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影视：从汪小姐爱徒开始》 第1章 拯救宇宙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林渊，男，25岁，大学休学。 因为得了极其罕见的病，只能在icu中卧床修养。 这个罕见程度极其方便形容，在林渊经过各项检查后，省级医疗圣手告诉他“林渊啊，我们决定用你的名字命名这个病。” 全身持续不断的疼痛，除了眼睛无法调动任何一个身体部位，各项检查结果却显示着他的身体指标一切正常。 高昂的费用让他恨不得马上死去，但是面对母亲的苍苍白发和永远肿胀的眼袋，他只能默默忍受着痛苦。 三月二十五号这天，林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 这恐怖无法用言语描述，尽管一切如往常一样，但他的灵魂却在虚空中颤栗。 夜里十一点，林渊的脑海中开始冒出烟雾。 正常人是无法内视的，然而林渊却真真实实看到了脑袋里那如梵塔黑的烟雾。 “林渊！” 这道声音并不是以震动原理发出的常规声音，而是以一种无法理解的形式出现并被接收的。 “你是谁？”林渊没有实体，但是他找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一个点。 这个点无限小，小到几乎不存在。 “我是奇点，你可以叫我零，你的灵魂非常纯净，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奇点在雾中沉浮。 林渊“笑了笑”。 “帮助？我一个废人如何帮助你？” “废人？不，如果你是废人那这个世界就不应该存在了，你是一个普通人，一个非常纯净的普通人，正如你的灵魂。” “一个普通人，你要一个普通人帮你？” “是的，你应该知道熵增不可逆的原理，宇宙会无限膨胀直到毁灭。” “我知道，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我是在做梦，那就请你退出我的梦里吧，让我做一个普通人的梦，至少在普通人的梦里我能做一个能跑能跳的人而不是躺在床上，至少在普通人的梦里，我能品尝那些好吃的食物和饮料。” “如果我能真的让你实现这些呢？普通人所拥有的一切我都可以让你实现，而条件只有一个，帮助这个宇宙找到新的物质。” 林渊听到这里并没有开心或者诧异，他就像是普通人做梦一般，感情被剥离，填充着一些不被他理解的情绪。 “物质？”林渊问。 “也可以叫宇宙本源，我们应该感谢人类，在这个宇宙中只有你们这个物种发明了艺术，在各种艺术创作中，你们凭空创造了一个个不存在的世界，而这些不存在的世界中却存在着宇宙的终极秘密。” 林渊终于有些好奇了。 “秘密？” “是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送你的灵魂前往那些你们人类创造出来的文艺作品中的世界，条件只有一个，帮我收集宇宙本源。” “怎么收集？”林渊不纠结如何进入文艺作品中的那些世界，也不纠结现在是不是做梦了，他清楚的抓住了重点，如果是真的那就应该问一些真正有用的，如果是假的，那就当做一场稀奇古怪的的梦吧。 “戴着它，只要你参与了那些世界中的故事，宇宙本源就会被它吸收。” 奇点中分解出来一个黑点，很明显这就是奇点所说的东西。 “我连身体都没有。”林渊说。 “现在告诉我是否同意，你心中的疑问会在你同意后得到答案。” 林渊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还能回来吗？” “当然。” “我同意。” 林渊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之后那个分裂出来的黑点猛的变大，一切归于虚无。 三月二十六日，冀北的一家医院中，一位面临半百的妇人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眼泪夺眶而出“小渊，你不要吓我。” 医生们冲进了病房做着各种检查，而病床上面色枯槁的青年却一动不动，任凭外界如何吵闹，他的眼睛始终紧闭。 …… “臭豆腐……香喷喷的臭豆腐……” “小馄饨……皮薄馅大的小馄饨……” “……韭菜盒子……” “……粢饭……” 叫卖声此起彼伏，伴随着诱人的香味儿。 汽车引擎声、油锅沸腾声、食客闲话声。 “这是哪儿？” 林渊睁开眼睛后有些不适应，光线映照在眼中，反射出一场早市的热闹景象。 “林渊你没睡醒吗？吃饭也睁不开眼睛呀！”坐在林渊对面的是一位漂亮的小姐。 烫的卷起的港式长发，白色透明框眼镜，不规则镂空耳环，焦糖色双面羊绒大衣，纯色高领毛衣裹着光洁的脖颈。 林渊茫然的看着她嘴唇翕动，耳边却如同幻听。 【汪明珠】 【女】 【27岁】 【身高172cm】 【上海外贸公司外销员】 【家住北四川路】 林渊伸手晃了晃，这些信息在空中浮现，被手掌遮挡的部分清晰的映照在他的手指上。 “……我跟你讲话呢，你听没听到？脱邮票你也脱不好，现在科长让我带你跑业务，你这样呆呆傻傻的寿头样子，我怎么跟那些大老板介绍你？” 林渊无法控制的作吞咽状，倏地站起身，转了一个圈。 汪明珠震惊的看着这个进入27号刚刚半年的年轻人，眼睛瞪的滚圆。 “你喜欢转圈就去梦特娇当模特，不要在我面前转好伐！” 林渊嘿嘿傻笑了几声，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桌子上放着两碗馄饨，林渊捧起馄饨碗，急赤白眼的往嘴里喝了几口。 “好烫，哈哈。”林渊吐着发麻的舌头扇风，旁边的汪明珠已经脸色发黑了。 “够了！你不要再装疯卖傻了好吗？宝总刚刚被车撞，我心里烦的要死，你还要给我添堵！”汪明珠生气的说着，头发随着她的动作一弹一弹。 【林渊】 【男】 【22岁】 【上海外贸公司外销员】 …… 林渊熟练的关闭这些信息，神色恢复如常，只是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喜色。 他真的来到了影视剧中的世界，而且还带着一个类似百科全书的东西。 林渊摸了摸脖子上佩戴的黑色石头，心中感慨万千。 柳暗花明，绝处逢生，这就是最好的总结。 脑海中的信息纷乱而庞大，但是最吸引他的只有一条。 宇宙本源可以修复一切，包括他那奇怪的疾病。 妈，等我！ 心中的想法闪过，林渊看向汪明珠，带着歉意道“师父对不起，我刚才以为在做梦。” “做梦？” 汪明珠狐疑的盯着他，问道“现在清醒了？” “清醒了。”林渊笑道。 汪明珠作为过来人，知道刚毕业的大学生有多不靠谱，心中烦恼的她向林渊飞了一个白眼，说道“清醒了就吃东西，吃完我们还要去见杭州的范总。” “知道了师父。”林渊不好意思的摸着脖子坐下来。 汪明珠没好气地用筷子夹起馄饨汤上漂浮的香菜放到桌子上，嘴里嘟囔道“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说了不吃香菜了还给我放。” “师父不吃香菜给我吧。” 汪明珠抬起头，林渊正微笑着看她。 “那你自己挑。”