵大小姐!”御少暄唤了一声,赵月玑心底一惊、御少暄? 御少暄来救她了? 御少暄策马来到赵月玑身边,朝她伸出手“赵大小姐,到我这边来!” 赵月玑看了一眼脚下,有些犹豫胆怯,御少暄提高了音量。 “赵月玑,相信我!” 赵月玑咬了咬牙,握住他的手,眼睛一闭,纵身一跳,御少暄将她拉到了马上。 白马往前跑去,御少暄猛拉缰绳。 身下的红棕马往前跑了几步,正想停下,突然一蹄子踩空,地面陷了下去。 马儿惊惶乱蹬,踉跄逃脱,御少暄和赵月玑却被甩了出去。 赵月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一个时辰后,赵熙兰扶着顾景元回到营地,顾峰正在陪容谙喝茶。 见到受伤的顾景元,顾峰急忙上前,焦急问道“怎么回事?景元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父,父亲……”顾景元脸色苍白,“儿子无用,在林中遭人伏击,还弄丢了月玑……” 顾峰扶住他,皱起眉“遭人伏击?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 赵熙兰说“袭击少主的人穿着和御少爷一样的骑服,但是御少爷听到声响后立刻赶来帮忙,所以绝不是他。” 顾峰的神情变得冷冽“也就是说,有人想要伤害景元,再嫁祸御少爷,赵家大小姐呢?” 顾景元正想说话,赵熙兰抢着回答“御少爷去追长姐了,想来无恙。” 顾峰点了点头,道“二小姐,劳烦你扶犬子回帐中疗伤歇息,老夫会动用所有人,在林中搜寻,一定不会让大小姐和御少爷有事!” 赵熙兰点了点头,扶着顾景元往营帐走,容谙端着茶杯,抬起漂亮的眸子看了赵熙兰一眼。 那眼神让赵熙兰莫名悚然,她皱了皱眉,这个小淮王,看上去有些眼熟啊…… 第14章 差一点… 赵月玑醒来时,眼前有许多星星,她抬起手捂住额头,嘴里嘟囔。 “我是摔坏脑子了吗,怎么看到这么多星星?” “你还能看到月亮呢。”一个磁性冷冽的男声响起,赵月玑瞪大了眼睛,抬头一看。 御少暄靠坐着,俊美的面容在黑暗中更显冷清。 赵月玑想要起身,御少暄俯身,抓住了她的手臂。 “慢点,你的腿受伤了。” 御少暄扶着赵月玑坐起来,赵月玑喃喃道“这里是……” “曾经为了捕猎而挖的陷阱,你我都受了伤,应该是爬不出去了。” 赵月玑抬头望天“什么?那我们该怎么办?” “还好奔虹没有掉下来,只要它跑回营地,就可以带着擒云找到我们。” 赵月玑松了一口气。 “等一下,也就是说,我们要在这个陷阱里,待上一整夜?” 看着她瞬间僵硬的表情,御少暄唇角微勾,坏笑着俯身。 “怎么了,赵大小姐在怕什么?” “我,我才没有怕呢!!” “是吗?”御少暄挑了挑眉,开始故意解衣带。 “啧,怎么感觉这么热?” “哪,哪里热了?御少暄,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是说真的。”御少暄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赵大小姐,你不觉得热吗?” 赵月玑涨红了脸。 “你,你轻薄无礼!!”她抬起手,御少暄抓住她的手腕,赵月玑挣扎起来。 “御少暄,你放开我!” “嘘!”御少暄捂住了赵月玑的嘴,赵月玑瞪大了眼睛,这时,她听到自己的头顶上方,传来可怕的喘鸣声。 赵月玑缓缓抬起头,突然,一声巨响,一个巨物从天而降,扬起泥土灰尘。 赵月玑咳嗽着挥手,烟尘中,出现了两抹血红色的光芒,野兽吐纳着炽热的鼻息,发出贪婪兴奋的低吼。 赵月玑这才看清楚,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赤目玄豹! 赵月玑的声音有些颤抖“御,御少暄……” 御少暄的眼眸犹如深潭“闻到了人气儿便跳下陷阱,不顾自身也成了困兽,这就是野兽愚蠢悲哀的本能……” 赵月玑欲哭无泪“别说了,我们都快成为豹子的口粮了!” “你放心,我们不会死在这儿。” 御少暄拿起手边的弓,摸了摸腰间的箭筒,是空的,许是刚才被奔虹一起甩出去了。 “御少暄,用这个吧。”赵月玑拿出御少暄送给她的木羽箭,御少暄眸子一亮, 赵月玑迅速将箭上弦,拉满弓对准了赤目玄豹。 身形硕大的豹子刨了刨脚下的泥土,朝两人冲过来。 赵月玑的手有些颤抖,御少暄从身后环住了她。 “不要害怕,记住我教你的。” 赵月玑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利,木羽箭离弦,射中了赤目玄豹的眉心。 巨兽呜咽一声,轰然倒地。 赵月玑放下弓,惊魂未定地喘气。 “赵大小姐,做得好。”御少暄轻笑一声,赵月玑扭过头,两人的鼻尖相触,赵月玑的身子抖了一下。 “御少暄,你……” “好热……” 赵月玑咽了口唾沫,推了他一下,御少暄沉得像一块石头。 “御少暄,你少来这一套,我不会再上当了!” 嘴上这么说,赵月玑心里却发怵,她觉得,御少暄的眼神很不一样了。 他眼底的寒冰融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将她吞噬的热烈和欲望。 赵月玑本能想逃跑,御少暄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唇。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如果说水下那次只是为了活命,那现在,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吻。 御少暄的气息霸道地纠缠着,逐渐滋生出一股淡淡的,令人沉醉的甜味。 “呜,呜呜……”赵月玑呜咽着,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御少暄好看的眸子半闭,他的手环上赵月玑的腰,缓缓覆身。 赵月玑感觉天地颠倒,她闭着眼睛,脑袋里已经一团浆糊。 突然,她反应了过来,用力推着御少暄。 “御少暄,混蛋,你放开我!!”赵月玑狠狠地咬了一口,御少暄啧了一声,直起身。 他抓着她的手腕,黑发略微有些凌乱,唇边挂着一缕鲜血,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眸说不出的邪魅。 御少暄再次俯身,赵月玑惊叫一声,摸起手边的一块石头,砸了御少暄的脑袋一下。 御少暄闷哼一声,栽倒在赵月玑身上,赵月玑努力推开他,爬到了一边。 看着晕倒的御少暄,赵月玑有些混乱。 御少暄为什么这样做?他爱的人不是熙兰吗?他不是很讨厌自己吗? 赵月玑感觉脑袋一阵钝痛,胃里止不住地翻腾。 她站起身,摇晃着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不受控制地合上了双眸。 山坡上的营地,弥漫着焦灼的气氛。 蒙面黑衣人在顾景祁耳边说了什么,他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拂在了地上。 “废物,要你们何用?!” 春信坐在马车里,用手帕擦着泪,小声祈祷。 “诸天神佛,求求你们保佑我家小姐平安无事,逢凶化吉……” 草坡上,顾峰一只手背在身后,不安地踱着步。 容谙黑发散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艳曲。 银色月光披散在他周身,他美得不可方物。 顾峰微微皱眉,一个男子,这样放浪形骸没有规矩。 这小淮王若不是淮王殿下的独子,怕是也会像御少暄一样,被四处流放吧。 思及此,顾峰叹了口气。 御少暄的生死无所谓,但是赵家大小姐…… 她可是赵家嫡女,赵宰相的掌上明珠,她若是有什么闪失…… 顾峰不敢想,他开始暗自埋怨,为何下落不明的是赵月玑,而不是那不受宠的庶女赵熙兰? 营帐里,治完伤的顾景元正在熟睡。 摇晃的烛光中,赵熙兰趴在床边,手指轻轻描摹着他俊朗的轮廓。 眼底满是野心与迷恋。 “长姐,你和御少暄应该已经……长姐,你莫要怪我。”赵熙兰勾起唇角。 “我只是,不甘心被命运摆布而已。” 第15章 我认 深秋夜渐长,坑洞中,赵月玑做了噩梦。 赵熙兰披头散发,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 “为什么?从小到大,你就喜欢抢我的东西,衣服、首饰、玩具、父亲的宠爱,现在,连我的爱郎,属于我的荣耀,长姐都要夺走吗?!” “为什么,为什么?!” “啊!!!!”赵月玑猛地坐起身,只听一声脆响,御少暄捂着下巴,眼神阴沉。 赵月玑眨巴着眼睛“御少暄,我撞到你了?” 男人没有说话。 两人都没有提昨晚的事情。 此时此刻,赵宰相在侍卫的搀扶下匆忙上山。 顾峰迎上前,赵宰相神色焦急。 “顾城主,我一接到消息就连夜赶来,月儿还是没有消息吗?” 顾峰摇了摇头,赵宰相身子不稳,几乎快要晕厥,顾峰急忙扶住他。 “赵相,我已经加派了人手搜寻,令千金一定不会有事,老夫以性命担保!” 一旁的春信熬了一夜,双眼通红,她咬了咬牙,语气有些哽咽“林子里有野兽,要是小姐碰见了……” 顾峰急忙说“姑娘不必忧心,御少爷陪在她身边呢。” 闻言,赵宰相的神情略有缓和。 赵熙兰搀扶着顾景元走了过来,顾景元捂着腹部,焦急询问“父亲,还没有找到月玑吗?” 顾峰叹了口气。 顾景元咬了咬牙,神情懊恼“都怪儿子,没有保护好月玑……” 突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起,众人回过头,只见一匹红棕色的马儿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马鞍掉到一侧,断裂的痕迹清晰可见,顾景元眸子一亮“是御少爷的奔虹!” 奔虹跑到众人面前,长嘶一声,然后转身再次朝树林跑去。 顾峰一下子明白过来“这马聪明,他会带我们找到赵小姐和御少爷!快,跟上它!” 密林中,红棕马不知疲倦地跑着,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片刻时辰后,奔虹停了下来,一行人紧跟着下马。 这里是飞霞山深处,人烟罕至,杂草丛生。 一个侍卫看到了地面上的大洞,他走过去,探头一看,一只硕大的赤目玄豹出现在视线里。 “啊!!”侍卫惊呼一声,跌坐在地,春信急忙上前。 只见赤目玄豹的尸体旁边,有两个身影。 春信急切地呼唤“小姐,小姐是您吗!!” 听到声音,赵月玑抬起头,她站起身,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春信!我们在这儿!!” …… 众人用绳索把两人救了上来。 “父亲!”赵月玑往前跑了几步,却发现赵宰相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其他人的表情也很不自然,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赵大小姐和御少爷……这不合适吧?” “可不是嘛,你看,咱们少主的表情多难看。” “别胡说,万一是我们误会了呢?” “误会什么啊?看他们衣衫不整的样子,昨晚肯定是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赵月玑身子一震,急忙低下头,她看到自己的衣带散开,衣襟和裙摆也被撕烂了。 再看御少暄,他也同样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唇角还有暧昧可疑的伤口。 人群中,顾景元握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春信跑上来,将一件琵琶襟上裳披在赵月玑身上“小姐……” 赵熙兰走了出来,双眸里噙满了破碎的泪光。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月玑,全身颤抖犹如秋风里的落叶。 “长姐,少暄,你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赵月玑上前一步“熙兰,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敢说,你和少暄什么也没有发生?” 赵月玑愣住了,昨晚,御少暄炽热的眼神,缠绵的呼吸和吻…… 赵熙兰带了几分哭腔“长姐,你说啊!” 赵月玑深吸一口气,道“熙兰,我可以告诉你,我和御少暄清清白白。” 赵熙兰咬了咬唇,道“那长姐,可否给熙兰看一看你的守宫砂?” 赵月玑皱起眉,春信瞪大了眼睛“二小姐,此举万万不可!” 御少暄走了过来,语气威严“熙兰,你也是女子,自然知道守宫砂有多重要,怎可随意让人查看?” 赵熙兰咄咄逼人“少暄,你已经如此护着她了吗?长姐,熙兰也是为你的清白和名誉着想。” 赵月玑张了张嘴,正想说话,赵宰相的声音响起。 “月儿,父亲相信你,若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那就是与我赵家作对!” 赵宰相扫视了一圈,方才还窃窃私语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赵熙兰眼神一冷,她大步上前,抓住赵月玑的手,撩起了她的衣袖。 御少暄和春信想要阻止,却看到赵月玑的手臂,如同玉一般白皙无瑕。 御少暄愣住了,春信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赵月玑不可置信,昨晚她和御少暄明明没有…… 议论声再次响起,顾景元往后退了一步,愤怒和耻辱让他英俊的面容有些扭曲。 赵熙兰的眼泪落了下来“长姐,少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不是这样,御少暄,你说话啊!” 赵月玑看向御少暄,男人的眼神阴沉无比,那张俊俏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时,带着肃杀的压迫感。 赵月玑感觉到了他的怒气,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御少暄抓住了她的手,语气低沉得可怕。 “是谁?” “什么?”赵月玑有些不明白。 御少暄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赵月玑倒吸一口凉气。 疼! “是顾景元吗?”御少暄咬着牙,声音里压抑着什么。 赵月玑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春信拉着赵月玑的衣袖,小声说“御少爷,请您放开我家小姐,您弄疼她了!” 赵宰相颤颤巍巍地上前,他直视着御少暄的眼睛,问“御少爷,你与小女的事,你可认?” 御少暄眼神冰冷,春信的心都提起来了。 若是御少暄不认,那说明小姐早就与他人……小姐的清誉可就彻底毁了。 赵月玑欲哭无泪,没有的事儿,让人怎么认啊? 御少暄沉默了半晌,然后开口“我认。” 第16章 提亲 赵熙兰勾起唇角,赵月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御少暄。 自己没有听错吧?他认了? 赵月玑拽了拽御少暄的衣袖,小声问“御少暄,你认什么啊?” 御少暄咬着牙,厉声道“闭嘴。” “御少暄,昨晚我们没有……” “我说了,闭嘴。”御少暄的眉宇间渲染着怒气,赵月玑不说话了。 赵宰相舒了一口气,然后说“既然如此,希望御少爷,可以负起责任。” 御少暄说道“赵宰相,您放心,我会回妄执城禀告父亲,择良辰吉日,上门向大小姐提亲。” “什么?!”赵月玑惊呼一声,“你向我提亲?” 那……熙兰怎么办呢? 赵月玑担忧地看向赵熙兰,赵熙兰侧着身子,看不清表情。 顾景元咬了咬牙,想要上前,被顾峰一把拉住。 “父亲!” “你想干什么?赵家大小姐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你还想要她?这么多人都看着,你知不知羞?!” “可,可是……” “行了!”顾峰压低了声音,“你与赵家大小姐本就无婚约,不如及时止损。” 顾景元看着御少暄和赵月玑,眼里满是不甘和怨恨。 容谙站在一棵树下,摇晃着折扇,绝美的脸上神情悠闲。 “还真是一出好戏啊。” 一行人回到营地,看到了满身灰尘的擒云,地上摆着刺客的尸体。 见到御少暄,擒云大步上前,躬身抱拳,一脸灿烂。 “少爷,属下追了这家伙整整一夜,没想到他竟然服毒自尽,不过,属下还是在他临死前,从他嘴里问出了一个名字,顾,景,祁!” 在场一片哗然,这下谁都明白,顾家大少爷为什么会提议提前举行围猎比赛了。 手足相残还想嫁祸他人,再加上赵月玑和御少暄的那档子事,顾景元只觉得血气上涌,心中愤懑再也按捺不住。 他拔出剑,朝顾景祁的营帐冲去,被顾峰一脚踢飞。 顾峰指着他“家丑不可外扬,你还嫌今日不够丢人吗?!” 顾景元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擒云疑惑地问道“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他注意到自家少爷衣衫凌乱,身后的赵家大小姐也同样如此。 “擒云。” “属下在。” “收拾细软,回妄执城,准备婚事。” 擒云兴高采烈“少爷终于打算迎娶赵家二小姐了?” 御少暄看向披着上裳,眼眸低垂的赵月玑,朗声道“我要娶的人,是赵家大小姐。” “什么?!”擒云张大了嘴巴。 御少暄走到赵熙兰面前,将紫玉发冠还给赵熙兰。 “熙兰,是我负了你。” 赵熙兰叹了口气,眼底有柔柔的泪光。 “少暄,终究是你我有缘无份。” 御少暄转过身,大步离开了,赵月玑迟疑了几秒,不顾众人的眼光追了上去。 “小姐!”春信伸出手,却没拉得住她,擒云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一脸呆滞。 顾景元抬起头,凝望着赵月玑的背影,眼底渲染着恨意。 赵月玑追上了御少暄,拉住他,御少暄转过身。 赵月玑抬起头,皱眉道“御少暄,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为什么要认?” “我当然知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御少暄抬手,揉了揉脑袋上的伤口。 这个笨女人,一遇上她,自己就无法冷静自持。 御少暄眼神阴沉“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若不认,你会遭遇何等处境,难道你不明白吗?” 赵月玑秀气的眉皱起“我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我,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 “没做过的事?那赵大小姐的守宫砂又该如何解释?” 御少暄上前一步,他深吸一口气,眸子里压抑着错杂的情绪。 赵月玑低下头,嗫嚅“我,我也不知道……” 御少暄咬了咬牙,他抬手捏住赵月玑的下巴,迫她抬头。 “日后,赵大小姐将是我的妻。”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 “你和顾景元的事情,我可以忘记。” 赵月玑愣了一下,她和顾景元?难不成,御少暄以为自己和顾景元…… “但是,日后,你不能再见他,也不能再想着他,明白了吗?” “御少暄,我没有,唔……!!” 赵月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御少暄的唇给堵住了。 唇齿交缠,赵月玑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唔,唔……” 不知过了多久,御少暄放开她,他的唇角染了一抹鲜血,呼吸有些不稳。 御少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赵月玑抬手,轻抚嘴唇,手指微微颤抖。 疯了,御少暄疯了吗?! 既然他觉得自己和顾景元……那为什么还要和自己成婚? 他爱的人不是熙兰吗? 最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是要嫁给大容朝未来的君王了? 那她日后,岂不就是容后? “啊!!!!!”赵月玑捂住脑袋,大吼一声,惊起飞鸟一片。 下山的路上,赵月玑靠在轿子里,心事重重,春信在轿子外边走着,也不敢与她搭话。 一辆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马车行驶在山路上,御少暄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擒云看着他,清了清嗓,小心试探地说“少爷,整件事属下已经了解了,既然您和赵家大小姐并没有发生什么,为什么还要向她提亲?” 御少暄微微睁开眸子,沉声道“和熙兰的婚约,不仅是因为我与她幼时渊源,更是为了借助赵家的势力,如今,那么多人看到我和赵月玑衣衫不整,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在人心土壤里生根发芽,我若不表态,就会和赵相心生隔阂,这对大局无益。” 擒云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只可惜了,少爷与二小姐本已心心相印。” 御少暄叹了口气,道“是我对不起熙兰,以后,我定会补偿她。” 第17章 最疼爱她的人 擒云嘟囔道“二小姐温柔娴雅,有大家风范,和少爷很是般配,不像那位大小姐,性情跋扈,娇纵任性,连守宫砂都没有了,她该不会早就和顾景元……” “砰!”的一声,御少暄用力踢了一下门,擒云吓了一跳。 御少暄侧着脸,修长的手指捂住嘴唇,俊秀的眉烦躁地皱着。 擒云不说话了,虽然少爷嘴上说娶赵家大小姐是权宜之计,但他的醋味都快冲破车顶了。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 擒云撩开帘子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少爷,是小淮王。” 御少暄愣了愣,从马车上下来,容谙着一身竹青色的暗花锦袍。 高高束起的发冠下,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上荡漾着浅浅笑意,他身后站着两个侍卫,抬着一个东西,上面盖着一块玄布。 御少暄走过去,抱拳行礼“小淮王,请问有何事?” 容谙微微一笑,一双桃花眼像狐狸一般“方才在树林里,人人都对御少爷和赵大小姐感兴趣,偏偏本王,看到了这只豹子。” 容谙回身,掀开玄布,露出赤目玄豹硕大的豹头。 容谙的语气赞叹,又带着几分微微上扬的轻佻“顾少主用穿云箭,都无法伤赤目玄豹分毫,御少爷还真是不同凡响。” 御少暄沉吟半晌,道“当时情况危急,我负了伤,若不是赵家大小姐在场,只怕我也凶多吉少。” “是吗?那大小姐和御少爷实在是配合默契,天作之合。” 御少暄没有说话,他转身想走,容谙叫住他“御少爷。” 御少暄停下脚步,微微侧眸。 “听闻御少爷不受御城主喜爱,为何不将赤目玄豹首级带回妄执城,再昭告天下,猎得神兽,三城必会以妄执城为尊,御城主也会从此重视御少爷。” 御少暄的眸子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他说“多谢小淮王为在下考虑,只是,路途遥远,只怕豹头带回妄执城也已经腐烂,辨不出原本面目,这野兽头颅就赠予小淮王吧。” 容谙眉毛一挑,声音低沉了几分“御少爷是不想出风头?以御少爷的身手,为何总是韬光敛彩呢?” 御少暄往前走去“小淮王多心了,在下本就无甚过人之处。” 御少暄上了马车,容谙看着他的背影,漂亮的唇边绽放出一个微笑“真有意思……” 很快,赵月玑即将与御少暄成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卞幽城。 清晨,赵府。 赵月玑剥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柳溪上前一步,道“小姐,奴婢已经听春信说了,您和御少爷在陷阱里……” 赵月玑手叉腰,瞪大了眼睛“我说了,我和御少暄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是,您的守宫砂……” 赵月玑撩起衣袖,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臂,低声呢喃“是啊,为什么守宫砂会消失了,会不会是某种药物导致啊?” “药物?”春信和柳溪对视一眼。 赵月玑拿起一颗葡萄,站起身,自顾自地嘟囔“当时,我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头晕想吐,难不成,是中毒了?” 春信思考道“难道这世间,竟有让女子守宫砂消失的奇药?小姐,春信帮您去民间打听。” 赵月玑点了点头,这时,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大小姐,老太君和三位姨娘回来了!” 闻言,赵月玑面上一喜,牵着裙子跑出了房间。 赵宰相和赵熙兰站在庭院里,甚至一向体弱多病不愿见人的三小姐赵芙妤也在。 赵芙妤梳着简单的发髻,青丝如瀑披散腰间。 她始终穿着那件颜色清淡的并蒂莲软烟罗长裙,不施粉黛,清丽脱俗,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谪仙。 赵月玑急忙上前询问“三妹妹,你身子好些了吗?” 赵芙妤低头,浅浅一笑“多谢长姐关心,这几日服了药,精神大好,可以下床走动了。” 赵月玑还想说什么,门开了,三个身着华服的美妇人簇拥着一个满头银丝,雍容华贵,笑容和蔼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赵宰相大步上前,躬身行礼“儿子见过祖母,祖母礼佛,舟车劳顿,辛苦了。” “祖奶奶!!”赵月玑跑了过去,一头扎进老太君怀里。 老太君抚摸着她的头发,慈爱地说“哎哟哟,整整两个月没见我的月儿了,让祖奶奶好好看看,嗯,我们月儿还是这么好看。” 赵月玑眼眶发热,用力抱住她“祖奶奶,月儿好想您……” 上一世,赵家没落后不久,祖奶奶就去世了,她曾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人。 “哎哟,祖奶奶也想我的月儿,祖奶奶在拜佛的时候,一直祈求上苍,可以庇佑我的月儿呢。” 一旁的金姨娘和郑姨娘对视了一眼,笑容悻悻,李姨娘安静地站在一边。 赵熙兰和赵芙妤上前,欠身行礼“见过祖奶奶。” 太君微微颔首。 李姨娘上前,拉住赵熙兰的手,满眼怜爱心疼“熙兰,让娘亲看看,好像清瘦了些。” 金姨娘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能不瘦吗?一进城就听说了,原本与熙兰有婚约的御少爷,马上要迎娶咱们大小姐了,大小姐还真是,从小就喜欢抢妹妹的东西啊。” 闻言,赵月玑急忙看向赵熙兰,想要解释,赵熙兰咬了咬唇,低下头。 郑姨娘也在一旁说“不过,御少爷可比不上顾少主,大小姐这是亏了啊。” 两人脸上的笑容幸灾乐祸,赵月玑知道,前世自己横行霸道,三位姨娘都很不待见她。 老太君跺了一下王杖,神色严肃“不管那个男子是谁,他娶的是月儿,我赵家唯一的嫡女,他是尊贵也好卑微也罢,只要真心待月儿就够了,论尊贵,在这天底下,除了容帝,还有谁能及我们赵家?” 金姨娘和郑姨娘不敢笑了,老太君握住赵月玑的手。 “月儿,等你出嫁那天,从凤冠霞帔到嫁妆,一切都要最好最足,你记住,祖奶奶永远是你的底气,你在,赵家就在!” 赵月玑眼眶微酸,她抱住老太君,动情地唤了一声“祖奶奶!” 祖奶奶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一旁的赵熙兰看着,眼底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犹如结上了一层寒冰。 第18章 良缘天定,百岁无忧 沉月阁 锦弦为李姨娘倒了一杯茶,她抬眸,惊呼一声“三夫人,您的手怎么了?” 李姨娘急忙拉扯衣袖遮挡,赵熙兰抓住她的手,撩起衣袖,看到李姨娘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是被人拧的。 赵熙兰的身子颤抖,眼睛里带着愤怒“这都是二姨娘和四姨娘做的,对吧?” 李姨娘整理着衣袖,叹了口气,道“大夫人去世得早,我们虽然都是侧室,但……二姐出身高贵,四妹生了个儿子,又是少年将军,镇守边疆,她们平日里,总把我当奴婢看,稍有不顺心,就折磨我出气,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赵熙兰紧咬银牙,攥紧了拳头“娘亲,都是女儿无用,得不到父亲和祖奶奶的喜爱。” 李姨娘握住她的手,怜爱又心疼地看着她。 “熙兰,娘亲知道你很努力了,小时候,你活泼好动,爱说爱笑,只因为发现,每次装作柔弱可怜的样子,你父亲才会多看我们一眼,多怜惜我一些,你才会变成如今的性子。” 赵熙兰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娘亲,我们相依为命,本就应该互相保护,以前我太不懂事,竟然把害我们的人当成亲姐姐,还好娘亲点醒了我,只可惜,那时候我把她推入锦鲤池,却没能淹死她。” 李姨娘探身,小声问“熙兰,大小姐和御少爷的婚事,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赵熙兰眼神深沉“娘亲,不妨告诉您,此事的确与我有关,女儿去找了勾月姑娘。” “勾月?!”李姨娘惊呼。 赵熙兰点了点头“娘亲说过,您从前在勾月楼当婢女,正是有勾月姑娘的奇药,才让父亲对您动情,成为赵家的三夫人,所以……” “所以你找勾月拿了同样的药?熙兰,太冒险了,你怎么能确定,御少爷会被药物控制,和大小姐行云雨之事呢?” 赵熙兰微微一笑“所以,女儿还找勾月姑娘,要了另一种药,服下三个时辰后,可以令女子守宫砂消失,只要御少暄和长姐单独待了一夜,长姐的守宫砂又消失了,所有人都会认定,长姐失身于御少暄。” 李姨娘看着她,露出了赞叹的表情“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然冰雪聪明,只不过……御少暄虽然没有什么前途,但他好歹也是妄执城的少爷,你是庶出,未来还不一定能嫁得比他更好的夫婿。” 赵熙兰微微一笑,再不掩饰眼底的野心。 “娘亲,谁说庶出只能认命?我一定要嫁给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为娘亲和我谋个光明前程。” 李姨娘握住赵熙兰的手,表情动容“好,不愧是娘亲教出来的好孩子,娘亲相信你!” 老太君的栖月堂,婢女迦南点燃了四时秋月香,清幽的香气四处弥漫。 赵月玑深吸一口气,趴在了老太君的腿上,老太君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呵呵呵地笑着。 “我们月儿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跟祖奶奶撒娇。” 赵月玑抬起头,清澈如星的眸子映着老太君慈爱的笑容。 她有些难过地说“祖奶奶,我骄纵任性,其实很不讨人喜爱吧?可是您和父亲都对我极好,是因为我是嫡女吗?” 老太君看了她许久,柔声说“傻孩子,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和你父亲最清楚了,月儿是这个世界上最明媚,最善良可爱的女孩,只不过有些时候,自我保护过度了。” “祖奶奶……”赵月玑想起什么,坐起身,“月儿出嫁后,请您和父亲一定要善待二妹和三妹,也给她们择一个好夫婿。” 老太君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叹了口气“你啊,总是为他人着想,芙妤虽然是私生女,身子骨弱了些,但品行端正,祖奶奶自然喜爱她,至于熙兰嘛……你父亲也是顾念她的,不然早在那件事之后,就把她们母女赶出赵家了!” “那件事?” “咳咳咳……”老太君咳嗽了几声,“不说这个了,月儿,这次我替你求了姻缘,是上上签,良缘天定,百岁无忧。” 良缘天定,百岁无忧,赵月玑想起御少暄冷冰冰的脸,自己和他?怎么可能是天赐良缘?! “我的月儿,一定要幸福……”老太君的手轻拍着赵月玑,赵月玑蜷缩起身子。 她的命运已经被完全改变,前路究竟如何,她怎么也看不清楚…… 在赵月玑的忐忑中,婚期如约而至。 迎亲那日,整个卞幽城的人都来看热闹,赵府门口人头攒动。 正堂,琉璃屏风交错映照着几抹身影。 赵月玑身着凤冠霞帔,手拿金团扇半掩面,弯弯小山眉,美目中秋波顾盼。 赵宰相望着她,眸子里噙着眼泪。 “月儿长大了,今日就要为人妻了。” “父亲……”赵月玑的声音有些哽咽。 赵宰相深吸一口气,维持着他平日里的威严模样“等到了妄执城,做了三少奶奶,就不可以再像现在这般贪玩了,要与少暄相敬如宾,同心同德。” 父亲鲜少这样啰嗦,赵月玑却很珍惜,这样的话,以后怕是再难听到了。 老太君也上前“春信,柳溪,你们是陪嫁丫鬟,更是和小姐一起长大的,等到了妄执城,你们要处处维护小姐,凡事以小姐为先,知道吗?” “奴婢明白!”春信柳溪急忙施礼。 门外响起马蹄声和锣鼓声,小厮小跑进来“老爷,妄执城的迎亲队伍到了。” 赵相点了点头,赵月玑欠身“女儿去了。” “去吧,去吧……” 赵月玑转过身,拿着金扇,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往前走。 接下来的,是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道路,而她将一个人走下去。 春信搀扶着她,跨过门槛,赵月玑抬起头。 今日阳光和煦,碧空如洗。 妄执城。 朗月府张灯结彩,门上贴着大大的喜字。 擒云指挥仆从将礼品搬进后院,御少暄站在前厅,一身玄衣。 擒云回身,差点撞到他,少年瞪大了眼睛“少爷?!您怎么还在这儿?还没换喜服呢?” 第19章 成婚 御少暄指着院子里,一个亭亭玉立,黑发如云的婢女,问“她看着面生,不是我们府上的人吧?” 擒云看了一眼,回答道“她叫秋澈,是大夫人送来的贺礼,说是可以照顾少奶奶起居。” 御少暄眉头一皱“大夫人?” 擒云上前一步,小声道“少爷,她会不会……” 御少暄抬手制止他说下去,然后话锋一转“贺礼都到了?” “今天早上珩云城的到了,十二州除了淮州,其余的昨晚就送到了。” “淮州?”御少暄喃喃道,“那位小淮王又想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一个侍卫小跑进来,抱拳道“少爷,外面来了一个人,自称是……小淮王。” 御少暄挑了挑眉,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容谙打扮风流,衣服上绣着鲤鱼戏莲蒂,青丝披散,腰间缀着缨络,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摇着扇子,举止轻佻。 在他身后,放着几个大箱子。 御少暄上前“见过小淮王。” “恭喜御少爷啊~” “多谢小淮王,擒云。” 擒云上前搬贺礼,容谙从袖里掏出一块碧玉坠,递给御少暄。 “还有这个。” 御少暄看着玉坠,有些惊讶,这不是他送给熙兰的剑坠? “这坠子……” “御少爷认得?那好,本王算是物归原主了。” 御少暄追问“小淮王,这坠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容谙打开扇子,不紧不慢地摇着“这坠子啊,是一个女子遗落在勾月楼的,被本王给捡到了。” 御少暄一愣“勾月楼?” 容谙眸子里似有一片霞光“勾月楼有美人有美酒,还有一位,擅长调制奇药的勾月姑娘。” “奇药?”御少暄想到了什么,眼神沉了下来。 容谙合上扇子,道“那本王先告辞了。” 容谙离开后,御少暄收起剑坠,对擒云说“去查一查勾月楼,还有那位勾月姑娘。” 擒云抱拳“属下遵命!”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赵月玑听到轿子外传来春信的声音“小姐,咱们到妄执城了!” 闻言,赵月玑急忙撩开帘子,看到了热闹的街景。 道路宽敞,两边排列着各种商铺,吆喝声络绎不绝,还有许多异域商客,推销着他们的丝绸和香料。 赵月玑心下赞叹,妄执城不愧是三城之首,容朝最大的港口,果然繁华无比啊。 “小姐,那就是城主的宅邸!!” 赵月玑顺着春信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气派的飞檐屋顶,上面伫立着金碧辉煌的镇宅神兽。 赵月玑感叹“真大啊!比顾城主的宅邸还要大上几倍呢!” 春信笑道“当然了,御城主和他的妻妾,还有未出阁的小姐,都住在宅邸里呢,御城主一共有十二个子女呢!” “十二个?!”赵月玑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对啊,毕竟御城主除了正室大夫人,还有五位侧室呢。” “五位?!这么多呀……” 柳溪大步上前,声如银铃“放心吧,以咱们小姐的性子,必不肯让御少爷纳这么多房妾室!” 春信同她笑了起来,赵月玑默默地坐回喜轿里。 上一世,顾景元的妾室只多不少,而且,御少暄未来可是天子,后宫佳丽三千。 不过不管他身边有多少人,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吧? 赵月玑望着金团扇上镌刻的戏水鸳鸯,鹣鲽情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吉时到,喜轿停在朗月府正门,喜婆背着赵月玑下轿,赵月玑用团扇遮住面庞。 “新娘过火盆,合家平安!” 赵月玑跨过火盆,周围响起掌声,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上一世,她也是这般,在满座宾客的祝福下嫁给顾景元,同样的仪式,她的新郎却不再是那个负心人,而是…… 透过额前垂挂的珠帘,赵月玑看到了御少暄。 他一身喜服,长发束冠,红色在他身上不显俗气,反而像火一样热烈。 他长身玉立,眉宇轩昂,眼角微微上挑,眸子里似有华光映照。 他实在好看得很,赵月玑的一颗心猛跳,刹那间仿佛万物寂寥,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 赵月玑咽了口唾沫,拿着团扇的手微微颤抖。 “一拜天地!” 喜婆吆喝了一嗓子,赵月玑和御少暄缓缓一拜。 “二拜高堂!” 赵月玑看到了御少暄的父亲和嫡母。 御城主高大挺拔,相貌堂堂,御少暄长得和他有七八分相像,尤其那双微微上挑的俊美凤眼。 只是御少暄气质冷淡疏离,而御城主颇具王侯之相,威严骄狂。 大夫人盛装打扮,满头珠翠,五官尚算福相端正,厚重的脂粉掩盖不住岁月的流逝。 “夫妻对拜!” 赵月玑转身,迎着御少暄的目光,慢慢弯腰。 “礼成!良缘夙缔,佳偶天成,送入洞房!!” …… 明月夜,红烛摇曳,桌上摆着合卺酒,旁边用红布裹着一把剪刀。 雕花木床上有枣子花生等喜果,寓意早生贵子。 赵月玑坐在床边,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 门开了,一抹身影出现在烛影中。 赵月玑心头一紧,拿着金团扇的手微微颤抖。 御少暄走到了她面前,赵月玑缓缓抬起头。 脸颊边的流苏微微晃动,朱唇殷红,眼尾带着晚霞一般的绯色,一双杏仁眼却干净得如同明珠。 冰肌莹彻,眉目如画,眉心一点花钿,娇柔妩媚。 御少暄呼吸一滞,他转身端起桌上的酒杯,坐到赵月玑身边。 两人喝了合卺酒,用剪刀剪下对方的一缕头发,结成结,放入红烛中烧掉。 赵月玑放下团扇,有些紧张,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搂住了她的腰,赵月玑一惊,转过头,御少暄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面前的女子,姿容妍丽,却性格嚣张,屡屡与他作对。 御少暄本来是很讨厌这样性子的人,但是为何…… 自从那日与她在湖中脱险,自己便不由自主地注意她。 她的狡黠、灵动与明艳,如同幼年时御少暄坐在草坡上仰望的星空。 情不知所起,等御少暄注意到时,自己已经开始介意她的目光投向何人,即便知道她非完璧之身也执意娶她为妻。 甚至可以接受她与顾景元的过去,只要从今以后,她的心里不再想着旁人。 御少暄缓缓俯身,赵月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俊美的脸越来越近…… 第20章 棋局 赵月玑停止了呼吸,闭上眼睛,御少暄微微一笑,轻吻上她额间花钿。 赵月玑的身子颤了一下,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异响。 御少暄眸子一凛,他抬起头,从铜镜反射中,看到了外面一闪而过的黑影。 他松开赵月玑,厉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赵月玑愣了愣,疑惑地睁开眼睛,御少暄的眼神极其冰冷。 “我知道你想嫁的人不是我,但大婚之夜,你都不肯装装样子?不情不愿的,还真是扫兴。” 赵月玑不甘示弱,站起身,手叉腰“御少暄,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情不愿了?” 御少暄眉毛一挑“难道说,你心甘情愿吗?” 赵月玑眉角一挑,她也不是好相与的主,脾气上头也是不管不顾。 “我当然不愿意了!谁想嫁给你啊,你也不想娶我吧?” 御少暄点了点头“对,你说得没错。” 御少暄转过身,大步离开了喜房,赵月玑拍了拍胸口,满脸气急败坏。 “御少暄,你这个大浑蛋!!” 御少暄摔门离去,庭院的梧桐树后,闪现出一个纤瘦的身影,秋澈四下看了看,低下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御少暄缓缓回过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俊美的面容上如同罩着一层寒霜。 “少爷。”擒云从房梁上飞下来,“要属下去追她吗?” “不用了。”御少暄沉声道,“既然嫡母要放一颗棋子在棋盘上,那得让她有用才行,只可惜嫡母不知道,棋盘的主人到底是谁。” “属下明白了,少爷,安先生在密室里等着您。” 御少暄点了点头,他望了一眼还燃着喜烛的新房,转过身,走入无边的黑暗中。 “笨蛋,御少暄这个笨蛋,不想娶我当初就别认,我阻碍你娶熙兰了是吧?我本来就不想嫁给你呢!” 赵月玑嘟囔着,吹灭蜡烛,躺在床上,拉起被子覆住了脑袋。 城主府邸,云络阁。 大夫人卸了妆,对着铜镜,叹息一声,一旁伺候的婢女说“大夫人风姿绰约,实在羡煞旁人呢?” 大夫人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本夫人若真是风姿绰约,城主怎会接连娶了五位侧室?” 婢女咬了咬唇,有些畏惧地低下头。 大夫人轻抚耳畔华发“本夫人年轻时,便不是绝色的人儿,不过,红颜易老,三姨娘当年艳冠三城,如今不也是年老色衰,要和新欢争宠吗?” 婢女急忙说“是啊,大夫人有大少爷,如此能干,深得城主喜爱,旁人是比不了的。” 大夫人笑了笑,这时,门外响起清脆的叩门声。 大夫人挥了挥手,婢女退下,她曼声道“进来吧。” 秋澈推门而入,走到大夫人身边,附耳说了什么,大夫人细长的眉毛一挑,侧过身。 “你是说,五少爷和少奶奶大吵一架,新婚之夜抛下她自己一个人走了?” 秋澈点了点头“是,奴婢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五少爷说少奶奶不想嫁给他,他也不想娶少奶奶。” 大夫人掩唇噗嗤一笑,她拿起梳妆台上的檀木梳,递给秋澈。 秋澈接过,乖巧地替她梳头。 “我本来还担心,御少暄娶了赵宰相最宠爱的嫡女,会对我们有威胁,现在看来,御少暄对她,不过是荒唐一夜后的骑虎难下吧,也是,那孩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肯定是不会喜欢那样张扬的女子。” 秋澈垂着眸,问道“夫人,那我们要不要除掉赵家大小姐?” 大夫人沉吟半晌,道“她刚进门,若此时出事,只怕不好,而且,她与御少暄感情不睦,自然不会用娘家势力帮助御少暄,留着她吧。” “是,夫人。” 朗月府,香阁。 正中央悬挂着一个女子的画像,蛾眉淡,眼波凝,一抹樱唇含笑,少有的世间绝色。 御少暄给画像上了几柱香,擒云转动了一下香炉,画像被翻转过去,露出一道暗门。 御少暄走进门内,擒云跟了进去,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将画像转回来。 走过长长的通道,视线逐渐宽敞明亮。 一个身材清瘦,仙风道骨的鹤发老人端坐在密室中央,面前摆着一盘棋。 “少暄,你来了。” “安先生。”御少暄坐到男人面前,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棋子。 安先生看着他,说“你这步棋,走得不错。” “先生是指……” “娶赵家大小姐,你说和赵家大小姐并无夫妻之实,我信你,但是,若你不肯认,势必会惹赵相不满,赵相的立场并不坚定,你娶了他最疼爱的女儿,算是一颗定心丸。” 御少暄叹息一声,道“只是,赵月玑被无端拉入局,她的性情不似熙兰一般文雅稳妥,我怕她会过于招摇,招惹祸端。” 安先生眼神一利,沉声道“你在意她?” 御少暄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放下一枚棋子,面不改色“我只是担心,她会坏我们的大局。” 安先生沉吟半晌,捻起一枚棋子,说“无妨,只要你不与她亲厚,不让人看出,你想借助赵宰相在朝中的势力,这样,既能保护她,也能隐藏我们。” “少暄明白。”御少暄落下一步棋。 安先生眉头一皱,吃掉了他的棋子。 “少暄。” 御少暄抬起头。 安先生的眼眸深不见底,藏着令人惊惶的黑暗。 “前太子惠博学多才,杰出无双,却被宦官所害,满门遭祸,只有他的长女逃出生天,隐姓埋名,为了活命,她做了妄执城城主的外室,也就是你的母亲。” 御少暄身子一震。 “少暄,你是皇族血脉,你应该清楚自己身上的使命。” “少暄明白,为外公平反,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这是我的宿命。” 御少暄缓缓抬眸“若不是安先生,少暄九岁时,早已和母亲一起,死在了山贼刀下。” 安先生拂袖,拿起一枚棋子“我是太子惠的太傅,他最信任的家臣,我救你,这么多年来教导你,教你布局,运筹帷幄,这棋局,若错一步,满盘皆输。” 第21章 请安 啪落子的声音清脆无比,御少暄站起身,掬手道“少暄谨记先生教诲。” 赵月玑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庭院里奔跑,咯咯地笑着,好像是在和谁嬉戏。 经过锦鲤池时,突然伸出一双手,将她推入了池中。 赵月玑猛地睁开了眼睛,她坐起身,捂住额头。 怎么又梦到小时候的事了,她不是不小心跌进锦鲤池的,那个推她下去的人,到底是谁? 门开了,春信柳溪满面喜气地走了进来。 “少爷,少奶奶,您们歇息好了吧?” “卯正了,该梳洗了!您们放心,不该看的奴婢可不会看!” 两人呵呵笑着,却见赵月玑一个人坐在床上。 春信柳溪急忙跑过去,春信问“少奶奶,怎么回事?少爷一大早的去哪儿了?” “难不成是掉床底下去了?”柳溪弯腰寻找,赵月玑拍了一下床,道“别闹了!御少暄昨晚没有睡在这儿。” “什么?!没睡在这里?!” 春信柳溪的声音快要把屋顶掀翻了,赵月玑急忙捂住耳朵。 春信低声询问“少奶奶,您是说,您没有和少爷洞房?” 赵月玑站起身,道“昨晚,御少暄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和我大吵一架,然后就走了。” 闻言,春信柳溪更急了,春信的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结。 “少奶奶,这样可不行啊,您和少爷新婚燕尔,难道您想独守空房?” 柳溪急忙附和“对啊对啊,少奶奶,这未来的日子可长着呢,您要是守活寡,我们怎么对得起老爷的嘱咐啊?” 两个人两张嘴,七嘴八舌,赵月玑感觉到了头疼。 这时,一个女子跨进了房间,女子着一身紫衣,头发挽成圆髻。 弯眉吊梢眼,一瞪又略显凌厉,嘴唇削薄,看上去凶狠刻薄。 她深吸一口气,大声说“卯正了,少奶奶为何还在和丫头们嬉戏打闹,还未梳洗?” 她声如洪钟,中气十足,春信和柳溪停了下来,赵月玑看着她“你是……” “奴婢名唤云屏,是御城主派来照顾少奶奶,教习少奶奶妄执城礼仪的。” 柳溪眨了眨眼睛,大步上前“也就是说,你是城主的人了?你们少爷怎么回事?新婚之夜不理新娘子,害得我们小姐独守空房!” 云屏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凛冽。 “这朗月府是少爷的,少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留不住少爷,是少奶奶没本事,姑娘还是不要大声喧哗,免得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少奶奶面上可不光彩。” 柳溪急忙抬手,捂住嘴巴。 赵月玑心说,此人三言两语就令伶俐的柳溪哑口无言,着实不简单。 赵月玑看了春信一眼,春信上前,将几锭银两塞进云屏手中。 云屏面上毫无波澜,道“多谢少奶奶赏赐,少奶奶平日里一定擅长用银子收买人心,不过,请您记住,这里可不是卞幽城。” 春信退到一边,小声嘟囔“那你还收。” 赵月玑的鸦睫颤抖了一下,云屏说得没错,这里不是卞幽城。 前世,她遇到的全是贪慕钱财的虚荣之人,她也习惯了用银两打发人。 但是,这一世,她嫁的不是顾景元而是御少暄,这里是妄执城。 而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改变前世悲惨的命运呢?还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 赵月玑面色苍白,云屏看着她,拍了拍手,几个丫鬟走了进来。 “给少奶奶梳洗打扮,别误了请安的时辰!” “是!” 片刻功夫,赵月玑妆扮好了,乌黑云鬓边,装饰着两朵秋海棠。 倾髻上的流苏微微晃动着,华光衬托着莹白透亮的肌肤。 黛眉间是明艳的花钿,脸颊涂抹了胭脂,嫣红妩媚。 她本就貌美,此刻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春信和柳溪兴高采烈。 “少奶奶,您穿上妄执城的衣服更美了!” “当然了,咱们少奶奶一直都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云屏满意地打量着她“这才像个样,少奶奶,快走吧,轿子在外面等着呢。” 赵月玑跟着云屏走出房间,迈着莲步来到府门口,看到了一顶墨蓝色的轿子。 赵月玑俯身,伸出手,帘子被掀开了,御少暄坐在里面。 男人一半的脸沉在阴影中,眼眸显得更加深邃,赵月玑的心怦怦跳了几下。 御少暄眼神冷漠地移开视线,赵月玑轻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故意用力地坐进了轿子里。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赵月玑偷眼瞧御少暄的侧脸。 这人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如同雕像,不过,是很好看的那种。 御少暄转过头,赵月玑有些心虚,抬起手遮住脸庞。 “你的手怎么了?”御少暄问。 赵月玑愣了一下,仔细一看,发现自己的指尖擦破了一些皮。 赵月玑说“不知道,是在哪里擦伤的吧?奇怪,梳妆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 赵月玑嘟囔着,御少暄抓过她的手,含在了嘴里。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双颊绯红,说话都有些结巴“御,御少暄你干什么?!” 赵月玑挣扎起来,轿子晃动了一下,赵月玑一个重心不稳,扑到了御少暄怀里。 御少暄手托腮,唇角含笑“如此急不可耐?” “谁急不可耐了?”赵月玑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 帘子被掀开了,擒云的声音传来“少爷,少奶奶,我们到了。” 春信上前扶赵月玑下轿,她抬起头,城主府近在眼前。 高高的大门,比远看还要恢宏壮观,走进去,宅邸错落有致,庭院里小桥流水,清幽雅致。 赵月玑和御少暄跟着仆从,穿过长长的游廊,走进了正堂。 正堂上悬挂着白玉匾额重云堂。 正堂内端坐着御城主和大夫人,右边是五位姨娘。 二姨娘穿戴简朴,三姨娘满头珠翠最为招摇,四姨娘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十少爷。 五姨娘和六姨娘最年轻,两人都是花容月貌,娇艳欲滴。 左边立着三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应该就是未出阁的小姐,还有两个打扮华贵的稚童。 云屏上前,小声说“少奶奶,别乱看,要行礼了!” 赵月玑反应过来,急忙和御少暄一同行礼。 “儿子(儿媳)给父亲、嫡母请安。” 第22章 用心良苦 御城主反应平淡地嗯了一声,大夫人笑得温柔慈爱。 “少暄和月玑有心了,你们新婚燕尔,本应是春宵一刻,浓情蜜意,但本夫人听说,昨晚你们吵架了,少暄一气之下,还留下月玑独守空房……” 御城主眉头一皱,看向御少暄的眼神责怪而鄙夷。 “荒唐的东西,你怎么会是本座的儿子?” 赵月玑心头一颤,她从小被父亲和祖奶奶捧在手心里,不敢相信为人父母会对子女说出这样的话。 赵月玑看向御少暄,御少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已经习惯了。 御少暄在登基以前,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一定很孤独吧? 可是这样的御少暄,到底是如何一步一步,成为君临天下的容帝的? 对于这件事,御城主没有再过多言语,毕竟御少暄一直是他忽视的儿子。 倒是大夫人多说了几句。 “过段时间就是乞巧节了,少暄月玑,你们要一起放河灯祈福,到时候全城的百姓到场观礼,云屏,你要好好教少奶奶礼仪,明白吗?” 云屏欠身“奴婢明白。” 四姨太怀里的十少爷呜咽一声,蹬着胖乎乎的小手小脚哭了起来。 四姨娘急忙哄他,却无济于事,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眼看御城主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大夫人微微一笑“少瑞又哭了?妹妹,让本夫人抱抱他吧。” 四姨太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是,多谢姐姐关心。” 大夫人身边的管事丫鬟走过去,接过十少爷御少瑞,抱到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温柔地摸了摸小少爷的脑袋,语气温柔地哄他“少瑞,别哭了,乖乖的,嫡母在这里。” 很快,十少爷在掌事丫鬟的怀里安静下来,吮着手指睡熟了。 四姨娘欠身行礼,脸上带着些许疲惫“每次少瑞哭闹,只有姐姐可以安抚他,妹妹无用,昨晚少瑞哭了一整夜,身为母亲,妹妹听着心疼得很。” 大夫人笑了起来“那今天就让小少爷留在我房中吧,妹妹你好生歇息。” “多谢姐姐。”四姨娘再次行礼。 三姨娘勾起唇角,艳丽的脸上多了几分盛气凌人的气焰。 “大姐真是好福气啊,嫡子有出息,庶子又与你最亲近,就为这,老爷平日里也要多去你房里几次。” 春信和柳溪对视一眼,低下头,赵月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前方。 面对三姨娘的挑衅,大夫人神情依旧温和。 “三妹年轻时美貌倾城,老爷来我房里的次数,怕是还不及你的一半。” 三姨娘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大夫人毫不介意,她朝发呆的赵月玑招了招手“月玑,你过来。” 赵月玑回过神,迈着莲步上前,丫鬟呈上一个锦盒,大夫人打开,拿出一个金丝嵌珠翡翠镯。 “这玉镯成色通透,冰清玉洁,做工也精巧,本夫人送给你,当做新婚礼物。” 隔着柔滑的丝帕,大夫人把冰凉的翡翠玉镯戴在赵月玑的手腕上。 大夫人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御少暄握紧了拳头,眼神阴沉。 赵月玑行礼“多谢嫡母。” 大夫人点了点头“望日后,你与少暄能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赵月玑退下去,御少暄拂袖作揖“父亲,嫡母,儿子便不多打扰了,儿子告退。” 御城主点了点头。 赵月玑转过身,和御少暄一起往外走。 她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御少暄凑到她耳边,道“别东张西望的,没规矩。” 赵月玑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走到门口时踩了他一脚,然后得意洋洋,大步向前走去。 “你……!!”御少暄看着她的背影,甩了一下衣袖。 “幼稚!” 乘轿子回到朗月府,走进大门,春信小声说“那三姨娘看上去可不是好惹的主儿,连对正室都是如此无礼。” 柳溪接茬“可不是嘛,不过还好大夫人宽容大度,不跟她一般见识。” “小姐,你在想什么?”春信问,御少暄也看向赵月玑。 赵月玑抱着胳膊,喃喃道“我总觉得,十少爷有些奇怪,他被掌事丫鬟抱过去后,立马就不哭闹了,而且睡得那样沉……我家也有幼弟,他从未那样过。” 秋澈的眼神凌厉了几分,御少暄大步走过去,抓住赵月玑的手腕,厉声道“赵月玑,你刚嫁进来,就对我御家的家事指手画脚,也太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吧?”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不甘示弱“御少暄,我什么时候指手画脚了?你看我不顺眼就直说!” 御少暄把赵月玑手上的镯子摘下来,怒气冲冲“这是嫡母送给儿媳的,你还不配!” “谁稀罕?!我与你这样的人,才不可能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呢!!” 赵月玑挣脱御少暄的手,提着裙子跑进了屋,春信柳溪急忙追过去,秋澈见状,也行了个礼,跟了上去。 赵月玑用力关上门,御少暄的神色沉静下来,他叹了口气。 擒云上前一步“少爷。” 御少暄把翡翠玉镯递给他,低声说“找个稳妥的人查查,这镯子有没有问题。” 擒云愣了愣,急忙接过,道“原来少爷是怀疑大夫人在玉镯上动了手脚,刚才的一切,都是演戏给秋澈看吧,少爷用心良苦啊。” “用心良苦……”御少暄自嘲地笑了笑,“本就是我把她拉入局,我自然要护她周全。” 擒云收好镯子,上前一步,附耳道“少爷,上次您让我调查勾月姑娘……” 御少暄瞥了他一眼“如何?” “正如小淮王所说,勾月楼是风月之地,勾月姑娘身为勾月楼的主人,无人知其来历,勾月姑娘的脸上有许多伤疤,平日里都是戴着面纱示人。” 御少暄喃喃道“脸上有疤,善制奇药,那位勾月姑娘果然不简单。” “属下在她的腿上,发现了一个刺青。” “刺青?什么样子的?” “一闪而过,属下只记得一个模糊的样子……” 擒云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 第23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画好了!”擒云双眸亮晶晶的,像一只摇尾巴的狼犬,等待着御少暄的夸奖。 御少暄观察着地上的图案,缓缓皱起眉“这是……一串葡萄?” 擒云瞬间泄了气,有些激动地辩驳“哪里像葡萄了?再说了,谁会在身上刺一串葡萄啊?!” “所以到底是什么图案?” “嗯……属下的确没看清。” 御少暄沉吟半晌,道“三城十二州的女子皆不刺青,勾月很有可能来自蛮族,擒云,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一定要看清楚刺青的样式。” 擒云抱拳“属下领命。” 房内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擒云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少爷,这件事,属下可就帮不到您了,您还是想办法哄哄少奶奶吧……” 御少暄抬手扶额,没有说话。 房内,赵月玑气鼓鼓地坐在床上,秋澈捡起散落一地的茶杯。 春信和柳溪劝慰着赵月玑。 “少奶奶,您别和少爷置气了。” “是啊,要是被老爷和大夫人知道了,会责怪您的。” 赵月玑手托腮,双眸盯着木门。 “你们也听到了,御少暄说的是什么话,我知道,他喜欢的人是熙兰,但那件事又不是我逼他认下的,他不情愿,我还委屈呢!” 赵月玑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上一世被顾景元欺骗,重生又和御少暄纠缠在一起。 秋澈安静地收拾茶具,春信和柳溪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 云络阁,掌事丫鬟点燃了檀香,御城主深吸一口气,倚在了醉翁塌上。 大夫人温柔地为他揉肩,十少爷在床上安睡。 御城主缓缓道“少瑞在老四房里总是哭闹不止,只有到你这儿,他才能安睡。” 大夫人眉眼低垂,语气沉静温柔“少凌小时候,可比少瑞调皮多了,妾身照顾惯了,自然有经验。” 御城主拍了拍她的手“你教子有方,本座六个儿子,少桓只知道吃喝玩乐,少茗资质平庸,少庚和少瑞年幼,少暄那个废物就更不用说了,只有你的少凌,身为本座的长子,最为聪慧,能文能武,本座也放心把事情交给他去办。” 大夫人拿起玉轮,轻推御城主的颈脖。 “少凌还年轻,有很多事情还要老爷多教导呢。” “南州的事情,他办的不错,等他回来,好好给他接风,我也最属意他当少主,日后继承本座的位置。” 大夫人的手颤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嘴上却说“老爷,您正值壮年,这些事儿,您考虑得太早了。” 御城主微微一笑,眯着眼睛,神情享受。 一炷香燃完了,丫鬟立刻换上,没有注意到灼烫的香灰落入了襁褓中。 小少爷没有任何反应,双眸紧闭地沉睡着…… 妄执城的夜很安静,赵月玑拿签字挑着烛芯,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门开了,脚步声响起,赵月玑身子一震,跑到床边缩进了被窝里。 过一会儿,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响起“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赵月玑不理他,双眸紧闭。 被子被拉开了,赵月玑感觉冰凉的手指轻抚自己的脸颊,然后下一秒,唇上有了温热柔软的触感。 赵月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御少暄近在咫尺的俊脸。 “你干什么?!”赵月玑挣扎着推开他,想要起身,御少暄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压倒在床上。 赵月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看着御少暄。 “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御少暄微微侧头,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我晚上来你房中,你说我想做什么?” 御少暄缓缓俯身,赵月玑心跳如雷,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御少暄笑了,翻身,躺到了她身边。 赵月玑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御少暄,你不是要……” 御少暄没有睁眼,声音低沉“要什么?是父亲和嫡母嘱咐,要你我夫妻和睦,每晚,我都会回房中睡。” 原来是这样……赵月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烛火熄灭了,御少暄睁开眼。 他看着赵月玑的背影,如瀑的黑发披散在床铺上,如同水中柔荇。 御少暄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将那青丝小心翼翼地缠绕在指尖,一寸又一寸。 御少暄的眼神逐渐沉迷、贪恋…… 赵月玑的肩膀动了一下,御少暄急忙松开她,闭上眼睛。 赵月玑转过身,小声说“御少暄,御少暄你睡了吗?” 御少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赵月玑锲而不舍,用细微的声音呼唤他“御少暄,御少暄……” “干嘛?”御少暄双唇微启,语气有些不耐烦。 赵月玑凝望着他,男子的眉目英挺,每一寸肌肤都像玉一样泛着光泽。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日后会是至高无上的天子。 而此刻,御少暄躺在赵月玑身边,赵月玑只感觉到他无边的孤寂与寒冷。 “御少暄,你父亲那样对你,你会难受吗?” 御少暄的睫毛颤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眸。 “虽然你表面上毫不在意,但是亲生父亲说出那样的话,你一定很心痛吧?” 黑暗中,赵月玑看不清御少暄的眼神,只听见他的声音“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赵月玑撇了撇嘴“我知道,是我自以为是了呗,我不说了。” 赵月玑又翻了个身,嘴里还是嘟囔“这朗月府也太冷清了,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房间外面有一个好大的花园,晚上可以听虫鸣,早上听鸟叫,到了夏天还能抓萤火虫呢……” 她还是那般聒噪,御少暄却觉得,不了解的人其实是自己。 他原以为,安先生这么多年的教导和磨练,他已有足够的能力隐藏本心。 不会真正地高兴、悲伤或者失落,他就像一潭不会泛起涟漪的死湖。 但是,他早已习以为常的伪装,却被眼前的女子轻易看穿。 赵月玑,并不似他认为的那般愚蠢、跋扈、不为他人着想。 真正不了解对方的,其实是自己。 御少暄默默地叹息一声。 你这个傻瓜,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第24章 礼仪 第二日赵月玑醒来时,御少暄已经走了。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门被推开了,赵月玑扭过头。 “春信,柳溪,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用早膳了?” 赵月玑愣住了,来人并不是春信柳溪。 “云屏?” 云屏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模样“少奶奶,大夫人嘱咐我,每日辰时到酉时,悉心教导你妄执城的礼仪。” 赵月玑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辰时到酉时?那岂不就是从日出到日落? “没错,乞巧节快到了,少奶奶还需加紧练习。” 赵月玑下床,穿上鞋就想往外面冲,云屏又快又准地抓住了她的衣领。 赵月玑抬头,迎上云屏凌厉如刀的目光。 “少奶奶,如果您逃跑了,被罚的可就是春信和柳溪了。”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凭什么啊?!” 云屏面无表情“您是千金之躯,不可随意责罚,自然就要您的陪嫁丫鬟代为受过。” “这不公平!!” “公平?您是主子我们是奴婢,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奴婢的命是主子的,主子也有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这样才能真正的,同气连枝。” 赵月玑沉默了,她自幼娇纵任性,前世嫁给顾景元后,对方又故意纵容她,她从没在乎过府中下人的感受。 这样的话,只有云屏说给她听。 赵月玑站直了身体,轻声道“我明白了……” 云屏勾起唇角“那就开始今天的练习,少奶奶,先用早膳吧。” 书房,御少暄执笔在宣纸上画着什么,擒云大步走了进来。 “少爷,您在画什么啊?” “花园。”御少暄回答。 “什么?” 御少暄拿起宣纸,望着上面水墨描摹的曲径通幽,水榭楼台,喃喃道“就建在她的窗外吧,晚上能听见虫鸣,夏天打开窗就能看见萤火虫。” 擒云凑了过来,笑了“是给少奶奶建的花园吗?真漂亮呢。” 御少暄看向他“擒云,你是有事禀报吗?” 擒云顿了一下,立刻站直了身子,正色道“属下看清楚勾月姑娘身上的刺青了。” 御少暄眼神一凛。 擒云拿出纸,展开,纸上画着一朵徐徐绽放的彼岸花。 枝叶曼妙,花瓣如同舞姬娇娆的手指。 御少暄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眼神一沉,喃喃道“原来是她……” “少爷,她是谁啊?” “去请安先生来一趟,我们找到了他的故人。” 韶光阁。 赵月玑和云屏大眼瞪小眼。 “那个……我有点饿了。” 云屏细长的弯眉一挑“少奶奶不是才用过早膳吗?” 赵月玑嘟囔道“每样菜不能吃超过三次,筷子不能弄响了,喝汤时勺子不能碰到碗,蟹黄面放在最远的地方,还不允许我站起身……” 云屏肃立,缓缓道“这些都是妄执城最基本的礼仪,这里不比您家中,您是御家的少奶奶,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自由不知节制。” 赵月玑可怜兮兮“所以,我不能再吃东西了?” “用午膳前不可再进食,而且,吃得太多,您一会儿会很不舒服。” 赵月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很不舒服?为什么?” 密室内,安先生看着画上的图案,手微微颤抖。 “竟然是她,我一直以为……她死了……” 安先生抬起头,眼底泛着泪光。 “少暄,你说她的脸上全是疤,还开了一家勾月楼,这么多年,她都遇到了什么事情啊?” 御少暄握住他的手,沉声“她一个人,一定很不容易,安先生,您放心,我一定把她带来见您。” 安先生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云屏踱着步,嘴里说“正衣冠,立如齐,右手覆于左手之上,垂于腹前,目视前方,娴静优雅。” 赵月玑站着,面色潮红,呼吸困难,春信上前一步,担忧地小声问道“少奶奶,您没事吧?” 赵月玑说话都有些费力“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少奶奶!”云屏的语气很是严厉,“请不要随便说话。” 赵月玑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云屏,这衣服勒得也太紧了,可以稍微松一下吗?” “当然不行,这样才能显得腰肢纤细,走起路来,弱柳扶风,身姿动人,少奶奶,请您走几步。” 赵月玑艰难地挪步,云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奶奶,背挺直!” “肩膀不要歪!” “哎哟!”赵月玑叫了一声,跌倒在地。 云屏眼神一冷,从袖子里抽出一根藤条,转身抽了柳溪两下。 柳溪疼得惊呼,春信急忙护住她,赵月玑急了“云屏,你干什么?!” 云屏面色如常“奴婢说过了,主子犯错,奴婢受罚,若少奶奶心疼您的陪嫁丫鬟,就请您多加练习。” 赵月玑咬了咬牙,站起身,强忍着不适,按照云屏的要求往前走。 “玉步轻移,摇曳生姿,仪态万分。” …… 不知过了多久,云屏满意地说“少奶奶天资聪慧,学得很快,奴婢去给您拿茶点,您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云屏转身,走出了韶光阁。 赵月玑松了一口气,她急忙拉住柳溪,查看她的伤口。 “柳溪,没事吧?” “少奶奶,奴婢没事,云屏打的时候,收了力的。” “唉,都是我的错,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练习,不会再让她有机会罚你们。” “少奶奶……” 春信上前“少奶奶,云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要不松一下衣带?” “赶紧赶紧!” 春信和柳溪急忙动手,云屏推门走了进来,吓得两人站起身。 赵月玑端坐在桌前,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 “云屏,怎么这么快?” “少奶奶,二夫人、四夫人和五夫人来了。” 赵月玑愣了一下,在春信柳溪的搀扶下站起身。 “三位姨娘?为何这个时辰来了?” 云屏往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奴婢瞧着,她们是来找您玩叶子戏的。” “叶子戏?”赵月玑的眼眸亮了起来,春信柳溪对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是,奴婢想提醒您小心。” “小心?为何?不就是叶子戏吗?” 第25章 放长线钓大鱼 云屏说道“奴婢本不该嚼舌根,但听说,四夫人和五夫人常常联手,二夫人和她们打牌,次次都是输,二夫人为人和善好相处,从来没和她们计较过,奴婢觉得,二位夫人怕是看中了少奶奶家境殷实,想要借机……” 赵月玑眼珠子一转,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没关系,去请三位姨娘进来吧,月玑是晚辈,自然不好拂了她们的兴致。” 云屏愣了一下,欠身道“是。” 不一会儿,三位姨娘走了进来。 二姨娘穿着一件有些陈旧的妆花缎对襟褙,配一条墨绿色的长裙。 螺髻上插着一支银步摇,一如初见般简单素雅。 四姨娘和五姨娘都是妆容精致,穿金戴银,满身华光衬得雪白的面容娇艳如花。 “月玑!”五姨娘上前,亲亲热热地拉住赵月玑的手。 “你来请安的时候,有老爷和大夫人在,我们这些人是说不上话的,想跟你套套近乎也只能亲自登门拜访,让我仔细看看,嗯,咱们的五少奶奶果然是方桃譬李,国色天香啊。” “五姨娘谬赞了。”赵月玑抿嘴笑了起来,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 五姨娘见状,心说也不过是个浅薄好糊弄的绣花枕头。 她转过头朝四姨娘使了个眼色,四姨娘上前,道“可不是嘛,咱们比你大不了多少,一定很聊得来。” 不一会儿,云屏端上茶点,几人一边吃一边说笑。 “请安的时候你们注意到了吗?三姐那脸色可不大好。” “能好吗?她想讽刺大夫人,反倒被大夫人戳中了痛处,说她年老色衰,已经不比新人了。” 五姨娘吃了一口蜜浮酥奈花,掩唇一笑“她有什么底气?出身普通,年轻时仗着美貌和老爷的宠爱横行霸道,生了一儿一女,三少爷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听下人说,三少爷一天要吃五顿饭,拳头大的馒头,能一口气吃几十个呢,那腰,都快赶上后院的水缸了,哈哈哈哈!” 四姨娘和五姨娘花枝乱颤,二姨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赵月玑捧着茶杯没说话。 四姨娘五姨娘对视一眼,四姨娘打了个呵欠“哎哟,这茶都快喝完了,好无聊啊。” 四姨娘连忙应和“可不是嘛,要不咱们找点乐子,来玩叶子戏吧?” 二姨娘愣了一下,皱起眉“不是说好了,今天只是来找五少奶奶喝茶的吗?叶子戏还是改日吧。” 四姨娘一把拉住赵月玑的手“择日不如撞日,五少奶奶出身名门,又是嫡出,不会看不上我们吧?” “怎么可能呢?”赵月玑急忙说,“月玑和三位姨娘如此投契,愿意相陪。” 二姨娘忧虑地叹了口气,四姨娘和五姨娘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一直快到酉时,三位姨娘才走出韶光阁。 四姨娘炫耀着手上的和田玉扳指,说“你说这个东西能值多少钱?” 五姨娘抚摸着脖子上的红玛瑙项链,笑得十分得意“不知道,不过宰相千金的陪嫁,一定不差吧?” 二姨娘叹了口气,开口道“五少奶奶心性单纯,你们这样未免有些过分了。” 五姨娘翻了个白眼,说“过分什么?叶子戏本就有输有赢,我和四姐运气好而已。” “就是就是,难不成二姐是想说,我和五妹欺负她不成?” 二姨娘咬了咬牙“我不是那个意思……唉!” 韶光阁内,春信和柳溪整理着首饰箱。 云屏无奈地叹了口气“少奶奶,奴婢提醒过您,不要和四夫人五夫人玩叶子戏,您就是不听。” 赵月玑微微一笑,白皙修长的手指一翻,从袖子里露出几张牌。 “我明白了,这就是她们用的伎俩啊。” 云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春信笑呵呵地说“咱们少奶奶在卞幽的时候,玩牌从来没输过。” 云屏看着赵月玑“难道说,您是故意输的?可是为什么?” 赵月玑敏捷地把牌藏进袖中,勾起唇角“卞幽的赌坊,最喜欢让赌徒先赢,这样才能放长线钓大鱼~” 云屏挑了挑眉,打量着她,看来自己小瞧这位主子了呀。 “云屏。” “奴婢在。” “都酉时了,这衣服我能脱了吗?” “不可以,今晚少爷会回来陪您吃饭。” “啊?!” 御少暄走进韶光阁时,看到赵月玑坐在桌边,身姿婉约,烛火的光芒使她本就美艳的脸庞显得更加柔和。 御少暄走过去,看着桌上的酒菜,微微抬眸“你今天有些不一样了。” 赵月玑按照云屏教的,笑不露齿。 “夫君辛苦了,让妾身给您倒杯酒吧。” 御少暄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了?吃错药了?” 你才吃错药了呢!赵月玑额上的青筋凸了起来,要不是怕春信柳溪受罚,她才不会这样呢! 赵月玑起身,端起酒杯,姿态优美地给御少暄倒酒,御少暄狐疑地看着她。 赵月玑笑着,端酒壶的手却在颤抖。 衣服好紧,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赵月玑的笑容僵硬了,脸上的肌肉开始抖动。 “赵月玑,你怎么了?” “没,没事,夫君喝酒吧。” 御少暄抬手摸了摸赵月玑的脸颊。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自然?” 噗通一声,赵月玑栽倒在了桌子上,酒杯咕噜咕噜地滚了下去。 “赵月玑!!!” 迷迷糊糊的,赵月玑的眼前闪过许多画面。 大红的喜堂,她和顾景元拜天地。 赵熙兰的尸身悬挂在冷清的小院里,丫鬟锦弦告诉她,赵熙兰死的时候,手里攥着她们小时候一起打的相生结。 “父亲!”推开门,赵月玑看到了口吐鲜血的赵宰相,天旋地转。 “赵月玑!你身为正妻,平日里骄纵善妒,欺压妾室……本座不杀你,不足以平恨!” 在漫天飞雪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那是穿着喜服的御少暄,俊秀挺拔,俊美无双。 他朝自己走来,仿佛一簇火焰,撕开天寒地冻。 第26章 唯一的阳光 御少暄?!赵月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御少暄正在解自己的衣带。 “啊?!”赵月玑惊叫一声,把他推到地上,抓起被褥遮住自己。 “御少暄,你,你干什么?!为什么解我衣服?” 御少暄坐在地上,一脸理所当然“我不解你衣服你就被憋死了,再说了,你是我的妻子,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御少暄坏笑起来,赵月玑眨了眨眼睛,把被褥扔到他身上。 “轻浮!” 赵月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御少暄站起来,看着她的背影。 “我听云屏说了,你认真练习了一整天。” 赵月玑嘟囔“我可不是为了你,我只是怕春信柳溪被责罚。” 御少暄眉毛一扬“你身为高门贵女,若是平时就循规蹈矩,那些礼仪对于你来说根本易如反掌。” 赵月玑咬了咬唇,的确,她无法反驳。 御少暄低头,露出一抹浅笑,但若真要是循规蹈矩,那就不是赵月玑了。 不是眼前这个,鲜活、明朗的赵月玑。 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妄执城,他厮杀的战场中,她仿佛唯一的阳光。 御少暄走到床边,赵月玑感受到男人的靠近,缩了缩身子。 “御,御少暄,你想做什么?” 御少暄把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深秋,天气冷,小心着凉。”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御少暄这是……转性了? 御少暄转过身,道“你累了一天,今晚我睡书房,你好好休息。” 身后响起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赵月玑猛地爬起来,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云络阁,掌事丫鬟哄着摇篮里的小少爷,秋澈上前,道“大夫人,今晚五少爷睡的是书房。” 大夫人眉毛一挑“书房?为何?” “五少爷说是怕打扰少奶奶休息,但依奴婢看来,少爷是生少奶奶的气了。” “他生什么气?” 秋澈莞尔一笑“白天二夫人、四夫人还有五夫人去了韶光阁,找少奶奶玩叶子戏,少奶奶输了好多呢!” 大夫人嗤笑一声“蠢货,技不如人还敢玩牌,看来,赵月玑果然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秋澈点点头“五少爷不受宠,饶是娶了宰相嫡女,两人不恩爱,少奶奶又是个绣花枕头,在这城中,无人可威胁大少爷地位。” “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夫人伸出手,掌事丫鬟递上宁神茶,她喝了一口。 “他们夫妻再不恩爱,赵宰相也会为了女儿,替御少暄谋算几分。” “大夫人,您打算怎么做?” 大夫人放下茶杯,拉住秋澈的手,抬起头。 “本夫人当初选择培养你,就是看在你聪明机警,还生了一副沉鱼落雁的好皮囊,等时机到了,你就想办法上位,得到御少暄的全部宠爱,让他和赵月玑彻底离心。” 秋澈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坚决“奴婢明白,奴婢的命是大夫人救的,我愿为大夫人做任何事情!” 大夫人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傻瓜,本夫人又不是要你去送死,本夫人是要你当少奶奶,享尽荣华富贵。” 秋澈清丽的脸上泛起笑意,大夫人端起茶杯,眼底闪过一抹狠戾。 秋日的夜晚,幽凉寂静。 卞幽城,醉醺醺的顾景元走出勾月楼,勾月站在窗前,背对着一盏雕花屏风。 “出来吧,别躲了。” 她话音刚落,擒云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勾月转过身,缓步走到擒云面前。 她摘 “这位小哥生得如此俊俏,为何喜欢做梁上君子?” 擒云愣了愣,解释道“我可不是梁上君子。” 勾月偏了偏头“不是?这段时日,我在更衣时,总感觉有人在窥视,难道,不是小哥你吗?” “我,我……”面对女子如此直率的问话,多年暗卫的擒云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勾月往前一步,目光灼灼“勾月相貌丑陋,小哥竟然也不嫌弃?” “不,不是的,我并无轻浮下流之意,我只是想看清楚姑娘身上的刺青。” “刺青?”勾月不动声色,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刃,眼神一凛,“那么小哥,你看清楚了吗?” 勾月猛地向擒云刺去,擒云抓住了她的手。 勾月惊讶地抬起头,少年方才的局促紧张一扫而光。 “勾月姑娘,你果然不简单,你放心,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家主子想请你到府上叙旧。” 勾月的眼底灰暗“勾月本就是一个死人,能够和我叙旧的,怕是都在阴曹地府等着我呢。” 擒云勾起唇角“勾月姑娘,等你见到他,便一清二楚了。” 顾景元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他拐进一条巷子,停在了朱红的木门前。 “开门,开门啊!!”他砸着木门,沉烟阁里的赵熙兰睁开了眼睛。 “锦弦,你去看看,是谁在敲门。” 弦睡眼朦胧地站起身,一路小跑打开后门,看着栽倒的男人,她发出一声惊呼。 “小姐,是顾少主!” 闻言,赵熙兰急忙下床,披了件外衣跑到后门处。 顾景元满身酒气,嘴里嘟囔“都瞧不起我,你们统统都瞧不起我!” 赵熙兰看着他,眼里满是心疼“锦弦,帮我把顾少主扶到床上去。” “是。” 两人将顾景元扶进房,顾景元躺到床上,赵熙兰小声吩咐锦弦“你出去,关上门,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锦弦看着她“小姐,难道您想……奴婢明白了,奴婢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进来的!” 锦弦转身,离开了沉烟阁,关上房门。 顾景元半闭着眼睛,不停埋怨“所有人都背叛我,月玑本应嫁给我的!可是她却和御少暄……贱人!!” 赵熙兰默默地倒了一杯水,从袖子里拿出了药瓶。 “还有父亲,明明知道大哥想取我性命,还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只是把大哥禁足一个月,整个卞幽城都在看本少主的笑话!” 赵熙兰把水端到床边,喂顾景元饮下。 第27章 彼岸花 父亲不就是因为,大哥是嫡出长子吗?从小到大,我那么努力,事事争第一,就是想让父亲认可我,但是,庶出就是庶出,我的命,自然比不得别人金贵……” “顾少主,有人曾告诉我,凡事都要靠自己去争取,无人重视,便自己重视自己。” 顾景元愣了一下,抬起头,烛火昏暗,赵熙兰的面容看不真切,顾景元只觉得她的眸色冷得发寒。 然而很快,顾景元的身子就热了起来。 他扯开衣领,呼吸急促,眼神迷朦,赵熙兰倾身,两人的唇挨在了一起。 香蝶采娇蕊,鱼水得和谐。 第二日,清晨。 赵月玑睁开眼,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昨晚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云屏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她微微欠身“奴婢给少奶奶请安。” 赵月玑愣愣地回答“免,免礼吧。”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床铺空荡荡的,御少暄还真去睡书房了。 “少奶奶,您该用早膳了。” “知道了。”赵月玑下床,张开双臂,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 “少奶奶,您这是做什么?” “不是要穿紧得要命的衣服吗?来吧,我准备好了!” 赵月玑昂起头,闭上眼睛。 云屏面不改色,道“少奶奶,那件衣服只是为了纠正您的站姿和仪态,您练习得很好,可以暂时不必穿了。” 赵月玑的双眸亮了起来“真的吗?” 云屏点点头。 “太好了!”赵月玑上前一步,握住云屏的手,见女子凌厉的眼神,又急忙松开。 云屏清了清嗓,道“还有,今日的早膳,您可以吃饱。” 她话音刚落,赵月玑就张开双臂拥抱住了她。 “云屏,呜呜呜,谢谢你,你太好了……” 云屏没有说话,她心里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少奶奶,这些都是五少爷吩咐的。 五少爷表面上对少奶奶冷冷的,但其实很关心她啊。 但五少爷叮嘱过不可向少奶奶透露,自己还是不要多嘴吧。 自从那日尝到了甜头,四姨娘五姨娘常带着二姨娘来找赵月玑玩叶子戏。 一日午后,三人又来了,看着有说有笑,春风得意的两位姨娘,赵月玑樱唇一勾。 是时候收网了。 半个时辰后,赵月玑端起茶杯,神情悠闲地吹开茶沫子,喝了一口。 四姨娘和五姨娘望着桌上的牌,瞠目结舌。 赵月玑眯起眼睛,活像一只狡黠的小猫。 “四夫人,五夫人,现在你们一共欠我这个数。” 赵月玑比了个手势,四姨娘和五姨娘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四姨娘哆哆嗦嗦地说“少,少奶奶,这你就是把我们卖了,也赔不起啊!” 五姨娘酸溜溜地说“原来少奶奶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啊,这样未免太过阴险。” “阴险?”赵月玑笑了,她站起身,“阴险的究竟是我,还是二位夫人呢?” 四姨娘和五姨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赵月玑走到两人身边,抓住她们的手腕,猛地举起来。 十几张牌扑簌簌地从二人袖子里掉落出来,二姨娘站起身,惊呼“这,这!!” 四姨娘和五姨娘的脸色更加难看。 “叶子戏本是娱乐,但四夫人和五夫人用这样的伎俩敛财,若是被父亲和嫡母知道了,怕是会责罚二位吧。” 四姨娘五姨娘急忙起身,再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少奶奶,是我们错了,你放过我们吧。” “是啊是啊,是我们一时糊涂,你千万别告诉老爷,欠下的钱,我们做牛做马要会还给你的。” 赵月玑看了两人一眼,道“我不要你们做牛做马,你们只要把之前骗的首饰和钱财都还回来就行了。” 闻言,两位姨娘松了一口气,赵月玑再次开口“还有你们骗二夫人的钱,也要悉数归还。” 二姨娘愣住了,四姨娘和五姨娘咬咬唇,也只得答应下来。 “好,只要你不告诉老爷,我们什么都愿意!” “对,欠二姐的钱,我们一定会还的。” 四姨娘五姨娘灰溜溜地走了,二姨娘看着赵月玑,欠身施礼“婉若多谢少奶奶。” 赵月玑急忙扶起她。 “二夫人,您是我的长辈,怎么能向我行礼呢?” 二姨娘抬起头,眼里有浅浅的泪花“我虽是二夫人,但多年来不受老爷宠爱,连带着我的儿子也不受重视,我性格懦弱,在这府中,没人真心拿我当姐妹。” 赵月玑微微皱起眉“二夫人……” 春信急忙递上锦帕,二夫人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她们瞧不起我,欺负我,四妹和五妹联手骗我,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一贯逆来顺受,若不是少奶奶帮忙,只怕我会一直忍受下去吧。” 赵月玑握住她的手“二夫人,您不是性格懦弱,您只不过是宽容善良,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有人欺负到头上了,也该反抗才是。” 二夫人反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日后有你在妄执城,我也安心许多。” 秋澈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切。 密室里,勾月一身白衣,双眼被蒙着。 擒云取下了蒙住她眼睛的布,勾月的身子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高大俊秀的玄衣男子。 丹凤眼,眸如点漆,鼻梁挺拔,薄唇紧抿,整个人冷峻且疏离。 勾月很是淡然“原来是妄执城的御少爷,那位小哥说,要带我见一位故交,御少爷并非流连风月之人,又怎会和勾月是故交?” 御少暄目光幽幽,不咸不淡地开口“即便身处于此,姑娘也不曾流露出丝毫惧意,不愧是蛮族女子。” 勾月一愣,不动声色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短刀。 “御少爷是什么意思?勾月不明白。” 御少暄走到勾月面前,注视着她。 “勾月姑娘小腿上的刺青,是蛮族特有的彼岸花。” 勾月的呼吸一滞,握住短刀的手微微颤抖。 “三途河边,彼岸花盛放,生死相隔,永不相见。” 第28章 清醒 x“很悲伤,不是吗?”御少暄看着勾月,“勾月姑娘心里,有着一个永不相见的人吗?” 御少暄拿出宣纸,上面是彼岸花的图案。 “你的刺青,如果从特定角度看,可以认做一个字远。” 勾月如遭雷击,她深吸一口气,再也不能克制自己保持冷静。 御少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二十三年前,前太子惠贪污腐败,克扣军饷,导致容军巍峨岭一役被贺兰军大败,皇上在太子府搜出黄金四百万两,天子震怒,将太子惠治罪,满门皆遭祸,太傅霍安及其子,容军统领霍远一并获罪,流放涯州,霍远在路途中,旧伤复发去世。” 勾月深吸一口气,眼神沉痛。 御少暄继续说“霍远将军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是一个蛮族女子,相传,她拥有绝世美貌,精通蛊术奇药,霍家被抄后,她也下落不明,有人说,她已经殉情,追随霍远而去。” 御少暄凝望着勾月的侧颜,眼神深沉“她若在世,也已经是徐娘半老的年纪,你却能保持少女的体态,蛮族蛊药的确高明。” 勾月没有说话。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何不将脸上的伤疤一并修复,恢复你的绝世容貌?” 勾月抬起头,望着远方,眼眸里有粼粼波光。 “因为,我要时刻提醒自己,远哥哥是怎么死的,那些人有多么可恨,血海深仇,永世难忘!” 勾月眼神一历,拔出短刀,朝御少暄刺去。 “少爷小心!”擒云往前一步,御少暄侧过身,勾月扑了个空,御少暄打掉她手里的刀,勾月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御少暄捡起地上的刀,看了擒云一眼,擒云上前,扶起勾月。 御少暄的手指拂过刀把上的绿宝石“现在还将霍将军的刀带在身上,姑娘果然情深意重。” 勾月站起身,怒视着他“还给我!不要用你的手碰他的东西!” 擒云急忙劝慰“勾月姑娘,你别急,我家少爷不是坏人。” “青瞬,是你吗?”一个声音响起,勾月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她缓缓转过身,安先生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勾月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霍太傅?您没死?” 安先生叹了一口气,泪眼婆娑“孩子,你受苦了。” 勾月冲过来,跪倒在安先生面前,声音哽咽。 “当年,你和远哥哥被流放涯州,我一路跟随,到了琅琊山,我看到一群杀手袭击你们,您被他们丢下山崖,远哥哥激烈反抗却还是葬身刀下,我冲出去想和他们拼命……” 勾月抬起手,颤抖地抚摸着脸上狰狞崎岖的刀疤。 “他们以为我死了,把我丢进了乱葬岗,我醒来以后,发誓要复仇,我去了卞幽城,化名勾月,开了勾月楼,就是等着有朝一日,可以见到仇人,将他们一一手刃!” 勾月的眼里满是恨意,安先生轻抚她的头发。 “青瞬,你对远儿情深意长,但是你一个人之力远远不够,我们要给霍家平反,给前太子平反,让远儿的牌位可进大容朝的忠武庙,永世受后人景仰。” 勾月的眼眸深处燃起一簇火苗,安先生看向御少暄。 “他是惠太子的外孙,皇族血脉。” 勾月身体一震,转过头。 御少暄长身玉立,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们要辅佐他,登上帝位,为太子殿下与我霍家翻案。” 勾月走到御少暄面前,欠身行礼“素羽青瞬誓死效忠于殿下。” “姑娘言重。”御少暄虚扶起勾月,“姑娘死里逃生,如此坚强,少暄佩服。” 擒云上前道“姑娘,你总是叫我小哥,我的名字是擒云,上穹宇,擒青云,是少爷给我取的。” 勾月微微一笑“擒云,真是个好名字。” “姑娘,你日后就留在妄执城,少爷给你找了一个新的容身之所。” “多谢殿下。”勾月再次行礼。 御少暄沉声道“不必多礼,不过,我还有一事,想问姑娘。” …… 不一会儿,御少暄从密室里走了出来,擒云跟在他身后。 “少爷,我先把勾月姑娘送出府,您……您怎么了?” 御少暄的眼神极其阴冷。 他方才问了勾月,的确,有位女子找她买过两种蛮族秘药。 一种可令人动情,另一种,则是能让女子的守宫砂,在服药后三个时辰消失。 根据勾月的描述,御少暄可以确定,买药的女子就是熙兰。 飞霞山上,是熙兰做局,让众人以为赵月玑失身于自己,是秘药的缘故,赵月玑的守宫砂才会消失。 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想要护着的女子,竟有如此阴险的心思。 御少暄失望、愤恨,但更多的是无限的悔恨。 自己为何如此浅显,只相信双眼看到的东西?竟然还怀疑赵月玑和顾景元…… 御少暄,你实在是愚蠢至极! “少爷。”擒云小声道,“您是不是因为,勾月姑娘的话……” 御少暄转过身,道“你送勾月出去,记住,务必要小心。” “是。” 韶光阁。 春信柳溪为赵月玑宽衣,解开发髻,赵月玑如瀑的黑发披散至腰间。 春信叹了口气,赵月玑看着她“春信,你怎么了?” 春信眉头紧锁,神情忧虑地说“少爷今晚又不留在韶光阁吗?唉,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柳溪也叹了口气。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了?御少暄不来才好呢!一来我和他又要吵架,我都烦了。” 她话音刚落,御少暄推门走了进来,他大步走到赵月玑面前,紧盯着她。 “你们都出去,今夜不必伺候。” 听到这句话,春信柳溪急忙施礼,低着头小跑出韶光阁。 “春信,柳溪!” 两人无视赵月玑的呼唤,关上门。 房间里,烛影摇曳,御少暄低垂着眼眸,高大的身影十分有压迫感。 赵月玑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 御少暄逼近,赵月玑扭过脸去,低声道“御少暄,你干嘛?” 第29章 夫妻之礼 即便不看御少暄,赵月玑也能感觉到他深邃的视线,她听见他说。 “我来与你行夫妻之礼。” “你,你说什么?!”赵月玑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她下意识想要逃,却被御少暄一把抓住。 赵月玑想要推开御少暄,男人像一座山一般难以撼动,赵月玑脚下一滑,跌坐在床上。 “啊!”赵月玑惊叫一声,御少暄俯身,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赵月玑闻到了酒味,她眉头一皱,用力一咬。 御少暄低笑一声“就没有新鲜的招数了?” 赵月玑的双手被钳制着,她大吼道“御少暄,你清醒一点!” 御少暄望着她,一字一句“我很清醒,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过。” 赵月玑咽了口唾沫,喃喃道“如果你真的清醒,怎么会想同我……你爱的人明明是熙兰。” 御少暄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赵月玑的脸颊和嘴唇。 他俯身,隔着指尖再次烙下一吻。 “赵月玑,你是我的妻子,你听好了,这件事情永远也不会改变。” “我唔!!”赵月玑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御少暄霸道的缠绵几乎要将她完全吞没。 到最后,赵月玑失去了理智,天地消失。 窗外飞来两只黄鹂鸟,互啄羽翼,婉转娇啼。 两人却无闲暇顾及。 春信和柳溪在门外偷笑。 “成了,少爷和少奶奶总算是圆房了!” “可不是吗,咱们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秋澈端着水盆走了过来,春信急忙拦住她。 “秋澈,今晚不用我们伺候了,这是少爷吩咐的。” 秋澈愣了愣,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面露喜色“我明白了,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就是啊,咱们还是回房睡觉,明天晚些时候再伺候少奶奶起床。” “就这架势,明天少奶奶起得了床吗?” “哈哈哈哈,你这话要是被少奶奶听去了,定会掌你的嘴!” 两人笑闹着走远了,秋澈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四下看了看,转身朝院子外面走去。 擒云从屋顶上翻了下来,他眼神一沉,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沉烟阁里,大夫人抬眸“你是说,御少暄和赵月玑行了周公之礼?” 秋澈点点头。 大夫人顿了一下,道“那也没什么,他们二人终归是夫妻,而且,他们早在成婚前,就有了肌肤之亲。” 秋澈继续说“还有,赵月玑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今天白天,她玩叶子戏,把之前所有输的都赢回来了不说,还拆穿了四夫人和五夫人的把戏,让她们把钱都还给了二夫人。” 大夫人看着镜中的自己,沉吟半晌,道“是我小瞧了那丫头。” 秋澈说“夫人,您也不必担心,依奴婢看,五少奶奶是小孩子心性,她不过想出口气,没什么深沉的心计,要不然也不会得罪四夫人和五夫人,偏帮默默无闻又不受宠的二夫人。” 大夫人瞪了她一眼。 “你把人想得太简单了,我感觉,赵月玑没有那么简单,或者说,御少暄没有那么简单。” 秋澈往前一步,黝黑的眸子里泛着光芒“夫人,您放宽心,大少爷就快要回来了。” “就是因为少凌快回来了本夫人才不能安心!”大夫人的眼神凌厉。 “本夫人要扫除一切障碍,确保少凌可以做妄执城的城主,你要盯紧御少暄和赵月玑,找准机会,让御少暄注意到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 黄鹂鸟儿结伴飞过城主府邸,秋日的夜,隐藏着些许的燥热。 灵月阁。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宁静,乳娘把十少爷从摇篮里抱起来,柔声细语地哄着。 “小少爷,不哭不哭,是不是饿了?” 四姨娘从床上坐了起来,烦躁地将玉枕扔在地上。 贴身丫鬟烟絮捡起枕头,上前一步“夫人,这是老爷送给您的合欢玉枕,您别拿这么珍贵的物件撒气呀。” 四姨娘望着哭闹不止的十少爷,眼神疲惫。 “怎么一到我房里就哭呢,也不能总送去大夫人那里,老爷会怪我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 烟絮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奴婢听说,最近城里来了几个蛮族人,他们手上有一种秘药,可以令人安睡,整整一夜都不会醒。” 四姨娘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说……不行,我是少瑞的亲娘,怎可对他下药?” 烟絮皱起眉,继续劝她“四夫人,您忘了,三夫人就是生完三少爷后,总是熬夜照顾,元气大伤,才导致容颜无法恢复的。” 闻言,四姨娘的眼里露出了恐慌的神情,她从自己的脸颊摸到脖子,沉吟半晌,道“那药,对人体有伤害吗?” 烟絮摇了摇头“只是能让小少爷安睡而已,小少爷这样,您也很心疼吧?” 四姨娘看向乳娘怀里的少瑞,婴孩啼哭着,双腿不停地蹬,娇嫩的外皮磨擦掉一层。 四姨娘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终究还是点了头。 清晨,阳光洒落在韶光阁的屋檐上,琉璃瓦泛起光芒,煞是好看。 赵月玑靠坐在床上,看着双眸紧闭的御少暄,叹了一口气。 昨晚,她与御少暄有了夫妻之实。 最开始的确是御少暄硬来,但之后,自己也半推半就,沉浸其中…… 赵月玑叹了口气,蜷缩起身子。 她想起了前世,赵熙兰自缢身亡后,锦弦把相生结和熙兰的遗书交给了她。 熙兰在遗书里写,她本想和长姐相亲相爱,但是无奈长姐百般折辱她。 她一心想要嫁给顾景元,也只不过是心有不甘。 前世熙兰的死有自己的原因,今生,她又抢了原本应该属于熙兰的夫婿,原本属于她的容后之位。 赵月玑攥紧了衣角,懊恼不已,这时,身边的御少暄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赵月玑急忙钻进被窝里,脑袋磕在了床沿上,她捂着额头,打了个滚。 御少暄挑了挑眉,大早上的,她又在干嘛? “呜呜呜……痛死了……”赵月玑咬着牙不敢出声。 一只手伸出来,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 四目相对,赵月玑咽了口唾沫,御少暄伸出手,轻揉她的额头。 “疼么?” 赵月玑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低垂着眼帘。 “还好……” 第30章 绝对不会爱上你 昨晚……” 听他提起昨晚,赵月玑犹如被刺痛一般,低下头,身子颤抖得更厉害。 御少暄见状,眼神冷了下去。 “昨晚的事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你就这样讨厌我?”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御少暄,朱唇轻启“御少暄,我绝对,绝对不会爱上你。” 她不可以爱上御少暄,不然,就是对熙兰彻底的背叛。 御少暄伸出的手握紧拳头,又颤抖着放下。 他站起身,拿起床边的衣物披在身上,大步离开了房间。 赵月玑失神地靠坐在床边,春信和柳溪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春信满脸笑容,做了一个万福“恭喜少奶奶,贺喜少奶奶。” 恭喜什么呀……赵月玑没精打采的。 柳溪上前,挽住赵月玑的胳膊“少奶奶一定累了吧?奴婢带您去沐浴。” 浴桶里面撒满了花瓣,赵月玑逐渐感觉内心平静了许多。 沐浴完,穿好衣物,赵月玑神清气爽地坐在桌边,丫鬟们端上早膳。 “花生乳酪、红枣茶、广寒糕、玉井饭……怎么还有饺子?” 云屏解释“昨晚,才算是少爷和少奶奶真正的新婚之夜,根据我们妄执城的习俗,早上就得吃饺子,饺子饺子,早生贵子。” 春信和柳溪笑了起来,盛了一个饺子到赵月玑碗里。 “早生贵子,实在是好寓意啊,少奶奶。” 赵月玑夹起饺子咬了一口,一个小丫鬟端上一碗药,云屏接过,递到赵月玑面前。 赵月玑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坐胎药。”云屏回答,“以后少爷和少奶奶每次同房,少奶奶都要喝坐胎药。” 赵月玑端起来,看着黑乎乎的药水,闻到浓郁的酸苦味,她立刻皱起了眉头。 “好难闻,可不可以不喝啊?” 云屏神情严肃“良药苦口,少奶奶还是喝了吧。” 春信和柳溪也上前劝道。 “对啊,少奶奶,喝了吧。” “奴婢给少奶奶准备了蜜饯,您服完药能解解苦味。” 赵月玑看了一眼站在她们身后的云屏,自己若不乖乖听话,怕是春信柳溪又要受罚。 赵月玑只好端起碗,眼一闭心一横,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果然又苦又酸,赵月玑漂亮的小脸皱在了一起,柳溪急忙拿出蜜饯,让她含上。 赵月玑望着空空的药碗和云屏满意的神情,叹了口气。 嫁给御少暄,果然是件苦差事! 书房里,御少暄的面前摆着一盘饺子,他抬起头,看着笑容灿烂的擒云。 “少爷,这是少奶奶房里送来的,您昨晚和少奶奶……” 御少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擒云捂住嘴,不说话了。 御少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眉宇间满是阴沉。 擒云眨了眨眼睛,凑过去,小声道“少爷,您是不是不行啊?” 御少暄眉毛一挑,拿起筷子头敲了擒云的脑门一下。 “啊,好痛!” “你在胡说什么?本少爷怎么可能不行?!” 擒云揉着额头,嘟囔道“那您怎么愁眉不展的?” 御少暄想起了赵月玑坚决的眼神。 “御少暄,我绝对,绝对不会爱上你。” 御少暄把筷子一扔,抬手扶额,擒云疑惑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御少暄抬起头,神情又恢复冷峻“算了,不说这个,这段时日你跟踪秋澈,有什么发现?” 擒云正色,道“秋澈果然常趁着夜深人静,离开朗月府,去城主府邸。” 御少暄眼神一凛。 擒云掏出金丝嵌珠翡翠镯,说“属下找人检查过了,这玉镯没问题。” 御少暄接过翡翠镯,手指轻触微凉的碧玉。 “少爷,要把镯子还给少奶奶吗?属下怕大夫人起疑。” 御少暄沉思了半晌,道“镯子我先收着,等日后找个理由再还给月玑,你再带几个暗卫,盯紧秋澈。” “属下遵命!”擒云眨了眨眼睛,“不过……月玑?” 御少暄的眉头皱了皱。 擒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可是少爷第一次称呼少奶奶的名字,月玑,着实好听啊~” 御少暄眼神一冷,举起筷子“你再叫一次试试看。” “哎哟哎哟,属下错了!”擒云抬手遮住脑袋,心说少爷还真是个醋坛子。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御少暄沉声问“什么人?”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奴婢是少奶奶房中的秋澈,来给少爷送玫瑰乳酪糕的。” 御少暄眼底漾起一抹幽暗,他看了擒云一眼,擒云走过去,打开门。 一股香粉味直冲鼻腔,擒云后退一步,打了个喷嚏。 秋澈端着食盘,扭着纤腰走了进来。 她低着头,却时不时地抬眸,秀丽的杏眼含着脉脉水光。 秋澈走到御少暄身边,打开食盒,端出一盘精致的玫瑰乳酪糕,语气婉转。 “这是奴婢亲手做的,少奶奶早膳用多了吃不下,让奴婢端给少爷尝尝。” 御少暄拿起一块儿,端详着“你手倒挺巧。” 秋澈眉开眼笑“多谢少爷夸奖。” “放这儿吧。” “是,奴婢告退。”秋澈放下食盒,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擒云打开窗,用手扇了扇风。 “这味儿可真呛,少爷,属下瞧那秋澈不安好心。” “她自然不安好心。”御少暄说。 “不过她背后是大夫人,她做什么自然都是大夫人授意,我们不可以打草惊蛇,还记得安先生教我们下棋吗?不动声色,请君入瓮。” 擒云一知半解的样子“下棋还是少爷您比较擅长。” 御少暄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擒云叹了口气。 “不过,属下觉得您也太不容易了,珍视的人就在身边,却处处受制,不敢亲近,倒还不如城东那个穷困潦倒的皮匠,他整天抱着媳妇招摇过市的,生怕人不知道他们夫妻恩爱。” 御少暄的手停住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刀光剑影,母亲倒在他的眼前。 “我的儿啊,你若能活下去,未来的路你注定孤独地走下去……” “小殿下,下棋第一步便是隐藏自己的真心,绝不可把弱点暴露于人前,不然,会给你,以及你爱的人带来灭顶之灾。” 御少暄放下了筷子,眼神再度变得冰冷,如同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撤下去吧,我不吃了。” 第31章 关心则乱 四姨娘和五姨娘在赵月玑这里吃了瘪,没脸面再踏足韶光阁。 倒是二姨娘,带了好些吃食和绸缎首饰,来找找赵月玑。 春信柳溪把二姨娘请进来,二姨娘难得打扮了一下,唇上点了胭脂。 发髻上宝蓝点翠,一袭珍珠妆花缎对襟裙,显得端庄优雅。 再细看,她的模样却是比大夫人和三姨娘都貌美年轻许多。 赵月玑向她行礼“二姨娘万福,二姨娘不似往日般清淡寡素,实在是光彩照人,娇艳夺目啊。” 二姨娘急忙扶起她,抿唇一笑“我年纪大了,论娇艳,哪里比得上少奶奶,四妹和五妹已经把之前我输给她们的钱财悉数还给我了,我带了些东西,来感谢少奶奶。” 赵月玑急忙道“二姨娘,您不必如此客气,月玑只是看不过去,举手之劳罢了。” 二姨娘握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少奶奶,你一定要收下,我房里的东西比不得其他人名贵,但都是我的一片心意。” 赵月玑看着她真诚的眼眸,微微笑了“那月玑,谢过姨娘。” 春信柳溪将二姨娘带的礼物拿进里屋,这时,赵月玑注意到,她身后躲着一个怯生生的男孩。 那男孩,请安那日,她在城主府邸见过。 二姨娘急忙将男孩拉出来,说道“少茗,快给你五嫂请安。” 男孩十一二岁模样,身形有些瘦弱,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却有些呆滞。 在母亲的提醒下,他抱拳行礼“少茗给嫂嫂请安。” 赵月玑笑了起来“快快免礼,你就是七少爷吧?你肚子饿不饿?我让春信柳溪带你去吃桂花糕。” 少茗舔了舔嘴唇,点点头。 “少茗!没规矩……”二姨娘的面色红了,赵月玑摆了摆手“二姨娘,少茗还小,您就随他去吧。” “谢谢嫂嫂!”少茗跟着春信柳溪跑了。 二姨娘和赵月玑坐到茶桌前,叹了口气“少茗这孩子让你见笑了,我入府多年,却只生了两个女儿,好不容易有了少茗,他却不怎么聪明,老爷不喜欢他。” 赵月玑给她倒茶,嘴里说“我瞧着,七少爷挺可爱的,他长大了,也一定是纯良善良之人。” “但愿吧。”二姨娘端起茶杯,勾起唇角,“我瞧着,五少奶奶倒茶的姿势是愈发标准了,看来云屏教导有方。” 闻言,赵月玑急忙诉苦“哎哟,二姨娘您不知道,云屏可严厉了,尤其是乞巧节快到了,我最近连走个路都要被她唠叨半天呢。” 二姨娘笑了“乞巧节是盛事,府上自然要重视些,不过啊,依我所见,要想真正受重视,还是得快些有孕才好。” “有孕?!” 二姨娘上手,摸了摸赵月玑的肚子,嘴里说“是啊,你和五少爷的夫妻之事如何,是否和谐?” 赵月玑被她直接的发问弄得瞠目结舌,她抓耳挠腮,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额,我,我们,我们……” 二姨娘见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锦盒,打开,里面是深褐色的膏体,散发着阵阵异香。 赵月玑好奇问道“二姨娘,这是……” 二姨娘神秘兮兮地说“这个呀,叫合欢膏,你将它燃烧在烛火中,可令人情动。” “这,这就不必了吧!”赵月玑正想拒绝,春信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接过锦盒。 “多谢二夫人!” “春信……” 屏风后面,秋澈望着春信手里的锦盒,眼底露出一抹深沉的笑意。 韶光阁外,御少暄和擒云并排走着,御少暄问“勾月可安置好了?” 擒云点点头,低声说“您在城中买的那栋楼,勾月姑娘改成了酒楼,取名洛水坊,勾月姑娘改名招摇,也用药易容了,不会被人认出。” “嗯,多派些暗卫,暗中保护。” “是。” 御少暄推开门,走进韶光阁,他与赵月玑四目相对。 想起昨晚的缠绵,还有方才二姨娘留下的合欢膏,赵月玑没由来心虚。 她急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御少暄看到了桌上的茶盏。 他心头一紧,大步走过去,问“谁来过了?” 赵月玑被他严厉的脸色吓了一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御少暄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抓住赵月玑的手腕,低声道“是不是嫡母来过了?” 赵月玑挣扎着,推开他,揉了揉生疼的手腕,春信急忙上前,说“少爷,方才二夫人来过。” “二夫人?”御少暄愣了一下,脸色有所缓和。 御少暄张了张嘴,看到了屏风后的秋澈,他的眼神凛然“你没有失礼吧?” 赵月玑皱起眉“当然没有!” 御少暄拂袖转身,大步离去,擒云急忙追了上去。 赵月玑盯着他的背影,嘟囔“莫名其妙。” “少爷!”擒云跑到御少暄身边,看着他的脸色,有些犹豫地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御少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擒云叹息一声“关心则乱,属下明白您的,只是少奶奶可能会误会了……” 御少暄开口,声音低沉“她误会我不要紧,我只怕,管不住自己的心,若是让旁人发现了我的弱点,对月玑做出什么,我……” 御少暄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掌控什么的恐惧和无力,擒云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少爷这样。 御少暄站在一棵树下,缓缓抬头,望着干枯的树叶,擒云站在他身边,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夜晚再度袭来。 赵月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御少暄为什么突然又对自己冷冰冰了,是因为自己说,绝对不会爱上他吗? 可是御少暄应该不会介意啊,他爱的人明明是熙兰。 赵月玑翻了个身,脑袋枕在胳膊上,帝王心海底针,她可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春信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在她耳边小声问“少奶奶,要点上合欢膏吗?” 赵月玑撇了撇嘴,语气强硬“不用了,御少暄不会来的。” 第32章 犹如诅咒 书房里,御少暄低垂着眼眸,绘着花园图纸,门开了,吱呀一声,带进几丝凉风。 御少暄抬起头,看到了手拿烛台的秋澈。 “少爷,奴婢看书房里的光线暗了,来为您点灯。” 秋澈一只手牵着裙摆,迈着轻盈莲步走到御少暄身边。 她俯身点灯,几缕黑发散落胸前,她凝望着御少暄俊朗的侧脸,媚眼如丝。 御少暄没有理会她,烛火摇曳中,御少暄闻到了一股异香。 不像是香粉的味道,像是某种香料,浓郁又带着些许甜味。 御少暄正想发问,突然感觉头晕目眩,燥热难忍。 他抬手扶额,摇晃了一下脑袋,一双柔软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御少暄抬起头,眼前是秋澈充满魅惑的脸。 “少爷,您不舒服吗?奴婢会按跷,让奴婢伺候您吧。” 秋澈的手游离到御少暄的胸口,如同蛇一般滑进了他的衣襟。 御少暄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阴冷。 “滚。” 御少暄将她推倒在地,秋澈哎哟一声,看到御少暄起身,有些踉跄地走出了书房。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少爷!” 门外响起柳溪焦急的呼喊声,赵月玑坐起身,门被撞开了,御少暄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床边,薄唇微启,呼吸声急促,赵月玑发现他的脸很红,眼底似有滚烫的火焰。 柳溪还在说“少爷,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奴婢去给您请大夫。” 御少暄俯身,搂住赵月玑,吻上了她的唇。 “哎呀~”柳溪娇羞一声,捂住眼睛,急急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赵月玑的手腕被御少暄攥着,她双眸紧闭。 周围的空气逐渐升温,暧昧的气息翻腾。 赵月玑微微侧过头,大口呼吸着。 她觉得,御少暄有点怪,他就像是……那夜在飞霞山陷阱里的模样。 “御少暄,难不成你又被?”赵月玑直起身,抚上他的额头。 烫得吓人! 赵月玑想起了二姨娘送来的合欢膏,难道说…… 赵月玑还没来得及思考,御少暄再次覆身,赵月玑挣扎着,嘴里说“御少暄,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月玑……”一声低沉的呼唤声响起,赵月玑的身体震了一下,她看向御少暄。 御少暄的发丝凌乱,呼吸急促,眼神却极其凌厉,不再像往日般克制,翻涌着令赵月玑胆战心惊的汹涌情愫。 “月玑,月玑……” 在一声声的呼唤中,赵月玑浑身战栗。 她感觉自己被推上浪尖,又失重堕下,四肢没有一点气力,只能随着延绵的呼吸沉浮。 烛影纠缠,桂花瓣从窗外飘进来,落在床头上,摇晃了一整夜。 天还未亮,御少暄坐在轩窗边,看着床上熟睡的赵月玑。 赵月玑双眸紧闭,雪白的颈脖上绽放着花瓣一般的红痕。 御少暄叹了口气,从衣袖里掏出一支锃亮的箭尖。 那是他唯一管小淮王要的东西,那支射中赤目玄豹头颅的木羽箭。 他对赵月玑,从一开始,就无法隐藏,情难自抑。 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出,若是有人用月玑要挟自己,若是她受到伤害…… 御少暄的脑海中浮现出满是鲜血的山崖,还有倒在鲜血中身体逐渐冰冷的母亲。 前太子的外孙,尊贵的皇族血脉,这一切,犹如诅咒。 御少暄用力握紧了箭尖,鲜血从掌心渗出,滴落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窗外桂花树下,擒云望着他孤独的身影,忧虑地叹了一口气。 辰时,赵月玑醒来时,御少暄已经离开了。 她穿着薄纱睡纱,坐在梳妆台前,愣愣地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 云屏拿着梳子,撩起她的长发,露出她脖子上的痕迹,春信急忙拉起她的衣襟遮挡。 “哎哟,这少爷也太不知节制了,不过……照这架势,怕是快要有小主子了吧?” 柳溪看了她一眼,捂着嘴笑了起来,云屏低下头,握紧了手里的檀木梳。 赵月玑的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她不懂御少暄。 为何对她凶巴巴的,却又总是与她缠绵? 是发泄?还是义务?但是以她对御少暄的认知,未来天子绝不会如此浅显。 赵月玑突然觉得,自己的处境似乎比前世还要艰险。 她凝望着镜中的倾城花颜,叹了一口气。 午时,妄执城中,洛水坊。 装潢优雅的琼玉阁,桌子上摆着好酒好菜。 一女子身着艳丽的浮光锦襦裙,发上簪着牡丹花。 芙蓉面,秋水眸,双唇饱满得如同枝头娇贵的樱桃,她不是少女年纪,褪去了青涩,一颦一笑更添风韵。 她为安先生添酒,一旁的擒云看呆了。 女子抿唇一笑“擒云小哥,你眼珠子都快落在奴家身上了。” 擒云脸一红,急忙移开视线,低声嘟囔“勾月……哦不是,招摇姑娘的秘药果然厉害。” 安先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青瞬只是恢复了她曾经不到十分之一的美貌而已。” 擒云挑了挑眉,不到十分之一就已经这么美了? 安先生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说“这是赵宰相给少暄的,我已经事先检查过。” 擒云上前一步,接过信件。 安先生看了擒云一眼“你还有话想说?” 擒云咽了口唾沫“属下很担心少爷。” 安先生放下酒杯,转过身“担心少暄?” 擒云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属下认为,少爷对赵家大小姐产生了情意,而且,少爷似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之前,他与二小姐有婚约时,也不曾像现在这般方寸大乱过,属下跟随少爷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样……” 招摇看着安先生,安先生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舒展开来。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此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保护好少爷就是。” 擒云面露喜色,抱拳道“属下为了少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擒云离开后,安先生叹了一口气。 第33章 赵家二小姐的婚配 他拿起酒杯,放在指间把玩。 “少暄九岁时,和母亲一起被大夫人赶出妄执城,还遇到了山贼,我救下他后,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断情。” 招摇愣住了。 安先生的眼底收敛着复杂深沉的神色,他徐徐道“少暄要走的路注定艰险万分,若他爱上某个人,便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她手上,一步错,便会万劫不复。” 招摇若有所思“可是五少爷之前,也对赵家二小姐一往情深。” 安先生摇了摇头“我看着少暄长大,我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他对赵熙兰不是爱,所以我有自信,就算他娶了赵熙兰,也不会被她牵绊心神误了大事,但是,赵月玑不一样,提起她时,少暄的眼神……” 招摇起身倒酒,目光深远“但是,爱上一个人是无法控制的,如果真要彻底断情断爱,五少爷也未免太孤独了。” “孤独?”安先生低头苦笑,“王位之下,血流成河,区区孤独有何可惧?” 招摇没有说话,安先生看着她,道“青瞬,帮我制一种药,必要时,我会用到少暄身上。” 招摇眉头微皱,过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 擒云走进书房,把信件交给御少暄,御少暄右手缠着绷布,擒云小声道“少爷,要不属下替您拆信吧。” “不用。”御少暄神色淡然,拆开信件,眼底泛出些许光彩。 “赵将军麾下的伏天军屡次击退贺兰军,又立下一桩战功。” 闻言,擒云露出兴奋的表情“赵将军镇守边境,那妖宦的手伸不到那么长,伏天军骁勇善战,不似其他容军般涣散,日后,定能助少爷一臂之力。” 御少暄继续往下看,他的眉毛扬了扬,流露出些许惊讶,随后又归于平静。 擒云疑惑问道“少爷,怎么了?” “赵家二小姐即将婚配。” “婚配?是谁家公子。” “卞幽城少主,顾景元。” 擒云瞪大了眼睛“什么?二小姐和顾少主?这……” 放下信,御少暄冷笑一声,低声说“估计归功于蛮族秘药吧,熙兰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思,怕是谋划已久了。” 擒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家少爷的脸色“少爷,二小姐和顾少主成婚,您不会介意吧?” “我自然不会介意,不过……”御少暄沉吟,眼神晦暗下去,“不知道那个人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那个人?擒云只是眨眨眼睛就反应了过来,指的是少奶奶吧。 御少暄没有再说话,他折起信件,撕成两半,放进水盆里化掉。 城主宅邸,云络阁。 御城主提笔练字,大夫人在一旁磨墨。 “对了,今早卞幽城来信,顾景元即将迎娶赵家二小姐。” 大夫人愣了一下“赵家二小姐吗?还真是阴差阳错,本来与二小姐有婚约的是少暄,月玑也与顾少主两情相悦,哪知道到最后,月玑和少暄成了婚,二小姐和顾少主……” “真是乱套。”御城主下笔有力,大夫人微微一笑“孩子们的事,随他们去吧。” 墨笔在纸上缓缓推开,游龙一般,构成了一个“静”字。 御城主放下笔,说“后天的赏花会,本座邀请了赵宰相,他会带着家中亲眷出席,本座怕到时候局面尴尬,可否要让少暄和月玑回避?” 大夫人略微抬眸,方才秋澈来向她禀报,勾引御少暄一事失败了。 御少暄在合欢膏的药效下,竟然强撑着去了赵月玑房中。 眼下正好是一个机会,让她好好看清楚,御少暄到底是真的不在乎赵月玑,还是做戏给旁人看。 大夫人拿过锦帕给御城主擦手,劝说道“老爷,二小姐和顾少主的婚事已成定局,何必躲避?而且,赵宰相来我们妄执城,若是没有见到他的掌上明珠,怕是会有微词。” 御城主眉毛一挑,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赏花会的事情,你督促筹办。” “妾身知道。” “对了,小淮王这几日住在我们城中,你知道吗?” 大夫人一愣“小淮王?最近城里开了一家洛水坊,歌舞升平好生热闹,小淮王素好寻花问柳,怕是为了那位名叫招摇的花魁吧。” 御城主嗤笑一声,道“淮王就一个儿子,还这么不中用,罢了,好歹是皇亲国戚,你差人去请小淮王也参加赏花会吧。” 大夫人温婉一笑“妾身明白了。” 吩咐完事情,御城主放下笔走了,大夫人拿起桌上的字,眼底闪烁着光芒。 “凌儿,把老爷的字裱起来,放进书房。” “是,夫人。” “赏花会?”赵月玑咬了一口茶果子,眨巴着杏仁眼。 云屏身姿挺拔,解释道“没错,地点在青鸾山,赏花会上采的花不仅可以做糕点酿酒,还能制成香囊,在乞巧节那天赠给心爱的男子。” 赵月玑嚼着糕点,云屏瞥了她一眼,皱起眉“少奶奶怎么又在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都穿不下乞巧节的盛装了。” “啊?没有那么夸张吧。”赵月玑放下茶果子,嘴里嘟囔。 “是那些衣服太小了,再说了,那么苦的坐胎药,我都听话喝了,还不让我吃点甜的啊……” “少奶奶,您就别抱怨了,到时候衣服太小,难受的还是您。” 云屏把茶果子端下去了,赵月玑一脸闷闷不乐。 春信安慰道“少奶奶,您别难过了,赏花会那天,宰相也要来呢!” 赵月玑的眼眸亮了起来,她好久没有见到父亲了。 这时,丫鬟拿着两件衣服走了进来,欠身行礼。 “少奶奶,城主派人送来了您与少爷在赏花会上要穿的衣服。” 春信一脸高兴“是阙州的雨丝锦,这布料可名贵呢。” 丫鬟道“少奶奶,您先试试衣服,大小尺寸是否合适。” 赵月玑点了点头,春信柳溪接过衣服,带赵月玑去里面换了。 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韶光阁门口,秋澈的双眸亮了起来。 “少爷,您来了。” 第34章 偷偷溜出去 御少暄看了一眼丫鬟手里的衣服,秋澈殷勤地上前“少爷,这是赏花会的衣服,奴婢伺候您换上吧。” 御少暄拿过衣服,冷冷丢下一句“不必了。” 便朝里屋走去,秋澈看着他的背影,不甘心地咬了咬唇。 里屋传来女子的嬉笑声。 “柳溪,不对,腰带不是这么系的!” “咱们少奶奶的皮肤是越来越好了,又白又嫩,滑溜溜的,像刚做好的雪花牛乳酥~!” “好你个柳溪,越来越贫嘴了,来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雪花牛乳酥!” “哈哈哈哈少奶奶,您别闹了!” “柳溪,别同少奶奶闹了,你看,带子都打结了。” 御少暄的喉结动了动,他抬手推开门,赵月玑背对着他,春信和柳溪正解着衣带上的结。 看到御少暄,春信正想出声,御少暄抬手制止了她。 他挥挥手,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御少暄上前,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替赵月玑整理着纠缠在一起的衣带。 赵月玑浑然不知,自顾自地嘟囔“春信,柳溪,咱们到这妄执城也快半个月了吧?” 御少暄微微一顿。 赵月玑叹了口气“我好想爹爹,祖奶奶,还有两位妹妹。” 御少暄的眼神冷了下来,他继续解衣带。 “不过,赏花会那天就能看到他们了,我真的很高兴,你们也是吧?” 御少暄没有回答。 “春信,柳溪?”赵月玑转过身,衣带散落,身上的褙子也顺着肩膀滑落在地。 赵月玑只穿一件齐胸襦裙,看到御少暄,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抬手遮住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一不留神,脚踩到地上的衣服,滑了一跤。 “啊!” 御少暄伸出手,扶住她。 男人微微勾起唇角“遮什么?有什么我没看过的?” 赵月玑红着脸嘟囔“轻浮。” 御少暄俯身,捡起长褙,披在赵月玑身上,大手从冰凉的雨丝锦上缓缓划过。 “挺合身的,颜色很适合你。”他低沉的声音在赵月玑耳畔响起。 赵月玑看到了他手上的绷布,问道“御少暄,你的手怎么了?” 御少暄愣了一下,握紧拳头,背到身后。 得,又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赵月玑撇撇嘴,打量着铜镜,不再理会他。 突然,她从镜中瞥见,身后的御少暄竟然开始宽衣解带。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大白天的,你做什么?” “试衣服。” 御少暄一脸的理所当然,他褪下玄色素面袍,露出宽阔的肩膀、健硕的胸膛。 他摸了摸后背,故意倒吸一口凉气“嘶,你说你,怎么这么野蛮,居然还抓人。” 赵月玑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绯红云霞。 她整理好衣服,转身就往外走,御少暄一把拉住她。 “又干嘛?!”赵月玑一双杏眼没好气地瞪着男人。 御少暄扬了扬眉“伺候的丫鬟不在,自然是你帮忙。” 赵月玑深吸一口气,见御少暄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他面前。 御少暄张开双臂,赵月玑踮起脚尖,帮他穿上里衫。 男人的双眸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几乎要在她脸上烧出个洞,赵月玑却视若无睹。 穿好圆领外袍,白玉柔荑环绕过御少暄的腰,替他系腰带,赵月玑的侧脸轻贴着御少暄的胸口。 御少暄低垂着眼帘,望着那凌乱青丝下,小巧精致的鼻尖,呼吸逐渐深沉。 过了一会儿,赵月玑直起身。 “好了。”她打量着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心不由得怦怦跳了起来。 “挺合身的。”赵月玑低声说,御少暄看了她许久,抓住她的手腕,转身走出了里屋。 韶光阁的正堂,擒云不知何时来了,看到御少暄和赵月玑,他眼前一亮。 “少爷,您穿这一身可真好看!” 春信也笑了起来“咱们少奶奶好漂亮,和少爷真是一对璧人呢。” 秋澈凝望着两人,有些嫉妒地低下头。 御少暄问擒云“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吗?” 擒云抱拳,回答道“少爷,方才老爷派人送来了南洲的货品,让您清点一下。” 御少暄点点头“酉时让人抬进书房吧。” “是。” “酉时?”赵月玑眼珠子一转,她往前一步,“也就是说,你今晚不回房吗?” 御少暄愣了一下,俯身,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你什么意思?” 太近了!赵月玑别过头,喃喃道“我,我没什么意思。” 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被御少暄捕捉,御少暄眯起了眸子,他直起身。 “照顾好你们少奶奶。”嘱咐几句后,御少暄离开了韶光阁。 赵月玑伸了个懒腰,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都退下吧,就留春信柳溪在房中伺候就可以了。” “是。” 丫鬟们纷纷退出房间,赵月玑见状,招了招手,春信和柳溪凑了上去。 赵月玑小声和她们咬耳朵“今晚御少暄不回房,我们偷偷溜出去吧。” “什么?!少奶奶您……!”柳溪大惊失色,赵月玑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低声些。 春信微微皱起眉“少奶奶,您想做什么啊?” 赵月玑神秘兮兮地说“听人说,城中开了一家洛水坊,夜夜笙歌,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柳溪有些疑惑“可是少奶奶,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洛水坊的花魁招摇,擅制奇药,城西的穆姑娘,遭遇火灾毁容,吃了招摇姑娘的药,一夜之间长出新皮肉,恢复了花容月貌。” 见春信和柳溪还是疑惑,赵月玑喃喃道“我在想,招摇姑娘的药能让人的身体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说不定,她会知道我的守宫砂,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原来如此!”柳溪瞪大了眼睛,“少奶奶,您是想查这件事啊?!” 春信有些顾虑“可是少奶奶,就算咱们能成功溜出朗月府,我们三个就这样去洛水坊,也太显眼了吧。” “这个啊,我早就想好了。”赵月玑微微一笑。 她走到衣箱前,打开,从最里层拿出了三套男装。 第35章 心性单纯 柳溪的眸子亮了起来,赵月玑眨了眨眼睛“还记得以前在府上吗?我们经常扮男装去园子听戏。” 春信捂嘴笑了“当然记得了!少奶奶还因为太过俊俏,被当家花旦瞧上,送了香香的手帕呢!” 三人又笑作一团,赵月玑捏着衣服,下定了决心。 “等入夜了,咱们就行动!” 亥时,夜幕降临。 书房,御少暄搁下笔,擒云拍了拍肩膀,道“总算都清点完了,老爷也真是的,好差事都交给大少爷,就让您做这些繁琐的苦差。” 御少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擒云撇嘴道“是属下失言了。” 御少暄站起身,擒云道“少爷,少奶奶这时候估计已经歇下了,您今晚要睡在书房吗?” 御少暄薄唇紧抿,沉吟半晌,道“擒云,你知道吗,月玑说她很想念家人,想念赵宰相,老太君,还有她的妹妹。” 擒云愣住了。 御少暄低声呢喃“以前,我觉得她蛮横跋扈,处处欺负熙兰,但现在看来,她是心性单纯,连身边人的心思都无法识破,又如何能隐藏自己的心思?” 擒云反应了过来。 “少爷是觉得,白天少奶奶的反应有些奇怪?” 御少暄眼神一沉。 “她为何在乎我今晚回不回房,她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此刻,韶光阁里没有点灯,一片安静。 赵月玑和春信柳溪换好男装,赵月玑穿着竹青色水纹袖衫,黑发高高盘起,面如冠玉,目光炯炯。 俨然一个斯文俊秀的小公子。 春信把折扇递给赵月玑,赵月玑动作潇洒地开扇。 柳溪凑上来,轻轻撞了赵月玑一下。 “哎呀,这位公子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怕是全城待字闺中的姑娘都要为之倾倒吧~?” 赵月玑捂着嘴笑了,过了一会儿,她正色,压低了声音“记住,我们不是去玩的,一定要想办法接近招摇姑娘。” 春信柳溪点了点头。 “明白!!” 三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沿着墙根,躲开巡逻的侍卫,绕过庭院,从后门溜出了朗月府。 春信小声说“这朗月府看上去戒备森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跑出来了,比在家里还简单!” 御少暄从后门走出来,擒云从树下翻下来,站在他身边,看着三人的背影。 “少奶奶应该没有发现,是我们故意放她们离开的吧?这么晚了,少奶奶带着两个丫鬟去哪里呢?这要是放在话本里,简直就是幽会私奔的桥段。” 御少暄的眼神像刀一样剜去,擒云抬起手,拍了自己一巴掌。 御少暄阴沉着脸,跟了上去。 妄执城中央,不夜城。 一栋灯火通明的楼屹立在街道边,飞檐下挂着铃铛,香风吹来,叮咚作响。 楼宇后面就是洛水湖,湖中一轮明月,在波光中朦胧柔和。 这个时辰了,门口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 赵月玑挽着春信,朝柳溪招手“柳溪,快一点!” “少……公子,您等等我!” 三人走进了洛水坊。 紧接着,御少暄和擒云也站在了洛水坊门口。 擒云瞪大了眼睛“洛水坊?难道少奶奶发现了勾月姑娘的身份?” 御少暄神情冷峻,跨步走了进去。 洛水坊内,热闹盛大。 乐师们演奏着悠扬的乐曲,舞姬长袖飞扬,旋转中是一张张娇媚的脸庞。 空气中弥漫的香味让人飘飘欲仙。 “嗯,好香啊~”赵月玑深吸一口气,这味道甜甜的。 这时,她注意到客人中,有一个蓝衣男子。 男子长发披散,衣襟敞开,斜倚在座位上,身边围绕着一群莺莺燕燕。 赵月玑看到了他的脸,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潋滟勾人。 “小淮王?!”赵月玑急忙举起扇子挡在面前。 他怎么也在妄执城?他不会认出自己吧? 容谙执着酒杯,看着那抹手足无措的身影,勾起唇角。 “真有意思,洛水坊果然美人多,连客人都是倾国倾城呢。” 一旁的姑娘给他倒酒“谙公子怎么连我们的客人都瞧上了,一会儿招摇出场,那才真的是倾国倾城呢。” 容谙捏了捏她的下巴,姿态风流地给她喂酒。 “环肥燕瘦,各有颜色。” 赵月玑特意选了一个离小淮王很远的地方坐下,几个姑娘围上来,搂着她拉拉扯扯。 春信柳溪掏出银子,将她们打发。 春信粗着嗓音说“我家公子只为了招摇姑娘一人来。” “哎哟大爷,这儿的男人,谁不是为了招摇姑娘来的啊?” 御少暄坐在她身后,他容貌俊朗,即便身处烟花之地也如松柏般挺拔。 他对美艳女子的莺声艳语充耳不闻,一双冷峻的眸子紧盯着赵月玑的背影。 倒是一旁的擒云有些招架不住了。 “姑娘,你别扯我头发,也别拽我腰带!啊!少爷!” 擒云躲到了御少暄身后,一张娃娃脸红得能滴血,姑娘们掩唇笑了起来。 突然,乐声停止了,舞姬们退至一边。 赵月玑疑惑地端起酒杯,听到身旁男子发出兴奋的声音“招摇姑娘出来了!” “是招摇姑娘!” 赵月玑好奇地看向台上。 一阵曼妙的歌声响起“渺渺碧波,一池寒月,身作蜉蝣心作秋。” 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抓着水蓝色的绸带,从天花板上缓缓落下。 她唱着凄婉的歌曲,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发丝都仿佛在发光。 赵月玑看呆了。 “她就是招摇啊?不愧是花魁,真是太美了……” 女子踏在舞台上,紧闭双眸,微微仰头,颈脖的弧度十分优美。 一片花瓣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她有所感应般睁开眼,手腕挽了一个花。 乐师弹起了琵琶,招摇随着乐声起舞,嘴里唱着。 “世事一场戏,人生几度秋,桥下春波绿,惊鸿照影来……” 招摇的腰肢柔软,舞步轻盈,身上的衣衫如同烟雾一般朦胧灵动。 宽敞辉煌的大堂里,只有琵琶声和招摇的歌声,却没有一个人喧哗。 擒云双目失神,喃喃道“这首小调竟然被她唱得这样美……” 御少暄看了他一眼,打趣道“怎么,你迷上她了?” “怎,怎么可能?!”擒云脸一红,低下头去。 一曲完毕,招摇站定,微微欠身,洛水坊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第36章 弱点 招摇!!招摇姑娘!!” “招摇姑娘!你太美了!我爱你!” 赵月玑站起身,鼓着掌欢呼“跳得好,跳得太好了!!” 御少暄看着她,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时,他注意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有人和他一样,关注着赵月玑。 顺着视线望去,御少暄看到了一个比女子好美的男子。 小淮王?御少暄皱起眉。 容谙的视线不像其他男子一般落在招摇身上,而是略带玩味,似笑非笑地望着赵月玑。 御少暄感觉喉头气血翻涌,他挑挑眉,握紧了拳头。 一个发髻上饰着红花,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扭着腰上台,她拍了拍手,大声道。 “竞花价最高者,招摇今夜只为他所舞!” 此言一出,洛水坊里沸腾了,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五百两!” “五百两也好意思喊出来?八百两!” “九百两!” “一千两!”赵月玑举起手,大声喊。 周围安静下来,众人打量着她,议论纷纷。 春信扯了扯赵月玑的衣角,小声道“少奶奶,您做什么啊?” 赵月玑低声回答“不是要想办法和招摇姑娘单独相处吗?眼下就是机会。” 御少暄挑了挑眉,拿起酒壶,不动声色。 一个好听的,犹如翡翠碰撞的声音响起“一千五百两。” 御少暄的手一顿,抬起头,看到了笑容风流的容谙。 小淮王?!赵月玑吓了一跳,急忙展开扇子,转过头,故意压低声音“一千八百两。” 容谙不紧不慢,继续还价“两千两。” “两,两千五百两!” 擒云倒吸一口凉气“少爷,您不阻止少奶奶吗?” 御少暄眸如点漆,神色深沉“她高兴就好。” “啊?!”擒云无奈摇头,色令智昏啊,少爷你变了。 “三千两!!”赵月玑直接喊出来,小淮王微微一笑,朝她举起酒杯。 “恭喜这位……咳咳,公子,抱得美人归。” 赵月玑抱了一下拳,躲避着他的视线,走到台上,拉住招摇的手,往楼上走去。 中年女子摇着扇子追了上去“哎哟公子,您别急呀~招摇还得准备一下呢,我先带您去房间。” 大堂内接着奏乐,容谙站起身,身边的女子不舍地挽留他。 “谙公子,你要去哪儿?” “我?我去找美人呀。”容谙眯起眼睛,笑得像只猫一样。 御少暄看到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他皱起眉,握紧了酒杯。 容谙走在二楼的木地板上,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过身,空无一人。 “是我想多了?”容谙耸了耸肩,回过头,御少暄出现在他眼前。 “哎呀,吓我一跳!”容谙拍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 看着面无表情的御少暄,他再次笑了起来,眉梢眼角舒展,如同春风中的杨柳。 “原来是御少爷,御少爷新婚燕尔,怎么会抛下家中娇妻,流连这烟花之地呢?” 御少暄冷冷地看着他“你认出她了。” 容谙愣了愣,倒也不抵赖“我可是风月老手,女子的身形我一眼便能看出,更何况,还是那样美丽的女子。” 御少暄的眼神又阴沉了几分。 “小淮王,我从之前就很好奇,为何你对于她的事情,总是过分在意?” 容谙沉吟半晌,脸上的笑意未有收敛“因为赵家。” “赵家?”御少暄长眉一挑,“我以为小淮王无心朝堂。” 容谙眨了眨眼睛“朝堂,我自然是没兴趣,但我对美人很感兴趣,总角之年,我见过赵家小姐一面,她非俗物,我一见倾心,多年以来念念不忘。” 御少暄抓住他的衣领,紧咬着牙,眼神犹如一只暴戾的野兽。 “小淮王还是忘了吧,月玑现在是我的妻子。” 容谙摇摇晃晃的,望着他紧攥自己衣领的手,乌黑澄澈的眸里泛起了涟漪。 “竟然引得一向不争不抢的御少爷如此失控,赵家小姐还真有本事。” 一瞬间,御少暄恢复了冷静,他放开容谙,转过身。 “天色不早了,既然小淮王没有竞得花魁,还请你早日归去吧。” 看着御少暄的背影,容谙脸上放荡不羁的笑容一扫而空。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捂住一只眼睛,嘴里低声呢喃。 “御少暄,你怕是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可怕吧?野兽在露出獠牙的时候,同时也会暴露自己的弱点啊……” 芙蓉阁内。 赵月玑坐在梨花木椅上,打量着陈设奢华的房间。 桌子上摆着酒壶和两个酒杯,赵月玑好奇地打开盖子,嗅了嗅,好香呀! 她从未喝过这么香的酒。 赵月玑忍不住给自己倒了一杯,抬手饮了下去。 入口绵厚,顺着舌头滑进了喉咙里,然后才尝到香味。 那香味缠绕着舌尖和鼻腔,浓郁得久久不散。 “哇,真是难得一见的美酒!”赵月玑眼睛一亮,又倒了一杯,喝了下去。 不知第几杯后,门开了,招摇走了进来,赵月玑急忙起身,把酒杯藏在身后。 招摇关上门,笑容妩媚,声音简直能把人骨头酥掉。 “公子,久等了吧?” 赵月玑摇了摇头,双唇微启,打了个酒嗝,她急忙捂住嘴。 招摇迈着莲步走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赵月玑,然后娇滴滴地扑进了她怀里。 “公子,春宵苦短,让招摇服侍你睡下吧。” “啊?!不是,不是的,招摇姑娘,你等一下……” 赵月玑被招摇一把推倒在床,她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自己,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 “招摇姑娘,我,我……” 招摇见她这样,掩唇一笑,撩拨着衣袖,道“好了,不逗你了,你扮成男装来洛水坊做什么?该不会真的是为了与我共度春宵吧?” 赵月玑愣了愣,低声嗫嚅“你,你识破我了?” “我可是女人堆里长起来的,怎么可能识不破?你皮肤白皙,吹弹可破,柳腰纤纤,五官柔和小巧,不仅是女子,还是个万里挑一的绝色美人儿呢,守在门口的那两位小公子,也是女子吧。” 闻言,赵月玑露出了惭愧的表情“对不起,招摇姑娘,我骗了你,但我不是坏人!” 第37章 你可以爱我吗 招摇看着她,歪了歪头。 “你扮男装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是想见你,我想问你一件事!” 招摇不解“何事?” 赵月玑说道“招摇姑娘会制作各种奇药,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药,服用后会令女子的守宫砂消失?” 招摇愣了一下,神色变得凝重“你问这么做什么?” 赵月玑咬了咬唇,坦然道“实不相瞒,我怀疑自己被人下了这种药。” 招摇的瞳孔震了一下,她打量着赵月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难道说,你就是……” 她话音还未落,赵月玑感觉一阵眩晕,站立不稳,靠着床头坐下。 招摇急忙上前“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赵月玑抬起头,一张漂亮的脸蛋红红的,眼神也有些迷蒙。 “好热,好难受……” 赵月玑拉扯着自己的衣领,招摇愣了一下,回身看了眼桌上的酒杯,急了。 “你是不是喝了桌上的酒?哎呀,这下可糟了!” 门外响起春信柳溪的惊呼声。 “少爷?!您怎么来了?” “少爷,您别进去!” 御少暄推门走进来,他大步走到赵月玑面前,抓住赵月玑的手腕,赵月玑呜咽一声,浑身无力地倒在了他怀里。 御少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竟面红耳赤地僵硬在原地。 招摇叹了一口气“她果然是赵家大小姐。” 御少暄看着她“她找你,是想问药的事?” 招摇点了点头“赵家大小姐很聪明,已经猜到了是药物作怪,都怪我,如果当初知道那药是用在她身上,我定不会助纣为虐,让赵大小姐趟这趟浑水。” 御少暄陷入了沉默,招摇看着他,试探问道“小殿下要告诉她吗?” 御少暄看着怀里眼神涣散的赵月玑,叹了口气“等她清醒了来吧,她这是喝醉了?” 招摇苦笑“如果仅仅是喝醉倒还好了,只是那酒里有……” “酒里有什么?”御少暄眼神一凛。 招摇急忙道“少爷您别紧张,其实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只要……” 招摇俯到御少暄耳边说了什么,御少暄愣了一下,面上维持着平常,耳朵根却红得能滴血。 “我知道了。” 招摇笑着“那这间房,我就留给你们了。” 说罢,招摇退出了芙蓉阁,顺便带走了春信和柳溪。 御少暄把赵月玑扶到床边,声音低沉“月玑,你能自己走吗?” 赵月玑眼神朦胧地看着他,嘟囔“你是谁啊?怎么长得这么像御少暄?” “……” 赵月玑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你是御少暄吗?你跟他一样俊俏,但你一定不是他……” 御少暄搂着她,耐心地问“为什么?” 赵月玑扯着他的衣襟,嘟起嘴“因为御少暄才不会对我这么温柔,不会叫我月玑,在他的心里,我是一个飞扬跋扈,总是欺负他心爱女子的,毒妇!” 赵月玑重心不稳,御少暄急忙搂住她。 “你真的是一个醉鬼。” 赵月玑抬起头,看了御少暄许久,然后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亲了上去。 御少暄瞪大了眼睛。 等赵月玑放开他时,她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嘿嘿,这个梦好真实,不管了,反正是梦。” “赵月玑,你清醒一点!” 赵月玑再次吻上了御少暄的唇,她的唇冰凉,呼吸间带着醉人的酒香。 御少暄跌坐在床上,赵月玑也爬了上来,按住御少暄的手腕。 迎着御少暄惊诧的眼神,赵月玑自顾自地嘟囔“烦死了,你们怎么都这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受待见。” “我只是希望可以弥补以前做错的事情而已,可是为什么一切都失控了?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御少暄感觉一滴眼泪落在了自己脸上,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赵月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怎么那么倒霉啊,顾景元就算了,又被你缠上……” 御少暄咬了咬牙,一个翻身,压制住赵月玑。 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气“又是顾景元,怎么,你还惦记着他?” 还未等赵月玑回答,御少暄吻了一下她发红的眼眶。 “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月玑。” 赵月玑感觉呼吸快要停止了,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御少暄修长的手指轻抚赵月玑的脸颊。 “招摇跟我说了药的功效,明天醒来以后,你会统统忘记吧?” 御少暄抱起赵月玑,脸埋在她的肩膀上。 “陪伴在我身边,也许会受伤,但是,你能等等我吗,等我走上那个位置,我可以许你一切。” 御少暄吻上赵月玑,赵月玑的意识有些不清楚了,只能迷迷糊糊地回应。 “等到那个时候,你可以爱我吗?” 赵月玑昂起下巴,双目失神,霎时间,天旋地转,万物静籁。 还未到卯时,御少暄抱着筋疲力尽的赵月玑走出了芙蓉阁。 靠在走廊上小憩的擒云睁开眼,上前去。 “少爷,少奶奶她……” 御少暄举起一根手指示意擒云小声点。 他看了一眼熟睡的赵月玑,道“我先带她回府,万一秋澈发现我们不在,会有麻烦。” 擒云点了点头“少爷放心,春信柳溪两位姑娘在隔壁房间睡着了,等她们醒了,属下会带她们回府。” 御少暄抱着赵月玑离开了。 朗月府,小厮刚打开门,御城主和大夫人就带着人走了进来。 小厮吓了一跳,急忙追上去“城主,大夫人,您们怎么来了,还这么早呢。” 御城主眉宇间满是阴云,大夫人劝慰着他“老爷,您别急,少暄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兴许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御城主沉声道,“宵禁之后彻夜不归,他眼里还有本座吗?!” 大夫人叹了口气,心下窃喜,还好自己安插了秋澈这枚棋子,前来禀报她御少暄和赵月玑一夜未归。 城主最讲规矩,虽然御少暄目前没有什么威胁,但提前扼杀火花也不是什么坏处。 小厮连滚带爬,嘴里劝着“老爷,老爷……” 御城主走到韶光阁门口,冷哼一声推开门。 第38章 赏花会 御少暄和赵月玑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听到响声,御少暄睁开眼,想要起身。 “父亲,您怎么来了?” 御城主抬手制止住他,神态略有缓和“本座来看看你。” “父亲来了,儿子岂有不起身请安的道理?” “不用了。”御城主看了眼熟睡的赵月玑,他转过身,对大夫人说“你不是说,少暄一夜未归吗?” 大夫人有些支支吾吾“妾身,妾身……” 御少暄开口道“没想到嫡母如此关心儿子府中之事,儿子倍觉感动。” 御城主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身子一颤,低下头。 御城主沉声道“你们新婚,感情好是好事,再睡一会儿吧。” 御少暄一贯的低眉顺眼“多谢父亲。” 御城主瞪了大夫人一眼,转身走了,大夫人急忙跟了上去。 御少暄松了一口气,他掀开被子,赵月玑还穿着男装,她呜咽一声,蜷缩起身体。 御少暄伸出手,轻轻撩拨赵月玑的长发,赵月玑的眉头皱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醒了?”御少暄的手撑着头,赵月玑打了个呵欠,视线逐渐清晰。 御少暄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猛地起身,额头磕到了床沿上。 “哎呀!”赵月玑捂住脑袋,在床上打滚。 御少暄低笑一声,眉眼温柔地看着她。 赵月玑揉着额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男装,昨晚的回忆慢慢回到脑海中。 她和春信柳溪女扮男装去洛水坊,她竞下了花魁,可以和招摇共度一夜。 她似乎喝了很多酒,问了招摇关于守宫砂的事情,招摇回答她了吗?她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御少暄来了,然后…… 赵月玑感觉脑袋一阵顿痛,就像是她的记忆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 “怎么回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御少暄,你怎么会出现在洛水坊?难道你去喝花酒?!” “笨蛋。”御少暄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我是去找你的,你以为你能骗过我?” 赵月玑眨了眨大眼睛。 御少暄低垂着眼帘看她“你去洛水坊是想干什么?” 赵月玑张了张嘴,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我,我只是想去见识一下。” 赵月玑急忙坐起身,四处张望,转移话题“春信和柳溪呢?” 御少暄不紧不慢地说“放心吧,她们没事,擒云会把她们平安送回来。” 他话音刚落,春信柳溪推门而入。 春信欠身行礼,着急道“少奶奶,该换衣服了,一会儿云屏该到了。” “哦,对对对。”赵月玑翻身下床,御少暄也跟着起身。 御少暄整理了一下衣物,轻轻挑起赵月玑的下巴,笑了起来“下次可别扮男子了,简直是破绽百出。” 赵月玑还没来得及反应,御少暄大步走出了韶光阁。 赵月玑手叉腰,气急败坏“他是在嘲笑我吗?” 云络阁内,大夫人动作优雅地品尝着燕窝。 秋澈跪在一边“大夫人,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丑时奴婢去韶光阁,少爷和少奶奶都不在房中,哪知道今天早上就……奴婢让城主生气了,是奴婢罪该万死!” 大夫人放下调羹,厉声道“老爷生气事小,他本来也不怎么在乎少暄这个儿子,但是,御少暄三言两语,就把矛头对准了我,暗指我在他府上安插眼线。” 秋澈身子一颤,她往前移了几步。 “大夫人,奴婢没有露出过马脚,少爷应该不会疑心奴婢。” 大夫人皱起眉“不管他有没有疑心,都让老爷与我生了嫌隙,这才是最可怕的,御少暄没我想的简单,这段时间,你谨慎一些,暂时不要来云络阁了。” “奴婢明白。” 大夫人拿起勺子,看着晶莹剔透的燕窝,眸子里阴冷一片。 “御少暄,你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赏花会那天,本夫人定要看个清楚。” 两日后,青鸾山,赏花会。 典雅气派的赏花楼,正厅里摆着各种新鲜的花束,馥郁温暖。 赵月玑盛装打扮,正襟危坐,春信在一旁说“哇,少奶奶,今天的饭菜和点心好特别啊!” 柳溪附和道“是啊,好像主要食材都是花,蜜酿兰花、桂花酒、芙蓉花青豆虾……还有鲜花饼!” 赵月玑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她吸了吸鼻子“好香啊,比起平常吃的饭菜,更多了几分清新的甜香味,这赏花会果然别致。” 云屏开口道“赏花会可不仅仅是这样,用完膳后,老爷会带大家去万花谷,少奶奶可挑选喜欢的花束,采摘装饰,制成香囊送给少爷。”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秋澈发出一声低呼“少爷到了。” 赵月玑转过头,御少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擒云。 男人身形颀长,泛着淡淡光泽的雨丝锦衬得他贵气十足。 他长发束冠,下颌的弧度刀削斧凿般利落干净,鼻梁挺拔,一双丹凤眼好看得摄人心魄。 赵月玑低下头,虽然她忘记了那夜在洛水坊发生的事,但不知为何,她不太敢直视御少暄的眼睛。 那双好看的,漆黑的瞳孔里,仿佛隐藏着可以灼烫她的火焰。 御少暄走到赵月玑身边,坐下,他低声说“今天有桂花酒,你少饮些。” 赵月玑愣了愣,闷闷地回答“你少小瞧我了,那天是因为,洛水坊的酒里有东西,我酒量可不差。” “是吗?我可不想再把你扛回家。” “御少暄,你!” 两人拌着嘴,很快,御城主、大夫人、几位姨娘以及御家的少爷小姐们依次进入赏花楼,落座。 少茗穿着新衣服,赵月玑朝他招了招手,少茗行礼后,有些害羞地躲在了二姨娘身后。 浓妆艳抹的三姨娘身边,坐着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他看着桌上的鲜花饼,馋得直咂舌。 第39章 吃醋 看着肥胖男子,春信小声议论“那位就是三少爷吧?” 柳溪点了点头“应该是了,果然如传言中那般……” “三夫人身量纤纤,怎么三少爷却……” 秋澈也开口道“这要论相貌啊,除了咱们家少爷,就数大少爷最出众了,芝兰玉树,遗世独立,可惜,大少爷还在南州,今天咱们看不着。” 赵月玑打断她们“好了,切莫口舌生是非。” 三人行礼“奴婢知错。” 御少暄倒了一杯酒,赵月玑看到了他右手掌心上的伤疤。 “那是……箭伤?” 御少暄愣了一下,收回手,被赵月玑一把拉住。 赵月玑展开他的手掌,手指轻抚过那凹凸不平的伤口。 赵月玑低垂着眼帘,羽睫微颤“你怎么会受箭伤,疼么?” 御少暄看着她,眼神深沉“疼,很疼。” 是他,亲手将那箭尖按入自己的手掌,只为了提醒自己,现在的他,没有能力保护赵月玑。 当然疼,锥心刺骨地疼。 赵月玑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突然,门外响起声音“小淮王到!” 御少暄收回手,众人的视线聚焦到门口。 容谙一身华服,阴柔俊美的脸上带着笑容,倒当真称得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赵月玑与他四目相对,容谙朝她抛了个媚眼。 赵月玑想起自己曾和他在洛水坊遇见,心虚地移开视线。 御少暄瞪着容谙,眼神像刀一样能杀人。 “小淮王,欢迎欢迎。”御城主急忙上前迎接。 容谙眯着眼睛“赏花一样的美人我行,赏花就不在行了,今天,就当御城主盛情邀约,我来凑凑热闹了。” “哈哈哈哈,小淮王可真幽默。” 容谙落座,端起酒杯,眼神瞟向前方。 赵月玑紧盯着门口,目光里充满了期待,这时,小厮上前来通报“城主,赵宰相和两位小姐到了。” 赵月玑站起身,眼睛亮了起来。 赵宰相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赵熙兰和赵芙妤。 赵芙妤一贯的清淡,穿着青色襦裙,发髻间没有过多装饰。 绸缎般的长发又直又黑,衬得一张小脸愈发白皙。 眸如星河,眉目如雪般干净,却又总带着丝丝缕缕的愁绪。 相比之下,赵熙兰明显打扮过。 百花团蝶轻纱裙,青丝挽成精致优雅的朝云近香髻,插着宝石碧簪,翡翠耳环,走起路来摇曳生辉。 唇上点着朱红口脂,额上凤尾花钿,身姿婀娜,嫣然含笑。 “爹爹,二位妹妹!”赵月玑朝他们跑过去,赵宰相拉住赵月玑的手,打量着她。 “月儿,你在妄执城过得可好?” “女儿很好。”赵月玑微笑着,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给长姐请安。”赵芙妤和赵熙兰欠身施礼,赵月玑急忙扶起她们,脸上笑容欢喜。 “几日不见,二妹和三妹容光焕发,愈发美貌动人了。” 赵芙妤低垂着眼帘,赵熙兰勾唇道“妹妹们哪及得上长姐万分之一。” 御城主起身,开口道“赵宰相,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还是快落座,品尝美酒佳肴吧。” 赵宰相拱手“多谢御城主款待。” 三人落座后,御城主致词,然后众人举起酒杯,筵席开始。 赵月玑吃着鲜花饼,每一块的馅儿都是不一样的花,吃在嘴里馨香无比。 喝了几杯酒,容谙兴致大发,提出舞剑助兴。 他身份尊贵,性格又随心所欲,自然无人拦他,御城主带头鼓掌。 容谙摇摇晃晃地走到正厅中央,旋转了一圈,拔出腰间的剑,挽了一个利落漂亮的剑花。 剑光中,容谙的眼神变得凛冽锐利。 他腾空而起,矫若游龙,长剑带起阵阵寒风。 御少暄放下酒杯,神情有几分惊讶,赵月玑也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小淮王有这样好的身手啊!” 擒云的视线紧随着容谙,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御少暄瞥了他一眼,道“能让你如此兴奋,看来小淮王并不是花架子啊。” 擒云压低了声音,说“少爷,小淮王招式干净,内功深厚,看来他平日里深藏不露啊。” 御少暄搁下酒杯,神情淡然“深藏不露,为何今日露了底呢?” 容谙一个漂亮的燕子穿云,剑尖刷刷几下,攀附在屋顶上的白蔷薇缓缓飘落。 容谙旋身,衣袂带起一阵风,三朵蔷薇花不偏不倚,落在了赵家三位小姐的桌上。 赏花楼里响起掌声,御少暄的眼神阴沉无比。 擒云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了,小淮王这是在少奶奶和二位小姐面前展示呢。” 御少暄想起,小淮王说过,他心仪赵家姑娘,不由得心下烦躁,看那朵白蔷薇也愈发不顺眼。 赵月玑想去拿,御少暄眉头一挑,抬手将白蔷薇花拂了下去,赵月玑俯身,被御少暄一把拉住。 “御少暄,你干什么?” “花离开了枝头很快就会枯萎,你若喜欢,我命人在府里种满蔷薇。” “不是,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御少暄急了,咬着牙,把她的手抓得更紧。 “咳咳,少爷。”擒云小声提醒御少暄大夫人还在呢。 御少暄顿了一下,放开赵月玑,眼睁睁看着她从地上捡起那朵蔷薇花。 纯洁无暇的白色,扎得御少暄眼睛疼。 “送什么白花,真不吉利。”御少暄闷了一口酒,嘴里嘟囔,擒云忍不住笑出声。 “鲜花赠美人。”容谙落座,举起酒杯,众人一齐举杯。 赵月玑注意到,自从容谙舞剑后,御家六小姐的眼神,就再也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筵席进行到一半,赵熙兰站起身,御少暄喝了口酒,鸦睫半掩。 赵熙兰看着赵月玑,开口道“长姐,熙兰有一事,一定要亲口告诉你。” 赵月玑放下筷子,疑惑地看着她“熙兰,到底是什么事情?” 赵熙兰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托长姐的福,熙兰订婚了。” 赵月玑愣住了,她看向赵宰相,父亲面色严肃,赵月玑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御城主道“订婚?订婚是好事,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啊?” 赵熙兰依旧看着赵月玑,一字一句“卞幽城少主,顾景元。” 第40章 帮忙 此言一出,赵月玑愣住了。 “顾……顾景元?”赵月玑的声音颤抖,“怎么会是他?” 自己和熙兰的命运彻底扭转,她清楚的知道,嫁给顾景元就是一场灾难,顾家是一个痛苦的无底深渊。 但是比起心疼担忧熙兰,赵月玑觉察出了几分不对。 她的守宫砂莫名其妙消失,她嫁给了御少暄,而现在,熙兰又要和顾景元成婚。 一切未免过分巧合。 赵月玑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她眼底的光芒黯淡收敛,衣袖下的手无法克制地颤抖。 御少暄观察着她的反应,顾景元定亲,她就这么难过?御少暄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大夫人看向御少暄,听到赵熙兰即将成婚,御少暄就变了脸色。 看来,他对赵家二小姐,还未忘情啊。 赵熙兰眼神幽暗,语气却十分恳切“我知道长姐与顾少主相识于微,感情甚笃,我嫁给他,必然找人非议,但是,熙兰与顾少主是真心相爱,还望长姐成全。” 赵月玑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柔弱女子,感觉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 她喝了口酒,叹息一声,道“你的婚事,必定是爹爹同意的,你选的路,自己去走便是,又何必来要我成全。” 她这话,在旁人耳朵里听起来就是失魂落魄,怨气冲天了,御少暄咬了咬牙,眼神更添了几分阴寒。 “长姐……” “行了。”赵宰相出言打断她,“你想亲口告诉你长姐,现在你长姐也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你也可以坐下了。” “父亲……熙兰明白了。”赵熙兰咬了咬唇,缓缓坐下。 正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容谙不紧不慢地饮着桂花酒,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席罢,众人前往万花谷赏花。 走在万花谷的小路上,赵月玑发出一声赞叹。 明明已经是秋天,这里的草却依旧苍翠嫩绿,一碧千里。 山谷间百花争艳,凉风吹来,裹挟着清幽的香气。 “简直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啊……” 采花开始,年轻的少男少女们挎着花篮,带着丫鬟侍从,在山谷中寻找开得最好,最美丽的那朵花。 御城主和赵宰相坐在树下乘凉,大夫人在一旁倒茶伺候。 赵月玑看到一朵紫色的牵牛花,开在草坡上面,甚至娇俏可爱。 赵月玑心头一动,挎着篮子就往坡上爬去,春信柳溪互相搀扶着跟在后头。 “少奶奶,您等等我们!” “少奶奶精力怎么这么旺盛啊……” 不远处,御少暄把一朵木槿花放进篮子里,他的视线追随着赵月玑。 赵月玑爬到了顶坡,她擦了擦汗,俯身准备摘牵牛花。 一只素白的手抢在她前面,摘起了花朵。 赵月玑皱了皱眉,直起身,赵熙兰把玩着手里的花,语气似乎有几分得意。 “牵牛花又名朝颜,开不过一天便凋零,如此薄命之花,长姐也喜欢吗?” 赵月玑秀眉一扬,道“牵牛还有一个别名叫勤娘子,因为它总是在凌晨开放,纵使生命短暂却坚韧不拔,迎接阳光,如此气节,我很是钦佩。” 赵熙兰愣了愣,勾唇笑了“长姐果然见解独到,长姐,从小到大,不管是衣服还是首饰,只要你喜欢,我都会让给你,这朵花乃熙兰心头所爱,就请长姐让给妹妹吧。” 赵月玑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坚决“花遇有缘人,这朵牵牛花是我先看到的,自然与我有缘,熙兰,你还是不要强求了。” 赵熙兰眼神幽深“这世间并给一切都是先来后到,心爱之物,自然要主动争取。” “是吗?”赵月玑正色道,“你为了争取,可以做到何种地步?” 赵熙兰沉默半晌,把花递给赵月玑。 “不过是一朵花而已,长姐太过认真了。” 赵月玑伸出手,赵熙兰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猛地推了她一把。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反手抓住赵熙兰的衣袖,拉着她一起摔下了山坡。 “啊!!”赵熙兰惊呼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御少暄冲到坡上,他看到赵月玑和赵熙兰朝不同的方向滚去,他毫不犹豫地朝赵月玑的方向追去。 见状,擒云跟了上来,眼看赵熙兰的脑袋就快撞到树上,擒云飞身下去,一把将她抱起。 御少暄抱住赵月玑,两人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赵月玑双眸紧闭,御少暄探了探她的鼻息,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传来声响,御少暄警觉地抬起头,看到了容谙。 “小淮王?” 容谙的眉头拧在一起“没事吧?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摔下来?” 这时,草坡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赵芙妤的呼喊声“长姐!二姐!” 御少暄眼神一凛,他看向容谙。 “小淮王,可以帮在下一个忙吗?” “我?”容谙指了指自己。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弱点,那么,你是我可以信赖的人。” 容谙愣住了,若有所思。 御城主等人赶到时,看到容谙救起了赵月玑,御少暄和擒云则扶着赵熙兰。 “少奶奶!”春信和柳溪跑了过去,赵宰相和赵芙妤也一脸焦急。 御城主冷冷地瞥了御少暄一眼,转身吩咐侍卫,将少奶奶和二小姐带回赏花楼。 大夫人站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赏花楼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大夫人倚在榻上,喃喃道“这么看来,御少暄并不在乎赵月玑,反而对赵熙兰,倒是情深意重得很啊。” 贴身丫鬟青鹭点燃熏香,说“是啊,赵二小姐要成亲,五少爷脸色马上变了,少奶奶和二小姐同时遇险,少爷也是选择了救二小姐。” 大夫人轻笑一声“如此看来,御少暄的确没有讨好赵宰相之意,不然怎么会娶了他的嫡女,还心心念念着赵家庶女呢?” 青鹭走过来,替她捏肩膀“夫人可以放心了,这五少爷心机浅薄,就是个被爱冲昏头脑的主儿,完全威胁不了大少爷。” 大夫人轻拂着手腕上的玉镯,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是啊,他的母亲不过是老爷五两银子从长街上买回来的奴婢,卑贱之身,生出的儿子自然也卑贱。” 青鹭笑而不语。 大夫人微微侧眸“少凌来信了,乞巧节前,他就能从南州回来,你带人把大少爷房间打扫干净,采买些他爱吃的瓜果点心,再把前几日二姨娘送我的红玉珊瑚摆到他屋里。” 青鹭欠身行礼“是,夫人。” 第41章 宣示主权 房间里赵熙兰悠悠转醒,她扭过头,看到御少暄站在床边。 赵熙兰急忙起身。 “少暄……” 御少暄没有动,他眼神冰冷,睥睨着她。 赵熙兰脸色苍白,眼睛里闪烁着水光,梨花带雨,楚楚可人。 “少暄,你不要怪长姐,长姐不是故意拉我下去的,她可能是一时无法接受,我和顾少主即将成婚的消息吧。” 御少暄的眼神依旧冷漠,他说道“我没有怪她,我看到,是你抢了她的花。” 赵熙兰愣住了,御少暄向来是怜惜她,站在她这边的,男人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猝不及防,她有些心虚尴尬地低下头。 “少暄,你是在责怪我吗?那为何又要守着我?” “你与月玑摔下山坡是意外,我不希望在府里听到风言风语,你婚期将至,多生事端对你无益,你明白吗?” 赵熙兰默默握紧了拳头,他竟然为了赵月玑威胁自己,让自己乖乖闭嘴。 赵熙兰心里涌起一股挫败感,她的确不爱御少暄,他卑微的出身无法带给她荣耀。 但是她已经习惯了御少暄凡事以自己为重,她以为,就算是御少暄和长姐成婚,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他会是她永远的倚仗和后路。 一切为何变得如此之快?御少暄不是很厌恶长姐的吗? 赵熙兰的肩膀微微颤抖“少暄,你是在气恼我要嫁给顾少主吗?” “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好气恼的。”御少暄挑了挑眉,“我祝你和顾少主夫妻和睦,情深意长,让……” 让赵月玑彻底断了对顾景元的心思。 赵熙兰紧咬银牙,没有再说话。 御少暄转过身,从花篮里拿出那朵牵牛花,大步走出了房间。 赵熙兰抓起枕头,用力砸在了木门上。 赵月玑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头微皱。 春信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眼神忧虑“大夫不是说少奶奶没受伤吗?怎么还没醒啊。” 赵月玑发出几声不安的呜咽,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零碎的片段。 前世,她推开木门,看到父亲的尸体,锥心疼痛。 赵熙兰的尸首摆放在庭院里,锦弦双眸血红,对自己嘶喊。 “都是你的错!是你看不起她,她才会怨恨你,才会想同你争,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哈哈哈哈,你来追我啊!”赵月玑奔跑在鲤鱼池边,突然,一双手将她推了下去。 “啊!”赵月玑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 耳边响起春信和柳溪的声音。 “少奶奶,您终于醒了!” “奴婢快要担心死了!”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喃喃道“怎么回事?我记得熙兰同我抢牵牛花,我和她一起滚下了山坡,好像是……御少暄救了我?” 春信柳溪对视一眼,柳溪忿忿不平,道“哪是少爷救了您啊,救您的人明明是小淮王。” “小淮王?”赵月玑有些惊讶。 柳溪低下头嘟囔“少爷竟然去救二小姐,那么多人看着呢,太过分了。”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御少暄救了熙兰?” 可是,在她滚下草坡的时候,混乱间明明看见了御少暄的脸。 难道是她记错了? 这时,门被推开了,御少暄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床边,看着赵月玑“你好些了?” 柳溪略带怨气地轻哼一声,春信拽了她一下。 御少暄把紫色牵牛花放到她手里,低声道“事情原委我看得很清楚,这花是属于你的。” 赵月玑看着他,说“御少暄,熙兰和顾景元的婚事……” 她想着,御少暄那么喜欢熙兰,怕是心里难过得很。 御少暄脸色一沉,咬着牙,道“你还想着顾景元?” “啊?”赵月玑眨了眨眼睛。 “他已经要同别人成婚了,你还是尽早忘了他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少爷!”擒云走了进来,御少暄侧过头,皱起眉“干什么?” 擒云站定,咽了口唾沫,小声说“小淮王在楼下,想见一见少奶奶……” “你说什么?!”御少暄的脸色更可怕了,擒云抿着嘴,低下头。 赵月玑掀开被子,想要起身,御少暄瞪着眼睛“你想去见他?” 赵月玑看了他一眼,说“听春信柳溪说,是小淮王救了我,我理应向他当面道谢。” 御少暄咬了咬牙,伸出手拦住她。 “道谢,我替你去就行了。” 赵月玑疑惑地看着他。 “还有,你想要庭院,我给你建,你喜欢白蔷薇,我命人种,你以后少见他。” 说完,御少暄转过身,大步离开了房间,擒云行了个礼,跟了上去。 “御少暄这是怎么了……”赵月玑喃喃道,将牵牛花收进袖子里。 不过,她现在无暇去想御少暄的奇怪之处。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查证。 御少暄从楼梯上下去,看到小淮王站在楼下。 容谙一身蓝衣,手里摇着折扇,御少暄走过去,道“月玑已经歇息了。” 容谙摇扇的手停住了。 御少暄微微扬起下巴,宣示主权一般“作为她的夫君,我替她向小淮王道谢。” “你道什么谢?”容谙用扇子拍了一下手,往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救少奶奶的人不是你吗?我只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事……” “她没事。”御少暄打断他,“小淮王,月玑是我的妻子,还请你以后同她保持距离,注意分寸。” 容谙还未反应过来,御少暄与他擦肩而过,朝前方走去。 容谙侧过身,摇着扇子,一脸气愤。 “不是说我知道了你的软肋,我是你可以信赖的人吗?这醋坛子,变脸也太快了!” “小淮王殿下。”一个声音响起,赵芙妤走了过来。 “御少爷不肯让您见长姐吗?” 容谙点了点头。 赵芙妤叹息一声“父亲说长姐和二姐需要静养,不允许我去打扰,我只是想知道,她们的状况怎么样。” 容谙看着她,道“五少奶奶和二小姐身边有丫鬟伺候,三小姐不必担心。” 赵芙妤点了点头,她垂下眼眸,看到了容谙掌心的腥红。 “殿下,您受伤了?” 第42章 真相 容谙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道“刚才在草坡上滑了一跤,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赵芙妤拿出一条丝帕,轻轻擦拭他手上的血迹。 她微微颔首,额头雪白,神情温柔沉静。 容谙的眼神深沉了几分,他的喉结上下浮动了几下,反手握住了丝帕。 赵芙妤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讶然。 容谙自觉失态,收敛了神色,道“弄脏了,我洗干净,再还给三小姐吧。” “殿下,无妨……”还没等赵芙妤拒绝,容谙已经把丝帕收进了袖子里。 一阵风吹过,梁上装饰的白蔷薇花瓣洋洋洒洒,落在了赵芙妤肩头。 容谙伸出手,却又在快要触碰时一颤,缓缓收了回来。 不多时,他恢复了往日玩世不恭的状态,桃花眼里荡漾着笑意。 “三小姐,那我就先告辞了。” 赵芙妤欠身,容谙转过身,摇着扇子离开了。 赏花会不欢而散,众人回程。 赵熙兰坐在马车上,看着空荡荡的花篮,双目失神。 小厮搀扶着赵宰相上马车,放下绉纱,赵宰相翻开丝绸坐垫,从 赵宰相拆看,看着信里的内容,神情愈发凝重。 回到朗月府后,赵月玑和春信柳溪一起,把采来的花风干磨粉。 云屏端着几块绸布走进韶光阁,欠身万福,道“少奶奶,请您挑选香囊的布料和图样。” 赵月玑走到她面前,端详着,云屏的声音响起。 “少奶奶,这块儿是阙州的雨丝锦,图样是龙凤呈祥,这是南州的金缕缎,上面的图案是鸳鸯戏水……” 赵月玑拿起一块墨绿色的绸布,放在手心摩挲,感觉到了淡淡的温度,她有些新奇。 “是热的?” 云屏说道“少奶奶好眼光,这是凛州的锦阳缎,手触可升温,上面的图案也吉祥,相思树连理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凛州……赵月玑想起了御少暄总是冰凉的双手,道“就这块儿吧。” 云屏低头接过“奴婢这就让人缝制香囊,少奶奶装香料的时候,可以在香囊里面绣上图案,少爷虽看不到,但能把少奶奶的心意贴身带着,寓意心有灵犀,心心相印。” 赵月玑愣了愣,然后勾起唇角“我知道了,谢谢你,云屏。” 云屏离开后,春信对柳溪说“柳溪,你去看看香料风干得怎么样了,别时间太长,香味都散了。” 溪小跑着离开了,春信看着赵月玑,赵月玑坐到玫瑰椅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春信担忧道“少奶奶,这段时间少爷来房里,您总是避而不见,您是怪他,在万花谷选择救二小姐?” 赵月玑沉吟半晌,缓缓开口“他爱的人本就是熙兰,我从一开始就清楚,又有什么好怪他的,我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 赵月玑深吸一口气,抬眸。 “春信,今晚我们再去一次洛水坊吧?” “啊?!又去?!” 夜幕降临,洛水坊生意红火,门庭若市。 招摇弹了一曲琵琶助兴,席间响起热烈的掌声。 招摇抱着琵琶起身,微微颔首,抬起头,她看到了男装打扮的赵月玑。 赵月玑摸了摸嘴唇上的假胡子,冲她眨了眨眼睛。 芙蓉阁内,招摇看着赵月玑“你这胡子是……” 赵月玑撅了撅嘴,道“这个呀,上次御少暄说我扮男装一点都不像,我想着加点胡子应该更像些。” 