汪明珠把碗递过来，林渊拿着她的筷子一根一根认真的挑到自己碗里，然后又把碗还回去。 汪明珠拿起勺子正要喝汤，却看到林渊伸出胳膊把刚才被她挑到桌子上的香菜往碗里拣。 “这个都脏了。” 她连忙提醒，可是林渊腼腆的笑笑，说道“没事师父，桌子上的能脏到哪里去呢？而且还没一分钟，不算脏。” 汪明珠忍俊不禁，打趣道“那要是超过一分钟了呢？” 林渊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之后说“那我就假装还不到一分钟吧。” 汪明珠轻笑一声，身体前倾对林渊说“虽然你呆呆傻傻，但是珍惜粮食这一点值得师父说一句赞！” 林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埋头吃馄饨，他咀嚼的十分仔细，仿佛这不是外滩早市上一碗普通的馄饨，而是什么玉盘珍馐，直把汪明珠看得也胃口大动，觉得今天的馄饨分外的好吃。 “你说宝总会不会有事啊？” 快吃完的时候，汪明珠想起了最近的烦心事，心中没底的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林渊把碗里的馄饨汤喝完，扯了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汤水，笃定地说道“一定会没事的。” “为什么？”汪明珠不知道林渊的自信从何而来，她前几天刚被“老派”问询结束，还没来得及去看望宝总呢。 “因为师父你在担心他呀，老天爷肯定不会让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伤心，所以一定会保佑宝总的。” 汪明珠撇撇嘴，虚点着他说“油腔滑调。” 林渊嘿嘿一笑，没有反驳。 “汪小姐好久不见啊。” 吃完早餐，汪明珠带着林渊一起来到一家茶餐厅，门口的女经理看到她亲热的打招呼。 汪明珠向经理点头回应，走向里面靠窗的座位。 一个方脑壳的中年男人听到动静，起身回头，毕恭毕敬地说道“汪小姐，你来了！快坐！” 汪小姐坐在他对面，走了一路有些口渴的她端起茶杯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范总看了眼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汪明珠外套的林渊，便忽略了他，对汪明珠说道“快过年了，我等不及了，工人都已经找好了，厂里的机器要是一开，这流水线是日夜不停的，我们钞票歘歘的就出去了，可我现在找不到宝总，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我们是小地方上来的人，但是我想宝总也不会欺负我们是吧？” 听到这话，林渊就知道师父要生气了。 不出林渊所料，汪小姐马上沉下脸色，呛道“什么叫宝总欺负你啊？宝总从认得你到现在什么时候欺负过你啊？现在他出事了，你问来问去全是你的三羊，全是关心你自己，你关心过他吗？一句话都没有！” 范总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急切地说道“我问过的，汪小姐，我问过你的，你不跟我讲啊，这宝总到底是伤到什么地方了？我现在恨不得冲到宝总的身边去照顾他，要是讲我有什么东西能换宝总身体健康，我马上跟他换。” 汪明珠明知道他在说场面话，却忍不住拿话逼他，道“那好，假使宝总现在眼睛出问题了，你愿意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跟他换吗？” 范总尴尬的说“我就跟宝总谈这么一点小小的生意，你就要挖我的眼珠子？” 汪明珠斩钉截铁的说着气话“我敢跟他换，你敢吗？” 范总仿佛生怕汪明珠现在就挖他眼珠子一般戴上墨镜，讪笑着说“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就让我带着我的眼珠子过个年吧，我年初四再来。” 说到一半，他起身神秘而小声地说“你告诉宝总，我三羊的货生是他的货，死是他的鬼。” 范总像是谐星一样，临走时拿起一个小笼包作敬酒状，夸张道“我祝你新年快乐，早生贵子！” 汪小姐此时脸扭到一边看着窗外，明显被范总的无耻给气到了。 范总正要离开，结果不知道被什么拌了一下，险些摔倒。 不过林渊突然出手抓住了他的后脖领，避免了他与地面的亲密接触。 范总回头一看是跟着汪小姐来的年轻人，他后怕地说“谢谢啊小伙子，要不是你我这身子骨就要摔散架了。” 林渊拍了拍范总的肩膀上不存在的尘土，幽幽道“范总走路要记得看脚下，就像说话要注意分寸，我师父还没结婚呢，你那句早生贵子是不是不合适？” 范总尴尬地说“是不合适，那我就祝汪小姐步步高升，这样好伐？” 林渊不置可否，正色道“范总慢走，也祝你新年快乐，我相信有你这样快过年了还在为工厂的货物做打算的厂长，三羊一定会成为上海名牌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小伙子？你也是27号的吗？”范总觉得林渊说话进退有度，不免有些好奇他的身份。 “我是汪小姐的徒弟林渊，范总以后有需要跑腿的活可以找我。”林渊展齿一笑道。 “一定一定，汪小姐再见。”范总笑着离开了。 林渊回到汪明珠身边听她的下一步指示，汪明珠回头看向他皱眉道“好玩吗？要是范总真的摔伤了你赔得起吗？” “你看到了？”林渊涩然道。 汪明珠瞪了他一眼，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徒弟胆子这么大呢？ “念在你是初犯，这次我就不计较了，以后要是再这样，你就把员工守则抄一百遍！” 林渊举着手道“保证没有下次。” “这还像话。”汪明珠眉开眼笑道。 第2章 师父的高光时刻 林渊在这个世界的身体与身份像是横插进来的关系户，父母是上海的小市民，从弄堂里长大，中学时母亲去世。 上了外国语学院后的第二年，父亲忧思过度，留下了一千五百三十一元遗产后撒手人寰。 有着这些遗产，林渊得以继续完成学业，因为从他上大学的第二年开始，国家开始对高等教育进行收费，学校可以说是象征性的收取了200元的学费，相当于工薪阶层一个月的工资。 他错过了八五年之前大学生不用交缴学费的同时还有十七块到二十三块补贴的时代，踩着八九年之前学费全免的年限，走完了他的大学生涯。 一九九二年七月，林渊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了对口的上海外贸总公司，成为了一名外贸员。 至此，林渊正式接管这个身体。 林渊的样子和现实世界中一般无二，可以说这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身体，只是下载了不同的程序代码而已，控制人都是林渊自己。 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林渊握着那颗漆黑的石头，闭上眼睛后灵魂进入石头中，这里面是一片宽广的世界。 周围是无数个如同投影幕布的虚影，上面分别展示着各个不同的画面。 “这是《繁花》内容，在此处你可以对剧情进行了解，方便你做出下一步的计划。” 