招摇噗嗤一笑,给她倒了一杯茶“御少爷来的时候吓我一跳呢,没想到你是御家的五少奶奶。” 赵月玑端起茶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她有些迟疑。 招摇笑得更灿烂了“五少奶奶,你放心喝吧,这就是普通的玫瑰花茶。” 赵月玑还对上次的酒心有余悸,听她这么说,脸颊更是发烫,仰头将花茶一饮而尽。 “那么,五少奶奶今夜前来,是想找小女子聊天?” 赵月玑放下茶杯,正色道“招摇姑娘,我上次女扮男装,就是为了问你一件事情。” “我知道少奶奶想问什么,让女子守宫砂消失的药物。” 赵月玑愣住了,她的呼吸逐渐急促。 招摇动作优美地端起茶杯,衣袖遮住半边花颜。 过了一会儿,她沉声道“在蛮族,的确有一种秘药,女子服用后,即便没有行房,也可让守宫砂在三个时辰后消失。” …… 半个时辰后,赵月玑走出了洛水坊,等在门外的春信迎上去。 “少奶奶,怎么样?招摇姑娘说什么了?” 赵月玑神情恍惚地走下台阶,喃喃道“蛮族秘药因陀,服用后可令女子守宫砂消失,因陀味甘,带桂花香气。” 春信瞪大了眼睛“少奶奶,您是说……” “飞霞山围猎那日,我只吃了一样东西,那便是熙兰亲手做的桂花糕。” 春信倒吸一口凉气“是二小姐害您?” 赵月玑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样猜测,但是眼下,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自重生以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前世对熙兰不好,所以想要弥补。 但经此一遭,她与熙兰从此扯平,两不相欠。 熙兰接下来的路,是福是祸,也与自己无关了。 赵月玑握紧了拳头。 朗月府,夜深了。 擒云往书房的烛台里添了些灯油,灯下,御少暄的影子格外修长。 御少暄手执毛笔,在宣纸上描摹,他蘸了蘸墨,头也不抬地问“秋澈最近可还老实?” “老实。”擒云说。 “上次您故意让老爷怀疑大夫人在府中安插眼线,老爷最痛恨此类事搞得家宅不宁,现在大夫人也不敢让秋澈明目张胆地递消息了。” 御少暄点了点头,他细致地勾勒着假山的形状,这时,门开了,一个黑衣暗卫走了进来。 他走到御少暄身边,小声道“少爷,赵宰相到了。” 御少暄目光一凝,勾画最后两笔,抬起头。 第43章 夫君 赵月玑和春信从后门悄悄回到朗月府,两人看到一个清俊的少年从石板路的尽头走来。 赵月玑急忙拉着春信躲到了树后。 赵月玑疑惑地呢喃“擒云?这是时辰了,他怎么还在外面走动?” 这时,她看到擒云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春信惊呼“宰相?!” 赵月玑急忙捂住她的嘴,春信瞪大了眼睛,小声说“宰相不是回卞幽城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赵月玑看着两人的背影,低声吩咐“春信,你先回韶光阁,躺在我床上,莫要叫人起疑心。” “少奶奶,您想做什么?” “你照做就是。” 春信点了点头,转身跑了,赵月玑在夜色掩护下,跟在了擒云和赵宰相身后。 赵月玑跟着两人,走进密林,来到了红墙青瓦的祠堂。 擒云推开门,赵宰相走了进去,趁着木门还没关闭之前,赵月玑跑上去,轻轻将门掩住。 赵月玑透过门缝观察着里面,她看到了一幅女子的画像。 鹅蛋脸,淡扫蛾眉,身段娉婷的绝代佳人。 赵月玑看到了灵牌,先妣魏氏之灵。 这是御少暄母亲的灵位,她是外室,无法在御家的宗庙里供养,所以御少暄在府里为她建了一个祠堂吗? 御少暄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赵月玑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御少暄将点燃的香递给赵宰相。 赵宰相拜了拜,凝望着画像,沉声道“椿儿,我来看你了。” 椿儿?是御少暄母亲的闺名?父亲和御少暄的母亲很熟悉吗? “你去得太早了,我还记得以前教你读书时,你冰雪聪慧,总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赵月玑皱起眉,父亲曾是御少暄母亲的老师? 可是父亲官拜宰相,他的学生都是皇亲国戚啊。 这时,从赵月玑看不到的角落里,传来一个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 “椿儿像她的父亲,太子惠惊才艳艳,他写的诗句是整个容朝最好的。” 赵月玑捂住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没有听错吧?御少暄母亲是前太子的女儿?也就是说……御少暄是皇族血脉?! 赵宰相叹息一声,道“惠太子的确是可惜了,现在朝堂之上,妖宦明仪把持朝政,君上痴迷长生之术,几位皇子骄奢淫逸,大容朝急需一位明君。” 赵月玑看着御少暄,男人的侧脸沉稳冷峻。 角落里的男声再次响起“边陲也是动乱不堪,还好有赵将军镇压。” 赵宰相转过身,沉声道“我赵家五代忠臣,匡扶明君,乃是我们的使命,即便我知道,这条路艰险万分,但只要殿下初心不改,老夫便愿追随殿下走下去。” 御少暄抬起手,微微倾身,向赵宰相行了一个揖礼。 赵月玑往后退了一步,擒云眼神锐利,冲过去打开门,门外只有萧索的风声。 赵月玑回到韶光阁,春信柳溪急忙迎上来。 “少奶奶,您没事吧?” “您脸色怎么这么差?” 赵月玑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春信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那少奶奶赶紧歇息吧。” 春信柳溪帮赵月玑更衣,赵月玑躺在了床上。 她睁着眼睛,原来,御少暄是皇族血脉,父亲一直都在暗中相助。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日在飞霞山,御少暄肯认下与她的事,是为了父亲在朝堂的势力吧。 只是自己阴差阳错,被卷入了这场斗争的漩涡中,但是现在,她不能退缩。 赵月玑攥紧了被角。 赵家上下,从父亲到弟弟,都在拥护御少暄。 赵家的命运,与御少暄紧紧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自己,只有当好御少暄的妻子,才能保赵家平安。 这一刻,赵月玑总算明白了自己重生归来的意义。 送走了赵宰相,擒云挑着灯,帮御少暄照亮眼前的路。 经过韶光阁时,御少暄停下了脚步。 黑夜中,他的眸子泛着淡淡的光芒,犹如璀璨的美玉。 擒云心领神会。 “少爷,属下先退下了。” 擒云把灯递给御少暄,抱拳行礼,然后离开了。 御少暄走进了韶光阁,幽深的长廊中,提灯的光芒如同微弱闪烁的萤火。 御少暄走到床边,照亮了赵月玑的脸庞。 赵月玑闭着眼眸,睫毛如扇般浓密纤长,肌肤胜雪,唇瓣殷红饱满。 御少暄伸出手,顺着女子的额头到鼻尖,轻轻描摹。 他俯身,轻吻了一下赵月玑的唇,赵月玑眉头微皱,懵懵懂懂地睁开眼。 御少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佯装镇定,轻咳一声“你醒了?我去书房。” 御少暄站起身,赵月玑拉住了御少暄的衣角。 御少暄低下头,赵月玑缓缓抬眸“夫君今晚不留下吗?” 御少暄的瞳孔一震,他不敢置信,颤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赵月玑眨着清澈明亮的眼睛“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换一个……” 还未等赵月玑说完,御少暄倾身压了上去。 他挑起她的下巴,竭力掩饰着眼里喷薄的情感,整个人如同一支绷在弦上的箭。 “你再叫我一次。” 赵月玑愣了愣,有些不确信地轻声开口“夫君……” 御少暄堵住了她的唇,赵月玑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迷在男人温热缠绵的怀抱中…… 清晨,赵月玑醒来后,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轻抚着枕头,若不是腰间还隐隐酸痛,昨晚的一切,真像是一场梦。 密室里,御少暄和安先生下棋。 “赵宰相已平安回到卞幽了?” 少暄落下一子。 安先生端详着棋局,道“他的小儿子是个可用之才,但兵权落在外人手里,我始终不放心。” “赵家不是外人。”御少暄回答。 安先生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娶了他的嫡女,他就对你永无二心了?别忘了,他有三个女儿,二女儿嫁给了卞幽城的少主,赵家五代为官,赵宰相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黑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御少暄皱了皱眉,捻起一枚白子。 “赵宰相是母亲的老师,人品贵重,他能在母亲灵位前表明立场,我相信他,安先生,用人不疑啊。” 安先生拂了拂袖,略微浑浊沧桑的眸子看着他,眼底藏着寒光。 “你是真心信任赵宰相这个盟友,还是因为,你爱上了他的女儿?” 第44章 耀武扬威 御少暄的手震了一下,他放下棋子,抬起头,面容沉静。 “我只是相信母亲与赵宰相的师徒之情,君子隆师而亲友,正如我对安先生。” 安先生沉吟半晌,露出了笑容“我只是随便聊聊,别太认真。” 御少暄也笑了,气氛些许融冰。 “啪!”的一声,安先生的手缓缓抬起,棋局已定。 御少暄低垂着眼帘“先生高招,是我输了。” “方才那步棋,你走错了。” 安先生的双眸似要将人看穿。 “你心乱了。” 又过了几日,午膳后,云屏走进韶光阁,将一个墨绿色的香囊呈上。 “这么快就缝好了?”赵月玑接过,轻轻抚摸。 柳溪赞叹道“做工真是精美。” 云屏说“少奶奶可以香料放在里面了,还有,您想好在香囊里绣什么了吗?” 赵月玑陷入了沉思“绣什么……嗯……我实在想不出来,不如!” 赵月玑眸子一亮,拿起桌上的剪刀,剪下一缕青丝,道“不如就把这个放进香囊里?” 云屏愣了一下,勾起唇角“青丝意通情丝,少奶奶果然有心。” 赵月玑笑了,这时,一个小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她上前,把一封信递给赵月玑。 “少奶奶,卞幽城您家里来信了。” 赵月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卞幽城?是爹爹吗?” 赵月玑拆开信,映入眼帘的是赵熙兰娟秀的字迹“长姐亲启……” 看完信,赵月玑的眼神凝视,说道“熙兰说,大婚在即,她绣工不好,希望我能为她缝制一把喜扇。” 闻言,柳溪气急败坏“什么?!二小姐当我们少奶奶是绣娘吗?哪有长姐缝制喜扇的道理?!她这分明是示威!” “柳溪,你冷静点。”春信支走了其他奴婢,关上韶光阁的门。 春信劝着生气的柳溪“柳溪,就算你不高兴,也别当着大家的面发脾气,会让人家背后嚼咱们少奶奶舌根的。” 柳溪低着头,嘟囔道“我明白了。” 春信走到赵月玑身边“少奶奶要不要回封信拒绝二小姐?” 赵月玑殷唇紧抿,眼底明暗交杂,她本想以后和熙兰各不相欠,但是熙兰咄咄逼人,那就别怪她…… 赵月玑放下信,道“给二小姐回信,喜扇在她婚礼前送到。” 柳溪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服“少奶奶,凭什么呀?整个卞幽城都知道您和顾少主之前……您若真的缝了喜扇,怕是要所有人看笑话了。” 赵月玑挑了一下眉“不会有人看笑话,因为我会叮嘱熙兰,让她对外宣称,喜扇是她自己缝制的。” 柳溪冷哼一声“恐怕这正中二小姐的下怀,少奶奶绣工那么好,怕是不够她炫耀的呢。” “我就怕她不炫耀呢。” 春信给赵月玑倒茶,观察着她的神色“少奶奶,您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赵月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再说话。 下午,御少暄回到韶光阁,推开门,他看到赵月玑坐在桌边缝东西。 御少暄走过去,问道“你在做什么?这是……喜扇?” 柳溪把茶点放到桌上,闷闷不乐地说“少爷您不知道,二小姐来信,让少奶奶亲手为她缝制喜扇,耀武扬威的样子……” “柳溪!”春信把她拉到了一边。 御少暄看着赵月玑,犹豫了几秒,道“你……愿意给她做喜扇?你已经不介意顾景元和她成婚了?” 赵月玑疑惑地抬起头,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 御少暄的眉眼却明显舒展了许多,眼底的坚冰也有明显的融解。 “就算是这样,你也用不着亲自动手。” 赵月玑低下头,继续缝喜扇“我当然得亲自,双面绣的技法,可没什么人会。” 御少暄问春信“少奶奶缝了多久?” “快两个时辰了。” 御少暄这才再次皱起眉“这么久?别缝了。” “没事,熙兰的婚期快到了。” “月玑。” 赵月玑震了震,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御少暄,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御少暄叹了口气,俯身把她抱了起来,赵月玑惊呼一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针线纷纷坠地。 春信和柳溪捂住嘴,御少暄看着她们,眸子冷峻。 “端些热水进里屋。” “是,少爷!” 不一会儿,春信把一盆漂浮着玫瑰花瓣的热水端进了里屋。 御少暄把赵月玑放下,握住她的手,缓缓探进热水里。 温热的触感,玫瑰花的馨香,赵月玑的疲劳一扫而光。 御少暄的手臂从背后环绕着她,修长的手指包裹着她的手,轻轻摩挲。 里屋很安静,赵月玑只听到水流,和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耳鬓厮磨,肌肤相亲,赵月玑咬了咬牙,她不明白御少暄怎么就能如此淡定。 赵月玑动了动身子,轻声道“夫君,我……” 御少暄眸子一沉,咬了咬牙“你别动。” 赵月玑侧过身,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逐渐暧昧升温。 “夫君……” 御少暄咬了咬牙,捏住她的下巴“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夫君?”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不是不喜欢,我……”御少暄深吸一口气,他再也按捺不住。 “是你自己找的,可别怪我。” 御少暄紧紧搂住赵月玑,用力吻上她的唇。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惊呼声堵在了喉咙里。 春信哎哟一声,红着脸退出了房间,关上门,对柳溪说“咱们又得煎坐胎药了。” 柳溪捂着嘴,偷笑起来。 衣袂落地,芙蓉帐内,活色生香。 一直到傍晚,赵月玑才醒来,她趴在床上,浑身疲软。 身边的床铺空空的,赵月玑伸出手,雪白的手指轻抚玉枕。 春信端着坐胎药走了进来。 “少奶奶,您醒了,先把药喝了吧。” 赵月玑坐起身,端过碗,仰头把药喝干净,她皱起眉,张开嘴,春信给她喂了一颗桂花糖。 春信笑眼弯弯“少奶奶现在喝坐胎药可比以前听话多了。” 赵月玑吃着糖,靠在床头,长舒一口气。 第45章 大少爷回府 书房里,御少暄一只手拿书,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擒云上前,低声说“探子来报,大少爷已经到了云州驿站,明天就回妄执城了。” 御少暄点了点头,翻到下一页“我让你打探的消息呢?” 擒云回答道“顾城主有一位正妻两个妾室,顾少主是妾室所出,顾城主的正妻余氏性格强势,且她对顾景元被封为少主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御少暄沉吟半晌,放下书,道“你去装几箱金银玉器,送到顾城主的府邸,不要说来历,直接说是赵家二小姐的,让人从正门抬进去。” 擒云思索片刻,明白过来“少爷这样做,无疑是在给二小姐树敌,属下听韶光阁的丫鬟们说了,二小姐让少奶奶缝喜扇,少爷是想帮她出气?” 御少暄冷冷地看了擒云一眼,擒云乖乖地捂住嘴“知道了,属下照做就是,那……是不是也不能让二小姐知道,是您送的?” 御少暄挑了挑眉“不,恰恰相反,一定要让她知道。” 擒云愣了愣,低声道“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 辰正,赵月玑坐在桌边绣喜扇,御少暄从门口走过。 赵月玑看到他穿着雪青色锦袍,发冠高高束起,配一条紫玉镶金腰带,整个人修长挺拔,贵不可言。 擒云跟在御少暄身后,两人穿过长廊,朝正门走去。 赵月玑疑惑问道“御少暄怎么穿得如此正式,他要去哪里啊?” 秋澈走上前,脸上掩饰不住的高兴“少奶奶还不知道吧?大少爷回来了!城主让少爷小姐们都回府邸,给大少爷接风洗尘呢。” 赵月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前世,她并不认识御家的大少爷,只知道他是御城主最宠爱的儿子,后来也被封为少主。 御少暄当上凛州王两年后,御少主勾结外敌,御少暄大义灭亲,将他斩杀于边疆燕回关。 她知道,要想登上王座,御少暄的双手必然沾血,哪怕是挚亲。 只是,身为御少主的母亲,仁慈和蔼的大夫人下场又会如何呢? 想到这里,赵月玑看着手里的喜扇,沉沉叹了一口气。 城主府邸,重云堂。 御城主和大夫人坐在尊位上,大少爷御少凌坐在他们左手边。 御少凌身穿朱红色锦衣,长眉入鬓,棱角分明,身姿挺拔如同青松一般。 有着高门子弟的潇洒贵气,又气质儒雅,芝兰玉树。 御城主看着他,笑容温和慈爱“少凌去了南州一个月,辛苦了。” 御少凌举起酒杯,声音洪亮“少凌不怕辛苦,只怕完成不好父亲交代的事情。” 御城主喝了口酒,赞许地看着他“你做得很好,丝绸和茶叶的生意,为父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御少暄垂着鸦睫,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大夫人喜笑颜开,看着御少凌“少凌,还不多谢你父亲。” “多谢父亲,儿子定不负您所望。”御少凌顿了顿,话锋一转,“对了,我不在的时候,五弟成婚了。” 御少暄缓缓抬眸。 御少凌笑了起来“恭喜五弟了。” 御少暄拱手回礼“多谢大哥。” 御少凌眼神幽幽的“不过,我听说,五弟娶的不是赵家二小姐,而是赵宰相的嫡女啊?” 御少暄沉声回答“是。” 御少凌歪了歪头“赵家大小姐刁蛮任性是出了名的,我记得,五弟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啊?” 二姨娘轻咳了几声,笑着说“姻缘这种事,谁都说不准,少暄和少奶奶,是良缘天定。” 御少暄敬了二姨娘一杯,二姨娘举杯,一饮而尽。 御少凌不再追问,他转头说道“不过,这么一来,二妹妹嫁给了云州王,如今五弟也成婚了,三弟和四妹妹要抓紧了。” 四小姐脸皮薄,面色一红低下头。 三少爷御少桓正在吃一盘虾仁,他擦了擦嘴上的油,正想说话,却被抢到了,拍着胸脯咳嗽起来。 “少爷,您慢点!”一旁的丫鬟急忙拍着他的后背。 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三姨娘攥紧了手帕,一张脸涨得通红。 用完膳,御少暄走出重云堂。 三姨娘拧了一把御少桓的耳朵,白了他一眼“你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我国色天香,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御少桓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跟在三姨娘身后,笨拙地道歉“母亲,对不起,都是儿子的错,您别生气了……” 御少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时,一抹蓝色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散发着清幽的花香。 是二姨娘牵着少茗,御少暄出声叫住她“二姨娘!” 二姨娘站定脚步,转过身。 御少暄作揖行礼“多谢二姨娘方才替少暄解围。” 二姨娘笑了起来“五少爷不必如此客气,五少奶奶帮过我,我自然也要回报才是。” 御少暄愣了一下,微微勾起唇角。 二姨娘说“五少奶奶直率聪慧,又正义感十足,我看她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娇蛮,五少爷要好好珍惜她啊。” 御少暄低头,轻抚了一下鼻尖,眼底闪烁一抹温柔的神采。 他抬起头,道“谢二姨娘提点。” 二姨娘看着他,眉眼柔和“我哪有本事提点你们什么呀,在这府里,我就是个做杂活的,就连少桓的乳娘都是我娘家的亲戚呢,等以后,你和五少奶奶生下孩子,我也给你们找一个稳妥的人。” 御少暄点了点头“多谢二姨娘。” “少茗,跟五哥说再见。” “五哥再见!” 御少暄摸了摸他的头发,二姨娘牵着少茗离开了。 卞幽城,宰相府。 沉烟阁的窗棂上贴着大红的喜字,赵熙兰穿着嫁衣,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唇角含着一抹笑意。 李姨娘将一支龙凤金钗插进她的发髻里,手微微颤抖。 “这钗,当年我戴着,坐着花轿从侧门抬进相府,如今,我的女儿,要堂堂正正地嫁给顾少主当正妻!熙兰,母亲真为你高兴……” 第46章 约定 李姨娘抹着眼泪,赵熙兰急忙转身,握住她的手。 “母亲,您怎么哭了?女儿日后是城主夫人,是正妻!再没有人敢瞧不起我们,欺负我们。” 李姨娘在泪花中绽放出一个笑容“母亲知道,母亲是高兴,高兴……” 锦弦跑了进来,她走到赵熙兰身边,小声说“小姐,御少爷派人送了好些金银首饰,全部抬进了城主府邸,您和顾少主的婚房。” 赵熙兰有些吃惊,随即冷笑“原来如此,少暄还假装不在意,原来他对我还未忘情。” 李姨娘拉住她的手,紧张地叮嘱“御少爷送你那些东西,你可千万不能让旁人,尤其是顾少主知道啊!” 赵熙兰道“娘亲,您放心吧,熙兰明白。” “嗯~绣完了!” 赵月玑伸了个懒腰,打瞌睡的春信柳溪立刻凑了过来。 春信笑着赞叹“少奶奶的绣工果然精妙,这芙蓉花惟妙惟肖。” 赵月玑捏了捏脖子“芙蓉如面柳如眉,这是顾城主的正妻,顾景元的嫡母,最喜欢的花。” 柳溪撇了撇嘴“难为少奶奶还帮二小姐,讨未来婆母欢心,她怕是不会念着您的好。” 春信皱起眉“柳溪……” 赵月玑毫不在意,她举起喜扇对准了烛台,旋转几下,芙蓉花的图案变成了大红色的芍药花。 春信眸子一亮“这异图双面绣可是失传的技艺啊,少奶奶太厉害了。” 柳溪更不高兴了“便宜她了。” 赵月玑放下扇子,说“对于我来说不难,等得空了,我给你们一人绣一把。” “少奶奶,奴婢们怎么敢当呢?” “对呀,少奶奶,奴婢想要如意葫芦样式的~” 三人笑闹成一团,御少暄走了进来,看着笑容灿烂的赵月玑,眼神似月光般朦胧柔和。 春信最先注意到御少暄,她急忙清了清嗓,正色道“少爷回来了。”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御少暄走过来,看着桌上的喜扇。 “已经缝制好了?” 赵月玑点了点头,御少暄伸出手,将她脸颊边的发丝撩到耳后,然后什么话也没说,走进了里屋。 春信扶起赵月玑,说“少奶奶,您该歇息了。” 里屋的灯被吹灭,寂静中,御少暄侧过身,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赵月玑叹了口唾沫,小声唤他“御少暄……” 御少暄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满“你怎么不唤我夫君了?” 赵月玑干笑几声,她不敢啊!这段时间御少暄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每夜都要与她…… 甚至有时候白日青天的,也要缠着她云雨。 尤其是她叫他夫君的时候。 赵月玑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你最近,好像……愈发沉迷于,咳咳,夫妻之礼。” 御少暄半闭着眸子,英俊的面容沉在黑暗里。 “你不喜欢?” “倒也不是不喜欢……”赵月玑的脸颊红得能滴血,“只是,我不想喝坐胎药。” 御少暄的眼神变得阴冷,语气也有几分危险“你不想生下我们的孩子?” 赵月玑急忙翻身,解释道“不是!是因为坐胎药……太苦了。” 御少暄愣了愣,然后掩唇一笑。 “赵月玑,你真的很孩子气。” 他这么一说,赵月玑恼了,开始推他。 “你给我去床下睡!” 御少暄瞪大了眼睛“我是你的夫君,你赶我下床?” “我本来就骄横跋扈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快下去,啊!!” 御少暄握住赵月玑的手腕,欺身压了上来。 御少暄勾起唇角,透过月光,赵月玑看到了他眼底的邪气,御少暄在她耳边轻声说。 “要不然……”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当真?” “当真。” 赵月玑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御少暄,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御少暄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声音低沉蛊惑“你应该叫我什么?” 赵月玑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御少暄的手指按住她的嘴唇,从唇隙间滑了进去。 他的戏弄让她莫名羞耻,眼里蒙上了莹莹水光。 “夫君……” 御少暄身子一颤,吻上了她的唇。 软烟罗水红色床帐摇晃颤抖了一夜。 第二日,春信柳溪打了热水,伺候两人穿衣。 云屏端进来一碗坐胎药,赵月玑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一半,然后递给御少暄。 御少暄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喝下了另外一半。 云屏瞪大了眼睛,赵月玑急忙含了一颗糖。 “苦死了苦死了!御少暄,你要吃糖吗?” 御少暄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嗯,很甜。” 云屏说话都有些磕巴“少,少爷,少奶奶,您们这是……” 赵月玑说“他答应我了,以后每次会帮我喝一半。” 云屏无奈扶额“虽然说,这药男子饮了也无妨,但毕竟是坐胎药,这也太……” 御少暄眼神淡然“没关系,她怕苦。” 云屏叹了口气“少爷您也太宠少奶奶了。” 御少暄挑了挑眉,不宠怎么办?不宠她不让我上床啊…… 云络阁里。 御少凌大步走进去,站定,抱拳行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大夫人微微一笑“免礼,少凌,快坐吧。” “多谢母亲。”御少凌坐下。 大夫人打量着他“少凌,你这次去南州,清瘦了些。” 御少凌喝了口茶,道“南州的食物偏甜,有些不合儿子胃口,不过……丝绸和茶叶都是肥差,儿子倒是赚得盆满钵满。” 大夫人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御少凌笑着宽慰她“母亲,您不用担心,这里是云络阁。” “还是要谨慎些,小心隔墙有耳。” 御少凌放下茶杯,说“母亲,五弟本来和赵家二小姐有婚约,怎么会娶了赵家的大小姐呢?那大小姐,可是赵宰相最宠爱的嫡女,他会不会……” 第47章 设局 大夫人道“你放心吧,他和赵家大小姐是一夜荒唐,赵宰相为女儿名声着想,才会让他们二人成婚,御少暄并不爱赵家大小姐,他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是吗?”御少凌若有所思。 这时,门外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御少凌眼神一凛“是什么人?” 一个女子探出头,缓缓走进来。 她身着藕粉色妆花裙,发髻高高盘起,露出雪白的颈脖,珠翠耳坠在脸颊边轻轻摇晃。 她走到云络阁中央,欠身万福,美目盼兮。 “奴婢秋澈,给大夫人、大少爷请安。” 御少凌的眉眼斯文温柔“原来是秋澈,许久不见,我听母亲说,你去了朗月府。” 澈柔声回答,眼里闪烁着羞怯的光芒。 大夫人看着她“你这一路来,没被人发现吧?” 秋澈摇摇头“夫人放心,秋澈很小心。” “五少爷和少奶奶最近如何?” “少爷和少奶奶还是同往常一样,虽说同房的次数变多了,但奴婢看着,少爷对少奶奶的态度没什么变化。” 大夫人点了点头,看向御少凌“少凌,你可以放心了。” 御少凌若有所思,没有说话,大夫人说道“少凌,乞巧节快到了,你和若昭要好好准备。” 御少凌垂眸,声音低沉“儿子好好准备有什么意义?那一天万众瞩目的是五弟和赵家大小姐。” 大夫人冷笑一声“万众瞩目,稍有不慎,便会招致祸端。”御少凌挑了挑眉“母亲的意思是?” 大夫人品了一口茶,笑而不语。 乞巧节前夕,卞幽城少主大婚,城主府邸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花轿从正门抬进去,赵熙兰手执喜扇,她缓缓下轿,朝顾景元走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赵熙兰眼里带着光彩,躬身行礼,等她直起身时,只听得大夫人曼声道“听说喜扇是二小姐亲手缝制的,还真是心灵手巧。” 赵熙兰微微一笑,语气乖巧“熙兰听说嫡母最喜爱芙蓉花,所以特意选择了春日芙蓉的图案样式。” “你倒是有心了,不过,本夫人怎么看到,你行礼的时候,扇子上的图案变成了……芍药花?” 顾城主和顾景元的脸色变了,赵熙兰未曾察觉,依旧娇滴滴地说“是,这把扇子是双面绣,表面上绣的是芙蓉花,但只要在特定的角度下,就会变成芍药花。” 大夫人看了她许久,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赵熙兰身子一颤,有些不解。 大夫人冷冷道“二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当年,景元的母亲,就是头戴芍药花,吸引了老爷的注意力,二小姐一把扇子,倒是想同时讨好两个人啊。” 赵熙兰瞪大了眼睛,她惊慌失措地解释“嫡母,熙兰绝无此意!熙兰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大夫人厉声道,“这扇子是你亲手缝制的,你口口声声说,知道本夫人最爱芙蓉花,又怎会不知道,你未来庶母的喜好?!” “熙,熙兰……” 赵熙兰不知该如何解释,若此刻说出喜扇是赵月玑绣的,只怕会打了自己的脸,还会令顾城主和景元对自己不满。 大夫人的眼睛里充满了讽刺和怨恨“当年景元的母亲不过是一个梳头的丫鬟,凭着艳丽夺目的芍药花飞上枝头变凤凰,也确实是佳话,你如今绣在你的喜扇上,也是弥补了景元母亲没有当上正妻的遗憾吧。” 顾景元脸色苍白,赵熙兰的身子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 赵熙兰咬了咬唇,还想解释“嫡母,熙兰真的没有这个意思,熙兰既然嫁进顾家,就会安分守己,怎么可能……” “安分守己?”大夫人提高了音量,打断她,“你还未过门,新房里就堆满了华贵的金银首饰,这是在立威啊?就算你是少主的正妻,也太心急了吧?” 赵熙兰百口莫辩,她更不可能当众说出,那些东西是御少暄送给她的。 她这才明白过来,御少暄和赵月玑给她送的不是蜜糖,而是毒药。 他们二人竟然联手,让自己步入早已设好的棋局,等她发现时,已经进退两难。 赵熙兰紧咬牙关,整个人几乎晕厥过去,她求助地望向顾景元,顾景元却从未看她一眼。最后,还是顾城主调解了几句,两人的婚礼才能继续进行。 妄执城,韶光阁。 赵月玑坐在铜镜前,春信柳溪为她卸下头饰。 赵月玑双目失神,今日是熙兰拜堂成亲的日子,大夫人一定看到了她手里的喜扇吧。 她前世在顾家生活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大夫人最忌讳讨厌的,就是芍药花。 熙兰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自己摆了熙兰一道,虽然说是熙兰主动招惹,但赵月玑心里依旧沉甸甸的。 她重生回来,本想和熙兰和睦相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赵月玑叹了口气,春信和柳溪对视一眼,神情忧虑。 御少暄走了过来,春信柳溪想要行礼,被他阻止,御少暄挥了挥手,两人欠身行礼,转身告退。 御少暄走到赵月玑身后,拿起梳子,给赵月玑梳头发,赵月玑又叹了口气,抬起头,从镜中看到了御少暄的身影。 赵月玑吓了一跳,想要起身,御少暄按住她的肩膀。 赵月玑迟疑片刻,还是乖乖坐好,御少暄撩起她柔滑的长发,轻轻梳着。 “你心情不好。” 赵月玑愣了一下,低垂下眼帘“我……没有。” 御少暄咬了咬牙,他还想问她,为什么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今日是顾景元大婚? 可是他不敢问,他怕听到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你的头发很漂亮。”御少暄说,“像是上好的丝绸,你平日都用什么洗头,我……” 赵月玑咬了咬唇,站起身,踮起脚尖,吻上了御少暄的唇。 御少暄瞪大了眼睛,赵月玑伸出手,搂住御少暄宽厚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赵月玑放开了御少暄,她望着他,脸颊绯红,眼里噙满了水光。 御少暄俯身,将她抱了起来,赵月玑把头埋在他怀里,今夜,她不愿意再去想任何事情。 御少暄将她放在床上,他很想要问她,今夜这般主动,如此反常,是不是在为顾景元娶了别人而伤心? 但是,望着那双绝美的,充满破碎光芒的眼眸,御少暄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御少暄叹了口气,紧紧拥抱住她。 这一夜,让他什么也不要想,就算只是短暂虚假的温柔,也让他沉溺其中,甘之如饴。 第48章 恨意 :卞幽城,城主府邸。 洞房花烛夜,赵熙兰和顾景元喝完了交杯酒,顾景元站起身,准备往外走,赵熙兰急忙拉住他。 “夫君要去哪里?” 顾景元没有看她,神情淡漠“今晚我睡书房,你早点歇息吧。” 赵熙兰瞪大了眼睛“夫君,你要在新婚之夜丢下熙兰吗?” 顾景元抬手扶额,语气冷酷“放手。” 赵熙兰身子一抖,咬着牙,眼神十分委屈“夫君是不是不想同我成亲?” 顾景元深吸一口气,侧过头,看着她“我的意愿重要吗?你闹到我父亲面前,说我污了你的清白,若我不和你成亲,只怕少主之位都不保。” “可是我们的确……有了夫妻之实!” 顾景元转过身,掐住她的脸颊,恶狠狠地说“这些也就罢了,但是你为什么要在喜扇上绣芍药花?为什么要如此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宰相的女儿吗?为什么要给嫡母,在大婚之礼上羞辱我、我生母的机会?!” 赵熙兰惊惶地看着他,声音哽咽“夫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没有?!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嫡母,以后我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顾景元甩开她,朝门口走去。 “你好自为之吧。”顾景元摔上门,赵熙兰跪在地上,指节用力到发白。 锦弦推开门跑了进来,她蹲下身,扶住赵熙兰的肩膀。 “少奶奶,您没事吧?少主怎么走了?” 赵熙兰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她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手里拿着一个扎满针的小人。 “你把她当亲姐姐,她却希望我们母女俩死!只要她在,我们不会有好日子过!” 赵熙兰看到年幼的赵月玑在自己前面奔跑,活像一只轻快的蝴蝶。 “熙兰,你来追我呀!哈哈哈哈哈!” 在她跑过锦鲤池边时,赵熙兰毫不犹豫地跑上前,伸出手。 “啊!!”赵熙兰抬起手捂住耳朵,锦弦紧紧搂着她。 “少奶奶,您没事吧?您别吓奴婢!!” 赵熙兰望着顾景元离开的方向,泪光里盈满了恨意。 “赵月玑,我不会原谅你的,绝对不会!!!” 清晨,阳光中,赵月玑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 她翻了个身,身边的床铺空空的,御少暄不在。 门被推开了,云屏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春信柳溪还有一众丫鬟。 “少奶奶,该起床了,今日是乞巧节,您要开始准备了。” 赵月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御少暄呢?” 云屏的手放在身前,道“少爷要先去城主府邸,晚上会和少奶奶一起出席晚宴。” “我知道了。”赵月玑点了点头。 丫鬟们簇拥着赵月玑沐浴,浴桶里飘浮着各种馨香的花朵,春信和柳溪细心清洗着她如瀑的青丝。 沐浴完毕,云屏呈上一粒乳白色的药丸。 “这是透肌五香丸,服用后,可令浑身肌肤,从内至外,散发典雅清香。” 赵月玑接过,放到嘴里,眸子一亮“真的好香啊!” “请少奶奶梳妆。” 赵月玑坐在梳妆台前,丫鬟们给她化妆,梳发髻。 今日的妆容十分细致,赵月玑几乎快要睡着,不知过了多久,丫鬟们退至一边,真心地赞叹。 “少奶奶真美啊。” “是啊,这斜红新月妆真衬咱们少奶奶。” 赵月玑望着镜中的自己,凌云髻精致华丽,装饰着点翠金钗。 肤白胜雪,眉如远山,眸如点漆,额上画着海棠花钿,樱桃唇,面靥上两抹斜斜的新月。 云屏拿来衣物“少奶奶,该换衣服了。” 赵月玑张开双臂,云屏给她披上锦绣芙蓉裳,胭脂罗裙围在腰上。 腰带猛地系紧,赵月玑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睛。 “紧,好紧……!!” 春信柳溪急忙上前。 “少奶奶,是不是太紧了?” “云屏姑娘,要不然还是给少奶奶松一松吧。” 云屏道“少奶奶,今晚的乞巧宴很重要,还请您忍一忍。” 赵月玑站起身,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栽倒在地。 “少奶奶!!” 城主府邸,御少暄和御少凌走出重云堂,御少凌看着御少暄。 “五弟果然受父亲器重,就连本应让为兄负责的丝绸生意,也让五弟插手。” 御少暄的眼神沉静,他不卑不亢地回答“父亲是怕大哥辛苦,才会让我分忧,而且,我负责的不过是最简单的交接工作,父亲最信任的还是大哥。” 御少凌眯起眼睛,半晌露出温和的笑“为兄只是说说,五弟不必太过认真,今晚是乞巧节,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御少暄拱手行礼,御少凌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往前走去。 擒云上前,低声道“少爷虽然解释了,但属下认为,大少爷还是会有所不满。” “这正是父亲想要的。”御少暄面无表情,“在父亲立少主之前,他会尽量避免其中一个儿子过于一枝独秀。” “所以……城主是在利用少爷制衡大少爷吗?” 御少暄冷笑一下,喃喃道“毕竟我们这些儿子,生下来,就是父亲的棋子。” 擒云沉吟半晌,开口说“二小姐把那几箱金银首饰送回来了。” 御少暄嗯了一声,表情并没有多意外。 “还有,妄执城的探子来报,昨日顾少主和二小姐大婚,二小姐喜扇上的芍药花惹恼了城主正妻,在婚礼上直接发作,差点下不来台呢。” 御少暄愣住了,喃喃道“芍药花?” 擒云小心试探“喜扇上的图案是少奶奶绣的,该不会……和少奶奶有关吧?” 御少暄思索片刻,竟哭出一个笑容。 “少爷,您笑什么?” “我还担心她受熙兰欺负,但现在看来,她有能力保护自己,是我多此一举了。” 擒云眨了眨眼睛,看着心情大好的御少暄,心想如今不说人家心机深沉了? “少爷,您去哪里?” “去把香囊送给她。” 第49章 常相见 御少暄走进沉烟阁时,看到赵月玑坐在桌边,春信柳溪在给她打扇子。 擒云疑惑道“这天气又不热,怎么还打扇啊?“ 赵月玑脸色苍白,春信皱眉道“还不是云屏,把腰带裹得这么紧,少奶奶都快喘不过气了。” 柳溪也抱怨“要这样一直到乞巧宴结束吗?真搞不懂,妄执城女子怎么会以纤腰为美。” “月玑不管怎么样都很美。”御少暄脱口而出,春信柳溪瞪大了眼睛,赵月玑更是一脸震惊。 “你说什么?” 御少暄的耳朵尖红了,他别对脸去,有些结巴“我,我是说,你若实在不舒服,就把腰带散开。” “真的吗?” 赵月玑眼睛一亮,急忙动手把腰带取下来。 她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还以为自己要憋死了!对了,御少暄,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御少暄沉默了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水红色的香囊,递给她。 “上次采花会,我命人制了一个香囊。” 赵月玑接过,放在鼻子 “好香啊!里面都有什么?” “就是寻常香料,还有……木槿花。” “木槿花?为什么?” 御少暄顿了一下,咳嗽一声,移开视线“只是单纯觉得,很适合你。” “啊?” “给我的香囊呢?”御少暄看着她。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走进里屋,不一会儿拿出锦阳缎连理枝香囊,递给御少暄。 “喏,本来想晚上给你的,云屏说这料子手触可升温,你浑身上下总是冷冰冰的,到了冬天多难受啊?所以我选了这个。” 御少暄接过,握在手心里,露出了笑容“我很喜欢。” 赵月玑瞧着他眉梢眼角舒展的模样,心跳莫名加速。 御少暄收起香囊,道“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晚上见,春信柳溪,少奶奶不喜欢太紧的衣物,就不必给她裹腰带了。” 信柳溪笑着行礼。 御少暄和擒云离开了,柳溪立刻叽叽喳喳起来“少爷是越来越体贴少奶奶了!” 赵月玑嘟囔“柳溪,你太夸张了。” 春信也说道“少爷在香囊里放了木槿花,木槿花又叫无穷花,日日开放,常开常有,少爷是想和少奶奶岁岁年年常相见啊~” 赵月玑的脸颊温热,她嘟囔道“也许御少暄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别想太多了。” 赵月玑坐下,轻抚着手里的香囊。 御少暄真的是那个意思吗?她真的可以……那般期待吗? 夜幕降临,今日是乞巧节,妄执城繁华热闹。 街上张灯结彩,人群络绎不绝,年轻的少男少女提着花灯,戴着面具,猜灯谜、对对子。 一轮明月下,从异域来的杂耍艺人吐了口火,在夜空下绽放出灿烂的火花。 赵月玑戴着面具,提着灯钻进人群中,看着耍飞刀的艺人,她丢了些铜板,大声拍手叫好。 春信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说“少奶奶,我们在乞巧宴之前偷偷跑出来,要是被发现了就不太好了……” 柳溪兴奋地喝彩,对她说“春信,你别担心,我们只要在宴会开始之前去沛丰酒楼不就行了,我们都戴着面具,不会有人认出我们的。” 赵月玑转过身,差点撞到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男子提着金鱼灯笼,一身玄衣,脸上戴着银面具。 下颌雕刻般轮廓分明,好看的薄唇紧抿,带着些许冷峻和威仪。 御少暄?!赵月玑心头一惊,她转过身想要溜,被一只修长的手捉住了衣领。 赵月玑的手抓了几下,回过头。 御少暄清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跑什么呀?你是出来游园的?” 春信柳溪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赵月玑小声问“你跟着我出来的?” “是。” 赵月玑啧了一声,看向他身后“诶,御城主?!” 趁着御少暄转头,她又想跑,却感觉手里的灯被拉扯住了,她扭头一看,自己的花灯和御少暄的金鱼灯缠在了一起。 御少暄笑了“乞巧节缠灯,以示心意永恒,我的夫人竟然如此有情趣。” 赵月玑费力地想要解开,御少暄一把搂住她。 “御少暄……” “别动!”御少暄的声音低沉,“我看到了城主府的人。” “啊?那怎么办?”赵月玑想转头,被御少暄的大手挡住。 御少暄搂着她,明明是紧张的氛围,语气里却带着笑意“别怕,我们一起混到人群里,他们就不会发现我们。” 赵月玑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御少暄握住她的手,向人头攒动的游园会奔去,春信柳溪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少爷就这样带着少奶奶走了?” “那我们怎么办啊?” “二位姑娘!”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春信柳溪回过头,看到了手拿糖葫芦的擒云。 “少爷吩咐了,让我陪二位姑娘逛街,所有开销,我家少爷买单!” 二人闻言,喜笑颜开。 御少暄拉着赵月玑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奔跑,赵月玑抬起头,望着满天星河,感觉到了畅快和自由。 两人猜灯谜、投壶、捏糖人,赵月玑找到了一个捞金鱼的摊位,十分兴奋地朝御少暄招手。 老板将两个纸糊的鱼网交给他们。 “二位,这游戏讲究一个眼疾手快,要是慢了,纸被水泡烂了,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御少暄站在池子边,眼疾手快捞起来几只,身边响起叫好声。 “好,真厉害!”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御少暄心里疑惑,自己不过捞起四五只而已,有这么夸张? “这位姑娘也太厉害了,我看啊,这池子的鱼还不够她捞的。” 姑娘?御少暄转过头,看到赵月玑蹲在池子边,面前围了一大群金鱼。 “嗯~该选哪一条呢?”赵月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一条一条地捞起金鱼。 最后,老板拿出一个又大又华丽的金鱼灯,走到赵月玑身边,大声宣布“今晚的赢家,是这位蓝色面具的姑娘!” 众人纷纷鼓掌,御少暄露出了微笑,赵月玑很是兴奋,高兴地举起手。 哗啦啦,一些颗粒从她衣袖中滚落,掉在地上,老板定睛一看,竟然是鱼食。 “姑娘,你……”老板瞪大了眼睛,“你作弊!!” 赵月玑急忙把手里的金鱼塞到老板手里,拉着御少暄的衣袖,往前面跑去。 “站住,别跑!!” 第50章 不祥之兆 两人跑到了桥边,停下脚步,赵月玑气喘吁吁,御少暄看着她。 “玩这种游戏还出千啊?” 赵月玑昂起下巴“怎么了?御少爷不是知道,我娇横跋扈吗?” 两人对视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赵月玑的气息还未喘匀,御少暄的眼神逐渐深沉,不知道是谁主动,两人的唇挨在了一起。 御少暄把赵月玑搂过来,这个吻极具侵占性,几乎快要把人吞吃入腹。 御少暄的手捧起赵月玑的脸颊,修长的手指碰歪了她脸上的面具。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意犹未尽地放开。 御少暄还是搂着赵月玑,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却十分好听。 “若不是还有晚宴,我真想立刻同你回房。” 赵月玑望着御少暄晦暗的眼睛,很想问他,这样对待自己,是不是证明,他的心里有她? 赵月玑张开嘴,正想问,一簇烟花蹿上了天空,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赵月玑仰望着,绝美的侧脸被光芒照亮。 等她转过头看御少暄时,发现男人也在看她。 御少暄朝她伸出手“走吧,乞巧宴要开始了。” 赵月玑沉默片刻,握住了他的手。 沛丰酒楼。 御城主请来了招摇跳舞,招摇旋转着,从长袖中飞出金粉。 她蘸了一点金粉抹在眉心,抬眸,笑靥如花。 御少凌举起酒杯“舞得好,早就听闻洛水坊的招摇姑娘绝色倾城,舞艺高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招摇站定,微微欠身“多谢大少爷夸奖。” 御少凌笑了两声,抬手一饮而尽,他身边坐着的大少奶奶林若昭也看着招摇,笑容端庄娴雅。 招摇领了赏银后,转身离开,在经过御少暄时,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移开。 赵月玑察觉到了,她微微皱起眉。 宴席开始,酒楼的伙计端上各色菜肴。 巧果、巧饼、雕刻成奇花异鸟的花瓜,还有香喷喷的五味酒酱蟹。 赵月玑双眼发光,酱蟹却被摆在了最远的地方,赵月玑想要起身,却看到云屏警告的眼神。 她嘟起嘴,缓缓坐下。 御少暄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把酱蟹端过来,细致地剪开、清理好,露出金黄的蟹膏,放到赵月玑盘子中。 赵月玑眸子一亮,用筷子夹起来放进嘴里,御少暄不紧不慢地给她处理第二只蟹腿。 云屏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席间,雅乐飘飘。 四姨娘精神十足,跟着曲调轻轻哼唱,御城主看着她“惜曼今日画了落梅妆,格外光彩照人啊。” 四姨娘一听,大喜,含笑道“多谢老爷夸奖。” 大夫人也笑了起来“最近四妹的面色红润,可是用了什么驻颜之术啊?” 四姨娘回答“并没有特别的保养之法,只是这段时间,少瑞晚上睡得很好,极少哭闹,妹妹也能夜夜安稳,气色自然好。” “原来如此。”大夫人点点头,“我早同你说过,孩子长大些,就不会夜啼了,不过,少瑞最近没有来本夫人房中,本夫人想念得紧呀。” 四姨娘笑了起来,声音婉转“那……妹妹过段时间,就把少瑞送到姐姐房中,陪伴姐姐。” 大夫人点了点头。 赵月玑没有怎么留意她们的对话,她对着酱蟹大快朵颐,御少暄也不急着吃,只是望着她,笑而不语,眼神温柔。 赵月玑吮吸着蟹膏,有些不敢看他。 御少暄干嘛这样?他不是一直觉得自己的吃相不好,没有大家风范吗? 赵月玑被呛了一下,拍着胸口咳嗽,御少暄倒了一杯水给她,然后抬手擦了擦她唇角的酱汁。 赵月玑面上一红,转过头去。 乞巧宴结束,御府一行人前往洛水边放河灯。 岸边围满了人,柳溪瞪大了眼睛,东张西望。 “哇,这么多人呀!感觉整个妄执城的百姓都来了。 云屏说道“那是自然,城主及亲眷是妄执城的代表,他们的河灯漂得越远,就代表往后的日子越顺遂,大家都是来这里,都是有所求,求家宅平安,夫妻和睦,庄稼丰收,生意红火……” 赵月玑深吸一口气,原来放河灯还有这样的使命,她开始紧张起来。 御少凌和林若昭将河灯放在洛水上,轻轻一推,河灯飘向远方,星点的光芒越来越远。 百姓们发出欢呼,御少凌转过身,大夫人朝他颔首点头。 轮到御少暄和赵月玑了,两人走到洛水边,俯身将河灯放到水面上,合力一推。 河灯往前飘去,在距离岸边不到三尺的地方,突然沉没了。 眼看着河灯的光芒在水中熄灭,御城主的脸色阴沉下来,围观百姓发出不安的讨论声。 “怎么河灯只飘这么短的距离就沉没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对啊,这可是凶兆啊!” “该不会这位新娶的五少奶奶,是不祥之人吧?” 大夫人和御少凌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露出得意阴险的笑。 御少暄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赵月玑眼珠子一转,提着裙子跑到御城主面前,欠身行礼。 “父亲,请让我们再放一次!” 御城主沉吟半晌,点了点头。 云屏又送上一盏河灯,她担忧地看着赵月玑。 “少奶奶,这次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吧!”赵月玑朝她挤了挤眼睛。 赵月玑和御少暄再次俯身,御少暄看到,赵月玑的袖子里漏出一些鱼食,掉在河灯上。 御少暄惊讶地看着赵月玑,赵月玑冲他眨了眨眼睛,一瞬间,他心领神会,他知道赵月玑想做什么了。 两人把河灯轻轻一推,直起身,御少暄走到擒云身边,低声吩咐了什么。 擒云的表情有些意外,他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 河灯往前飘去,快到洛水中央时,突然停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 “河灯怎么停住了?” “对啊,太奇怪了!” 御城主疑惑不已,大步走到岸边,探头张望,这时,二姨娘发出一声惊呼“老爷您看,水里有东西!” 第51章 吉兆 御城主定睛一看,这时,擒云站在桥边暗处,点燃了一簇烟花,照亮了洛水波光粼粼的湖面。 百姓们瞪大了眼睛,纷纷指着湖中。 “你们看,好多鱼!” “对啊,真的好多鱼啊!!” 大夫人狐疑地张望,只见被烟花照亮的水面下,无数锦鲤涌上湖面,鱼嘴争先恐后地簇拥着河灯。 犹如众星捧月一般。 众人都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擒云捏着嗓子,喊了一声“鲤鱼跃龙门,这可是吉兆啊!” 百姓们纷纷应和“是啊!这是吉兆!” “今年一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御城主脸色缓和,赵月玑走到他面前,笑容乖巧明艳。 “父亲,月玑在卞幽城时就听说洛水里面有龙王,第一盏河灯沉得这样快,是去探龙宫了吧!您看,这么多锦鲤,一定是龙王派来的!” 御少暄也上前,作揖道“父亲,月玑心性单纯,把神话故事当真,还请父亲不要责怪于她。” 御城主沉默了片刻,扶起御少暄,露出了笑容“虽说是神话故事,但鲤鱼跃龙门,的确是吉兆。” 御城主看向赵月玑,神情充满了赞许和慈爱。 “月玑聪明伶俐,给我妄执城带来了祥瑞,当赏!” 赵月玑行礼“多谢父亲!” 御少暄勾起唇角,大夫人望着洛水里的锦鲤,眼神凛冽冰冷。 乞巧宴顺利结束,回府的马车上,春信松了一口气。 “真是吓坏奴婢了,好端端的,河灯怎么会突然沉到水里呢?还好咱们少奶奶机智聪慧,现在城主不仅生气,还要重赏咱们少奶奶呢!” 柳溪也说“对啊,还好少奶奶反应快,不知道手下的人是怎么做事的,挑一盏坏的河灯给咱们。” 赵月玑撩开车帘,望着外面,喃喃道“奇怪,御少暄的马车呢?他不回府吗?” 静夜沉沉,桥边,招摇穿着黑色的斗篷,凝望着烟波摇晃的洛水河。 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招摇转过身,御少暄和擒云走了过来。 树影斑驳,零碎的月光洒在御少暄的脸上,男人英俊的脸庞更显冷清。 “五少爷。” “招摇姑娘,你约我见面,为何不在洛水坊?” 招摇四下看了看,凝眸道“洛水坊里有安先生的眼线,我怕……” 御少暄眉头一挑“你要同我说的事,不想让安先生知道?” 招摇点了点头,她攥紧了衣袖,抬起头道“是。” 擒云问她“招摇姑娘,到底是什么事?” 招摇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底下的探子,在凛州山村,发现了一个和当年杀害远哥的杀手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御少暄眼神一冷,他沉声道“你想去找那个男人,给霍将军报仇?” 招摇握紧了双拳,用力到指甲嵌进肉里。 “是他杀死了远哥,把我害成那个样子,而且,只要找到他,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出当年陷害太子惠和霍家的主谋。” 御少暄的眼神一沉“此事非同小可,若一个不慎就会打草惊蛇,而且,若是安先生知道你暗中培养暗探……” “我并不是想忤逆安先生,我也知道安先生绝对不会同意我的行动,但是机会难得,如果他跑了,日后再想找线索,无疑是大海捞针。” 御少暄沉吟半晌,道“我是拦不住你的,对吧?” 招摇点了点头,目光坚决。 御少暄叹了口气,对擒云说“你跟着招摇姑娘一起,暗中保护她。” 擒云抱拳“是!” 招摇欠身“青瞬多谢殿下。” 御少暄虚扶了她一下“姑娘不必多礼,你我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回朗月府的路上,擒云说“少爷,你让我保护招摇姑娘,是认同她的行为。” 御少暄手扶额,喃喃道“我拦不住她,与其让她擅自行动,不如在我们的监视和保护下。” 擒云愣了一下,小心试探地请问“少爷,如果……招摇姑娘暴露了,属下要不要……” 御少暄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很冷,仿佛马车外洒落一地的月光。 “招摇姑娘是可用之才,不到万不得已,我自然不想舍弃她这个盟友。” 擒云不说话了,他当然明白少爷话里的意思,不到万不得已。 但若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恐怕少爷,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招摇姑娘吧? 他不能怪少爷无情,本就是招摇姑娘执意要寻找仇人。 而且,少爷从小接受安先生的教导。 他在把别人当成棋子前,首先把自己变成了一颗冰冷的棋子。 擒云叹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了安先生的话,王座之下,血流成河,区区孤独有何可惧? 马车在大道上行驶着,夜空中悬着一轮孤月。 韶光阁的门打开时,带入一股萧瑟的秋风,赵月玑缩了缩身子,呜咽一声,睁开眼。 眼前是御少暄俊美的脸,御少暄伸出手,抚摸着赵月玑的脸颊。 “我吵醒你了?” 赵月玑揉了揉眼睛,正想说话,却看到了御少暄肩膀上的金粉。 招摇翩然的舞姿跃然于脑海中。 赵月玑翻了个身,哼了一声。 “别扯我被子,好冷啊。” 御少暄愣了一下,下一秒,赵月玑感觉后背一热,她转过头,御少暄结实的臂膀从身后环抱住她。 “还冷吗?”御少暄的声音低沉好听,赵月玑浑身战栗。 她撇了撇嘴,挣扎起来“现在又热了,你放开我……” 御少暄的手臂紧紧锢住她,他吻了一下她的耳朵“我知道你今天很累了,所以,别乱动,不然后果自负。” 赵月玑无名火起,嘟囔道“我看今天累的人是你吧?” “嗯?”御少暄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不是刚和招摇姑娘幽会回来吗?金粉都蹭到你身上了。” 御少暄愣住了。 赵月玑知道自己不该闹别扭,前世顾景元对她山盟海誓,不也还是纳了好几房妾室。 只是,不同于前世的气愤,赵月玑感觉心口酸酸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来。 她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第52章 疑心 御少暄看着她雪白的后颈,突然轻笑一声“夫人,你吃醋了?”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脸也红了起来“谁,谁吃醋?!你胡说八道!!” 御少暄眼含笑意,手指轻缠着她的青丝。 赵月玑赌气“你若想纳姨娘,我倒不在乎,但你也要问清楚,招摇姑娘是否愿意做人妾室。” 御少暄顿了一下,他皱起眉,语气里带了几分戾气“你让我纳妾室?你倒是真大度。” 赵月玑愣住了,御少暄欺身压住她,手紧紧捏住她的下巴。 “我的夫人如此大度,我是否应该感激涕零?” 不等赵月玑回答,御少暄吻上了她的唇,他几乎是啃咬,赵月玑紧闭眼睛,嘴里发出呜咽。 这哪里是感激涕零?御少暄分明在生气! “御少暄,你在气什么?唔……”一整夜,御少暄都没有让赵月玑再有机会说话。 翻云覆雨间,赵月玑听到御少暄略带隐忍的沙哑声音“不准再说让我纳妾的话,我也不会纳妾的,我这一生……” 赵月玑红着眼眶,想要问他一生什么,御少暄猛地用力,喉头的话刚出口,便支离破碎。 云络阁,大夫人从床上惊醒,她坐起身,满头大汗。 青鹭端来茶水,为她擦汗“夫人,您没事吧?” 大夫人的脸色苍白,声音有些颤抖“我又梦到云椿了。” 青鹭顿了一下,沉声道“那个外室?她不是死了很久,夫人怎么会梦到她?” 大夫人眼神阴沉,她叹了口气,大声吩咐“映凝,把本夫人的安神茶端来。” “夫人,奴婢来了。”掌事丫鬟映凝端着安神茶大步走来,大夫人接过,喝了一口,她轻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映凝转过身“青鹭,你先出去吧,今夜我伺候夫人。” 青鹭看了看大夫人,欠身行礼“奴婢告退。” 青鹭走出云络阁,关上门,大夫人闭上眼,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低声呢喃。 “映凝,本夫人梦到云椿了,她穿着那件黄裙子,站在梨花树下,对着本夫人笑……” 映凝急忙宽慰她“夫人,那外室死了很多年了,您就别放在心上了。” 大夫人抬起眼眸,握紧了拳头“她是死了,但她的儿子还在,整日都在本夫人眼前晃,你觉不觉得,御少暄越来越像那个外室了?” 映凝说道“五少爷更像老爷一些,只是太过单薄冷淡,终究还是比不过大少爷,夫人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乞巧宴上的事吧?” 大夫人神色一凛,喃喃道“那些锦鲤怎么会突然之间冒出来呢?本夫人是小瞧了赵月玑,今晚她和御少暄一唱一和,倒真把自己变成祥瑞了,讨得老爷如此开心……” 映凝小心翼翼地问“夫人,五少爷和少奶奶不会察觉到,河灯是我们动的手脚吧?” 大夫人瞪了她一眼,映凝急忙低下头,大夫人看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 “让秋澈去处理干净一些,莫叫人起了疑心,查到本夫人头上。” “奴婢明白。” 门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映凝推开门,脚边飘来零落的梨花瓣。 “奇怪,这个时节,竟然还有梨花啊。” 天还未亮,御少暄靠坐在床边,看着怀里的赵月玑。 女子的发丝凌乱,神情疲惫,连眉头都紧皱。 御少暄叹了口气,伸出手轻揉她的眉心,突然,他眼神一凛,看向门外。 御少暄披了一件衣物下床,走到门口,打开木门,梨花瓣翩翩飘落。 御少暄看着来人,脸色肃然,眼底忽明忽暗。 清晨,赵月玑醒来时,御少暄已经穿好了衣物,赵月玑想要起身,却感觉浑身酸软。 御少暄走到床边,伸出手轻抚她的面庞,声音近乎温柔“我让人备了早膳,都是你爱吃的东西。” 赵月玑眨了眨眸子,看着他。 御少暄沉声说“我和招摇没有任何关系,金粉是她跳舞的时候飘到我身上了,我不会纳妾。” 赵月玑呼吸一滞,一时间,她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秋日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耀在赵月玑的脸上,犹如柔软的丝绸。 御少暄看着她雪白的后颈,突然轻笑一声“夫人,你吃醋了?”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脸也红了起来“谁,谁吃醋?!你胡说八道!!” 御少暄眼含笑意,手指轻缠着她的青丝。 赵月玑赌气“你若想纳姨娘,我倒不在乎,但你也要问清楚,招摇姑娘是否愿意做人妾室。” 御少暄顿了一下,他皱起眉,语气里带了几分戾气“你让我纳妾室?你倒是真大度。” 赵月玑愣住了,御少暄欺身压住她,手紧紧捏住她的下巴。 “我的夫人如此大度,我是否应该感激涕零?” 不等赵月玑回答,御少暄吻上了她的唇,他几乎是啃咬,赵月玑紧闭眼睛,嘴里发出呜咽。 这哪里是感激涕零?御少暄分明在生气! “御少暄,你在气什么?唔……”一整夜,御少暄都没有让赵月玑再有机会说话。 翻云覆雨间,赵月玑听到御少暄略带隐忍的沙哑声音“不准再说让我纳妾的话,我也不会纳妾的,我这一生……” 赵月玑红着眼眶,想要问他一生什么,御少暄猛地用力,喉头的话刚出口,便支离破碎。 云络阁,大夫人从床上惊醒,她坐起身,满头大汗。 青鹭端来茶水,为她擦汗“夫人,您没事吧?” 大夫人的脸色苍白,声音有些颤抖“我又梦到云椿了。” 青鹭顿了一下,沉声道“那个外室?她不是死了很久,夫人怎么会梦到她?” 大夫人眼神阴沉,她叹了口气,大声吩咐“映凝,把本夫人的安神茶端来。” “夫人,奴婢来了。”掌事丫鬟映凝端着安神茶大步走来,大夫人接过,喝了一口,她轻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映凝转过身“青鹭,你先出去吧,今夜我伺候夫人。” 青鹭看了看大夫人,欠身行礼“奴婢告退。” 青鹭走出云络阁,关上门,大夫人闭上眼,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低声呢喃。 “映凝,本夫人梦到云椿了,她穿着那件黄裙子,站在梨花树下,对着本夫人笑……” 第53章 庭院 春信望着她“少奶奶,您打算怎么做?” 赵月玑鸦睫半掩,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后山,秋澈疾步走着,她紧攥着衣袖,时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 等走到一片空地,秋澈从袖子里拿出一盏油纸做的河灯,用火折子点燃,然后迅速离开了。 等她走远,一抹身影从树上翻下来,擒云踩熄草地上的火苗,俯身捡起了还未完全烧焦的油纸。 午后,书房里,御少暄手撑着脑袋在案上小憩,擒云打开门,走了进来,御少暄微微睁开冷峻的双眸。 擒云走到他身边,拿出一张边沿焦黑的油纸,道“少爷,属下跟踪秋澈,发现她在后山,偷偷烧毁了一盏河灯。” 御少暄接过油纸,修长的手指捻了捻,然后放在鼻下轻嗅,眉头一皱“这是……醋味?” 御少暄放下纸,眼里闪过凌厉的寒光。 “把醋涂在河灯上,会让油纸更快融化,这就是为什么,我和月玑放的都一盏河灯,还没飘出三尺便沉入湖中。” 擒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秋澈烧毁的,应该是她之前用来试验的河灯,她想毁灭证据。” 御少暄看着手里烧焦的纸,喃喃道“留着这个人,始终是个祸害。” 御少暄勾了勾手,擒云附耳过来,听完御少暄的话,擒云直起身,道“属下明白,若是没有找到证人,少爷打算如何处置秋澈?” 御少暄的神情冷淡,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找个稳妥的法子,解决了吧。” “是。” 秋澈走进韶光阁时,赵月玑正和春信柳溪小声说着什么,秋澈的眼珠子一转,走过去,佯装摆弄桌上的茶具。 柳溪叹了口气,嘟囔道“这妄执城虽然是三城之首,但少奶奶嫁到这里来后,吃穿用度,都不如在家里了。” 春信应和“是啊,少奶奶在家是尊贵的嫡女,嫁到御家后,要领月例银子,自然不比从前潇洒。” 赵月玑皱起眉,神色焦虑“有什么法子吗?我买了几盒胭脂,还有些云彩阁的珠钗首饰,月例银子就花光了。” 春信警惕地凑过去,小声说“少奶奶,城主不是赏赐了您一些东西吗?还有这韶光阁,一个花瓶都能抵多少月例银子了,奴婢有一个同乡,在市场倒卖首饰古玩,他定能出一个好价钱……” 秋澈收拾好茶具,默默地退出了房间,春信看了门口一眼,给赵月玑倒茶,赵月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茉莉花的清香在唇齿间环绕。 “什么?她竟然想倒卖府里的东西?”大夫人用玉轮推着脸,微微抬眸。 秋澈眼神阴险“是啊,少奶奶胆子也太大了,若不是亲耳听见,奴婢真的不敢相信。” 大夫人斜倚在檀木椅上,冷笑一声“若此事让老爷知道了,定会狠狠责罚她。” 秋澈往前一步,小声说“夫人,咱们要不要告诉老爷?” “现在不行。”大夫人瞪了她一眼,“我们没有证据,要是贸然禀报老爷,只会惹得一身骚,这段时间,你盯紧些,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本夫人。” “奴婢明白。” 映凝抱着十少爷,嘴里哼着歌谣,大夫人看了襁褓中的少瑞一眼,道“跟老爷说,小少爷今夜睡在云络阁,请老爷一同用晚膳,吩咐小厨房,做老爷爱吃的桂花鱼翅和清炖肥鸭。” 映凝欠身“是,奴婢马上去办。” 御少暄命人搬来了一些假山假石,颇具雅致,赵月玑和春信柳溪在假山附近穿梭,赵月玑拿着手绢,指着身边的花坛。 “这里种牡丹花,那边种凌霄花,假石旁边栽梨树,庭前种海棠,梨花坠雪,海棠散锦,别有一番雅致。” 柳溪眉开眼笑“到时候春天来了,花团锦簇,一定很美。” 赵月玑转过身,跑了几步,撞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御少暄清冷矜贵的俊脸。 御少暄抬手,轻轻点了一下赵月玑娇俏的鼻尖,他微微侧过头“别跑这么快,当心受伤,成婚这么久了,还如此冒失。” 赵月玑一双星辰般的杏仁眸子凝望着他,问道“这庭院是你让人建的?为何?” 御少暄薄唇微勾,眼底蕴着温柔笑意“你不是想夜晚听蝉鸣、扑萤火吗?” 赵月玑昂起娇艳的小脸“你是为了我?” 御少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侧过头,道“要不再挖一个池塘,养些荷花?” 赵月玑身子一抖,她咬了咬唇,眼帘低垂,御少暄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皱眉问“月玑,你怎么了?” 春信上前一步,颔首说道“少爷,少奶奶小时候掉进过荷花池,所以……她不太喜欢院子里有池塘。” “原来如此……”御少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秋分过后,妄执城下了三天的雨。 黄昏时分,延绵的秋雨淋湿了天边的薄暮,春信举着伞,走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她停在一个卖白糖糕的商贩前。 不远处,酒家的木牌后面,探出一颗脑袋,秋澈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春信买了一块儿白糖糕,转身朝巷子里走去,紧接着,那身穿蓝色布衣的小贩四下望了望,也跟着起身走进了小巷。 秋澈眸子一黯,快步跟了上去,巷子口,细雨中,秋澈看到春信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簪子,递给小贩,秋澈勾起唇角,阴恻一笑。 云络阁内,暖烟生香。 大夫人身着柔软的蓝田缎,眼神却比战场的金戈刀剑还有锋利冰冷。 她抬起头,看着秋澈“你是说,你亲眼看到,春信同那卖白糖糕的小贩交易?” 秋澈点了点头,笃定地说“奴婢看到,春信偷偷暗示小贩去暗巷,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簪子递给他,她一定是在帮五少奶奶倒卖府中财物!” 大夫人冷笑一声,她喃喃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落在我手里了,虽然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但他和赵月玑最近未免有些招摇,挫挫他们的锐气也好。” “秋澈,你瞧瞧你,都淋湿了,快回房换件衣服吧。” 秋澈殷情地笑了起来“是,多谢大夫人关心。” 第54章 对峙 午后雨珠顺着屋檐滚落,如同玉珠一般坠地,柳溪关上窗,喃喃道“这雨下了五日,怎么还不停啊。” “秋雨延绵,怕是还要下一阵子呢。”说话的是二姨娘,她坐在桌边,和赵月玑一同下棋。 赵月玑皱着眉头,思索一番,走下一步黑棋,二姨娘微微一笑,从篓子里拿出一枚棋子。 一声脆响,赵月玑垂头丧气“我又输了,二姨娘,您可真厉害。” 二姨娘语气温婉“看来五少奶奶不擅长对弈。” “是啊。”赵月玑用手把棋盘上的棋子抹下,“我最不喜欢这个了,叶子戏还行,只是这府上,再没有人肯陪我玩了。” 二姨娘捂住嘴“你捉弄四姨娘和五姨娘的事情都传遍了,这府中,还有谁敢和你玩叶子戏?” 赵月玑抱着棋篓,没说话。 二姨娘看向窗外,道“我方才来的时候,看到假山假石,还有修建一半的凉亭。” 闻言,赵月玑神色一奕“是啊,御少暄为我建了一个庭院,到时候,我摆个秋千在院子里,请二姨娘来赏花玩乐。” 二姨娘颔首“好啊,少奶奶说,这庭院是五少爷为你建的?” 赵月玑愣了一下,脸红起来“我,我有这么说吗?” 二姨娘浅笑盈盈“大家都说,五少爷生性冷淡,但依我看,五少爷对少奶奶是真好。” 赵月玑低下头,唇角止不住上扬“哪有……” 这时,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她的肩膀上沾着雨水,眼神惊慌“少奶奶,春信被大夫人带走了,说她倒卖府中财物!!” 二姨娘站起身,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棋盘,她面色焦急地看向赵月玑,赵月玑缓缓起身,眼神沉静“果然……柳溪,备马车。” 溪用手挡雨,跑出了韶光阁,赵月玑看向二姨娘。 “二姨娘,我先找人送您回府……” 二姨娘往前一步,目光坚定“少奶奶,我随你一起去吧。” “二姨娘,此事本与您无关,月玑不想连累您。” 二姨娘握住她的手,神色满是担忧“少奶奶,你我没有连累一说,在这妄执城中,你是唯一真心待我,敬我的人,你有事,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赵月玑看着她,露出了微笑。 几人乘坐马车赶往城主府。 御少暄一身黑衣,一步一步踏上阶梯,擒云在身后举着伞,御少暄推开门,赵月玑不在韶光阁,只有秋澈和几个小丫鬟在收拾散落一地的棋盘。 御少暄皱了皱眉,走上前去,问“少奶奶呢?” 小丫鬟欠身,神色惊慌“大夫人说春信倒卖府中财物,少奶奶被叫去对峙了。” “什么?”御少暄神色一凛,他看了秋澈一眼,转身跑出韶光阁,擒云急忙追上去。 “少爷,伞!您没打伞呢!!” 城主府邸,赵月玑大步走进云络阁,大夫人坐在椅子上,春信跪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身穿布衣,低眉顺眼的男子。 赵月玑不慌不忙,欠身行礼“月玑给嫡母请安,嫡母万福。” 大夫人看着她,神色威严,开口道“月玑,有人在市集看到你的丫鬟春信拿府中财物与人交易,你可知,这犯了忌讳?” 赵月玑直起身,不卑不亢“春信一向安分守己,嫡母应该是误会了。” 大夫人长眉一挑,慢悠悠地说“误会?那人亲眼所见,甚至在本夫人面前发了毒誓,他与春信无冤无仇,应该没有栽赃陷害的理由吧?” 二姨娘急忙往前迈了几步,道“大姐,春信只是一个小丫头,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倒卖府中财物呢?这要是坐实,一顿打免不了,还要被送去杂事所,春信是少奶奶的陪嫁丫鬟,她犯不着走这一步呀!” 大夫人眼神凌厉,如刀一般剜了她一眼,唇边荡漾出一抹冷笑“二妹也来凑热闹了,看来,府中其他人说,二妹与五少奶奶交好,并非空穴来风啊。” 二姨娘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春信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除非背后有人指使,春信,你不要怕,告诉本夫人,幕后主使是谁?” 赵月玑眼神一沉,春信叩首,直视着大夫人的眼睛“奴婢没有倒卖府中财物,还请大夫人明查。” 大夫人皱起眉“还嘴硬,你明明拿了一根簪子给你身边的男人,不是倒卖财物,难不成,他是你的相好?” 男子愣了一下,从袖子里翻出一根玉簪,问道“夫人说的,是这根簪子吗?” 大夫人目光一厉“证据确凿,本夫人看你还敢抵赖?!” 春信不卑不亢,道“大夫人,这根玉簪并非府中财物,而是奴婢亲手做的,上面的玉,是奴婢年幼离家,家中母亲给奴婢的,奴婢用它制成了簪子。” “这番说辞,你认为本夫人会相信吗?” “奴婢的家乡偏僻贫瘠,产不出名贵的玉,城主府里的都是稀罕名物,只要大夫人仔细查看,就知道奴婢所言非虚。” 大夫人将信将疑,看了青鹭一眼,青鹭上前,接过玉簪,仔细查看一番,神色有些犹豫。 “夫人,此玉色泽浑浊,的确不是府中之物。” 大夫人瞪大了眼睛,她握紧扶手,厉声道“他是你的同党,又是同乡,自然会想尽办法包庇你……” 赵月玑打断她“嫡母怎么知道,春信与他是同乡,春信好像从未提起过。” 大夫人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她神色沉着,回答道“本夫人在传你们问话前,自然要调查清楚,有何奇怪?” 春信又叩了一下头,说“大夫人,奴婢与这王二的确是同乡,王二与奴婢家人熟识,奴婢听说,他不日将返乡,所以托他把玉簪一同带回家乡,好让家中娘亲知道,奴婢一切安好,奴婢还给了王二一些银两,托他交给家人,那都是奴婢的月例钱,请大夫人明查,若奴婢真有倒卖之嫌,怎会倒给银两呢?” 第55章 试探 王二急忙从衣兜里掏出银两,战战兢兢地说“春信说的都是实话,夫人,您就算给小人十条命,小人也不敢倒卖城主府邸的东西啊!” 青鹭上前,查看了一下王二手中的银两,皱起眉“夫人,上面的确有咱们城主府的标志。” 大夫人瞪大了眼睛,春信曼声道“奴婢是赵宰相花钱买来的,本应与家中再无牵绊瓜葛,赵宰相仁慈,在卞幽城时默许奴婢寄信回家,如今,奴婢跟随少奶奶来了妄执城,奴婢不想因为自己的思乡之情,而让他人议论少奶奶。” 赵月玑叹了口气,看着她“春信,你思念家中亲人,乃人之常情,大夫人宅心仁厚,必不会苛责你。” 大夫人咬紧了牙,这时,映凝走了进来,她看了春信一眼,低着头说“夫人,家丁搜查了王二的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 大夫人的面色更加阴沉,二姨娘松了一口气,赵月玑走过去,扶起春信。 大夫人看着两人,突然露出了微笑,语气也有了转变“月玑,本夫人也是为了还你和春信清白,你不会怪我吧?” 赵月玑颔首“自然不会,月玑知道,嫡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月玑好。” “没错,本夫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所以,春信这个丫头,不得不罚。” 赵月玑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神色冷漠“春信在外与人拉拉扯扯,就算他们只是同乡,叫旁人看了去也会嚼舌根,会怪你管教无方,来人,家法伺候。” “是!”映凝冷哼一声,拿出一条长长的藤鞭,走到春信面前,赵月玑急了,挡在春信身前。 “嫡母,春信与王二清清白白,我也从未听过什么流言蜚语,还请嫡母明鉴!” 大夫人咄咄逼人“等你听到流言蜚语,不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今日本夫人定要严惩春信,让这丫头明白什么叫规矩谨慎,安分守己!” 映凝面露凶光,高高举起藤鞭,赵月玑急忙抱住春信,春信瞪大了眼睛“少奶奶……” “啪!”的一声闷响,二姨娘挡在了赵月玑面前,赵月玑扶住她,露出心痛的表情“二姨娘……” 映凝回头望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点点头,映凝再次举起藤鞭。 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映凝手上的藤条,猛地一拽,映凝惊呼一声,揉着手腕,神情错愕“五,五少爷……” 御少暄将藤条扔在地上,扶住赵月玑,他看向大夫人,依旧沉着清冷,大夫人却从他的眼睛里,感受到了骇人寒意。 御少暄沉声道“嫡母,何必为一个奴婢动气,您说怕人传风言风语,不如找出看到春信之人,再禀报父亲,以城主之威,让他好好闭嘴。” 大夫人呼吸一滞,她自然不敢交出秋澈,而面前的御少暄,和平日里很不一样。 总是低眉顺眼的男人,此刻浑身充满了肃杀的压迫感,他的眉眼,他那和死去外室如此相似的眉眼…… 大夫人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和恐惧。 片刻对峙后,大夫人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既然少暄开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二姨娘松了一口气,御少暄作揖“多谢嫡母,儿子府中下人不规矩,儿子定会严加管教。” 大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恢复了往常端庄温和的姿态。 “少暄这样说,本夫人就放心了,月玑,本夫人是疼爱你,才会想要替你管教奴婢,奴婢始终是奴婢,尊卑有别,可要记住了。” 赵月玑欠身行礼“月玑谨遵嫡母教诲。” 大夫人挥了挥手“本夫人乏了,你们退下吧。” “是。” 四人走出云络阁,大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把茶杯狠狠掷在地上。 青鹭默默上前收拾,映凝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劝慰“夫人,您别急,她们总会露出马脚的。” 大夫人点了点头,她眯起眼睛,说“告诉秋澈,让她盯紧些,一定要找到证据!” “是。” 走出城主府,赵月玑急忙拉住二姨娘“二姨娘,让我看看您的伤。” 赵月玑撩开袖子,二姨娘白皙的胳膊上,有一道血红的鞭痕,赵月玑倒吸一口凉气,道“二姨娘,我陪您去医馆。” 二姨娘摇摇头“不用了,若是再生出事端,让大姐责怪就不好了。” “可是,您的伤怎么办?” 二姨娘笑着宽慰她“少奶奶,我是医女出身,这点小伤,我可以自己包扎,你还是快些回府吧。” 赵月玑皱着眉,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欠身行礼“月玑今日多谢二姨娘,连累二姨娘受伤,月玑实在过意不去。” 春信也跟着行大礼,二姨娘扶起赵月玑,颔首微笑。 “月玑,我说过了,不必同我见外,在这府中,你和五少爷都是我的家人。” 赵月玑看着她,眼底盈着脉脉水光。 回到韶光阁,柳溪等人急忙迎上来“少奶奶,春信,你们没事吧?” 御少暄拉住赵月玑,仔细打量着她全身,赵月玑有些不自在,小声道“御少暄,你别这样,我没事。” 御少暄眼神阴沉“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那藤鞭就落在你身上了,你为什么不派人通知我?” 赵月玑顿了一下,说道“嫡母要查的,是内院之事,我若通知你,只怕会僭越。” “你我何来僭越?”御少暄提高了声音,赵月玑愣了愣,低下头。 这时,擒云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御少暄耳边说了什么,御少暄的面上露出犹豫之情。 赵月玑急忙说“御少暄,你去处理你的事吧,我真的没事。” 御少暄看了她许久,叹了口气,吩咐春信柳溪“照顾好少奶奶。” 春信柳溪欠身,御少暄转身走出了韶光阁。 赵月玑侧过头,唤了几声“秋澈,秋澈。” 秋澈猛地回过神,有些慌乱地应道“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赵月玑看着她“我想吃沛丰酒楼的水晶栗子糕了。” “奴婢马上去买。”秋澈欠身,小跑出了韶光阁。 春信关上门,赵月玑的眼神冷了下来。 第56章 圈套 春信走过来,说“看来秋澈的确是大夫人的人,大夫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温柔和善,河灯一事,怕也是她指使秋澈做的吧。” 柳溪的眼神一厉“少奶奶,秋澈留不得。” 赵月玑叹了一口气,她自然知道秋澈留不得,她一定会再次陷害她。 上一世,熙兰执意与御少暄和离,断了赵家的后路,这一世,她一定要坐稳坐好御家五少奶奶的位置,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至亲。 所以,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去做。 赵月玑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沉静坚定。 二姨娘回房,少茗正在写字,丫鬟雨筠惊呼一声“夫人,您的手怎么了?!” 少茗抬起头,看到了二姨娘手臂上的伤口,他站起身,走到二姨娘面前,眼睛里噙满了不安的泪水。 “娘亲……” 二姨娘捧起少茗的脸,声音温柔“少茗,别哭,娘亲没事,雨筠,去把红花油拿来。” 雨筠瞪大了眼睛“红花油?可是夫人,您这是外伤,用红花油只怕会发炎,更加严重啊!” 二姨娘眼神晦暗“你照做就是!” 雨筠颤了一下,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少茗轻轻吹着二姨娘的伤口,心疼地说“娘亲,谁欺负您了?少茗给您报仇!” 二姨娘欣慰地看着他,低声说道“少茗,不用担心娘亲,咱们的好日子就快到了,五少奶奶,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慧……” 雨筠拿着红花药油跑过来了,二姨娘接过,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她打开药瓶,毫不犹豫地倒在伤口上。 雨筠不忍再看,她捂住了少茗的眼睛,二姨娘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涌出来,她紧咬着牙,握紧拳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晃便到了十月,妄执城靠江,本就湿润的气候更是透出凉意。 庭院快要建好了,韶光阁里,御少暄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陪赵月玑下棋。 春信泡了寒露茶,柳溪端上花糕,说“少奶奶,这是您最爱吃的金钱花糕,您快尝尝吧,少奶奶?” 春信倒了一杯茶,抬手作了一个嘘。 赵月玑攥着白子,漂亮的秀眉纠结在一起。 “走这一步,不不不,还是走这一步!”赵月玑郑重其事地放下棋子。 御少暄看着她深思熟虑的模样,眼里的温柔快要满溢出来。 赵月玑落下一子,御少暄端起茶杯,唇角绽放出一抹笑意,赵月玑观察着棋盘,眸子一亮,不可置信地呢喃“我赢了?” 御少暄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望着她,沉声道“是,我输了。”赵月玑举着手站起身,拉着柳溪转圈。 “柳溪,这是我第一次下棋赢别人!” “恭喜少奶奶。”柳溪端起食盘,“吃块金钱花糕吧!” 赵月玑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御少暄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腕,俯身,也咬了一口她手里的花糕。 “挺甜的。”御少暄说,春信和柳溪扭过头偷笑。 秋澈端着茶具立在一边,赵月玑吩咐她“秋澈,给少爷倒一杯寒露茶。” 澈急忙上前,往杯子里倒茶,御少暄轻轻撩起赵月玑耳畔的头发。 “你头发上的红宝石并蒂莲步摇很别致,之前从未见你戴过。” 赵月玑晃动了一下脑袋,赤色的光芒映照着雪肌“这是父亲赏赐给我的,好看吧?” “好看。”御少暄把发丝别到她耳后,声音如同一坛醉人的酒。 秋澈瞥了一眼,迅速垂下眸。 绵了半月的秋雨总算停了,燕子在韶光阁的飞檐上停了一会儿,然后飞向四四方方的碧空。 秋澈拍了拍衣服,走进屋子,看到春信和柳溪凑在一块儿,时不时发出笑声,秋澈好奇地走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 “秋澈,你来了,少奶奶赏了一些蔻丹给我们,你也来试试吧。” 秋澈瞥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兴致缺缺“不必了,染了指甲干活不利索。” 两人也不再多说什么,这时,秋澈看到,春信的衣袖里露出了几颗色泽极好的红宝石,她想到了少奶奶的那支并蒂莲步摇。 秋澈坐下,望着春信“这蔻丹都有什么颜色的?有没有适合我的?” 春信拿起一个白瓷罐子,亲热地拉住她的手“秋澈姐姐的皮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嫩白,还是丁香色最适合你,这种蔻丹是用十二种花捣碎制成的,十分特别。” 秋澈笑了笑,道“这颜色的确是极好看。” 春信帮秋澈染指甲,秋澈的眼睛一直往她的袖子里瞟,一个时辰后,春信帮秋澈洗净手,露出了赞叹的表情。 “十指纤纤,肤如凝脂,秋澈姐姐的手太美了。” 秋澈摆弄着双手,面上十分得意“当然了,好多人都说,我这手不是当奴婢的手,倒像是当主子的手呢。” 春信柳溪笑而不语,秋澈看向春信的衣袖,惊呼一声“哎呀,春信,你的袖子上沾了蔻丹。” “是吗?在哪里呀?”春信翻着袖口查看。 “就在这儿!”秋澈的眸子一凛,拉住春信的衣袖,用力一扯,一声脆响,红宝石并蒂莲步摇掉在了地上。 秋澈瞪大了眼睛,春信急忙收起来,神色有些不自然“没事,我自己洗洗就好。” 秋澈看着她,勾起唇角“好吧。” 下午,赵月玑和柳溪一起玩七巧板,赵月玑移动几块儿,拼成了一只猫咪。 柳溪眼神欣喜“真可爱!” 赵月玑笑嘿嘿的,说“我再给你拼一只小鸟。” 这时,春信从外面走了进来,赵月玑问她“如何?” 春信低声道“都办妥了。” 赵月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春信上前一步,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清单,道“少奶奶,今日是霜降,小厨房准备了一些特色菜式,请少奶奶过目。” 赵月玑接过,仔细查阅,她指着一道菜,眸子亮了起来“银耳百合雪梨粥。” 第57章 指认 赵月玑抬起头“春信柳溪,你们还记不记得,以前在府上,祖奶奶会亲手做银耳百合雪梨粥给我们喝?” 春信点了点头“奴婢记得,老太君赏的雪梨粥清甜无比,就连天下第一楼的名厨都比不了呢。” 赵月玑抬手捂住嘴,小声说“我出嫁之前,祖奶奶给了我秘方。” “真的?!”春信瞪大了眼睛。 赵月玑嘟囔道“我还从来没做过呢,要不趁着今日霜降,让御少暄尝尝我的手艺?” 春信柳溪对视一眼,两人偷笑起来,赵月玑反应过来,急忙摆手“我,我可不是为了他!” 柳溪笑着说“是是是,是奴婢们嘴馋,想吃少奶奶做的粥。” 赵月玑站起身“那咱们现在就去小厨房吧。” “是。” 赵月玑提着裙子跑进小厨房,吓到了正在忙活的厨子。 “少奶奶,这后厨有刀具明火,少奶奶身娇肉贵,怎么能来这里呢?” 赵月玑问道“做银耳百合雪梨粥的材料在哪里?” 下人们无奈,只得给她指了一个地方,赵月玑走了过去,拿起菜刀。 “哎哟,少奶奶,您当心手!” “少奶奶,煮粥要用小火。” “少奶奶,这是盐不是糖啊!” …… 傍晚,天边沉着暮色霭霭。 丫鬟们呈上精致的晚膳,赵月玑小心翼翼地把一碗银耳百合雪梨粥放在桌上,手托腮,看着门外。 御少暄推开门,卷起地上些许落叶,他大步走进来,男子身姿挺拔,清俊非凡。 赵月玑站起身,御少暄走到她面前,搂住她的纤腰,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柳溪笑着上前“少爷,今日是霜降,小厨房备了好些菜呢。” 两人坐下,御少暄拿起筷子,夹了鱼头和鸡腿到赵月玑碗里。 他吃了一口山药柿子糕,点点头“甘甜不涩口,不错。” 赵月玑吃着菜,眼神不停地往银耳百合雪梨粥瞟。 御少暄察觉到了,他端起粥,赵月玑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 御少暄喝了一口,眉头一挑。 “怎,怎么样?”赵月玑眨着大大的杏仁眼。 御少暄抬眸,微微一笑“好吃。” 赵月玑松了一口气,娇俏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柳溪说道“少爷,这碗粥可是少奶奶亲手做的呢!” 御少暄冷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握住了赵月玑的手。 “你从未下过厨房,可有伤着自己?” 赵月玑摇了摇头,她望着御少暄“御少暄,真的好吃吗?” 御少暄拿起勺子,又吃了一口,道“银耳爽脆,雪莉酥软,口感细腻,再加上百合的清甜,人间美味。” 赵月玑的眸子亮了起来,真这么好吃?难不成她是个天才? 赵月玑拿起自己的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她愣了一下,然后全部吐了出来。 “呸呸呸!咸死了!!难道我把糖和盐弄混了?” 御少暄神色淡然,继续吃着,赵月玑连忙阻止他“御少暄,你别吃了!” 御少暄轻轻握住她的手。 “霜降本就应该吃银耳百合雪梨粥,我不挑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赵月玑拗不过他,只能看着他一勺又一勺地吃,心里嘀咕,成婚两个月了,她还不了解他吗? 御少暄明明嘴巴刁得很,菜肴要是油腥味重了些,或者调味不当,他碰都不会碰的。 现在却吃完了她煮的粥,赵月玑咬了一口鸡腿,微微勾起唇角。 春信上前一步,在赵月玑耳边说了什么,赵月玑神色一变,点了点头。 春信转身,走出了韶光阁。 秋澈的眼珠子一转,哎哟一声捂住肚子,柳溪小声问她“秋澈,你怎么了?” 秋澈皱着眉说“我好想吃坏东西了,腹内阵阵绞痛。” 柳溪看了御少暄和赵月玑一眼,压低了声音“秋澈,你先去恭房吧,这里有我伺候着。” “好,多谢你柳溪。”秋澈捂着腹部快步离开。 出了韶光阁,她直起身,左顾右盼,看到春信低着头,穿过庭院,从后门离开了。 秋澈冷笑一声,跟了上去。 秋澈一路跟着春信来到了东城区,春信拐进一个荒废院落的后巷。 秋澈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她探头张望,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男人身穿蓝色短布衣,背有些佝偻,分明就是那卖白糖糕的王二。 春信拿出红宝石并蒂莲步摇,递给王二,王二拿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然后将一袋银子塞给春信。 春信捂着银子,从另一边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王二也往前走去。 秋澈小心翼翼地跟上去,王二的背影闪进一条死胡同,等秋澈追上去时,竟已不见他的身影。 秋澈看着高高的围墙,疑惑地嘟囔“奇怪,明明看到他走进来的,人呢?算了,谅他也跑不了。” 秋澈抄小路回到朗月府,看到春信脚步匆匆地从后门走进来,她急忙又跟上去。 春信进了寝屋,把那袋银两藏在了床铺下。 秋澈眼里闪过一抹阴狠的笑意,她转身跑开了,春信直起身,望着门外,眸色深沉。 “你当真看到了春信和那王二交易?”大夫人抬眸,看着立在堂下的秋澈,御少凌坐在一边。 秋澈说“千真万确,这一次奴婢看得很清楚,春信把城主赏赐给少奶奶的红宝石并蒂莲步摇卖给了王二,王二给她的钱,她塞到了床下。” 御少凌有些惊讶“秋澈,你是说,春信偷偷倒卖主子的东西?” 大夫人冷笑一声“一个婢女,能有如此大的胆量吗?” 御少凌愣了一下,喃喃道“母亲,您是说,是五弟妹指使的?” 大夫人起身,走到秋澈面前“秋澈,我要你出面指认。” 秋澈眼神坚决“奴婢明白。” 大夫人侧过身,对映凝说“映凝,去请老爷,趁着她们把证据销毁之前,本夫人要把她们的罪名坐实了。” “是!” 映凝小跑着出了云络阁。 大夫人看着秋澈,道“秋澈,你辛苦了,如此一来,你和五少奶奶就彻底决裂了。” 秋澈扬起唇角“夫人,奴婢本来就是您的人,奴婢愿为您和大少爷做任何事。” 秋澈有些羞怯地看了看御少凌,大夫人道“你放心,本夫人会给你留一条后路,等这件事之后,本夫人把你赏给大少爷做侍妾,如何?” 秋澈大喜,急忙行礼“奴婢谢夫人大恩!” 第58章 谋策好了 好了,你先退下吧。” “是……”秋澈含情脉脉地看了御少凌一眼,欠身行礼,退出了云络阁。 御少凌问“母亲,您真要把秋澈赏给儿子?” 大夫人冷笑一声“她也配?你的妻子可是淮州王的侄女,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知书达理,温婉大方,她一个丫鬟,我怎可能让她玷污门楣?” 御少凌愣了一下“那母亲刚才……” “我是为了让秋澈毫无顾忌地指认赵月玑。” 御少凌不说话了。 大夫人看着他,道“我知道,秋澈貌美,你也瞧中了她,但是,你现在羽翼未丰,老爷也还没有立少主,凡事要以你正妻的脸面为先。” 御少凌抱拳“儿子明白!只是……母亲之前说,五弟和五弟妹并不恩爱,五弟妹也不会用家中势力帮扶五弟,为何现在要防他?” 大夫人低声呢喃“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老爷让御少暄插手丝绸生意,乞巧宴上,我本想让老爷视赵月玑为不祥,没想到,竟被她用那样的法子化解。” 御少凌目光冷了下来“母亲是觉得,五弟一房,并不简单。” 大夫人拿起桌上的剪刀,走到一盆金桔前,她咔嚓一声,剪断了枝叶。 “在乱枝长出来之前,就应该及时修剪,若等它成了气候,再想除掉,可就难了,再说了,这次是她们自投罗网,本夫人不过顺水推舟。” “母亲英明。” 大夫人转过头,看着他“少凌,你先回府吧,这件事你一定要装作不知,这样就算生了什么变故,也不至于牵扯到你。” “是,儿子明白!” 韶光阁内,御少暄吃完了一整碗银耳百合雪梨粥,他站起身,朝赵月玑伸出手。 “庭院建好了,我们还没有一起去赏玩过呢。” 赵月玑握住他的手,站起身,这时,门开了,映凝带着一众家丁大步走了进来,她指着春信,横眉冷眼“拿下!” 两个家丁上前,抓住春信,赵月玑瞪大了眼睛“你们这是干什么?” 御少暄眼神阴沉“这里是朗月府,岂容你们胡来?!” 映凝微微欠身,语气有几分得意“五少爷,冒犯了,不过,这些都是城主的命令。” 御少暄皱起眉,赵月玑往前一步,道“敢问春信犯了什么错,要劳烦父亲派人来府上捉拿?” 映凝冷笑一声,看着赵月玑“少奶奶,这事儿应该问您自己吧?您倒卖府中财物一事,已是证据确凿!还有您房中丫鬟秋澈作证。” “秋澈……” 这时,云屏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欠身行礼,看着赵月玑,神色复杂“少奶奶,城主命奴婢搜查春信的卧房。” 映凝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云屏不是大夫人的人,只有由她找到那袋银两,城主才会相信。 赵月玑神色淡然“云屏,我相信你,定不会颠倒黑白,定会还我和春信一个清白。” 映凝哼了一声“清白与否,要请城主定夺,可不是少奶奶一张嘴说了算的,少奶奶,请你马上跟奴婢去云络阁。” 映凝上前,抓住赵月玑的手臂,用力一掐,赵月玑倒吸一口凉气,御少暄眼神一冷,上前推开她。 “她是御家的五少奶奶,我看谁敢动她。” 御少暄气场极强,映凝有些害怕地低下头,咽了口唾沫,轻声道“这是城主的吩咐,城主还说了,五少爷就留在朗月府中。” 赵月玑对御少暄说“我跟她去。” 御少暄微微皱起眉,赵月玑握了握他的手“不用担心我。” 赵月玑转过身,对映凝道“劳烦映凝姑娘带路吧。” 映凝瞄了御少暄一眼,侧身,语气有几分轻蔑“少奶奶,请吧。” 赵月玑在家丁的簇拥下,走出了韶光阁,御少暄看着她的背影,往前迈了一步,握紧拳头。 柳溪的声音响起“少爷,您不用担心,少奶奶都已经谋策好了。” “谋策?”御少暄挑了挑眉。 柳溪不再多说,转身走了,御少暄垂眸,古井般的瞳孔中泛起一丝波澜。 云络阁的正堂,御城主端坐着,手里紧捏着一串沉香木,脸色阴沉严肃,大夫人坐在他身边。 映凝走了进来,颔首行礼“老爷,大夫人,少奶奶到了。” 赵月玑大步走进云络阁,春信跟在她身后。 赵月玑的神情镇定自若,身后高大整齐的家丁犹如在为她护航。 赵月玑走到正堂中央,施礼,曼声道“月玑给父亲、嫡母请安,父亲万福,嫡母万福。” 春信也跪下行大礼。 御城主清了清嗓,声音低沉“免礼吧。” 赵月玑直起身“多谢父亲。” 御城主看着她,神色虽严肃,语气却不过分严厉“月玑,你嫡母说,你指使下人倒卖府中财物,你可知这是大忌?” 赵月玑抬起头,眼神明亮“父亲,月玑知道,月玑就算是再恣意任性,也不可能做出这般不齿之事。” 赵月玑看向大夫人,说道“之前嫡母就怀疑过月玑,月玑已经解释清楚了,不知为何又旧事重提。” 大夫人开口道“本夫人身为城主正妻,你的嫡母,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要一查再查,绝不姑息。” 赵月玑点头“月玑明白。” 大夫人看着春信,问“春信,今天傍晚,你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春信直起身,声音清亮“奴婢今天没有离开过朗月府。” “你说谎!”一个略微有些尖利张扬的女声响起,秋澈大步走了出来,她站定行礼“奴婢给老爷、夫人请安。” 御城主转动着沉香手串,眯起眼睛“本座记得,你是伺候少奶奶的丫鬟秋澈。” “是。” 春信瞪着秋澈“秋澈,少奶奶对你这样好,你怎可背弃忘主?!” 秋澈白了她一眼,语气些许傲慢“奴婢虽然是少奶奶的丫鬟,但奴婢侍奉的主子还有城主和大夫人,少奶奶做了违背良心之事,辜负了城主和大夫人的厚爱,奴婢背负骂名不要紧,但求少奶奶能悬崖勒马,改过自新。” 第59章 反将一军 听到这话,御城主的眼神阴鸷,转动沉香珠串的手停住了。 大夫人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秋澈,城主在这里,有话不妨直说。” 秋澈应声“是,傍晚时分,奴婢看到春信鬼鬼祟祟地离开朗月府,奴婢跟了上去,发现她与那卖白糖糕的王二私下交易,她将城主赏赐给少奶奶的并蒂莲步摇倒卖,王二塞了一袋钱给她,奴婢亲眼看见,春信把钱袋藏到了床底下。” 春信瞪大了眼睛,语气错愕且愤怒“秋澈,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我今日没有迈出过朗月府半步,更没有和王二见面!” “春信,你何必抵赖呢!云屏已经带人去搜查你的卧房了,很快就会找到那袋银子!” 她话音刚落,云屏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钱袋。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赵月玑一眼,低头呈上钱袋“老爷,大夫人,奴婢在春信姑娘的床铺下,找到了这袋银两。” 御城主接过,看了一眼,然后用力按在桌上。 赵月玑急忙跪下,言辞恳切“父亲,月玑和春信是遭人陷害的,请父亲明鉴!” 大夫人眼神凌厉“五少奶奶,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赵月玑看向秋澈“秋澈,你说你亲眼看到春信和王二交易,那王二现在身在何处?” 秋澈答道“奴婢一路跟随王二,但是他走进一条死胡同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月玑冷笑一声“王二怎么会平白消失呢?难不成是你见鬼了?” 秋澈往前跪了几步,大声道“老爷,奴婢没有说谎!” 御城主沉吟半晌,开口道“王二跑不了,本座马上派人全城搜捕,倒卖府中财物之罪可不轻,物证、人证,一样也不能少。” 大夫人颔首赞同“老爷言之有理,月玑,你也不用急着跪下,等找到王二,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云屏上前,扶起赵月玑,她在赵月玑耳边说了什么,赵月玑愣了一下,神色恢复如常。 城主的府军在城内秘密搜寻,他们闯进王二的住所和商铺,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半个时辰后,府军首领走进云络阁,抱拳道“城主,属下带人搜索全城,没有找到王二,属下去城门查了出城记录,发现王二早在五日前就离开妄执城了。” 大夫人眉头一皱,秋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什么?不可能,这不可能,奴婢明明看见……” 春信挺直了腰板,道“王二早就已经回老家了,秋澈姐姐,你说看到我偷偷出府,又说看到王二凭空消失,全部都是谎言!” “我,我没有!!大夫人,奴婢没有说谎!”秋澈趴在了地上。 御城主意味深长地瞥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镇定自若。 “就算交易的人不是王二,也不能证明五少奶奶和春信的清白,月玑,既然你没有让春信倒卖那支步摇,那步摇现在何处啊?” 赵月玑愣了愣,神色有些躲闪为难,大夫人勾起唇角,秋澈猛地回过神,直起身,看向赵月玑。 “对啊,少奶奶,你们要真想自证清白,就拿出红宝石并蒂莲步摇!” 赵月玑咬了咬牙,道“那支步摇,的确不在我身上。” 秋澈冷笑一声,态度再次嚣张起来“少奶奶不会是想说,您把老爷赏赐的东西弄丢了吧?若是丢在府中,下人们拾得,必不敢占为私有。” 赵月玑有些犹豫,她看着御城主,正想开口,门外传来通传声“城主,二夫人求见。” 御城主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时候了,她来凑什么热闹?” 门外小厮垂眸站立,说“今日是霜降,更深露重,二夫人身子不好,若无要紧事,怕是不会此刻求见。” 御城主愣了一下,眼神一凛,缓缓掀唇“传。” 二姨娘迈着莲步走了进来,柳溪跟在她身后,二姨娘站定,颔首行礼。 她的头上插着一支步摇,红宝石随着起伏摇晃。 大夫人的眼神变了,御城主有些惊讶。 “你头上的……可是红宝石并蒂莲步摇?” 二姨娘直起身子,曼声回答“老爷,正是您赏给五少奶奶那支步摇,昨日,五少奶奶与我下棋,输给了我,我又随口赞了句步摇精美好看,五少奶奶便摘下赠予我。” 秋澈瞪圆了眼睛,嘴里不住呢喃“不可能,这不可能……” 赵月玑走到了她面前,睥睨着她“秋澈,日日都是你为我整理妆奁,许是你看到我的步摇不见了,以为是我弄丢,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陷害我吧?” 秋澈慌忙摇头“奴婢没有陷害少奶奶,那袋银两,你又如何解释?!” 赵月玑转过身,沉声说“父亲,嫡母,刚才云屏告诉我,那些搜到的银两上,沾有荧光粉。” “荧光粉?”御城主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沾上那种东西?” 赵月玑抬手行拜礼“月玑恳请父亲熄灭云络阁的灯!” 御城主迟疑半晌,点了点头,下人们吹灭灯火,一片漆黑中,云屏手里的银两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啊!”秋澈惊呼一声,低下头,她的指甲上,也泛着同样的绿光。 赵月玑的声音响起“这是我赏赐给丫鬟们的蔻丹,其中一种最为特别,其中掺杂了荧光粉,韶光阁的丫鬟中,只有秋澈染了这种蔻丹,春信房里的银两,分明是她栽赃陷害!” 灯被一盏一盏地点亮,秋澈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突然起身向赵月玑冲去。 “是你!从一开始就是你设的局!!什么倒卖府中财物,都是假的,是你要陷害我!!” 秋澈双眸血红,几个侍卫上前拦住她,赵月玑看着连踢带抓的她,冷声道“我为何要陷害你?你可是嫡母亲赐给我韶光阁的婢女。” 大夫人的脸色一瞬间苍白,御城主盘着手串,转过头看她,他的眼神让她心惊。 夫妻多年,大夫人自然知道那眼神的意思。 他在疑她。 第60章 拔除眼线 大夫人站起身,走到秋澈面前,用力地踢了她一脚,秋澈滚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混账东西,要人证没有,物证也是你栽赃陷害,贱婢,竟然敢污蔑主上!” 秋澈的身体颤抖着,大夫人明白了,从一开始就是赵月玑设下的圈套。 她绝不能让秋澈供出自己来,此刻只能弃卒保帅。 赵月玑看透了她的心思,往前一步,沉声道“秋澈,你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秋澈!”大夫人厉声道,“枉本夫人如此宠你,你去了五少奶奶那里依旧惦记着,让你做少凌的侍妾,你这样,如何对得起大少爷?!” 秋澈的眸子深处震动,脸上闪过犹豫挣扎的神色,片刻之后,秋澈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 “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御城主挑了挑眉“你一人所为?你为何要害少奶奶?” 秋澈握紧了拳头,语气十分低沉“奴婢,奴婢本想一直留在大夫人和大少爷身边,但是大夫人把奴婢赏给了少奶奶,少奶奶房中有陪嫁丫鬟,少奶奶对她们比对奴婢好,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先赏她们,奴婢因为嫉妒,对少奶奶生了怨恨之情……” 御城主厉声道“就因为这,你用如此狠毒的手段栽赃陷害?!混账东西,本座还如何留你的性命?!” 秋澈大惊失色,急忙磕头求饶“求城主饶奴婢一条贱命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大夫人站在一边,眼神冷漠,没有说话。 赵月玑往前一步,道“父亲,秋澈这样的人,我是不敢留她在房中了,不如就将她打发到杂事所,眼不见为净。” 御城主的神情略有缓和。 “你倒是心善,贱婢,还不多谢少奶奶为你求情!” 秋澈转身,叩首行礼,声音里带着哭腔“奴婢多谢少奶奶……” 赵月玑转过头去,没有再看她。 御城主摆了摆手,侍卫上前把秋澈拖了下去,他看向赵月玑,语气温柔“月玑,今晚的事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日后有本座在,无人再敢随意污蔑,欺辱你。” 御城主冷冷地瞥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身子一颤,也急忙上前“是啊,真没想到那奴婢如此大胆,还好她的奸计没有得逞。” 赵月玑神色自若,欠身行礼“父亲嫡母明辨是非,月玑多谢父亲嫡母的垂怜。” 御城主嗯了一声“夜深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别让少暄担心。” “是。” 御城主走到二姨娘面前,打量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讶然“你化了妆?” 二姨娘微微一笑,眉目舒展,如同一朵徐徐绽放的水莲花,娇声曼曼“是啊,五少奶奶把如此精美的步摇赠给妾身,妾身定要梳妆打扮,才配得上红宝石的华光溢彩。” 御城主点了点头,眼色深沉了几分“清丽得体又不庸俗,甚是好看,看来你很适合戴步摇,以后本座多赏你。” “多谢老爷。”二姨娘勾起唇角。 “今晚我去你房里睡。”御城主伸出手,扶住二姨娘,二姨娘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缩了缩。 御城主皱起眉“你怎么了?” 二姨娘的鸦睫颤动“妾身失仪,还请老爷见谅。” 御城主眼神一凛,握住她的手腕,撩起衣袖,看到了雪白手臂上的伤痕。 大夫人身子摇晃了一下,青鹭急忙扶住她。 御城主眼神阴沉“这是怎么回事?” 二姨娘想要遮挡伤痕“是妾身自己不小心,老爷不必担心……” 御城主紧握住她的手,看向二姨娘身边的雨筠。 “你是怎么伺候二夫人的?这伤到底从何而来?敢有半句虚言,本座绝不轻饶你!” 雨筠慌忙跪下“奴婢不敢,这伤是,是大夫人……” “雨筠!”二姨娘喝止住她。 御城主转过头,瞪着大夫人,大夫人颤声解释“老爷,都怪秋澈那个奴婢,陷害月玑,妾身在调查此事时,无心伤到了妹妹……” “无心?”御城主更为愠怒,“你查便查,为何会用刑?本座道你素来平和仁慈,难不成这么多年,是本座看走了眼?” 大夫人呼吸急促,脸色煞白“老爷,不是的,妾身……” 映凝慌忙跪下磕头“老爷,您别怪大夫人,动手的是奴婢,请您责罚奴婢吧!” 赵月玑开口道“父亲,嫡母本想处罚春信,月玑与春信情同姐妹,一心想要护她,没想到,二姨娘挡在了月玑面前,替月玑挨下了这一鞭。” 大夫人狠狠瞪着她,御城主叹了口气“你与春信主仆情深,二夫人虽然是你庶母,却也是母女连心,实在难得。” 御城主搂住二姨娘“你是医女出身,但医者不自医,本座会让城里最好的大夫,给你治伤。” 二姨娘眼神明亮,红唇微抿“妾身谢老爷垂爱。” 御城主侧过头“至于你,身为正妻,责罚过于严厉,你就在这云络阁禁足半月,静心思过吧。” 大夫人咬了咬牙,颔首行礼“妾身明白了。” 御城主搂着二姨娘离开了,赵月玑也扶起春信,她看了大夫人一眼,转身朝云络阁外走去。 “少奶奶。”柳溪追上来,“霜降天气冷,奴婢出来的时候给少奶奶拿了一件披风。” 柳溪把披风披在赵月玑身上,赵月玑拍了拍她的手,勾唇道“你及时把二姨娘找来,做得好。” 柳溪也笑了“奴婢都是听少奶奶的吩咐。” 赵月玑转过身“还有春信,此番要你为我冒险了。” 春信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明亮“奴婢是和少奶奶一起长大的,就算是为少奶奶搭上性命,奴婢也甘愿。” 赵月玑眼神一沉“你们放心,这一次,我断不会再让你们搭上性命,我会保护你们的。” “这一次……少奶奶您什么意思啊?” 柳溪道“不过,少奶奶这次,虽然拔除了秋澈,却不能让她供出大夫人。” 赵月玑沉吟半晌,说“明明知道自己中了计,秋澈却不肯供出自己是大夫人的眼线,大夫人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牵制她,让她如此听话……” 赵月玑回想起大夫人对秋澈说的那番话,其中提到了御少凌,难道与大少爷有关吗? “五少奶奶!”一个声音响起,赵月玑回身,看到雨筠扶着二姨娘走了过来。 第61章 肩上的责任 春信和柳溪行礼,赵月玑急忙扶住她“二姨娘,父亲今晚不是要去您房里吗?” “是啊。”二姨娘面露喜色,“老爷在马车上,我想着,无论如何要和你说上几句话。” “二姨娘……” 二姨娘拉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五少奶奶,刚才柳溪拿着红宝石并蒂莲步摇来找我,让我到云络阁来说这番话,倒卖府中财物一事,真是秋澈栽赃陷害?” 赵月玑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手谋划,只是为了请君入瓮。” 二姨娘瞪大了眼睛,面上生出几分惊讶。 “我本来只是试探,证实了秋澈是大夫人的人,若只是找一个寻常的理由,定不能将她赶出韶光阁,还会让大夫人借题发挥,所以,我才会想了这样一个法子,只是没想到,秋澈如此嘴硬,怎么也不肯说出她是大夫人的眼线。” 二姨娘叹了口气“大姐是正妻,多年来人人都道她贤惠宽和,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这样一来,只怕她会怨恨你。” 赵月玑笑了笑“我这样一闹,令父亲对大夫人起疑,她怕是不敢再往我府里安插眼线害我了,只是,要连累二姨娘您……” “怎会连累?”二姨娘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默默无闻,在这府中没人看得起我,都把我当空气,老爷已经快两年没有踏进我的房中了。” 月色下,红宝石的光泽映入二姨娘眼中,细细看去,一片血色。 “我要多谢少奶奶……” 赵月玑扶住她“二姨娘言重了。” 雨筠上前“二夫人,更深露重,别让老爷等太久。” 赵月玑急忙说“二姨娘,您快去吧。” 二姨娘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云络阁内,下人们纷纷离开,大夫人坐在榻上,看着渐渐空荡下来的屋子,映凝上前安慰。 “夫人,老爷虽然吩咐禁足期间不许人伺候,但还是留下了奴婢和青鹭,老爷心里还是念着您的。” 大夫人苦笑一声,喃喃道“本夫人没想到,居然阴沟里翻船,这次被那赵月玑摆了一道。” “奴婢不明白,秋澈不可能陷害五少奶奶,她亲眼看到春信和王二交易,怎么会……” 大夫人瞥了她一眼,缓缓开口“蠢货,你还没懂吗?赵月玑根本就没有倒卖府中财物,她诈出了本夫人埋在她府中的眼线,又以栽赃主上的罪名把秋澈打发去了杂事所,本夫人也差点被牵连。” 映凝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愤恨地说“那赵月玑竟然如此心机深沉!” 大夫人脸色阴沉“还有二姨娘,借题发挥,三言两语就让老爷把我禁足,去了她房里,这么多年,我只当她是一个性格软弱的废物,没想到啊,真正咬人的狗不叫。” 青鹭端了一杯茶,声音轻柔“夫人,您不用担心,等半个月一过,您就可以出云络阁了。” “是啊……”大夫人的眼睛里又有了光,“还好此事没有牵连到少凌,少凌是老爷最喜欢的儿子,只要本夫人地位不变,来日方长,本夫人何愁报不了今日之耻?!” 马车停在了朗月府门口,春信柳溪扶着赵月玑下车,赵月玑说“你们今日也乏了,不必守在门外伺候,回房里好好睡一觉吧。” “是。” “多谢少奶奶体恤。” 回到韶光阁,赵月玑关上门,身子贴在木门上,长舒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上一世,她仗着家世,心高气傲,从未理会过顾景元身边的妾室,才会被人陷害,不得善终。 这一世,她肩上的担子更重。 赵月玑走进里屋,看到御少暄靠在床头,双眸紧闭。 月光落在他脸上,犹如一层朦胧轻纱,轻纱中是他俊朗的轮廓和挺直的鼻梁。 赵月玑坐到他身边,一时间看出了神。 御少暄长得极好看,那双狭长冷清的凤目紧闭时,眼尾微微上扬,睫毛也很长。 赵月玑手托腮,歪了歪头。 鼻子生得好,嘴唇也那么漂亮,黑发束冠,略微散乱下来的几缕青丝也恰到好处。 “看够了吗?”御少暄突然掀唇,声音低沉好听。 赵月玑吓了一跳,差点摔下床,御少暄缓缓睁开眼。 “你回来了。” 赵月玑点了点头,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嗯,柳溪和我说过,让我不用担心。”御少暄没有再过多追问,他抬起手,轻抚赵月玑的脸颊。 “累了吧?” 赵月玑疲惫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一定累了,早些歇息吧。” 时此刻,在同御少暄说了这三言两语后,赵月玑才彻底放松下来。 两人躺到床上,御少暄将她搂在怀里。 “你靠近些,我又不吃人。” 赵月玑靠在御少暄的胸膛上,御少暄的手轻抚她柔软的长发,赵月玑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这一晚,她本以为自己会做噩梦,但是没有。 吹了一夜的风,清晨,晴方府的庭院里铺满了落叶,显得萧瑟零落。 书房中,御少凌放下笔,抬手扶额,一旁磨墨的貌美女子声音婉转。 “大少爷,您的头疾又犯了?” 御少凌叹了口气“在南洲时明明好了许多,回到妄执城又开始疼。” 美貌女子抬手,为他轻揉太阳穴“大少爷是为了大夫人的事情忧心吧。” 御少凌眼神阴沉“母亲聪明一世,竟然着了一个小丫头的道。” 女子抚慰着他“大少爷不用担心,还有半月,大夫人就可以解除禁足,老爷也没有别的惩罚,更没有迁怒大少爷您。” 御少凌叹了口气,喃喃道“半个月,不知道母亲会消瘦憔悴成什么样子……” “大夫人派人递了话,让大少爷一切如常,不要去云络阁,也不要在老爷面前为她求情。” 御少凌眼神深沉“我明白,越是这样,本少爷越不可以失了分寸,让其他房的人看笑话,红袖,继续为本少爷磨墨。” 袖温婉一笑,素白的手拿起墨锭,在砚台上缓缓研磨。 书房里弥漫着清雅的檀香。 第62章 变戏法的男人 城主府邸,杂事所位于偏门旁,最阴暗的犄角旮旯,地上满是落叶,秋澈扫着,一颗枣核吐到了她面前。 秋澈抬起头,几个丫鬟倚着门吃枣偷笑。 “哟,这么个清丽脱俗的可儿人,怎么也来我们杂事所了呀?” “可不是吗,这娇滴滴的样子。” 方才吐枣核那个膀大腰圆的丫鬟走过来,言辞粗鄙“就这么几片叶子,你要扫一早上啊?你别仗着自己有张漂亮的小脸蛋就得意,进了杂事所,所有人都一样。” 丫鬟狠狠掐了秋澈一把,秋澈惊叫一声,捂着胳膊,瞪着她。 “还敢瞪我?你再瞪!”丫鬟踢了秋澈一脚,秋澈像地上的落叶一般,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你去把夜香桶倒了,清洗干净,洗不完不许吃饭,听懂了吗?!什么玩意儿!” 丫鬟淬了她一口,扭着硕大的肥臀转身走了,秋澈握紧了拳头,眼睛里满是恨意,她咬着牙,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赵月玑……!!” 一只雀鸟停在韶光阁的窗棂上,柳溪打开窗,雀鸟拍着翅膀飞走了。 屋内没有点灯,赵月玑穿着寝衣,青丝披散,她面前的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糕点。 “这些都是少爷吩咐小厨房做的,少奶奶最喜欢吃的糕点,还配上了瑾州新产的花蜜茶。” 柳溪俯身,为赵月玑倒茶,一瞬间,甜蜜的花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赵月玑吸了吸鼻子“好香呀。” “是啊,这花蜜茶难得,少爷说了,只要少奶奶喜欢,每天都泡给少奶奶喝。” 赵月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柳溪笑道“少爷是越来越宠少奶奶了。” 越来越宠吗?赵月玑放下茶杯,眼神淡然,的确,最近御少暄对她很好,也没有再同她拌嘴吵架。 赵月玑知道是什么原因,那晚,她在祠堂外,偷听到了御少暄和父亲的谈话。 御少暄是为了父亲这个盟友吧,御少暄未来是天子,赵家也需要依附于他。 所以赵月玑不会纠结于御少暄的心意,他和她的命运,早已因为重生之后,熙兰的陷害而紧紧缠绕在一起。 赵月玑吃了一口杏仁糕,四下张望,问道“春信呢?” 柳溪又给她倒了杯茶,回答“今日是祀秋,春信一大清早就去市集上采买,准备回来做柿饼和桑酒。” “祀秋……”赵月玑眨了眨眼睛,“我听说,一到祀秋,妄执城就会有蛮族艺人表演戏法,等春信回来了,咱们一起去看吧!” “又偷溜出去啊?要是被少爷发现了……” “哎呀,咱们出去了那么多次,哪一次被他发现了?不用担心,我这几天都快闷坏了!” 柳溪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噗嗤一笑“好,少奶奶,您这贪玩的心性,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变了。” 午膳过后,御少暄从马车上下来,擒云上前,道“听说老爷今日上朝,又被皇上催促了立少主一事。” 御少暄神色淡然,低声说“少主可随城主一同上朝,可参政议政,三城之中,只有父亲还迟迟未立少主,我原本以为,他属意大哥,我还需要多蛰伏些时日……” 擒云一时嘴快“不过少奶奶设计了那一出,想来城主心里对大少爷和大夫人,也有所猜忌和顾虑。” 御少暄停下脚步,看着他,擒云反应过来,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像一个犯错误的小孩般低下头。 “你对少奶奶的设计,倒是很清楚啊。” “我……” “昨天你去哪里了?就连大夫人派人带走月玑时,也不见你的踪影。” 擒云沉默了许久,终究是咬了咬牙,低声坦白“春信来找我,让我假扮王二……” 他将赵月玑的计划告诉给了御少暄,御少暄听完,眼神深沉了几分。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的谋策。” “少爷,您不会怪少奶奶吧?” “我怪她做什么。”御少暄笑了笑,“不过,她倒算是救了秋澈,如果落在我手里,我是断不会留她性命。” 御少暄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擒云打了个寒颤,少爷果然可怕…… “招摇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御少暄点了点头“一定要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不可以让她暴露我们的身份。” “是,少爷。” 御少暄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定格某处,俊美的眉毛微微皱起。 擒云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男装打扮的少奶奶和春信柳溪正偷偷摸摸地往后门跑。 “少爷……” 御少暄无奈扶额,叹了口气“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嘴上虽然这么说,他却大步跟了上去。 赵月玑和春信柳溪溜出了朗月府,来到了人潮熙攘的大街。 “公子,您快过来看!!”柳溪兴奋地挥着手,赵月玑和春信挤进人群。 蛮族艺人将一块布盖在空空的笼子上,再次拉起时,里面出现了几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好!!!”赵月玑鼓着掌,往铜锣里丢钱。 这时,一个身穿玄衣,身材修长的男子出现在赵月玑的视线中。 他戴着精致的描金面具,露出完美的下颌线和漂亮的薄唇。 人群中议论纷纷“他也是蛮族艺人吗?” “我看不像,蛮族男人都高大粗野,眼前的男子却清俊挺拔。”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这个人,很眼熟啊! 男子点燃了火把,火光描摹着他深邃的眼瞳,他转了个身,长袖一翻,火把变成了鸽子。 “哇!好厉害啊!”柳溪踮着脚尖拍掌,春信也拉了拉赵月玑的衣袖。 “公子,这人虽然不像蛮族人,但戏法变得很好啊!” 赵月玑举起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春信疑惑地看着她“公子,你怎么了?” 赵月玑用眼神示意“你看他的腰间。” 春信望去,看到了一个墨绿色连理枝香囊,她捂住嘴,惊呼一声“他是少爷?!” 男子轻轻扬了一下手,鸽子扑扇着翅膀,飞到了赵月玑的肩头。 赵月玑一震,眸子和男子对上了。 赵月玑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赵月玑抬起头,看到了一双澄澈绝美的桃花眼。 “小淮王?” 容谙凑到赵月玑耳边,低声说“少奶奶,我帮过你夫君,你也帮帮我吧。” “帮你什么?”赵月玑话音未落,就被容谙拉走了,春信和柳溪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第63章 为何事生气? 那人是小淮王吗?” “他带走了咱们少奶奶?!” 两人眼前闪过一抹黑影,定睛一看,是方才变戏法的男子,他朝着容谙和赵月玑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容谙拉着赵月玑,跑到了路边的字画摊,赵月玑狐疑地看着他“小淮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谙俯下身,黑色的长发披散,勾勒着他绝美的侧脸。 字画摊人多,赵月玑手里的扇子恰好遮住了他。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月玑微微侧过头,看到两个身穿莲花锦服的挎刀男子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其中一个身形修长的,似乎有些眼熟,赵月玑正想看个清楚,一道黑影出现在她身后。 玄色衣裳的男人带着一股淡淡好闻的烟火气息,修长的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赵月玑瞪大了眼睛,男人低下头,缓缓抬手取下了面具。 微风徐来,轻轻吹起他耳畔的发,赵月玑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咽了口唾沫。 “御少暄,真的是你……” 容谙看到那两个跨刀男子走远了,他直起身,又恢复了往日不羁浪荡的笑“多谢少奶奶,少奶奶的男装还是一如既往……英姿飒爽,别有风情啊。” 御少暄挡在了赵月玑身前,冷冷地看着容谙“小淮王,闹市之中,你带走我的妻子,这算什么?” 容谙眨了眨眼睛,声音极其好听“御少爷,闹市之中,你变戏法讨少奶奶欢心,这又算什么?” 御少暄抿唇,脸上愠怒更深。 容谙觉得他这副模样很是有趣,想故意逗逗他,他对着赵月玑,活像一只展示羽毛的花孔雀。 “少奶奶,算上之前在飞霞山,我们算是患难之交了吧?” “什么患难之交?”御少暄直接打断了他,高大的身影死死地挡住赵月玑。 容谙毫不收敛,故意拖长了语调“我曾和御少爷说过,年少时期,曾和赵家小姐有过一段渊源……” 御少暄咬了咬牙,拉着赵月玑直接走了,容谙低头笑了,转过身。 “老板,这幅骏马图极好,多少钱?” 御少暄拉着赵月玑走到了桥边,赵月玑挣开御少暄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衫,嘴里嘟囔“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御少暄眉头一挑,打量着她“你不是穿着男装吗?怕什么。” “……” 御少暄往前一步,目光灼灼“你和容谙是怎么回事?” 赵月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跟他走?”御少暄的语气酸得要命,赵月玑觉得莫名其妙。 “不是我想跟他走,是他硬拉着我走的。” 御少暄又往前逼近,他微微抬起下巴“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只是让我帮他,他正在被什么人追杀吗?” 赵月玑陷入了沉思,那个穿莲花锦服的男人,自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见她沉默不语,御少暄的脸色更加阴沉。 “你在想什么?想他?”御少暄厉声道,“他说和你有渊源,你们什么时候见过?” 赵月玑皱起眉,昂起雪白的小脸“我哪知道什么时候和他见过?” 她实在记不起自己和小淮王有什么渊源,前世两人未曾见过面,重生后也是因为飞霞山围猎相识。 御少暄咬着牙“你……” “少奶奶!!”柳溪从远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我看到少爷,少爷……少爷?!” 柳溪看到御少暄,瞪大了眼睛。 春信也追了上来,看到御少暄黑压压的脸色,她急忙行礼。 “少爷,都是奴婢们的错,是奴婢们带少奶奶出来的,您别怪她。” 赵月玑见状,挡在了春信面前。 “不是她们的错,是我想看蛮族艺人变戏法,才换男装偷跑出来的!” 御少暄见她眨着大大的眼睛,叹了口气,什么脾气也没有了,他无奈道“回家好不好,你喜欢看变戏法,我以后变给你看。” “啊?”赵月玑呆住了,御少暄又不生气了?她实在摸不准这人的脾性。 过往的路人纷纷侧目,御少暄握住赵月玑的手,转身走了,春信和柳溪大步追了上去。 回到韶光阁,赵月玑更衣沐浴,春信为她清洗身子,嘴里说“还好少爷没有怪我们,少奶奶,您下次可别这么大胆了。” 柳溪往浴桶里放花瓣,道“奴婢瞧着少爷脸色冷冰冰的,以为他气恼少奶奶偷跑出府呢,但后来又软下语气哄少奶奶,少奶奶,少爷到底因为何事生气啊?” 赵月玑长叹一口气,身子往下躺,半张脸都浸入温水中。 御少暄为什么生气?是因为他……吃醋?还是说,只是因为他忌惮淮王呢? 赵月玑咕噜咕噜冒了许多泡泡,这时,一个小丫鬟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少奶奶,从卞幽城寄来了您的家书。” 赵月玑急忙坐起身,看了春信一眼,春信接过,缓缓展开信件,眼眸一亮“少奶奶,是宰相写的。” “父亲说什么了?”赵月玑趴在了浴桶的边沿。 春信读着信件,道“宰相说,他和老太君的身体健康,天气转凉,叮嘱少奶奶要多添衣物,二小姐……二小姐成婚后回过几次娘家,每次都诉苦顾少主对她不好,她在顾家受了很多白眼。” 柳溪冷哼一声“当初是她上赶着要嫁的,还在咱们少奶奶面前耀武扬威,如今装什么委屈,难道还指望宰相出面替她说话吗?” 春信抬眸,小心翼翼地看向赵月玑,赵月玑低垂着眼帘,神色淡然“我知道了,芙妤怎么样?” 春信继续看信“宰相说,三小姐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想为她寻一门亲事,但是三小姐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她想回到淮州。” “回淮州?”赵月玑愣住了,她想起,芙妤的母亲曾是淮州最出名的歌姬。 芙妤在十二岁以前,都是养在淮州的,直到她母亲去世,才被父亲接到赵府。 “芙妤是想念故乡了吧……”赵月玑喃喃道,上一世,她没有关注过这个不声不响的安静小妹,只知道她最后嫁给了淮州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想来是得偿所愿了吧? 第64章 他不可以 u u0003赵月玑玩着水,晶莹的水珠顺着白皙透亮的肌肤滑落。 “淮州好呀,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淮江鱼味道鲜美,夏日泛舟,吃鱼饮酒,人间幸事,况且那里还是芙妤的故乡,父亲决定把她许给哪家公子啊?” 春信看着信,表情有些惊讶“宰相……属意小淮王殿下。” “小淮王?!”赵月玑猛地站起身。 “哎哟,少奶奶……”柳溪急忙拿起衣服给赵月玑裹上。 赵月玑拿过信,皱起了眉。 父亲说,他在赏花会见到了小淮王,觉得他意气风发,气宇轩昂,与传闻中的全然不同。 赵月玑抬手扶额,原来如此,上一世父亲和自己一样,从未见过小淮王。 可是父亲不知道,他看到的只是表象,真正的小淮王浪荡轻浮,不是可托付之人。 最要命的是,淮王日后会因为谋反被满门抄斩。 自己就算能拼尽全力保芙妤一条性命,也保不住她的夫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家破人亡。 不行不行!赵月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一定要阻止芙妤跳火坑! “春信,备纸笔,我要给父亲回信。” “是。” 第二日,卞幽城。 地上落满了泛黄的梧桐叶,赵熙兰踩碎了叶子,发出清脆的响声,锦弦在后面追她。 “少奶奶,您还是别去了,要是被大夫人知道了,又要罚您了!” 赵熙兰咬紧了银牙“我去找我的夫君,天经地义,何错之有?” “少奶奶……” 赵熙兰来到一处清幽的庭院,一个月前,顾景元在街上救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买下了这栋宅子将她安置。 从那以后,顾景元就再也没有回过城主府邸。 赵熙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水榭亭台,青瓦楼边盛开着木兰花。 从屋子里传来女子娇柔的笑声,赵熙兰的眼神阴沉,大步走过去,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 木门后,顾景元躺到梨花榻上,怀里抱着一个娇柔貌美的女子。 女子身段纤细,眸若秋水,面如桃花,像是一汪温柔的泉水,你若用手触碰,即刻化为绕指柔。 看到怒气冲冲的赵熙兰,女子往顾景元怀里缩了缩,声音柔弱甚至带些颤抖。 “景元,奴家害怕。” 顾景元哄着她“柔凝,别怕,我不会让她欺负你的。” 顾景元看着赵熙兰,眼神有些不耐烦“你来干什么?” 赵熙兰咬了咬牙,竭力克制着开口道“夫君,你有三天没有回府了,天气渐冷,熙兰担心你没有增添的衣物。” “我在这儿什么都有!”顾景元粗鲁地打断她,“我只希望,你别来打扰我!” 杨柔凝轻抚着顾景元的胸口,柔声哄他“景元,你别生气。” 她抬眸看了赵熙兰一眼,勾唇扬起了得意的笑容“姐姐,你就放心吧,景元在我这里很开心,我会替姐姐照顾好他的。” 锦弦冲过去,狠狠地扇了杨柔凝一巴掌,杨柔凝瞪大了眼睛,瑟瑟发抖。 “你这个贱人,做出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给谁看?我们家少奶奶是少爷正妻,你什么东西?连最低贱的外室都算不上!” 杨柔凝低着头,眼里涌出泪水,顾景元起身,一脚把锦弦踢飞在地,然后抽出腰间长剑。 “锦弦!!”赵熙兰惊呼一声,挡在了锦弦面前,顾景元的剑掠过她脸颊,割下一缕黑发。 “少奶奶!!” 赵熙兰看着顾景元,两人僵持不下,杨柔凝站起身,娇柔地扑倒在顾景元怀里。 “景元,你不要怪姐姐,都是我的错……” 顾景元眼神阴沉,他望着赵熙兰,一字一句地说“滚回家去,再来找我,别逼我休妻!” 赵熙兰握紧双拳,她恶狠狠地瞪了杨柔凝一眼,转过身走了,锦弦急忙小跑跟上去。 赵熙兰前脚刚走,杨柔凝就哭了起来,梨花带雨。 “景元,我看,你还是杀了我吧。” 顾景元皱起眉“柔凝,你在说什么?” 杨柔凝的模样我见犹怜,她啜泣着“奴家家乡遭了难,父母双亡,辗转来到卞幽城,若不是景元救了奴家,奴家怕是已经被卖到烟花之地了,奴家不想让你为难,反正我的命是你给的,你杀了我,回到你妻子身边去吧。” 顾景元心疼不已,紧紧搂住她,认真地说“柔凝,你不要担心,我根本不爱她!我保证,会让你风风光光地进我顾家的大门。” 杨柔凝眼里满是感动,她依偎在顾景元怀里。 “景元,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赵熙兰站在长街上,失魂落魄,她没想到,自己都嫁给了顾景元,是他的正妻。 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出身不明的乡下女人,这叫她怎么甘心? 锦弦跑到她面前,跪下,赵熙兰皱起眉“大街上,你这是干什么?” 锦弦昂起头,眼睛里含着泪花“奴婢没想到,少奶奶会舍身护奴婢,奴婢必定会为了少奶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熙兰愣了一下,然后扶起来。 “锦弦,快起来,你我主仆多年,情谊深厚,我怎会不护你?” 赵熙兰轻轻捻起肩膀上的断发,眼神阴冷狠戾。 “若不是因为赵月玑绣的那把喜扇,景元至于如此嫌恶我?等着吧,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我不会再任人鱼肉了。” 妄执城,朗月府,书房。 门推开时,御少暄正在处理丝绸生意的账目。 擒云走到他面前,见他微微皱眉,询问道“少爷,可是账面出了什么问题?” 御少暄声音低沉“我那大哥,还真是有够贪心的,不过,纵使他做得再小心,也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擒云眼睛一亮“大少爷有问题?要不要直接禀报城主?” 御少暄摇了摇头“不妥,没有直接证据,而且这样的小问题,父亲不会放在心上,且纵着他吧,总有一天,他会引火烧身。” 擒云露出了赞同的表情,御少暄看了他一眼“你和招摇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亥时,走小路。” 御少暄嗯了一声,擒云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少爷,这是少奶奶昨晚加急寄出的家书。” 第65章 努力 加急?”御少暄挑了挑眉,接过信,小心拆开,他的表情瞬间乌云密布。 擒云小心翼翼地问“少爷,少奶奶写什么了?” 御少暄眼神阴沉“她说,三小姐许婚给小淮王不妥,若三小姐真想回淮州,她倒是更推荐淮州首富姜家的嫡子。” 擒云有些疑惑“少奶奶又不认识姜家嫡子,怎么会推荐他呢?相较之下,少奶奶应该对小淮王印象还不错啊?” 御少暄咬着牙“只怕就是因为印象太不错了。” 擒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少爷,难道您是觉得,少奶奶对小淮王……” 御少暄把信扔在桌上,道“派人去查一下那个姜家嫡子。” 擒云眨了眨眼睛“可是少爷,虽然我们还不知道淮王的立场,但他毕竟是朝中重臣,也不是我们一派,三小姐嫁给他儿子,对于您并没有好处。” 御少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擒云立刻住嘴了。 “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御少暄冷着一张脸,往书房外走去。 韶光阁里很热闹,石榴树上的果实熟了,赵月玑带着丫鬟们一起用长杆把石榴打下来。 “春信,再高一点,越高的树枝结的果子越甜!哎呀,你把杆子给我吧!” 赵月玑接过杆子,往树上爬,春信和柳溪急忙张开手臂跑过去。 “少奶奶,您当心些!” “少奶奶,小心脚下。” 赵月玑看准了最高的石榴,用力一敲,啪嗒一声。 “打下来了!啊!”赵月玑的脚下一滑,身子往后倒去,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落入了御少暄坚实的怀抱中。 御少暄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石榴。 “身为御家的少奶奶,竟然爬树,成何体统?”御少暄说着,却笑眯眯的。 赵月玑站稳身体,伸出手“石榴。” 御少暄勾了勾唇角,将石榴掰开裂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她。 赵月玑接过,埋头吃了一口,御少暄看着手里鲜红的石榴,低声呢喃“到底要怎么做呢……” “什么?” “如果我们有个孩子的话,我可以安心些吗?”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御少暄俯身,冷峻好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可是你自己都像一个孩子,要如何有孩子呢?” 听他说这话,赵月玑不服气了,她手叉腰,挺起胸膛。 “谁说我是孩子了?有我这么大的孩子吗?!” 御少暄看了她许久,然后缓缓挺直腰。 “这么说来,你也想要一个孩子?” “啊?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一直没有是什么原因呢?”御少暄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沉思,“是我不够努力吗?” 赵月玑呆住了“努力?努力什么?” 御少暄坏笑起来“你想知道努力什么?那夫君示范给你看如何?” 还未等赵月玑反应,御少暄将她扛在肩上,赵月玑挣扎着,还不忘抓紧一半石榴。 “御少暄,你做什么?放开我!!” 韶光阁的门关上了,春信咳嗽了几声,捡起地上的长杆。 “咱们继续打石榴啊?” “好啊好啊!” 韶光阁内,春光旖旎,销魂蚀骨…… 城主府邸却是另外一派光景,两个丫鬟扫着道上的落叶,嘴里说着闲话。 “大夫人禁足快十天了吧?” “是啊,说起来,这十天里,竟然是二夫人最得宠,老爷有六天都歇在她房里。” “可不是嘛,连最年轻貌美的五夫人六夫人风头都不及她,这府里真是变天了。” “除了二夫人,老爷最关注的就是四夫人了,说来也怪,十少爷身子骨弱,总是彻夜啼哭,四夫人为了照顾他也是心力交瘁,容颜憔悴,但最近,四夫人容光焕发,样子比刚入府时还要青春动人,难不成是用了什么秘方?” “不是秘方,我听朝霞阁的人说,十少爷这段时间一入夜就睡着了,四夫人不再忧心,自然有时间妆扮保养。” “原来如此,我说呢,怎么十少爷不怎么去云络阁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两人正闲聊着,身后传来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你们俩是哪个房的婢女,不好好干活,竟然议论起主子的是非来。” 两人转过身,发现是云络阁的映凝和青鹭。 映凝挎着食盒,往前一步,气势凌人“哟,原来是三夫人房里的人,我定要禀报三夫人,狠狠掌你们的嘴!!” “快走快走……”两个小丫鬟急忙跑开了,映凝哼了一声。 “三夫人平时蛮横泼辣,连房中的奴婢都是如此。” “映凝姐姐,你别生气了。” 映凝揉了揉肩膀,有些烦躁地说“夫人禁足,连小厨房都不能开灶,厨房的饭菜能吃吗?!” 青鹭识趣地接过食盒,安慰她道“还有五日,禁足就要解了,咱们夫人是正妻,老爷不会同她置气的。” 映凝哼了一声“那倒也是。” 这时,四姨娘从不远处走过,她打扮娇艳,像枝头绽放的杜鹃花,身后的丫鬟抱着熟睡的十少爷。 映凝瞪着她,嘟囔道“大白天的,这十少爷也太贪睡了吧。” 一个着翠绿衣衫的小丫鬟踉跄了几步,差点撞到四姨娘,四姨娘回身给了她一巴掌。 “淑云,你是怎么回事,总是心不在焉的?昨天老爷来房里,和你对视了几眼,你是不是就觉得,自己可以当七夫人了啊?” 淑云慌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四姨娘瞪着眼睛“你不敢?本夫人看你敢得很!你这种狼子野心的人,本夫人留不得你,来人,把她带去杂事所。” “是!” 两个侍卫上前把淑云拉走了,映凝哼了一声。 “只生了一个孩子就这样得意,丫鬟也随意惩罚,我看她啊,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好了,映凝姐姐。”青鹭唤住她,“夫人该饿了,咱们快回去吧。” 映凝点了点头,大步往前走去,青鹭挎着食盒,跟了上去。 第66章 醋意大发 这几日御少暄每晚都宿在韶光阁,清晨,御少暄走后,赵月玑喝完坐胎药,坐在铜镜前梳妆。 柳溪上前禀报“少奶奶,今日是大夫人解禁足的日子。” 赵月玑顿了一下,点点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有说话。 此刻,云络阁正是热闹的光景。 丫鬟侍卫们在堂下站得整整齐齐,行礼道贺“恭喜夫人解禁足。” 大夫人坐在尊位上,盛装打扮,映凝上前一步,道“这段时间你们没伺候夫人,规矩可别忘了。” “奴婢(奴才)不敢忘。” “那就好。”映凝语气放缓,“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念着夫人,夫人准备了一些赏钱,一会儿都到我这儿领吧。” “多谢夫人!” 门外传来声音“大少爷到!” 大夫人急忙站起身,御少凌大步走了进来,作揖行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大夫人急忙扶起他“少凌,快,让母亲看看……” 大夫人轻抚御少凌的脸颊,泪眼婆娑,御少凌满眼心疼“娘亲,这段时间,您消瘦了。” “不碍事,娘亲看到你,心里就高兴,这段时间,你没有替我求情吧?你父亲没有迁怒于你吧?” 御少凌急忙摇头“儿子谨记母亲的教诲,父亲也待儿子如初。” “那就好,那就好……”大夫人呢喃着,“用不了多久,本夫人就会复宠,本夫人正妻的地位,无人可取代!” 雪韵阁。 御城主站在床边,二姨娘为他系腰带,御城主道“这些事情,让下人做就好了。” 二姨娘温婉一笑“妾身喜欢为老爷更衣,让妾身想起了新婚时,也是这般为夫君系腰带。” 御城主低垂着眼帘,眼神温柔“你还记得。” “妾身采药时与老爷初见,自入府以来,每一天每一刻都历历在目。” “你有心了。” 二姨娘缓缓抬眸,轻声说“对了,今日好像是大姐解禁足的日子。” 御城主皱了皱眉,嗯了一声。 二姨娘给御城主整理衣领“妾身想着,大姐这么久没见老爷,应该十分想念吧,老爷不如去看看她?” 御城主挑了挑眉,缓缓开口“她那般对你,你倒是不计较?” 二姨娘微微一笑,眸中闪烁着盈盈光芒“大姐也是被奸人所误,妾身有老爷垂怜,伤口早已痊愈了。” 御城主握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中。 “这府里,只有你最善良柔顺,本座很是喜欢。” 二姨娘靠在他的胸口,白皙清丽的脸颊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香炉中,一缕白烟缓缓升起。 正午,赵月玑手托腮长出一口气,春信将一盘虾炙端上桌,问道“少奶奶,好端端的,怎么叹上气了。” 赵月玑嘟囔道“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大鱼大肉吃多了有些腻,总是阵阵反胃。” 春信皱起眉“少奶奶身子不舒服?可要奴婢去请大夫?” “没事没事。”赵月玑摆了摆手,“可能是秋日困乏吧,这几日洛水坊也关着,招摇姑娘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可想喝洛水坊的葡萄酒了。” 春信笑了起来“少奶奶是想吃甜食了?刚好,今天小厨房做了山楂糕,酸甜可口,很开胃呢。” “山楂糕?”赵月玑闻言,眼睛里都亮了起来,一个声音响起“只是一份山楂糕而已,就把你的馋虫勾出来了?” 赵月玑转过头,看到御少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少爷。”春信欠身。 御少暄在赵月玑面前坐下,心情十分愉悦,赵月玑正疑惑,柳溪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少奶奶,宰相又来信了!” 赵月玑接过信,看了御少暄一眼,御少暄拿起筷子,夹了些鱼肉放进她碗里,道“你不看一下?若是赵宰相有什么急事呢?” 赵月玑咽了口唾沫,拆开信,读着读着,瞪大了眼睛,春信察觉到了她脸色不对,小声问道“少奶奶,出什么事了?” “父亲说,淮州首富姜家的嫡子,竟然有断袖之癖。” “什么?那三小姐……” 赵月玑皱起眉,姜家公子是芙妤前世的夫君,真没想到,他竟然是个骗子! “芙妤断不能和他在一起,葬送一生幸福。” 春信柳溪点头,御少暄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丫鬟把山楂糕端了上来。 御少暄夹起一块,喂给赵月玑,酸甜可口,赵月玑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 御少暄不动声色,道“你在忧心你小妹的婚事?” “是啊。”赵月玑皱起眉,“芙妤说,她想嫁去淮州。” 御少暄垂眸,说“既然如此,小淮王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不行!!”赵月玑毫不犹豫地反驳。 御少暄手一颤,眸子深沉了几分“为何?” “小淮王生性风流,品行不端,芙妤怎能嫁给他?” 御少暄的眼珠子很黑,看不见丝毫光亮。 “你是不想你三妹嫁给他,还是不想任何女子嫁给他?”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御少暄,你什么意思啊?” 御少暄沉着脸,眼底覆着寒冰“他在赏花会上舞剑送你蔷薇,大街上拉着你到处跑,你与小淮王之间的情谊,还真是深厚啊。” 他的语气酸不溜秋,赵月玑皱起眉,大声说“御少暄,你别含血喷人,我和小淮王之间清清白白!” 御少暄挑了一下眉,抬眸看着她“那你倒是说说,小淮王身为皇亲,什么地方配不上你小妹?”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她很想告诉御少暄,淮王将来会谋反,他会亲自出兵讨伐,容谙也是死在他剑下。 可是她不能。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赵月玑有些难为,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她猛地站起身,一时间急火攻心,脑袋一阵眩晕。 眼前一片黑暗,她听到御少暄焦急地唤她名字。 第67章 有喜了 赵月玑醒来时,看到了御少暄的脸,他坐在床边,脸上满是焦急。 见她睁开眼睛,御少暄松了一口气,眼底又显出淡淡的喜悦来。 春信柳溪凑了过来,两人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笑容。 “少奶奶,您有喜了!” “恭喜少爷,恭喜少奶奶!”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看向御少暄,御少暄的唇角微微勾起。 “刚才大夫给你把脉,说你已经有了身孕一个月。” 赵月玑愣住了,她急忙想起身,春信柳溪扶住她。 “少奶奶,小心一些!” “怪不得少奶奶最近胃口不好呢,原来是害喜了。” 骤然听得这个消息,赵月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轻抚小腹,随之,从未有过的欢欣雀跃涌上心头。 她真的有孩子了? 赵月玑前世,被妾室偷偷下避子汤药导致不孕,现在,她终于可以弥补遗憾。 耳边响起春信的声音“大夫留下了安胎药的药方,少奶奶一定要定时服用,少奶奶是头胎,一定要仔细照料着……” 赵月玑抬起头看向御少暄,御少暄薄唇紧抿,面容冷峻。 赵月玑略微有些不安“御少暄,你不高兴吗?你之前,不是想要一个孩子吗?” 御少暄愣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当然高兴,只是你怀了孕,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冒冒失失的。” 赵月玑看着他,没有说话,她总觉得,御少暄有些奇怪,他似乎并没有多喜悦。 是因为,不是自己心爱女子所孕育的孩子吗? 赵月玑低下头,抚摸过小腹,将内心的阴霾扫去。 不管御少暄怎么想,她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赵月玑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城主府,一批一批的丫鬟将各种赏赐、昂贵的补药往韶光阁里送。 柳溪指挥着他们,忙得不可开交“这个东西放那边,当心磕着了!” 春信把蜜饯端给赵月玑,说道“少奶奶,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大夫人以及各位姨娘送来的礼物都单独放着。” 赵月玑拿起一颗冰糖乌梅,放进嘴里“等我找人看过,确认没有问题后,再把那些东西搬出来吧。” “是,不过……二夫人送的东西,也是如此吗?” 赵月玑思索了半晌,点了点头。 密室里,安先生同御少暄下棋,安先生看着棋盘,笑了笑“你最近棋技见长啊。” 御少暄落下一子,沉声道“雕虫小技,怎么敢与先生相比。” 安先生低垂着眼帘,似乎在思考下一步棋,嘴里说“赵家大小姐怀孕了?” 御少暄的手颤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是。” “恭喜你,你要当父亲了。” “多谢安先生。” 安先生捻起一枚棋子,轻轻摩挲。 “你兄长结婚多年却无子,御城主一定会格外重视这孩子,若是个孙子最好。” 一声脆响,安先生愣住了。 御少暄缓缓抬起头“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沦为另一枚棋子。” 安先生皱起眉,语气严厉“少暄,我是怎么教你的?” 御少暄神色冷峻“安先生,成为棋子我并不后悔,舍身入局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以后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我也毫无怨言,但是我的孩子,他的路应该自己去选。” 安先生眯起眼睛,御少暄站起身。 “先生,我赢了。” 御少暄抬手行礼,转身离开,安先生看着棋盘,缓缓握紧了拳头。 云络阁里,御少凌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青鹭退到一边去。 御少凌面色不善“父亲昨日就和五弟一起吃饭,今天又找他议事,连我都避着,五弟不是和五弟妹感情不合?怎么会这么快怀孕呢?” 大夫人脸色阴沉“只怕夫妻感情不合,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御少凌不敢置信“五弟竟如此有心机?” 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他们夫妻俩,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御少暄果然和那外室一样,看似不争不抢,心思却深得很。” 御少凌的眼神变得狠戾“母亲,这个孩子,真的要让五弟妹生下来?” 大夫人皱了皱眉,思索半晌,道“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老爷正盯着我呢,我不能贸然下手,她生吧,就算真的生下个嫡出男孙,本夫人也有办法,让她养不活。” 御少凌阴恻一笑,再没了往日的温文儒雅。 大夫人端起茶杯,抬了一下眸子,说“不过,你和若昭是得抓紧了,都成婚三年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御少凌叹了一口气“儿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喝了口茶,目光凌厉“若真的不中用,也别管她是淮王的侄女了,母亲会张罗为你纳妾,哪怕有个庶子也好啊。” 一旁的映凝听了,低下头,面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大夫人呢喃“本夫人也要尽快复宠……映凝,你去跟四姨娘说,让她把少瑞送到本夫人房里玩几天。” 映凝乖巧行礼“是,夫人。” 韶光阁里,赵月玑手里拿着杆子,春信和柳溪急忙拦着她。 “少奶奶,您现在有了身孕,可不能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呀!” 赵月玑哎呀一声,道“我不爬树,我只是想把新结的石榴打下来,不危险的。” “不行啊!” “少奶奶您快回屋吧!” 这时,一抹身影飞到了树上,轻松地摘下最高处的石榴,稳稳落地。 御少暄走到赵月玑面前,把石榴递给她,然后俯身抱起了她。 春信拾起杆子,御少暄把赵月玑抱进了屋子,抱到床上。 御少暄轻轻撩起她耳边的发。 “都是要当娘亲的人了,还这般不稳重,我已经写信告知赵宰相此事,他很是高兴。” 赵月玑勾起唇角,第一次当外公,父亲当然高兴。 赵月玑斟酌了半晌,开口道“眼下,父亲唯一挂心的,就是芙妤的婚事了吧。” 御少暄眉头轻皱,随即舒缓“你三妹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嫁去淮州,淮州地位最高最尊贵的,就是小淮王。” “但是……” “不如这样吧。”御少暄道,“你若担心小淮王不会真心待你三妹,给我十天时间,如若他还是不能让你放心,就再议。” 赵月玑知道,再争辩下去只会让御少暄又疑心自己钟情小淮王,十日之期倒算是缓兵之计。 赵月玑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好。” 第68章 安胎 这时,春信走了进来,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少奶奶,安胎药熬好了,您刚才在外面玩儿了好一阵,快服了药歇息吧。” 赵月玑秀气好看的眉毛拧起“这安胎药苦得很,比坐胎药还难喝呢。” 春信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颗饴糖,说“少奶奶,不用担心,奴婢早就准备好了。” 赵月玑深吸一口气,接过碗,捏着鼻子喝了下去,她皱起眉,摊开手。 御少暄拿过饴糖,含在嘴里,然后吻上赵月玑的唇,舌尖将饴糖送了进去。 赵月玑的脸颊绯红,御少暄放开她,微微勾起唇角“这安胎药的苦味的确比坐胎药浓烈,你若怕苦,我每日都来喂你如何?” 春信低头偷笑,赵月玑的脸更红了“你,你太肉麻了!” 御少暄笑着擦了擦她的唇角,问“晚膳想吃什么?” 赵月玑想了想,开口道“我想吃盏蒸鹅、蟹酿橙、黄金鸡、酥骨鱼、金乳酥还有龙凤糕!” 春信笑出了声“看来这安胎药果真有奇效,少奶奶的胃口好多了,不过,也不能吃得太多,胎儿过大,到时候生产起来很辛苦的。” “是啊。”御少暄说道,“而且,我娘亲以前说过,孕妇不可以吃蟹子。” “啊?!可是那些都是民间传言毫无根据,秋日的蟹子最好了,夫君……”赵月玑楚楚可怜地眨着大眼睛。 她一声夫君,他就招架不住了,只得无奈扶额,对春信说“吩咐小厨房准备吧,少奶奶吃不了的我吃。” “是,少爷。” 黄昏,天边的火烧云连成一片,犹如延绵不断的橘色海潮。 映凝站在朝霞阁里,欠身行礼,语气却莫名有些傲慢“给四夫人请安。” 四姨娘坐在香炉边,用手轻扇着烟气,她抬了抬娇美的眸子,曼声道“免礼吧。” 映凝直起身,四姨娘看着她“大姐解禁足有一阵子了,本夫人本应亲自登门道贺,但是你也看到了,本夫人要照顾少瑞,实在抽不开身。” 映凝望了一眼襁褓里的十少爷,撇撇嘴没有说话。 “烟絮,把本夫人的燕窝和阿胶拿来,让映凝姑娘给大姐带回去。” 映凝再次行礼“多谢四夫人,四夫人的心意,我们家夫人知道,夫人何尝不是挂念着四夫人和十少爷呢?这不,夫人准备了好多十少爷喜爱的玩具,让奴婢来,把十少爷抱到云络阁亲近几日。” 四姨娘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姐姐如此喜爱少瑞,是我们母子的福气,烟絮。” 一旁的丫鬟上前,把少瑞抱到了映凝怀里。 映凝欠了欠身,转身走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烟絮哼了一声“瞧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 四姨娘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映凝是大夫人房里的掌事丫鬟,奴婢跋扈,是因为有主子在后面撑腰。” “夫人……”烟絮走到四姨娘身边,压低了声音,“自从……我们用了蛮族秘药,小少爷已经不会在夜里啼哭了,大夫人就是想利用小少爷争宠。” 四姨娘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但是有什么办法?她是正妻,少瑞的嫡母,若是我不顺从,她有可能把少瑞夺走,庶子过继给嫡母,就是老爷一句话的事。” 烟絮满眼心疼“夫人也太不容易了……” 四姨娘眼神忧郁地叹了口气。 韶关阁,桌子上摆满了香气扑鼻的菜肴。 赵月玑吸了吸鼻子,眼睛亮了,她拿起筷子。 “哇,好香啊!” 御少暄端起桂花酒喝了一口,眼神温柔“慢些吃,没人和你抢。” “嗯,鱼肉好嫩,哇,御少暄你尝尝这个蟹子,简直太肥美了!” “好。” 半个时辰后,赵月玑捧着肚子,打了个饱嗝,丫鬟们开始收拾碗碟。 赵月玑突然眉头一皱,哎哟一声。 御少暄紧张起来“月玑,怎么了?” 赵月玑轻抚着腹部,道“孩子好像踢我了。” 御少暄无奈一笑“傻瓜,一个月呢,孩子的小手小脚都还没长出来呢,怎么可能踢你,你是吃多了。” “……” “走吧,一起去消消食。” 御少暄和赵月玑在庭院里散步,春信柳溪跟在他们后头。 赵月玑抬起头,凝望着夜空“今晚的月亮真圆啊,不知道父亲和祖奶奶,是否也这样望着月亮。” 御少暄看着她的侧脸,在月色下朦胧而温柔。 赵月玑轻声呢喃“我记得小时候,看到姨娘怀孕,肚皮鼓鼓的,就好奇摸了摸,没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伸出手摸我,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御少暄看着她,问道“我以为你小时候,就很不喜欢家里的姨娘。” 赵月玑愣了一下,轻声呢喃“我也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姨娘的,我记得小的时候,我和三位姨娘都很亲近,我娘亲走得早,姨娘们喜欢给我讲故事,买新衣服和零食,唱歌哄我睡觉……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变得飞扬跋扈,和她们势如水火?” 赵月玑仿佛坠入了冰凉的湖水中,眼前全是泡沫,她一阵眩晕,扶住额头。 御少暄急忙搂住她,眼神担忧“月玑,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累了。” “那早点回房歇着吧。” “好。” 乌鸦从漆黑的夜空中飞过,发出沙哑的叫声,凛州靠近边境,荒凉之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气息。 招摇穿着男装,擒云戴着黑纱斗笠,跟在她身后。 两人走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里还有三桌客人,瞧打扮,是戍守边疆的士兵。 其中有一个人尤其特别,少年模样,身着戎装,看上去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皮肤被边境的风沙打磨成麦色,配上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看上去倒有着和皇亲贵族不同的豪迈狂野。 他端着一碗酒,一言不发地喝着,却好像是所有人的中心。 招摇点了一壶酒,一些酒菜,她注意到了擒云的视线,好奇地问道“小公子,你在看什么?” “那个人,很眼熟啊。” 第69章 少年将军 招摇看着喝酒的少年,挑了挑眉“是眼熟,长得有些像五少奶奶,不过眉眼更深邃些。” 一只酒碗从身后飞了过来,擒云稳稳接住,转过头看到了一脸挑衅笑容的少年将军。 “身手不错啊,我见你戴个斗篷,还以为是故弄玄虚呢。” 擒云站起身,脱下斗篷,少年将军脸上的笑容更为嚣张“哟,还是个小白脸呢!” 众将士哄堂大笑,招摇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小声说“看来这位,就是赵宰相的小儿子,戍守边疆的少年将军赵玄羽。” 擒云脸涨得通红,他咬着牙嘟囔“今日,我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天下第一的武功!” 半柱香功夫后,擒云趴在地上,赵玄羽坐在他的背上,手里拿着一坛子酒。 招摇不忍直视“不是说天下第一吗?” 擒云抬起头,闷闷地回答“现在是天下第二了。” 赵玄羽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擒云哼了一声,无视掉直接爬了起来,赵玄羽把酒塞到他怀里。 “你功夫不错,但是实战经验不及我。” “赵将军久经沙场,在下自然是不敌。” 赵玄羽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在卞幽城,有谁人不知道将军?” “你们是卞幽城的人?”赵玄羽看了一眼招摇,“你们一个头戴斗笠神神秘秘,一个女扮男装,到底想干什么?” 擒云看了看周围的士兵,他们吃着肉喝着酒,眼角的余光却都往这边瞟。 擒云镇定地回答“在下钟云,卞幽城布商,这位是我的新婚妻子青青,我们是来凛州找人的。” 赵玄羽愣了一下“你们来这里,找什么人?” 招摇上前,拿出一幅画像“我来找失散多年的哥哥,他叫陈山,住在黄石村。” 赵玄羽看了一眼画像,爽快地说“行,你们今晚在这里住下,明日我和你们一同去找。” 擒云愣了愣“不用麻烦赵将军……” “你们在我的地盘上到处找人,我自然要跟着。” 擒云和招摇对视一眼,抱拳道“那在下多谢赵将军。” 韶光阁里的烛火熄灭了,赵月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坐起身,褪下外衣,再次躺下,整个人往御少暄身上贴,御少暄睁开眼睛,呼吸有些急促“你干什么?” “好热啊,你身上比较凉快。” 赵月玑的手和脚缠了上来,御少暄的身体僵直,他咬着牙说“赵月玑,我建议你马上躺好,不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她放开御少暄,红着脸嘟囔“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有喜之后我特别怕热。” 赵月玑把被子踢到一边,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御少暄轻轻给她盖上被子,伸出手,将她搂在了怀里,赵月玑的呼吸之间平和、安宁。 客栈房间里,擒云站在床边,满脸尴尬。 糟了,自己扯谎说和招摇姑娘是夫妻,赵将军竟然热心肠地帮他们开了一间房。 招摇取下发簪,柔亮的黑发如瀑般泻下,擒云脸一红,急忙转过身。 招摇顿觉有趣,微微一笑,声音娇软“奴家只是解了头发,擒云公子就不敢看了?” 擒云从脸红到了脖子根,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去别的地方睡。” “那怎么行?”招摇坐在了床上,媚眼如丝,“你跟赵将军说,我们是夫妻,你若去其他地方睡,只怕会惹人怀疑。” “可,可是……” “难道,擒云公子是在嫌弃奴家吗?” “当然不是!”擒云转过身,难道招摇水光盈盈的眸子,更害羞了。 他大步走过去,俯身抱起床上的被子,铺在地上,然后直挺挺地躺下。 “招摇姑娘,早些休息吧。” 真是个呆子,招摇躺下,轻启红唇“记住,明日你可不能叫我招摇姑娘了,要叫奴家……青青。” “知,知道了!”擒云拉起被子盖住脑袋,招摇捂着嘴笑了起来。 午后,阳光把树影拉得狭长。 赵月玑和二姨娘坐在正堂下棋,赵月玑思索一番,落下棋子。 二姨娘微微一笑,捻起棋子。 “少奶奶,我又赢了。” “唉……”赵月玑泄气,她嘟囔,“二姨娘您真厉害,看来我只赢得了御少暄一个人。” 二姨娘有些意外“你能赢五少爷?” “是啊,您别看御少暄这么聪明,棋艺可差了。” 二姨娘愣了一下,看着她,道“五少奶奶,五少爷的棋艺是公认的好,就连老爷也赢不了他呢。”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 “也就是说,他故意输给我吗?为什么?” 二姨娘拢袖,动作轻柔地收棋盘,道“依我看啊,五少爷只会心甘情愿地输给一个人,那就是你。” 赵月玑低下头,缓缓勾起唇角。 二姨娘四下看了看,问“诶,我送到你府上的那对青花瓷瓶,怎么没见你摆出来。” 赵月玑说“各房夫人送的东西,我都让春信找人查验了,月玑知道您不会有害我的心思,但是,只怕别有用心的人栽赃嫁祸。” 二姨娘闻言,点点头“你如今怀有身孕,谨慎一些好。” 二姨娘抚上赵月玑的肚子,满脸慈爱“真好,这可是咱们老爷的第一个孙儿,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好,只要平安健康。”赵月玑的眼神温柔。 “是啊,只要平安健康,为人母者,别无所求。” 这时,雨筠走了进来,欠身行礼“夫人,咱们该回去了,今晚老爷要歇在雪韵阁。” “我知道了。” 赵月玑握住二姨娘的手“二姨娘,大夫人解了禁足,没有为难你吧?” 二姨娘摇了摇头“她这几日忙着复宠呢,又把少瑞接到云络阁了,倒真让老爷回心转意,去云络阁的次数也多了。” 赵月玑叹了口气“嫡母利用孩子争宠,四姨娘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二姨娘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果然是要当娘亲的人了,都开始感同身受了。” 赵月玑轻抚着小腹,眼神深沉。 第70章 红花粉 鰷深夜云络阁。 大夫人放下书,吩咐道“青鹭,把灯芯剪了吧。” 鹭拿起剪刀,映凝将十少爷放进摇篮里,她整理了一下锦被,突然怔了一下,捂住嘴惊呼一声。 大夫人皱起眉“怎么了,这般不稳重?” “夫,夫人……”映凝惊恐地看着大夫人,浑身哆嗦。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少爷,小少爷吐血了……” “什么?!”大夫人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跑过来,青鹭急忙扶住她。 大夫人往摇篮里看了一眼,十少爷苍白的小脸上,挂了一道血痕。 大夫人捂住胸口,青鹭道“夫人,奴婢去请大夫。” “不可以!”大夫人出声制止,她拿出手帕,擦去十少爷唇边的血迹,然后颤抖着探了探他的鼻息。 大夫人松了一口气,对青鹭说“你先回房,今晚不需要你伺候,记住,小少爷在本夫人这里安好,没有一丝异样,你明白了吗?” 青鹭愣了愣,低声道“奴婢明白。” 青鹭转过身,飞快地跑出了云络阁,关上门,大夫人快要站不稳,映凝急忙扶住她。 大夫人眼神阴冷“不是说竹菇花粉只会让人昏睡上瘾吗?就算是对身体有损伤,也是慢性的,十少爷怎么会吐血呢?” 映凝沉思半晌,道“怕是……十少爷还服用了其他药物。” 大夫人愣了一下,冷笑起来“我说呢,没有竹菇花粉,十少爷怎么可能会在四姨娘身边安睡,原来如此……” 映凝的眼神像刀一样锐利“夫人,奴婢前几日看到,四夫人把伺候她的淑云打发去了杂事所,淑云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好,你去把淑云带来,还有,每次抱十少爷时,你身上都涂抹了竹菇花粉,记着要把所有的衣物都处理掉。” “是!”映凝急匆匆地跑出了云络阁。 烛光摇曳,映照在小少爷的脸颊上,大夫人颤抖着坐到椅子上,捂着心口长叹一口气。 后半夜,赵月玑莫名惊醒,她转过身,发现御少暄不在身边。 赵月玑坐起身,靠在床头,缓缓皱起眉。 御少暄站在祠堂里,凝望着母亲的牌位,青鹭出现在他身后。 御少暄头也不回道“离这么近我都没发现,你的轻功是越来越好了。” 青鹭单膝下跪,抱拳,声音清洌“青鹭参见主上。” 御少暄转身虚扶起她“不必多礼,这么晚了,你发暗信约我见面,可是有急事?” 青鹭面无表情,如同冬日的寒霜,她将方才在云络阁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御少暄的眸子明明灭灭,就像是湮没了光亮的深潭。 “也就是说,十弟之前总是彻夜啼哭,只有在云络阁才会安睡,是因为大夫人动了手脚。” “是,但是具体的细节属下没有听到,大夫人将属下支走了。” 御少暄转过身,看着母亲的画像。 “你毕竟只伺候了她一年,她不信任你,也是正常。” “但是属下跟踪映凝,发现她偷偷处理自己的衣物,属下将她的手帕拿了出来。” 青鹭拿出手帕,呈给御少暄,御少暄接过,端详了一阵,道“我会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检查。” 青鹭抬起头“主上,我们要帮帮小少爷吗?” “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不可打草惊蛇,而且……只要大哥还在,大夫人不可能彻底倒台。” 青鹭皱起眉“难道就这样放任?少奶奶也有喜了,如果大夫人对少奶奶下手……” 一瞬间,御少暄的眼神充满了肃杀之气,青鹭咽了口唾沫,低下头。 “见血封喉,你那里还有吧?” “是。” “如果她要对月玑动手,就送她一程。” 御少暄的语气十分冰冷,青鹭颔首“属下明白。” 御少暄点燃了一支烟,在灵位前鞠了一躬,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自从按时服用大夫开的安胎药,赵月玑害喜的症状略有减轻。 下午,赵月玑坐在窗台边,一边吃雪霜梅子一边和柳溪聊天,春信从外面走了进来,赵月玑给她喂了一颗梅子。 “多谢少奶奶。”春信俯身,轻声说,“奴婢找给您安胎的大夫仔细检查了各房夫人送来的礼物,六夫人送的迦南木珠串上,涂抹了大量的红花粉。” 闻言,柳溪站起身,气急败坏“什么?!六夫人竟然想害咱们少奶奶?少奶奶,奴婢马上去禀报老爷!” “先别去。”赵月玑叫住她,“六姨娘不可能这么笨,在自己送的礼物上下毒,只怕是有人栽赃陷害,若我们禀报了老爷,恐怕会顺了那人一石二鸟的意。” 柳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少奶奶所言极是,究竟是何人心思如此歹毒?难道是……大夫人?” 赵月玑思索半晌,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她,大夫人刚刚解除禁足,不可能在风口浪尖再次对我下手。” “那就是……另外五位姨娘,少奶奶,您打算怎么查?” 赵月玑拿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抬起头说“春信,吩咐小厨房,准备新鲜的蟹子和美酒,明日就在韶光阁招待各位姨娘。” 春信欠身“是。” 凛州,擒云、招摇和赵玄羽来到了黄石村。 这里和擒云想象的不一样,虽然是边境村落,却并不萧条荒凉。 道路干净整洁,道旁是开垦的梯田,干完农活的村民们背着背篓,有说有笑地往家走,小孩儿和狗在门前跑来跑去,远处升起袅袅炊烟。 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经过赵玄羽身边时,热情地对他打招呼“赵将军,您来了!” “赵将军,这是刚从田里收回来的玉米,您拿回去给将士们尝尝!” “赵将军,我家里今天吃肉,您去我家吃晚饭吧!” 赵玄羽豪迈地笑着“这玉米个头真大,今年收成不错,不错我可不能要你们的东西,赵大娘,您还是拿回家去给您的小女儿吃吧!” 一个满脸泥土的小男孩跑了过来,赵玄羽一把抱起他,捏了捏他的鼻子“小淇,你又沉了,你娘亲呢?” 第71章 心仪之人 u000f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皮肤黝黑,看上去十分淳朴的妇女走了过来,拍了一下男孩的屁股。 “小淇,我叫你回家吃饭,你没听到啊?” 擒云看着这一幕,赵玄羽转过头“小白脸,看什么呢?” 擒云沉默半晌,道“我以为赵将军只懂得行军打仗,没想到你与边塞村落的村民们,也是如此亲密。” “那是当然了。”农妇笑着说,“赵将军保护我们的安全,教村民们种植玉米小麦和红薯,还带着我们养猪养牛,我们的日子过得这么好,都得感谢赵将军呀!” 擒云笑了起来,赵玄羽问道“对了,村子这段时间是不是来了外人?我这两位朋友远道而来,想找失散多年的亲人。” 农妇愣了一下,急忙点头“是是是!大概半个月前,有一个男人进了村,他很奇怪,不怎么跟我们说话,独自一个人住在山脚下,我们平时很少看见他。” 招摇拿出画像“大娘,可是这个人?” 农妇看着,一拍手掌“没错,就是他!” 御少暄坐在书房里,处理着账目,一个黑衣暗卫从窗口翻了进来,走到御少暄身边。 “少爷,您让属下跟踪小淮王,他这几日一直在城内寻欢作乐,属下趁他喝醉,在他随身携带的行囊里,找到了这个。” 暗卫拿出一张丝帕,交给御少暄。 御少暄端详着,丝帕是淮州特产的流光锦,有些年头了,却很干净,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它。 丝帕上绣着一朵蔷薇花,针脚有些歪斜,像是孩童所作。 左下角绣着一个残缺的名字,御少暄看了许久,缓缓勾起唇角。 “替我在燕月楼摆酒,我要招待小淮王。” “是。” 赵月玑伏在案前,手里拿着针线,春信走了进来,道“少爷派人来说,他今天不回来用晚膳。” “嗯,我知道了。” “少奶奶,您在绣肚兜啊?” “嗯,给孩子的,你瞧,花色好看吗?” 春信弯下腰,赞叹地点点头“少奶奶的绣功是极好的,这图案是仙鹤祥云?” 月玑拉着线,“昨夜,我梦到一只鹤在云中翱翔,四周仙气飘飘。” 春信大喜“仙鹤乘云,未来的小少爷或小姐一定是聪慧优雅之人。” 赵月玑笑了,看着未绣完的肚兜,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期待。 山脚下,一栋孤零零的平房伫立着,擒云推开门,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一阵风吹来,擒云闻到了血腥味。 他眼神一凛,冲进去,看到陈山倒在床边,七窍流血。 招摇惊呼一声,擒云冲过去,摸了摸他的颈脖,道“看样子,像是被极强的武功震碎五脏六腑而亡。” 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声,赵玄羽的耳朵动了动。 “小心!”赵玄羽拉起擒云,一支冷箭从擒云面前划过,钉入了墙面。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箭射了进来,擒云挡在招摇身前,赵玄羽拔剑抵挡。 他回头看向擒云,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一人拉住桌子的一角,猛地翻起,三人迅速躲在了桌后。 听着嗖嗖嗖的冷箭声,赵玄羽的眼神变得狠厉“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不管是谁,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村子……” 擒云说“赵将军,我有一个办法。” 冷箭停了下来,平房的院子后面,埋伏着十几个手拿弩箭的黑衣刺客。 他们紧盯着茅草屋,空气如同凝结一般。 哗啦一声,擒云从窗口飞了出来,箭如雨点般袭来,擒云身手敏捷,拔出腰间软剑一一弹开。 很快,刺客的箭用完了,他们拿着弯刀,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赵玄羽从屋顶上跃下,他和擒云背靠背,解决着眼前的敌人。 搏斗中,擒云注意到了树干上的刀痕,他皱起眉,这力道和角度,都与在卞幽城树林袭击少爷的那批刺客一样。 两人配合着,很快,地上躺满了刺客的尸体,擒云抓住奄奄一息的刺客,问“是谁派你来的?” 刺客看着他,然后毫不犹豫地咬舌自尽了。 “你!”擒云站起身,白皙清秀的脸颊上写满了懊恼,这时,一把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擒云愣了一下,转过身。 “赵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赵玄羽眼神冰冷“这些人使用的,是贺兰军的弯月金戈,你只是一个布商,又怎么会被贺兰人追杀?” 擒云沉默了。 赵玄羽咬着牙“我竟然还真的相信,你学武是为了走南闯北防身,你的功夫,只怕不在我之下。” “没错。”擒云开口,“我不是什么布商,而是妄执城五少爷手下的暗卫。” “妄执城五少爷……可是名叫御少暄?” “正是。”擒云道。 赵玄羽思索片刻,放下刀,招摇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面色苍白。 擒云急忙走过去,问“你没事吧?” 招摇摇摇头,喃喃道“我检查了陈山的尸首,看到了他胸口的旧伤,那是远哥的剑留下的,他就是杀死我夫君的凶手!” 赵玄羽一脸懵“你夫君?你夫君不是他吗?” “……” 华灯初上,妄执城,燕月楼。 容谙看着一桌子好酒好菜,摇着扇子,道“御少爷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御少暄喝了口酒,眼神淡然“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容谙撇了撇嘴“我与御少爷相交这段时间,也算是对你有所了解,御少爷你简直是一个醋坛子,明明我和少奶奶什么也没有,你也要吃醋,啧啧啧啧……” 容谙不住摇头,御少暄也不恼,只是一脸平静地说“我知道你和月玑之间什么也没有。” “哦?”容谙挑了挑眉,表情有些意外。 御少暄拿出那条蔷薇花丝帕,容谙的脸色变了。 “小淮王在赏花会上舞剑,赠赵家三位小姐蔷薇花,又同我说,你在年幼时曾与赵家小姐相识,我一时气愤,才忘了思考,除了我夫人,赵家还有两位小姐。” 容谙低垂着眼帘,御少暄摆弄着丝帕“这名字残缺,是你怕人发现故意挑开了线头吧,完整的名字应该是,袭月,我查过了,这是赵家三小姐在淮州时的闺名。” 第72章 全蟹宴 容谙再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他的双唇紧闭,白瓷一般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御少暄捻起丝帕,轻轻往空中一扬,容谙眼神一凛,起身稳稳抓住。 御少暄不紧不慢地喝了口酒,容谙收好丝帕,终于又缓缓勾起唇角。 “御少爷费尽心思调查我,就是为了证明我心仪赵家三小姐?御少爷真是想多了,谁人不知道我小淮王风流成性,对于美人,我向来是见一个爱一个。” “是吗?”御少暄搁下酒杯,缓缓抬头,“小淮王可知道,赵宰相在为三小姐寻觅夫婿?” 容谙的手震了一下,扇子掉落在地。 “三小姐只有一个要求,她想回淮州。” 容谙低垂着眼帘,声音清润“淮州……是啊,那是她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地方,恐怕在她的心里,宁愿从来没有离开过淮州吧。” 御少暄站起身,悠悠启唇“我只是来知会小淮王一声,应该怎么做,还请小淮王自己定夺,我妻子怀有身孕,我要早些回去照料,饭钱已经结了,燕月楼的惊春酒天下闻名,小淮王若中意,不如多饮几杯。” 