声音响起，一道漆黑的点出现。 “你是零吗？”林渊看着身前的点问道。 “虽然我是他分解出来的，但是你可以叫我壹。” 林渊不置可否，头顶有一道隐约闪烁的微弱亮点。 见林渊望向亮点，壹瞬间明白他在想什么。 “这是收集到的宇宙本源，当这个世界的宇宙本源收集完成后，它会停止闪烁。” “现在的进度是多少？有百分之一了吗？” 壹晃了晃身体。 “百分之一的百分之一。” 很明显，遥遥无期。 毕竟才刚开始，林渊也并不气馁。 “我没看过这部剧，只听说过，可以帮我放大一张屏幕吗？”林渊问道。 “如果你想了解剧情，我可以把这些灌输进你的大脑。” 林渊想了想问道“有什么代价吗？” “因为这个是提前装载的，因此不需要消耗额外的能量，只是会有些痛。” 听到会痛林渊有些犹豫，在病床上的那两年无时无刻不在痛，这并不让他习惯，反倒让他对痛有些恐惧。 “先不要，我自己看就行了。” 壹善解人意的把屏幕放大，林渊观看起这部剧来。 欧阳路的家属楼内，长虹牌黑白电视机那不大的屏幕上闪着雪花，旁边摆着一个木制电视柜，上面有几本泛黄的杂志和一些小木雕。 林渊正躺在屋子中央那张棕色的皮质沙发上，双目微闭，若是旁人看到一定会以为他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林渊如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在壹的空间内部观看电视剧的时候身体得到了很好的休息，尽管他看了一个通宵，此时却觉得精神充沛。 昨天跟着汪明珠一起跑业务，他得以出去吃早餐，今天没有业务，要准备盘点，所以提前买了两份粢饭到27号。 林渊到了27号先是给汪明珠倒了热茶，把粢饭放在水杯旁，随后自觉的去脱邮票。 汪明珠来到自己的桌前看到茶水粢饭，有些诧异的四处看了看，同事们各忙各的，只有梅萍向她笑笑打了声招呼。 “早汪小姐，你徒弟蛮来事，大清早的就给你把吃的喝的准备好了。” 汪明珠嘴角翘起，傲娇道“那是，不然怎么做我的徒弟？” 和梅萍开了个玩笑，她拿着粢饭来到茶水间，隔着晕满水雾的窗户看到里面半蹲着用镊子夹邮票的林渊。 他还是非常认真的样子，镊子夹不下来就再用炉子上坐着的水壶壶嘴的水蒸气烤一烤，然后再尝试着往下夹。 邮票的背胶被水蒸气软化，这次成功的摘了下来，林渊不由得笑了一声。 汪明珠看到林渊开心的样子，想起四五年前她也是这样在里面脱邮票，不过她可没有林渊现在这么认真，经常毛毛躁躁的把邮票弄坏。 汪明珠很疑惑林渊的变化，之前的林渊和她以前一样经常弄坏邮票，虽然本心不坏，可是经常心急，一不小心就把邮票撕坏，现在怎么这么稳当了？ “小林呀，邮票脱的蛮好啊？”汪明珠走进茶水间赞道。 “师父早。” 林渊被夸有些不好意思，走到门口的镜子前把邮票粘上去晾干。 汪明珠点点头，抛着手里的粢饭问道“这是你买的？” “是啊师父，今天没有业务，我就买了两个粢饭当早餐，师父一个我一个。” 汪明珠把粢饭放在桌子上，从内衬兜里拿出钱，抽出五角递给他道“师父可不能占你的便宜，说出去让人笑话，你的早餐我请了。” 林渊没有接，婉拒道“师父教我做事，我孝敬师父是应该的，师父的心意我收下了，钱请收回吧，不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请教师父问题了。” 汪明珠想了想，把钱装回口袋道“也行，我以后带你去黄河路吃好吃的。” 林渊点了点头，疑问道“师父今天看起来很高兴，是不是宝总醒了？” 汪明珠诧异道“咦？你怎么知道的？” 她喜笑颜开，告诉林渊“昨天下午我去拜访客户的时候爷叔呼我，我打过去才知道昨天早上宝总就一个人出院了，听爷叔讲身体已经没事了，绷带都拆了。” “我没说假话吧，宝总肯定没事。”林渊接着道。 汪明珠笑意盈盈，乐道“不算假话，上午要在公司做盘点，下午我带你去见见宝总，不过你这个衣服要换换了，都工作了还穿的像学生，宝总那里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说什么，别的大老板会看不起你的。” 林渊从善如流，点头应下。 “汪小姐，科长叫我们开会了。”女同事向着茶水间喊了一声，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服装科的职员们纷纷向科长办公室聚集。 “走，开会去。” 科长办公室中，金花嘴角上翘却看不出笑意，员工到齐后她站的笔直，面对众人说道“去年我们服装科全年出口总额达到了两亿三千六百万美元，同比增长了百分之十五，并且成功开拓了欧洲、北美等多个海外市场，这些都离不开各位的努力，今年希望大家继续努力，为国内优质产品寻找合格的外贸公司打开销量，为国家的外汇储备添砖加瓦。” 说完过去的总结，金花顿了顿，叫道“汪明珠，出列。” 汪明珠正色走到金花身前，金花说道“去年一年汪明珠主办或参与的外贸订单总额为三千五百万，是你们之中最优秀的外销员，你们要向她学习，明白了吗？” “是，科长。” 林渊站在最后面，跟着这些前辈们一起应道。 林渊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不过汪明珠站在前面能看到很多人都羡慕的看向她，只有极少数人面露不屑。 “今天上午开始年终盘点，所有人把自己手上的单子做一个总结报告交上来。” 金花说完看向汪明珠说道“明天服装科要开一个学习会，你把你这些年的工作经验写成报告和大家分享一下，能做到吗？” 汪明珠鞠了一躬道“没问题师父。” 金花皱了皱眉，淡淡道“说了多少次了，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没问题科长。”汪明珠表情未变，改口回道。 四年的工作已经让汪明珠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外贸员，这样难堪的场面并不使她露怯。 林渊看着自信满满的汪明珠，投去崇拜的眼神。 汪明珠注意到他的视线，嘴角上扬。 第3章 富贵逼人 下午，汪明珠带着林渊去了和平饭店，前台的两位漂亮的小姐亲切的问候“汪小姐新年好。” 汪明珠笑着回应“新年好。” 和平饭店的大厅里人来人往，不时有人看到汪明珠后便伸手示意，说着吉祥话或者好久不见。 汪明珠与他们一一见过，热情洋溢，看得出来宝总有惊无险的出院，让汪明珠的心情十分轻松。 林渊跟在汪明珠身后一起上了楼，两个前台等汪明珠和林渊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后，其中一个女人好奇道“汪小姐身边怎么多了一个小跟班？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人，你认识他吗？” 另外一个讲“我每天跟你一起上班，你不认识的人我怎么会认识？汪小姐在27号上班，这个小跟班可能也是27号的员工吧，真羡慕他们能在这么好的单位工作啊。” 刚才疑问的同事娇笑道“你羡慕啊？那你也去考个大学文凭呀，人家27号收的人可都是上财上外的大学生，个个都是天之骄子，你跟人家怎么比呢？” 对方撇嘴道“我长得也漂亮吧，我现在就是没遇到我的宝总而已，不然我也可以做外贸，到时候也带这么个小跟班在身后。” 