说完,御少暄俯身捡起容谙的扇子,放在桌上,然后大步往前走去。 容谙打开扇子,轻轻摇晃,眼神变得深沉。 凛州,客栈。 赵玄羽和擒云碰了一下酒碗,豪饮了一口,叹了一声。 “真是好酒!” 擒云抿了一口,赵玄羽看着他,说“父亲在信件中跟我提过与御少爷结盟一事,不过我只负责守关打仗,保一方安宁,更高深复杂的事,父亲也不让我插手,我也管不着,你说,你们是御少爷的人?” 擒云点了点头,神色认真“我叫擒云,这位是招摇姑娘,我们并不是夫妻。” “那你们要找的陈山……” “他是当年杀害招摇姑娘未婚夫的刺客,我们想要找他查出幕后主使,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 赵玄羽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擒云道“赵将军,有些事,在下现在不便说明。” 赵玄羽摆了摆手“这些我倒不关心,我只要边塞平安就好,对了,我长姐她过得好吗?” 擒云点了点头“少奶奶过得很好,她和少爷虽然偶有争吵,但在少爷心里,少奶奶很重要,而且,少奶奶有喜了。” 赵玄羽眼眸一亮“真的?我要当舅舅了!边塞遥远,信件寄得很慢,若不是你告诉我,我怕是得等孩子出生才知道吧。” 赵玄羽笑了起来,擒云看着他“我以为,你与少奶奶的关系并不好。” 赵玄羽摆了摆手“那些都是坊间传闻,说长姐蛮横跋扈,其实小的时候,我因为娘亲不受宠经常被人欺负,都是长姐帮我出头,她也爱和我玩骑马打仗的游戏,只不过我离家早,和她也渐渐疏远了。” “原来如此,少奶奶真是性情中人啊……”擒云若有所思。 “对了,还有一事,我与招摇姑娘来凛州,还请赵将军不要告诉赵宰相。” 赵玄羽愣了愣,爽快答应“好,我不关心你们那些权谋手段,不过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擒云抱拳“多谢赵将军赏识。” “叫什么赵将军叫我玄羽吧。”赵玄羽又和他碰了一下酒碗,“诶,你怎么不喝啊?” 擒云愣了一下,然后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酒下肚的瞬间,他满脸通红,扑通一声栽倒在桌子上。 赵玄羽和招摇大眼瞪小眼。 “擒云公子,你没事吧?!” “他酒量这么差啊?!” 韶光阁,月亮挂在树梢上。 赵月玑闭着眼睛,坐在梳妆台前,春信拿着檀木梳,给她梳着头发,轻轻按摩。 御少暄走了进来,接过梳子,修长的手指梳理着青丝。 赵月玑露出享受的表情“嗯,就是那里!舒服……” “有这么舒服吗?”御少暄的声音响起,赵月玑猛地睁开眼,透过铜镜看到了御少暄俊朗的脸。 “你回来了?” “嗯。”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你心情很好?” “是啊。” “为什么?” 御少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撩起她的长发,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微微抬眸,脸上露出了好看的,略带几分蛊惑的笑容。 赵月玑的面上发热,她不知道御少暄今天是怎么了,男人用檀木梳,认真而温柔地梳着她的齐腰长发。 而她轻轻抚摸隆起的小腹,铜镜映着云鬓花颜。 两人都没有说话,这一幕过于宁静祥和,以至于多年后的赵月玑,也时常回忆想念。 翌日,赵玄羽送擒云和招摇出城门,赵玄羽掏出一只小木马,递给擒云。 擒云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我自己刻的。”赵玄羽说,“我想送给未来的外甥或者是外甥女。” 擒云笑了“原来如此,不过……我和招摇要隐瞒此行,这木马,恐怕只有你亲自拿给少奶奶了。” 赵玄羽一顿,然后潇洒地摆摆手“这样啊,行,那我下次再刻一个拿给他,这个就送给你了。” 云痛快收下,“此行仓促,我下次再回礼。” 告别了赵玄羽,擒云扶招摇上马车,然后赶着车离开了。 山路颠簸,擒云撩开幕帘,关切道“招摇姑娘,你坐稳了。” 招摇凝望着窗外出神,擒云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了?” 招摇叹了口气“本以为这次可以查出谋害前太子和霍家的元凶,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擒云愣了愣,道“也不算是一场空,至少我们知道,当年的幕后黑手还在企图掩盖真相,总有一天,他会藏不住狐狸尾巴。” 招摇目光深沉,长叹一口气“但愿如此。” 正午,韶光阁的水榭里,摆起了蟹宴。 五位姨娘坐在桌边,二姨娘率先举杯,道“秋高气爽,五少奶奶如此有心,准备全蟹宴盛情款待,又是在这清新宜人的庭院中,吃蟹赏桂,实在风雅。” 三姨娘冷笑一声,同自己的丫鬟低声说“一个医女而已,还咬文嚼字起来了。” 第73章 保护好这个孩子 u001d u0012赵月玑也端起桌上的茶杯,道“月玑幸得几位姨娘疼爱,一直未曾答谢,故今日摆下蟹宴以表心意,蟹肉寒凉,月玑为姨娘们备下了姜醋和温酒,去腥暖身,月玑不能饮酒,以茶代之。” 其他几位姨娘也端起酒杯。 “多谢少奶奶款待。” 放下酒杯,四姨娘拿起筷子,阴阳怪气起来“你瞧她,哪里是传闻中粗鄙娇蛮的样子。” 五姨娘夹了些蟹肉放进她碗里,说道“她同我们玩叶子戏时你还没瞧出来吗?少奶奶最擅长扮猪吃老虎了。” 六姨娘话很少,安静地蘸着姜醋吃蟹肉,她的动作很斯文恬静。 一个时辰后,蟹肉吃完了,姨娘们叽叽喳喳地话着家常,赵月玑站起身,道“感谢五位姨娘赏脸到来,月玑略备薄礼,还请各位笑纳。” 三姨娘依在椅背上,尾音上扬“哟,还有礼物啊。” 几个丫鬟呈上精致的描金木盒,姨娘们纷纷打开,里面躺着一串迦南木珠。 赵月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二姨娘、四姨娘、五姨娘关上木盒,颔首道谢。 三姨娘和六姨娘的脸色变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如常。 姨娘们起身道别,赵月玑行礼,她们离开后,赵月玑道“可看出谁有问题了?” 春信点了点头“三夫人。” 赵月玑缓缓启唇“六姨娘看到木珠串惊讶是自然,因为那是她送给我的礼物,但是三姨娘,若她从未见过迦南木珠串,又怎会有这样的反应?春信,柳溪,按照我交代的去做。” 人欠身,柳溪拿起另外一个木盒,转身离开了。 城主府邸,三姨娘一回到莺柳阁,就立刻把木珠扔在地上,满脸嫌恶。 “这不是六姨娘送给五少奶奶的迦南木珠串吗?她怎么会送给我?难道,她知道了……” 三姨娘的脸色变得惨白,一旁的丫鬟急忙安慰“不会的,夫人,咱们做得这样隐秘,红花粉奴婢也已经处理干净了,五少奶奶不可能知道。” 三姨娘咬着牙“她若是不知道,怎么可能送这个给我?我看她今日摆全蟹宴,就是冲着本夫人来的!” 丫鬟也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夫人,那怎么办啊?” 三姨娘看着地上的珠串,喃喃道“你去把这害人的东西处理了,既然她没有当面对质,说明她找不到证据,这段时间,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是!”小丫鬟捡起木盒,匆匆跑出门。 三姨娘瘫坐在玫瑰椅上,掌事丫鬟递上茶杯,三姨娘喝了一口,长叹一口气。 “若不是本夫人的儿子太无能,本夫人又何必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只为给他铺路呢,只希望他能争气一些,别辜负我的一番苦心。” 小丫鬟低着头,脚步匆匆,春信从一棵柳树后出来,跟了上去。 六姨娘回到自己房中,有些闷闷不乐,丫鬟上前问她“夫人这是怎么了?不是去赴宴了吗?” 六姨娘叹息一声,道“到底是我入府时间短,人微言轻,人家看不起我,我送出的东西,又辗转回到了自己手上。” 门外传来通传声“夫人,柳溪姑娘求见。” “柳溪?让她进来吧。” 柳溪捧着木盒走进来,行礼“奴婢给六夫人请安,六夫人万福。” 六姨娘望着她“柳溪姑娘,可是五少奶奶有事,派你来的?” “正是我们家少奶奶派奴婢来的,少奶奶有喜,府里的事务繁多,奴婢们都忙昏头了,竟然把给六夫人的礼物弄错了。” 柳溪打开手中的礼盒,六姨娘瞧见,里面躺着一支金丝红宝石蝴蝶钗,造型精美,做工精细。 六姨娘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如此贵重,少奶奶真是太客气了。” “还望六夫人可以原谅奴婢的过失。” 六姨娘喜笑颜开“柳溪姑娘,你言重了,替本夫人多谢五少奶奶。” 溪告退,六姨娘把蝴蝶钗插到发髻上,轻抚雪白玉颈脖。 “原来是本夫人误会了。” 丫鬟急忙应和“是啊,夫人您年轻貌美,又受老爷宠爱,少奶奶怎么会不把您放在眼里呢?” 六姨娘抚摸着金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柳溪和春信回到韶光阁,春信上前一步,道“少奶奶,您猜得没错,三夫人让她手下的丫鬟,偷偷把那串迦南木珠扔掉了。” 柳溪的表情十分愤怒“三夫人竟然如此心肠歹毒,少奶奶,我们告诉少爷和老爷吧!” 赵月玑缓缓摇了摇头,道“三夫人一定把证据都处理干净了,我们抓不住她的把柄,但是,她现在也不敢再对我下手了。” 柳溪担忧地叹了口气“这次幸好少奶奶思虑周全,发现了迦南木珠不对劲,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赵月玑轻抚小腹,眼神变得坚定“我一怀孕,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哪怕拼尽全力,我也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书房里,御少暄翻了一页书,房梁上传来异响。 他抓起桌上的毛笔,往上一扔,擒云稳稳地接住,飞身下来。 “少爷,你明明知道我写字难看,朝我丢笔做什么?” 御少暄抬起冷峻的眸子“你回来了,找到那人了?” 擒云把笔放回桌上,站直了身体“找到了,但是有人先我们一步,将他灭口。” 御少暄眉毛一挑“他死了?” “是,而且……”擒云的眼神愈发深沉,“我和招摇还被人追杀,那些杀手打扮成贺兰人的模样,但是,他们的招式和内功,都和当时在卞幽城树林中,追杀少爷的人一样。” 御少暄冷哼一声“当时冒充洛府秦家,现在又装成贺兰人,费尽心机想除掉我,又想将当年的事情彻底抹除,看来,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擒云瞪大了眼睛“什么?怎么可能呢?” 御少暄合上书,眼底沉沉一片血色“我们的身边,有内奸。” “内奸?!”擒云倒吸一口凉气,他握紧了拳头,神色愤怒,“到底是谁?竟然敢背叛少爷!” 御少暄不急不忙,他低垂着眼帘,眉目如描。 “去查,就从暗卫里面查。” “是!”擒云抱拳。 第74章 奸细 御少暄问“对了,招摇姑娘没事吧?” 擒云急忙说“没事,还好有玄羽在,不然我们……” “玄羽?”御少暄抬起头看他。 擒云愣了一下,解释道“就是赵将军,少奶奶的弟弟。” “你们在凛州遇见了他?” “是,不过少爷您放心,赵将军答应过,不会将遇见我们的事情告诉赵宰相。” 御少暄微微勾起唇角“不用这么紧张,小擒云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好朋友了。” 御少暄摸了摸擒云的脑袋,少年不好意思地躲开“少爷,别总把我当小孩子。” 御少暄拿出一条丝帕,递给擒云“这个,你帮我给招摇姑娘,请她检查一下。” 擒云接过,有些疑惑“少爷,这是什么?” “你拿给她便是。” 擒云将丝帕收好“属下明白了。” 御少暄走进韶光阁时,赵月玑趴在桌上睡着了,柳溪想叫醒她,被御少暄拦住。 御少暄走到赵月玑身边,看到桌上摆着还没绣完的肚兜,他轻轻吹灭烛火,抱起赵月玑,走进了里屋。 将赵月玑放到床上,御少暄轻轻撩开她脸颊边的黑发,赵月玑的眉头皱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御少暄……你去哪里了?” “书房。”御少暄依旧是面容冷峻,眼底却隐藏着化不开的温柔。 “我听下人说,你白天举行了全蟹宴?” 赵月玑点了点头。 “怎么突然有这样的兴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月玑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说“没事,只是见秋日的蟹子鲜美,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是吗……” “你呢?”赵月玑问,“这几日没看到擒云,他之前总是寸步不离。” “我让擒云出去收账了,今天才回来。” 赵月玑顿了一下“原来如此。” 御少暄上床,让她枕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搂着她。 “睡吧,大夫嘱咐过,你要好好休息,调养生息。” “嗯……今天总有些闷,感觉后半夜要下雨了。” 一语成谶,子时过后,天边雷声滚滚,大雨倾盆。 洛水坊,招摇坐在房内,手里拿着一颗青绿色的药丸,她端详许久,然后紧攥在手中,叹了一口气。 “啊!!”赵熙兰惊呼一声,从床上惊醒,她看着身边冰冷的床铺,蜷缩起身子,紧紧抱住双腿。 锦弦端着烛台走了过来“少夫人,可是雷声吓着您了?” 赵熙兰咽了口唾沫,颤声道“锦弦,我做噩梦了,我梦到景元把我休了,娘亲也被赶出了相府,我和娘亲流浪街头,就像被人抛弃的小猫小狗……” 锦弦急忙安慰她“少夫人,只是一个梦而已,您别放在心上。” “不,不仅仅是一个梦……”赵熙兰攥紧了衣角,“我在顾家处处遭人凌辱,景元又住在外室那里不肯回府,父亲只为长姐有喜而高兴,全然不顾我的死活,我只有靠自己……锦弦,替我回趟娘家,找我娘亲要一样东西。” 锦弦咽了口唾沫“什,什么东西?”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屋内,也照亮了赵熙兰苍白的脸色。 这场雨下了三天,青瓦檐角往下滴落着雨珠,赵月玑轻抚着腹部,春信说“少奶奶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赵月玑道“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总觉得身子又沉又乏。” “少奶奶又困了?奴婢扶您去睡一会儿吧。” 赵月玑点了点头,春信扶着她,走进了里屋。 祠堂,密室里,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地上跪着一个伤痕累累的暗卫,御少暄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扶手,眼底倒映一片血色,擒云站在他身边。 暗卫咳嗽起来,吐出鲜血,御少暄缓缓抬眸,声音低沉阴冷,不带一丝感情。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肯说出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吗?” 暗卫的身体颤抖着,御少暄突然笑了,神情凌虐“如果你诚实一点,我倒是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暗卫的眼珠子转了几圈,他犹如下定决心一般,张开嘴。 “他想自杀!”擒云冲过去,捏住他的脸颊,暗卫已经咬掉了一半的舌头,他满口鲜血,倒在地上抽搐。 擒云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御少暄,御少暄站起身,走了过来,一脚踩在了他的伤口上。 “唔,唔!!”剧痛令他抽搐挣扎起来,御少暄冷冷地说“你想死,我不会拦着,但是我可以让你的死亡时间变得更加漫长,并且每一分每一秒,都承受着比死还可怕的痛苦。” 暗卫的眼里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御少暄加重了力道,鲜血渗了出来,浸红了他的鞋。 暗卫含糊不清地说“我说,我说……” 御少暄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暗卫的唇角流出鲜血,他低声说“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每次见我时都戴着面具,他给我很多钱,让我还赌债,而我只要告诉他你、和你身边人的行踪……” 御少暄眉毛一挑“你和他是怎么传递消息的?” “我,我和他……风云客栈……”暗卫的身子一震,脑袋一歪,断了气。 御少暄把他放下,低声呢喃“风云客栈……” “少爷,现在怎么办?” 御少暄轻轻擦拭去手上的血迹,不再看地上的暗卫。 “把他的尸体处理了。” “属下遵命!” 御少暄转过身,擒云问“少爷,您要去少奶奶那里吗?” 御少暄沉吟片刻,缓缓启唇“先沐浴吧,我一身血腥味。” “是。” 赵月玑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她打着呵欠坐起身,春信给她披上外衣“少奶奶,少爷来了。” “御少暄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春信微微一笑“是少爷不让奴婢们叫醒您的。” 赵月玑穿戴好衣物,挽起发髻,走出里屋。 御少暄换了一身新衣衫,黑发高高束起,手执着茶杯,神情慵懒。 “醒了?”御少暄挑眉微笑,“我让小厨房备了你爱吃的糕点,让他们端出来吧。” 赵月玑坐到他身边,御少暄的身上很香,像是幽幽空谷中的兰花,赵月玑爬到他身上,闻来闻去。 “御少暄,你熏的是什么香?好好闻呀。” 御少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眯着眼睛“赵月玑,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危险?” 第75章 十少爷中毒 “危险?”赵月玑反应过来,她放开御少暄,抚摸着肚子,低声嘟囔“乖乖,真不知道你爹爹在想些什么。” 御少暄手托腮,眼里有隐隐的光芒“爹爹,我第一次听到你这样称呼我,很是新奇。” “……你本来就是孩子的爹爹啊,有何新奇?” 柳溪把小厨房准备的糕点端了上来,赵月玑看到山楂小果,双眸发亮,急忙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自从少奶奶怀孕,是愈发爱吃酸的了。” 御少暄抬手,轻轻擦去赵月玑嘴唇边的渣,给她倒了一杯茶。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这时,春信跑了进来,怀里揣着一封信“少奶奶,宰相寄家书来了。” “什么?!”赵月玑看了御少暄一眼,“一定是关于芙妤的婚事,快,给我看看!” 赵月玑接过信件,拆开来,御少暄慢悠悠地喝着茶。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小淮王竟然向芙妤提亲了?” 御少暄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是吗?” “而且芙妤还同意了……” “三小姐唯一的寄望就是回到淮州,小淮王提亲,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赵月玑看着御少暄,眯起眼睛“御少暄,这件事不会与你有关吧?” “此话怎讲?”御少暄一脸无辜,“难道,我还能逼着小淮王向三小姐提亲?” “你前脚说要调查小淮王,后脚他就提亲了,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御少暄歪了歪脑袋“这只能说明,小淮王和三小姐是良缘天定。” 什么良缘天定,傻子也能觉出不对了,赵月玑知道,御少暄城府深沉得很,他表面上云淡风轻,背地里不知道下了多少功夫。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淮王娶芙妤,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运筹帷幄的御少暄,仅仅只是因为,他在意自己和小淮王的关系吗? 御少暄是在吃醋? 赵月玑打了个冷颤,不会吧? 她已经不再想深究御少暄的心,毕竟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做好御家的少奶奶,不管御少暄心里的人是谁。 但是近来种种,让她不得不多多想。 御少暄见她沉默不语的样子,眉头微皱“怎么了?就这么不愿意看到他娶亲?” “不是的,御少暄。”赵月玑抬起头,“我的心里没有别人。” 御少暄心头一颤,他俯身,眼神认真“那你的心里有谁?” 赵月玑愣了愣,她望着御少暄深邃的,如同星河一般好看的眼睛,听到了自己如雷一般的心跳声。 “我……” 御少暄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声音低沉好听,如同贴在赵月玑的耳边。 “赵月玑,别想逃,告诉我,你心里有谁?” 赵月玑咽了口唾沫,张了张嘴,正想说话,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 “少爷,少奶奶,老爷让您们马上去城主府邸,十少爷出事了!” “什么?”赵月玑站起身,御少暄的神情淡然,问道“十弟出了何事?” 小丫鬟说“方才,老爷和大少爷在后花园游园,看到四夫人房里的丫鬟烟絮领着大夫急匆匆地往灵月阁走,府里请大夫都是要记录的,烟絮却偷偷摸摸走小路,老爷疑心,立刻询问烟絮,烟絮说,十少爷突然吐血,止都止不住……” 赵月玑皱起眉,神色担忧“那十少爷现在……” “幸亏大夫赶来及时,十少爷已经无碍,但是大夫说……十少爷中了慢性毒,毒性已经侵蚀五脏六腑。” “慢性中毒?怎么会这样呢?” “老爷让所有人立刻去灵月阁,他要彻查此事。” 赵月玑望向御少暄,御少暄的眼眸深沉,没有泛起丝毫波澜,赵月玑的心颤了一下。 御少暄,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两人立刻乘马车赶往城主府邸,灵月阁内,气氛严肃而沉重。 御城主满脸怒气,大夫人坐在他身边,也是拧着眉,一脸愤恨。 四姨娘站在堂下,脸色惨白,眼里满是凄惶的泪水,烟絮跪在她身边,脸颊泛红,像是刚被人打过。 整个御家的人都来了,分立在灵月阁两侧,他们看着四姨娘,神色或担忧,或震惊,或幸灾乐祸。 赵月玑走到二姨娘身边,二姨娘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来了,真不明白,四妹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御城主把一个瓷瓶摔碎在地,从里面露出白色的粉末,御城主指着四姨娘,声色俱厉。 “虎毒不食子,你这个毒妇,竟然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喂这样的东西!!” 四姨娘身子一颤,急忙解释“老爷,妾身是看少瑞夜夜啼哭,怕他哭坏了嗓子,才让烟絮去买了这蛮族秘药,可是那些蛮族人保证过,这药只能让人安睡,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的……” “不会造成伤害,那少瑞怎么会吐血?!大夫还说,少瑞中毒严重,即便是救活,日后也会身体虚弱,你这样害自己的儿子,简直是蛇蝎心肠!” 四姨娘哭了出来,她无力地说“老爷,妾身是少瑞的娘亲,怎么会想要害他呢?妾身真的是为了少瑞着想,才会出此下策……” “你若真是为了少瑞着想,怎会做贼心虚,你房里的丫鬟淑云看到你给少瑞喂药,你就把她打发去了杂事所,幸好她明辨是非,肯出面指认你,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如何抵赖!” 四姨娘瘫坐在地,御城主眼神冰冷,厉声道“丫鬟烟絮,怂恿主上,谋害少爷,拖出去打五十大板,赶出府邸!” 几个家丁上前,架起烟絮,烟絮哭喊着求饶“老爷,奴婢错了,您饶奴婢一条性命吧!夫人,您救救奴婢啊,奴婢会被打死的,夫人!!” 四姨娘的肩膀颤抖着,如同一片秋风中的落叶,御城主看着她,眼里满是厌恶。 “至于你,你没资格再养育少瑞,你就在这灵月阁中,等着本座的休书吧!” 四姨娘的脸色更加苍白“老爷,不要,妾身求您了!不要夺走妾身的少瑞!” 四姨娘不停磕头,御城主不耐烦地摆摆手,几个丫鬟上前,把四姨娘扶走了。 赵月玑看到,地上有几抹鲜红的血,她皱起眉,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四姨娘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呢? 第76章 交命 那一抹鲜红落在御城主眼中,他却无动于衷,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留下一掌朱红。 他坐下,有些疲惫地扶额,大夫人急忙抚着他的后背,劝慰“老爷,您别焦心,您已经请了城里医术最高明的莫大夫来给少瑞医治,少瑞会平安无事的。” 御城主叹了口气“本座失望,她入府多年才生下少瑞,本应好好养育,却因孩童吵闹而给他喂药,她如此狠毒,已经不配为人。” “老爷不想看到她,休了她便是,只是可怜了少瑞,这么年幼就没了母亲,妾身是少瑞的嫡母,不如就将他养在妾身身边,老爷也放心些。”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二姨娘上前一步,欠身道“老爷,妾身以为,让姐姐抚养十少爷不妥。” 大夫人眼神一厉,御城主坐直了身体“你甚少对这些事发表建议,你说说看,为何不妥?” 二姨娘神情依旧沉静“十少爷平日不是在灵月阁,就是云络阁,只怕这次中毒,外界会有非议。” 大夫人提高了音量“什么非议,难道会有人说,是本夫人给少瑞下毒?” 御少凌站了出来,瞪着二姨娘“二姨娘多虑了吧?四姨娘已经承认是她下毒害十弟,又有谁会乱嚼舌根?” 二姨娘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流言蜚语岂是大少爷可以控制的,大姐是嫡母,平日里又最疼爱十少爷,眼下,她最应该避嫌,才会不被旁人构陷啊!” “构陷什么?!”大夫人长眉一扬,“构陷本夫人为夺庶子,陷害其生母?本夫人已经有了一个嫡子,为何还要费尽心思抢一个庶子?本夫人倒要看看,这府中谁敢传这样大逆不道的无稽之言!” 大夫人冷冷地扫视一圈,在场的丫鬟侍卫纷纷低下头。 御城主沉吟半晌,开口道“二姨娘的话,不无道理。” 大夫人瞪大了眼睛“老爷?” “少瑞现在的情况,免不了要悉心照料,你才解禁足,不宜过度劳累。” 大夫人咬了咬牙,御少凌还想说什么,大夫人朝他摇了摇头。 御少暄站在赵月玑身边,默默看着这一切,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御城主拿出沉香手串,缓缓捻着,唤二姨娘的闺名“婉禾,你觉得应该由谁抚养少瑞比较好?” 二姨娘转身,道“妾身以为,六妹是最好的人选。” 六姨娘愣了愣,一脸不可置信“我?” 二姨娘道“六妹入府时间短,又育有九少爷,她是最好的人选。” 六姨娘有些不知所措“老爷,妾身……” “不妥。”御城主开口道,“六姨娘年纪尚轻,少庚又小,她怕是没有那个心力照顾少瑞,婉禾,本座看,你最合适。” 大夫人握紧了拳头,赵月玑看向二姨娘,二姨娘神情错愕“可是,妾身……” 御城主打断她“你是医女出身,平时为人低调,纯良谦逊,由你来照顾少瑞合情合理,旁人也不会有非议。” 二姨娘愣住了,御城主瞥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只好硬着头皮说“妾身也认为,这样最为妥当。” 二姨娘颔首,缓缓行礼“妾身定不会辜负老爷所托。” 御城主满意地笑了,他拿着沉香珠串,走到二姨娘面前扶起她,大夫人看着两人,眼底满是不甘与嫉恨。 离开城主府时,已经是夜色深沉,回朗月府的马车上,赵月玑叹了口气“没想到四姨娘竟然用了蛮族秘药,害得十少爷差点丧命,虽然这不是她的本意……” 御少暄手撑着额角,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话,他缓缓皱起眉。 “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有二姨娘照顾十少爷,她那么温柔,一定会对十少爷好的!” “赵月玑,你很吵。” “什么?!” 御少暄睁开了眼,俯身,赵月玑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你,你想干嘛?” 御少暄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坏笑“你要是再说话,我可就要堵你的嘴了。” 赵月玑自然知道他要拿什么堵,她的视线落在他好看的薄唇上,又有些心虚地飘开。 御少暄笑了,松开她,闭上眸子,下一秒,却又听到她说“刚才真是惊险,要是十少爷让大夫人抚养,只怕还要出乱子呢……” 御少暄叹了口气,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你干什么?”赵月玑推开他,御少暄的声音低沉蛊惑“我不是说了吗,要堵你的嘴。” 赵月玑扭过头去,嘟囔道“我哪里说错了?你要堵就堵自己的耳朵啊……” 御少暄看着她,眼神深沉“你没说错,十弟的确不能让嫡母抚养。” 赵月玑回头,有些惊讶“御少暄,你……” “嫡母要防着,在这府中,没有任何人值得你相信,包括二姨娘。” 连二姨娘也……?赵月玑张了张嘴,想要问他,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连你也不能信吗?” 少暄毫不犹疑地回答,出乎意料的答案让赵月玑不知该作何反应。 御少暄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赵月玑,你听好了,如果有朝一日,你要杀了我才能保全自身,不要犹豫,杀了我。”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她感觉御少暄有力的心跳从掌心传来,她的内心说不出的地动山摇。 这位未来俯瞰天下的君王,就这样把命交到了自己手中。 一时间,汹涌的感情难以压抑,赵月玑凝望着那双好看的瞳孔,轻启朱唇“御少暄,我……” 马车停了下来,春信掀开帘子“少爷,少奶奶,到了。” 御少暄下马车,然后回身朝赵月玑伸出手,赵月玑握住了他的手。 走进朗月府前,赵月玑抬头看了看天,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中。 多么美的满月,下一次月圆,又是什么时候呢? 卞幽城,城主府邸。 顾景元黑着一张脸,推开门,语气冷漠“父亲说你重病,让我回来看看。” 第77章 真正的幕后黑手 顾景元愣住了,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床帐垂下,赵熙兰躺在榻上,穿着轻薄的衣衫,雪白的瓷肌若隐若现。 顾景元走过去,掀开床帐,一股轻烟飘了出来,顾景元头晕目眩。 赵熙兰手里拿着白玉烟斗,媚眼如丝。 “这是什么?”顾景元问,神情有些恍惚。 “这是极乐膏,夫君想试试吗?”赵熙兰的声音娇软,顾景元感觉骨头有些酥,整个人轻飘飘的。 赵熙兰直起身,雪白的手臂缠住了顾景元的后颈,如同蛇一般滑腻。 赵熙兰缓缓靠近,顾景元不由自主地张开嘴,赵熙兰吐了一口烟进去。 顾景元如坠云雾,他搂住赵熙兰的柳腰,倒了下去。 立冬,后花园里的草木开始凋零。 春信扶着赵月玑走进雪韵阁,二姨娘急忙迎上来。 “少奶奶,快进来,今儿立冬,外面风大。” 春信为赵月玑解开披风,二姨娘看着她,笑了起来“少奶奶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赵月玑摇了摇头“除了有些嗜睡和食欲旺盛,没有什么异样。” 二姨娘笑了“这说明呀,孩子十分健康,是个有福之人。” 赵月玑轻抚着腹部,目光慈爱“只要健康就好……二姨娘,我觉着雪韵阁十分暖和,您这么早就用上炭火了吗?” “是啊。”二姨娘说,“我倒是没什么,少瑞身子弱,不能着凉。” 赵月玑看着她“有二姨娘照顾,十少爷一定会好起来的。” 二姨娘叹了口气“我无意争什么,只是觉得十少爷可怜,竟然被亲生母亲喂药,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奇怪?” “我是医女,为了对症下药,我拿了一些蛮族秘药的药粉回来检查,里面都是寻常的安神药材,照理说,就算少瑞夜夜服用,顶多会神思倦怠,也不会中毒啊。” 赵月玑皱起眉“那十少爷怎么会吐血呢?” “有两种可能,少瑞还有其他疾病,或者,少瑞服用了和秘药相冲的药物。” “相冲?”赵月玑陷入了沉思,这时,雨筠跑了过来,神色焦虑,二姨娘急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少瑞?” 雨筠说“十少爷好像是梦魇了,您快去看看吧!” 二姨娘和赵月玑急忙走进里屋,只见少瑞躺在摇篮中,小拳头紧紧攥着,双腿又踢又蹬,嘴里不住发出不安的呜咽。 “少瑞……”二姨娘抚摸着少瑞的脸颊,吩咐雨筠,“快,去把本夫人的药包拿来。” “是!”雨筠跑了出去,二姨娘突然眼神凝重,她握住十少爷的手,赵月玑看到少瑞的指甲乌黑,她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小少爷的指甲怎么是黑色的?” 二姨娘低声呢喃“果然是服用了相冲的药物,蛮族秘药里,有一味五清散,和竹菇粉一起服用,容易造成急性中毒。” 赵月玑皱起眉“竹菇粉?是竹菇花的花粉吗?” 二姨娘点了点头“是。” 雨筠拿着药包跑了过来,二姨娘接过,放到少瑞枕边,少瑞渐渐平静下来,二姨娘道“雨筠,把门窗关严,别让风吹进来。” “是。” 二姨娘拉着赵月玑坐下,说道“竹菇花粉有毒,长期接触会令人昏睡、上瘾,还会伤及脏腑,非死即残,这也是为什么,大容朝禁止栽种大片的竹菇花。” 赵月玑浑身发冷“也就是说,十少爷竹菇花粉中毒了?可是灵月阁里并没有搜出竹菇粉,四姨娘也不可能用这样的东西害自己的亲生儿子,那就只有可能是……大夫人。” 二姨娘温婉端庄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愤怒之情“之前少瑞只有在云络阁才能安睡,就是因为竹菇粉,长此以往,少瑞的身体和智力都会受到严重损伤,大夫人用少瑞争宠,同时又可以令他慢性中毒,一箭双雕,简直是恐怖至极!” 赵月玑感觉像是有条蛇顺着她的背脊往后颈攀爬,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大夫人好歹也是小少爷的嫡母,怎可如此?” 二姨娘心疼地抚摸着少瑞的脸颊,叹了口气“真是可怜的孩子……” 赵月玑分析道“十少爷年幼,乳母又是灵月阁的人,大夫人不能从饮食上动手脚,要让十少爷慢性中毒,只能通过吸食,她到底是怎么做的?” 御少暄坐在书房里,擒云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暗卫打扮的人。 擒云站定,他身后的暗卫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美艳的脸。 “招摇姑娘?你怎么来了?” 擒云道“招摇姑娘说,有些话她要当面告诉少爷。” 招摇走到御少暄面前,神情严肃“擒云公子给我的那条丝帕,我已经检查了。” 招摇拿出丝帕“这上面,沾有竹菇粉。” “竹菇粉?”御少暄一顿,“竹菇花粉有毒,可令人上瘾,长期服用或吸食会令人体质虚弱,原来如此……” 招摇看着御少暄冰冷的眼神,低声说“陈山一事,幸得五少爷相助,不然,我已经死在凛州,日后,不管安先生怎么说,我都只忠于五少爷,五少爷,这丝帕是何人之物?是不是有人要害您?” 御少暄侧过身,神情凛冽“的确是有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她想害的,不是我。” 韶光阁里,赵月玑坐在桌边,沉默不语,春信端来安胎药。 “少奶奶,该喝药了,十少爷的确是可怜,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您肚子里的孩子。” 赵月玑叹了口气“这府中明争暗斗,波谲云诡,让我如何安心?” 春信也露出忧虑的表情。 这时,御少暄走了进来。 “在喝药?”他接过春信手里的碗,坐到赵月玑身边,喂她吃药。 赵月玑喝了一口,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御少暄勾起唇角。 “苦吗?乖,等喝完药再吃糖。” 赵月玑点了点头,忍着苦小口小口地喝着,门外响起了柳溪和另一个丫鬟的说话声。 第78章 流言 “柳溪姐姐,刚才在市集采买的时候,你瞧见了吗?映凝又换了一身新衣裳呢。” “我瞧见了,我还奇怪呢,这段时间映凝穿的都是新衣,但是府上对丫鬟每月的衣料不是有严格限制吗?” “云络阁的敏元是我的同乡,她跟我说,映凝之前的衣服都被她丢掉了,大概是嫌款式老气,大夫人竟也惯着她。” 之前的衣服都丢掉了?赵月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急忙唤“柳溪!” 柳溪走了进来“少奶奶,怎么了?” “你们说的映凝,可是大夫人的掌事丫鬟?每次十少爷去云络阁,都是她抱进抱出。” 柳溪点了点头“正是她。” “我明白了……” 御少暄微微皱起眉。 赵月玑扬起脸,道“只要在映凝的衣服上涂抹竹菇粉,她抱小少爷时,就会让小少爷吸入花粉,导致慢性中毒。” 柳溪震惊不已“如此手段,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赵月玑看向御少暄“我今日在二姨娘那里,得知十少爷不是因为蛮族秘药吐血,而是因为长期吸入和秘药药性相冲的竹菇粉,要害十少爷的人,是大夫人!” 御少暄搁下碗,目光冷峻“这件事情,你别管。” 赵月玑皱起眉“为什么?” 御少暄抬眸“你有证据吗?映凝已经把所有的衣物都处理了,就算你能找到物证,她也可以百般推脱说你栽赃陷害,把脏水泼到你身上。” 赵月玑沉吟半晌,道“如果能让映凝承认的话……” “谋害主子这样的大罪,她不可能承认。” 赵月玑低垂着眼帘“所以要用计谋……” “月玑。”御少暄轻轻抬起赵月玑的下巴,“这件事你别管,你已经得罪过嫡母一次,若这次不能将她彻底扳倒,只怕日后会更麻烦。” 赵月玑的眸子颤动着“可是她害的是无辜的孩子,我若置之不理,如何保证她日后不会害我们的孩子呢?” 御少暄的身子震了一下,他放开赵月玑,手扶额。 “总而言之,不可轻举妄动。” “我明白。” 御少暄再次端起碗,低声道“药冷了,让下人为你热一热再喝吧。” 赵月玑点了点头。 夜晚,月影摇晃,散落一地如同雪白丝绢。 赵月玑熟睡着,御少暄躺在她身边,眉头微皱。 他梦到自己和母亲在那座山上,高高举起的刀在太阳下反射着寒光。 一瞬间,鲜血四溅,母亲倒在了他面前。 御少暄冲过去,将母亲的尸体翻过来,却看到了赵月玑的脸。 御少暄猛地惊醒,他侧过身,看着赵月玑。 女子闭着眼睛,睫毛如扇,肌肤如玉,鼻梁挺拔娇俏。 御少暄伸出手,顺着赵月玑光洁的额头一直往下滑,在殷红饱满的唇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撩起柔滑的青丝。 “我若置之不理,如何保证她日后不会害我们的孩子呢?” 赵月玑说的话在他的耳边响起,御少暄的手一震,好看的凤目里翻起冰冷的暗涌。 几日后,城主府邸里流言四起,说十少爷吐血是因为竹菇花粉。 映凝和青鹭从浣衣房里走出来,手上端着用熏香烘暖了的银狐裘皮。 青鹭说“今年这么早就用上了裘皮,怕是一个凛冬啊,你说是吧,映凝姐姐,映凝姐姐?” “啊?”映凝回过神来,“你,你刚才说什么?” 青鹭皱起秀气的眉头“映凝姐姐,你没事吧?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没事,这几天天气冷,我没睡好。” 不远处,两个扫地的丫鬟正在闲聊。 “诶你听说了吗?十少爷的手指甲全部变黑了,他是竹菇粉中毒才会吐血。” “当然,我还听说,竹菇粉毒得很呢,就算没有直接服食,长期接触哪怕隔着衣物也会慢性中毒。” 啪嗒一声,托盘掉在了地上,映凝蹲下身,慌忙捡起裘皮,青鹭俯身帮她。 “映凝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映凝烦躁地推开青鹭的手,端着托盘站起身,大步往前走去,青鹭看着她的背影,清冷的眸子里闪过异样的情绪。 云络阁,偏房。 房间里回荡着水声,映凝泡在木桶里,不停地搓着自己的皮肤,直到脱皮发红。 身后的木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青鹭站在门外,眼神剑锋一般锐利。 书房里,御少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青鹭“你是说,有人在府中散播流言,而映凝已经怀疑自己中毒了?” 青鹭点点头“只是属下不知道,流言从何而起。” 御少暄扶额,无奈道“还能从何而起?” 青鹭愣了愣,小声试探“难道是……少奶奶?” 御少暄揉着眉心,没有说话。 “原来如此……”青鹭眉眼舒展,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少奶奶果然聪慧。” 御少暄挑了挑眉“你倒还挺佩服她?” 青鹭正色“属下只是觉得,少奶奶的法子的确有效,而且,大夫人也不知道是她传出的流言,少奶奶行事谨慎,主上不必担忧。” “怎么能不担忧?”御少暄叹了口气,“她一心想要帮十弟,但是,只要大哥还在,大夫人就永远是城主府的主母,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害怕她受到伤害。” 青鹭看着他,这是运筹帷幄,心思缜密的主上第一次流露出恐惧。 青鹭知道,主上害怕失去少奶奶,那个总是明艳灿烂的女子,已经成为了主上的弱点。 有弱点是致命的,尤其是对于主上来说。 但是青鹭又忍不住觉得,和少奶奶成亲后的主上,才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主上,您打算怎么做?” 御少暄沉吟半晌,沉声道“既然已经开了头,那就推映凝一把,我会安排妥当,把我和月玑从这件事情里摘干净,不过,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些事。” 青鹭往前一步“悉听主上吩咐。” 擒云哼着歌走向书房,正好看到一抹青色的背影离开,他疑惑地推开门。 “少爷,那是谁啊?” 第79章 怪事 御少暄查阅着账簿,面不改色“来清理香炉的丫鬟。” 云跑过来,掏出一个粗糙的木雕,一脸炫耀,“少爷,您看!是不是栩栩如生~!” 御少暄看着,不太确定地皱起眉“这是一只……小狗?” 擒云泄了气,鼓起腮帮子“什么小狗啊?这是老虎,货真价实的老虎!您看这爪子,这牙齿,多威风凛凛啊!” 擒云张大了嘴,御少暄歪了歪头“诶,你的虎牙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以前怎么没发现?” “哎哟少爷,是让您看老虎的牙齿又不是我的!” “好好好,刻得好。”御少暄低下头,继续看账簿,“怎么突然对木雕感兴趣了?” 擒云眨了眨眼睛“玄羽不是送了我一只小木马吗?我打算回赠他一只大老虎。” 御少暄点了点头,清俊上挑的丹凤眼里落满冷清的光芒。 “你和赵将军做朋友是好事,他征战沙场,性格直爽,对我这样的人怕是不会全然信任,你们年龄相仿,又意气相投,实在难得。” “属下也这样觉得。”擒云说。 “对了,帮我约小淮王,在燕月楼见,我有一事,想请他帮忙。” 擒云抱拳道“是!” 入夜,映凝躺在床上,睡得很沉,她的手指上用树叶包裹着花泥,青鹭坐在一边,冷眼看着她。 沉沉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映凝眉头紧皱,神情不安。 “救命,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啊!!” 映凝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她大口喘着气,抬手擦额头上的汗,借着月光,她看到自己的十个指甲全部变黑了。 “啊!!”映凝惊呼一声,她双手颤抖,瞪大了眼睛,眼里涌出惊恐的眼泪。 清晨,枝头传来鸟鸣。 赵月玑坐在床上,摸着隆起的肚子,春信走过来,将一个手炉放进被子里。 “少奶奶,天气冷了,当心着凉。” 赵月玑对她笑了笑,她喃喃道“今年冬天应该很冷吧,才入冬就感觉冻手了。” “是啊。” 赵月玑抬起头“要不今天中午吃锅子吧?” 春信笑了起来“好啊,奴婢让小厨房准备些新鲜的牛肉,还有菜叶和豆腐。” 赵月玑点点头,低下头,温柔浅笑。 云络阁,映凝心事重重地从后门离开,青鹭站在雕花窗的后面,眼神锐利阴冷。 洛水坊。 白日的花楼有些冷清,容谙手执折扇,听着曲儿,一个头戴牡丹花的美艳女子想要喂他喝酒,被容谙躲开。 女子娇嗔“谙公子,你好久没来了,来了也不理人家,只是听曲喝酒,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容谙依旧是笑眯眯的,没有理她,女子含了口酒,又凑了上去。 容谙的桃花眼里闪过凌厉的神色,他反手抓住女子的手腕,微微扬起下巴。 他的声音还是低沉到蛊惑“离我远点,在我还好好说话的时候。” 女子咽了口唾沫,急忙退下,容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时,映凝走进了洛水坊,她的双手藏在袖子里,脚步匆匆。 容谙看着她上楼,眸子里明暗交杂,他用扇子轻敲木桌,嘴里跟着哼唱。 “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城主府邸,重云堂。 御城主拿着账簿,满意地点了点头“薄利多销,以量取胜,少凌,你的做法很正确。” 御少凌抱拳,语气上扬“多谢父亲赞赏!” 御城主看向立在一边的御少暄,和颜悦色“少暄的账目也做得很清楚,你们兄弟合作无间,为父很是高兴。” “多谢父亲。”御少暄作揖,御少凌瞥了他一眼,神情略微有些不满嫉妒。 御城主放下账簿,叹了口气。 御少凌急忙问“父亲因何事忧虑?” 御城主的眼神沉了下来“近日府中诸多流言,说少瑞不是因为蛮族秘药吐血,而是因为竹菇粉。” 御少凌皱起眉,说“流言蜚语,父亲不必在意,连大夫都说十弟是服用了蛮族秘药,府中谣言,怕是四姨娘故意散播,想为自己开脱吧。” 御城主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这时,一个小厮来报“城主,小淮王来了。” 御城主愣了一下“小淮王?快请进来。” 容谙走进重云堂,他身穿月白色锦袍,黑发高高束起,难得的素净,眉眼如画,面如冠玉。 御城主看着他“听说小淮王要成亲了,老夫还未曾当面道贺。” 容谙微微一笑“谢过御城主,我也要起程回淮州准备大婚事宜,特来向城主辞行。” 御城主道“小淮王客气了,我与你父亲交好,少凌又是你的堂妹夫,我们本就情谊深厚,更胜旁人。” 容谙颔首“御城主说的是,不过我方才,遇到了一件怪事。” 御城主挑了挑眉“是何怪事?” “御城主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唯独对美人过目不忘,之前在赏花会上,大夫人身边有一个黄衣婢女,眉清目秀,珠辉玉丽……” 御城主忍不住笑了“小淮王还未成婚呢,就瞧上了老夫府上的婢女,想要纳妾了?” 容谙急忙摆手“我无此意,只是,我刚才在洛水坊听曲饮酒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位婢女。” 御少暄低垂着眼帘,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御城主皱起眉,有些惊讶“洛水坊?一个女子为何去那种地方?” “我也觉得奇怪,于是偷偷跟上去,发现她原来是去找招摇姑娘讨药。” “讨什么药?” “可以解竹菇粉毒的药。” 御城主的眼神一厉,他缓缓握紧了拳头,御少暄沉默不语,御少凌焦急道“我母亲身边的婢女……?小淮王,你是不是看错了?” 御城主眯起眼睛,缓缓开口“是不是看错,只要把大夫人房中的婢女都带来,让小淮王认人,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御少凌咬了咬牙,往前一步,道“父亲,府中本就有十弟被竹菇粉毒害的流言,小淮王突然造访,说看到母亲的婢女讨解药,未免过于巧合和蹊跷。” 第80章 铁证如山 容谙转过身,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折扇在身前轻轻摇晃。 “什么流言?我从未听说过,竹菇花有毒,容朝人人皆知,我只是惦念着父亲与御城主的姻亲之情,特意前来告知而已。” “可是……” “少凌,不得无礼。”御城主呵斥他,御少凌愣了愣,低下头退到一边“是,儿子知错。” 御城主沉声道“小淮王不是城主府的人,对流言一无所知,他也没有理由去陷害大夫人身边的婢女,小淮王,可否请你帮本座,找出那个丫鬟。” “当然。”小淮王将扇子收于掌心,眼神深沉。 云络阁,御少暄和御少凌立在一边,所有丫鬟都站在堂下,大夫人语气生硬“老爷,您把服侍妾身的人都叫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御城主捻着沉香木,没有看她。 “小淮王,你在洛水坊看到的人可在其中?” 容谙扫视了一圈,举起折扇,指着映凝“就是她。” 映凝的身体一抖,她胆怯地看向大夫人,大夫人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 御城主的眉头一挑,厉声道“搜她的屋子,任何一处都不能放过!” “是!”侍卫领命,整齐地朝后院走去,映凝低着头,双手一直藏在袖子里。 这时,二姨娘抱着十少爷走了进来,她欠身行礼,有些疑惑地看着御城主。 “老爷,您让妾身把少瑞抱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侧身,道“老爷,少瑞身子虚弱,天气这么冷,您还是让他回雪韵阁歇息吧。” “你先别说话。”御城主拂袖。 一个侍卫小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条锦帕,看到锦帕,映凝的神情变了,她喃喃道“怎么可能?我不是已经都烧掉了?怎么可能……” 大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侍卫禀报“这条荷花锦帕是属下在映凝房间的地砖下发现的。” “地砖?”小淮王摇着扇子,似笑非笑,“我横看竖看,这锦帕都不算特别,映凝姑娘为何费心隐藏啊?” 映凝急忙摇头“奴婢没有藏,老爷,奴婢也不知道那条锦帕为何会在奴婢房间的地砖 “属下还在映凝房间的梳妆台里,找到了这个瓷瓶。”侍卫呈上一个青花底的瓷瓶,映凝往前一步,神情急切。 御城主打开瓶塞,看着里面的粉末,眼神一沉“找苏大夫来。” 汤锅里的豆腐鼓起一个大大的泡,赵月玑用筷子戳破,汤汁涌了出来,香气四溢。 赵月玑吸了吸鼻子,春信盛了一碗汤,摆到她面前。 “少奶奶,您先喝汤吧,少爷差人来传话了,他有事要处理,不能陪您用午膳了。” “嗯,我知道了。”赵月玑夹起一块豆腐,轻轻吹气,御少暄在忙什么呢? 云络阁里的气氛十分紧张,苏大夫给十少爷把完脉,说“小少爷十指发黑,身体虚弱,是因为长期吸入竹菇粉,再加上秘药的药性冲撞,才会急火攻心导致吐血。” 二姨娘瞪大了眼睛,抱紧小少爷“竹菇粉?!究竟是何人如此狠毒,老爷,您一定要查清楚啊!” 大夫人咬了咬牙,御城主的眼睛里布满了阴云。 容谙依旧是摇着扇,意味深长地说“这样严重的事,为何现在才检查出来?难道是之前给小少爷看病的大夫医术不精?” 苏大夫随即检查锦帕和瓷瓶里的粉末,他瞪大了眼睛,急忙说“城主,这条荷花锦帕上有残余的竹菇粉,而这瓷瓶里的,都是清热解毒的药物。” 闻言,御城主将沉香木珠狠狠地扔在地上,映凝慌忙跪下,浑身发抖。 御少暄走上前,从高处睥睨,幽潭般的眸子里蒙着刺骨寒霜。 “你往衣物上涂抹竹菇粉,十弟在云络阁时,都是你抱着他,你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下毒。” 大夫人闭上了眼睛。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御少暄语气凌厉“你不敢?那你为何一直隐藏自己的双手?” 映凝的身子一震,眼神躲闪“我,我……” 御少暄抓住她手腕,用力一拽,映凝惨叫一声,只见她的指甲发黑,和十少爷的一模一样。 “你还想抵赖?” 映凝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拼命摇头“奴婢没有下毒,奴婢没有害小少爷啊!” 御少暄冷笑一声“你没有往衣服上涂抹竹菇粉,也就不需要这些解毒的药物了。” 御少暄拿过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全部倒了出来,映凝瞪大了眼睛,双手不停地在地上抓着。 大夫人不想再看她这副样子,别过头去,映凝捧着药粉,挣扎着爬到大夫人面前,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夫人,您救救奴婢,您救救奴婢啊!” 大夫人一脚将她踢开,斥责道“你这贱婢,居然处心积虑谋害小少爷,老爷,此事妾身并不知情,若是妾身知道了,定不会纵容她犯下如此大错!” 御城主转过头,幽深的眸子看着她“你不知情?” 大夫人愣了愣,语气恳切“老爷,妾身真的不知道这贱婢如此狠毒,难道您不相信妾身吗?” 御城主看向映凝,沉声道“你背后可有人指使?若是你如实说出,本座可饶你性命。” 映凝的眼里出现了犹豫的神色,她看向大夫人 二姨娘的语气愤怒“小少爷还是襁褓稚子,一个丫鬟,怎么会对小主子怀有滔天恨意呢?若是说背后无人指使,那真是把我们当傻子了!” 映凝的呼吸急促,眼神有些躲闪,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大夫人身上“奴婢,奴婢……” 御少凌冲上去,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映凝捂着脸,畏惧地看着他,御少暄挑了挑眉。 御少凌好看的面容有些扭曲“自你入府以来,母亲待你不薄,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别忘了,你父亲欠下巨债,是谁帮你偿还?还有你弟弟,若不是母亲让他在我手下做事,他早就因为偷窃被打断一条腿,流放凛州了!” 映凝瞪大了眼睛,泪水在她的脸上蜿蜒。 “父亲……弟弟……” 御少凌眼神锐利,他压低了声音“你仔细想想你的家人,你对得起他们吗?” 第81章 认罪 家人……奴婢的家人……” 映凝擦了擦眼泪,爬到御城主面前,猛磕了几个头,她带着哭腔说“老爷,没有人指使奴婢,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为。” 御少暄不着痕迹地叹息一声,闭上眼睛。 御城主冷冷地看着她“你为何要这么做?” 映凝抬起头,她的眼里已是一片死灰“正如大少爷所说,若没有大夫人,我早已被赌鬼父亲卖去了青楼,我的弟弟也不可能谋得这么好的差事,大夫人是奴婢的救命恩人,所以奴婢每每看到老爷去其他姨娘房中,冷落夫人时,都会格外替夫人伤心。” 御城主皱了皱眉“这和你给小少爷下毒有什么关系?冷落大夫人的是本座,四姨娘也非专宠,你为何要害少瑞?” 映凝的眼睛里噙满了泪光,她说道“奴婢知道老爷很喜爱小少爷,所以在第一次抱小少爷时,就在衣服上涂抹了竹菇粉,就是为了让小少爷上瘾,果然,小少爷只有在云络阁才能安睡,老爷来云络阁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御城主眼神凝重“你是说,你谋害十少爷,是为了让本座多去云络阁,多陪大夫人?” 映凝的声音颤抖“奴婢没想害小少爷,奴婢以为竹菇粉只会让小少爷上瘾,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更不知道四夫人给小少爷喂了蛮族秘药导致药性相冲,奴婢罪该万死,但奴婢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夫人……” 大夫人叹了口气“你真是太傻了,本夫人与老爷夫妻多年,又有少凌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子,老爷不会不顾念本夫人的,你又何必呢?” 映凝哽咽着“老爷,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为,请您不要迁怒夫人,要罚就罚奴婢吧!” 大夫人急忙说“老爷,映凝死有余罪,但是还请老爷看在她多年服侍妾身的份上,饶她一条性命吧。” “不可!”御少凌往前一步,他的眼神冰冷狠戾。 “父亲,这贱婢的性命不能留。” 映凝身体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御少凌“大少爷……” 御少凌的声音低沉“若她活着,只会留下祸端,日后难保谁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再惹出风波,她死了,才能让此事彻底结束。” 御少暄站了出来“映凝既已认罪,又怎么会惹出风波,大哥如此希望父亲处死映凝,恐怕有灭口之嫌啊?” “你!!”御少凌一时语塞,他瞪着御少暄,男人好看的丹凤眼里满是冷冽的光芒,薄唇紧抿,不怒自威。 御少凌不敢相信,眼前的还是那个不争不抢的废物吗? 御少凌不敢再同御少暄对峙,他看向映凝,低声道“你既然一心为了夫人,就仔细想想,什么样的结果对夫人和你的家人更好。” 映凝身子一震,她的鸦睫颤抖,胸口不断起伏着。 最终,她抬起了头,御少暄看到她眼底的恐惧惊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坚决。 映凝深深地看了大夫人一眼,站起身冲向柱子。 御少暄伸出手拉住她,衣袖嘶啦一声碎裂,映凝用力地撞在了柱子上,鲜血飞溅到御少暄的脸上。 “啊!!”二姨娘惊呼一声,抱着少瑞转过身。 大夫人捂着嘴,身子有些颤抖,御城主看着映凝瘫软的尸体,脸色阴沉。 御少暄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脸颊上的鲜血,他低下头,手里还握着映凝的衣袖,御少凌站在一边,鲜血映照在他的眼底,化作一片冰冷。 御城主起身,缓缓走下堂,他瞥了一眼地上的映凝,犹如在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来人,把这个贱婢拖去乱葬岗。” 几个侍卫上前抬走了映凝的尸体,大夫人紧攥着手帕,惊魂未定地抚着心口,耳边传来御城主的声音。 “大夫人身为家中主母,治下不善,罚三个月月钱,每日巳时去佛堂抄经悔过。” 大夫人咬了咬牙,起身行礼“妾身知错。” 御城主捻着沉香木,若有所思地呢喃“至于四姨娘……” 二姨娘急忙说“老爷,四妹虽然有错,但她毕竟是少瑞的生母,相信她也已经得到教训,日后定会好好照顾少瑞。” 御城主沉吟半晌,说“映凝有罪,但四姨娘给少瑞喂蛮族秘药同样有大错,她不配当少瑞的母亲。” 二姨娘张了张嘴,见御城主的脸色,也不再说话了。 御城主走到容谙面前“小淮王,这次本座要多谢你,本座新得了一幅琉璃屏风,就赠予小淮王作为新婚贺礼。” 容谙摇扇“御城主客气了。” “本座让人送你离府。”御城主转过身,御少凌上前一步。 “少暄。” 御少凌身子一震。 “你送小淮王。” 御少暄抱拳“是。” 御少凌握紧了拳头,眼神里满是嫉恨。 赵月玑打了个饱嗝,下人们把锅子撤了下来,春信笑眯眯地看着她“吃了锅子,少奶奶的身子可暖和了?” 赵月玑点了点头,她轻抚着腹部“看来这个孩子也是个馋猫,吃饱了就一点都不闹腾了。” 春信柳溪对视一眼,忍俊不禁“跟少奶奶的性子一模一样。” “你们打趣我!” 三人笑闹了一阵,春信问“少奶奶吃饱了,可要睡一会儿?” 赵月玑摇了摇头,柳溪扶她站起身,赵月玑道“睡久了身子更乏,柳溪,把我的针线拿出来吧。” 柳溪不解“肚兜不是已经绣完了吗?少奶奶还要针线做什么?” 赵月玑叹了口气“芙妤要成婚了,我作为长姐,也应该尽一份心意才是。” 柳溪看着她“少奶奶不希望三小姐嫁给小淮王?” 赵月玑心事重重,低声道“若是我不知道小淮王未来的命运,也许会祝福他们,但是……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护芙妤周全。” 第82章 最好的结果 御少暄送容谙走出城主府,御少暄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多谢小淮王出手相助。” 容谙摇着扇子,啧了一声“我也算是帮过五少爷很多次了,五少爷可不要再醋意大发把我当成情敌了。” “日后不会了。”御少暄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悠然的笑容,“还望小淮王好好待三小姐,祝二位夫妻和睦。” “……”容谙眼神一凛,举起扇子朝御少暄刺去,御少暄抬手一挡,两人僵持片刻,容谙放下扇子,笑容玩世不恭。 “五少爷,你的手上还有鲜血。” 御少暄愣了愣,低下头,看到了自己手掌上残留的血迹。 “擦擦吧,不过手上一旦沾了血,可就再难干净了。” 御少暄的瞳孔深处有什么颤抖了一下,容谙摇着扇,转过身走了。 “就送到这里吧,多谢五少爷。” 御少暄看着容谙的背影,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韶光阁里,赵月玑绣着鸳鸯锦帕,春信端上菊花茶和茶果,说“少奶奶,二姨娘来了。” 赵月玑抬起头“快请。” 二姨娘走了进来,神色匆匆,坐下后,赵月玑见她神色有异,便问道“二姨娘,发生什么事了。” 二姨娘四下看了看,小声说“方才在云络阁,大夫人身边的映凝承认了给少瑞下毒,并且当场撞死,尸体被老爷命人丢去了乱葬岗。” “什么?!”赵月玑放下针线,抬起头,“她有没有指认大夫人?” 二姨娘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大夫人和大少爷话里话外都在用映凝的家人要挟她,大少爷更是直接逼死了映凝。” 赵月玑皱起眉“如此明显,父亲怎会不怀疑?” “自然是怀疑的,五少爷也直截了当说出大少爷想灭口,但是……映凝不肯供出大夫人,老爷即便是怀疑也无法给她定罪,只能不痛不痒地罚月钱,让她去佛堂抄经。” 闻言,赵月玑叹了一口气“御少暄说得对,大夫人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扳倒的,城主始终都得顾念着大少爷的面子。” 二姨娘点点头,道“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老爷怀疑大夫人,日后无论她怎么说,也不会把少瑞过继给她了,少瑞在我房中,我会好好保护他,呵护他长大。” 赵月玑看着她,露出了微笑“有二姨娘照顾小少爷,他自然可以平安喜乐,此事我们没有牵扯进去吧?” “没有。”二姨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命人在府内散播流言,本就做得隐蔽,再加上捅破这件事的,竟然是小淮王。” “小淮王?”赵月玑有些意外。 “是啊,所以老爷和大夫人都没有怀疑到你我头上,此事也算是有个圆满的结局。” “圆满的结局吗……”赵月玑眼神忧虑,映凝死了,真正的幕后黑手却轻易逃脱,可怜了小少爷,尚在襁褓中便卷入了丑恶的争斗与算计。 赵月玑轻抚腹部,她的孩子,也要诞生在这样的环境里。 赵月玑的眼里流露出忧虑之情,她第一次,为这个新生命的来临,感到了一丝惶恐与顾忌。 傍晚时分,御少暄站在了韶光阁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旁的擒云问“少爷,您怎么不进去?” 御少暄低垂着眼睫“我身上有血腥味吗?” 擒云愣住了“少爷不是已经沐浴过了?还换了新衣,不会有血腥味的。” 御少暄握了握手,声音低沉“那就好。” 御少暄大步走进韶光阁,还没开始用晚膳,赵月玑正在用飘满花瓣的温水洗手。 御少暄走到她身边,把手伸了进去,赵月玑没有什么反应,御少暄勾了勾唇角,弹了一些水在她脸上。 赵月玑反应过来,抬手擦了擦“御少暄,你干嘛?” 御少暄眼角含笑地看着她“你在想什么?连我过来了都没有发现?” 赵月玑低下头,低声说“刚才二姨娘来过了。” 御少暄愣了一下。 “二姨娘和你说了什么?” 赵月玑低垂着眼眸,雪白的素手在花瓣中轻轻荡漾。 “她说映凝认下了全部罪责,已经撞柱自戕。” “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赵月玑抬起头,秀气的眉头微皱“可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大夫人。” 御少暄叹了口气,他擦干净手上的水,捏住赵月玑的下巴,轻启薄唇“传闻中,你性情跋扈,薄情自私,只爱自己对旁人死活不管不顾。” 赵月玑有些恼了“你说什么?!” 御少暄的眼神深沉,他叹了口气“你若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就好了。” 赵月玑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御少暄放开她,拿起手帕为她擦拭,他低垂着眼帘,掩住了眼底的光。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要明白,大夫人是府中主母,她的儿子是父亲的嫡长子,要想让她为所做之事付出代价没有那么容易。” 赵月玑一顿。 御少暄握住她的手,温柔摩挲“不可心急,要慢慢等待机会。” 赵月玑惊讶地看着他,御少暄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湖。 这是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他的野心,此刻的御少暄像一只蛰伏着捕猎的狼,浑身散发着冰冷的血腥气。 这段时间两人温情时刻不少,让赵月玑差点忘了,自己面前的是城府深沉,杀伐果断的未来君王。 赵月玑的眼底泛起涟漪,突然,腹内一阵异样,赵月玑呜咽一声,弯下腰。 “你怎么了?”御少暄急忙问,赵月玑抬起头,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在踢我。” 御少暄愣了愣,也露出了笑容,他宽厚的手掌轻抚着赵月玑的肚子,声音好听得如同山间潺潺溪流。 “安分一些,别欺负你娘亲。” 赵月玑勾起唇角,手覆在了御少暄修长的手上,语气娇糯。 “乖孩子,听你爹爹的话。” 御少暄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赵月玑的脸红了,像是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莲花。 御少暄轻抚她的面颊,吻上了她的唇。 本以为只是蜻蜓点水,厮磨间却由浅至深,赵月玑紧闭着眸子,她没有办法呼吸,也没有办法思考,直到御少暄的手放在了她的腰带上。 “唔嗯……御,御少暄,等一下……”赵月玑轻轻推开他。 第83章 家庭地位 怎么了”御少暄低声喘息。 “孩子……” “没关系。”御少暄解着她的腰带,“大夫说了,胎位已经稳了。” “嗯……可是……” 赵月玑被他亲得迷迷糊糊,半推半就。 “不行,还是再等些时日……” 御少暄倾身压了上来。 “已经等得够久了,别怕,我不会弄疼你和孩子。” “哼,我才不信呢……御少暄,你放开我,放开我!” 赵月玑抬手敲了御少暄的脑袋一下,御少暄揉着额头,一脸郁闷“下手不用这么狠吧?” “谁叫你不听人说话。”赵月玑捧着肚子,手叉腰。 这时,春信柳溪走了进来。 “少爷,少奶奶,小厨房已经备好晚膳了。” “咦,少爷,您的额头怎么了?” 御少暄放下手,低声道“无妨,不小心磕在门上了。” “哎呀,少爷您没事吧?” 御少暄看向赵月玑,心说自己日后在家里的地位堪忧啊…… 入了冬,妄执城的夜晚愈发寒冷。 雨筠关上门,走到二姨娘身边。 “夫人,杂事所送来了炭火,都是上好的,如今夫人受宠,又抚养十少爷,下人们不敢怠慢。” 二姨娘勾起唇角笑了笑,她转过身,看着正在喂少瑞的乳娘,说“安嬷嬷,辛苦你了,天气冷,你早些回去吧。” 安嬷嬷把小少爷放回摇篮里,站起身,二姨娘看了雨筠一眼,雨筠上前,把一袋沉甸甸的银两和几个药包放到安嬷嬷手里。 二姨娘笑容温和“天气冷了,安嬷嬷多吃些下奶的补品,保重身体。” “多谢二夫人。”安嬷嬷行礼,转身走出了雪韵阁,雨筠看着她的背影,嘟囔道“夫人,您对安嬷嬷也太好了,赏钱丰厚不说,还总是赏她名贵的补药,以前七少爷的乳娘,也没有这样好的待遇呢。” 二姨娘走到摇篮边,看着熟睡的少瑞,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 “可怜的孩子,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老爷既然让我抚养少瑞,我就得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才是。” 二姨娘微笑着,眼睛里满是慈爱的光芒。 夜深了,云络阁里漆黑一片,大夫人躺在床上,双手紧攥着被单,神情极其不安,仿佛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窥探着她。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大夫人惊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青鹭点了灯,走到她身边,轻抚她的后背,询问“夫人,您没事吧?” 大夫人的额头上布满了细汗,本就不算美丽的面容更加憔悴苍老,她喃喃道“我梦到映凝了。” 青鹭愣了一下。 大夫人咽了口唾沫“映凝满头鲜血,她的指甲好长好长,她追着我,血红着眼睛要本夫人偿命。” 青鹭宽慰道“夫人,映凝伺候您多年,您舍不得她实属正常,只是她落得这样的结局,是咎由自取,夫人您莫要再为了这样一个人,伤了自己的身子。” 大夫人叹了口气,眼神冰冷“本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见血,怎么就这般心悸不安?许是映凝对我忠心耿耿,我本不想让她死,要不是少凌说那些话,也许她……” “夫人。”青鹭打断她,她的语气沉静却带了几分狠厉,“大少爷做得对,映凝必须死,她若不死,日后被人利用,就会成为刺向夫人的剑。” 大夫人看着她“你倒是看得通透,本夫人以为你和映凝情同姐妹,会为她伤心难过呢。” “奴婢的确和映凝姐姐惺惺相惜,所以更明白她慷慨赴死的决心,换作奴婢,同样会为忠心的主上这样做。” 闻言,大夫人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夫人,您该歇息了,让奴婢为您按摩吧。” 大夫人点点头,躺下身,青鹭白皙纤长的手指替她按摩着额角和太阳穴,大夫人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和。 黑暗中,青鹭的眸子沉得像墨。 天气越来越寒冷,风也带了些凛冽之意,天边阴沉沉的,不知何时会下雪。 御少凌在书房里写字,炉中燃着袅袅暖香,红袖垂眸磨墨,神态温婉娇柔。 御少凌放下笔,捂住额头,红袖关切道“少爷,您又头疼了?” “最近越来越频繁,也许是烦心事太多了吧。” “少爷为何事烦心?” 御少凌眼神阴沉“十弟的事,父亲虽然没有过多责罚母亲,但也对她起了疑心,还有御少暄,他并不似我想象中单纯,他的沉默,也许只是表象,映凝死的时候,他那般冷静,那眼神,像狼一样,着实令我心惊。” 红袖低下头,叹了口气“唉,原来少爷是在为映凝姑娘的死伤心啊,也是,夫人说过想为少爷纳妾,若映凝姑娘不死,应该便是她了吧。” 御少凌见她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把她拉到怀里。 “哎呀,少爷,您做什么?”纸墨翻倒在地,红袖娇滴滴地依偎在御少凌怀里。 御少凌捏住她的下巴“怎么,你吃醋了?那种庸脂俗粉,本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她?是她痴心妄想罢了,要纳妾,也得是你啊~” “少爷~” 两人缠绵悱恻正忘情之际,一抹茜色的纤细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 “妾身见过夫君。” 红袖慌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欠身行礼“奴婢给大少奶奶请安。” 林若昭没有看她,她径直走上前,捡起地上的宣纸,放回到桌上,御少凌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问“若昭,你有什么事吗?” “妾身今早收到了娘家寄来的请柬,是妾身堂哥大婚在即,邀请妾身与夫君一同前往淮州观礼。” 御少凌愣了愣“小淮王和赵家三小姐的婚礼?” “正是。” 御少凌眉头一挑“这么说来,御少暄也应该已经收到请柬了吧?” 林若昭缓缓抬起下巴,和一旁姿态卑微的红袖不同,她天生带着高门贵女的高傲与矜持。 “自然是的,毕竟五少奶奶,是小淮王妃的长姐。” 御少凌没有说话,他靠在椅背上,望着雪白的宣纸,冷冷一笑。 与此同时,韶光阁,赵月玑看着手拿信件的御少暄,一脸坚定地说“御少暄,我要去。” 第84章 乘船 御少暄看着她,叹了口气“请柬上写着,要提前十日到淮州,舟车劳顿,你的身子吃得消吗?” 赵月玑扬起脸“大夫说过,我这胎很稳,只要每日按时服用安胎药,不会有问题的。” 御少暄眉头紧皱,思索了许久,他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赵月玑眨着大眼睛。 “你……有多久没叫我夫君了?” 赵月玑看着御少暄俊朗的面容,勾了勾手指,御少暄咽了口唾沫,俯下身,赵月玑冲着他的耳朵大声叫“夫君!!!” 声音洪亮得门外的春信都听得真切。 御少暄看着一脸坏笑的赵月玑,无奈勾起唇角。 “好听,以后多叫。” “……对了,御少暄,听说妄执城到淮州走水路最好,两岸奇山重叠,日落时可以看到五彩的山体,美不胜收。” “你想走水路?”御少暄轻抚赵月玑的发丝,“可是你从未走过水路,不怕疰船?” 赵月玑摇了摇头“我小时候,曾陪父亲乘船游江,不会疰船的。” 御少暄沉吟片刻,道“我明白了。” “你答应了?”赵月玑歪了歪头。 御少暄勾起唇角“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要答应。” “太好了,夫君!”赵月玑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印上一吻。 御少暄的瞳孔深处颤抖了一下,面上依旧没什么波澜,眼底却似乎有冰霜缓缓融解。 城主府邸,重云堂。 御少凌和御少暄伫立在堂下,御城主说“你们就要带着各自的妻房前往淮州,府内事宜可都交代好了。” 御少凌抱拳“儿子已经安排妥当,请父亲放心。” 御城主点了点头“你要远行,你母亲难免牵挂,去转告她,从今日开始,不必再去佛堂抄经了。” 御少凌眼神欣喜,急忙抱拳“多谢父亲!” 御城主看向御少暄,神情和善“少暄,听你说月玑想走水路,她怀有身孕,本座给你们准备了一艘大船,再载上美酒珠宝,你以本座的名义,将琉璃屏风送到淮州。” 少暄颔首,御少凌低下头,紧攥着的拳头微微颤抖。 走出重云堂,御少凌撞了御少暄的肩膀一下,往前走起,擒云从屋顶上翻下来,抱着胳膊。 “大少爷很生气啊,属下觉得,他是因为城主让少爷您送屏风而不满吧。” 御少暄回身,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又偷听。” “哎呀少爷!”擒云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属下要时时刻刻掌握少爷的动向,才能保护您嘛。” 御少暄眼神深沉“父亲厌弃一个孩子和宠爱一个孩子一样简单,因为在他心里有一杆秤,我们时时刻刻被考量着价值,寻常人家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对于我们来说本来就妄想。” 擒云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了,你和我一起去淮州,以防路上遇到心怀不轨之人,而且,你的新朋友也会去淮州。” 擒云眼睛一亮“玄羽?那可太好了,我能把小老虎送给他了。” 御少暄笑了笑,没有说话,往前走去。 几日后,御少暄和赵月玑起程前往淮州。 气派精致的画舫行驶在江面上,赵月玑站在露台上,兴奋地指着远处。 “春信你看,那座山好高。” “是啊,少奶奶,真新奇,卞幽城地势低平,很少看到这样延绵起伏的山脉呢。” 一旁的柳溪说“这还不算什么,等日落,满山五彩缤纷,才叫美呢!” 赵月玑转过身,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却差点撞到了御少暄的怀里。 “啊!” 御少暄伸出手搂住她,他低下头,一双丹凤眼极其好看“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赵月玑摇了摇头,御少暄轻抚她的肚子“看来小家伙也喜欢坐船,跟你一样。” 赵月玑笑了“孩子性子若像我也是正常。” “是啊。”御少暄的眼底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温柔,如同江上泛起的涟漪。 画舫行过青山,午后,赵月玑靠在船头,百无聊赖。 炉火上煮着茶,剥开的橘子散发着清香,柳溪拿起一个橘子,拍开炭火,递给赵月玑。 “少奶奶,再吃个橘子吧?” “嗝,不吃了。”赵月玑摆了摆手,“吃太多,有些腻了。” 春信给她倒了一杯清茶,问道“少奶奶可是无聊了?” 赵月玑伸了个懒腰,围紧了披风。 “这山山水水的,看久了倒有些乏味。” 柳溪笑了笑,说“少奶奶,咱们还没到江心呢,到了江心,就能看到渔船,渔民们会趁着冰封前出来打渔。” 赵月玑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对了,我记得柳溪你的家乡,是一个渔村吧?” 柳溪点了点头。 赵月玑站起身,往前走去,春信急忙扶住她“少奶奶,您打算去哪儿?” “去找御少暄,等会儿和他一起看渔船。” 春信柳溪相视一笑“好。” 二楼亭阁,御少暄描摹着山水,擒云在一旁研磨颜料。 擒云低声说“少爷,按照您的吩咐,屏风已经放在了底层船舱,至于假的那扇,和老爷上次的美酒珠宝放在了一起。” 御少暄点了点头,一阵脚步声响起,他敏锐地抬眸,看到了赵月玑。 御少暄的眼神下意识地变得柔软,赵月玑扶着腰走了过来,问道“御少暄,你在画画?” 御少暄蘸了一点京绿,在宣纸上一描,江岸边婀娜的青山呈现于纸上。 “真漂亮!”赵月玑感叹道,御少暄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笔轻轻描摹。 赵月玑探头看“你是在画我吗?” 御少暄没有答话,继续描着她,擒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奇怪,少爷不怎么画丹青的。” 春信看了他一眼“是吗?” 擒云点了点头“是啊,少爷上一次画的人,是逝去的夫人,少爷的生母。” 赵月玑身子一震,她想起了祠堂里的那幅画像,原来是御少暄亲手画的吗? 亭阁上无人再说话,擒云默默研磨着颜料,赵月玑安静地站在御少暄身边。 不一会儿,青山碧波之间,出现了一抹袅袅婷婷的身影。 第85章 心怀不轨之人 9傍晚时分,画舫行到了江心。 落霞映照下,山壁焕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犹如宝石一般,春信指着一座山,兴奋地说“少奶奶,您看,那座山是蓝色的,真漂亮!” “是啊。”赵月玑轻抚着腹部,勾起唇角,御少暄站在她身边,这时,几只渔船出现在不远处,渔船上有人在撒网捕鱼去。 赵月玑喊了一声,挥手向船上的人打招呼。 渔民们也朝她挥了挥手,渔船向落霞的尽头驶去。 赵月玑喃喃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样简简单单的日子倒也很温馨。” 御少暄看着她,轻轻勾起唇角,这时,擒云走了过来,同他耳语几句。 御少暄面色一沉,转身道“快要用晚膳了,你们先扶少奶奶去二楼船舱,我随后就到。” “是,少爷。”春信柳溪扶住赵月玑。 “少奶奶,走吧。” 赵月玑往船舱里走,忍不住回头看了御少暄的背影一眼。 走到船尾,御少暄看到不远处飘着一艘渔船,甲板上没有人,幕帘遮得严严实实。 擒云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咱们的,属下觉得,是大少爷的人。” 御少暄凝望着渔船,突然露出了一抹凌虐的笑意“我这大哥,还真是沉不住气啊。” 擒云愣了愣,少爷的笑让他心底发毛。 御少暄转过身“先用晚膳吧,他们暂时还不会行动。” “是。” 晚膳是从江里打捞起来的新鲜鲈鱼,由技艺高超的厨子片成展翅的模样。 肉质洁白,和香料一起蒸上半个时辰,汤汁入味,鲜嫩无比。 赵月玑吃了一口,赞不绝口“真是太好吃了,没想到这个时节,还能吃到如此肥美的鲈鱼。” 御少暄替她把刺理出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二楼船舱宽阔明亮,透过窗户,能看到美不胜收的江景,赵月玑吃着鱼,感觉到了无以伦比的自在和悠闲。 如果可以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赵月玑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看向身边的御少暄,御少暄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挺拔,他修长的手执着酒杯。 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吗?所有一切,宁静美好得像幻觉。 赵月玑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深沉。 夜深了,江面上变得寒冷。 房间里燃着温暖的炭火,赵月玑躺在床上,她轻轻皱着眉。 “芙妤……不要……” 在梦境中,她看到赵芙妤一身素衣,站在高墙之上,美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芙妤,不要,你快下来……” 赵芙妤抬起头,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跳下了城墙。 “不要!!”赵月玑被惊醒了,她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着,怎么回事?梦中的场景并不是前世的经历。 难道是她最近总是担忧芙妤,才会做这样的梦吗? 赵月玑坐起身,转过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她微微皱起眉,御少暄去哪里了? 一楼船舱,地上摆放着美酒和五大箱珠宝,一面山水琉璃屏风静静地放在船舱中央。 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抽出刀把屏风砍了个稀烂,这时,一簇火花从黑暗中亮起。 擒云手里拿着灯,火光照亮了御少暄英俊冷清的面容,他望着两个黑衣人,犹如在看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眼神带着冰冷玩味。 擒云的声音响起“少爷,您说的真没错,真有心怀不轨之人,连城主送给小淮王的新婚贺礼都敢毁坏。” 御少暄睥睨着两人,语气冰冷“你们受何人指使,说出来,可饶你们不死。”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从袖子里发射出冷箭。 “少爷小心!”擒云抓住一只冷箭,御少暄不紧不慢地侧过身,躲开另一只冷箭。 两人翻出了窗外。 “哪里跑!”擒云追了上去,御少暄也跑出船舱,朝另一个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赵月玑披着一件银狐裘皮,走在甲板上。 御少暄不在身边,也许是那个噩梦的缘故,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身后响起脚步声,御少暄?赵月玑转过身,一个黑衣人冲了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赵月玑惊呼一声,黑衣人挟持住她,御少暄停下了脚步。 月光下,御少暄的眼神近乎狰狞,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冲上来将黑衣人撕得粉碎。 御少暄拔出剑,黑衣人掐着赵月玑的脖子。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你的夫人!” 御少暄勾起唇角,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原来你知道她是我的夫人,难道你的主子没有告诉你,我与她没有任何感情吗?你拿她来威胁我,没有半点用处。” “哦,是吗?”黑衣人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赵月玑的表情变得痛苦。 御少暄往前一步,牙关紧咬,黑衣人冷笑一声“五少爷,我看你紧张得很啊!” 赵月玑往后瞥了一眼,从衣袖里偷偷拿出一根金簪,她看准了时机,用力地扎进黑衣人的腿里。 黑衣人惨叫一声,松开了手,赵月玑捧着肚子往前跑去,御少暄飞身上前,一剑封喉。 黑衣人倒在地上,赵月玑回过身,看到御少暄拿剑毫不留情地凌迟着黑衣人的尸身。 赵月玑奔上去,拦住他“御少暄,够了。” 御少暄停了下来,一脚把黑衣人尸身踢进了水中。 御少暄检查着赵月玑的脖子。 “疼不疼?”御少暄的眼神极其阴沉。 赵月玑摇了摇头,御少暄握住她的手。 “外面冷,血腥味儿又重,还是先回房吧。” 御少暄搂着赵月玑回到船舱,他替她盖好被子,将手炉塞到她脚下,然后站起身,赵月玑拉住他“你要去哪里?那些是什么人?” 御少暄轻抚她的长发“不过是一些江盗罢了,见我们的画舫奢华,所以动了歪心思,我去吩咐下人,把甲板上的鲜血洗刷干净,再检查一下有没有丢失的物品,你安心歇息。” 赵月玑点了点头,御少暄站起身,转身的刹那,他的眼神变得冷冽。 第86章 如此生气 甲板上寒风凛冽,吹着御少暄的长发和裘衣上的皮毛。 几个仆从清洗着血迹,擒云走到了御少暄身边,低声说“少爷,那人自尽了,但他临死前,属下用了点方法,他什么都交代了。” 御少暄侧过身。 “他说一切都是大少爷指使,大少爷一直跟着我们,就在那艘船上。” 擒云指向不远处鸦静的渔船,御少暄的眼神一沉,他走到船头,眸子比那深夜的江面还要漆黑。 渔船中,御少凌饮着酒,红袖依偎在他怀中,御少凌皱着眉,呢喃道“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红袖轻抚着他的胸口,说道“他们都是大少爷精心培养的死士,只是毁坏一扇屏风而已,他们一定会顺利完成的。” 她话音刚落,船舱外传来嗖的一声,一支木羽箭擦过御少凌的脸颊,直直地栽进了两人身后的门梁上。 酒杯落地,红袖惊叫一声,捂住嘴,浑身颤抖,御少凌脸色苍白,胸口不断起伏着。 御少暄站在船头,手里拉着弓弦,唇紧抿着,眼神锐利而深沉。 擒云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少爷,您韬光养晦多年,从未这样直接向大少爷示威。” 御少暄放下弓,转过身,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的人差点伤到月玑。” 擒云不说话了,怪不得少爷如此生气。 迷迷糊糊的,赵月玑感觉御少暄回了房,在她身边躺下,下半夜,她再也没做噩梦。 画舫行驶了两天一夜,总算在辰时到达了淮州。 淮州气候温暖,一下船,赵月玑就脱掉了厚厚的披风,她说“淮州果然四季如春,天气宜人” “是啊。”柳溪道,“怪不得三小姐想回来呢。” 御少暄走到赵月玑身边,搂住她,轻抚她的腹部“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赵月玑摇了摇头“我没事。”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说“几位都是王府的贵客吧?小殿下派奴才来接几位去王府,马车已经备下了。” 赵月玑和御少暄坐在宽敞豪华的马车上,御少暄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赵月玑撩开幕帘。 “御少暄,淮州好热闹,你看,还有人耍飞刀呢!好厉害,手艺不输妄执城的艺人!” 赵月玑转过头,却见御少暄拿着茶杯,歪着头看她。 “你怎么知道妄执城的艺人技艺高超?” “额,我……” 御少暄微微皱起眉“你又偷偷溜出府了。” “……” 御少暄的神色变得严厉“怎么怀了孕还这般不稳重?若是出了事怎么办?若是遇到画舫上那样的凶徒……” 赵月玑嘟囔道“那些人不是江盗吗?妄执城里怎么会有?” “你说什么?!”御少暄眼眉一厉,赵月玑咽了口唾沫,急忙哄他“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会了。” 见御少暄还是黑着一张脸,赵月玑轻轻捧起他的手,一双杏眼极其澄静“夫君,我再也不偷偷溜出去了。” 御少暄身体一震,他转过头,神情瞬间松动。 赵月玑知道他不气了,她现在已经有独特的哄御少暄的技巧,她知道御少暄喜欢什么。 马车停在了小淮王的府邸,御少暄扶着赵月玑下马车。 赵月玑抬起头,看到门后高高的影壁,悬挂着风铃的飞檐,匾额上三个烫金大字清平府。 这里就是小淮王的府邸,大门有带刀侍卫把手,门口伫立着三个人。 小淮王容谙、御少凌以及他的正妻林若昭。 御少凌向容谙道贺,林若昭低垂着眸子,温婉端庄“堂哥,好久不见。” “是啊,若昭妹妹。”容谙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父王前几日还念叨你呢,说你小时候最爱来王府玩,乖巧伶俐,比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不知道强多少倍。” “堂哥别说笑了。” 容谙看向御少凌,意味深长“堂妹现在有一个好归宿,父王也放心,御大少爷风度翩翩,气度不凡,实在是人中之龙。” “小淮王谬赞了。”御少凌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御少暄,故意提高了音量,“我五弟才是真正的人中之龙,父亲对他全然信任,给小淮王的贺礼,也是让五弟亲自护送呢。” 御少暄和赵月玑走过来,御少凌略带几分得意地问“五弟,父亲托你护送的琉璃屏风呢?那可是妄执城赠给小淮王的新婚大礼,不会出了什么差错吧?” 御少暄看了他许久,抬起手拍了拍,擒云将一扇屏风搬了过来,春信柳溪跟在后面,御少凌的脸色变了。 擒云秀气的脸上扬起笑容“高山流水,鸿运当红,祝贺小淮王新婚之喜。” 小淮王笑了起来“御城主真是太客气了。” 御少凌瞪着御少暄,缓缓握紧了拳头。 赵月玑上前,问道“小淮王,我三妹妹呢?” 容谙愣了一下,脸颊绯红,眼底竟多了几分腼腆羞赧“三小姐在鸣凤阁,赵宰相、二小姐还有顾少主都在。” “鸣凤阁……” 容谙叫来一个小厮“你带五少奶奶去鸣凤阁。” “奴才遵命!” 赵月玑带上春信柳溪,跟着小厮走了,听到顾景元也在,御少暄就想跟上去,被容谙叫住。 “五少爷,可否请你和我一起,将贺礼拿到礼房登记。” 御少暄停住脚步,望着赵月玑的背影,咬了咬牙“自然。” 鸣凤阁。 赵芙妤坐在桌边,赵宰相看着她,一脸欣慰“还记得把你接回府时,你还是一个孩子,没想到,转眼,你就要嫁做人妇了,你母亲去得早,你在府中也没有别的依靠,这么多年,我对你的确不如对月玑重视……” 赵芙妤急忙道“父亲别这样说,娘亲病逝,父亲便是女儿唯一的依靠,这些年,女儿过着安宁无争的日子,已经很知足了。” 立在一边的赵熙兰说“父亲放心,三妹妹马上就要当小淮王妃了,身份尊荣,以后的日子啊必定更好。” 