同事笑道“我看后一个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我建议你可以和他联系一下，那个男生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这种男生最好骗了，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手到擒来。” 对方白了同事一眼，说道“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跟着汪小姐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看得上我这样的残枝败柳呢？” 同事揶揄道“刚才不是还说自己长得漂亮吗？这么快就没自信了？我跟你讲呀，汪小姐喜欢宝总又不是什么秘密了，那个男生见了宝总这么优秀的男人，肯定会被宝总的霸气打击的心如死灰，这个时候你正好趁虚而入。” “要死啦你。”对方一记粉拳打在同事的胳膊上，两人年龄都不大，二十多岁的年龄，玩心未泯。 路过的大老板们看到她们打闹，多数也都是会意一笑，不过和平饭店的经理看到她们嬉笑可就不开心了，这有损和平饭店的品牌形象，于是人往她们面前一站，铁青着脸，两个女孩顿时心虚的收敛笑容，恢复了经理要求她们的站姿和表情。 “一人扣五块！”经理厉声道。 林渊跟着汪小姐上楼后吃了闭门羹，确切的说是吃了宝总的闭门羹，宝总的卧室门紧闭，办公区里爷叔老神在在的坐在办公的桌子后面，靠在椅背上说“宝总正在休息，短时间内不好见客。” 汪明珠有些不高兴了，她认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怎么混为一谈呢？ “我是客人吗？宝总不见别人可以，难道连我都不见吗？围在宝总身边的这些人里面只有我是最不可能伤害宝总的，爷叔你不清楚吗？” 爷叔丝毫不被汪明珠怒气冲冲的语调影响，嘴角的法令纹随着他说话上下移动“我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得找到撞宝总的人，我已经让各方面的人去打听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的？人家到底是给他一个教训还是要治他于死地，这些事体搞不清楚他不能出去露面，汪小姐对宝总的感情我不会怀疑，这也是为了宝总好，汪小姐应该能理解吧？” 汪小姐被堵住嘴，生气的坐在椅子上嘟囔道“我当然理解，我又没让他出去。” “爷叔。” 林渊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爷叔看向林渊脸上带着疑惑，他第一次见林渊，只知道林渊是跟着汪小姐来的，汪小姐不是拎不清事体的人，所以刚才也就没让他出去，可是在这种场合插话的行为让爷叔深深的不满，这个年轻人有些拎不清头脑啊。 林渊不清楚爷叔心里对他的评价，看到汪明珠也不满的看向他，林渊没有迟疑的说道“师父一直担心宝总的身体，宝总出事后师父不仅上班时挂念宝总，也嘱咐了我去找撞宝总的人是谁，我这里刚好有些眉目，不过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原本想私下里跟师父说，不过爷叔是宝总的身边人，我想现在讲出来也可以吧师父？” 见林渊用征求的眼神望着她，汪明珠心中打鼓，她并没有指示林渊去查明真相，毕竟林渊之前一直在脱邮票，根本没有什么人脉关系，他哪里来的消息呢。 但是爷叔当面，汪明珠虽然不知道林渊突然这么说的原因，她却下意识的维护自己的徒弟，便点头道“你讲吧，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说错了也没关系，我们都是为了宝总的安全着想，爷叔不是外人，他不会怪你。” 此话一出，便是帮林渊圆话，即便他说错什么爷叔也不好指责了。 爷叔点点头说“讲吧，有一点线索总是好的。” 林渊腼腆的笑了笑，站在汪明珠身边开口道“想要找凶手首先要知道凶手的动机，图财害命总有一个是，宝总那天带着三十万从和平饭店出来被撞，钱洒落一地凶手却没有下来抢，那就说明凶手是奔着害命去的，也就是说凶手因为某种原因想要杀害宝总，既然凶手和宝总有仇，那一定是宝总产生过交集的人。” 爷叔不由得点头，这些想法与他心里想的不谋而合，只是没有林渊说的这么清晰透彻。 “我逐一排查了宝总身边的人际关系，大概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和宝总做过生意的老板，一类是跟着宝总做生意的人，因为宝总出事的时间恰好是在414股票事件之后，所以我就把范围缩小在与414股票产生联系的人里，尤其是因为414股票损失惨重的人里面。” 爷叔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他知道林渊说的很对，他之前似乎走到了一个误区，以为是跟宝总有过摩擦的人或者是鹏城帮的人干的，可是这些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物，报复手段一般都会在生意场上做局，直接买杀手这种事情不符合生意场上的规则。 而且这些人里若是真有人铤而走险，那也不应该是这个时间，所以宝总在这个时间点出事一定是跟最近的事情有关。 难道是麒麟会？ 爷叔心中闪过一些可能的人。 汪明珠看着徒弟侃侃而谈，随着他的思路思考的同时，也为这个徒弟感到骄傲，这么清楚的头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时候插话会让爷叔和自己不满意，那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想到刚才自己被爷叔拒绝与宝总见面，汪明珠明白了，这恐怕是林渊在用这种方式帮她找场子。 如果林渊的分析可靠的话，爷叔一定会让宝总出来确定结果是否可信，那她就能见到宝总了。 她那颗原本急切的想见到宝总的心此刻却像一块石头坠入海里，视线全被自信从容的林渊吸引，望着他的侧脸，汪明珠心里的一汪池水如同落入一片落叶，荡起一道轻轻的涟漪。 林渊继续说道“当我用414股票受害者和宝总身边的人进行一个交集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最有可能出问题的人，爷叔，师父，撞宝总的车我记得是出租车没错吧？” “不错，是一辆出租车，不过没有看清楚车牌号。”爷叔立刻肯定道。 他心里惊讶不已，因为随着林渊分析到这里，他已经意识到凶手很有可能是一个他之前从未注意到的人。 林渊看到爷叔的脸色就知道他已经有了猜测，不过汪明珠还是迷惑不已，林渊便进行最后一步推理“因为宝总的名声，他身边的人并不难调查，而414股票是最近的热点事件，那些真真假假的故事也很多，我一一核对后发现414股票中损失最大以至于失去生命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位叫做发根的出租车司机。 “据说他通过亲戚朋友、同事邻居筹集了两千万人民币一比三杠杆重仓414，在414暴跌的时候被证券公司强制平仓，不仅那两千万化为乌有还倒欠券商八万八，等他走出西康路柜台的时候，沉重的打击让他无颜面对借钱给他的人，就这样死在了车里。” “发根有一个儿子叫阿四，也是个可怜人，小时候发烧打错了抗生素成了聋哑人，这样的人因为身体原因本身思想就会有些偏激，市面上又说414行情是宝总的杰作，那他把父亲的死怪罪在宝总的身上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 听到这里，爷叔叹了一口气，汪明珠脸上悲戚与愤怒交织。 林渊做着最后的陈述“现在作案动机和作案工具都有了，至于作案时间只需要审一审阿四的身边人就可以确定了。” 爷叔颓然的吐出一口浊气，问道“你能确定是他吗？” 林渊抿嘴后说道“我的能力有限只能查到这一步，如果想要进一步调查我想只需要查看一下发根的出租车上有没有碰撞的痕迹或者血迹就基本可以断定了，当然，这也是我的个人推断，是否按照这个方向继续查下去就要看爷叔的意思了。” 话是这样说，爷叔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啊，如果不是血海深仇怎么会遭到这样的报复呢？ 这些年他帮着宝总打理生意，自然知道就算有哪方面关系没有维护好，也不至于对方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段。 “好啊，江山代有才人出，汪小姐遇到个好徒弟啊。” 爷叔起身唏嘘不已，尽管已经大致找到了凶手，他心里也堵得慌，赚钱归赚钱，因为赚钱而致人死亡却很难过得去心里那关。 他不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但他终归是一个人，生意场上心狠手辣和生活中接人待事终归不是一个意思。 “我去叫宝总。”爷叔向师徒两人点点头，走向宝总的卧室。 咚咚咚。 柚木门发出低沉的响声，里面传来一个沉稳而成熟的男人声音。 “怎么了爷叔？” “汪小姐的徒弟找到凶手了。” 房门打开，一个穿着高贵羊绒坎肩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刀削般的脸庞上带着轻微的惊讶。 办公室里，汪明珠瞪着林渊诘问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去找凶手了？” 林渊浅浅一笑，说“师父因为宝总的事情这么烦恼，我当然要为师父分忧，若事事都要师父吩咐了才去做，那我不是和工厂里的机器一样了？” “滑头。” 汪明珠批评了两个字后，嫣然一笑道“不过这件事做的不错。” 林渊正色道“向汪明珠同志学习。” 这是上午开会时金花说过的话，被林渊拿来这样子一讲，倒是有种幽默诙谐的意趣。 汪明珠嗔怒道“搭七搭八，信不信我跟我师父讲你背后编排她？到时候你就准备脱一辈子邮票吧。” 林渊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反倒温和的说道“要不师父你也学着集邮，现在我帮金科长脱信销票，以后帮师父你脱信销票，我也算是两朝元老，茶水间总管了。” “油腔滑调。” “谁油腔滑调啊？” 爷叔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 男人拄着拐杖走到办公室中央坐下，汪明珠从男人进来就紧张的站起来，此时毫不掩饰她的关切，走到男人跟前说 “宝总，你没事吧？我听爷叔讲你从医院跑出来了，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受了那么重的伤，干嘛还要跑回来，你的生意有我帮你维持着，你担心什么呢？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个男人就是宝总了，黄河路的新起之秀，尽管414行情让他的名声有些污痕，却依旧是黄河路最大的热点。 宝总做的是外贸生意，兼顾炒股，一直不温不火，直到去年的认购证才发了一笔横财，一跃成为黄河路最大的噱头。 此时宝总面带微笑，已经知道凶手被找到的他不急不躁，对汪明珠的关心回应道“我的身体我最清楚，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当几天翘脚就和以前一样了。” 林渊轻笑出声，吸引了宝总的目光。 “就是你找到的凶手吧？我刚才有讲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林渊不卑不亢道“宝总误会了，我只是想到外面那些人都在说您毁容了，如果让他们看到宝总风采依旧的样子，会不会感到失望？” “哈哈哈，你讲话蛮有趣的，听爷叔讲你是汪小姐的徒弟？” 林渊点头道“去年刚从上外毕业，师父有心提点我，刚开始带我做事，不过宝总有一点刚才说的不对。” 宝总挑眉问道“哦？难道凶手不是你找到的吗？” 林渊摇摇头道“是师父吩咐我找到的，我不敢居功。” 宝总看向汪明珠笑道“听到没有？你的徒弟在为你邀功呢。” 汪明珠却不由自主地说道“本来就是我交代他去做的，什么叫邀功啊，真难听。” 宝总笑了笑，看向爷叔道“爷叔，现在可以说凶手是谁了吧？” 爷叔对林渊说道“你来讲吧。” 林渊看着宝总手边的拐杖，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一部电影里的台词。 “看你现在衣着光鲜，连这根拐杖都富贵逼人啊，我想我现在……走路都没你快吧。” 第4章 小林 听完林渊的分析，宝总沉默了一会儿，作势起身。 汪明珠反应过来想去扶，却被林渊抢先一步。 “谢谢。”宝总的脸庞上挤出笑意，与眼神中的悲伤和后悔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句谢谢不知道是在感谢林渊帮他找到凶手还是在感谢林渊扶他起来，又或者两者皆有。 宝总让林渊放开，随后拄着拐杖走到窗户面前，从四方格出去，正在建造中的东方明珠塔已经有了雏形，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汪明珠看到大家都不说话，眨巴眨巴眼睛冲宝总的背影问道“现在不是应该先报警把阿四抓起来吗？他既然能干出这件事，那他板定知道后果，你出院的消息该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了，阿四肯定也在想办法打听你的情况，要是让他知道你完好无损，他肯定还要再报复你。” 玻璃上隐约倒映出宝总瘦削的下巴，他的表情晦暗不明，对他这种人来说，感情其实是放在第一位的，发根因为414死亡虽然不能完全怪他，但是这场风波终究是被麒麟会把黑锅结结实实的背在了他身上。 市面上的消息是这样传的金凤凰从宝总那儿得到麒麟会的消息，外地股票414会拿到开盘二十五块八毛八的价格，之后更是会冲到四十块。 