第87章 失态 iu顾景元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是啊,听说还是小淮王主动提亲,看来小淮王对三小姐是真心喜爱,若是嫁给不爱自己的人,就算是正妻,也只怕会相互折磨,不得善终。” 赵熙兰攥紧了手,低下头没说话。 赵月玑走了进来“爹爹,芙妤!” 看到她,赵宰相和赵芙妤急忙起身。 “月玑。” “长姐!”赵芙妤扶住赵月玑,看着她,“长姐怀有身孕,本不应该来。” 赵月玑轻抚她的手“你大婚,我怎么能不来?” 赵宰相关切道“月儿,女子生育是极其辛苦的,为父给你寄的补品,你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多谢父亲关怀。” “为父已经差工匠给未来的外孙或者是外孙女打金锁了,只等着他来到人世,便可得到这世间所有的尊荣和宠爱。” 赵熙兰看着赵月玑的肚子,眼睛里出现嫉恨之情。 顾景元往前一步,神情欲言又止,见他这副模样,赵熙兰眼中的恨意更盛。 赵月玑问赵芙妤“三妹妹,这段时间,你与小淮王相处如何?他可有出去沾花惹草?” 赵芙妤摇了摇头“我本来也以为,他会如传闻中那般风流,但是,自从把我接进王府,从未见他流连烟花之地,对我也是温柔有礼。” 赵月玑愣了愣,点头“如此便是最好。” 一个小厮走了进来,道“王妃,淮王到了,请各位移步晖月堂。” 芙妤点头,搀扶着赵宰相走出鸣凤阁。 赵月玑走在后头,清平府里的路弯弯绕绕,在走过一条回廊时,赵月玑眼角的余光瞥到一个带刀侍卫,她心头一动。 那个人就是在集市上寻找小淮王,自己觉得眼熟的侍卫。 赵月玑转了个方向,跟了上去,春信柳溪对视一眼,也急忙追上去。 走过一个拐角,侍卫消失得无影无踪,赵月玑左顾右盼。 “奇怪,去哪里了……” 春信疑惑地问“少奶奶,您在找谁啊?” 赵月玑沉吟半晌,转过身,顾景元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赵月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春信柳溪急忙扶住她。 “月玑……” 赵月玑有些厌恶地皱起眉“顾少主,你有什么事吗?” 一段时间不见,顾景元消瘦了不少,脸颊都有些凹陷,他盯着赵月玑,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在眼底。 “月玑,你怀孕了?你怀了他的孩子?” 赵月玑觉得莫名其妙,她不打算再理他,从他身边走过,顾景元咬了咬牙,抓住了她的手臂。 赵月玑一惊,随后镇定道“顾少主,请你放开我。” 顾景元加重了力道,赵月玑皱了皱眉,却没有发出声音。 顾景元的眼神有些偏执“为什么?你的夫君本来应该是我,你为什么要和御少暄在一起?!” 赵月玑觉得好笑,前世,她的夫君便是他,却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顾少主,这是在清平府,你与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春信和柳溪也急忙上来劝诫,顾景元恼怒大喊“住嘴,有你们这些奴婢说话的份?!” 赵月玑的眼睛里浮现出怒意,她挣脱顾景元,语气强硬“顾少主,你这般不知分寸,若是被我夫君看见……” “看见又如何?!”顾景元瞪大了眼睛,“你以为他真的在乎你?!我都听说了,你遇到危险时,他对你不管不顾,甚至第一时间去救熙兰,他对你有几分真心?值得你为了他背叛我?” 赵月玑看着他,冷冷一笑,轻启红唇“首先,你我并无媒妁之言,谈何背叛?而且我与我夫君感情如何,是我们的私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外人……”顾景元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揽住赵月玑的肩膀,俯下身 春信柳溪发出惊呼“顾少主,万万不可啊!” “你放开我们家少奶奶!” 赵月玑下意识护住肚子,正想踢他,一道身影闪过,御少暄掐住了顾景元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 顾景元挣扎着,脸色铁青,御少暄的手纹丝不动,任由顾景元乱踢乱蹬,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怕惹出人命,赵月玑上前劝慰“御少暄,我没事,你放开他。” 御少暄面无表情,没有答话。 “少暄!”赵月玑皱起眉。 御少暄深吸一口气,放开他。 顾景元捂着脖子咳嗽,他瞪了一眼御少暄,狼狈跑走了。 赵月玑松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御少暄回过身,眼神阴沉得可怕“他碰你哪儿了?” 赵月玑愣了一下,御少暄抓住她的肩膀。 “这里,还是……这里?”御少暄咬了咬牙,俯身吻上她的唇,春信和柳溪急忙低下头。 “唔……御少暄……!!”赵月玑急忙推开他,御少暄的唇角咬破了些许,泛着淡淡的红色。 御少暄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的眼神逐渐恢复沉静。 走吧,“淮王在晖月堂等着呢。” 赵月玑垂下眸子,缓缓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进晖月堂,赵月玑看到尊位上端坐着一个男子,身穿金蟒紫袍,头戴宝石发冠。 男子一双狭长凤目,面容如刀削斧凿,悬胆鼻,眉目凌厉,唇上髭须。 相貌堂堂,眼神却像衣服上的金蟒一样冰冷。 他就是淮王,赵月玑打了个冷颤,未来谋反,造成天下大乱的人。 容谙站在淮王身边,少有的内敛沉默。 淮王的眼神扫视了在场的人一圈,然后目光锁定在赵芙妤身上,他缓缓开口。 “这位就是赵家三小姐吧?” 赵芙妤往前一步,欠身行礼“芙妤参见淮王殿下。” 淮王捋髭,露出满意的神情。 “端庄优雅,仪态大方,赵宰相,你有一个好女儿。” 赵宰相拱手“淮王殿下谬赞,我这三女儿年轻单纯,还望殿下多加教导。” 淮王看了一眼容谙,道“既然是我家谙儿主动求娶的女子,必定有其过人之处,赵宰相,你我同在朝堂之上,既已联姻,日后还要多互相扶持才是。” 第88章 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闻言,赵月玑心头一惊,这是她最担心的事。 淮王反叛,父亲和赵家可千万不要和此事扯上关系。 赵月玑偷眼瞧御少暄,男人眼神平静,喜怒不形于色。 赵宰相回答道“这是自然。” “诸位远道而来,离犬子的婚礼还有五日,这段时间就请诸位安心在清平府住下,本王定会让犬子好生招待。” “多谢淮王殿下。” 离开晖月堂,小厮带着赵月玑和御少暄去往房间。 小厮停在了一间装潢清雅的房间门口,赵月玑抬起头“漱雨阁……” 小厮躬身道“这里是小殿下准备的,说五少爷喜欢清静。” 擒云帮着春信柳溪将细软提进去,赵月玑正准备关上门,看到对面房间的门口出现一个女子。 是赵熙兰。 对视间,气氛逐渐焦灼微妙,这是喜扇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赵月玑已经知晓赵熙兰陷害自己一事,她们再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维持姐妹情深的假象。 赵月玑的眼神变得冷漠,她关上了门。 赵熙兰的手抖了一下,也关上了门。 赵熙兰回过身,看到顾景元躺在床上,萎靡不振。 赵熙兰心领神会,从细软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根玉烟斗,和一块黑乎乎的膏体。 赵熙兰用勺子轻轻挖了一块,放进烟斗中,在烛火上点燃,一缕青烟缓缓上升。 赵熙兰将玉烟斗递给顾景元,顾景元贪婪地吮吸着,眼里冒出恶鬼一样的光芒。 他享受地长舒一口气,瘫软在床榻上,赵熙兰替他捏肩膀。 “夫君,你刚才去找长姐了吧?你跟她说什么了?” 顾景元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赵熙兰低着头“夫君,长姐已经是御少爷的妻子了,你们之间,还是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 顾景元睁开眼睛,他不耐烦地将赵熙兰推开,指着她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就算我忘不了月玑又怎么样?她是宰相府的嫡出长女,你呢?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赵熙兰低着头,紧紧攥着被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咬了咬唇,声音颤抖“我就这么不如长姐?可是夫君,只有我才能让你开心。” 顾景元哼了一声,吐出一口烟,一双眼眸极其冷漠。 “让我开心的不是你,而是极乐膏。” 赵熙兰身子一震,她看向顾景元,咬紧了银牙。 漱雨阁内,春信柳溪整理好东西,赵月玑扶着腰四处转悠,她打开窗,外面是一个典雅的园林。 淮州四季如春,树木青翠欲滴,赵月玑抬起头看着蓝天,勾起唇角。 怪不得芙妤想回淮州,这里的确宜居。 赵月玑转过身,御少暄出现在她面前,赵月玑吓了一跳。 “御少暄,你干什么?” 御少暄漂亮清俊的丹凤眼看着她。 “御少暄?”赵月玑觉得御少暄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他见到了赵熙兰吗? 赵月玑的心沉了下来。 御少暄沉默了许久,然后低声说“这几日……会和顾景元时常见面。” 赵月玑愣住了“啊?” 御少暄眉头皱得能打结“我看他对你还未忘情,还有别的心思呢,我不在时,你别和他说话,免得又发生之前的事。” 赵月玑看了他许久,然后开口道“御少暄,难道说,你是在吃醋?” 御少暄的脸红了,他别过头去,嘟囔道“我只是担心他又对你动粗而已。” 赵月玑踮起脚尖,仔细看着御少暄的脸,她眨了眨好看的杏仁眼。 “你是不是在吃醋?” 御少暄沉默了许久,最后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赵月玑注意到,他的脖子都红了。 赵月玑摸着肚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快要到傍晚,晖月堂里正在布置晚宴,婢女们将精致的菜肴端到桌上。 容谙摇着扇子,淮王走到了他身边。 “谙儿,御家两位少爷远道而来,你可要好生招待。” 容谙收扇,道“儿子明白。” 淮王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你和御家五少爷,关系很好?” 容谙愣了愣,莫名有了些戒备“父王,为何这么说?” 淮王看着他,眼神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暗湖。 “他是外室所出,母亲身份不明,御城主也对他多有忌惮,你与他来往要注意分寸,而且,他长得的确是太像……” “长得像谁?”容谙眼神一厉。 淮王顿了顿,话锋一转“今晚赵小将军也会到,明日请赵将军、御家二位少爷还有顾少主一起蹴鞠吧,你去准备一下。” “是,父王。” 漱雨阁,春信一脸高兴地跑进来“少奶奶,小少爷来了!” 赵月玑站起身“你是说玄羽?” 擒云往前一步,一个小麦肤色,身材挺拔紧实,眼眸像葡萄一般的黝黑清澈的少年走了进来。 看到赵月玑,他开朗地笑起来“长姐,好久不见!” 赵月玑走过去,仔细打量着他,笑了起来“玄羽,你离家时还是个孩子,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比长姐还高出许多。” 赵玄羽笑得一脸灿烂“凛州是边塞,苦寒之地,不像长姐在卞幽城,养得如花儿一样,绝世倾城。” 春信柳溪掩唇笑了起来,赵月玑嗔怪道“油嘴滑舌。” “弟弟说的可都是真心话。”赵玄羽笑嘻嘻地,看向御少暄,眼神变得深沉,“这位就是姐夫吧?果然是俊朗非凡。” 御少暄沉声道“赵将军,久仰大名。” 赵玄羽看向御少暄身后的擒云,他歪了歪头,眯起眼睛“这位小公子长得眉清目秀,骨骼清奇,一定是个武学奇才,可否与在下切磋一番。” “自然可以。”擒云按捺不住,拔剑和他一起飞身出了漱雨阁。 赵月玑有些惊讶“玄羽和擒云是第一次见面吗?怎么觉得他们关系很好?” 御少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他们年龄相仿,又都是习武之人,一见如故,意气相投也是正常。” “是吗……”赵月玑看着庭院里,打得不可开交的赵玄羽和擒云,陷入了沉思。 第89章 费尽心机求来的命 很快小厮来通传,一行人前往晖月堂用晚膳。 赵宰相已经上座了,赵玄羽大步走过去,作揖行礼“儿子给父亲请安!” 赵宰相急忙扶起他,眼睛里有了泪光“羽儿,让为父看看,长高了,也壮了,愈发俊朗了。” 赵玄羽笑着,赵宰相摸了摸他的头发。 淮王道“人都到齐了,各位落座吧,本王备下薄宴,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众人坐下,淮王举杯,赵月玑以茶代酒,晚宴开始。 赵月玑吃着梅子肉,酸甜可口,十分开胃。 御少暄给她盛了一碗鱼汤,道“你最近胃口不错。” 赵月玑点了点头,摸摸肚子“毕竟是两个人在吃。” 御少暄勾起唇角,笑容温柔,赵月玑将一块梅子肉夹到他碗里。 “你尝尝这个梅子肉,很好吃,嗯!这鱼汤也好喝!”赵月玑端着碗,又圆又大的杏仁眼闪烁着光芒。 御少暄拿着筷子,帮她整理鱼刺。 “淮江的鱼肥美天下闻名,淮州人也靠水吃水,生活得富足安康。” 赵月玑想起了江上的渔船,还有晚霞尽头的青山,她喃喃道“如果能在一个小村落里,种田捕鱼,过悠然自在的生活,倒也不错。” 御少暄将理好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上挑的凤目中光彩流转,煞是好看。 “你若喜欢这样的生活,日后我陪你归隐,我们寻一处世外桃源,春天播种,秋日丰收,再种几棵桃树,采花来酿酒,怡然自得,再不理尘世间是是非非。” 他说这话时,语气极其温柔,身后的擒云露出惊讶的神色,赵月玑看着他,没有说话。 真是美好,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她是重生之人,知道最终的结局,御少暄会成为君主,这天下都是他的,他又怎么可能陪自己归隐桃源,不理尘世呢? 但此刻,御少暄的笑容太温暖,她也忍不住沉醉于那一汪醉人的春水中。 顾景元和赵熙兰坐在对面,顾景元忿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熙兰夹起一块鸡肉,喂到顾景元唇边,顾景元拂袖,筷子掉到了地上,赵熙兰看着,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 锦弦捡起筷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赵熙兰望着赵月玑和御少暄,她咬了咬下唇。 他们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御少暄爱的人不是自己吗?为何从来到淮州开始,他就对她视而不见? 赵熙兰仿佛内心空了一块,顾景元的话在耳边响起“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为何?她已经是卞幽城的少夫人,未来的城主夫人,可在赵月玑面前,她依旧是那个人人厌弃的卑微庶女。 她以为自己改变了命运,真的改变了吗? 赵熙兰的手微微颤抖,几乎快要握不住筷子,这时,容谙站起身。 “蹴鞠是我们淮州的传统,明日,可否请赵将军、御大少爷、五少爷、顾少主,同小王一起,行蹴鞠之乐?” 赵宰相端起酒杯“早就听闻小淮王蹴鞠功夫了得,老夫也的确很想见识一下。” 正在啃羊腿的赵玄羽抬起头“好啊,不过人少不尽兴,可否请五少爷的贴身侍卫也一同参加?” 擒云指着自己“我?” 御少暄薄唇微勾“怎么,怕了?” “怎么可能!”擒云挺直了胸膛,“不就是蹴鞠吗?属下愿助少爷一臂之力!” 赵芙妤放下筷子,用手帕捂住嘴,轻咳了几声。 容谙将酒杯搁在桌上,关切询问“三小姐,你没事吧?我先送你回房。” 赵芙妤看了看四周,小声说“不用了,小淮王殿下,我还是留下来招待宾客。” 容谙愣了愣,唤来一个婢女,吩咐道“你去取些刚熬好的茉莉花蜜给三小姐泡水饮用。” 婢女行礼“是。” 淮王看着她“大婚在即,三小姐注意身体。” “多谢殿下关心。” 赵月玑看着婢女离开的背影,御少暄说道“小淮王对三小姐体贴入微,你可以放心了。” 赵月玑陷入了沉默,她真的可以安心吗?想到小淮王未来的命运,赵月玑的一颗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晚宴进行着,淮王举起酒杯说“美酒佳肴,岂能没有歌舞相伴?谙儿,传些舞姬进来。” “是。” 不一会儿,一排戴着面纱,妆容艳丽的舞姬走了进来,容谙取来一管箫,吹奏起来,舞姬们随着乐声起舞。 “跳得真好。”赵月玑小声同春信柳溪说,两人点点头。 这时,赵月玑注意到一个皮肤白皙,舞姿娇媚的舞姬,舞姬虽然蒙着面纱,但那张脸极其眼熟。 容谙低垂着眸子,认真吹奏乐曲,舞姬旋转着,面纱被掀开,赵月玑看到了一张浓妆艳抹,却难掩清丽的脸。 赵月玑心头一震,她想起了前世,那个依偎在顾景元怀里的女子。 杨柔凝…… 赵月玑的眼神逐渐冰冷,杨柔凝旋转到了顾景元面前,顾景元愣住了。 杨柔凝转过身,下腰,面上带着笑容,咬住了顾景元桌上的酒杯,她仰头,酒液顺着喉咙滑落,顾景元咽了口唾沫,赵熙兰的脸色极其难看。 看到这一幕,赵月玑叹了口气,前世,杨柔凝献媚争宠,心机深沉手段毒辣。 看来这一世,她依旧会做顾景元的妾室,顾景元依旧会宠妾灭妻。 这就是赵熙兰费尽心机求来的命,真的值得吗? 赵月玑叹息一声,御少暄看着她,缓缓皱起眉。 晚宴结束后,众人回到各自的房间。 擒云斜倚在树上,吹着一片叶子,抬头望着清冷的月光。 一只木头老虎出现在他眼前,擒云伸手抓住木头老虎,低下头,看到了赵玄羽灿烂的笑脸。 “来玩儿啊。”赵玄羽纵身往屋顶飞去,擒云唇角一勾,吐掉叶子,追了上去。 赵月玑看着悬挂在窗外的月亮出神,一只漂亮的手伸过来关掉了窗户。 赵月玑转过身,对上了御少暄幽深的眼眸。 第90章 咎由自取 御少暄唔……”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御少暄挑起赵月玑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 赵月玑紧闭着眸子,睫毛不停地颤抖,这个吻缠绵又霸道,赵月玑感觉自己快被男人的气息逐渐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御少暄放开她,赵月玑呼吸不稳,眼里满是水光,她咬了咬下唇。 “御少暄,那个……”赵月玑的脸颊红得能滴血,御少暄微微一笑,搂住她的腰。 “大夫说过你的胎位很稳,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赵月玑咬了咬牙,拉住他的衣领,吻上了他的唇。 御少暄将赵月玑抱到了床上。 犹如濒死的鱼终于穿梭嬉戏于莲叶间,干涸的灵魂终于昂起头来迎接甘霖。 赵月玑只感觉天地寂静,万物慢慢消失,眼前的人却越来越清晰。 “疼不疼?” 赵月玑眼角泛红,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御少暄将她抱起。 小心温柔的试探,最后变成镌刻在深处的缠绵…… 对面房间,顾景元躺在床上,怀里搂着杨柔凝。 杨柔凝抬起头,眸如珠玉,玉软花柔。 “景元,奴家贸然跟着你来淮州,你不会怪奴家吧?” “自然不会。”顾景元捏了捏杨柔凝的下巴,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 杨柔凝往他怀里缩了缩,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打转。 “奴家是坐船来的,奴家一路问了很多人才来到清平府,看到门口有几个舞姬,奴家出钱,和其中一个换了衣服,才能进来见你一面。” 顾景元被她撩拨得心痒难耐,一把抓住她的手。 “没想到你还会跳舞,腰又软,你能再跳一次给我看看吗?” 杨柔凝妩媚一笑“好……” 杨柔凝跪在床上,洁白如雪的手臂像水蛇一样往上环绕,她缓缓弯下腰,樱桃一样的唇轻轻张开,咬住了顾景元的腰带。 顾景元瞬间神魂颠倒,这时,门开了,赵熙兰走了进来。 杨柔凝惊呼一声,扑到了顾景元怀里,顾景元搂着她,皱起眉“我不是让你今晚睡侧房吗?连夫君的话都不听了?” 赵熙兰走到床边,脱下外衣,露出荔枝一般雪白饱满的肌肤,顾景元惊讶地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赵熙兰爬上床,轻抚顾景元的脸颊,露出笑容“既然夫君喜欢杨姑娘,那妾身也会和她和睦相处,今晚,就让妾身和杨姑娘一起伺候夫君吧。” 烟帐落下,掩住了一场淋漓云雨。 后半夜,御少暄停了下来,赵月玑疲惫地躺在他怀里,御少暄轻轻撩起她的长发,声音低沉。 “在席间,那舞姬向顾景元献媚……” 赵月玑抬起头“你也看出来了?” 御少暄顿了顿,他低声嘟囔“我看出来了,我还看出来,你很介意。” “我介意?”赵月玑愣住了,她并不介意,只是突然看到上一世的仇人,有些惊讶罢了。 御少暄低垂着眼帘,修长的手指不停缠绕着赵月玑的青丝,赵月玑闻到了醋味。 难道说,御少暄如此反常,是因为吃醋? 赵月玑沉吟半晌,开口道“谁向顾景元献媚我都不介意,顾景元要宠爱谁也都与我无关,只是……熙兰嫁过去还不到半年,他们夫妻关系就已经这般冷淡,着实令我唏嘘。” 闻言,御少暄的神色有所缓和“你心疼你妹妹?” “心疼谈不上,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她已经看穿了赵熙兰耍的那些把戏,怎么可能善心泛滥心疼她? 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 御少暄沉默了半晌,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不会。”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陷入了沉默之中,赵月玑也没有再追问。 她不想再深究,现在御少暄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因为不管如何,御少暄是未来的君主。 三宫六院再正常不过的事,怎可能因为她的意志而改变? 而她所求的,也不过是赵家和腹中孩子平平安安,她不会让自己在虚幻的承诺中沉沦,徒增苦恼。 赵月玑默默叹了口气,靠在了御少暄的肩膀上。 赵熙兰从床上坐起来,披上一件薄纱,走到了窗边,她打开窗,月光将她端庄秀美的脸颊映照得惨白。 赵熙兰转过身,看着床上熟睡的顾景元和杨柔凝,不由得哭笑一声,眼里噙满了泪水。 她是赵家的二小姐,顾景元的正妻,卞幽城的少主夫人。 如今却沦落到和一个出身低贱的狐媚胚子共侍一夫。 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讨人欢心,她和那些烟花之地的女子,有什么区别? 赵熙兰看着漱雨阁紧闭的木门,眼睛里的不甘逐渐转化成恨意。 赵月玑,若不是你,景元怎会厌弃我到如此地步? 赵熙兰缓缓握紧了拳头。 次日,天气晴朗。 绿草茵茵的草地上,御少暄等人换上了蹴鞠服,御少暄的黑发束起,额上围着明黄幅巾。 他身穿红色圆领窄袖袍,丰神俊朗,长身玉立。 赵月玑坐在观看席上,轻抚着小腹,春信道“奴婢瞧着,这场子上就咱们五少爷穿上蹴鞠服最英俊。” 柳溪也急忙附和“是啊是啊,大少爷过于斯文,小淮王美是美,不过阴柔了些,赵将军也好看,豪放粗犷,顾少主好像清瘦了,衣服有些不合身,还有擒云,长眉若柳,眉清目秀,倒像个小娃娃!” 两人捂着嘴笑起来,赵月玑无奈,把两块黄金酥饼塞到她们嘴里。 “有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在这里对男子评头论足,若是被旁人听了去,怕是要催我给你们寻夫家了。” “少奶奶,您先给柳溪寻,奴婢见她偷瞧擒云好几眼了!” “谁偷瞧了,春信你别胡说八道!” 女子们的声音如同银铃,赵月玑端起茶杯,勾起唇角。 半个时辰后,淮王到场,他大声宣布。 “今日蹴鞠的规则是筑球,谙儿,你同五少爷、擒云为右队,御大少爷,你和顾少主为左队,另有六位王府亲兵加入。” 第91章 蹴鞠比赛 i b王府亲兵站成一排,抱拳行礼。 淮王指着两根球杆,继续道“开球后,球头将球踢进风流眼得分,两柱香后,比赛结束,以球头进球数判定胜负。” 右队御少暄为球头,左队顾景元为球头,两人穿着颜色不同的衣服,在球场上对峙,四目相对,火药味十足。 比赛即将开始,众人目光凝结,淮王回到看台上,赵宰相端起酒杯,道“老夫十分期待小淮王殿下在球场上的英姿。” 淮王举杯,饮下酒,他微微抬眸,凌厉的眼睛里闪烁着狼一样的光芒,他死死盯着御少暄,意味深长“是啊,本王也很期待。” 鸣笛击鼓后,顾景元开球,两队球员奔跑争夺起来。 擒云率先抢下球,一个倒挂金钩踢给御少暄,御少暄稳稳接住,用胸膛顶了一下。 御少凌跑上前去,御少暄毫不犹豫,抬脚飞踢,球擦过御少凌的发丝,穿过了风流眼。 御少凌停下脚步,心头一凉,他想起了那支射进船舱的箭。 右队记一分,看台上响起掌声。 “好!”赵月玑鼓着掌,大声欢呼,赵芙妤面带微笑,对赵月玑说“旗开得胜,姐夫身手了得。” 赵宰相满意地捋须点头,淮王拂袖,眼神愈发深沉。 容谙跑上前,和御少暄击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五少爷,挺厉害的啊,看来我也得认真了。” 御少暄开球,顾景元和御少凌紧盯着御少暄,擒云和容谙在场外周旋,容谙眼神一凛,照准时机踢给御少暄。 顾景元咬了咬牙,冲上去撞御少暄,御少暄一个侧身,顾景元摔倒在地,御少暄回身一脚,又把球踢过了风流眼。 右队再得一分,御少暄看着趴在地上的顾景元,眉头微皱。 春信柳溪鼓着掌,柳溪瞥了赵熙兰一眼,阴阳怪气地讽刺“真没想到顾少主身子骨这么弱啊,摔倒了半天爬不起来,还好咱们少奶奶没嫁给他。” 赵月玑也觉得奇怪,照理说顾景元不会这么虚弱才是,她看向赵熙兰,后者躲避她的视线,有些心虚。 “顾少主,你没事吧?”赵玄羽和几个亲兵跑了过来,想扶起顾景元。 顾景元抬起手制止,他自己爬起来,大口喘着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冷冷地瞪着御少暄“踢得不错,不过,我不会再让你得分了。” 御少暄拿起球,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冰冷,带着目空一切的轻蔑。 顾景元被他的眼神惹恼了,他转过身,大声说“所有人,防住!把球传给我!” 击鼓之后,再次开球,顾景元和御少凌对御少暄更加严防死守。 春信皱着眉,神情焦急“怎么就防着少爷一个人?这样少爷可怎么进球?” 赵月玑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道“这样反而更有机会。” 春信疑惑“少奶奶,您在说什么啊?” 赵玄羽将球踢给顾景元,被御少暄抢先拦截,御少暄找准时机,又一个球射过了风流眼。 “太棒了!”春信和柳溪欢呼起来,赵月玑勾唇,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 顾景元冲过去,抓住赵玄羽的衣领“你是故意传球给他的!” 赵玄羽幽幽地看着他,擒云上前,赵玄羽开口道“顾少主,我是想传球给你的,可是你和御少爷离得太近了。” “你!” 御少凌上来劝架“顾少主,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别这么认真。” 顾景元咬了咬牙,放开赵玄羽,转身道“改变策略,专注得分。”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左右两队的比分焦灼,不相上下。 短暂休息后,下半场比赛开始,淮王放下酒杯,手指在桌子上画了画。 左队一个亲兵看到了他的手势,和另一个交换了眼神,两人冲向御少暄,御少暄毫无防备,被撞倒在地。 赵月玑站起身,擒云焦急地跑过去“少爷!” 容谙停住脚步,他缓缓皱起眉,看向那两个亲兵“你们在做什么?这不符合规则!” 亲兵语气恭敬,却面无表情“小殿下,我们只是遵从殿下的吩咐。” 容谙愣了一下,看向淮王,淮王饮着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父王……” 赵宰相有些不满“淮王殿下,这不合规矩吧?” 淮王微微一笑“只是游戏而已,赵宰相不必紧张。” 比赛继续进行,御少暄发现,不仅是左队的亲兵,右队的亲兵也在故意推撞,攻击自己。 擒云渐渐无心比赛,来到了御少暄身边保护他。 赵月玑也察觉出了端倪,春信扶着她坐下。 一个亲兵用力地将球踢向御少暄,被擒云挡下,两个亲兵冲了过来,擒云刚摆好架势,御少暄一把拉住他。 “他在试我。” “谁?” “淮王。”御少暄望向看台上,沉稳阴鸷的男子,擒云瞪大了眼睛“淮王殿下,为何?” “不能让他摸清楚我们的深浅,别帮我。” 擒云看着他,咬了咬牙,然后装作飞扑一个球,滑倒在草地上。 擒云抱着胳膊,满手鲜血,柳溪惊呼一声,赵玄羽往前跑了几步。 御少暄冷眼看着两个亲兵冲向自己,把他撞倒在地。 赵月玑捂住嘴,瞳孔微微颤抖,赵宰相焦急地看向淮王,淮王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御少凌趁机将球踢向顾景元,顾景元运球朝风流眼跑去。 御少暄单膝跪地,他抬起头,鲜红的血顺着额头往下淌,矜贵俊美的脸上,增添了些许邪气。 他横扫一腿,拦下球,然后一脚将球踢向风流眼,这一脚力道极大,几乎快要飞到看台上去。 香燃尽了,亲兵重重击鼓,比赛结束,右队获得了胜利。 擒云和容谙跑了过来,拉起御少暄的手庆祝,春信柳溪欢呼起来,赵月玑看着御少暄脸上的鲜血,露出担忧的神情。 御少凌面无表情,顾景元沮丧地踢了一下草坪。 丫鬟一脸高兴,对赵芙妤说“王妃,小殿下踢得真好。” 赵芙妤勾唇,神情温柔腼腆“是啊。” 第92章 知晓心意 赵宰相笑着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淮王转头看向他“赵宰相似乎很满意比赛结果,看来比起顾少主,你更中意御少爷这个女婿啊。” 赵宰相愣了愣,回答道“淮王殿下此言差矣,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谁赢,老夫都高兴。” 淮王拢了拢袖子,斜靠在椅子上,语调缓慢“是啊,后生可畏,看他们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倒是想起了我们年轻的时候,对了,赵宰相,你觉不觉得,御五少爷,有些像一位故人?” “故人?”赵宰相皱起眉。 淮王的眼神深沉,仿佛酝酿着极暗的夜色。 “前太子,容惠。” 赵宰相身子一震,他摆着手,压低了声音“淮王殿下,可不能妄言啊!前太子有罪,是容朝的禁忌,你怎么能说五少爷像他呢?五少爷是御城主的儿子,和前太子有什么关系?” 淮王眯起眼睛,不紧不慢“本王只是随口一说,前太子虽然大逆不道,但人才出众,本王说像,只是在五少爷身上看到了前太子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影子罢了。” 赵宰相眉头紧皱“皇上最厌恶前太子,刚才那番话,还请淮王殿下不要再说了。” 淮王捋髭,笑了起来“本王知道,你瞧你,紧张成这个样子,我们在自家园子里说话,难道还怕旁人传了出去?” “隔墙有耳,日后还请淮王殿下谨慎。” 淮王不再说话,他端起酒杯,凝望着御少暄修长的身影。 蹴鞠比赛结束了,顾景元回到房间,栽倒在床上,杨柔凝娇声惊呼“景元,你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苍白?奴家去给你找大夫……” 杨柔凝起身,往外面跑,赵熙兰站在门口,神色淡然“夫君只是蹴鞠累着了,让他歇一会儿就好。” 杨柔凝愣了愣,道“奴家明白了。” 御少凌回到房中,闷闷不乐地坐到塌上,林若昭起身,走到他面前“夫君怎么了?” 御少凌脸色不善“蹴鞠输了。” 林若昭愣了愣,劝慰道“夫君,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御少凌眼神阴沉“我没那么小气,只是,又是御少暄赢,他真是愈发碍眼了。” 御少凌打量了一下林若昭,道“你早上说不舒服,留在房中休息,此刻装扮好,是要去什么地方?” 林若昭温婉一笑“妾身身子弱,这一路舟车劳顿,妾身的确有些不适,不过现在已经大好,妾身想着,也要去向叔叔请安才是。” 御少凌点了点头,沉声道“你去吧。” 林若昭带着丫鬟走出了房间,御少凌烦躁地叹了口气,红袖走过来,给他添了一杯茶。 “大少爷今日累了吧?奴婢给您按按脚。” 红袖跪下,轻轻给他按摩双腿,御少凌看着眉眼低垂的样子,心中不悦一扫而空。 “红袖,这天下只有你贴心,只有你懂我。” 红袖抬头,微微一笑。 漱雨阁内,赵月玑给御少暄上药,她倒了些药粉,轻轻涂抹在御少暄的额头上。 御少暄嘶了一声,赵月玑急忙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少暄声音低沉。 “那怎么办?我让春信去取些止痛药来……” “不用了。”御少暄打断她,俯身在她柔软的唇上轻吻一下,他的眉梢眼角露出笑意,眼底仿佛冰山融化。 “不用了,你可以帮我止痛。” 赵月玑脸一红,轻轻拍了他一下。 “别闹,春信柳溪还看着呢。” 春信柳溪对视一眼,两个顽皮的丫头捂着眼睛扭过头去。 “奴婢可什么都没看见!” “奴婢也是!” “你们两个……”赵月玑无奈。 给御少暄上好药,御少暄拿起一个青花瓷玉药瓶。 “擒云也受了伤,这药也给他送一些去。” 月玑答道,柳溪上前一步“少奶奶,让奴婢去送吧。” 春信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推着柳溪,道“少奶奶,您就让她去吧,擒云受伤,柳溪着急得很呢!” “春信,你又胡说……” 赵月玑把药瓶递给柳溪“你去拿给擒云吧。” 溪接过,欠了欠身,转身跑了。 赵月玑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丫头,不过,若她当真心悦擒云,他们也算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是啊。”御少暄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不过擒云在这方面呆得很,又不解风情,怕是不会懂姑娘心意。” 赵月玑眨了眨明亮的杏仁眼,道“他不懂,你教他不就是了?” 御少暄挑了挑眉,略略倾身“我教?难道你觉得,我很懂吗?” 赵月玑面上莫名一热,转过头,低声嘟囔“难道不是吗?” 御少暄轻轻撩起赵月玑的黑发,声音清冷低醇。 “若是我真能完全知晓,心仪女子的心意就好了。” 赵月玑心头一跳,看向他,御少暄轻轻摩挲她的手指,他的眸子里扬起光芒。 “对了,我听小淮王说,今晚城里有游船会,来淮州这么久还没去街上玩玩,你闷坏了吧?” 赵月玑闻言,急忙点头。 “那准备一下,今晚,我们一起游船。” “好!”赵月玑站起身,拉着春信。 “先挑衣服吧,今晚穿哪一件呢?” “少奶奶穿什么都好看!” “再带些点心,把柳溪爱吃的蜜玉蛋黄酥带上。” “是。” 赵月玑和春信进了里屋,御少暄倒了一杯茶,看着浮沉的茶叶,眼神蒙上一层犀利的寒光。 柳溪拿着药瓶,兴高采烈地往擒云的房间走,这时,红色木门开了,皮肤黝黑的少年走了出来。 柳溪停下脚步,神情有些惊讶“赵将军?” 柳溪走到门口,看到擒云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正在单手倒水喝。 柳溪大步跨进去,擒云吓了一跳,水泼了出来。 “哎呀!” 柳溪急忙上前,伸出手想要帮他擦拭,擒云红着脸躲避“柳,柳溪姑娘,不用了,我自己来。” 柳溪重新给他倒了一杯水,擒云看着她“柳溪姑娘,你怎么来了?” 第93章 安心 柳溪把药瓶放在桌上,说“少爷少奶奶让我来给你送药,你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是啊。”擒云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绷布,“赵将军帮我的。” 柳溪有些疑惑“擒云,你和赵将军关系很好吗?你们不是刚认识吗?” “啊?额,嗯……”擒云挠了挠脑袋,结结巴巴地解释,“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习武之人,所以格外聊得来。” “是吗……”柳溪若有所思。 “嗯嗯,是啊是啊。”擒云端起杯子喝水,柳溪看着他,又问道“擒云,你有心仪的女子吗?” “噗!”擒云口里的水喷了出来,又弄湿了衣服。 赵月玑换好了衣衫,春信扶着她走出里屋,漱雨阁里空无一人,桌上摆着一个茶杯。 春信左顾右盼“少爷去哪儿了?” 赵月玑走到桌边,拿起茶杯,神情晦暗不明。 清平府东面的旭风阁,屋子里燃着温暖的熏香,赵宰相摆好了棋盘,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御少暄。 “五少爷,你来得正好,来,陪老夫杀一局。” 御少暄走过来,先为他添了一杯热茶,再走到他对面,坐下,修长的手指捻起棋子。 “你的伤没事吧?” “多谢赵宰相关心,只是皮外伤而已,月玑已经替我上了药。” 赵宰相看着他“以你的身手,明明可以躲开,而且还有擒云在身边,怎么会受伤?” 御少暄斟酌半晌,似乎在思考棋局。 “淮王殿下在试我。” 赵宰相的手震了一下“试你?” 少暄淡淡抬眸,“我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淮王不简单,所以我才藏拙。” 赵宰相缓缓皱起眉,喃喃道“蹴鞠比赛的时候,淮王说,你有些像太子惠……” 御少暄眼神一凛,问“宰相大人没有让他察觉出端倪吧?” 赵宰相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我觉得奇怪,当年处罚太子惠一事,淮王从未表明过立场,他可是只老狐狸,怎么会无端提起禁忌呢。” 御少暄放下一枚棋子,语气毫无波澜,却让赵宰相背脊一凉“如果,他与外公的案子有关呢?” 赵宰相打了个冷颤,他瞪大了眼睛“淮王?不会吧?” 御少暄看着棋盘,目光幽幽“若真是他呢?” 赵宰相闭了闭眼,咬咬牙,问“在老夫心中,殿下是唯一的明君,从前到以后都不会更改。” 玄色衣袖下,御少暄漂亮的手落下一枚棋子,他抬起手,眼神清亮“宰相大人,您以为我是来逼您表明立场的?不,我是来请您安心的。” “安心?”赵宰相有些不解。 御少暄的面容沉静如玉“三小姐与小淮王的婚事,也算是我促成的,那时候我并未怀疑过淮王,不管日后我与淮王是敌是友,我会保三小姐平安。” 赵宰相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此话当真?” 他本来已经不抱希望,更不相信御少暄这样冷酷的人会保护芙妤。 赵宰相沉默了半晌,说道“我以为,对于你来说,没用的棋子会毫不留情的丢弃。” 御少暄思索片刻,落下最后一枚棋子“如果三小姐出了事,月玑会恨我。” 赵宰相惊讶地抬眸,御少暄拢袖“宰相大人,我赢了。” 赵宰相观察着棋盘,长舒一口气。 “御少爷棋艺高超,老夫甘拜下风。” 御少暄站起身,往外走去,赵宰相叫住他“这件事要通知安先生吗?” 御少暄微微侧过脸“宰相大人,若是您告诉了安先生,三小姐才算是真的没活路了。” 赵宰相愣了愣,不再说话了,御少暄离开了旭风阁。 柳溪回到漱雨阁,春信正在将糕点装进食盒里,见她回来,她问道“药拿给擒云了?” 柳溪点点头。 “晚上少爷要带咱们去游船,快来一起装点心。” 柳溪走过去帮忙,赵月玑喝着花茶,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柳溪,怎么了?” 柳溪开口“少奶奶,擒云和赵将军很熟吗?” “擒云和玄羽?”赵月玑微微皱眉,“我之前也觉得奇怪,但少暄说,他们只是年龄相仿,意气相投。” “可是奴婢去给擒云送药,却发现赵将军已经替他包扎好了,若不是好友,怎么会如此上心?” 赵月玑的手指轻抚杯沿“难道说,他们之前就认识?为什么要装作第一次见面呢?” 入夜,华灯初上。 淮江上漂浮着几艘精美的大船,船舱里,歌舞升平。 淮州最当红的西域舞姬曼萝随着乐声起舞,雪白的身子披着一件红色的轻纱,勾勒出玲珑曲线。 她高鼻深目,一双湛蓝的眼眸迷人又神秘,她扭动着身体,手上和脚腕上的铃铛清脆作响。 顾景元斜倚在梨木椅上,手指轻敲着扶手,赵熙兰坐在他身边。 容谙给赵芙妤倒了一杯玫瑰酒,声音清醇好听“这酒不醉人,你嗓子不舒服,我特意命人温了温。” “多谢殿下。”赵芙妤端起酒杯,看着舞姬,“西域舞姬的舞姿风情万种,与招摇姑娘那日在赏花会上的雅致又不甚相似,各有韵味,你说是吧。” 容谙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赏花会啊……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日你戴了一朵秋海棠,十分美丽。” 赵芙妤愣住了,她撩了撩头发,低下头去,雪白的肌肤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赵月玑吃了一口山楂糕,问御少暄“下午你去哪里了?” 御少暄喝了口酒,轻描淡写地回答“下棋。” 下棋?赵月玑狐疑地皱起眉,她侧过身,说道“对了,擒云和玄羽不是才认识吧?我总觉得,他们关系很好。” 御少暄长眉一挑,他放下酒杯,淡淡道“我不是同你说过了,他们……” “年龄相仿,一见如故。”赵月玑打断他,“但是,玄羽性格倔强,擒云虽然看上去无忧无虑,但我总觉得他不会轻易与人交心……” 第94章 互不相欠 )御少暄叹了口气,修长的手穿过赵月玑的黑发,轻轻按住她的后颈,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曼萝赤着脚旋转,红纱翻涌,犹如海浪一般。 赵月玑推开他,满眼惊诧,御少暄沉声道“你怎么总是关注其他男子?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只看到我呢?” 赵月玑的双颊泛起红云,她低下头,喝了口茶。 她知道,从御少暄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 酒过三巡,容谙取出萧吹奏起来,赵芙妤跟着轻声吟唱一首淮州小调,旋律哀婉凄凉。 赵月玑站起身,道“坐久了身子有些乏,我去船头吹吹风。” 御少暄想要起身“我陪你。” “不用了。”赵月玑拦住他,“我只是想去走走,让春信跟着我就是了。” 御少暄愣了一下,看向春信“好好照顾少奶奶。” “奴婢遵命。” 春信扶着赵月玑走出了船舱,赵熙兰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酒杯,眼神变得冰冷。 淮州的游船会果然热闹,不远处的画舫上有人放烟火,夜幕如同姑娘打翻的梳妆台。 赵月玑抬起头,喃喃道“春信,你看,再盛大的光景,这月亮还是那般冷清。” 春信抬头,说“奴婢只觉得今晚的月亮十分圆满,少奶奶怎么了,说出这样悲伤的话来。” 赵月玑笑了笑“悲伤吗?也许是因为,听了淮州小调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赵月玑转过头,看见了赵熙兰。 赵熙兰一身紫色华服,满头珠翠,脸色却像纸一样苍白。 春信挡在了赵月玑面前,眼神戒备。 赵月玑神情镇定“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长姐不也在外面吗?”月光下,赵熙兰美丽的脸如同鬼魅。 “长姐为何要害我?” “你说什么?”赵月玑皱起眉。 赵熙兰的双眼发红“你给我绣的那把喜扇,是故意的吧?你明明知道城主夫人最讨厌芍药花,你和御少爷一起陷害我,让我被顾家厌弃。” 赵月玑一顿“御少暄?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本以为,御少爷是气我嫁给他人,但这次来了淮州我才发现,他是真的爱上你了吧?景元也忘不了你,为什么没有人爱我?为什么从小到大,我的所有东西你都要抢走?” 赵月玑冷眼看着她“我抢你的东西?你做过什么,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吗?” 赵熙兰身子一颤。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日后,你自求多福吧。”赵月玑朝船舱走去,赵熙兰咬了咬牙,拉住她。 “你装什么高尚?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拜你所赐,我曾经也想和你姐妹情深,若不是你处心积虑想害我和娘亲,我怎么可能……” 赵月玑觉得莫名其妙,她推开赵熙兰“我什么时候害你和姨娘了?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赵月玑转身就走,赵熙兰眼底浮现出恨意,她冲过去,狠狠推了她一把。 “少奶奶!”春信急忙拉住她,赵月玑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她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 童年时期的她奔跑在锦鲤池边,一双手从后面伸了过来。 赵月玑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冷酷的眸子。 御少暄看着赵熙兰,眼里弥漫着淡淡杀意。 赵熙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惊出一身冷汗,她收回手,慌忙跪下,声音颤抖“长姐,对不起,妹妹喝醉了,请你原谅妹妹!” 御少暄握紧拳头,上前一步,被赵月玑拦住,赵月玑轻轻摇了摇头,道“御少暄,我没事。” 御少暄眼里的怒意渐渐平息。 他握住赵月玑的手,睥睨着赵熙兰,语气没有丝毫温度“既然二小姐醉了,就回船舱歇息吧。” 说完,御少暄没有再看她,搂着赵月玑转身走了,赵熙兰瘫软在船头,她看着黑黝黝的江水,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御少暄和赵月玑来到画舫的尾端,这里没有灿烂的烟火,只有被月色笼罩的江面,江尽头,是淮州的万家灯火。 赵月玑有些神往“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御少暄看着她的侧脸,神色温柔“是啊,真的很美。” “……御少暄,熙兰说,她大婚时,你陷害于她?” 御少暄愣了一下,他皱起眉“她跟你说什么了?” 赵月玑没说话。 御少暄急忙道“你别信她挑拨离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赵月玑急忙安抚他“我明白,我明白。” 御少暄曾经那样护着赵熙兰,把她当成纯洁的月光,现在却如此对待她,自己还不明白吗? 赵月玑上前一步,伸出手抱住御少暄,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胸膛。 御少暄的身子僵直,他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赵月玑很少这样主动。 春信清了清嗓,转过身去。 赵月玑轻声说“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只是……我和熙兰之间的恩怨很复杂,她不是好人,但是我以前也未曾善待过她,我和她之间已经互不相欠。” 御少暄只闻得到她头发上的芸薇香味,整个人神魂颠倒,只能跟着应和“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你不用担心,你的家人我都会保护。” 赵月玑感觉心口一热,她紧紧抱着御少暄,月光轻柔朦胧,洒在江上,水波不兴,一天星河。 游船会结束,赵熙兰失魂落魄地走进房间,她看到自己的箱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赵熙兰脸色铁青,冲上去,打了杨柔凝一巴掌“你算什么?竟然敢翻本夫人的东西?” 杨柔凝轻轻偏过头,摸了摸脸颊,一双大眼睛乌黑,在昏暗的烛火中,显得有些诡异。 她拿出一个云纹锦盒,赵熙兰的脸色瞬间变了,杨柔凝勾起花瓣一般的娇嫩红唇,笑容阴冷。 “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少夫人心里清清楚楚,奴家之前就觉得奇怪,景元明明那么讨厌你,为何会愿意回家,原来,少夫人竟然是用了这样的法子……” 第95章 威胁 赵熙兰攥紧了手,指甲用力到嵌进皮肉里。 杨柔凝更加得意嚣张“这东西,若是被顾城主和大夫人看到了,怕是少夫人会被扫地出门吧?” 赵熙兰的身子一颤,她压抑着怒气,问“你想怎么样?” 杨柔凝轻抚脸颊,蹙眉道“啧,少夫人这一巴掌可真疼啊。” 赵熙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杨柔凝掩唇一笑“少夫人不会以为,奴家要打你吧?” 她脸上的嘲讽让赵熙兰怒气更盛,端庄秀丽的脸都有些许扭曲。 杨柔凝不紧不慢地说“奴家爱慕顾少主,只想留在他身边,哪怕不是正妻也没关系。” 赵熙兰冷哼一声“你不甘心做外室,想要进府里做妾?你直接求少主收了你不就行了?” “做妾啊,的确,如果只是做妾,我只要和景元说一声就是了,但是……”杨柔凝目光一凛,“想要做侧夫人,需要正室引荐。” 赵熙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想当侧夫人?就凭你这种出身?简直是痴心妄想!” 杨柔凝也不恼,她清丽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我这样的出身?没错,奴家家中落了难,奴家比不得少夫人,宰相庶女的身份高贵。” 她的话刺耳,赵熙兰的脸色更加苍白。 “少夫人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奴家的话吧。”杨柔凝盖上锦盒,咔嗒一声脆响,赵熙兰抖了一下。 锦弦扶着醉醺醺的顾景元走了进来,赵熙兰迎上前去,被顾景元一把推开。 顾景元搂住杨柔凝,杨柔凝扬起胜利的笑容。 “哎呀景元,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今晚让奴家服侍你吧。” 顾景元点了点头,不耐烦地对赵熙兰说“你去侧房睡。” 赵熙兰咬了咬牙,一言不发,径直走出房间,锦弦跟在她后面,气急败坏。 “少主真是醉糊涂了,哪里有让正妻睡侧房的道理?奴婢看啊,定是那外室狐媚,迷惑了少主!” 赵熙兰抬起头,看着云雾中孤零零的月亮,喃喃道“她很快就不是外室了,她想要做顾家的侧夫人。” 闻言,锦弦瞪大了眼睛“什么?她凭什么?” 赵熙兰眼神变得阴狠,她看向对面的漱雨阁,低声说“本夫人不绝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淮州的冬日温暖舒适,赵月玑坐在窗边,用点心屑喂着两只翠鸟。 赵玄羽大步走了进来,站定,抱拳行礼“给长姐请安,诶,姐夫呢?” “我让他去街上给我买山楂糕了。”赵月玑直起身子,擦了擦手。 赵玄羽眨眨眼睛“那长姐今日唤我来是……” 赵月玑看着他“我记得小时候你爱吃杏仁乳酪糕,今天我让春信做了,你尝尝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言罢,春信端上来一盏雪白的乳酪,上面点缀着红枸杞和玫瑰花瓣。 赵玄羽坐下,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眉目间神采飞扬。 “真好吃,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春信姐姐手艺真好!” 赵月玑抚摸着肚子,温柔地看着他,赵玄羽大快朵颐。 “在凛州这么多年,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只有长姐记得我最爱吃甜食。” “是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甜食,我还记得,你这个人傲气得很,从不会轻易与人交好。” “是吗?”赵玄羽吃着杏仁乳酪,赵月玑的眼神变得锐利“你和擒云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他……”赵玄羽一时口快,他反应过来,用力地拍着胸口,“咳咳咳咳咳……” 赵月玑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赵玄羽接过茶杯,喝了几口,他说“长姐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与擒云不是才认识吗?” “你们可不像才认识。”赵月玑喝了口花茶,不紧不慢地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长姐的吗?” 赵玄羽迅速把碗里的杏仁乳酪吃完,站起身,逃也似的往外跑去。 “长姐,谢谢你的杏仁乳酪,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月玑看着他的背影,也不阻拦,只是心说,这人绝对有秘密。 “二姐好。”门外传来赵玄羽的声音,赵月玑的眸子抬了抬。 赵熙兰带着锦弦走了进来,锦弦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赵熙兰走到赵月玑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赵月玑皱起眉“你这是做什么?” 赵熙兰抬起头,眼神诚恳“熙兰想请长姐饶恕熙兰,熙兰昨晚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言乱语的醉话,熙兰无心冒犯长姐!” 赵月玑看着她,眼神平淡“你在我房里跪我,像什么样子?快起来吧。” 锦弦搀起赵熙兰,赵熙兰微笑着“熙兰新得了一对东珠耳环,色泽明亮,熙兰拿来送给长姐,定能衬得长姐明眸善睐。” 锦弦呈上锦盒,赵月玑没有看一眼“那就多谢你了。” 赵熙兰依旧笑容甜美“长姐不责怪熙兰就好。” 赵月玑看着她,她的庶妹一如在府邸时,秀丽端庄,如同画中仕女。 “坐吧,柳溪,给顾少夫人倒茶。” 柳溪欠身,赵熙兰徐徐侧坐。 赵月玑说“对了,我看到顾少主似乎跟一个舞姬很是亲密?” 赵熙兰愣了愣,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叫杨柔凝,景元已经打算收她做侍妾了。” “是吗……”赵月玑端起茶杯,“你们成婚不久,顾少主就急着纳妾,那女子手段非凡,你可要留心。” 赵熙兰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熙兰知道,景元也只是一时新鲜,长姐不必担心。” 赵熙兰离开后,柳溪冷哼一声“少奶奶何必好心提醒她?” 赵月玑低垂着眼眸,杨柔凝的手段,她前世已经见识过了,刚刚看赵熙兰的反应,她怕是也知道,杨柔凝不简单吧? 赵月玑端起茶杯,喃喃道“茶凉了,怎么这么快……” 春信端起茶壶“少奶奶,奴婢去重新泡一壶。” 赵熙兰走出漱雨阁,低声问“长姐身上的衣物,花色样式,你可看清楚了?” 锦弦点点头“奴婢都记下了。” 赵熙兰深吸一口气,她转过头,看到御少暄从不远处走来。 第96章 凉薄之人 御少暄提着山楂糕,擒云在他身后跟着,赵熙兰上前,做了个万福“御少爷。” 御少暄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冷漠。 赵熙兰直起身,纤长浓密的睫毛颤抖着,如同娇嫩花朵下缀着露珠的翠叶。 “熙兰方才去和长姐道歉了,昨晚熙兰喝醉,冒犯了长姐,还请御少爷见谅。” 御少暄语气低沉“你冒犯了月玑,她原谅你便是,何以要我见谅?” 御少暄往前走去,赵熙兰咬了咬唇,站起身“少暄!” 御少暄皱起眉。 赵熙兰的眸子里盈满了水光,她柔声说“我一直都想跟你当面道谢,当年我在府邸,备受欺负和轻视的时候,是你一直鼓励我,帮助我,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御少暄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就算没有我,你不会活不下去,为了达到目的,你可以不择手段。” 赵熙兰身体一颤,摆出柔弱可怜的姿态“少暄,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大婚时,你派人送的那些东西,是想陷我于不义?你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长姐说了什么,让你误会……” 赵熙兰伸出手想要拉住御少暄,被他毫不犹豫地甩开。 “误会?飞霞山上,少夫人做了什么手脚,恐怕你心里一清二楚吧?” 赵熙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 “月玑说了,同你两不相欠,但是,你若再生事端,伤害到月玑,我不会放过你。” 赵熙兰身子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她不敢看御少暄的眼睛。 这个一直对她温柔体贴的男子,此刻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戾气,让她相信,他真的会杀了她! 御少暄大步离开了,赵熙兰站立不稳,锦弦急忙扶住她“少夫人,御少爷他……我们的计划还继续吗?” 赵熙兰握紧了拳头,眼神阴狠“继续!当然继续!” 锦弦点点头“奴婢用银子打点了小淮王的贴身婢女玉允,她告诉奴婢,今晚御少爷会和小淮王一起饮酒。” 赵熙兰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好,那就今晚。” 御少暄走进漱雨阁,看到桌上摆着吃剩下的银盏,皱了皱眉。 赵月玑抬眸“你回来了?” 少暄坐下,把山楂糕放到桌上,“枫宁轩刚做好的山楂糕,酸甜清爽,一定合你胃口。” 柳溪拆开油纸,赵月玑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好吃。” 春信把泡好的茶端了上来,给御少暄和赵月玑倒上,茶烟中,御少暄的眸子少了冷峻,多了几分柔和。 赵月玑小声说“你刚才遇到熙兰了吗?” 御少暄的手顿了一下,道“是。” “哦……你跟她……” “什么?”御少暄抬起头。 赵月玑沉默半晌,又咬了一口山楂糕“没什么。” 御少暄顿觉有趣,一双眸子柔柔地凝望着她“你吃醋了?想知道我和她说了什么?” 赵月玑咳嗽起来,她瞪了御少暄一眼“谁吃醋了,胡说八道。” “没吃醋?”御少暄眯起眼睛,有些不正经地调侃,“那怎么这么酸?” 赵月玑拿起一块山楂糕塞他嘴里。 “酸?是山楂糕的味道吧。” 御少暄笑着,眼神又看向桌子上的银盏,春信上前收起来,脸上带着笑容“全都吃光了。” 赵月玑也勾起唇角“是啊,没想到男子也这么喜欢甜食呢。” 御少暄眉头一挑,神色更加不自然“男子?方才谁来过了?” 赵月玑张了张嘴,突然眼珠子转了转,她手托腮,坏笑道“怎么,你吃醋了?” 她本来想噎御少暄一下,没想到御少暄倾身,眼神深沉“是啊,所以,刚才谁来过了?” “……”这下反倒是赵月玑被噎住了,春信掩唇一笑,开口道“爱吃甜食的是咱们少奶奶的亲弟弟赵大将军,少爷不必吃醋。” 闻言,御少暄神色缓和“赵将军来过了?” 月玑轻声应答。 御少暄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夜晚,御少暄同小淮王在凉亭饮酒,御少暄本想试探他,没想到小淮王当真只是一个闲散纨绔,无心朝政,对淮王的事也知之甚少。 御少暄看着举杯对月的容谙,修长的手执着酒杯,掩去了眼底的几抹晦暗。 他若当真这般单纯倒也是好事,日后不管查出什么,只要小淮王的手上干净,他就可保他与赵芙妤脱身。 “明月不解意,人情反覆间……”容谙饮了口酒,嘴里喃喃自语。 御少暄缓缓抬眸,月光通过窗棂,照在他如绸缎般的黑发上,他的面容俊美好看得不真实。 “小淮王大婚在即,怎会吟诵感叹人性凉薄的诗句?” 容谙苦笑一声,身子跟着杯中酒一起晃荡“凉薄?世间常态罢了,有的人,看似尊贵无比,实则,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可以弃之不顾……” 御少暄眼神一凛,漫不经心“小淮王说的是谁?难道是……淮王殿下?” “哈哈哈哈!御少爷,本王醉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容谙说完,整个人往前栽倒,酒杯散落一地,小淮王趴在桌面上,嘴里发出鼾声。 御少暄无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小厮提灯上前“御少爷,外面黑,让奴才送您吧。” 御少暄瞥了一眼容谙,接过灯,沉声道“不用了,照顾好你们殿下。” 御少暄转过身,大步离开凉亭。 前往漱雨阁的回廊上,御少暄看到了一抹身影。 长发披散到腰间,身穿浅紫色寝衣,御少暄认得,那是赵月玑的贴身衣物。 “月玑?”御少暄唤了一声,女子的身影一顿,然后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淡紫色的身影穿过回廊,转了个方向,朝柴房走去,御少暄愈发疑惑。 “月玑,你等等我!” 女子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推开柴房的门,走了进去。 惨白的月光映照着锦弦的脸,锦弦走到水缸边,看到了昏迷的杨柔凝。 她身上同样穿着淡紫色寝衣。 第97章 迷香 床上的顾景元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柔凝,柔凝在哪儿……” 赵熙兰将烟头递给他,顾景元吸了一口,渐渐平静下去,赵熙兰的眼神像冰一样没有温度。 御少暄走进柴房,视线一片昏暗,借着月光,他看到了蜷缩在水缸边的淡紫色身影。 他有些焦急地走过去,抓住那人的肩膀“月玑……” 身后传来脚步声,御少暄敏锐地回头,却被吹了一脸的粉末,御少暄一愣,缓缓坐到了地上,垂下头。 锦弦看着他,冷哼一声,掏出一盒迷香点燃,然后转身将柴房的门栓别上,翻窗离开了。 漱雨阁,赵月玑望着门外浓浓的夜色,春信上前道“少爷说了,今晚要与小淮王畅饮,也许是因为醉了,宿在小淮王那儿了吧?少奶奶还是早些歇息吧。” 赵月玑沉默半晌,站起身,走进了里屋。 不知过了多久,御少暄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他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浑身燥热无比。 一双冰凉的,水蛇般的手臂缠了上来,朦朦胧胧间,御少暄看到了他熟悉的面容。 “月玑?” 锦弦打开房间的门,一阵风吹开幔帐,赵熙兰探出头来,她披了一件衣服下床,走到锦弦身边。 “如何?” 锦弦微笑着点了点头,赵熙兰松了一口气。 锦弦轻哼一声“也没那么难,御少爷竟然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赵熙兰看着她“那是因为,鱼饵是赵月玑,他那是关心则乱。” 锦弦嘟囔道“也是,御少爷以为奴婢是五少奶奶,一时间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赵熙兰沉默了半晌,缓缓抬起头“过了今晚,我就再也不用担心杨柔凝的威胁了,列祖列宗,还请你们保佑熙兰……” 赵熙兰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柴房里,香气越来越浓烈,女子缓缓解开衣带,御少暄揉了揉眼睛,眼前人的面容逐渐清晰。 她不是赵月玑,在御少暄面前的,是一张晕染着欲望,却又清纯柔弱的脸。 御少暄推开她,撑着水缸边缘站起身,杨柔凝爬了几步搂住他的腰。 她抬起头,樱唇轻启,流溢出颤抖的嘤咛。 “求您……公子,求您给奴家……” 御少暄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他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他转过身,却感觉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该死的,他竟然着了道,御少暄十分懊恼,杨柔凝凑了上来,御少暄再次推开她,站起身,从袖里抽出一把短刃。 寒光一闪,地上点点腥红,御少暄捂着鲜血淋漓的左手,走到柴房门口。 看到门上落着栓,御少暄眼神一冷,他沉吟半晌,没有开门,而是从窗户离开了。 南厢房,床上的擒云睁开眼睛,他迅速拿起枕头边上的剑,坐起身。 “谁?!” 御少暄坐在桌边,俊美的面容在月光下更显冷清,擒云看到他满手鲜血。 “少爷?您的手怎么了?” 擒云翻身下床,翻出药物为御少暄包扎,御少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述给擒云。 擒云瞪大了眼睛“什么?究竟是什么人要陷害少爷?” 御少暄眼神冷淡“明天早上就知道了。” 擒云愣了愣,露出了然的笑容。 第二天清晨,发现御少暄一夜未归的赵月玑带着春信柳溪去找小淮王。 容谙正在鸣凤阁陪赵芙妤用早膳,听了赵月玑的话,容谙皱起眉。 “你是说,御少爷一夜没有回房?可是仆从告诉我,昨晚我喝醉后,御少爷就一个人离开了凉亭。” “什么……”赵月玑身子不稳,捂住了肚子,赵芙妤急忙起身,走到她面前。 “长姐,你别担心,姐夫不会出事的,殿下……” 赵芙妤看向容谙,容谙一震,正色道“五少奶奶,你放宽心,本王会动用所有的侍卫,一定能找到五少爷。” 侍卫们在清平府里寻找,赵月玑在鸣凤阁等待,不一会儿,赵宰相走进了鸣凤阁。 赵熙兰挽着他,身后跟着顾景元、御少凌和林若昭。 赵月玑皱起眉“父亲,怎么大家都来了?” 赵宰相神情焦急“刚才小淮王殿下的婢女来通报,少暄出事了?” 赵月玑安慰他“小淮王已经派人去寻找了,少暄身手不凡,又有擒云保护,不会有事的……” 她低垂着眉眼,喃喃自语“不会有事的……” 御少凌泰然自若,甚至带了些看好戏的表情,仿佛失踪的并不是他的手足血亲。 突然,锦弦从外面跑了进来,她神色慌张,东张西望,撞到了赵宰相身上。 锦弦慌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宰相恕罪!” 赵熙兰扶着赵宰相,斥责道“大胆奴婢!锦弦,你伺候本夫人多年,为人稳妥,从未像今日这般横冲直撞,到底出了什么事?” 锦弦跪在地上,眼神躲闪地看着赵熙兰和赵月玑,结结巴巴地说“奴,奴婢看到,奴婢看到……” 赵月玑皱起眉,心里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赵熙兰厉声道“何以吞吞吐吐?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锦弦咽了口唾沫,道“奴婢经过柴房时,看到门口有一盏燃尽了的灯笼,奴婢好奇上前查看,却发现柴房的门从里面上了栓,奴婢从门缝里面望去,竟然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 锦弦咬了咬牙,大声道“奴婢看见,御五少爷和杨姑娘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 此言一出,赵月玑的脸色变了,顾景元握紧拳头,眼神阴沉“你说的杨姑娘,可是柔凝?” 锦弦低着头“正是。” “这不可能!”顾景元脸色铁青,“柔凝是我的女人,怎么可能和御少爷……” 锦弦的声音尖厉“奴婢看得一清二楚,若有妄言,奴婢愿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 赵月玑冷冷开口“死后之事有谁能知?你若没说谎,何必以虚妄起誓?” 锦弦眼珠子转了转,没说话。 赵熙兰开口道“夫君,妾身注意到,杨姑娘总是偷眼瞧御少爷,妾身觉得,杨姑娘对御少爷应该怀有爱慕之情。” 第98章 连你姐姐也想陷害 顾景元的眼神阴狠无比,他咬着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御少暄,又是你……” 御少凌嗤笑了一声“真没想到我这五弟平日里不声不响,还是个风流之人呢,才刚娶妻,就要纳妾了?” 赵宰相眉头一皱,道“口说无凭,若你说的是真话,就带我们去看看吧。” 御少凌道“都这个时辰了,而且外面到处都是寻找五弟的侍卫,怕是五弟早就惊醒,逃离柴房了吧?” 锦弦抬起头“请大少爷放心,奴婢知道事态严重,已经将柴房从外面上锁。” 赵月玑眼神一凛“你倒是思虑周全。” 赵熙兰看着她,一双眸子深不见底“熙兰知道,长姐不愿意接受,但是眼见为实,还是去看一看吧。” 赵月玑没有说话,一行人走出鸣凤阁,赵芙妤眼神忧虑,小声说“长姐,我相信,姐夫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赵月玑秀眉蹙起“事有蹊跷,小淮王殿下,是你派婢女去通知我父亲的吗?” 容谙愣了愣,摇头“我并没有吩咐过下人。” 赵月玑眼神锐利“没有主子吩咐,那婢女怎会如此大胆惊扰宰相?” 赵芙妤瞪大了眼睛“殿下,婢女有问题!” 容谙眼神凝重,他压低了声音“本王马上去查。”容谙转过身,赵月玑吩咐春信“你跟着去。” “是!”春信转身小跑跟上,赵芙妤握住了赵月玑的手,赵月玑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 一行人来到柴房,门上坠着一道重重的锁,锦弦掏出钥匙打开,推了推门,果然从里面栓着。 顾景元脸色极其难看,他冲过去,猛地一脚踹开门,柴房里躺着一个女子,穿着淡紫色的寝衣。 “柔凝?”顾景元急忙跑过去,抱起杨柔凝,赵宰相走进柴房,四下张望,他看向锦弦,眼神凌厉。 “你不是说看到御少爷和杨姑娘在一起吗?御少爷呢?” “这,这……”锦弦左顾右盼,眼神有些疑惑和恐慌,赵熙兰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赵月玑站在门口,启唇“这柴房门关上后,几乎没有缝隙,就算透过锁眼,也只能瞧见门口方寸,而杨姑娘倒在水缸旁边,你怎么可能从柴门外边,看到她的位置呢?” “奴婢,奴婢……”锦弦一时间手足无措,她求助地望向赵熙兰,这时,少年清朗好听的声音响起。 “因为她在说谎。” 众人转过头,擒云和御少暄走了过来,擒云的手里拿着一件寝衣,锦弦的脸色瞬间煞白。 擒云走到锦弦面前,看着她“这件衣服,是在锦弦姑娘的房中找到的。” 柳溪惊呼“这件寝衣,和咱们少奶奶的一模一样!” 众人疑惑不已,赵宰相皱起眉,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少暄往前一步,长睫低垂,眼下投着一片暗影。 “昨晚,我和小淮王饮完酒,独自回漱雨阁时,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她穿着与月玑一模一样的紫色寝衣,我以为她就是月玑,于是跟了上去,如今看来,昨晚我遇见的,是身穿紫色寝衣的锦弦吧。” 锦弦的身子颤抖起来,赵宰相眯起眼睛“锦弦为什么要这么做?” 御少暄继续说“为了把我引到柴房,进入柴房后,她对我下药,还把我和杨姑娘反锁在了柴房中。” 御少暄拿出一个盒子,说道“这里面的东西,我已经找清平府的御医检查过,证实是可令男女动情的迷香,若不是我昨晚用随身携带的短刃划破手掌,我怕是不能轻易脱身。” 御少暄举起缠着绷布的手,赵月玑倒吸一口凉气。 “我想知道,是何人陷害,于是没有取下门栓,而是从窗户离开,就是为了引你出现。” 锦弦跪在地上,拼命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是真的看到御少爷和杨姑娘苟且……” “你还在说谎!”容谙的声音响起,春信跑到赵月玑身边,朝她点了点头。 容谙身后的侍卫抓着一个婢女,赵熙兰踉跄了一下,眼底流露出惊慌的神色。 侍卫松开手,婢女跪倒在地,容谙说道“她是伺候本王的婢女玉允,她刚刚承认,收了锦弦的银子和首饰,将御少爷的行踪告知给她,也是锦弦让她大张旗鼓地通知赵宰相,让所有人都知道。” 容谙掏出一袋银两和玉镯,扔在地上,赵熙兰呼吸一窒,咬紧了牙。 顾景元恶狠狠地瞪着她“这不是你的陪嫁玉镯吗?怎么会在小淮王的婢女手里?” 赵宰相也狐疑地看向赵熙兰。 顾景元怀里的杨柔凝呜咽一声,悠悠转醒。 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她蜷缩着身子,眼睛里满是泪水。 “景元,少夫人想要害我!昨晚,少夫人给奴家倒了一杯茶,奴家喝完后就失去了意识,等醒来时,奴家和御少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幸好御少爷对少奶奶忠贞不二,刺破手掌,不然,奴家,奴家就真的不活了!” 杨柔凝扑到顾景元怀里大哭起来,顾景元安抚着她。 赵月玑看着赵熙兰,眼神坚决,语气沉静“你怕顾少主纳杨姑娘为侍妾,于是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想让少暄和杨姑娘在迷香作用下行苟且之事,你再带人抓奸,如此一来,众目睽睽,杨姑娘也再也不可能进顾府了。” 杨柔凝抽泣着“少夫人的心思也太歹毒了,奴家一心想要留在景元身边,少夫人却想要害死奴家,早知如此,奴家还不如和父母一同去了,哪至于今日受这番屈辱……” 顾景元看着赵熙兰,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你这毒妇!” “妾身,妾身……”赵熙兰转身看向赵宰相,想向自己的父亲求助,却看到赵宰相站在离她较远的地方,满脸失望。 “父亲……” 赵宰相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连你的姐姐都想害?” 一句话,赵熙兰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第99章 护住自己 赵熙兰想起了小的时候,自己再喜欢的东西,只要长姐看上了眼,父亲就会毫不犹豫地给她。 在父亲的怀里肆意撒娇的,从来都只有赵月玑,而她只能躲在柱子后面看着,羡慕着。 幻想有朝一日,她也能是父亲宠爱的孩子,赵家最尊贵的小姐。 赵熙兰苦笑了一下,声音低颤“是啊,在您心中,我哪比得上长姐呢?” 顾景元的声音响起“我要休了你,你马上滚出顾家,再也别让我看见你!” 赵熙兰脸色苍白,锦弦爬了过来,拉住顾景元的裤腿,哀求道“不要啊少主,一切都是我做的,与少夫人无关!您要罚就罚我吧!” 顾景元踢开她“滚!你算什么东西!” 锦弦趴在地上颤抖,杨柔凝扬起了得意的笑容,赵月玑冷眼看着一切,不发一言。 赵熙兰咬了咬牙,她上前一步,直视着顾景元的双眼。 “夫君,你真要休了妾身?我们成婚还不到半年,你就要休妻,若是顾城主知道了……” 顾景元的眉头皱了一下。 赵熙兰继续说“妾身犯了错,夫君想怎么责罚都可以,但妾身再怎么说,也是赵家的二小姐,若是让城主知道,你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休了妾身,只怕会心生不悦啊!” 顾景元的脸上浮现出犹豫挣扎的神情,赵月玑冷笑一声,她知道,顾景元不会为了杨柔凝休妻。 如果真的休了赵熙兰,他连一个身为高门贵女的正妻都没有了,杨柔凝的家世顾城主是看不上的。 顾景元不会放弃父亲在朝堂上的势力,他需要赵家为他撑腰。 果然,顾景元低下头,安慰杨柔凝“柔凝,所幸无事,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还是早点回房歇息吧。” 杨柔凝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但瞧见顾景元的脸色,也只得不甘心地闭嘴。 顾景元望着跪在地上的锦弦,冷哼一声,搂着杨柔凝离开了。 赵熙兰松了一口气,差点站立不稳,锦弦急忙起身扶住她,赵熙兰面对赵宰相,欠身行礼“父亲,熙兰告退了。” 赵宰相没有看她一眼,赵熙兰转过身,迈了几步,只听赵宰相沉声叹气“真是冤孽啊……” 赵熙兰身子一颤,闭上了双眸。 回到漱雨阁,赵月玑检查着御少暄手上的伤,擒云急忙说“少奶奶,不必担心,少爷是皮外伤..……” 御少暄瞥了他一眼,擒云识趣地闭嘴,御少暄扬起下巴“好疼。” 赵月玑瞪着他“现在知道疼了?当时怎么下得去手?” “当时,我只想着一定要保持理智,离开柴房,我不会碰其他人。” 赵月玑低下头,轻轻吹着气,御少暄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如同最妙的工笔,描摹在白雪一般的瓷玉肌肤上。 御少暄抬起另一只手,顺着赵月玑的眉心轻轻往鼻尖描摹,赵月玑身子一颤,缓缓抬起头。 她一双眸子里盈满了晶莹的水光。 “你今日真好看。”御少暄说。 赵月玑昂起小脸“我哪日不好看?” “好看。”御少暄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温柔的笑意,“从初见到现在,一直都好看。” 赵月玑脸一红,低下头去“油嘴滑舌。” 擒云扭过头,露出一脸没眼看的表情,春信柳溪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赵月玑看着御少暄的手,喃喃道“昨晚你既然已经离开了柴房,为何不回漱雨阁?” “我受了伤,怕吓着你,而且……如果行踪暴露,就引不出锦弦了。” “你故意设局,为何不提前知会我?” 御少暄愣住了,他喃喃道“我想着,不要让你为这样的事忧心。” “你觉得你可以护住我。”赵月玑抬起头,双眸像星辰一样明亮,“但是,我也能护住我自己,这次,是我提醒小淮王查玉允。” 御少暄看着她,勾起唇角“我明白,你有多聪慧多有本事,我都知道,只是……” 赵月玑握紧御少暄的手“所以,很多事情,你可以告知我。” 御少暄眸子里的光震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嘴角扬起弧度“我知道了。” 赵月玑笑了起来,低下头说“伤口不深,应该很快就会长好,但是你要注意,别沾水,饮食要清淡。” “好,我都听你的。” 容谙和赵芙妤走进鸣凤阁,容谙吩咐丫鬟“去给三小姐泡一杯暗香茶。” “奴婢遵命。” 容谙转过身,赵芙妤问他“殿下打算如何处置玉允?” 容谙冷哼一声,道“吃里扒外的人,本王断不会留,打一顿赶出府吧。” 看到赵芙妤沉默不语,容谙伸出手,却又犹豫了片刻,缓缓放下。 “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方才的场面吓着了?” 赵芙妤愣了一下,抬眸道“殿下,我没有被吓着,只是有些惊讶,二姐平日里温婉纯良,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容谙回答道“是啊,许多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人心莫测。” 婢女端来了暗香茶,赵芙妤坐下,喝了一口,说“不过,我倒觉得,长姐变了许多。” 容谙坐到她身边,斟酌道“传闻中赵家大小姐刁蛮跋扈,在府中横行霸道,她可曾欺负你?” 赵芙妤看着茶盏中浮沉的腊梅,轻轻摇头“我刚从淮州被接回赵府时,三位姨娘瞧不起我,长姐知道后,发了好大的脾气,让父亲惩罚她们,也因此,得了个蛮横无理,不敬庶母的名声。” 容谙挑了挑眉,神情有些惊讶。 “我性子安静,不怎么与府内人来往,与长姐的关系也不亲密,但我觉得,长姐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坏,长姐性情直率灿烂,她的本性是善良的。” “那你说她变了……” “是啊。”赵芙妤微微一笑,“方才的场面如此混乱,长姐还能冷静觉察出玉允不对劲,若是我,面对二姐的精心布局,恐怕早就乱了心神,长姐她,却能保护自己和身边人……” 第100章 眼熟之人 赵芙妤的眼神晦暗“长姐她多了几分勇气和担当,反而是我,这么多年毫无长进,遇到什么事情都只想要逃避……” 就连婚姻,也是为了离开卞幽城,就这样交付自己的一生。 赵芙妤苦笑一声“殿下也很瞧不上,这样懦弱的我吧?殿下为何要向我提亲呢?” 容谙身子一震,他往前一步,握住了赵芙妤的手。 “不是这样的,我……” 赵芙妤瞪大了眼睛,看着容谙美丽的脸,他好看的桃花眼里似乎翻涌着无数情绪。 “我……”容谙张了张嘴,侍卫走了进来,道“殿下,玉允已经被逐出清平府了。” 容谙愣了愣,沉声道“我知道了。” 赵芙妤收回手,缓缓低下头。 用完午膳,赵月玑摸着肚子,打了个呵欠“这几日不知为何,总觉得身子沉,怎么也睡不够。” 御少暄皱起眉,有些担忧“要不要找大夫来瞧瞧?” 春信说道“女子孕期容易疲惫是正常的事,少爷不用担心。” 赵月玑站起身,御少暄扶着她走进里屋,赵月玑换上寝衣,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御少暄替她盖好被子,轻吻了一下女子的额头,起身,走出了里屋。 “好好服侍少奶奶睡觉,等她醒了,记得服用安胎药。” “是,少爷。” 御少暄走出漱雨阁,擒云跟了上来,他压低了声音说“少爷,赵将军说,少奶奶在向他旁敲侧听打听我们的事。” 御少暄沉吟半晌,缓缓启唇“转告赵将军,日后若少奶奶问起,不必对她隐瞒。” 擒云一怔,露出惊讶的表情“少爷……” 御少暄往前走去,擒云望着他的背影,他依旧穿着玄色锦袍,长身玉立,在如银币般刷刷摇晃的银杏叶儿下,竟多了几分温度。 御少凌回到房中,坐到蒲团上,抬手捂住额头,嘶了一声。 林若昭端了一杯杏仁茶给他,眼神担忧“夫君又头疼了?” “是啊。”御少凌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夫君头疾越来越严重了,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无妨。”御少凌沉声道,“我这是老毛病了,大夫都说,是幼年时受了风寒,余毒未清所致,今日特别疼痛,恐怕是因为看了一出好戏吧。” 林若昭坐到他身边,轻柔地为他按摩太阳穴“刚才,妾身真为五少爷和少奶奶捏把汗呢,幸好,他们没有被奸计所误。” “幸好?”御少凌微微掀开眼皮,冷哼一声,“我倒觉得,五弟果然没有表面上简单,他用刀割手掌的狠劲,布局让顾少夫人露出马脚的冷静缜密,此人深不可测啊……” 林若昭犹豫了半晌,开口道“夫君,其实你已经是父亲最疼爱的嫡子,少主之位非你莫属,又何必对五少爷处处戒备呢?” 御少凌眉头一皱,声音也没有温度“你为何帮他说话?” “妾身没有帮他说话,只是,父亲一直希望家中安宁,兄友弟恭,夫君若是一直和五少爷作对,只怕长久以往,会惹父亲生气……” 御少凌有些扫兴,歪了歪头,说“若昭,我真的不明白你,你平日事事顺从,但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根本不懂我。” 林若昭似乎被他的话刺痛了,她轻声说“若昭没有别的奢求,若昭只希望和夫君相敬如宾,过平淡温馨的日子。” “平淡温馨?”御少凌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我出生在御家,我是御家的嫡长子,如果不能谋得那城主之位,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夫君……” “我累了,想歇息一会儿,你去侧房吧。” 林若昭看着他,瑞凤眼里流转着水光,她站起身,走出房,一旁立着的红袖上前关门。 林若昭眼含泪光地看着缓缓关上的木门,御少凌坐在蒲团上,没有看她一眼。 离大婚还有一日,赵月玑在鸣凤阁陪赵芙妤试妆。 婢女扶着赵芙妤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赵芙妤一身红玉,墨发盘成凤髻,装饰着金凤冠。 绝美出尘的面容,眉如柳叶,肤色像是山尖最干净的白雪,嘴唇勾勒得饱满殷红,一双眸子至清至纯。 赵月玑急忙起身,走过去,轻轻抚摸她的面颊“真美,我们芙妤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赵芙妤低下头,羞怯一笑。 赵月玑拿出一条手帕,递给她“这是我特意为你缝制的,还有这个。” 赵月玑侧身,春信呈上一个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根金镶宝石凤簪。 “新婚之夜,夫君为你把发盘上,日后在人前就再不散发。” 赵芙妤接下,微微欠身,她抬起头,明目善睐。 “多谢长姐。” 这时,容谙身边的婢女燕秋走进来,躬身道“三小姐,小淮王殿下派人送来一幅碧水屏风。” 赵芙妤颔首“你替我多谢殿下。” 两个侍卫将屏风搬进来,赵月玑首先注意到了左边的黑衣侍卫,他就是那个,自己觉得眼熟的人。 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呢?赵月玑蹙眉,陷入了思索。 “这屏风可真独特。”赵芙妤的声音让赵月玑回过神,她注意到碧水屏风。 那是一块上好的青绿色绸缎,上面没有任何图案。 燕秋微微一笑“三小姐莫急,您还没发现这屏风真正的特别之处呢。” 侍卫将屏风换了一个方向,赵月玑和赵芙妤正疑惑,婢女打开窗。 阳光透进来,映照在屏风上,白色的暗纹显现出来,光泽流动,整幅屏风犹如一潭波光粼粼的碧水湖泊。 赵芙妤的双眸亮了起来,燕秋笑着说“殿下说三小姐不喜俗物,所以特意挑选了这碧水屏风,让三小姐在房内,也能感受到湖风拂面,碧波荡漾的美景。” 赵芙妤喃喃道“这般巧思,千金都难换。” 赵月玑也笑着赞同“是啊,小淮王对三妹果然有心。” 这时,她看到了站在屏风后面的侍卫,她心头一震,她想起来了,她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那日卞幽城密林,她和御少暄被人追杀,在湖水中躲藏时,她抬起头,水面上倒映的,赫然就是眼前侍卫的脸! 赵月玑握紧拳头,微微颤抖,那日的杀手,是小淮王的人? 第101章 知道些什么 赵芙妤吩咐身边的婢女给燕秋和侍卫赏钱,两个侍卫收下后退下,燕秋也行礼告退,赵月玑叫住了她。 燕秋疑惑地看着她“五少奶奶有什么事吩咐奴婢?” 赵月玑神色自若,问道“方才两位侍卫瞧着有些面熟,我似乎在妄执城见过。” 燕秋回答“杨侍卫和辜侍卫都是淮王殿下的人,小殿下大婚在即,他们被淮王殿下派来驻守,他们从未去过妄执城,五少奶奶怕是认错了吧。” 赵月玑笑了笑“也许吧。” 燕秋行礼告退,赵芙妤看向赵月玑,赵月玑的眼神深沉无比。 告别了赵芙妤,回到漱雨阁,赵月玑坐下,思索起来。 当时追杀御少暄的是淮王的人,她知道前世淮王叛变,可是那都是御少暄登基称帝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御少暄,不过是一个妄执城的五少爷,怎么会值得他派人去追杀呢? 除非……淮王已经开始怀疑御少暄的身份,难道说,他与前太子一案有关系? 赵月玑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本想着,未来找到机会,可以改变淮王谋反的结局。 但如果,淮王本身就是陷害前太子的人呢?那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左右淮王的命运了。 御少暄要称帝,就会查清楚前太子的冤案,而淮王注定会走向死局。 那芙妤怎么办?赵月玑越想越心惊,柳溪倒了一杯茶,唤了她一声“少奶奶,少奶奶?” 赵月玑回过神,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她的手有些颤抖,春信察觉到了,关切问道“少奶奶,你没事吧?少奶奶?” 赵月玑回过神来,她沉吟半晌,问道“柳溪,你看到擒云了吗?” 清平府,南厢房院落的常青树长得很高大,擒云和赵玄羽坐在树上。 擒云拿起一片叶子,吹了一段悦耳的旋律,赵玄羽学着他的样子,只可惜吹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 擒云忍俊不禁“看来赵将军在音律上实在没有天赋啊。” 赵玄羽扔掉叶子,抬起下巴,不满道“就跟你在雕刻上毫无天赋一样吗?你送我的那只是小狗还是小猫?我真是看不出来。” 第102章 后尘 可是擒云知道,少奶奶是不会相信的。 赵月玑放下茶杯,问道“擒云,你和招摇姑娘是去凛州调查前太子惠的案子?” 擒云心底大受震动,他不敢相信,少奶奶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赵玄羽看向擒云,擒云点点头,神色凝重“是。” 赵月玑眼神一凛“追杀你们的人,你对他们的身份有头绪吗?” “没有,不过……少爷在卞幽城时也曾遭人追杀,属下怀疑,是同一批人。” 赵月玑眼底的光芒颤了颤,是淮王派来的人?如此针对御少暄,看来淮王与前太子被陷害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不行,她不能让芙妤嫁给小淮王。 赵月玑握紧茶杯,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了,擒云,你先回去吧,今日我们谈话,不要让少爷知道。” “是!”擒云往门口走了几步,回头看了赵玄羽一眼,赵玄羽心领神会,急忙跟上去“长姐,那我也告退了。” 赵月玑抿了口茶,沉声道“你给我站住。” 赵玄羽脚步停在半空中,他朝擒云露出求救的表情,擒云耸了耸肩,扭头跑出了漱雨阁。 赵玄羽啧了一声,没义气…… 赵月玑弯曲手指,叩了一下桌面,赵玄羽咽了口唾沫,乖乖走过去坐下。 他不敢看赵月玑的眼睛,不知为何,他年幼离家,和赵月玑的记忆也不过是儿时一起玩闹。 他戍守边塞,征战沙场多年,面对最凶狠的贺兰军,他也没眨过眼,但是此刻,面无表情的赵月玑却让他小腿肚子都发软了。 赵玄羽,她是你姐姐,怕什么?别这么没出息!赵小将军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赵月玑的声音响起“玄羽。” 赵玄羽立刻抬头,脸上堆满讨好的笑“长姐有何吩咐,您坐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吧?弟弟给您按按肩膀。” “行了,你坐下。”赵月玑说,“我好好坐着,有什么累的?” “也是……”赵玄羽嬉皮笑脸。 赵月玑看着他,眼神无比认真“玄羽,你也知道父亲和御少暄的关系,对吗?” 赵玄羽愣了愣,缓缓点头。 “我知道,你是习武之人,对纷繁复杂的权谋毫无兴趣,但是长姐请你,不管未来遭遇何等变故,也一定要保护好父亲,祖奶奶以及芙妤,你明白吗?” 赵玄羽看着她,神色逐渐认真。 “长姐,玄羽必定全力以赴。” 赵月玑松了一口气,缓缓低下头,赵玄羽沉吟半晌,终究还是开口道“那你呢,长姐?” 赵月玑的心头一震。 “如果日后风云变幻,又有谁能护你周全?”赵玄羽的语气关切而担忧,赵月玑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她没有再说话。 傍晚时分,御少暄走进漱雨阁,看着空荡荡的里屋,他皱起眉,询问一旁的丫鬟“少奶奶呢?” 丫鬟欠身,回答“少奶奶午膳用得多了些,春信姑娘和柳溪姑娘陪着她去花园散步消食了。” “现在还没回来?” “是,少爷可要先用晚膳?” 御少暄眉眼一沉,薄唇微启“不用了,我等她。” “是。” 御少暄回过身,看着心不在焉的擒云“你今天下午跑哪里去了?” 擒云愣了愣,摸了摸脸颊,有些心虚:“属下……属下和赵将军一起去比剑了。” 御少暄眉头微挑,漂亮冷峻的丹凤眼半眯着,似乎在探究他话里的真实性,他淡淡吐出一句“是吗?” 擒云急忙抱拳“属下绝不敢欺瞒少爷!” 御少暄看了他许久,目光深邃冷峻。 “我随口一问,你不必如此认真。” 擒云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默默低下头去。 清平府东边,旭风阁,赵宰相正在看书,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打破了阁内安静。 赵宰相有些不悦,合上书卷道“本相不是说过,今日不用晚膳,为何还来打扰?” 旭风阁里安静了片刻,随即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父亲,是我。” 赵宰相转过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月儿?你怎么来了?” 