这支股票原本无人看好，但是因为这则消息让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而来，当二十五块五八毛八的开盘价出现在眼前并且不断上涨的时候，上海各大股票交易柜台前便涌满了晃着钞票的股民。 金凤凰是黄河路花魁，宝总的舰队几乎天天都去金凤凰，一来二去便有人传金凤凰是宝总的情人。 面对诡异上涨的414，一些相信这件事的人认为金凤凰既然都入场了，宝总怎么可能坑自己的女人，更何况拉升股价的主力是麒麟会，双重保险之下绝对不会出问题。 因此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但别人不说，至少发根会把两千万扔进414离不开对他的信任。 爷叔没有等到阿宝的回答，他知道阿宝是下不去手，这个时候就该他出来做这个恶人了。 爷叔拿起电话，正要给派出所打，阿宝突然说话了“爷叔，先让我们的人找到阿四，确定是他的话就带他去自首，发根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折了，发根的老婆怎么办？”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爷叔对阿宝已经有所了解，他知道阿宝这是要放过阿四了。 爷叔目光一凝，浑浊的老眼中带着戾气，说道 “这种事情遇到一次就必须赶尽杀绝，不能让人觉得撞了你一点事没有，开这么一个坏头以后别人还怎么服你？” 阿宝转过身，拄着拐杖面露微笑，一副看开了的样子，“爷叔，按我说的做吧，对了，阿四这么耿直，得让邮票李交代一下他，就跟老派说吃了老酒没注意，千万别让他承认是故意撞我的。” 爷叔抓着电话犹豫了很久，似乎是在衡量利弊，良久之后他按下号码。 “邮票李，带人去发根家里看看他儿子在不在，不在的话想办法找到他，你先找，找到之后给我回电话。” 爷叔挂掉电话后不满的对阿宝说道“满意了吧？” 阿宝谢过爷叔，爷叔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的合作方式看得林渊有些费解，讲道理两个人的能力对比一定是爷叔的能力更强一点，但是爷叔在对阵中却处于下风，像这种小事情都不能越过阿宝做主，着实令人感叹。 只能说阿宝手腕厉害，能在爷叔控制公司总体事务的时候还能保持这么高的决定权。 说完阿四的事情，阿宝神色自若的与汪明珠交谈他出事后其他人的反应，尤其是之前合作的供货商和国外品牌的反应。 林渊用欣赏的眼神看着汪明珠在阿宝面前展示她是如何维持这些厂家的关系的，就像汪明珠会因为林渊条理清晰的找出凶手而骄傲，林渊也被汪明珠聪明冷静的头脑吸引，在外商与国内供货商的关系处理上，汪小姐做的非常出色。 一个小时后，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爷叔与阿宝对视一眼，接着拿起话柄。 “喂，是我，阿四找到了？他承认是他干的？！”爷叔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让办公室内的另外两人都立刻看向林渊。 真的让他说对了！？ 这是阿宝、爷叔和汪明珠的心声，看着颔首低眉的林渊，阿宝开始思考金花让汪明珠带这么一个逻辑清晰的徒弟是为了什么。 商海沉浮多年的阿宝知道金花不会指派这么一个厉害的小子跟着汪明珠的，尽管他并不想承认，但汪小姐能走到今天离不开他的照拂。 以林渊的潜力，金花最应该做的是把林渊带在身边亲自调教，而不是交给汪明珠来带。 汪明珠可不知道阿宝在心中想了什么，她此时的视线完全被林渊吸引，之前林渊说的有模有样的时候汪明珠就信了大半，但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实践，没有得到最终的确认汪明珠听完只是觉得不明觉厉。 现在凶手亲自承认了罪行，汪明珠顿时对自己这个徒弟充满骄傲，即便不按照见面分一半的江湖惯例，她作为林渊的师父也是阿宝感谢林渊时绕不过去的一个人。 汪明珠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笑盈盈的冲林渊点头表示她的认可。 这么主观能动性强的徒弟，汪明珠也知道自己这是捡到宝了，她已经在想要怎么犒劳自己的好徒弟了，给自己在宝总面前挣了大脸，还让她见到了宝总，真是自己的福星啊。 林渊却并没有因此而得意，他深刻的知道这不过是通过结果反推原因罢了，只是这一点其他人不会知道，林渊自己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因此面对汪明珠的赞赏，林渊只是抿嘴一笑，皮肤细腻的脸上浮现笑意，眉眼弯弯。 不怪汪明珠说他，“的确良”也就是聚酯纤维材质的棕色翻领夹克搭配着那张温文尔雅的脸，确实像是没毕业的大学生，如果再把汪明珠的透明眼镜架放到林渊的鼻梁上，绝对没有人会相信他已经是27号工作半年的员工了。 两人的眼神互动落在阿宝眼里，在爷叔按照他的命令向邮票李吩咐的时候，阿宝的眼角微微抽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起林渊来，而汪明珠因为面对林渊的缘故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注意到阿宝的目光，林渊并未被那股纵横商海的气势所慑服，只是保持微笑坦然相对。 尽管宝总这样的人放在现实世界中是以前的他几乎一辈子也无法接触到的大人物，但是现在的林渊与以往不同，且不说在他眼里的阿宝只是一部影视剧中的角色，毕竟除了他自己心里知道外，这里的一切都和现实没有两样。 单说林渊胸前挂着的那颗奇点分裂出来的黑色石头壹，就已经是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东西了，而作为壹的主人，林渊面对这个世界中的角色时心理优势大到无可想象。 有意思。 阿宝注意到了林渊眼神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看不起他？ 这就有意思了，黄河路上富商巨贾云集，市井小民也不少，对于他阿宝敬佩者有之，仇恨者有之，唯独这种视他于无物的眼神从未见过。 哪怕是坑了他一道的麒麟会也会非常尊重他，那么答案就有些呼之欲出了。 什么人会对他这样的富人视若无睹？ 金花，汪明珠，林渊…… 阿宝心中万千思绪，最终落在了这三个名字上。 爷叔向邮票李阐述完事情，挂掉电话后汪明珠便起身带着林渊准备告辞，看到宝总安然无恙后她也放下心了，接下来得把心思放在工作和即将到来的春节上。 固然汪明珠的很多客户是经过宝总搭上话的，但是关系最终还是要她自己经营，这里面可偷不了巧。 日后金花对汪明珠的质疑也不过是她没受过挫折，而非她不努力或者没天分，这就能从侧面证明汪明珠走到距离科长一步之遥的位置离不开她自己的打拼。 “生意上的事体有爷叔有我，你不要担心，马上过年了，大家没打听到你的具体情况也是不好上门的，趁这段时间好好修养，我先走了，再会宝总，再会爷叔。” 汪明珠轻言浅笑，话落便向林渊扬了扬下巴，眉毛灵动，这是在示意林渊该跟为师告辞了。 