赵月玑走到他面前,黑如点漆的美目里,似乎酝酿着无限情绪,她行礼,颔首道“女儿想请父亲考虑清楚,三妹不可以嫁给小淮王。” 赵宰相怔了一下,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月儿,你在说什么?明日就是芙妤和小淮王大婚,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赵月玑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决“因为,小淮王的父亲淮王殿下,与前太子一案有关。” 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在赵宰相的耳畔炸开,他探头小心看了看门外,然后将赵月玑拉到屏风后面,声音颤抖:“月儿,你,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前太子的事情?” 赵月玑缓缓跪下,神色凝重“您与夫君私密会面时,女儿暗中探听了你们的谈话。” 闻言,赵宰相脸上浮现出愠怒“月儿,你,你糊涂啊!那些事情,你本就不该牵扯进来,你……你连御少爷的身份也知道了?” 赵月玑咬了咬唇,低下头,赵宰相长叹一口气,他搀起赵月玑,语气有些焦急“你知不知道,我瞒着你,是为了保护你?” 赵月玑的眼神坚定不移“女儿明白,女儿也知道,父亲和夫君所谋之事是何等艰难危险,女儿已经入局,但是,女儿不希望芙妤步我后尘。” 赵宰相沉吟半晌,低声问道“你为何怀疑淮王?” 赵月玑说“女儿和御少暄曾在卞幽城密林遭遇伏击,那日的杀手,就是淮王身边的人。” 赵宰相身子一颤,他捋了捋长须,口中低语“果然,不出我所料,其实,为父与御少爷,也早就怀疑淮王了。”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她急切地说“既然如此,父亲更不能让芙妤嫁给小淮王!” 赵宰相背手,转过身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淮王对御少爷也起了疑心,甚至在蹴鞠比赛上试探,若此时解除芙妤和小淮王的婚约,只怕会打草惊蛇,让芙妤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第103章 死过一次了 赵月玑不肯放弃,她往前一步“难道就这样纵容?若日后御少暄查明,淮王就是幕后元凶,他会如何对待小淮王和芙妤?” 赵宰相目光深沉“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赵月玑愣了愣“为什么?” 赵宰相转过身,注视着她“御少爷对淮王起了疑心后,曾来找过我,我本以为,他是想逼着我表忠心,没想到,他来请我安心,不管淮王做过什么事情,他都会确保芙妤的安全。” 赵月玑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讶“御少暄为何会许出这样的承诺?”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赵月玑知道,御少暄说得出,哪怕豁出性命也会做到,只是,他那样心思深沉,杀伐果断的人,为何要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隐患? 赵宰相看着赵月玑,过了许久才开口“他是为了你。” 赵月玑的心头震动,仿佛被一股力量击中,难以平静。 “御少爷说,如果芙妤因此事受到牵连,你会恨他。” 赵月玑缓缓垂下眸,纤长的睫毛投下鸦影一片,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赵宰相抬起手,轻抚她的面颊,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和愧疚“月儿,父亲只想让你度过安稳的一生,没想到,还是将你牵扯进了波谲云诡的斗争中,当真是造化弄人。” 赵月玑轻轻抬起眼眸,凝望着赵宰相的面容,开口道“父亲,您已经身处高位,受人景仰,但您还是走上了这条荆棘丛生的道路,是为何?” 赵宰相顿了顿,沧桑的眸子里似清泉一般,涌起一股坚定,他沉声道“当今容朝,陛下被宦官谗言蛊惑,不思朝政,只追求长生之道,太子奢靡,皇子间勾心斗角,无人在乎百姓,无人关心天下民生!” 赵月玑默默注视着他,赵宰相握紧了拳头。 “我赵家世代忠良,但绝不愚忠,我只侍明君,前太子惠德行高尚,由他的太傅悉心教导出的御少爷,才是天下贤主的不二之选。” 赵月玑昂首,往前迈了一步,她说“月儿身为赵家的女儿,也同样肩负着家族的使命和荣耀,并不是只有弟弟可以征战沙场,实现抱负,月儿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赵家。” 赵宰相看着她,眼底流露出讶异的神色,过了许久,那惊讶渐渐转变为欣慰,他笑了。 “月儿,你变了。” 赵月玑的眼神悠远,声音很轻“父亲就当月儿已经死过一次了吧,现在的我想重新开始,我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任性。” 赵宰相抬起头,轻轻抚摸赵月玑丝绸般的长发,眼睛里有怜爱和疼惜。 “是啊,我的月儿长大了,不过父亲多希望,你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天真快乐,永远都在我的羽翼庇护之下,不过……现在你的身边有御少爷,我也可以放心了。” 赵月玑愣住了,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御少暄俊朗的面容,她低下头去,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走出旭风阁,春信柳溪迎了上来,春信给她披上一件金锻披风。 “少奶奶,起风了。” 赵月玑抬起头,看着蓝天下簌簌抖动的叶子,拢了拢衣服“走吧,咱们回去。” 踏着薄暮走进漱雨阁,赵月玑看到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菜肴。 柳溪神态欣喜“青豆虾仁、蟹粉狮子头、炙羊排……都是少奶奶钟爱的菜肴。” 赵月玑环顾四周,疑惑地问旁边立着的婢女“五少爷呢?” 婢女莞尔,一阵脚步声响起,赵月玑回过头,看到御少暄走了进来。 他一身玄色长袍,神情从容,手里端着一碗飘香四溢的鱼粥。 赵月玑疑惑“这是……” 御少暄把瓷碗放到桌上,道“新鲜打捞上来的鲤鱼,你前几日不是念叨说想吃鱼羹吗?” 赵月玑看着满桌子菜肴,反应过来“难道,这些菜都是你亲手烹制的?” 婢女急忙接嘴“是啊,少奶奶,少爷等您回来,听到厨房说从市集采买了新鲜的鲤鱼,马上就说要亲自下厨呢。” 赵月玑看着他左手的绷布,皱起眉“你的伤还没好呢。” “不碍事。”御少暄拿起勺子,递到赵月玑嘴边,“你尝尝。” 赵月玑坐下,微微张开嘴吃了一口,她拿起手帕轻擦嘴唇,圆润的杏仁眼里盈满了光芒。 “鲜嫩爽口,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比我好多了。”赵月玑嘟囔着,又吃了一口鱼羹。 御少暄看她的样子,勾起唇角,眸子里漾起几分暖意。 “别光吃肉,多吃点菜。”御少暄夹起鲜嫩的青菜放到她碗里,赵月玑啃着羊排,皱起眉“是肚子里的孩子,只喜欢吃肉。” “傻瓜,净知道胡说。”御少眉头一挑,清俊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淡淡笑意。 赵月玑吃了一口青菜,抬眼看他,她想起了父亲说的话。 御少暄都是为了她。 赵玄羽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畔“如果日后风云变幻,又有谁能护你周全?” 赵月玑的双目失神,御少暄没有抬头,声音磁性动听“我好看吗?” 赵月玑急忙低下头,吃了几口鱼羹。 “谁看你了,自恋。” 御少暄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没有说话,仿佛对她刹那的慌乱很是受用。 夜色温柔,赵月玑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照着她不施粉黛,依旧娇艳明丽的面庞。 御少暄站在她身后,用沾满桂花油的梳子替她梳理如瀑青丝。 “以后孩子的头发如果像你就好了。”御少暄垂着眸,说。 赵月玑抬眸笑了一下“你的头发也漂亮。” “我更喜欢你的。”御少暄轻轻撩起一缕,嗅了嗅,镜中他的表情十分温柔。 赵月玑脸颊飞上两抹红云,她低下头,抚摸着小腹,道“这几日我总是做梦,梦到一只在草地上打滚的小老虎,过一会儿又腾云驾雾到天上去了,看来,是个活泼健康的孩子。” “真的?这么能闹腾?”御少暄蹲下身,将耳朵轻轻贴在她的肚子上。 “他在踢我,果然活泼健康。” 两人相视一笑,窗外,一轮饱满的圆月挂在树梢上。 第104章 大婚礼成 擒云坐在树上,拿着叶子,吹着一首小调。 御少凌躺在床上,眉头紧皱,额头上全是汗。 从他微启的唇中,流溢出低沉的呻吟“不要,不要……走开,走开!!” 御少凌惊呼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身边的林若昭也被惊扰,她起身,轻轻擦拭御少凌额头上的汗,柔声询问“夫君,你还好吧?” 御少凌咽了口唾沫,语气低沉呢喃“我梦到五弟脚下踩着金龙,提剑朝我砍过来……” 林若昭急忙安慰他“夫君,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御少凌咬了咬牙,眼神阴沉“不,是预兆,一切都是预兆,这段时间,我愈发觉得,五弟非池中物,终有一日,他会像梦中一样,一飞冲天,将我踩在脚下……” “夫君,是你对五少爷太过顾忌,才会做这样的梦。”林若昭柔声宽慰,“金龙是皇族象征,五少爷和你都是御家的儿子,他怎么可能脚踩金龙呢?” 御少凌的眼神依旧晦暗,他起身下床,披上外衣,林若昭的眉眼晕染一丝焦急。 “夫君,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御少凌的语气冷漠疏离“我发梦魇,怕连累你睡不好,今晚我去侧房睡。” 林若昭咬了咬唇,她的眼眶红了,强压着心底的屈辱和委屈,强撑着端庄娴雅。 “夫君,不碍事的,夜深了,你还是留下吧。” 御少凌穿好了外衣,他俯身,轻吻了一下林若昭的额头。 “你早些歇息吧。” 说完,御少凌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林若昭的手僵直在半空中,她靠在床头,闭上眼叹了口气。 御少凌走进侧房,红袖睡眼朦胧地起身“大少爷,您怎么……啊!” 御少凌扯开红袖的寝衣衣带,露出白玉一样的肌肤,她还有些懵懂,清秀的脸颊攀爬上红霞。 “大少爷,大少奶奶还在主屋,让她听到了,会生气的。” “我不在乎,红袖,今晚,我什么都不要想,你能帮帮我吗?” 红袖的眼里蒙上一层晶莹的水雾,她缓缓点头,语气娇酥入骨。 “奴婢是大少爷的人,奴婢愿意为大少爷做任何事情。” 御少凌扑到床上,幔帐如同海浪翻滚。 次日,小淮王大婚。 赵月玑坐在宾客席上,看着赵芙妤从花轿上下来,举着喜扇,一步一步走向容谙。 容谙穿着大红喜袍,黑发束冠,绝美的眉眼竟显妖冶。 两人牵着红绸,立在淮王面前,缓缓行礼。 赵月玑小声问“大婚之日,怎么没有看见淮王妃?” 一旁的御少暄沉声回答“小淮王很小的时候,淮王妃的母族贪污渎职,淮王大义灭亲,王妃父兄皆问斩,淮王妃也因此郁郁而终。” 赵月玑看着容谙的背影,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夫妻对拜,礼成!” 红烛摇曳,映照着一对新人的倩影,众宾客起身鼓掌,御少暄却看向容谙和赵芙妤身后的淮王。 男人坐在尊位上,眼神阴鸷,他如山的身影笼罩着两人,变成一滩淌在地上的暗红。 婚礼结束,新人入洞房,宾客们也纷纷准备回程。 赵月玑和御少暄送赵宰相上马车,赵宰相看着赵月玑,眼中有浓浓的不舍。 “月儿,怀胎十月是最辛苦的,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赵月玑眼里含着泪“女儿明白,父亲也是,天气寒冷,父亲记得及时添衣,一定要好好保重。” 赵宰相从怀里掏出一枚做工精巧的金镶玉长命锁,放到赵月玑手里。 “这是送给未出世的孩子的,希望他聪明健康,平安喜乐。” “多谢父亲。”赵月玑颔首。 赵宰相看向御少暄,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和深沉“御少爷,是我亲手把掌上明珠托付给你,不管未来发生何种变故,还请你一定要保护好月儿和她腹中的孩子。” 御少暄抬手作揖“请宰相大人放心,少暄一定以命相护。” 赵宰相欣慰地点了点头,转身准备上马车,身后传来赵熙兰急促的声音“父亲!” 赵宰相身体一顿,赵熙兰跑了过来,她身后跟着锦弦。 两人跪下,赵熙兰眸中秋水盈盈“父亲,熙兰知道,您不想再看见熙兰,但是父亲马上就要回府,熙兰虽然也在卞幽城,却嫁作人妇,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承欢膝下,请父亲受熙兰一拜!” 赵熙兰抬手拢袖,深深叩首,赵宰相沉默许久,还是没有看她,弯腰坐进了马车。 “走吧。”赵宰相沉声道,车夫甩了一下牵绳,马车缓缓向前开动。 锦弦扶着赵熙兰起身,赵熙兰白净饱满的额头上沾染了灰尘,锦弦拿着锦帕替她擦拭。 赵月玑看到锦弦的脸颊微肿,唇角还有血迹,她不动声色,身后的柳溪却惊呼起来“这是怎么了?” 锦弦收起帕子,低下头,微微欠身“奴婢胆大包天,企图陷害御少爷和侧夫人,少主命人每日掌奴婢的嘴,以示惩戒。” 赵月玑愣了一下“侧夫人?指的可是……杨姑娘?” 锦弦瞟了赵熙兰一眼,不敢作答,赵熙兰大步走到赵月玑面前,她的大眼睛乌黑,瞬也不瞬,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 “是啊,我与景元成婚还不到半年,他便立了侧夫人,见我这般狼狈模样,长姐心里很高兴吧?” 赵月玑的神情很是冷淡“我没有高兴,亦不会幸灾乐祸,是你费尽心思想要嫁给顾景元,我也曾劝过你,他并非值得托付之人。” 赵熙兰的眼里涌起不甘,她看向御少暄,神情一贯的柔弱哀怨“是啊,是我选错了,少暄,如果我嫁的人是你,你应该会很疼惜爱护我吧?毕竟曾经,你待我那样好,终究是我们有缘无分了。” 她泫然欲泣,样子楚楚可怜,春信柳溪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赵月玑不急不忙,徐徐开口“这条路不是你选的,是你算计来的,秋猎那日,你给我的桂花糕里放了什么东西,你一清二楚。” 赵熙兰身子一震,赵月玑往前一步,毫不相让。 “是你用药让我的守宫砂消失,让旁人以为我失身于御少暄,所有一切都是你亲手促成,又何必砌词后悔?” 第105章 你一定会后悔 赵熙兰的胸口急促起伏,之前,她就从赵月玑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守宫砂的真相。 只是没想到,她会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说出来,令自己难堪。 也许是因为赵月玑的性子变得温和稳重了许多,让她忘了,她是那个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赵月玑。 她根本不屑与她维持表面上的姐妹和谐。 赵熙兰的眼神也变得阴沉,充满了怨毒,她瞪着赵月玑,语气冰冷。 “是,我陷害了你,可你呢?从小到大,你处处在我之上,你是嫡出我是庶出,我就应该心甘情愿接受命运吗?” 赵熙兰抓住了赵月玑的手腕,赵月玑皱起眉,御少暄上前,推开了赵熙兰。 赵熙兰惊呼一声,身子不稳,锦弦急忙扶住她。 御少暄冷清的丹凤眼带着浓浓的压迫感,他沉声道“少夫人,我看在你是月玑妹妹的份上,曾经种种,我不予追究,但你若是再敢碰月玑,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赵熙兰被他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脚步踉跄。 御少暄转过身,揽着赵月玑离开了,春信柳溪朝赵熙兰哼了一声,也大步走开。 赵熙兰瑟瑟发抖,看着赵月玑和御少暄的背影,她懊恼地将手帕扔在了地上。 锦弦拾起来,轻轻拍了几下,小声说“少夫人,咱们该回房了,少主和侧……” 赵熙兰的眼神像刀一样瞥了过来,锦弦急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咱们得收拾东西,起程回卞幽城了。” “是啊,我得回去了,我还要和杨柔凝斗下去。”赵熙兰平复了一下情绪,她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发饰,抬起头,往前走去。 赵月玑和御少暄上船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擒云最先回过头去,他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少爷,少奶奶,是赵将军!” 赵月玑和御少暄转身,赵玄羽策马赶来,黑发飞扬,意气风发。 他将一样东西丢给赵月玑,赵月玑接住,发现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小马木雕。 赵玄羽朝她挥手“长姐,这是送给未来外甥外甥女儿的!你对我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你放心吧!” 赵月玑扬起小木马,赵玄羽拉着缰绳,调转马头。 “小擒云,下次再找你比武!” 马蹄扬起尘土,御少暄握住赵月玑的手,扶着她上船。 “你对赵将军说了什么?” “没什么,嘱咐了几句家事。” “……不能告诉我吗?” “你连我和我弟弟说的话都想探听啊?” 两人走进船舱,仆从们送上茶果,有一盘水晶糕十分惹眼。 琉璃琥珀一样晶莹剔透的糕体,里面凝结着黄糖雕刻的船舶、山川,精美得如同玉器。 擒云探头探脑,双眼就没有离开那盘水晶糕,御少暄见状,递给他一块,擒云高兴接过“谢谢少爷!” 春信柳溪捂着嘴笑了起来,柳溪打趣道“婚宴上才吃了一条鱼和一只大肘子,现在又吃茶果,擒云公子果然还在长身体啊。” 春信接着说“柳溪,婚宴上的肘子不是你让给擒云的吗?嘴上不饶人,心里却疼人啊!” 擒云的脸颊红得能滴血,他把水晶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少爷,属下先告退了,属下会在附近保护少爷和少奶奶的安全。” “好,你去吧。”御少暄给赵月玑倒了一杯玫瑰茶,淡淡回答。 擒云一个矫健的燕子翻身,跃出窗外,春信用手肘碰了碰柳溪“你瞧,你把人吓跑了。” 柳溪嘟囔“堂堂男儿,怎么遇上这种事就畏首畏尾的。” “是你太勇猛了吧?” “春信,你又笑我,少奶奶,您看她!” “好了,你们别闹了。”赵月玑喝了口玫瑰花茶,齿颊留香,“这段时间你们也累了,今晚不用留下来伺候,回房休息吧。” “是。” “多谢少奶奶。”两个婢女欠身行礼,相互碰着肩膀走出了船舱。 赵月玑无奈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御少暄修长的手端起茶杯,掩住了好看的薄唇。 “你很疼她们。” 月玑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春信柳溪同我一起长大,就像我的姐妹亲人一般,我自然要待她们好。” 御少暄勾了勾唇角,赵月玑看着他,犹豫半晌,开口问道“御少暄,刚才我说熙兰下药,令我的守宫砂消失,你并不是很惊讶,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御少暄缓缓放下茶杯,声音磁性低沉“是,我们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你的守宫砂却消失了,我自然要去查清楚,是哪个男人如此胆大包天。” 赵月玑垂下眸,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个时候,你很在乎赵熙兰的感受,我怕你知道,你一心爱护的妹妹陷害你,会伤心难过。” 赵月玑的睫毛微微抖动,御少暄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发丝,托住她的脑袋,赵月玑抬起头,清澈的圆眼睛像一只懵懂的小鹿。 御少暄的眼神像深邃的黑夜“不过,是我多虑了,你也早就查出来了,对吗?” 赵月玑弯起眸子,一张绝美的脸上晕染着娇俏狡黠的笑意“是啊,御少爷不是也听过我的传闻,赵家嫡女为人娇纵,心如蛇蝎,睚眦必报,我可厉害得很呢。” “是吗?那让本少爷瞧瞧有多厉害?”御少暄将她抱到腿上,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坏笑,“樱桃红唇,齿如瓠犀,看上去倒也没有多凶。” 赵月玑抓起他的手,一口咬下去,御少暄任由她胡闹,唇角带着宠溺的笑。 “你凶完了?那该我了。”御少暄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他轻咬着她的下唇,微微疼,又带着些酥麻,赵月玑很快便缴械投降,化得比桌上的粉玉雪媚娘还要娇软。 “当,当心孩子。” “放心,我知道分寸。” “唔,嗯……”赵月玑再没有机会说话,船舱里,春色旖旎。 第106章 回家 两日后画舫缓缓停靠在妄执城的码头。 一下船,赵月玑就感觉寒风逼人,青石板路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春信急忙拿出月白色刻丝大氅,裹住赵月玑,嘴里说“还好少爷考虑周到,出门前吩咐奴婢带上厚衣物,淮州气候温暖,咱们回妄执城时正冷呢。” 擒云将一件墨色玄锦披风披在御少暄身上,浓黑如墨的皮毛泛着光泽,映衬着御少暄,更加贵气非凡。 赵月玑上前,替他系好衣带,御少暄握住她的手,扶着她下船。 回城主府的马车上,赵月玑撩开帘子,隆冬的妄执城银妆素裹,柳溪一脸新奇“卞幽城从未下过这样大的雪,少奶奶,您看,那屋檐上盛满了雪,好像白糖霜。” 春信笑她“我看你呀,是馋了。” 御少暄握住了赵月玑的手,关切道“冷不冷?还是把帘账拉上吧。” “没事,我不冷,马车里有火盆,炭火烧得旺呢。” 马车突然停住了,车厢摇晃,御少暄眼疾手快搂住赵月玑,擒云一只手扶住春信,另一只手扶着柳溪。 “没事吧?”御少暄问,赵月玑摇了摇头,看向春信柳溪“你们没事吧?” “奴婢没事。” “少奶奶,您呢?” 御少暄撩开门帘,眼睛里有隐隐怒气。 “这样平的路,你是怎么赶车的?” 车夫翻身下车,跪下抱拳“少爷,小的罪该万死,不是小的不用心赶车,是这老翁突然冲到路中央,小的为了避让,才会惊扰到少爷少奶奶!” 赵月玑探出身,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坐在路中央,抱着脚,身形佝偻。 赵月玑想要下车,御少暄拦住她“外面冷,你快进去吧。” 赵月玑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御少暄愣了愣,替她整理了一下大氅,揽着她下马车。 赵月玑走到老翁面前,扶起他,问道“老伯,这么冷的天,您年纪又这么大了,为何还在街上随意走动?” 老翁叹了口气,混浊的眼睛里涌出眼泪,他颤巍巍地说“唉,我家里三个儿子,都感染了风寒,老婆子也在上个月生病去世了,儿媳妇刚生下孙子,家中却已经揭不开锅了,我想着,来市集捡点儿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子。” 赵月玑闻言,叹了口气,她解下腰间钱袋,放到他手里。 “天气冷了,还是买些羊肉,和自己和家人补身子。” “这,这也太多了!”老翁匆忙跪下磕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马夫说道“这位是御家五少奶奶。” “五少奶奶……多谢五少奶奶,五少奶奶菩萨心肠!” 赵月玑急忙扶起老翁,道“老伯,快要下雪了,您快回家吧。” 老翁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御少暄见状,唤了一声“擒云。” 擒云探出身来“属下在!” “你送这位老伯回家。” “是!”擒云跳下车,接过老翁的菜篮子,将他背了起来。 “老伯,您家住哪里呀?我送您回去。” 赵月玑看着老翁的背影,御少暄握住她的手“走吧。” 赵月玑点点头,上了马车,御少暄看着她通红的鼻尖,皱起眉,轻轻捏了一下,往座椅下添了几块炭。 “不是让你别出去,明明这么怕冷。” 赵月玑的眼神晦暗深沉,御少暄察觉出她情绪不对,问道“月玑,你怎么了?可是因为刚才那老伯心绪不宁?” 赵月玑沉默不语。 “你给的那些银子,够老伯一家人吃一个月的肉,擒云也送老伯回家了,你不用担心。” “能帮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又能如何?”赵月玑看着他,“卞幽城是三城之首,这天下除了容京,就属这里最繁华,连这样的地方,都有吃不饱饭的百姓,普天之下,又是怎样的人间疾苦?” 御少暄俊俏的眉微微皱起,赵月玑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颤动“这些年来,凛州边境军骁勇善战,可保容朝贵族安定奢靡,但天下贤主,理应心怀天下。” 御少暄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春信柳溪倒吸一口凉气,御少暄看着她,眼底寒意横生。 “赵月玑,你还当真如传闻中一般,口无遮拦。” 赵月玑看着他,毫无退缩之意,马车里的空气有些凝结,过了许久,御少暄放开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呀,这些话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可别让旁人听了去。” 春信柳溪松了口气,急忙打圆场“少爷少奶奶放心,奴婢嘴严得很呢!” “奴婢不仅嘴严,还耳聋呢,奴婢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柳溪捂住耳朵,装聋作哑。 她滑稽的样子逗笑了赵月玑,见她笑了,御少暄眼底的寒冷也逐渐褪去。 马车驶进朗月府,御少暄扶着赵月玑下车,赵月玑看到云屏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一排侍女,手里拿着各种珍奇摆件。 “云屏姑娘!”赵月玑快步走过去,云屏行礼“恭迎少爷、少奶奶回府,老爷知道两位主子今日归来,特命奴婢们带了赏赐前来迎接。” 婢女们纷纷走进正堂,摆放好珍宝,云屏清点着。 “南海夜明珠一颗。” “青玉如意一个。” “琉璃桃花梳妆镜一面。” “珐琅百花杯盘一套。” …… 云屏笑着说“老爷疼爱五少爷,这赏赐比大少爷房里的还多上几样呢。” 御少暄对赵月玑说“下个月是父亲生辰,这些都是各州府送来的贺礼。” 赵月玑点了点头,云屏的声音响起“是啊,各州府的礼物中,当属瑕州的最为特别,前几日,云锦山天降奇石,无人雕刻却如同一个康字,瑕州知府觉得是祥瑞,便进献给老爷。” 御少暄挑了挑眉,缓缓开口“父亲的名字便有康字,这份贺礼的确属实有心。” “是啊,赏赐送到,奴婢们先告退了。”云屏和其他婢女行礼退下。 御少暄摸了摸赵月玑的手,说“你手都凉了,回屋吧,春信,把炭火烧暖了,别冻着少奶奶。” “奴婢遵命。” 第107章 很是可爱 擒云背着老翁走进一条巷子,在一扇狭窄的木门前停下,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和低矮的平房。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通铺,上面躺着三个男人,应该就是老翁感染风寒的儿子们。 一个妇人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老翁走进屋,掏出那袋银两。 “御家的五少奶奶送了些银子给我们家,御五少爷又派人把我送回来,这段时间咱们能吃肉了,咱们孙儿不会饿死了……” “感谢五少爷、五少奶奶!”妇人急忙跪下,三个男人也想起身,擒云扶起她“使不得使不得!若是你们以后有困难,就来朗月府,别说少爷和少奶奶了,即便是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老翁一家千恩万谢,擒云走出屋子,瞥到院子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陶缸。 陶缸不大不小,擒云心里闪过一丝疑虑,那是装什么的呢? 擒云离开后,老翁捧着钱袋,低声呢喃“五少爷和少奶奶真是大善人啊!” 床上的男子支起身体,昏暗的光线中他脸色蜡黄,他咳嗽了几声“咳咳,咳咳!我们以后的城主,如果是五少爷就好了,咳咳咳咳咳……” 妇人望了一眼院子,犹豫片刻,试探道“父亲,既然咱们有钱买肉了,缸子里的东西,就不要了吧?” 老翁眉毛一横,声音沙哑地说“那怎么行?缸子里的东西可值钱着呢!明儿个我就把它切了,一半给你炖鸡汤喝,另一半拿去黑市卖。” 妇人强忍着恶心,咽了口唾沫,不敢再看那口缸子“爹,那种秽物,真有人会买吗?” “嘿嘿嘿,那是当然了。”老翁咧开嘴,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森的笑,“那些达官贵人,把它当宝贝呢!” 天气愈发寒冷,城主府下发了衣料皮毛,由杂事所制成冬衣,再分给各府。 朗月府,韶光阁。 赵月玑裹在宽大的披风里,头上戴着毛茸茸的狐裘帽,本就娇小的人被完全淹没,露出一张肤如凝脂白玉的绝世娇俏面孔。 她几乎动弹不得,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转来转去。 春信和柳溪忍俊不禁。 “少奶奶,在家的时候,就算隆冬也没这么冷,奴婢还从来没见过您穿得跟雪人儿似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是啊!” “好啊,你们敢笑我!”赵月玑嗔怪,柳溪捂着嘴“少奶奶莫恼,您就算是雪人啊,也是最漂亮那一个!” “你们还敢闹是吧!春信,把我这身行头套到柳溪身上,把她也变成个雪人儿!” 春信脆生生地答“是,奴婢遵命!” “啊!春信,不要!” 韶光阁里欢声笑语一片,御少暄和擒云走了进来,赵月玑看到他穿着玄色大氅,高大挺拔,俊朗非凡。 赵月玑抬着眼睛看他,啧了一声,还是个子高的人,穿冬衣好看啊。 御少暄看着面前,像个棉花包子一样的赵月玑,低头笑了。 很是可爱。 “御少暄,你在嘲笑我吗?”赵月玑艰难地挪动着脚步上前,御少暄脱下大氅,递给擒云,然后伸出手把赵月玑搂在怀里。 “这样行动很不方便吧?” 赵月玑点了点头,御少暄挥了挥手,擒云呈上一个木盒子,御少暄从里面拿出一个手笼子,握住赵月玑的手,放到里面。 柔软的皮毛轻柔地抚摸着赵月玑的肌肤,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她甚至觉得背心有些热了。 她褪去了厚重的披风和帽子,擒云说“这是天山上的雪狐绒毛制成的手笼子,少爷说了,少奶奶怕冷又好动,穿的多难免有影响,所以就做了这便于携带的手笼子给少奶奶。” “真的很暖和。”赵月玑感叹。 “还有这个。”御少暄又从木盒里拿出一个形状小巧,精致可爱的手炉,塞进手笼子里。 “这手炉的材质很特殊,能长时间保暖又不烫手,还有一股清香,你以后在外行走时可带上,就算是一整天也不会冷。” 赵月玑眨着大眼睛“这么好用啊!” 春信在一旁说“少爷真疼咱们少奶奶。” “我是怕她染了风寒,又要耍赖说药苦。”御少暄轻刮了一下赵月玑小巧挺拔的鼻尖,赵月玑嘟囔“谁耍赖了……” 擒云捂着嘴笑了。 御少暄轻抚赵月玑的腹部,低声道“这肚子越来越大了,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赵月玑摇了摇头,说“顾大夫来看过了,说孩子的脉象结实有力,很是健康呢。” “健康就好。”御少暄勾起唇角。 春信说道“这才三个多月呢,以后少奶奶的肚子还会更大,不过最近,小主子倒是很安静啊。” “是啊。”赵月玑垂着眸,神情很是温柔,“许是天气寒冷,他不爱动弹。” 御少暄笑了起来,犹如春风拂面“那岂不是和你一样?” 赵月玑的眼底满是怜爱,御少暄说“对了,明日是冬至,父亲让我们到城主府参加全羊宴。” “好,我知道了。”赵月玑点了点头。 御少暄再次抚上她的肚子,嘴里轻轻哼着一首歌,这是赵月玑第一次听到御少暄唱歌。 他的声音很低沉,很好听,犹如夜晚最冷清温柔的月光。 赵月玑看着他,御少暄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的吧,她这样想。 冬至,城主府,重云堂。 室内温暖馨香,桌上摆着烹饪方法不同的羊肉,烤羊腿,炙羊排,最嫩的地方片成薄薄的肉片,用筷子一夹,往铜锅里一涮,沾上酱料,鲜得眉毛都掉。 御少暄给赵月玑涮了几片羊肉,十几日不见,大夫人清瘦了不少,她穿着朴素,给御城主敬酒。 二姨娘吃了一口牛肉饼,小声说“你们去淮州的时候,老爷免了大夫人日日去佛堂抄经的责罚,大夫人还是常去静心,深居简出以示悔过,如此一来,老爷的气也消了不少。” 赵月玑抬起袖子,喝茶清口。 “大夫人是正妻,又育有嫡子,父亲自然不会长久与她置气,倒是二姨娘,我听云屏说,父亲去您房里的次数最多,前几日,父亲还送了一套文房四宝给少茗。” 二姨娘温婉一笑,轻轻抚摸着正在喝羊汤的御少茗,嘴里呢喃“老爷怜爱我们母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第108章 司徒先生 赵月玑看着御少茗,笑了起来“七少爷聪明懂事,日后一定大有作为。” “少茗才十二岁呢,瞧不出什么。”二姨娘抚上赵月玑的肚子,“倒是你肚子里这个孙儿,老爷重视得很呢,将来啊,必定是个有福之人。” 坐在对面的三姨娘看着和谐相亲的两人,冷哼一声,和丫鬟阴阳怪气地说“才三个多月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二姐也真是的,什么人都讨好,话说得这么动听,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三姨娘转过头,看到正在大口啃羊排的三少爷,一时来气,隔着衣服掐了他一下。 “娘跟你说过什么?叫你少吃一点!” 御少桓放下羊排,有些委屈地说“是,儿子知错了。” 御城主端起酒杯,缓缓说“少凌和少暄去淮州参加小淮王与赵家三小姐的婚礼,舟车劳顿辛苦了。” 御少凌和御少暄举杯,六小姐御星竹神情失落,将筷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二姨娘皱了皱眉,小声提醒“星竹,手脚轻一些,别惹你父亲不快。” 御星竹愣了一下,低下头,将筷子摆正“是,娘亲。” 御城主看着御少暄和御少凌,说道“淮王殿下向我夸赞你们,尤其是少暄,淮王殿下说你一表人才,文武双全,他颇为赏识你呢。” 御少暄作揖“淮王殿下过誉了。” 大夫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着御城主露出笑脸“老爷,下个月是您生辰,少凌一大早就来找妾身,商量着要为老爷好好操办呢。” 御城主夹了一块羊肉给她,说“少凌有心了。” 大夫人喜笑颜开“少凌是嫡子,又是长兄,自然要为弟弟妹妹做表率。” 御城主点了点头,大夫人为他倒酒,这时,云屏走了进来,立在重云堂中央,道“老爷,司徒先生到了。” 闻言,御城主的双眸亮了起来,他急忙站起身“先生真的来了?快请!” 赵月玑放下筷子,捂着嘴小声问御少暄“云屏所说的司徒先生,是否就是那誉满天下的神算司徒?” 御少暄点了点头,说“是,父亲还是少爷时,曾被司徒先生预言未来会成为城主,司徒先生生性自由,云游四海,父亲每年冬至都请他来府上,但他从未赴约。” “原来如此。”赵月玑看着尊位上摆放的桌椅,“这个位子是给司徒先生留的啊。”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鹤纹氅,青丝如瀑的男子走了进来。 和赵月玑想象中胡子长长,或者鹤发童颜的模样不同,男子剑眉星目,端正俊朗,周身仿佛环绕着奇异的光晕,外面的雪那样大,却未沾染他分毫。 男子站定,抱拳“御城主,好久不见。” “先生,真是许久未见了!”御城主起身,亲自下堂迎接,其他人连忙站起来。 御城主伸出手扶住司徒,眼神里有钦佩向往“我已经老了,而司徒先生还是如初见般年轻英伟。” 司徒开口,声音如同清风明月,响彻重云堂“年轻也好,英伟也罢,左不过是一副皮囊。” 司徒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了御少暄身上,他勾起唇角。 “老夫今日掐指一算,日出东方,紫气东来,乃是上上吉兆,这紫气正是源自妄执城。” “哦?”御城主眉头一挑,很是高兴,“可是说我妄执城,即将有好事发生?” 大夫人急忙说“下个月就是老爷生辰,又逢上这吉兆,托老爷洪福,来年一定风调雨顺。” 司徒摇了摇头,他踱步到御少暄面前,眯起眼睛,朗声道“贵气,贵不非凡,贵不可言啊!” 此言一出,重云堂内众人变了脸色,尤其是大夫人和大少爷,两人倾身,如临大敌。 御城主抬手“先生的意思,是指我的五儿子?” “是!”司徒大笑几声,双眼明亮无比,“老夫看到,一轮正在升起的太阳,即将照亮这无边黑夜,朝阳旁边,还有一只腾云驾雾的小老虎。” 司徒看向赵月玑,眼神突然变得幽深。 闻言,御城主喜不自禁“先生是说,我的五儿子是初升朝阳?小老虎……明年是寅年,我这长孙正好属虎,哈哈哈哈哈!好一只生龙活虎,腾云驾雾的小老虎啊!” 御少凌站着,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头。 御城主急忙说“可否请先生,为在下的其他儿子批言?” 司徒缓缓踱步,他走到御少凌面前,御少凌挺直了胸膛,司徒的尾音上扬“登高望远,莫忘来路。” 御少凌眉头皱了一下,司徒走到御少茗面前,歪了歪脑袋“少年聪慧,莫让明珠空蒙尘。” 御少茗有些不明白,望向二姨娘,二姨娘微微躬身“多谢司徒先生。” 司徒沉绕了一圈,最后看着胖乎乎的御少桓,嘴边还有蘸料酱汁。 司徒笑了笑,说“这孩子倒是个有福之人,只是易被外界所误。” 三姨娘愣了愣,半知半解地欠身“多谢先生。” 一番批言后,御城主请司徒先生入座,司徒落座后,婢女倒了一杯酒,他慢慢饮起来。 御城主心情大好,他看向御少暄,道“朗月府的庭院一到冬日,花草凋零,未免有些凄凉,瑕州送来一块奇石,看上去像一个笔画齐整的康字,你命人搬到你府上吧,也可保佑小老虎,平平安安出生。” 大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老爷,那块石头是瑕州知府特意进献给您的,康也是您的名字,就这样送给五少爷,只怕瑕州知府会不满……” 御城主皱眉“本座的东西就是我孙儿的,有什么好不满的?” 大夫人哑口无言,御少凌还想说什么,被大夫人一眼瞪了回去。 第109章 你是重生之人 御城主慢悠悠地说“在庭院里择个好地界,修建一个观赏亭,再把奇石搬进去,日后也可邀请兄弟姐妹,同乐共赏。” “是,多谢父亲!”御少暄抱拳,他顿了一下,开口道,“既然要在儿子府邸建观赏亭,可否让儿子自行请工人?” 御城主挑了挑眉“哦?难道是天工坊的工人怠慢不尽心?” “天工坊的工人很好,只是这次,除了天工坊的人以外,儿子还想再从北城区的百姓家中,征召青年男性,自愿参与修建。” 御城主皱起了眉,御少凌开口道“五弟,父亲让你在府内建观赏亭已是莫大恩宠,你还想大兴土木,征召壮丁,劳民伤财,实在是不像话。” 大夫人观察着御城主的脸色,在一旁煽风点火“老爷,五少爷鲜少得老爷赏赐,老爷将奇石赠给他,他一时间得意忘形也是正常,少暄还年轻,不像少凌那般沉稳,您别责怪他,只不过,您要再将奇石给他,可就是害他了。” 御城主深吸一口气,抬起下巴,不怒自威“少暄,你到底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重云堂内的气氛有些紧张,赵月玑看着御少暄,御少暄不急不忙,眼神沉静如冬雪,他走到御城主面前,身姿挺拔。 “父亲,人手充裕不仅可以极大程度缩短工期,还可以减少工人因繁重的工作量而受伤的风险,长远来看,不仅不铺张浪费,还能节省开支。” 闻言,御城主的脸色略有缓和,他问道“既然如此,让天工坊多派些人来就可以了,何必去北城区招壮丁呢?” 御少暄抬起头,不卑不亢“父亲,北城区的百姓靠捕鱼维生,每逢休渔期,他们的生活都很艰难,儿子想着,为他们提供一个工作的机会,解决北城区百姓在休渔期的生计问题。” 听完他的话,司徒先生低头浅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大夫人紧张地望向御城主。 御城主沉默了许久,然后露出欣慰赞许的笑容“少暄心系民生,此举既可以规避风险,节省不必要的开支,又可以接济北城区的百姓,一举两得,思虑周全。” 见状,赵月玑也急忙上前,颔首道“父亲,不如借此机会,施粥散银,也可平衡民心,以免其他三个城区心生嫉妒不满。” 御城主点了点头“月玑言之有理,那就由朗月府在城内施粥,少暄,之前为父为了磨炼你,经常让你跋山涉水,去其他地方施粥,你不会怪为父吧?” 御少暄抱拳“儿子不敢,儿子知道,父亲一切都是为了少暄好。” 御城主的笑容慈爱“你很懂事,这一次,为父不会让你辛苦,本座会派城主府内的侍卫精兵,以最高仪仗在城内接送你们,圣上赏赐的那块牌匾,你也拿去吧,让百姓们知道,这是大容朝的恩典。” 御少暄朗声回答“儿子遵命!” 赵月玑抬眼看了看大夫人,她的脸色铁青,眼睛旁边的肌肉抖动着,很是不甘和嫉妒。 御城主冷冷地扫了她和御少凌一眼,道“少暄和月玑都是为了妄执城着想,你们倒好,不由分说就恶意揣测,哪里有兄长和嫡母的样子?” 御少凌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大夫人急忙说“是妾身误会少暄了,妾身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少暄,请你原谅母亲的不是。” 御少暄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像是没有被微风吹皱的湖泊。 “嫡母言重了。” 御城主环顾了一周,摆摆手,道“行了,今日是家宴,都别站着了。” “是!” 众人款款落座,继续吃羊肉,大夫人拿起筷子,微微颤抖。 一个时辰后,宴席散了。 赵月玑套着水笼走出重云堂,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庭院里厚厚的积雪反射着雪光,将诡秘浑浊的黑夜照亮,赵月玑抬起头,仰望着漫天星河。 “五少奶奶!”一个如同乐声般的声音入耳,赵月玑转过身,看到了大步朝自己走来的司徒。 “司徒先生……”赵月玑话还未说完,就被司徒拉到了一边,春信柳溪急忙追上去。 司徒看着赵月玑,一瞬间,赵月玑仿佛在他眼底看到了万千星河。 “重生之人……”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声“你们别过来!” 春信柳溪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赵月玑不敢置信“司徒先生,您说什么?” 司徒看着她,啧啧称奇“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重生之人呢,也就是说,我所身处的,是已经改变过的世界?哈哈哈哈哈哈,洪荒寰宇,天地玄妙啊!” 司徒仰头,畅快豪迈地笑起来。 赵月玑惊讶地看着他“先生果然神机妙算,那先生可知道,这一世,我能否逆天改命,保全家族平安?” 御少暄走到了春信柳溪身边,两个小丫鬟立刻低下头,让出一条路,御少暄看着和司徒说话的赵月玑,俊秀的眉皱起。 司徒的眼神遥远而幽深“我只能说,你前世的命途已经彻底烟消云散,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只凤凰。” “凤凰?” “是啊,凤凰浴火,先死而后生,你的夫君是未来的帝王,而你……” “月玑。”御少暄走了过来,搂住赵月玑的肩膀,“马车已经到了,我们回府吧。” 赵月玑点了点头,御少暄看向司徒,颔首作揖“先生,我与我夫人先告辞了,先生多保重。” 司徒回礼“五少爷保重,还有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雪夜路滑,五少爷和五少奶奶多加小心。” 司徒转过身,嘴里哼着一首歌,歌声渐渐远了。 御少暄扶着赵月玑坐上马车,车内,赵月玑抖了抖披风上的寒霜,御少暄看着她。 “你刚才和司徒先生在聊什么呢?” 第110章 药引 赵月玑愣了一下,回答道“没什么,我问了些司徒先生关于腹中孩儿的问题,还好,先生说咱们的小老虎会一生平安顺遂。” 御少暄看了她许久,说“可是你特意避开了丫鬟,和他单独说话,还说了那么久。”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手从手笼子里伸出来,指着他“御少暄,你不会连司徒先生的醋都要吃吧?” 御少暄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不可以吗?” 赵月玑愣住了,悻悻收回手,反正一遇上这种事情,自己就得吃瘪。 不过,她知道御少暄的身份特殊,在称帝之前,他一直都韬光养晦,为何今日在重云堂,他会显露锋芒?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话吗? 赵月玑看着御少暄俊朗的侧脸,内心五味杂陈。 云络阁,御少凌眉头紧皱,背着手踱步,大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手扶额。 “少凌,你别走来走去的,我看着头晕。” “娘亲!”御少凌走到大夫人面前,蹲下身,眼睛里阴云密布。 “您也看到了,方才在重云堂,父亲对五弟大加赞赏,反而责怪我们冤枉误会他!” 大夫人脸色深沉,喃喃道“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那样的见解和心思。” “他平日根本就是装傻充愣,他不是什么废物,这么多年来,我们都被他给耍了!”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他果然是那个贱人的孩子,一直以来,是我小瞧了他。” 御少凌咬着牙,低声道“还有司徒先生,说什么初升的朝阳,腾云驾雾的小老虎,惹得父亲心花怒放,什么好话都让他御少暄和赵月玑占了!” 大夫人握紧了扶手,她看着御少凌,说“少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你放心吧,他的贱人母亲当年没斗过我,难道他就可以吗?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和若昭生一个孩子,不是腾云驾雾的小老虎吗?若昭如果现在怀孕,也是寅年生子。” 御少凌叹了口气“不是儿子不想要孩子,若昭身体不好,今日的冬至家宴她没有出席,就是又病了。” 大夫人有些忧虑地皱起眉,她说“当年我只看中林家父子身居高位,是实权在握的护国将军和校尉,若昭又是淮王的侄女,家世显赫,才让你娶她,没想到,她是个不下蛋的。” 御少凌愣了愣,试探道“母亲,那您……是否同意儿子纳妾?” 大夫人思索半晌,缓缓开口“纳妾啊……若昭温婉贤惠,想必不会多说什么,但是林家和淮王殿下那边,我们可要费点心思安抚,还有妾室的人选,一定要乖巧听话,不能喧宾夺主,乖乖生下孩子就行了。” 御少凌勾起唇角,急忙说“儿子身边有一个婢女,名叫红袖,她温柔体贴,听话乖巧,儿子觉得……” “少凌。”大夫人打断他,“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至于妾室人选,我再考虑一下。” 御少凌愣了一下,有些不甘地垂下头“儿子明白了。” “夜深了,你快回府吧。” “是,儿子告退。”御少凌抬手作揖,转身走出了云络阁。 大夫人叹了一口气,捂住额头,沉声唤“青鹭。” 青鹭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大夫人半闭着眼眸。 “本夫人头疼得厉害,你来替本夫人按摩一下。” 鹭欠身,走过来,轻轻为她揉按太阳穴,大夫人长舒一口气,道“映凝没了以后,本夫人身边只有你一个贴心人。” 青鹭眼神一凛,柔声道“伺候夫人是奴婢的本分,也是奴婢的荣幸。” 大夫人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青鹭秀眉一扬,没有再说话。 莺柳阁,三姨娘吩咐丫鬟“带少爷去洗漱睡觉,明日还要早起听先生讲课呢。” 鬟带着三少爷走进里屋,三姨娘捂住肚子皱起眉,掌事丫鬟扶着她坐下。 “夫人,要不要吩咐小厨房煮些宵夜?方才在重云堂,奴婢瞧您都没怎么吃。” “不用了。”三姨娘摆摆手,“绿宛,你也知道,自从本夫人生下少桓后,腰肢就再不复往日纤细,接生婆说,是少桓体型过大导致。” “夫人……” “唉,这些都没什么。”三姨娘抬起头,“本夫人只希望,少桓能够争气懂事。” 绿宛上前,为三姨娘按摩肩膀,嘴里宽慰“夫人,您一番苦心,三少爷明白的。” 三姨娘皱起眉“要是他真的明白就好了!刚才在家宴上,连御少暄那个野种,老爷都对他青眼有加,少桓呢?只知道吃,我就不明白了,本夫人请来竹清馆最好的老师教他,他怎么还是老样子?难道他当真比同龄的孩子智力低下?” 绿宛四下看了看,上前一步,小声道“奴婢倒是知道一个方子,服用后大有裨益,强身健体还能开智。” 三姨娘眉头一挑,颇有兴趣“哦?是什么方子如此神奇?” 绿宛拿出一张药方,递给三姨娘,三姨娘看着语气不屑“这些都是寻常补药,有何稀奇?” 绿宛露出了神秘的表情,她贴到三姨娘耳边“夫人,药方不稀奇,最关键的是,这方子的药引,是紫河车。” “紫河车?”三姨娘捂住胸口,“这,这也太恶心了!” 绿宛的眼里闪烁着幽幽光芒“夫人,奴婢的家乡一直都有紫河车入药的传统,奴婢家乡出了三个状元两个榜眼,都是用了这方子呢!” 三姨娘的眼底闪过犹豫挣扎的神色,她喃喃道“可是此事如果被老爷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我们上哪儿去弄紫河车呢?” 绿宛微微一笑,说“这件事情就交给奴婢了,在黑市上,有大量的紫河车买卖呢。” 三姨娘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好,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一定要当心,别让人发现了。” “是,夫人放心,奴婢会小心的。” 几日后,妄执城内架起了施粥的粥棚,城主府的精兵护送着气派的仪仗,擒云走在后面,神气地扛着一幅匾额,上书忧国恤民。 御少暄和赵月玑坐在仪仗内,围观的百姓们赞叹纷纷。 “这次五少爷五少奶奶不仅施粥,还给各家发了银两。” “是啊,少爷少奶奶真是大善人!” “有这样的少爷和少奶奶,是我们妄执城的福气!” 第111章 补药 正午,人来人往的街道,赵月玑将粥和银两分发给排队的百姓,百姓们千恩万谢。 御少暄扶住赵月玑,皱起眉“你怀着孩子呢,还是回府休息吧,这里有我。” “没关系。”赵月玑轻抚着肚子,面带微笑,“我在府里待着倒有些不舒服,这孩子喜欢热闹。” 御少暄也不再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粥碗,盛满后递给一个白发苍苍的阿婆。 “谢谢五少爷,谢谢五少奶奶!” 御少暄勾起唇角“阿婆,您慢些走。” 赵月玑看着他的侧脸,歪了歪脑袋“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粥棚吧。” 御少暄愣了一下,眸子里漾开淡淡暖意“是啊。” 赵月玑狡黠一笑,说“不过那时候,我是欺负你心上人,蛮横跋扈的赵家嫡女。” 御少暄看着她,眼底似有光华流转“我不也是御家最不受重视的废物五少爷吗?” 赵月玑看着他俊美的面容,突然心头一动,鼓起勇气,问道“那现在呢?” 御少暄愣住了。 “现在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赵月玑小巧精致的面容上,鹿一般清澈的眼眸里泛起期待,御少暄心头震动,他伸出手,轻抚赵月玑的面容。 这时,人群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御少暄眼神一厉,冲出粥棚。 安先生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雪落在长街上,静默无声。 “少暄?御少暄?”赵月玑唤了他几声,御少暄看到安先生戴上斗笠,转过身走了,他的眼神愈发寒冷,犹如这漫天的大雪。 黄昏时分,绿宛端着食盒,走进莺柳阁,丫鬟红浮正在陪三少爷温书。 绿宛行礼“少爷,先吃补药吧。” “太好了!”御少桓放下书,跑了过来,绿宛打开食盒,青花瓷碗里盛着一碗汤,各种药材散发着浓郁却略带诡异的药香。 还有一些白花花的肉,漂浮在汤面上,御少桓喝了一口,脸蛋皱成一团。 “绿宛姑姑,我能不喝了吗?这补药味道好腥!” 绿宛急忙哄他“三少爷,这是夫人特意为您熬的补药,您要是不喝,只怕会令夫人伤心了。” “娘亲亲手熬的啊……”御少桓犹豫了片刻,然后捏住鼻子皱起眉,把碗里的补药一股脑喝干净。 绿宛看着他,唇边勾起一抹笑容。 韶光阁,御少暄和赵月玑走进里屋,春信急忙说“少爷少奶奶回来了!奴婢马上让小厨房备晚膳!” 春信走出屋子,赵月玑来到床边,扶着床头坐下。 御少暄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轻轻为她按摩小腿。 “站了一天,累了吧?” “嗯,有一点。” 御少暄的动作轻柔,几缕青丝顺着他的脸颊垂下,从赵月玑的角度,能看到他半掩的睫毛和山峰一般挺拔的鼻梁。 从粥棚回来,御少暄就心事重重的,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吗? 赵月玑沉默了许久,开口想问他“御少暄……” 春信柳溪和几个婢女一起把晚膳端了进来,御少暄站起身,黑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吃饭吧。” 赵月玑看着他,点了点头。 夜深了,大夫人坐在房里,青鹭为她取下发钗,用沾着发油的檀木梳轻梳大夫人的长发。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脸上漾出笑容“这发油的味道很好闻。” 青鹭颔首,道“是奴婢自己调制的,用芝麻磨成粉,再配上玫瑰油和桂花油,能令头发黑亮,香味也静心安神。” “还是你有心,手又巧。”大夫人夸赞道。 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进来,青鹭透过镜子瞥了一眼,那丫鬟好像是伺候三少爷的红染。 大夫人的脸色变了变,青鹭放下梳子,往后退了几步“夫人,奴婢先告退了。” 大夫人沉吟半晌,开口道“你继续留下伺候。” 青鹭愣了一下,垂眸说“奴婢知道了。” 青鹭扶着大夫人走到梨花木桌边坐下,为她倒了一杯茶,大夫人看着红染。 “可是三姨娘那边有动静?” 青鹭眸子一颤,看来,红染是大夫人安插在三姨娘和三少爷身边的眼线。 红染说道“回禀夫人,冬至宴会上,三夫人见五少爷崭露头角,估计是心里着急了,她竟然让绿宛,去黑市上买了紫河车,熬成补药给三少爷服用。” 大夫人端起茶杯,眼里流露出几分疑惑“紫河车,是什么东西?” 红染往前一步,小声道“紫河车,也就是新生儿的胎盘。” 大夫人的茶杯没有放稳,茶水流了一桌,青鹭上前擦拭。 “胎盘?她竟然给自己的儿子吃这种东西?” 青鹭开口了“夫人,据医术记载,紫河车入药大补且能治百病,此方有悖人伦,早已被律法禁止服用,但是尽管禁止,还是有不少人在黑市上买卖紫河车。” 大夫人冷哼一声“看来,是少桓太不争气了,她才会病急乱投医,竟然敢作死触犯禁忌。” 红染问“夫人,咱们要不要告诉老爷?” 大夫人沉吟半晌,端起茶杯“告诉老爷又能如何?顶多换来一顿训斥,三姨娘那张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说不定她到时候撒泼耍赖,说自己一心为了三少爷着想,老爷心软,倒成了我多事了。” “可是……” “夫人思虑极是。”青鹭开口道,“家丑不可外扬,就算老爷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惩罚三姨娘,反而会令三姨娘记恨我们夫人,甚至会怀疑自己身边有眼线,追查下去,红染姑娘怕是难保自身。” 红染身子一震,急忙说“青鹭姑娘说得对,是奴婢考虑得不够周全。” 大夫人饮了口茶,眼神极其阴冷“不过此事,本夫人定要好好利用才是……红染,你继续监视,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禀报。” “是!” 第112章 疫病 征召令一出,因着那丰厚的待遇和工钱,北城区的青壮男性纷纷报名。 韶光阁的庭院热闹起来,春信和柳溪吩咐小厨房煮了奶茶,给工人们送去。 工人们一边饮着热腾腾的奶茶,一边说“这工人多了,咱们的活儿也没那么繁重了。” “是啊,五少爷真是英明仁慈,这样一来,即便是休渔期,我们一家也不用过得紧巴巴的,每天都能吃上肉了!” “这都得感谢五少爷啊!” 春信和柳溪相视一笑。 西城区,赵月玑将粥递给一个小孩,摸了摸他的脑袋,直起身子扶住腰。 御少暄搂住她,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关切道“累不累,进马车休息一会儿,我让擒云给你温奶茶喝。” “不用,你有没有觉得,西城区的人很少?” 听了她的话,御少暄环顾四周,皱起眉“没错,西城区是人口最密集的城区,怎么会只有这么少的人排队。” 这时,一个老翁颤颤巍巍地走到两人面前,赵月玑给他盛了一碗粥,老翁伸出枯槁一般的手接过。 赵月玑认出了他“老伯,是您啊!” 老翁顿了一下,如梦初醒,他浑身颤抖着,混浊的双眸里涌出了泪水“五少奶奶,五少爷……” 赵月玑和御少暄急忙扶住他,御少暄问“老伯,您儿子的病还没康复吗?” 老翁叹了口气,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淌下。 “死了,都死了……” 赵月玑身子一震,喃喃道“不是说风寒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老翁抹着眼泪,声音哽咽“少奶奶给的钱,我全部买了药和肉,但还是没有救回来,我的三个儿子,吃完药就开始吐血,吐了两天,死的时候,就只剩一张皮蒙在骨头上……” 赵月玑惊呼一声,捂住嘴巴。 老翁的语气愈发凄惨“然后是我的儿媳妇和孙子,都是同样的症状,可怜我的小孙儿,他还不到一个月大啊!” 老翁嚎啕大哭,御少暄缓缓皱起眉,他觉察出了不对。 突然,老翁的身体僵直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 “小心!”御少暄把赵月玑拉到一边,护住她。 老翁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赵月玑惊呼一声“老伯!” 御少暄的眼神深沉,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 “又倒了一个……” “太可怕了,我隔壁王大娘一家五口,也是足足吐了七天血,全部都死了!!” “我们还是快走吧……” 几个侍卫上前,想要将老翁搬走,御少暄厉声喝止住几人“等等!” 侍卫的动作停住了,御少暄沉声吩咐“你们戴上面罩,再把这位老伯送去医馆,擒云。” “属下在!”擒云往前一步,御少暄的神情凛然“你护送少奶奶回府。” 赵月玑心下自然明了,她拉住御少暄的衣袖,看着他“你呢?” “我留下来,疏散群众。” “御少暄,如果真的如老翁所说,这种病传染性极强,很有可能是瘟疫。”赵月玑望着御少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焦虑。 御少暄的眼眸深邃,犹如幽暗的峡谷,他轻轻捧起赵月玑的脸颊,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离开,月玑,不用担心,你先回府,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赵月玑咬了咬唇,若是她没有怀孕,她一定会留下来和御少暄并肩战斗。 但是……她的肚子里,有一个需要保护的生命,她无法将生死置之度外。 赵月玑拿出一条锦帕,递给御少暄,声音很轻“你也是,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明白。”御少暄回答。 赵月玑看了他许久,然后踮起脚尖,轻吻了一下他的唇,擒云吹着口哨,把脸移到一边去。 御少暄瞪大了眼睛,一贯冷清的眼底泛起星点一般的光泽,他看着赵月玑,露出了春风拂面的微笑。 “为了你和孩子,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放心。” 御少暄用力地握了一下赵月玑的手,转身离开,走向骚动的人群。 赵月玑凝望着那道修长的玄色背影,杏仁眼里满满的担忧挥散不去。 擒云的声音响起“少奶奶,让属下送您回府吧,您平平安安,少爷才能安心。” 赵月玑深深地看了御少暄一眼,毅然转身,坐上马车。 回到韶光阁,赵月玑问“春信,修建观赏亭的工人们回去了吗?” 春信答道“已经都走了,少奶奶怎么了?为何今日回来得这样早?” 赵月玑沉声吩咐“你去取些艾草来熏屋子,柳溪,备水,我要沐浴净身。” 春信和柳溪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瞧赵月玑的神态,也明白一定是极其严重的事。 “奴婢遵命。” 两人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赵月玑走进屋子,缓缓坐下,擒云给她倒了一杯茶。 “少奶奶,您放宽心,少爷很快就会回来。” 赵月玑端起茶杯,叹了一口气。 沐浴完,春信和柳溪扶着赵月玑躺下,屋子里弥漫着艾草的香气。 春信小声说“少奶奶,您早些歇息吧。” 赵月玑半阖着眼眸,道“你们也用艾草熏熏身子和衣物,早些回房,今夜不要在外面走动了。” “是。” “还有……替少爷留扇门。” “是,奴婢明白。” 春信和柳溪离开了,吹熄了油灯,房间里陷入黑暗,屋外的雪色从敞开的侧门映进来,在地上形成宣纸一般的惨白。 听着窗外盘旋的风声,赵月玑渐渐熟睡。 这一夜,赵月玑发了噩梦,她梦到了前世,染满鲜血的雪地,利刃砍在脖子上的寒冷。 她梦到父亲倒在书桌旁,唇边挂着骇人的鲜血。 “不要,不要!!”赵月玑睁开眼睛,发现床边有一道黑影,她刚想叫出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了她的唇。 “月玑,是我。”御少暄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月玑渐渐平复下来,她望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 再看御少暄,男人英俊冷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疲惫,显然,他一夜未合眼。 赵月玑急忙问他“情况如何?” 御少暄神情凝重“西城区的医馆里全都是病人,大夫说,这种疫病的传染性很强,感染者都是朝夕相处的亲人或邻居,初期症状与风寒无异,但是无论怎么用药都不见好,大概十日左右,病人就会咳嗽吐血,最后身亡。” 第113章 我不信任她 赵月玑问“大夫有没有说,是何种疫病?” 御少暄摇了摇头,沉声道“这种病在医书上从未有过记载,所以现在也没有一个对症下药的方子。” 赵月玑坐起身,缓缓皱眉“禀报父亲了吗?” 御少暄点头,鸦睫掩住眼底神光“父亲下令,将西城区所有染病的人集中到后山庙宇里治疗,并让各大医馆熬煮屠苏茶分发给百姓,应该可以控制住疫病,不会感染到其他城区。” “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赵月玑叹了口气,目光忧虑。 御少暄握住赵月玑的手,开口道“这段时间不要出府,每日会有人来送屠苏茶和调中丸。” “那你呢?” “我会向父亲自荐,去西城区分发药茶,研制疫病药方。” 赵月玑心头一紧,她深吸一口气,低声嘱咐“万事小心。” 御少暄笑了笑,抬手轻抚她的脸颊,然后倾身轻吻了一下女子白皙光洁的额头。 西城区出现了疫病,妄执城人人自危,朗月府大门紧闭,春信和柳溪用纱巾罩住口鼻,每日燃烧药材熏香。 “少奶奶,药浴准备好了。”柳溪走到赵月玑身边,看到她正在缝制香囊。 “这是……” “御少暄在西城区,我打算给他缝一个药包,随身携带。” 柳溪知道她担心少爷,宽慰道“您用心良苦,这个药包一定可以保佑少爷平平安安。” 赵月玑抬眸,两缕黑发垂在白皙的脸颊边。 “我给你们也缝了药包,你和春信不用伺候了,回房去饮药汤泡药浴吧。” “是。” 春信柳溪退出主屋,关上了木门。 庭院里,修建了一半的观赏亭落满了积雪,平日里热闹的韶光阁死气沉沉,只听得到白雪压断松枝的声音。 申时一刻,西城区,街景萧条。 道路两边立着临时医棚,空气里弥漫着屠苏茶的浓浓药香。 擒云举着伞,小声说“少爷,雪大了,您去轿子里等吧。” “无妨。”御少暄穿着玄色大氅,目光沉静。 这时,一行戴着面纱,背着药箱的大夫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御少暄大步上前。 “庙子里的情况如何?”御少暄问,为首的大夫抱拳,回答道“五少爷,我们今日改良了药方,大部分病人的高烧退了下来,吐血症状也有所改善,此方有效!” 大夫将一张黄纸递给御少暄,御少暄看着上面的字,顿了一下,皱起眉“这方子是谁开的?” 大夫愣了一下,转身指向站在最后头,身穿葛布短上衣,低着头的年轻男子。 御少暄大步走上前去,擒云急忙举着伞跟上。 御少暄走到男子面前,伸手扯下他的纱巾,男子惊呼一声,抬手捂住嘴。 擒云看着他,眸子里露出几分惊讶“招摇姑娘?怎么是你?!” 御少暄眼神冷峻,“男子”咬了咬牙,扯下假胡子,抬起头。 御少暄将她拉到一边,招摇挣开他,揉着手腕。 御少暄问“招摇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招摇昂起头,一字一句“西城疫病横行,生死存亡之际,我有医术在身,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御少暄看着她坚定的模样,语气冷淡“擒云,把招摇姑娘送回洛水坊。” “是!”擒云上前,招摇后退几步,瞪大了眼睛道“五少爷,难道您是瞧不起我们蛮族医术?您也看到了,我开出的方子,可治疫病!” 御少暄微微眯起眼眸,两人对峙间,气氛有些紧张,擒云走到招摇身边,小声地说“招摇姑娘,你还是跟我回去吧,疫鬼无情,少爷是担心你的安全。” 招摇冷笑一声,直直地看着御少暄“我又不是五少奶奶,五少爷怎么可能担心我的安危?” 御少暄开口,语气比那冬雪还凛冽几分“我的确不在乎你的死活,但是……” “但是,你怕旁人猜测我的身份,因此连累到你?” 御少暄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招摇的发丝被雪沾湿,她娇美的眸子泛红,神情里带着几分倔强“请五少爷放心,招摇以男装掩饰,绝不会让人起疑,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差错,招摇会自我了断,不会牵连到五少爷分毫。” 御少暄的眉头轻皱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身,丢下一句“随你。” 他大步向前走去,挺拔的背影如同巍巍青松。 擒云左右为难,他咬咬牙,对招摇说“招摇姑娘,你多保重。” 然后他举着伞,朝御少暄的方向追去“少爷,等等我!” 招摇站在原地,拳头紧握,在她不远处的树下,安先生戴着斗笠,黑色的面纱遮盖住了深邃沧桑的眼眸。 轿子里,擒云捧着香炉,阵阵药香散发在空气中,御少暄手枕着额角,闭目养神。 擒云歪着脑袋。 “你看我做什么?”御少暄冷不丁地开口,擒云吓了一跳,举起香炉到处熏。 御少暄半睁开眼眸,眼睫投下淡淡的阴影。 “你是不满我对招摇的态度?” 擒云愣了一下,放下手,低声嘟囔“少爷真的只是担心招摇姑娘连累您吗?” “那件事,我倒不怕。” 擒云抬起头,眸子亮了“我就知道,少爷还是担心招摇姑娘的,您不会这么没有人情味……” “我只是不信任她。” 擒云眨了眨眼睛“啊?” 御少暄的神情寒若冰霜,语气也愈发低沉“她是蛮族人,投诚于我,本就是为了霍远将军,之前,她为了查霍远将军的事去凛州,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霍远是她的弱点,且这个弱点很致命。” 闻言,擒云低下头去,嘴里嘟囔“原来是这样,但是少爷不是也只在乎少奶奶吗。” 御少暄抬起手,敲了一下擒云的脑袋。 “啊!” “多嘴。”御少暄移开视线,轿子外,雪色清冷。 第114章 抢功 云络阁,大夫人喝完屠苏茶,青鹭围着纱巾,道“夫人,药浴已经准备好了。” 夫人站起身,青鹭扶住她,这时,御少凌大步走了进来,大夫人急忙站起身“少凌,你怎么来了?老爷吩咐过,不可随意走动。” 御少凌看了一眼青鹭,大夫人坐直了身子,说“青鹭,你去小厨房看看,药膳鸡汤炖好了吗,顺便跟他们说,大少爷来了,晚饭加一道甜皮鸭。” 鹭欠身行礼,缓缓退出了云络阁。 大夫人看向御少凌,道“少凌,城中有疫病,你跑来干什么?” 御少凌眼神晦暗,说“娘亲,西城区的大夫中,有儿子的人,他告诉我,已经有治疗疫病的方子了。” “真的?”大夫人握紧了锦帕。 御少凌点点头“虽然说方子还不是很成熟,但是服过药的病人都在慢慢好转。” 大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太好了……” 御少凌皱起眉“好什么啊?娘亲,如果御少暄解决了疫病,父亲就更赏识他了,那在这家里,还有我们的位置吗?” 大夫人愣了一下,低声呢喃“言之有理,少凌,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代替御少暄去西城区。” 大夫人瞪大了眼睛,她急忙站起身“少凌,这样太危险了!万一你感染了疫病怎么办?” “娘亲,您听我说。”御少凌扶住大夫人,眼神冷静得可怕,“就算是冒险,我也必须要去,不然,我离少主之位就越来越远了。” 大夫人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御少凌低声说“难道,您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外室的孩子成为妄执城的城主,夺走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大夫人的身子颤了一下,她咬了咬牙,抬起头,眼神阴冷可怖“我不能接受,我绝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韶光阁,洗完药浴的赵月玑躺在床上小憩,梦中,她来到一个像是仙境的地方。 海天一线,烟波浩渺,赵月玑走过一条长长的玉桥,看到一叶扁舟。 司徒站在船头,吹着玉箫,一身白衣,仙气飘飘。 “司徒先生!”赵月玑喊了他一声,司徒放下玉箫,朝她微笑。 “过来。” 赵月玑看着脚下涌动的河水,有些犹豫。 司徒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颗新鲜饱满的水蜜桃,赵月玑看着,突然又馋又饿,她试探地踏出一小步,竟然稳稳地踩在了水面上。 赵月玑踏着涟漪,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风云巨变,海上刮起飓风,吹乱了烟雾。 司徒抬头看天,微微皱起剑眉,他掐指一算,摇了摇头,叹息道“天灾未平,人祸又至,唉……” 赵月玑脚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她惊叫一声,整个人坠落下去。 “啊!”赵月玑从梦中惊醒,春信拿出锦帕为她擦汗“少奶奶,您做噩梦了?” 想到梦里的场景,赵月玑轻声呢喃“天灾未平,人祸又至,天灾是疫病,那人祸呢?” 春信皱起眉“少奶奶,您在说什么呢?您是太担心少爷了吧。” 赵月玑没有回话,司徒先生能看出自己是重生之人,她就知道先生绝非凡人,他出现在梦中,是为了提醒她什么吗? 这时,柳溪跑了进来,一脸兴奋地说“少奶奶,少爷回来了!” 赵月玑起身,御少暄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擒云。 赵月玑大步走过去,眼底泛起欣喜的神色“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西城区吗?” 御少暄的语气带了几分疲惫“方才父亲和嫡母唤我去重云堂,嫡母说,你怀有身孕,我不应再冒险去疫区,父亲觉得有理,让我留在府邸,派大哥去了西城区。” 赵月玑坐下,陷入了沉思“大少爷?” 春信倒着茶,嘴里说“依奴婢看啊,少爷不去也好,少奶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可担心您了,刚才还做噩梦了呢!” “春信。”赵月玑唤住她,御少暄接过茶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你担心我?” “……” “还做噩梦了,怎么,怕自己变成小寡妇……”他话音还未落,就被赵月玑捂住了嘴。 赵月玑皱着眉“怎么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好,是为夫错了。”御少暄握住她的手,轻吻了一下手心,酥酥麻麻的感觉让赵月玑颤了一下,抬起头对上御少暄好看蛊惑的眸子,她又急忙转过头。 擒云在一旁嘟囔“属下倒是替少爷不值呢,明明招……咳咳,明明治疗疫病的方子都快研制出来了,大少爷跑来横叉一脚,他们那么好心,为什么一开始躲在府里,不自请去西城区?分明就是抢功。” 御少暄的神情却很是淡然“既然你知道大少爷和大夫人打的什么算盘,就知道我不能争,父亲多疑,若我不顾月玑和她肚中孩儿,执意要留在西城区的吧,只怕会让父亲觉得我急功近利,对我心生反感。” 擒云小声说“属下明白,属下只是有些不甘心嘛……” 御少暄喝着茶,赵月玑抬起头,说“我倒觉得,大少爷的举动十分愚蠢。” 御少暄的手顿了顿,他勾起唇角,擒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少奶奶,为什么呀?” “父亲是一城之主,他一定会派人紧盯西城区的情况,他不可能不知道,药方已经研制出来,大哥这个时候说要去西城区,父亲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坐实了他的抢功之嫌,反倒是夫君,大大方方地让给他,更显胸怀气度。” 御少暄抬起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就你聪明。” 赵月玑笑了,她说“我除了棋艺不精,其他方面自然是聪明伶俐,一点就透。” “胡说,你下棋明明能赢我。” “那是你让我的!” 擒云打了个寒颤,耸了耸肩膀,哎哟,可真肉麻。 夜深了,御少暄在床上熟睡,赵月玑下床,拿起他的衣物,翻开衣襟,将药包一针一线地缝了上去。 御少凌的府邸,林若昭为他收拾着行装,她将一道平安符放进他的衣物里,叹了一口气。 第115章 斗兽 见她这般模样,御少凌有些不悦“你垂头丧气地做什么?” 林若昭微微抬头,微挑的瑞凤眼里写满了担忧。 “夫君当真要去西城区?” 御少凌转过身去,对镜整理衣襟“你想说什么?” 林若昭咬了咬唇,眼中的水光快要摇晃出来“西城区疫病肆虐,妾身担心夫君的安全。” “妇人之见。”御少凌不耐烦地打断她,“越是危险我越要去,不然,我拿什么和御少暄争?” 林若昭小声说“夫君,为何你非要和五少爷争呢?妾身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平平安安……” 御少凌咬了咬牙,转过身,捏住她的脸颊,林若昭吓坏了,踮起脚尖,抓住了他的手。 御少凌的双目血红,语气有些发狠“不争?身为御家的嫡子,你要我把少主之位拱手让给那个外室生下的贱种吗?你倒是高尚得很,林家小姐,你的父亲从未纳过妾室,你又如何知道,我的父亲生下我们,就是把我们当成斗兽,围困在笼子中,只有啃咬兄弟的皮肉鲜血,我们才能存活!” 御少凌把林若昭扔在了地上,林若昭握紧双拳,犹如一片在秋风中颤抖的落叶,她紧咬着牙,强忍着泪水。 御少凌看着她,眼神愈发阴寒“你若真的为了我着想,不如快些为我生个孩子。” 林若昭的身子颤了一下,御少凌不再看她,大步离开了房间。 “少奶奶……”她的陪嫁丫鬟云杏上前扶起她,心疼不已,“您是林家的嫡女,何苦受这样的委屈?不如修书一封给林将军,让他提点一下大少爷。” 林若昭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眼睛望着前方“是我身子弱,一直都怀不上孩子,夫君怪我很正常,唉,明明一直都在看大夫调理身体,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云杏愣了一下,柔声安慰她“黄大夫医术高超,只要您按他的方子服药,一定会有孩子的,您别急。” 林若昭轻抚心口,长叹一口气“但愿如此。” 御少凌走出府邸,撩开马车的帘帐,一双雪白柔软的手臂缠了上来。 御少凌闻到了淡淡的馨香,他定睛一看,惊讶出声“红袖?” 夜色中,红袖的面容如水般娇柔。 “奴婢知道少爷要去西城区,奴婢怕您没人伺候,愿陪伴左右。” 御少凌搂住她,坐进轿子里,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还是你温柔体贴,最懂我。” “少爷!”红袖娇吟一声,依偎在了御少凌的怀里。 清晨,春信和柳溪在院子里取白雪。 春信手拿竹罐,指了指奇石旁边“柳溪,那儿的雪干净。” 溪小跑过去,松枝猛烈摇晃起来,白雪落在她的肩头,擒云倒挂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啊!”柳溪惊叫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白雪,“擒云,你是猴子吗?吓死我了!” 擒云从树上翻下来,稳稳落地,他探头看了看“二位姐姐在做什么呢?” 春信走过来,道“少爷和少奶奶在屋子里下棋呢,我们出来取点雪煮茶。” “好生闲情逸致啊。”擒云道,“少爷现在日日待在房里,和少奶奶蜜里调油,感情越来越好了。” 柳溪看到擒云手里拿着纸笔,打趣起来“哟,咱们小擒云也开始写诗作画了?” “不是,我是在写信。” “写信?”柳溪长眉一挑,“你给谁写信啊?女子?” 擒云倾身,眨了眨眼“不告诉你~” 擒云再次翻到树上,柳溪手叉腰,跺了跺脚“擒云,你给我下来!” 韶光阁内,御少暄和赵月玑下棋,赵月玑落下一枚棋子,御少暄微微勾起唇角“这一步走得不错,你的棋艺进步很大。” “那是当然。”赵月玑得意洋洋,御少暄修长的手指执着黑棋,缓缓落下,啪嗒一声脆响,赵月玑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御少暄似笑非笑“对弈之人,切忌得意忘形。” “知道了……”赵月玑皱着眉,认真思索起棋局。 春信和柳溪拿着竹罐走了进来,春信兴高采烈地说“少爷,少奶奶,雪已经取来了,奴婢把雪水烧开,给少爷少奶奶泡金梅茶。” 月玑点了点头。 柳溪往外张望着,春信拉了拉她的衣袖,柳溪咬了咬唇,回过头,和她一起往小厨房走去。 “擒云呢?”赵月玑落下一子,御少暄看着棋盘,微微皱眉“估计到外面野去了。” 庭院里,擒云趴在石头上,认真思索一番,在纸上写下“玄羽吾兄,一别数日,别来无恙?” “你在给谁写信?”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传来,擒云吓了一跳,转过身,对上了安先生深沉的眼睛。 “安先生?!”擒云四下看了看,有些紧张,“您是怎么进来的?” 安先生的面色冰冷“我想进朗月府,难道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吗?” 擒云转过身,想去通知御少暄,安先生一个闪身,挡在了他面前,他的目光凌厉“你的功夫都是我教的,还敢在我面前卖弄?” 擒云低下头“擒云不敢。” “五少爷呢?” 擒云沉默不语,安先生冷笑一声“别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要么让御少暄来见我,要么,我亲自去找他。” 安先生往前走去,擒云急忙拦住他“安先生,您别……擒云去找少爷。” 安先生看着他,缓缓眯起了眼睛。 韶光阁内,雪水煮沸了,缓缓冲进绿茶中,再放上一颗金梅,浮浮沉沉。 春信柳溪端上茶,配上两盘精致的茶果子。 “少爷,少奶奶,金梅茶泡好了。” “好……”赵月玑应着,眼睛却死死盯着棋盘。 御少暄勾了勾唇角,站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果子,赵月玑眸子一亮,她捻起一枚棋子,放在棋格上,抬起头,洁白如雪的小脸上写满了高兴。 “御少暄,我破了你的局!” 御少暄笑了,温柔地将一块绿豆糕喂到她嘴里。 “我说过,你聪明,想学下棋自然快。” 第116章 不管用何种手段都会达到 赵月玑吃着绿豆糕,仔细看着棋盘分析,这时,擒云走了进来,他走到御少暄面前,神情有些紧张。 “少爷,杂事所的人把这个月的布料和补药送来了。” “好,你清点便是。” “少爷。”擒云往前一步,“还是请您……亲自去清点吧。” 御少暄眉头一皱,心下明白了什么,他转过身,抬手摸了摸赵月玑的头发,道“你先喝茶,我去清点杂事所送来的东西。” 赵月玑看着他,点了点头。 御少暄披上狐皮披风,走出韶光阁,他看到安先生站在院子里,白雪婉转飘落。 擒云撑伞,为御少暄挡雪,他走到安先生面前,抬手作揖“先生,好久不见。” 安先生看着他,语气凌厉“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师?为何躲着我?” 御少暄沉声回答“安先生,少暄并没有躲您,只是前段时间府上事忙,小淮王大婚,我又携妻赶往淮州,这才没有时常与先生见面。” “胡说!”安先生的目光凛冽,“擒云和赵将军为何关系这样好?难道仅仅是在淮州见过,就以兄弟相称了吗?” 御少暄面不改色,回答滴水不漏“是,他们年龄相仿,意气相投。” “……”安先生往前一步,眸子里一片漆黑“是吗?小淮王和赵三小姐的婚事,你为何不阻止?” 御少暄愣了一下,他缓缓皱起眉“我为何要阻止?难道说,您知道淮王有问题?” 安先生愣了一下,移开视线,御少暄的眼神阴沉,浑身环绕着低气压“安先生,就算我是您的棋子,您也应该告诉我,谁是我们的敌人吧?就算被丢弃,也该让我死得明明白白。” “放肆!”安先生一巴掌打在了御少暄的脸上,擒云倒吸一口凉气,御少暄只是微微侧了一下头,手指轻轻摸了摸下巴。 安先生浑身发抖“你从小就是我养大的,要是没有我,你早就死在那群山贼的刀下了!” 御少暄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颤抖了一下。 “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只有你才能实现太子惠的宏图大略,你却说我把你当成棋子?” 擒云有些紧张地看着御少暄,安先生深吸一口气,道“赵家三小姐留不得,我会找个隐秘的方法除掉她。” “不行。”御少暄的眼神变得阴冷,“赵家三小姐的命,我保了。” “你!”安先生瞪大了眼睛,他看了一眼韶光阁紧闭的木门,气急败坏“你是为了赵家嫡女?我早就说过,你不能对任何人动情,之前的赵二小姐,也不曾让你这样过,赵月玑到底对你使了什么法子?” “先生。”御少暄打断他,“我是您教养长大的,您了解我,自然知道,我说要保住的人,无论用何种手段都会达到目的,先生,我不希望,和您走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步。” 安先生愣住了,他看着御少暄,沉声道“你威胁我?” “少暄不敢。”御少暄抬手,他的样子俊美绝伦,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雪天路滑,您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擒云,送送安先生。” “属下遵命。”擒云举着伞,上前一步,“安先生,擒云送您从后门离开吧。” 安先生看了御少暄许久,最终还是转过身,大步走了。 御少暄回到韶光阁,赵月玑着手摆第二盘棋,她抬起头,说“御少暄,快来。” 御少暄走到她面前,坐下,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几日后,莺柳阁。 三少爷御少桓躺在床上,满脸通红,嘴里不安地呢喃。 三姨娘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得抽回手“怎么还这么烫?已经服了药,少桓的烧怎么还退不下来?” 红染在一旁安慰“夫人,您别担心,少爷不会有事的。” 三姨娘眉头紧锁“少桓很少生病的,怎么会这么严重?绿宛呢?” 红染说“绿宛染了风寒,这几日都在房里躺着呢。” “怎么她也染了风寒?”三姨娘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红染察觉出了异样,小心翼翼地说“夫人,该不会是……疫病?” 此言一出,围在床边的几个小丫鬟立刻散开,三姨娘怒斥道“怎么?你们就这么怕死?少桓病了好几日,若他真是疫病,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小丫鬟们闻言,慌忙跪下,红染看着恼怒的三姨娘,小声说“奴婢在府外有一个同乡,他之前在西城区的医馆待过,发现疫病后,他就躲到了东城区,要不,奴婢把他请来?比起其他大夫,他更了解疫病的脉象和症状。” 三姨娘沉吟半晌,道“好,你去吧,记住,不可张扬。” 红染起身,眼眸深沉“奴婢明白。” 西城区,大夫们围着纱巾,在医棚分发药汤,招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打开药锅的盖子,扇闻了几下,又加了一把火。 她走到一个老大夫身边,粗着嗓子说“药再煎一个时辰,就可以带上山了。” 老大夫应着,转过身,捂住额头摇晃了几下。 招摇急忙扶住他,给他把脉“脉象虚弱浮细,您是疲劳过度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老大夫坐下,叹了口气,道“自从大少爷来了以后,他整日在轿子里饮酒作乐,还要我们没日没夜地煎药送药,美其名曰是想要控制疫病,但谁不知道,他就是急功近利,想要快些向城主请功!” 招摇给他倒了一杯屠苏茶,他喝了一口,叹息道“不是我说闲话,五少爷在的时候,凡事亲力亲为,行事果断又有魄力,虽然说大少爷是城主嫡子,但我们都觉得,他真不如五少爷。” 招摇笑了笑,咳嗽了几声“这话可不要再说了,得罪人。” 老大夫摆了摆手“我懂。” 医棚外传来脚步声,招摇转过身,看到了一个戴斗笠的男子。 招摇盛了一碗屠苏茶给他,男子将一支发簪放到她手中。 “我们不收钱……”招摇抬起头,却发现男子已经消失无影。 第117章 小空竹 招摇疑惑地低下头,定睛一看,她的身子震了一下,纤长浓密的睫毛颤抖起来。 轿子内,御少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纸笔,红袖发丝凌乱地躺在他的膝盖上,雪白的胳膊猫儿一般挠着他的下巴。 御少凌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吻了一口。 “红袖,本少爷要修书回府向父亲禀报,替我磨墨吧。” “好~”红袖娇滴滴地回答,她起身,走到书桌前,弯折下杨柳腰,衣襟顺着白皙的香肩滑了下来。 她故意趴着身子,一下又一下磨墨,御少凌用毛笔蘸着墨,眼神却没有离开那起伏的白雪酥山。 最终,御少凌在纸上潦草写了几行字,扑上去压住了红袖。 轿子内顿时莺声浪语阵阵。 云雨过后,红袖将信封好,撩开轿帘,递了出去,一双沧桑粗糙的手接过。 红袖看着眼前的男人,头发已经花白,身形看上去倒还健硕矫健,她将一吊钱放到男人手中,语气上扬“这是大少爷给城主的家书,你可得仔细些,别送迟了。” 安先生缓缓抬头,脸上堆满了笑,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好咧,小的明白!” 见他转身离开,红袖放下轿帘,像只猫儿一般钻进御少凌怀里,蹭着他的下巴。 御少凌眯着眼睛,很是享受“怎么了?又想了?” “哎呀,少爷您好坏啊……”红袖直起身,轻轻拍了一下御少凌的脸颊,皱起眉叹了口气。 御少凌看着她“谁惹我的宝贝儿生气了?” 红袖眸子中水波流转,她开口道“唉,是奴婢的一个表哥,在做药材生意,他无权无势,拿到的药材都是次等的。” 御少凌愣了一下“你家里的事我自然要帮,只是药材方面,我也不了解。” “没关系,其实……奴婢昨天去医棚领调中丸的时候,看到了药方,其中有一味鹿茸,我表哥的铺子里也有……” 御少凌看着她“你什么意思?”红袖依偎在他怀里,道“奴婢想着,若是少爷把方子里的鹿茸替换成我表哥铺子里的,神不知鬼不觉,如此一来,便可解表哥燃眉之急。” 闻言,御少凌有些犹豫地皱起眉。 红袖声音柔柔地撒娇“大少爷,您就帮帮奴婢的表哥吧,而且,表哥铺子里的鹿茸,价格要便宜一半,节省下来的钱,就当奴婢和表哥孝敬少爷了。” 御少凌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压低了声音“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难道奴婢还会骗您不成?” 御少凌一把搂住她,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真是我的福星。” 红袖笑了,两人再次拥吻在一起。 午后,朗月府,韶光阁。 难得雪晴,春信和柳溪在院子里玩空竹,赵月玑捧着热茶,坐在屋檐下。 她看到春信将空竹抛到空中,稳稳接住,柳溪也不甘示弱,来了一个鲤鱼摆尾,空竹在半空中绕出花儿。 “真好看!”赵月玑拍了拍手,她放下茶杯,走到院子里。 “让我也试试。” 她接过竹竿,用力一抖,空竹形成一个抛物线,往大门的方向飞去。 就在这时,门开了,御少暄和擒云走了进来,赵月玑惊呼一声,御少暄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空竹。 他走到赵月玑面前,赵月玑眨了眨眼睛“你去哪儿了?” “城主府,如今疫病已经控制住,但依旧有很多家庭失去了青壮年劳动力,父亲在和我讨论派发救济粮的事情。” 赵月玑点了点头,低声呢喃“希望疫病尽快过去,妄执城的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是啊……”御少暄看着手里的空竹,歪了歪脑袋,“你不会抖空竹?” 月玑摆弄着手里的竹竿,“小时候我调皮,玩空竹打碎了父亲书房里先皇赏赐的花瓶,父亲很生气,我再也没有玩过空竹。” 御少暄忍俊不禁“夫人,你小时候还真调皮。” “你敢笑我!”赵月玑正打算生气,御少暄从身后环绕住她,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俯身,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赵月玑耳边响起“为夫教你。” 御少暄握着赵月玑的手腕,抖起空竹,他往空中一抛,又稳稳接住,赵月玑露出欣喜的笑容。 “御少暄,你好厉害!” 御少暄唇角一勾,一连来了几个高难度技巧,“夜观银河”、“海底捞月”、“青云直上”…… 赵月玑连连惊叹,御少暄脸上十分高兴得意,擒云在一旁扶额,少爷,您要是有尾巴,此刻怕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赵月玑看着高高跃起的空竹,眸子里闪烁着光芒。 “少暄,我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就像这个空竹一样活泼,要不给孩子取个小名叫小空竹吧!” “小空竹……”御少暄哭笑不得,但看到赵月玑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他的心也柔软下来。 他轻抚赵月玑的脸颊“是啊,小空竹这个名字很好。” 