林渊不聋不瞎，当然知道要走了，他又没有事情求宝总，赖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他来说参与剧情而已，跟着汪小姐与跟着阿宝区别不大，两人都算是一番位，剧情主线分量都不算低。 当然了，阿宝作为绝对的主角，戏份多一些也正常，但是汪明珠可是林渊的师父，这样的关系对他帮助颇大。 跟在阿宝手下或许还会被指派到其他地方去，跟着汪明珠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发配。 宝总犹豫了一下，想要挽留，最后开口时却成了“好，再会。” 他看向林渊道“林渊，这次抓到凶手你居功甚伟，这段时间我不好出面，等过完年，我再好好感谢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我，我不在就找爷叔。” 阿宝话落，爷叔和蔼的说道“汪小姐和宝总一道做了多年的外贸生意，也是很好的朋友了，你是汪小姐的徒弟，大家都不是外人，工作上有难处了也可以找我商量。” 阿宝闻言笑道“爷叔可是老法师了，汪小姐忙的时候，找爷叔请教一定不会错。” 林渊颔首“谢谢宝总和爷叔的提携。” 汪明珠拍了拍林渊的肩膀，护小鸡似的道“这是我汪明珠的徒弟，有什么不懂的我会教他，走吧小林。” 经此一事，汪明珠嘴里的“林渊”变成了“小林”，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亲近了许多。 “再会。”林渊笑着和宝总爷叔点头，跟着汪明珠一起走出了房间。 第5章 连杀带补 “我跟宝总是八八年认识的，那个时候他刚开始做外贸生意，第一笔单子是做牛仔裤卖到南非，因为是五百万的大单，所以必须找我师父才能搞得定，但是第一笔试单只有十五万，一百万以下的单子我师父看都不看的，你猜他是怎么做成的？” 汪明珠进了电梯开始和林渊讲述她跟宝总的认识，林渊假装不知道，捧哏道“肯定是师父你出手了。” “脑子蛮灵的嘛。”汪明珠瞄了一眼林渊赞扬道，林渊憨憨的笑着，只觉得师父这个样子很可爱。 汪明珠边走边说，大堂里有人跟她打招呼时便微笑回应一下，嘴巴翕动“我虽然刚毕业，但是我师父还是听得进去我的话的，我看他蛮有耐心，在二十七号等了十多天也不骄不躁，每天捧着一本论持久战，这是摆明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看他不像骗子，就跟我师父讲了他的事体。” “不过那个时候正是价格闯关的时候，我师父想给他机会也找不到多余的生产线，这个时候刚好有个宁波的厂长因为他们厂出口给外商的衣服里发现了针头，生产线被停了，宝总抓住这个机会和小宁波——就是宁波的那个厂长达成了合作意向，我们管他叫小宁波，他姓王，你以后见到人家可不能叫小宁波，叫王总就好了。” 林渊认真的点点头，道“有数。” 这个时候他们刚好走到前台，柜台里面有两位女柜员，其中一个隐晦的戳了戳旁边的同事，那个同事羞恼地推回她的手，对林渊这边热情的道“汪小姐再会。” 话是对汪明珠说的，不过在汪明珠点头回应的时候，那位女柜员却向林渊眨了眨眼。 林渊微笑着颔首，以为对方在跟自己打招呼。 脚下不停，与汪明珠一起走出了和平饭店。 两人走出去之后，那位向林渊“暗送秋波”的柜员丧气的说“他没看懂我的暗示吗？都不知道过来要个传呼号！寿头！” 同事笑呵呵地抚慰道“人家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学生子，哪里来的厚脸皮跟你搭讪，更别说汪小姐还在旁边呢，你等着，他肯定会来找你的，他刚才不是对你笑了吗？” “真的？”柜员狐疑地看向同事，对方笃定地说道“当然了，我会骗你吧？” “摆噱头我就不给你带我老家的黄酒了。”柜员吓唬着说道。 这个时候经理又走过来了，两人立刻闭上嘴巴，恢复了正经样子。 和平饭店距离二十七号只有不到二百米，两人走的不慢，两分钟便到了二十七号楼下。 快过年了，来这里申请指标和下单子的老板少了很多，汪明珠还在讲述着刚才的事情。 “……小宁波当时以为那里就是黄浦江，要以死明志，其实外白渡桥下面是苏州河，他连地方都搞错了，宝总紧赶慢赶刚好看到他跳河，想都不想就跟着跳了下去，结果宝总根本不会水，最后还是小宁波把宝总救上来的，你说好笑吧，小宁波后来和我们关系不错，经常讲这个事来糗宝总，你不会游泳干嘛跟着跳下来，哈哈哈。” 汪明珠说着说着，嘴巴都咧到耳根去了，林渊在壹的空间里看到这段的时候也有些忍俊不禁，听着汪明珠绘声绘色的讲述，比直接看剧还有意思。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到三楼，汪明珠的故事也讲到尾声“……之后两个人在三楼摆地摊，就在我们站的这里，我师父被她们气的肚子疼，只好让我把她们叫进来。” “代工厂有了，订单有了，宝总也承诺会帮小宁波的工厂订一批日本绣花机，唯一一个困难就只剩下宝总的资质问题，你晓得为啥吧？” 听到汪明珠带着明显考校意味的问题，林渊思索片刻，说道“宝总是港商代表，万一后续的翻单无法跟进，他不会出事，宁波针织一厂三百多人一年的工资就打了水漂。” 汪明珠满意地挑眉道“讲的不错，面对最后一个难题，宝总拿出加了双保险的合同，承诺要是没有翻单就把绣花机全部无偿赠送给小宁波的厂子，并且开了十八万美金的循环信用证，师父这才同意了这笔单子，那份合同谁做的晓得吧？就是你刚才见到的爷叔。” 林渊推开员工办公室，跟着汪明珠一起走进去，又顺手帮她拉开座位，汪明珠自然的坐下来，仰头看向林渊道“别觉得科长是多此一举，现在阿扎里不少，有些空头公司拿了货不结尾款害得工厂血本无归，还有的骗工厂买进口机器却不下单的，你以后自己做单子的时候都要注意。” 林渊正要回应，旁边插进来一句“汪小姐教徒弟蛮用心的啊，不过你的经历他可不好学。” 林渊回头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是跟汪明珠关系不错的同事梅萍，他敏锐的听出梅萍话里有话。 梅萍是比汪明珠更早进入二十七号的，两人在二十七号平日里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 不过知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林渊明白，这只是梅萍的掩饰，实际上她一直嫉恨着汪明珠，认为汪明珠抢走了很多原本属于她的单子，尤其是昨天与林渊见过面的范新华范总，他的三羊一开始找的就是梅萍。 因为汪明珠与阿宝关系匪浅，范新华为了与阿宝搭上脉，这才转换门头把单子交到了汪明珠这里。 听起来是范新华做得不对，汪明珠也不地道，可实际上这件事并不是汪明珠自己答应的，而是范新华先去找了金花，金花知道想让阿宝接这笔单子就绕不开汪明珠，所以才把单子分配给汪明珠的。 一个主动一个被动，这道理就全然不同了。 如果是汪明珠仗着跟阿宝的关系好眼红抢过来，那确实是汪明珠不够意思，可汪明珠并没有主动去抢，梅萍又哪来的脸责怪汪明珠呢？ 阿宝是汪明珠的人脉，又不是她的，难道她梅萍不知道这一点吗？ 她们的同事关系值得汪明珠把自己的人脉分给她梅萍吗？ 就算汪明珠同意，阿宝也不会同意。 毕竟当年阿宝为了那十五万美金的试单在二十七号坐冷板凳的时候是汪明珠帮他跟金花说好话的，而不是她梅萍。 