赵月玑低声嘟囔“小空竹,娘亲带你抖空竹吧!” 赵月玑抖着空竹,手法愈发熟练,一下比一下抛得高,春信和柳溪急忙鼓掌“少奶奶好厉害!” 御少暄站在一边,目光宠溺地看着她,这时,一个侍卫上前,将一封信递给御少暄。 御少暄皱起眉“这是什么?” “这是一位老先生让属下拿给您的。” “老先生?”御少暄疑惑地低下头,看到信封上是御少凌的字迹。 御少暄的眼神一沉,转过身,对赵月玑说“你再玩一会儿就进屋,别冻着了。” “知道了。”赵月玑将空竹抖向柳溪,“柳溪,接住!” “好咧!” 御少暄走进韶光阁,擒云跟在他身后,御少暄拆开信件,一股刺鼻的香粉味儿传来,擒云咳嗽了几声,往后连退几步。 “这是什么味儿啊,这么冲?” 第118章 风险 御少暄读着信,擒云探头,瞪大了眼睛“这是大少爷向城主禀报疫病防治进展的,怎么会送到少爷您手上呢?” 御少暄思索片刻,声音低沉“侍卫说是一个老先生送来的。” “老先生?” “应该是安先生吧。”御少暄说。 “什么?”擒云愣了一下,紧张起来,“安先生想做什么?” 御少暄看着信,眼神冰冷“安先生是想告诉我,他可以帮助我,而我需要他。” 擒云犹豫了半晌,试探开口道“其实安先生一心拥护少爷,他只是在某些方面有些不近人情,他大概也没想到,少奶奶在少爷心里如此重要吧……” 御少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擒云低下头,不说话了。 御少暄转过身,门外,赵月玑和春信柳溪玩着空竹,他站在阴影中,看着欢快灵动的赵月玑,她仿佛每一根发丝都泛着光泽。 擒云问他“少爷,您打算怎么做?” 御少暄沉声道“去取我的纸笔来。” “是。” 两日后,赵月玑最近总觉得身子沉,每日睡着的时间很多,用完午膳,赵月玑又躺下了,听着御少暄翻书的声音,她沉沉进入了梦乡。 莺柳阁,红染请来的大夫宁逊给三少爷把完脉,然后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他站起身,说道“三夫人,三少爷的确患上了疫病。” 他的话像一块砸进湖面的石头,丫鬟们纷纷后退,三姨娘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抬起锦帕捂住嘴,红染扶住她。 “不可能,这不可能!少桓从来没有出过府,本夫人和房里的人也没接触过染有疫病的人和东西,少桓怎么会染病?!” 红染的呼吸急促,她看向三姨娘,小声说“夫人,会不会是……紫河车?” 三姨娘猛地瞪大了眼睛。 红染往前一步,眼神像蛇一般冰冷“那紫河车是绿宛从黑市买来的,来路不明,会不会就来自疫区?” 三姨娘被她这个猜测惊得一身冷汗,她喃喃道“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夫人,绿宛也病了多日。” 三姨娘的身子一颤,急忙将宁大夫请到了绿宛的房间。 一行人戴着纱巾全副武装,打开门,绿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朝三姨娘伸出手,犹如一把骷髅。 “夫人,救救奴婢,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偷喝少爷的补药……” “你闭嘴!都是你这贱婢的馊主意,什么紫河车大补,若是你害死了本夫人的少桓,本夫人要你陪葬!” 宁大夫上前,把了一下绿宛的脉,他急忙走到三姨娘面前,抱拳道“夫人,她同样身患疫病。” 红染说“夫人,看来的确是那紫河车有问题。” 扑通一声,绿宛从床上爬了下来,她缓缓爬向三姨娘,嘴里发出微弱的求救声“夫人,救救奴婢,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救救奴婢吧……” 三姨娘的目光冷漠,她沉声吩咐“把她的房间封起来,让她在里面等死。” “是。” “夫人,不要,求您救救奴婢!” 三姨娘走出房间,两个婢女缓缓将门合上,门缝中,绿宛伸着手,双目血红,嘴里的求救变成了凄厉的诅咒。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竟然见死不救!就算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哈!” 门关上了,绿宛的叫声戛然而止。 三姨娘走进正堂,用药水净手,饮下屠苏茶,红染说“夫人,我们要不要禀报老爷?” “不可!”三姨娘喝住她,“如果被老爷知道,本夫人在黑市买紫河车给少桓服用,还害得他感染疫病,老爷一定休了本夫人,本夫人不想像四姨娘那样,孩子的面儿都见不着,只能被困在自己房里,日渐疯癫。” “可是夫人,若是不医治,只怕少爷性命不保啊……” 三姨娘思索半晌,取下手上的金镯,回身塞到了宁大夫手里。 宁大夫惶恐万分“夫人,您这是……小人受不起!” “本夫人说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三姨娘眼神阴暗,“西城区已经有治疗疫病的汤药,你想办法为本夫人取一些来。” 宁大夫躬身“小人去不了西城区,只怕会费一些周折,而且,西城区疫情严重,药材紧缺,风险太大了……” 大夫人摘下耳环,放到宁大夫手中。 “本夫人自然知道风险极大,宁大夫若是为本夫人办成了,就是本夫人和三少爷的救命恩人,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宁大夫的眼珠子一转,朗声道“为了少爷性命,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三姨娘看着他,松了一口气。 梦境中,赵月玑再次来到灵虚仙境,一颗仙桃出现在她手中,赵月玑咬了一口,鲜甜的汁水爆了出来,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淌。 赵月玑大快朵颐,这时,司徒先生的声音从缥缈的远处传来。 “天灾未平,人祸又至……” 赵月玑抬起头,大声喊“什么天灾人祸?疫病已经快要平息了,先生到底什么意思,还请明示!” 一声叹息混浊浑厚,原本澄净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一声惊雷,赵月玑从床上惊醒,一个丫鬟打翻了茶杯,御少暄脸色阴沉“怎么做事毛手毛脚的?!” 丫鬟匆忙跪下“是奴婢笨拙,惊扰了少奶奶,请少爷恕罪!” 赵月玑起身,春信柳溪为她披上外衣,御少暄起身走到她身边,语气温柔“吵醒你了?再睡一会儿吧。” 赵月玑摇了摇头,她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开口道“你是上个月来我房里伺候的妙雨?” 丫鬟身子一震,缓缓抬头“少奶奶,正是奴婢。” “快起来吧。”赵月玑将她扶起,端详过后,发现她双目通红,仿佛刚刚才哭过。 “你怎么了?”赵月玑问。 一旁的柳溪撅着嘴说“不就是打翻了茶杯吗?又没人苛责你,做出这般样子干什么?” “柳溪……”春信皱眉,出声提醒柳溪。 柳溪不依不饶“怎么了?我有说错吗?她是新人,干活却一点不麻利勤快,经常走神,上次连少奶奶的安胎药都差点误了时辰。” 第119章 练字 妙雨神情慌乱,她又想跪下,被赵月玑拦住。 她关切问道“你之前在城主府伺候,我也打听过,你做事稳妥,为何到了我房中就心不在焉,可是出了什么事?” 妙雨的眼里噙着泪水,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奴婢的哥哥在赌场欠了好多钱,要债的三番四次到奴婢家中闹事,奴婢的父亲被他们打断了一条腿,母亲也气病了……” 妙雨擦着眼泪,赵月玑叹了几气,说“如此这般,你属实不易。” 赵月玑走到妙雨面前,取下手腕上的翡翠玉镯,递给妙雨。 妙雨惶恐“如此贵重之物,奴婢不敢!” 赵月玑把玉镯放到了她手中,语气温和“你就拿着吧,能解燃眉之急。” 妙雨的泪水流了出来,她急忙鞠躬“多谢少奶奶!少奶奶的救命之恩,奴婢没齿难忘!日后定为少奶奶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赵月玑笑了起来“傻瓜,谁要你当牛做马了?既然进了韶光阁,就是家里人,我帮衬你一些,你不必放在心上。” “少奶奶……” “好了,把眼泪擦擦,许你半天假,你回家看看吧。” “是,多谢少奶奶!”妙雨连连行礼,然后转身擦着眼泪,小跑出了韶光阁。 赵月玑坐回到床上,御少暄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看我干嘛?”赵月玑疑惑问道。 “没什么。”御少暄抬手,轻抚赵月玑的青丝,“还困吗?再睡会儿。” 赵月玑摇了摇头,说“父亲的生辰就快到了,我想着,写一幅字送给父亲,还是练练字吧。” 御少暄低垂着眼睫“你有心,父亲一定高兴。” “春信,替我磨墨……” “春信,你去把我书房柜子里,未开封的新墨取来。”御少暄打断她,“我来给少奶奶磨墨。” 赵月玑惊讶地看着他,春信笑着欠身行礼“好,奴婢马上去取!” 春信跑出房间,不一会儿抱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 御少暄铺开宣纸,摆好毛笔,将墨慢慢磨开,一股馨香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赵月玑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这是瑕州的龙香墨,你写一个字试试。” 赵月玑用毛笔蘸了些,在纸上写下一个安字,御少暄将宣纸拿起来,春信和柳溪也凑了过来。 只见宣纸上的字在光线下,泛出金色的光芒,如同一条游龙。 春信柳溪赞叹“呀,真好看!” “是啊,这墨里掺着金粉呢!真巧妙。” 御少暄将墨磨好,对赵月玑说“父亲最喜欢飞白体。” 赵月玑愣了一下“飞白体?我不是很熟悉。” “我教你。”御少暄走到赵月玑身后,环住她,轻轻握住她的手,毛笔在纸上流畅地游走。 不一会儿,一个漂亮的月字跃然于纸上。 “落笔轻巧,似鸟头凤尾,飞笔断白,燥润相宜。” 御少暄讲述着笔法,赵月玑看着他的侧脸,男人的轮廓挺拔深邃,高挺的鼻梁如同山峰一般。 赵月玑有些出神,御少暄的声音响起“专心些。” 赵月玑脸一红,慌忙收回视线。 柳溪端上茶,退到一边去,和春信小声说“少爷和少奶奶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可不是嘛,闺房之乐,真是有情趣。”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走出了韶光阁,关上门。 写了几个字,御少暄露出满意的眼神“不错,你学得很快。” 赵月玑放下笔,转过身,拉住了他的衣袖。 “少暄,你的衣袖沾上墨了。” “没事,一会儿让下人洗,唔……”御少暄重心不稳,身子往前倾,修长的手撑在了桌子上。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赵月玑咽了口唾沫,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她刚想逃,御少暄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然后欺身吻上了她的唇。 辗转温柔,却又霸道缠绵,赵月玑的双唇间流溢出轻声呜咽,随即又被更加汹涌的吻卷走。 赵月玑抬起手,搂住御少暄的肩膀,御少暄轻吻了一下她的上唇。 赵月玑微微睁开眼眸,神情迷离“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御少暄笑了,眼神深沉“什么不太好?” 赵月玑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她闭上眼睛,微微昂头,御少暄再次吻上她的唇。 水声荡漾,室内墨香缠绵蔓延。 “少爷……”擒云推门而入,看到这一幕,他急忙转过身,抬手遮住眼睛。 “属下罪该万死,不对!属下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赵月玑整理着头发,御少暄替她理好衣襟,转身道“擒云,你有事禀报?” “啊,对!”擒云还是不敢回身,“城主传您去重云堂。” 御少暄愣了愣,说“我知道了。” 他拿起笔,放到赵月玑手中。 “你再练会儿字,我回来陪你用晚膳。” 赵月玑点了点头,御少暄转身走了。 重云堂内,御城主站在青花瓷缸前,正在喂鱼。 御少暄走到他身后,站定作揖“儿子给父亲请安。” 城主没有回头,捻了一点鱼食洒进水里。 “少暄,你可知这养鱼大有学问,喂食不宜太多,若过度溺爱纵容,只会让鱼儿的胃口越来越大,最终……自取灭亡啊。” 御少暄的眼神依旧沉静“儿子不懂养鱼。” 御城主笑了笑,他拍了拍衣袖,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封信,看着御少暄,道“这是少凌呈给我,禀报疫情进度的信,言辞得体,逻辑严谨,字迹也是工整干净。” 御少暄说“大哥做事思虑周全,才能卓越,少暄叹服。” 御城主轻笑一声,手指轻点了一下信件“你的能力也不差,模仿少凌的字迹惟妙惟肖,本座都差点没看出端倪,也实在令为父叹服。” 御少暄急忙跪下“的确是儿子派人拦截了大哥的信件,并伪造了此信,但儿子并非存心欺瞒,请父亲原谅!儿子知晓抗疫辛苦,只是怕大哥被父亲责怪,才会……” “你怕本座责怪少凌,本座会责怪他什么?” 第120章 梦中仙桃 御少暄愣了一下,低下头去。 御城主沉声道“原本的信件呢?拿出来给我看。” 御少暄还是沉默。 “少暄!”御城主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御少暄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封信,递给御城主。 御城主打开信件,一股浓烈的香粉味传来,他面色一沉,读着上面的字,道“书写潦草,敷衍了事,还有这信上的,分明是桃花香粉的味道,他到底是去抗疫,还是去厮混?!” “父亲息怒!”御少暄急忙拱手,他犹豫了片刻,说,“儿子听到不少传言,说大哥在西城区奢靡懈怠,儿子派人截住大哥的信件,发现信封上还有酒渍,这才自作主张地拆开……少暄不忍看到兄长被父亲怪责,父亲要罚,就罚少暄吧!” 御城主眯起眼睛,叹了口气,他扶起御少暄,说道“你有何错?是他不争气,你还费心为他隐瞒,其实,本座也有所耳闻,少凌带了一个名叫红袖的侍读奴婢去西城区,与她日夜醉酒笙歌,不成体统……是本座太纵容他了。” 御城主叹息着转身,将散发着脂粉味的信件扔进了鱼缸里,一圈小小的涟漪散开,被打湿的信纸缓缓下沉。 御少暄走出重云堂,擒云从屋檐上翻了下来,他跟在御少暄身后。 “大少爷就算再荒唐,怎么会任由信纸上沾满了女子的香粉呢?” “他自然不会。”御少暄眼神冷漠,“但是信件,经过了安先生的手。” 擒云愣了愣,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少爷单凭信上的香粉味就判断出大少爷在疫区生活糜烂,伪造信件还故意露出马脚,如今在城主心中,大少爷贪玩享乐,少爷您却是敬重兄长,用心良苦,即便这次大少爷抗疫有功,老爷也会对他多有不满。” “你话很多啊。”御少暄沉声道。 “是是是,属下知错了!”擒云捂住嘴,笑嘻嘻地跟在御少暄身后。 回到韶光阁时,已经是傍晚,御少暄看到柳溪抱着一叠宣纸走了出来,擒云惊呼“少奶奶一下午写了这么多字呢?” 御少暄拿过几张纸,看着上面的笔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跨步走进去,赵月玑抬起毛笔,笑了起来。 “搞定!” 御少暄走到她身边,看到宣纸上用飞白体飘逸地写着仙寿恒昌松椿比寿。 赵月玑举起来,几个大字流光溢彩,婉若游龙。 御少暄夸赞道“清丽秀逸,飘洒自如,你才开始学飞白体,就能写得这样好,天赋聪慧自不必说,与勤奋也分不开。” 御少暄握住赵月玑的手,看着白皙手指上的墨迹,吩咐柳溪“去打盆温水来。” “是。” 柳溪打来玫瑰花热水,御少暄握住赵月玑的手,放入水中,轻轻揉搓。 “写了一下午的字,肚子饿吗?” “嗯……有一点。” “让小厨房备膳吧。” “好。” 洗完手,御少暄用毛巾仔仔细细地为赵月玑擦干净手指。 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摆上来了,御少暄看了看,有些惊讶地说“怎么几乎都是素菜,也没有你爱吃的鱼肉和羊排。” 赵月玑拿起筷子,说“西城区疫情未平,我想着节俭一些,省下份例,去西城区摆长街善宴。” “你这想法倒是很好。”御少暄看着赵月玑,眉眼含笑,“只是,你不馋啊?” “不馋!”赵月玑夹起一块萝卜丝春饼,喂到御少暄嘴边。 “可好吃了,你尝尝。” 御少暄吃了一口,点点头“果然很好吃。”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我说得对吧!而且,我今日午睡醒后,倒也不觉得饿,反而觉得腹中暖暖的,整个人十分轻盈。” 御少暄闻言,有些担忧“可是身子有异?” 赵月玑喝了口汤,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是真的不饿,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吃了仙桃的原因……” “梦中吃仙桃?”御少暄忍俊不禁,夹了一块东坡豆腐给她,“还说自己不馋呢。” “哎呀,你不明白的……”赵月玑咬了口豆腐,她想起了那个梦,耳边又响起司徒先生的声音。 “天灾未平,人祸将至……” 天灾人祸……赵月玑抬起头,问道“御少暄,司徒先生真的很厉害吗?” 御少暄愣了一下,回答道“司徒先生师从归墟岛灵幻真人,他通晓地理天文,博古通今,可未卜先知,据说,他早已去过灵虚仙境,是活神仙一般的存在。” “活神仙……” “是啊。”御少暄的眼神暗沉了几分,“他还有一个师弟,和他一样,有着高深的修为和智慧,但是,他没有像司徒先生那样云游四海造福苍生,而是选择入宫为宦,现在,他已经是御前最受皇上宠信的大国师。” 赵月玑瞪大了眼睛“大国师唐千秋?” 少暄端起碗,眼底带着几分深沉的意味,掩去了冰冷的杀意。 赵月玑皱起眉,也就是说,司徒先生真的是一个神人,那么,他所说的人祸将至,真的会发生吗? 赵月玑试探地问道“西城区的疫情怎么样了?之前说已经有了治疗疫病的药方,应该没出什么意外吧?” 御少暄愣了一下,看着她“没有,你怎么这么问?” “啊,没事,只有有些担心而已。”赵月玑又盛了一碗火腿鲜笋汤,埋头喝起来。 西城区,城主府的马车缓缓驶入云笙酒楼的正门,御少凌带着红袖迎接。 帘帐掀开,戴着纱巾的侍卫下车,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木盒。 “大少爷,属下是来给城主传话的。” 红袖乖巧行礼,御少凌作揖,侍卫打开木盒,拿出一条藤鞭,御少凌看着,脸色变了。 “这,这是……” “城主说,大少爷看到盒里的东西,自然会明白他的意思。” 御少凌脸色惨白,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儿子……悉听父亲教诲。” 他接过藤鞭,侍卫转身上了马车,等到马车驶离云笙楼,御少凌站立不稳,几乎摔倒在地,红袖急忙扶住他。 “少爷,您没事吧?” 第121章 敲打 御少凌握着藤鞭,浑身颤抖,红袖疑惑“大少爷,这根藤鞭看上去很陈旧了,城主老爷派人送这个给你,是什么意思啊?” 御少凌眼神阴沉,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 “小的时候,只有我犯很严重的错误,父亲才会用这根藤鞭对我行家法,长这么大,我只被这藤鞭打过两次……” 红袖大惊失色“什么?那城主送这条藤鞭的意思是?” 御少凌抬起头,眼神深沉,他嘴里喃喃道“父亲在敲打我呢……” 他唤来随行侍卫,吩咐道“叫那些大夫加快进度,就这两天,让庙子里的所有病人都回家!” 侍卫愣了一下,道“是!” 侍卫传话到医棚里,瞬间炸开了锅,大夫们怨声载道“这怎么行呀?病人们虽然大致痊愈,也没有再出现吐血的症状,但是,还需要再观察一阵子啊!” “就是啊,大少爷也太过分了,一次没来过医棚不说,竟然还要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把感染疫病的病人全都赶走,万一疫病又复发传染该怎么办?” “这简直是草菅人命!” 侍卫拔刀,大夫们纷纷后退。 侍卫的语气冷若寒霜“一群刁民,这是大少爷的意思谁敢忤逆!既然病人已经没吐血了,就是好了,好了就让他们快点回家去,你们记住了,大少爷日以继夜,废寝忘食地治疫,才让疫病这么快消失,谁敢出去乱说,小心大少爷剪了你们的舌头!” 侍卫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医棚里哀叹声遍地。 “大少爷只是想做出成绩给城主看,他根本不在乎百姓的生死!” “对啊!要是五少爷在就好了……” “你别说了,当心你的舌头!” 招摇端起一碗汤药,用指尖沾了点,放进嘴里尝,眉头皱了起来。 老大夫走到她身边,问道“青大夫,怎么了?” 招摇压着嗓子说“我总觉得最近煎的药有些奇怪。” “怎么会呢?从抓药、研磨药粉、计算克量,再到煎药,都是我们亲力亲为,青大夫,应该是你太疲累了吧。” “或许吧。”招摇说着,偷偷藏起了药渣。 夜深了,招摇点着一盏油灯,望着手里的发钗出神,这时,窗外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招摇心里一动,披上衣服,轻手轻脚推开门,跑了出去。 招摇跟着黑影来到一条又暗又窄的巷子,喊了一声“霍太傅!” 黑影顿了一下,停下脚步。 招摇举起手里的发簪,眼睛里盈满泪花。 “这根发簪,是远哥哥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我和他曾许诺,两心相许,白首不离……” 安先生叹了一口气,他缓缓转过身,说“我从乱葬岗里找到远儿的尸体时,他手里紧紧握着这枚发簪。” 眼泪滴落在发簪上的迎春花上,安先生走到招摇面前,看着她,道“虽然你和远儿还未成婚,但在我心里,你就是远儿的妻子,我霍家的儿媳!” 招摇身子一震,她抬起头看着安先生,神情十分感动。 “霍太傅……” “青瞬,我们是一家人,你应该一心向着我,对吗?” 招摇愣了一下,她看着安先生,试探地问道“霍太傅,您和五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安先生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从小我就教导他,他身处的位置,绝不可动心,不可被儿女情长牵绊,之前他心悦赵家二小姐,但我明白,他对二小姐不过是怜惜,赵月玑不一样,他对她的感情太过炽烈,难以控制,终有一天,赵月玑会害死他。” 招摇皱起眉,眼睛里满是挣扎。 安先生往前一步,他的表情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那药,你已经研制出来了吧?” 招摇瞪大了眼睛,她犹豫半晌,点点头。 “如果有朝一日,五少爷对赵月玑的感情威胁到了我们的计划,我们的棋局,答应我,你不会犹豫,不会留情。” 招摇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安先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青瞬,只有五少爷登上帝位,霍家的冤屈才能平反,你不希望远儿永远都背负着污名吧?” 招摇想起了霍远,想起男子俊俏的眉眼,想起他意气风发,带着她策马奔驰。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霍太傅,我答应你。” 在御少凌的催促和逼迫下,两日后,大夫们称所有病人都已痊愈,从后山寺庙遣散回家。 妄执城恢复了正常,招摇也换回女装,洛水坊重新营业。 巳时,御城主在重云堂设宴,慰劳御少暄和御少凌。 乐师演奏着悠扬乐曲,御城主举杯“疫病结束得如此迅速,少凌和少暄功不可没。” 两人也举起酒杯。 赵月玑坐在御少暄身边,碗里盛着燕窝枸杞羹,大夫人看着她,和蔼道“月玑,这燕窝羹最是滋补,你可要多吃一些。” “是,多谢嫡母关心。” 大夫人看向林若昭“若昭,你也多用些,你最近又瘦了。” 林若昭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她颔首道“多谢母亲。” 御城主吃着一道清蒸翅尖,大夫人将一片嫩得滴汁的牛肉夹到他碗里,御城主看向她,大夫人笑容温婉“老爷,少凌刚从西城区回来,就忙着为您操办寿宴,好几日没回府了。” 御城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本座知道少凌辛苦,特意命后厨给少凌准备了一道特别菜式。” 御少凌大喜“多谢父亲!”他示威又得意地看了御少暄一眼,御少暄没有理会他,细心地给赵月玑清理着鱼刺。 林若昭看着,眼里露出了几分羡慕。 婢女端上一盘菜,上面盖着盖子,御少凌得意洋洋,打开盖子,只见盘子里,摆放着一条死了的锦鲤。 锦鲤的身子滑溜溜的,一双灰白的死鱼眼瞪着御少凌,御少凌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声音颤抖不已。 “这,这是……” 第122章 出头 看清楚盘中物,林若昭捂住嘴惊呼,大夫人的脸色也变了,御少凌竭力保持冷静“父亲,您这是何意?” 御城主放下酒杯,幽幽望向他“这条锦鲤吃得太多了,贪心不足,最后把自己活活撑死。” 御少凌扶着桌角,眼睛里流露出心虚和恐惧。 御少暄泰然自若,将理好刺的鱼肉放到赵月玑碗里。 御城主的眸子透着丝丝寒意,他说“为父特意为你准备的菜,你为何不动筷?” 大夫人想要求情,被御城主冷厉地瞪了回去。 林若昭急忙跪下,言辞恳切“父亲,不知夫君犯了何错,求您饶恕夫君!” 她的丫鬟云杏也跟着跪下,御城主的语气凛冽,锋利如刀“你的妻子为你求情,你却宠爱一个低贱的奴婢,如今你连为父的意思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御少凌咬了咬牙“儿子不敢……” 云杏将林若昭扶起来,御少凌拿起筷子,夹住那条没有加一点调料,散发着腥臭味道的锦鲤,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张开嘴,咬了一口,嘴里传来咀嚼声和牙齿与鱼鳞摩擦的声音。 春信柳溪捂着嘴,觉得胃里犯恶心,大夫人脸上满是心疼,林若昭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最终,御少凌承受不住,全部吐了出来。 “夫君!”林若昭急忙扶住他,为他轻拍背部。 “少凌!”大夫人站起身,她焦急道,“老爷,不管少凌犯了什么错,您都不能这样对他呀,吃这样的东西,要是身体出了问题怎么办?他可是您的嫡子啊!” 御城主眯起眼睛,望着堂下的御少凌,语气威严“少凌抗疫辛苦,为父才会想让你补补身子,既然你已经明白了为父的心意,剩下的佳肴,就带回府去吧。” 御少凌强忍着腥臭恶心,抱拳作揖“儿子……多谢父亲赏赐。” 御城主拂袖,靠在座椅上“继续奏乐。” 乐声再次响起,林若昭扶着御少凌坐下,御少凌惊魂未定,御少暄举起酒杯,眼底一抹化不开的阴鸷。 宴席结束后,御少暄和赵月玑信步回廊,赵月玑穿着白绒绒的银狐披风,盘着螺髻,珠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雪白的小脸上嵌着一双珠子般 她停下脚步,看着墙角盛开的红梅,缓缓伸出手。 “小心,手冷。”御少暄替她折下一枝梅花,递给赵月玑。 赵月玑接过,轻嗅梅香。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赵月玑浅笑,“我母亲最喜欢梅花,每到冬天,她会在被子和手笼上绣梅花,还会摘下来串成手环,戴在我手上。” 御少暄看着鲜艳如血的红梅,略微有些失神,他喃喃道“小的时候,大夫人让我和母亲住在最偏僻破旧的院落,那个地方,连屋顶都是坏的,我记得一到冬天,雪落进来,屋子里连炭火都没有,冷得彻骨,所以啊,我小时候,最讨厌冬天,最不喜欢看到红梅开放。” 赵月玑愣了愣,低声道“我唤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关系,都过去了。”御少暄看着赵月玑被冻红的可爱鼻尖,微微一笑,“我现在,很喜欢冬天。”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这时,回廊拐角处传来争吵声,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走过去。 只见林若昭带着丫鬟和红袖对峙,红袖一改在御少凌面前的温柔顺从,抱着胳膊,神态嚣张。 “大少奶奶,您硬把奴婢留下来,不让奴婢随大少爷回府是什么意思啊?奴婢是大少爷的侍读,若是耽误了大少爷看书,会生您气的。” 云杏气急败坏,大步上前“你算什么东西,敢跟少奶奶这样说话?” “云杏。”林若昭唤住她,她看着红袖,忍耐着怒气说“你随大少爷去了西城区?” 红袖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大少奶奶您在说什么呢?奴婢怎么会跟着大少爷去西城区呢?” “你不用装蒜。”林若昭眼神阴沉。 红袖捂着嘴笑了,她曼声道“既然大少奶奶心中已经确定,又何必再来问奴婢呢?” 林若昭昂起下巴,维持着端庄与气度,道“是你在西城区,引诱大少爷纵情享乐,害得他被老爷责罚,你可知错?” 红袖摸了摸耳环,依旧耀武扬威“大少爷喜欢奴婢,他说奴婢温柔体贴,是他的解语花,大少奶奶不如反思一下自己,身为正妻,怎么这般不得夫君欢心,不懂夫君的心意。” 林若昭仿佛被戳到了痛处,她身形晃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若你真心喜欢大少爷,我可以让大少爷纳你为妾,我只是希望,你能真心为大少爷着想,不要拉着他沉沦堕落。” 红袖轻哼一声,不屑道“你让大少爷纳我为妾?你算什么啊?我伺候了大少爷这么久,只要我想,他随时会用八抬大轿把我娶进门,做大少奶奶呢!” 柳溪有些看不下去了,说“这侍读怎会如此跋扈?大少奶奶已经不断让步,她还这样欺负大少奶奶……” “月玑,我们走吧……”御少暄话音刚落,赵月玑就大步走了上去。 御少暄叹了口气,无奈扶额。 林若昭脸色苍白,银牙紧咬,不知该如何反击,女子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嫂嫂!” 红袖惊讶地回头,看到赵月玑走了过来,她眉眼精致,肌肤比廊外的雪还白。 迈着莲步,小脸昂起,娇憨的红唇微微上扬,最好看是一双眸子,娇俏灵动。 赵月玑走到林若昭面前,乖巧行礼“月玑见过嫂嫂。” 林若昭急忙扶起她“五少奶奶快起来。” 赵月玑扭过头,看着红袖,道“你是……” 红袖行礼,声音婉转动听“奴婢是大少爷的侍读红袖。” “哦,原来是伺候大哥和嫂嫂的婢女啊。” 红袖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赵月玑歪了歪脑袋,故作疑惑“你刚才说,我大哥要娶新嫂嫂了?还是个相伴许久的新嫂嫂?” 红袖顿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奴婢……” 御少暄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赵月玑。 赵月玑往前一步“大哥和嫂嫂成婚多年,也就是说,那女子也无名无份地跟了大哥多年,倒真是可怜。” 红袖攥紧了衣袖,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第123章 艳羡 嫡母对嫂嫂甚是疼爱,方才在宴席上,父亲也对嫂嫂大加赞赏,嫂嫂出身名门,有大家风范,大哥得妻如此,是他的福气,那位女子若还幻想着大哥会娶她进门,就更是荒谬可怜了,你说是吧,红袖姑娘?” 红袖抬起头,赵月玑如珠宝般的杏眼里带着几分傲气,红袖咬了咬唇,咽下万分不甘,道“五少奶奶说的是。” 赵月玑拉住林若昭的手,笑容如盛满春光的桃花“嫂嫂,我送你上马车吧,大哥在府里等着你呢。” 若昭看着她,眼底有几分感激,“多谢。” 赵月玑拉着林若昭转身离开,红袖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她偷偷伸出脚,御少暄往前一步,眼底多了几分杀意。 赵月玑勾唇一笑,狠狠踩在了红袖的脚上。 “啊!”红袖惨叫一声,弯腰捂住脚,云杏掩唇,嘲笑道“活该!” “你!”红袖直起身,瞪着赵月玑,往前冲了几步,御少暄挡在了她面前。 红袖愣了一下,慌忙行礼“奴婢请五少爷安。” 御少暄睥睨着红袖,幽瞳里染上了墨色,他面无表情,好看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令人不寒而栗。 红袖开始发抖了,刚才被赵月玑踩到的脚还疼着呢,她正想说话,赵月玑哎呀一声,扑到了御少暄怀里。 她眨巴着眼睛,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声音也软软绵绵“夫君,妾身好好走着道,这个奴婢突然跑出来,吓坏了妾身!” 赵月玑咧着嘴,朝御少暄抛媚眼,御少暄额角抽动,他强忍着笑意,搂住她,声音低沉“这奴婢吓着你了?那就罚她在城主府的祠堂抄半月经文吧。” “夫君英明!”赵月玑抬起手,用拳头轻轻捶了御少暄的肩膀一下,春信柳溪忍不住笑出声。 “啊?”红袖抬起头,她咬了咬唇,闷声回答“是,奴婢认罚……” 御少暄搂着赵月玑走了,林若昭看了红袖一眼,也跟了上去。 “五少奶奶,五少爷!” 两人回过身,林若昭想要行礼,赵月玑急忙扶住她“你是长嫂,这可使不得!” 林若昭直起身,一双秋水般的瑞凤眼凝望着赵月玑“我笨嘴拙舌,若不是有五少奶奶帮忙,只怕是会白白被那婢女羞辱。” 赵月玑皱起眉,说“长嫂性格温和,自然争不过那胡搅蛮缠之人,我从前在府上,可是不好惹的!” 赵月玑手叉腰,小脸昂起,御少暄笑出了声,他抬起手,轻轻抚摸赵月玑的头发,此刻一阵风吹来,带着梅花的清香拂过林若昭的面庞。 林若昭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心里像被蚂蚁咬了一口,酸酸麻麻,有些羡慕,又有些向往。 “方才是谁柔柔弱弱倒在我怀里,现在又说自己不好惹了?” “你笑我!我看洛水坊里,那些风情万种的美丽姐姐都是这样的,你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御少暄脸上的笑却毫不掩饰。 “你还笑我!” 林若昭掩唇,咳嗽了几声,云杏替她系好披风,赵月玑急忙说“嫂嫂身体不好,这么冷的天,还是快回府吧。” “好,五少爷和五少奶奶也快些回府。” 赵月玑行礼,然后和御少暄一起离开了,林若昭看着他们的背影。 赵月玑同御少暄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两人走过一棵松树,树枝上压着的雪坠了下来,御少暄掀起玄色大氅,不动声色地替赵月玑挡下。 林若昭的眼底又涌起艳羡,云杏扶住她的手“少奶奶,咱们回府吧。” 若昭转过身,叹了口气,“云杏,我觉得,五少爷和五少奶奶真是恩爱,五少爷温柔体贴,处处保护五少奶奶,实在……令人羡慕。” 云杏愣了一下,答道“五少爷在府里是出了名的冷漠呢,他只对五少奶奶这样好吧,而且,论出身,五少爷是比不上咱们大少爷的,少奶奶您还在闺阁中时,就对大少爷一见倾心了。” “是啊。”林若昭抬起头,眼神悠远,“我还记得,容四十七年,皇上在容京举行朝贺宴,少凌戴着面具,一箭射下了锦玉花团,我记得那天的风吹起他的长发,他的鼻梁和嘴唇是那样好看,英武非凡,从那日后,我便在心底埋下情根,即便以我的家世,我可以嫁给皇亲,但我还是请求父亲,让我做了少凌的妻子,我从未后悔过……” 从未后悔过,林若昭的心里浮现出御少暄和赵月玑的身影,她低下头,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几日后,赵月玑在西城区摆善宴,百姓们坐在长桌边,推杯换盏,纷纷赞叹。 “这些美味佳肴,我一辈子都没吃过呢,五少奶奶真是活菩萨降世!” “是啊是啊,吃完了还有钱领,五少奶奶嫁到妄执城之前,我们哪里有过这样好的日子?” 春信柳溪扶着赵月玑走了过来,众人起身,热烈欢呼。 赵月玑举起杯子“乡亲们,今天的饭菜好吃吗?” “好吃!” “谢谢五少奶奶!” 赵月玑笑了起来,声音爽朗“请大家放心,妄执城定会越来越好,今日的饭菜,会出现在家家户户的饭桌上!” 众人纷纷叫好鼓掌,酒过三巡,乡亲们唱起赞美天地的歌谣,赵月玑饮着茶,悠扬的歌声飞扬天际。 城主府邸,祠堂里,红袖正在一笔一画地抄写佛经,她将笔一扔,揉了揉手腕。 “酸死了!真是的……” 一阵叩门声响起,红袖起身,疑惑地走过去,轻轻拉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她露出欣喜的表情“姐姐!是夫人派你来的?” 一个食盒递了进来,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是,红袖妹妹,夫人知道你在这祠堂受苦,让我给你送一些吃食来。” 红袖接过,笑了起来“多谢夫人,还挂念着奴婢。” “你为夫人做事,夫人知道,这次你随大少爷去西城区,令城主对大少爷心生不满,你做得很好,这些年,夫人将你安排在大少爷身边,你也尽心尽责,夫人心里都明白。” 第124章 城主寿宴 红袖的眼里噙着泪水,她用衣袖擦了擦,道“我九岁被赌鬼父亲卖到黑市,若不是夫人相救,只怕我早就已经死了,夫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愿为夫人做任何事。” 门外的声音再次传来“红袖妹妹,你忠心,夫人知道,夫人让我转告你,不管什么境遇,夫人都不会弃你不顾。” 红袖擦干净眼泪,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的糕点,破涕为笑“夫人还记得奴婢最爱吃枣泥糕,姐姐,替我多谢夫人,这几日风大,还请夫人保重身体。” “好。” 半个月后,御城主寿宴。 宴会在妄执城最豪华的翠澜楼举行,御少凌请来洛水坊最好的歌姬,招摇伴舞。 御城主喝着酒,御少凌起身,朗声道“儿子祝父亲寿福康宁!” 御城主捋须,语气温和“少凌有心了。” 大夫人急忙说“天还没亮,少凌就起来忙活了,他说,这是老爷的寿宴,一切都要井井有条,不容一丝差错。” 御少暄看着跳舞的招摇,她头上的迎春花发簪闪烁着光芒,御少暄缓缓皱起眉。 御城主握着酒杯,吩咐城主府总管“陆朗,把各房的贺寿礼都呈上来吧。” “是,老爷。” 歌舞闭了,歌姬退至一边。 陆朗站定,大声道“大少爷贺礼,锦州玉山!” 侍卫们将一座雕刻精美,华贵非凡的玉山抬上来,大堂内响起赞叹声一片。 五姨娘说“这玉石流光溢彩,怕是城主府晚上都不用点灯了!” 六姨娘也附和道“仔细看,这玉山上还有小人儿在垂钓呢!实在是雅致!” 御城主很是满意“玉石是俗物,但胜在其雕刻,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颇具意境。” 大夫人看了御少凌一眼,点了点头。 “二姨娘贺礼,青州桐花墨一方!” 侍卫打开木盒,一方墨砚,开放着朵朵桐花,御城主看向二姨娘,眼底柔情无限“知我者,婉禾也,今夜我就宿在雪韵阁,婉禾为我磨墨,红袖添香。” “是,老爷。”二姨娘颔首。 大夫人看了她一眼,强压着心底的嫉妒。 “三房贺礼,金蟠桃一对!” 侍卫挑着两个纯金的蟠桃走了过来,二姨娘以扇掩面,小声说“三妹最好面子,这对金蟠桃,怕是花了些银子。” 赵月玑点点头,她看向三姨娘那一桌,疑惑道“奇怪,怎么没看到三少爷?” 大夫人说“金碧辉煌,三姨娘有心了,不过,少桓怎么没来?可是还病着?” 三姨娘眉头微皱,叹了口气,说“是啊,少桓受了风寒,在府中休息,不过请老爷放心,少桓服了药,身子已经大好了。” 御城主点点头“那就好,少桓平时不爱动弹,身子骨虚,等这次病好,一定要督促着他强身健体。” “妾身明白。” 陆朗笑着说“老爷,四夫人虽然病着,但还是送来了贺礼。” 侍卫呈上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折叠齐整的丝帕,御城主眉毛一扬,拿起丝帕,只见上面绣着亭亭玉立的荷花。 六姨娘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哟,寒冬腊月的,不绣梅花绣荷花,四姐也太不合时宜了。” 御城主瞪了她一眼,望着手里的丝帕,喃喃道“你入府时间短,自然不知道,本座与四姨娘初次见面,就是在一个盛夏,她还是杨家未出阁的小女儿,泛舟湖上,怀里抱着一支荷花。” 大夫人的眼神沉了下去,御城主目光有些失神“她上岸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是本座扶住她,她就把怀中荷花赠给了本座,本座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娇羞的模样,真是比含苞待放的水莲花还要令人怜惜。” 六姨娘自讨没趣,只得道“是妾身失言。” 赵月玑小声说“看来四姨娘是想用旧物勾起父亲的回忆。” “她有这样的心思也正常。”二姨娘道,“当年老爷对她一见钟情,进府后又分了三妹的专宠,老爷对她是有感情的。” 闻言,赵月玑看向三姨娘,果然,她看着御城主手里的丝帕,脸上带着几分恨意。 六姨娘有些不服,她俯到二姨娘耳边,酸溜溜地说“二姐怎么一点戒心也没有啊?四姐要是复宠,老爷把十少爷还给四姐,二姐你就亏了!” 二姨娘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若能回到亲生母亲身边,对少瑞来说是一件好事。” 六姨娘一时语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您还真是不争不抢啊。” 紧接着,五姨娘和六姨娘的礼物呈了上来,是毛笔和茶具,中规中矩,无功无过。 御城主看向御少暄“五少爷的贺礼呢?” 陆朗清了清嗓,说“五少爷贺礼,紫檀屏风一扇,五少奶奶贺礼,题字一幅。” 屏风上描绘着山水,栩栩如生,再看赵月玑的字,闪烁着金粉,潇洒飘逸。 御城主的神色惊喜“这是飞白体?” 赵月玑答道“回父亲的话,月玑知道父亲喜爱飞白体,斗胆献丑。” 御城主看着,笑着点了点头“嗯,写得好,你从未接触过飞白体,能在短时间写出这样的字,说明你聪慧有天赋,又懂得投本座所好,本座很喜欢这份贺礼。” “父亲喜欢就好!”赵月玑笑容甜美,大夫人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御城主的手指敲了敲,一旁的侍女为他添满酒,御城主开口道“各房的贺礼都甚是有心,不过,最令本座满意的贺礼,其实并不在其中。”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大夫人疑惑不已“老爷,到底是什么贺礼,如此神秘?” 御城主沉声道“陆朗,把东西呈上来。” “是,老爷!” 不一会儿,陆朗将一封信呈到了御城主面前,迎着众人疑惑的视线,御城主将信拆开,大夫人凑过来看了一眼,笑起来“老爷,这上面怎么全是名字啊?而且笔迹歪歪扭扭的,真是难看。” 第125章 碧玉簪 御城主瞥了她一眼,说“这是西城区百姓所写的实名感谢信,二十七户人家总共三百三十人,其中有二十户都曾身染疫病,他们想感谢五少奶奶,在疫病得到控制后大摆善宴,令他们不必忍饥挨饿。” 大夫人和御少凌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御城主看向赵月玑,问“本座听说,你还变卖了一些从娘家带来的嫁妆,换成现银分发给百姓。” 赵月玑颔首,道“月玑只是想尽绵薄之力而已。” 御城主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赞许“少暄防疫时,也得乡亲们盛赞,说他凡事亲力亲为,不怕吃苦也不怕危险,你又如此心善仁慈,乐善好施,身为妄执城的城主,本座最大的心愿便是看到百姓安居乐业,所以这封信,是本座收到的,最好的贺礼。” 大夫人气得嘴都歪了,脸上的笑容也无法维持,御少暄起身,抱拳道“父亲如此为百姓着想,儿子拜服,日后,儿子定当以父亲为表率!” 众子女紧跟着起身,大堂内响起整齐的声音“(儿子、女儿)以父亲为表率!” 御城主扫视了一周,露出欣慰的表情。 “好,都是本座的好儿女!你们都长大了,看来,本座该好好考虑,立少主一事了。” 这句话犹如一块砸向湖面的巨石,在座所有人心里,都掀起了难以平静的浪涌…… 寿宴结束后,众人乘坐马车回府。 小厮扶御少凌上马车,他踩空了一下,回身给了小厮一脚,小厮滚倒在地。 “蠢货,你是不是故意的?” 小厮急忙磕头求饶“是小的错了!求大少爷饶小的一命!” 御少凌抬脚还想踢他,林若昭急忙阻止“少凌,一个下人而已,何必动怒?” 御少凌冷哼一声,坐上马车,林若昭叹了口气,也跟着坐了上去。 不远处,大夫人看着这一幕,她的眉宇间酝酿着阴云,对身边的青鹭说“刚才在寿宴上,御少暄和赵月玑出尽风头,对于少凌抗疫的功劳只字未提,他生气也是正常。” 青鹭眉眼淡然,道“是啊,没想到五少爷和五少奶奶,私底下做了这么多事。” 大夫人冷笑一声“是我小瞧了他们,御少暄跟他娘亲一样,都是不安分的主儿。” 青鹭看着她脸上阴冷的表情,试探地问道“夫人,您总是提到那个外室,您与那外室是否有什么恩怨?” 大夫人的眼神一凛,青鹭低下头“是奴婢多嘴了。” 沉默半晌,大夫人清了清嗓,回答道“什么恩怨,一个来路不明的贱人而已,本夫人才不把她放在眼里。” 青鹭不再说话了,大夫人扶了扶额头,说“罢了,本夫人也乏了,回府吧。” “是,夫人。” 马车上,空气凝重,御少凌冷着一张脸,林若昭想要安慰他“夫君,你不要沮丧,刚才在寿宴上,父亲也称赞了你的贺礼有心。” “你别再说了行吗?”御少凌打断她,眉眼间满是烦躁,“你少给我惹事,就算是帮我的忙了!” “夫君,妾身只是……” “难道不是你强留红袖,害得她被御少暄责罚的?” 听到他是因红袖的事情恼怒,林若昭有些委屈了,眼睛里的光芒跟着耳朵上的翡翠坠子微微抖动。 “红袖还不是你的妾室,就算夫君真的纳了她为妾,妾身身为正妻,林家嫡女,难道就没有资格约束管教她吗?” 马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默,林若昭瞪大了眼睛,黑黑的眸子里带了些质问,过了许久,御少凌叹了口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昭,你别多想,也许是最近出了太多事,我有些心烦意乱吧。” 林若昭一顿,道“夫君既然累了,回府后就早点歇息吧。” “嗯。” 这一句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咫尺之间,死一般的沉默蔓延着。 林若昭从少女时对御少凌心动,一直都未曾改变过,只是到此刻,她有些怀疑,自己为了那一个瞬间而赌上一生,真的值得吗? 深夜,赵月玑躺在床上,眉头微皱。 梦境中,她再次来到灵虚仙境,脚踩在镜子一般的水面上,她奔跑着,感觉身子十分轻盈。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赵月玑猛地惊醒,窗外却很晴朗,枝头有鸟叫声。 赵月玑坐起身,御少暄已经起床了,他整理着衣襟,看向赵月玑“醒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赵月玑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走到御少暄面前,替他系腰带,御少暄低垂着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赵月玑正在思考要系哪条大带,御少暄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赵月玑昂起头,瞪大了眼睛“正经一点!” “知道了。”御少暄眉梢含着笑,却一点没有收敛的意思。 春信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少爷少奶奶醒了?那奴婢让人传早膳。” 月玑看了看窗外,“今天天气不错啊。” 春信回答“可不是嘛,难得出太阳了,晒得人好舒服呢。” 赵月玑想了想,说“那……等用完早膳,把那几箱嫁妆拿到院儿里晒一晒,通通风。” “是。” 早饭后,春信柳溪指挥下人们把嫁妆搬出来,放到院子里,打开木箱,琳琅满目的首饰玉器令人连连称奇。 “咱们少奶奶的陪嫁可真是豪华啊!” “是啊,毕竟少奶奶可是宰相嫡女。” 春信柳溪将玉器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摆在阳光 御少暄打量着地上的嫁妆,突然,一抹翠色扎进了他的眼眸,他定睛一看,竟然是那支,从马车里丢出来的碧玉发簪! 御少暄弯腰拿起来,有些惊讶“这发簪……” 赵月玑看了一眼,开口道“哦,这发簪是熙兰送给我的。” “二小姐?” “是啊。”赵月玑回忆了片刻,说,“那是祖奶奶特意命人打造的,我们两姐妹一人一支,我记得是七八岁的时候吧,父亲带我们出去踏青,我在路上看到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小乞丐,就把玉簪给了他,熙兰看到以后,就把她的送给了我。” 第126章 原来是你 闻言,御少暄如遭雷击,他看着赵月玑,不可置信地呢喃“原来是你……” 赵月玑皱起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是我?” 御少暄沉默片刻,然后突然露出笑容,那笑如同冰河融化。 “原来是你,原来一直都是你……” 赵月玑不明所以,她歪了歪头,问道“御少暄,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御少暄握住了赵月玑的手,他握得很用力,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将赵月玑的手紧紧包裹着。 “一会儿咱们去庭院走走吧,红梅花开了,你不是喜欢吗?我让人折下来给你穿手串。” “好啊好啊!” 阳光和煦,屋檐上的寒冰渐渐融化,化成水滴落在地。 北城区,背着箱子的货郎来到一条巷子,吆喝了几声,一群捏着铜板的小孩跑了过来。 “叔叔,有弹弓和竹蜻蜓吗?” “我想要买这个九连环!” “哇!有莲子糖啊!” 货郎和善地笑着,一边递货物一边收钱,突然,他捂着嘴咳嗽起来,一个小男孩见状,眨着天真的双眸问他“叔叔,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给,这是你要的竹蜻蜓。” “哇!好棒呀!” 巷子里响起孩童们清脆的笑声,没有人注意到,货郎悄悄拭去了手掌心的鲜血。 货郎离开后,巷子里的几户人家感染上了风寒,紧接着,是整条街、整个北城区,最后,妄执城的大部分百姓都染上了病。 最可怕的是,这并不是普通风寒,十日后,病人开始陆续出现吐血的症状。 疫病并没有消失。 清晨,城主府,重云堂。 御城主将桌上的东西掀翻在地,御少暄和御少凌跪下,御少凌微微颤抖。 御城主紧攥着沉香木珠,眼神阴沉锐利“现在整个妄执城的百姓,有一半都得了瘟疫,每天都有人死,义庄都停不下了,有的尸首甚至就摆放在路边,皇上已经知晓了此事,大国师说,我妄执城有妖孽作祟,这妖孽到底从何而来!” 御少凌的神情有些慌乱,御少暄拱手,开口道“根据儿子的调查,是西城区一个曾经身染疫病的货郎,他回家后不久便又出现了吐血的症状,但是他一直有肺病,所以并未放在心上,这段时间,他为了生计在城内奔波,这才使得疫病再次传染。” 御城主看向御少凌,眉宇间犹如乌云压顶“西城区,你不是说,所有感染疫病的人,都已经痊愈了吗?” 御少凌的声音有些哆嗦“的,的确是痊愈了,当时,病人们已经没有出现吐血的症状,一定是那群大夫医术不精……” “你还在推卸责任!”御城主厉声呵斥,“分明就是你玩忽职守,只顾着和那贱婢厮混!” 御少凌肩膀一震,急忙磕头“父亲息怒,父亲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不是,您别气坏了身子……” 御城主不想再听他说话,他看向御少暄“少暄,现在可有应对之策?” 御少暄思索半晌,开口道“儿子以为,路边堆放尸首会加剧疫病的传播,应该先妥善处理感染疫病而死的人,再在各城区加设医棚,将患病的百姓和健康的人分开,采用轮班制,按照药方熬药,可以尽快控制住疫情。” 御城主赞许点头“嗯,此事就交由你去办,我在东城区的别院,你先住着,少暄,妄执城的生死存亡,就靠你了。” 御少暄作揖,目光沉静“请父亲放心,少暄一定全力以赴。” 御少凌猛地直起身“父亲,此事本是儿子的错,怎可让五弟以身犯险?不如还是让儿子……” 御城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呵斥“你给我待在自己府里,这件事,你不准再插手!” 御少凌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说“是……” 御少凌大步走进云络阁,丫鬟们正在熏香,大夫人见到他,急忙说“少凌来了,最近城内疫病肆虐,青鹭,你去端碗屠苏茶给大少爷饮。” 鹭转身,御少凌坐下,眉宇间满是烦躁。 大夫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大少爷生气了?” 御少凌叹了口气,道“母亲,您知不知道,父亲竟然让御少暄全权负责抗疫,还叫我不许插手!” 大夫人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说“就让他去吧,此次疫病凶险,娘亲还担心你会强出头呢。” “娘亲!”御少凌站起身,语气急切,“可是父亲把这场瘟疫怪在儿子头上,说儿子玩忽职守,而且,御少暄抗疫,竟然可以住父亲在东城区的别院……” 茶盖和茶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大夫人缓缓抬眸,眼神阴沉“你说什么?” “东城区别院,那可是父亲做少主时住的地方!父亲在寿宴上说过,在考虑立少主一事,看来这位置,怕是他御少暄的囊中之物了……” “啪!”的一声,大夫人把茶杯砸碎在地,御少凌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向端庄慧秀的母亲。 丫鬟们急忙上前收拾碎片,大夫人紧握着拳头,咬着牙说“他痴心妄想!,那个外室没斗过本夫人,她儿子也别想!” 端着屠苏茶的青鹭脚步顿了一下,她随即恢复平静,走过去,将屠苏茶递给御少凌。 御少凌看着大夫人“母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她的眼神如蛇蝎一般阴狠冰冷“今日在重云堂,你父亲说了什么,你一字一句,全部都告诉我……” 半个时辰后,青鹭送走了御少凌,她转过身,突然发现庭院的积雪上,被人画了一朵小小的梨花。 入夜了,朗月府祠堂。 御少暄看着画像,青鹭走了进来,窗外斑驳的树影投映在她身上。 “主上,您找我?” 御少暄转过身,沉声说“我马上,就要去东城区了。” “这件事情,属下知道。”青鹭说,“白天时,大少爷已经因为此事到云络阁发过牢骚了。” 第127章 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 御少暄看着她,突然话锋一转“青鹭,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青鹭愣了一下,她的视线越过御少暄,停在了御少暄生母的画像上“当然记得,属下是孤儿,因为偷吃烧饼被人打得半死,若不是遇到夫人,出钱给我医治,怕是我没命活到现在,后来我误入歧途,加入了河盗,也是主上找到我,把我捞出来……” 青鹭永远记得,那一个夜晚,下着大雨,她身受重伤,被河盗抛弃在码头等死。 御少暄举着伞出现在她面前,少年一身玄色衣衫,面如冠玉,眼底那抹冷峻的光芒仿佛月亮洒下的寒霜。 “主上和夫人都是属下的救命恩人,属下就算死,也会报答这份恩情。” 御少暄微微抬起下巴“当年,我和母亲被大夫人赶出城主府,若不是有那根碧玉簪,母亲也救不了你。” “那簪子……” “那簪子是月玑的。” “什么?是少奶奶的?”青鹭惊讶地瞪大了眼眸。 御少暄的声音掷地有声“青鹭,我不在府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盯紧大夫人和大少爷,想尽办法护少奶奶周全,明白吗?” 青鹭用力抱拳,沉声道“属下明白!” 韶光阁,赵月玑替御少暄披上外套,御少暄低头,道“怎么有一股子梅花的香气?” 赵月玑缓缓抬眸,水光盈盈,她说“我往你袖里的药包,又加了些腊梅花。”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御少暄握住赵月玑的手。 赵月玑勾了勾唇角,眉宇间的担忧却怎么也化不开。 擒云走了过来,说“少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我知道了。”御少暄深深凝望着赵月玑,“这段时间不要出府,保护自己。” 赵月玑点了点头,语气不舍“你也是,保护好自己。” “放心吧,我有护身符。” “护身符?”赵月玑有些疑惑,御少暄没有再说话,他俯身贴了贴赵月玑的唇,转身和擒云一起走出了里屋。 走到院子里,御少暄回头看了一眼韶光阁,低声吩咐“暗卫都部署好了吗?” 擒云点头“少爷,您放心吧,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暗卫会保护好少奶奶。” 御少暄的眸色逐渐深沉,犹如宣纸上的墨迹。 御少暄离开两天后,赵月玑总是翻来覆去地做噩梦,梦到乌云密布的灵虚仙境,梦到司徒先生摇着头叹息。 每每醒来,她都一身冷汗。 春信急忙送上茶“少奶奶,您最近总是睡不好,是因为担心少爷?” 赵月玑喝了口茶,手抚着心口,她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有一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烦躁得慌。” “少奶奶,您别多想,少爷那么能干,他一定会尽快平复疫情,回来和您,还有小主子团聚的。” “是啊,一定会这样……”赵月玑抚摸着越来越大的肚子,目光悠远。 莺柳阁内,一个丫鬟跑进里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三姨娘被惊醒,她捂住额头,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红染从床边站起身,走到丫鬟面前“毛手毛脚的干什么?扰着夫人清梦你该当何罪?” 丫鬟哆哆嗦嗦地看了红染一眼,然后磕了几下头,大声说“夫人,少爷吐血了!” “什么?!”三姨娘猛地坐起身,她的脸色苍白,羽睫不停颤动,她下床,红染扶住她。 “怎,怎么会这样?不是一直都在吃药吗?” 红染眼神忧虑“西城区感染过疫病的人也接连复发,看来,是药没有效果。” 三姨娘一时慌了神“这该怎么办呀?要是禀报老爷,之前的所有事都会败露,若是不禀报,难道要本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死?” 红染握住三姨娘的手,昏暗的烛火中,她的眼神有些诡异蛊惑,她低声说“夫人,奴婢去找人帮忙!” 三姨娘愣了一下,她犹如溺水的人终于抱住了一块儿浮木,捣蒜一般点头“好,你去找人帮忙,你去找人帮忙……” 红染披上外套,跑出了莺柳阁,她避开巡逻的侍卫,跑到了云络阁,她用力敲门,开门的青鹭看到她,愣了一下“红染,怎么是你?” 红染往她身后张望“夫人呢?” “夫人已经歇下了。” “我有要事禀报。” 三姨娘手撑着额头,坐在梳妆台前,神情焦虑,这时,红染推门走了进来,三姨娘急忙起身。 “你不是去找人帮忙了吗?” 红染面无表情,她侧过身去,大夫人和青鹭走了进来。 三姨娘大惊失色,她扶着桌角,恶狠狠地瞪着红染“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居然在帮大夫人做事?” 红染不动声色,大夫人开口道“三姨娘,你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三姨娘打量着大夫人,有些不可置信。 大夫人微微侧头“青鹭,红染,你们先出去吧,把门守着,别让人进来。” 青鹭犹豫了,红袖扯了扯青鹭的衣袖,小声说“走啊!” 青鹭转过身,和红染一起走出屋子,关上门。 大夫人往前走了一步,三姨娘往后退了退,大夫人走到红木梳妆台前,拿起一盒脂粉,轻轻涂抹在手背上。 “年轻的时候呀,我总是羡慕你,雪肤红唇,花容月貌,我也买了许多脂粉来涂抹,可是终究不及你千分之一。” 大夫人将铜镜移动了一下,照出三姨娘花残粉褪的面容。 “但是现在,仔细看看,你与我并无区别,甚至,你更可怜些,因为我从未貌美过,但你曾经是尽情绽放的娇花,每日望着镜中人时,你可有痛苦惋惜?失去也许比从未得到还要令人绝望。” 三姨娘面色一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时间可以带走一切,包括怨恨和争斗,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 三姨娘长眉一挑,她说道“你真的想帮我?” 大夫人放下粉盒,看着她“妹妹呀,你怎么会如此糊涂?让少桓吃那种来路不明的肮脏玩意,还隐瞒他感染疫病的事情,现在少桓复发,城中又爆发瘟疫,大国师在朝堂上说,妄执城有妖孽,你说老爷会怎么想?” 三姨娘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脸色煞白“老爷不会说少桓是妖孽吧?” “你还不算太蠢。” 三姨娘吓得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她用膝盖爬到大夫人面前,抱住她的双腿。 “大姐,我该怎么办啊?” “很简单。”大夫人挑起三姨娘的下巴,脸上漾起淡淡的笑容,如同一朵有毒的致命花朵,“妄执城可以有妖孽,但不是少桓,而是……赵月玑肚子里那个。” 第128章 移天换日 三姨娘愣了一下,在心底冷笑一声,她总算明白了,大夫人怎么会突然好心帮她。 合着是拿自己当刀使,往五少奶奶身上捅呢! 不过,这样也好,相互利用的关系,更适合她与眼前的女人。 “大姐,这么多年,装成温柔贤淑,端庄大度的样子,真是为难你了。” 大夫人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没办法,本夫人是正室,我的儿子是嫡子,本夫人自然要为了他未雨绸缪,多做谋划。” 三姨娘看着她“你希望我怎么做?” 大夫人俯到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门外,青鹭看着房子里摇曳的烛光,微微皱起眉。 听完她的话,三姨娘的神色有些复杂,她沉吟片刻,道“这法子好是好,不过,得选一个稳妥的人才行。” 大夫人冷冷一笑“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她在杂事所,而且,她对赵月玑恨之入骨……” 杂事所的夜晚浓稠如墨,空气中弥漫着霉味,秋澈躺在一条薄薄的草席上,蜷缩着身子。 一道黑影进了屋子,紧接着,灯亮了起来。 秋澈抬起手遮住眼睛,等视线逐渐清楚,她看到了一个身穿墨绿色华服的女子端坐在桌边。 秋澈坐起身,有些不可置信“大夫人?” “你醒了?”大夫人一如往常般雍容华贵,“这么冷的天,你连一条被单都没有?本夫人给你送来了一些东西。” 大夫人将一个包袱递给秋澈,秋澈迟疑了一下,然后接过,打开来看,里面是几件冬衣和银两。 “即便是地狱,也得有银两傍身才是,记住,有钱能使鬼推磨。”烛火旁,大夫人的眼神幽幽冷冷,不似活人。 秋澈将一件冬衣裹在身上,哭出了声,大夫人俯身,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唉,你从前也是顶美的人儿,现在却这般憔悴,真可怜。” 秋澈哽咽着“都是,都是赵月玑,害得奴婢这样……” “那你心里可恨?” 秋澈握紧了拳头,眼里满是恨意“恨!奴婢当然恨!” “现在给你机会,让赵月玑生不如死,你可愿意?” 秋澈擦了擦眼泪,直起身“奴婢愿意!哪怕赔上性命,奴婢也愿意。” 夫人拿出一个密封得极好的木盒,放在地上,秋澈有些疑惑“夫人,这是什么?” 大夫人目光灼灼,犹如一条吐着信的毒蛇“这是一个名唤绿宛的婢女的衣服,她身染疫病,已经死了。” “啊!”秋澈惊呼一声,立刻离那木盒远远的,“大夫人这是何意?” “各房各府的衣物,都要由马车运到杂事所清洗,再发放回去,婢女的衣服,都是一样的,本夫人要你,把这套染有疫病的衣物,和五少奶奶房里的调换一下。” 此招如此阴毒,连秋澈都不寒而栗,她望着木盒,咽了口唾沫,大夫人勾起一边唇角“怎么,你怕了?” 秋澈咬了咬牙,爬了回来,她缓缓抬起头“奴婢不怕!”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很好,此事若成了,本夫人就让你永远离开杂事所,享尽荣华富贵。” 秋澈喜不自禁“多谢大夫人!”她连连磕头,却没有看到大夫人的眼睛里,那如同毒药一般的阴鸷狠戾…… 几日后,晌午,赵月玑坐在窗边,摆弄着玉瓶里的红梅,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喃喃道“这天儿灰沉沉的,又要下雪了。” 春信走了过来,递上一封信“少奶奶,宰相大人寄来了家书。” 赵月玑接过,拆开来,叹了口气“父亲得知妄执城有瘟疫,担忧关切得很,只可惜,我不能回信报平安。” “没关系,宰相大人知道,此时此刻,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赵月玑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柳溪还睡着?” “是啊。”春信皱起眉,“她一向活泼好动的,最近不知道怎么了……” 赵月玑有些担忧了“是不是生病了?下午让大夫来看看。” 春信应道“好。” 卞幽城,下着小雨,赵府。 赵熙兰立在门口,锦弦站在她身后,举着伞,轻声说“少夫人,咱们还是先回城主府吧,冬日的雨寒意沁人,您身子会吃不消的。” 赵熙兰昂着头,黑漆漆的瞳孔比那雨水还潮湿幽深,她神态执着地说“我身为赵家二小姐,在夫家受到了欺负,写信给父亲,希望他能出面为我主持公道,可是他却对我不闻不问,难道我不应该来找他吗?” 锦弦叹了口气,急忙劝她“妄执城最近在闹瘟疫呢,宰相大人心里烦闷,才顾不上少夫人。” 赵熙兰咬了咬牙,她紧紧盯着宰相府的玉牌。 “父亲在乎赵月玑,难道我就不是父亲的女儿吗?怎可以对我的死活不管不顾?” 这时,大门开了,宰相府总管走了出来,他将一个包袱放到赵熙兰手里,说“二小姐,这里面是一些金银细软,老爷让您拿上,快些回府吧。” 赵熙兰眼中水光晃动,她问道“父亲看了我的信吗?” “二小姐,您的信,宰相当然看了,您说顾少主宠爱侧夫人冷落您,宰相大人的意思是,这些财物,足够您回府后打点上下,若还是不行,就说明顾少主并非良人,二小姐可自行和离,宰相大人说了,到时候,您还是赵家的二小姐。” 赵熙兰握紧了手里的包袱,她颤了颤身子,颔首道“熙兰……多谢父亲关心。” 赵熙兰转身,大步朝前走去,锦弦举着伞在后面追“少夫人,等等奴婢,小心淋着雨!” 总管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摇摇头。 “少夫人,宰相大人……也算是给您留了一条后路。” 赵熙兰苦笑一声“这算什么后路?我若是和离归家,岂不是成了整个卞幽城的笑话?” “那少夫人,您打算怎么做?” “我算是明白了,什么亲情,宰相府,统统靠不住,本夫人,只有靠自己!”赵熙兰踩在青石板路上,再也没回头。 申时,韶光阁偏房,柳溪躺在床上,连嘴唇都苍白,赵月玑站在床边,神色很是担忧。 柳溪掀了掀眼皮,气若游丝“咳咳,少奶奶,奴婢感染风寒,咳咳,您还是不要在这里,免得被奴婢传染。” 第129章 柳溪染病 赵月玑皱起眉“你别说话了,让顾大夫为你诊脉。” 顾大夫的手隔着一层纱,搭着柳溪的脉搏,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过了一会儿,顾大夫从医箱里拿出一根银针,说道“柳溪姑娘,你忍着些。” 顾大夫扎破柳溪的手指,柳溪嘶了一声,血涌了出来,却不是鲜红色,而是发黑,还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赵月玑心头一颤,有了不好的预感,顾大夫慌忙起身,走到赵月玑跟前,抱拳道“五少奶奶,柳溪姑娘感染的是疫病!” 此言一出,赵月玑身子一颤,春信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她立刻就要冲上去,被顾大夫拦下。 顾大夫将床帘放下来,将面纱递给赵月玑和春信,说道“少奶奶,您怀有身孕,这段时间,不可再接触这位婢女了。” 一向稳重的春信有些慌乱,她泪花涟涟地看着柳溪,柳溪强撑着,说“少奶奶,您别管奴婢了您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赵月玑正色道“你在胡说什么?你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我怎么可能弃你于不顾?春信!” “奴婢在……” “去禀报城主。” “是!”春信擦了擦眼泪,转身跑出了偏房,赵月玑对顾大夫说“顾大夫,之前治疗疫病的药方,可否在柳溪身上一试?” 顾大夫点点头,道“眼下没有新的药方,只能用老方子先稳住柳溪姑娘的病情,五少奶奶,您还是先离开这里,喝些屠苏茶,用药浴净身吧!” 赵月玑看着柳溪,语气温和而坚定“柳溪,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柳溪看着她,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 偏房被暂时封了起来,下人们在门口摆满了药炉。 赵月玑净完身出来,顾大夫为她把脉,片刻后,顾大夫收起纱巾,道“五少奶奶身体康健,不过,一定要注意,定时服用调中丸和安胎药。” 赵月玑收回手,问道“顾大夫,柳溪喝药,可有忌口之处?” 顾大夫回答“倒不用太过忌口,只要饮食清淡即可。” 春信说“奴婢也认为这样是极好的。” 赵月玑看着春信红红的眼睛,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别担心,我说过,绝对不会让柳溪出事!” 春信抽了抽鼻子,点点头。 “柳溪的衣物和用品全都不能动了,你装些我的衣物给她,还有银两首饰,也一并装上,她出门在外,不可没有钱财傍身。” “是……春信代柳溪谢少奶奶大恩大德!”春信说着就要跪下,赵月玑急忙扶住她。 “你瞧你,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我说过了,你们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我照顾柳溪是应该的。” 云络阁内,御城主转着沉香木珠,叹了口气“月玑房里的丫鬟,怎么会感染了疫病呢?” 大夫人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是啊,妾身也觉得奇怪,那柳溪足不出户,也没有接触过身染疫病之人,她怎么会得病呢?难道真如大国师所说,有妖孽作祟?这几日妾身总是做梦,梦到一只妖虎,浑身散发着黑气,咬妾身的脖子,每每惊醒,都心有余悸。” 御城主的眼神阴沉下来,他看着大夫人“妖虎?明年是寅年,月玑肚子里的孩子……” 大夫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她急忙欠身行礼“是妾身失言。” 云络阁内十分安静,只听得见沉香木珠转动的声音,过了许久,御城主开口道“司徒先生说过,月玑肚子里的是祥瑞,本座也让人将奇石搬到朗月府,妖孽不可能出在朗月府。” “妾身知道,是妾身失言。” 御城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声道“明日柳溪搬去府外医馆,你同我一起去朗月府,看望月玑。” 夫人低着头,缓缓勾起唇角。 翌日,清晨。 戴着面纱的医馆女医扶着柳溪从偏房里走出来,赵月玑想要上前,被柳溪叫住“少奶奶,您别过来!” 赵月玑停住脚步,春信扶着她,两人眼底满是担忧和关切。 第130章 妖虎梦魇 柳溪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少奶奶,春信,你们不要担心,我服了一天的药,感觉已经好多了。” 身边的女医说“我刚才帮柳溪姑娘把了脉,她的脉象平和,状况的确好了许多。” 赵月玑让春信给女医们散了银子,嘱咐道“柳溪就像我的妹妹一般,麻烦你们好生照料她。” 女医们齐声回答“请少奶奶放心。” 柳溪从后门离开了,这时,一个丫鬟来报“少奶奶,老爷和大夫人来了。” “好,随我前去迎接,妙雨,备茶。”赵月玑四下看了看,又唤了一声,“妙雨?” “少奶奶,我去吧!”另一个丫鬟站了出来,“妙雨不知道哪里偷懒去了。” 朗月府正门,御城主和大夫人从马车上下来,赵月玑行礼“月玑见过父亲,嫡母。” “快快免礼。”御城主扶起赵月玑,他关切询问“那个染病的婢女呢?” “回父亲话,柳溪已经前往医馆了。 “好,你的身子没问题吧?” “大夫已经来把过脉了,月玑身体康健。” “那就好。”御城主松了一口气,赵月玑欠身“父亲,嫡母,月玑备下了薄茶,请进来说话吧。” 韶光阁内,炉子上煮着茶,春信端上精致的茶果子,大夫人拿起一枚,尝了一口,夸赞道“朗月府的小厨房手艺是越来越精湛了,老爷,月玑无恙,你可以安心了。” 御城主叹了口气,看着赵月玑。 “少暄人在东城区,朗月府又出现了疫病,你要本座如何安心?” 大夫人给他倒了一杯茶,说“眼下,那婢女也去了医馆医治,月玑,柳溪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物,你可要尽快清理掉。” 赵月玑愣了愣,回答道“月玑明白。” 朗月府外,红染脚步匆匆,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小丫鬟。 “哎哟!”红染扶着脑袋站稳,“谁啊?赶着去投胎啊?” 眼前是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衫,脸色苍白,神情惊惶的女子,红染皱起眉“你是……四夫人身边的瑶光?怎么这副表情,丢了魂儿了?” “四夫人她,她……” 大夫人又添了一杯茶,她抬起头,看到一个丫鬟弯着腰,快步从门口走过,大夫人叫住她“站住!” 丫鬟的身子顿了一下,停下脚步,赵月玑站起身,微微皱眉“妙雨?” 大夫人语气严厉“你这丫头,怀里藏的什么?鬼鬼祟祟的,莫不是偷了主子的东西?” 妙雨急忙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赵月玑解释道“嫡母,她是才来我房里伺候的妙雨,我信得过她,她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 妙雨闻言,猛地抬头,她看了赵月玑许久,眼里闪烁着犹豫的光芒,片刻,她转过身,嘴里嘟囔“奴婢,奴婢有些闹肚子,失礼了……” 大夫人咬了咬牙,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妙雨惊呼一声,怀里一个布包落地。 大夫人冷哼一声“你还说自己没有偷盗?” 妙雨的脸色苍白,大夫人打开布包,尖叫了一声,扔在地上。 布包里有几只黑色的死乌鸦,还有一条死蛇,赵月玑倒吸一口凉气,春信急忙扶住她。 “老爷!”大夫人快步走到御城主身边,惊魂未定,“吓死妾身了。” 御城主看着妙雨,厉声道“你包里怎会有这么多秽物?难不成,你是想用巫蛊之术诅咒主上?”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妙雨惊慌失措,她看了一眼赵月玑,咬了咬牙,小声说,“这些东西,是在庭院里发现的……” “庭院?”御城主眼神一凛,“庭院的什么地方?” “是在……老爷赏赐给少爷的奇石旁边。” 此言一出,赵月玑倒吸一口凉气,她看向御城主,御城主的眼里满是阴云,她往前一步,正想说什么,两个婢女跑了进来跪在地上。 大夫人打量着两人,皱起眉“你们不是三姨娘房里的红染和伺候四姨娘的瑶光吗?怎么跑到朗月府来了?” 红染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泪水,她哽咽着说“奴婢去重云堂找老爷,却被告知老爷和大夫人来了朗月府,事出紧急,奴婢不得不贸然前来,请老爷夫人恕罪!” 御城主皱起了眉“到底是什么事?” “三少爷他……感染了疫病!”红染说完,就哭了出来。 一旁的瑶光也抬起头,声音颤抖“老爷,四夫人从前几日就开始发热咳嗽,昨天晚上吐了血,找大夫来看,也是感染了疫病!” 御城主有些站立不稳,大夫人急忙扶住他,大夫人瞪大了眼睛,震惊又恼怒“怎么会这样?少桓身体一向健康,四妹闭门不出,他们怎么会感染疫病?都是你们这些奴婢照顾不周!” “求大夫人恕罪,求大夫人恕罪!”两人急忙磕头,红染扬起眸子,咽了口唾沫“老爷,大夫人,我们家少爷这段时间,总是梦到一只黑色妖虎咬他的脖子,每次惊醒都哇哇大哭,奴婢本以为,只是普通梦魇,没想到刚才问瑶光,她说四夫人也做了同样的噩梦,瑶光,对吧?” 瑶光愣了一下,目光有些躲闪“是……” 大夫人语气急切“老爷,妾身也做了相同的梦,这场瘟疫果真是妖孽作祟,黑色妖虎……” 大夫人看向了赵月玑的肚子,春信挡在赵月玑面前“大夫人,您这是何意啊?” 大夫人眉毛一扬,道“老爷赏赐奇石,本是为了庇佑月玑肚子里的孩子,奇石边却发现了秽物,疫病最先出现在朗月府,三少爷和四姨娘又在梦到妖虎后患病,这足以证明,五少奶奶肚子里的并非祥瑞,而是妖孽凶虎!” 御城主脸色阴沉,春信气得浑身发抖,赵月玑往前一步,直视着大夫人,不卑不亢“嫡母说,梦到妖虎之人就会感染疫病,但嫡母也梦到了,身体依旧康健,可见妖虎之梦,纯属无稽之谈。” 第131章 妄执城的妖孽 大夫人被她的话噎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本夫人是妄执城的主母,心系城中百姓,梦中预兆只是在提醒本夫人,城中有妖孽作怪。” 赵月玑走到红染面前,看着她,缓缓开口“你说,三少爷梦魇,你并未放在心上,为何方才又要特意向瑶光提起此事,如此一来,不是自相矛盾?” “奴婢……”红染不知该如何回话,大夫人提高了音量“月玑,就算抛开梦魇一事,你也无法解释那些死乌鸦和死蛇,大国师可以呼风唤雨,难道他说的是假话不成?” 赵月玑目光灼灼“嫡母,您口口声声说我肚子里的是妖孽,但司徒先生也说过,我的孩子是祥瑞,难道您想说,父亲错信了司徒先生?” “你……!”大夫人咬了咬牙,眼神变得凌厉,“牙尖嘴利,目无尊长,你实在是……” “够了!”御城主打断了大夫人的话,他走到赵月玑面前,看着她,眼底有浓得化不开的混浊雾气。 “月玑,本座不会允许任何人,诬陷我的孙儿,但是……少桓和四姨娘接连患病,属实蹊跷,朗月府的庭院里又发现了那样的东西……唉,总之,你先安心养胎,没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就别离开朗月府了。” 说完,御城主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大夫人对着赵月玑,微微扬起唇角,也跟着离开了。 韶光阁的门缓缓关上,赵月玑握紧了拳头,她颤声道“春信,扶我回房。” “是,少奶奶。” 回到里屋,赵月玑缓缓坐下,春信见她神色凝重,安慰道“少奶奶,方才您据理力争,老爷不会相信小主子是妖孽这样的荒唐之言。” 赵月玑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若是父亲真的不信,怎会言语里暗指让我禁足?父亲在意祥瑞,只怕柳溪染病已经让他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再加上院子里的死乌鸦死蛇……” 闻言,春信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担忧,她说“小主子还未出生,那些人为何要处心积虑地陷害他?” 赵月玑冷笑一声“散布这样的流言,让父亲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心生芥蒂,如果这个孩子生不下来,会坐实他是不祥妖孽,就算生下来,他日后在城主府,也会毫无立足之地。” 春信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居心,实在毒辣!” 赵月玑垂下眸子,轻抚隆起的肚子,喃喃道“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东城区,别院。 御少暄眼神阴沉,绕过跪在地上的暗卫,就要往外面走,擒云急忙拦住他“少爷,还没有完成城主交代的任务,您不能回府啊!” 御少暄神情冰冷,风雨欲来,他沉声道“月玑的婢女染病,我和她的孩子又被他人构陷成妖孽,我若不回去,月玑岂不是有危险?” 招摇站了起来,她说“五少爷若是现在回去,只怕会暴露你在韶光阁中安插暗卫一事,让城主对您和五少奶奶更加不满。” 御少暄身子一顿,招摇继续说“五少奶奶聪慧,她一定能想到办法脱困,少爷若真为了她的立场着想,就赶快平息这场瘟疫,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府,回到她身边护着她。” 御少暄的眸子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半晌后,他沉声吩咐“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保护好少奶奶的安全。” “属下明白!”暗卫说完,站起身,御少暄挥了挥手,暗卫迅速离开了。 御少暄回到案前,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自持,他翻看着病历,道“东城区、北城区、南城区的病人都通过旧药方,病情得到了稳定,但是西城区复发的病人,却怎么也不见好,每天死亡的病人,都是西城区那些,曾经染过疫病的人。” 招摇点点头“疫病复发以后,毒性更为猛烈,需要研制新的药方,五少爷,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请你允许我使用蛮族的秘方。” 少暄应允,他沉吟片刻,半阖的眼帘遮住幽幽眸光,“旧药方明明有用,为何西城区的病人会旧病复发,难道是药有问题。” 招摇开口道“我当时也怀疑过,但是从磨药到煎药全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完成的,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那问题,很有可能出在药材本身。”御少暄修长的手指轻点了几下桌面,招摇立刻说“五少爷,当时,我保留了一部分药渣,请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可以查出端倪!” 御少暄点了点头,他看向擒云“擒云,你去追查供应药材的药商,包括他们的账目,每一笔都要查得清清楚楚。” “是!” 夜深了,赵月玑躺在床上,她的手紧攥着被子,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在灵虚仙境里打坐,司徒先生出现在她面前,一身白衣,遗世独立。 “哎呀呀,因为我那师弟的一句话,竟令少奶奶身陷囹圄。” 赵月玑微微皱眉,抬起头“您师弟……是大国师唐千秋?” 司徒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混沌天际“你见过双生藤蔓吗?相互缠绕,却将尖刺刺入对方的根茎中汲取生命和养分,扼杀和共生纠缠着,不断地向天空生长,才会开出血一样艳丽的花。” 赵月玑惊讶地看向司徒,一身正气,仙风道骨的司徒先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再细细看来,司徒先生的左边瞳孔泛起微微的红色,唇角上扬的弧度也极其不自然,右边则是一片安静祥和。 半面佛,半面魔。 “我与我那师弟,就是一株双生藤蔓,五少奶奶,答应我,若有朝一日,我与他纠缠过深,为除恶种,请你务必将我也一起,连根拔起。” 赵月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司徒抬起手,捂住了鼻子“少奶奶,你闻到什么了吗?” “什么?” “你该醒醒了……” 随着司徒的声音消失在耳畔,赵月玑猛地睁开了眼睛,黑暗的房间中,她闻到了浓浓的烟味。 第132章 毁灭证据 《重生嫡女娇,腹黑暴君别乱撩》全本免费阅读 赵月玑坐起身,看窗外有火光,她急忙披上衣物,下床,走到门口,摇醒了春信。 “少奶奶……”春信睡眼朦胧,也注意到了外面的火光,她惊恐地爬起来,两人冲了出去,只见走水的是偏房。 “走水了,走水了!”春信一边呼喊着,一边跑到井边打水,她提着木桶,还没来得及泼出去,火势瞬间变小,最后熄灭了。 春信桶里的水画出一道尴尬的弧线,落在了地上。 “这火怎么自己熄灭了?”春信一头雾水,赵月玑注意到,月下有一抹黑影闪过,她顿了顿,微微眯起眼眸。 房中其他婢女听到响动,也纷纷惊醒,她们披着衣物跑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走水了?天啊!少奶奶,您没事吧!” 婢女们簇拥上来,赵月玑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赵月玑转过身,看到妙雨站在门口,两人目光相接,妙雨急忙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 赵月玑沉吟半晌,开口道:“我没事,大家都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婢女们面面相觑,行礼道:“奴婢遵命。” 一夜未眠,第二日,赵月玑站在偏房外面,木门已经被烧焦,春信走到她身边,心有余悸:“少奶奶,昨晚实在是万分惊险,那些人想害您,竟然使出放火这样可怕的手段。” 赵月玑微微皱起眉,陷入了沉思:“昨晚那场火,真的是想害我吗?” “少奶奶,您什么意思?” “如果想烧死我,为什么会在柳溪住的屋子放火,就算偏房烧光,对我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闻言,春信恍然大悟:“对啊,这是为什么?” 赵月玑的手目光锐利:“说明,放火之人并不想要烧死我,而是想要烧毁柳溪屋子里的东西。” 春信瞪大了眼睛:“他想要……毁灭证据!” 赵月玑抬脚想要进屋子,被春信拦下。 “少奶奶,您怀着孩子呢,让奴婢们来吧。” 春信和几个婢女戴着纱巾,走进偏房,将柳溪的衣物、平时用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赵月玑吃了预防疫病的调中丸,戴着纱巾,仔仔细细,一样一样地翻看着。 这时,她注意到了一条翠绿色的夹袄襦裙,她翻开袖子,脸色变了一下:“这衣服有问题。” 赵月玑嘶啦一声撕开衣袖,说:“柳溪从宰相府带了很多衣服,但这件翠绿裙衫,是城主府的婢女都有的,柳溪也最常穿,我在袖子里给她缝了一个药包,但是这件却没有。” 春信看着赵月玑手里的裙衫,喃喃道:“也就是说,这件衣衫不是柳溪的?” 赵月玑思索半晌,开始分析:“婢女的衣服都是杂事所清洗后送来的,如果有人从中动了手脚,将染了疫病之人穿过的衣物,和柳溪做了调换,那么……” “柳溪就会因为衣服而染上疫病,他们也有理由构陷小主子不祥了!” 赵月玑点点头。 春信清秀的脸上出现了愤怒的神色:“究竟是谁如此狠心,想要害少奶奶和小主子,罔顾柳溪的性命!” “杂事所里,是有一个对我痛恨至极的人。” “秋澈?” 赵月玑点了点头:“不过她只是一把刀,幕后主使,还需要我们细查,一会儿顾大夫来了,你让妙雨进里屋送茶,咱们演一出戏。” “演戏?”春信眨了眨眼睛,赵月玑招了招手,春信附耳贴来。 半个时辰后,妙雨坐在偏房,手拿着木梳,凝望着铜镜,眼神忧虑,一旁的婢女见状,宽慰她道:“妙雨,你别担心,咱们少奶奶吉人天相,一定不会让坏人的奸计得逞。” “是啊是啊,咱们少奶奶这么好,害她的人实在是黑心!” 啪嗒一声,木梳子掉在了地上,妙雨的身子微微颤抖,一只素手捡起木梳,递给她,妙雨抬起头,眼神更加慌乱:“春,春信?可是少奶奶有什么吩咐?” 春信看着她,依旧是眼神明媚:“顾大夫来给少奶奶把脉了,你泡茶的手艺最好,少奶奶让你端些茶点去里屋。” 妙雨低垂着眼帘,轻声应道:“我知道了。” 泡好茶,妙雨挑了些精美的茶点端进韶光阁,里屋传 第133章 诈出来 《重生嫡女娇,腹黑暴君别乱撩》全本免费阅读 “上等的鹿茸熬煮后呈鲜红色,且能长久不变色,但这还不到两个月,药渣里的鹿茸,就已经变成了深褐色,这说明,之前的药汤,用的是次等鹿茸,药力大大减退,西城区的病人才会旧病复发。” 御少暄眼神冷了下来,他看向擒云,开口道:“供应鹿茸的是哪间药坊?” 擒云上前一步,抱拳说:“少爷,根据属下的调查,鹿茸原本是由容济坊供应,但从二十日起,就被大少爷换成了另一家名叫康芝堂的药房。” “大哥换的?”御少暄扬了扬眉,脸色更加深沉。 “还有一事……”擒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暗卫来禀报,昨晚韶光阁走水……” 御少暄站起身,双手紧握:“什么?” 他浑身都散发着杀意,吓得擒云急忙给他宽心:“请少爷放心,火很快就被暗卫扑灭了,少奶奶安然无恙。” 御少暄神情略有缓和。 “不过,事发突然,暗卫急着灭火,没看到纵火之人的面容,而且少爷吩咐保护好少奶奶的安全,他们都埋伏在主屋附近,谁能想到,会有人去烧无人居住的偏房,那之前是柳溪姑娘的房间,现在柳溪姑娘在医馆治病,烧一间空屋子做什么?” 御少暄沉吟半晌,喃喃道:“柳溪的房间?柳溪感染疫病,本身就蹊跷,看来是有人要毁灭证据。” 擒云瞪大了眼睛:“那……要不要提醒少奶奶?” 御少暄倚在椅子上,微微抬眸:“月玑如此聪明,她定能察觉到,而且,在府中,我还有一个内应。” 擒云愣了愣,有些好奇,却也没有多问。 夜深了,妙雨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睡在她身边的婢女啧了一声,有些埋怨道:“妙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睡。”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吧?”妙雨坐起身,她捂着肚子,“晚上不知道吃坏了什么,我去趟茅房。” “行,你快去吧。” 妙雨披上一件外衣,捂着肚子跑出了房间,夜晚的风凄厉,犹如刀子一般割着脸庞。 妙雨裹紧了衣衫,往茅房的方向走,昏暗的庭院里,月色苍白,不知从何处传来细微的啜泣声。 “呜呜呜呜……” 妙雨呆立在原地。 “是什么人?”她急忙回过身,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妙雨惊呼一声,壮着胆子,颤声问她:“你,你是谁?” 一阵风吹来,白衣女子伸出手,嗓音尖细:“我……死得……好惨啊……” 妙雨脸色煞白,她咽了口唾沫:“柳溪?” 白衣女子伸出手,身形逐渐扭曲:“为什么……害我?还我命来!” “啊!!!”妙雨尖叫起来,转身就跑,女鬼在后面穷追不舍。 “救命啊!救救我!”妙雨被一块石头绊倒,摔倒在地。 “啊,好痛……”妙雨揉着脚踝,白衣女鬼飘到了她面前,伸出两只苍白的手,声音哀怨:“为什么害我?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妙雨吓得哭了出来,她磕着头,嘴里哀求:“柳溪,求求你放过我吧!冤有头债有主,真正害你的人是三夫人啊!” “三夫人?是三夫人指使你的?”一个声音响起,妙雨愣住了,她直起身,看到赵月玑走了过来。 白衣女子掀开头发,妙雨瞪大了眼睛:“春信?少奶奶,你们……” 赵月玑看着她:“不这样如何把你诈出来?” 妙雨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她哽咽着说:“少奶奶,奴婢罪该万死,您对奴婢这样好,奴婢却……您上次给奴婢的玉镯,奴婢换了钱全都补贴了家里,可是那我不争气的大哥,竟然又拿去赌了,输了个精光,赌场要砍他的手,三夫人派人把他救下了,三夫人威胁我,如果我不帮她做事,就把大哥的四肢都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