那个时候你梅萍已经在二十七号工作一年了，绝对比当时还在茶水间脱邮票的汪明珠更有经验帮助阿宝，可你有正眼瞧过那个还未发迹的阿宝吗？ 汪明珠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女人，并没有听出梅萍的话有什么问题，所以笑着回应道“别看他一直在脱邮票，我带了他两天就发现其实他头脑蛮灵的，以后肯定比我做的好。” 梅萍被汪明珠真诚的话顶到了心口，她是想讽刺汪明珠全靠宝总才能成为二十七号的业绩第一名，可是汪明珠这样子说话，好像她是真的在夸自己一样，梅萍差点憋出内伤，只能呵呵讪笑。 林渊看了梅萍一眼，品出了她尴尬笑容背后的心机，开口道“古人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是我在进步的时候师父也在进步，想要追上我师父的脚步就必须要付出更多努力，这一点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梅姐的意思我懂。” 你懂？ 你懂个粢饭臭豆腐！ 你们师徒两个，一个打直球，一个阴阳我，合起来欺负我是吧？ 梅萍心中冒起一团火，连讪笑也不能维持，嘴角僵硬地打着哈哈“林渊你很崇拜汪小姐啊。” “那当然了，我师父可是咱们科室除了科长以外业绩最好的员工，跟同事们的关系也很好，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都值得我向她学习。”林渊毫不谦虚的说道，脸上也带着与有荣焉的表情。 如果这是武侠世界，梅萍恐怕会吐出一口血来，再指着林渊说“你……好……毒……” 正当梅萍窘迫的时候，汪明珠却被林渊这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半真半假的说“不管第一第二都是为国家出口创汇，我们服装科是一家人，没有高低之分知道吗？” “明白了师父。”林渊并不反驳，而是给梅萍又补上一刀，“我师父就是这样，谦虚。” 当啷啷啷…… 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救了梅萍，她顾不上回应林渊的话，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抓起电话手柄“这里是外贸总公司……” “好了，你也别在这儿站着了，找个凳子去那边写工作报告。”梅萍去接电话了，汪明珠低声对林渊说道。 “我也要写吗？”林渊有些诧异地问道。 早上开会的时候金花确实布置了任务，让服装科的员工们写工作报告，可他没想到还有自己一份。 他写什么？ 脱邮票半年的心得？ 汪明珠理所当然的说道“板定的，你是服装科的员工吧，是的话就去写，虽然你一直在脱邮票，但是这半年来你也见过我们是怎么办业务的，写写你的看法或者心得不就好了？” 林渊只能答应下来，去到一旁拉了凳子坐下，把桌子上的文件整理好放在旁边，从墨水瓶抽出水笔拿来信纸，思考自己应该写点什么。 第6章 辫子公交 “小梅啊，是我，范新华，我已经到杭州了，打电话来怕到时候忙，提前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梅萍拿着电话手柄，笑了一声说“新年快乐范总，之前都没来得及跟你再见一面，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范总苦笑着说“我们家老婆子催我，厂里的主任也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叫我回去，太忙了。” “蛮好的。”梅萍说完，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年后我会再来上海，到时候见。” 梅萍咬着嘴唇，说道“好，到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在上海呆了这么久，不用再麻烦你了。” 梅萍挂掉电话，坐到桌前看看埋头写报告的林渊和汪明珠，有些迷茫自己应该干什么呢？ 写报告？ 她今年只做成三笔四十万的单子，作为进入二十七号五年的老员工，这样的成绩称得上不错了，只是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林渊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汪明珠的话，目光透过窗户看向走廊里，椅子上坐着风尘仆仆的老板们，他们此时也在向办公室里打量，有抱着文件路过的二十七号的员工穿过走廊，他们便起身问候，而对方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有的老板们被无视了也不气馁，等下一个职员路过时，再次满脸堆笑向对方介绍自己的产品。 也有些吃了瘪，便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过一会儿便提着鼓鼓囊囊的背包走下楼。 快过年了还在这里等候的老板基本上都是手里有积压的产品或者厂子活不下去的，希望能打通出口的路子，盘活自己的生意。 然而这个时候二十七号的工作安排已经接近尾声，也不会再有外商不顾中国的传统新年着急来下单，他们的等待注定是徒劳的。 林渊突然想到自己该写什么了，或许这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外贸体制改革过程中的企业定位”。 林渊提笔写下这行字作为标题，写完之后抿着嘴，觉得这个题目有些托大，不过自己只相当于一个刚过实习期的新手，就算有些狂妄之语，金花也只会一笑置之。 既然这样，那就写这个吧。 “在改革过程中，中国的企业发展因为前三十年的对市场的压制，使得企业家们做小贩生意时尚能把控好发展方向，一旦有了起色便陷入了迷茫，只能人云亦云的按照过往经验走出口的道路，却忘记了中国拥有着世界上最为庞大的人口数量……” 林渊越写越顺，他并不是外贸专业的人，只是这个世界的记忆加上对后来的情况的了解，发挥出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把当前的经济形势和日后的情况简单的对比，便可以看到两者之间的差别。 在文章中，林渊不知不觉的写下了不少如同预言般的句子，比如关贸总协定谈判的失败，以关贸总协定为骨架改组重建的世贸组织对中国的态度。 夕阳西下，随着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下班时间到了。 林渊伸了伸懒腰，看着信纸上洋洋洒洒七八页的文字，林渊颇有成就感。 自从生病卧床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写过字了。 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字体在纸上摇曳，林渊吹了吹尚未干涸的墨水。 “小林，写完了吧？下班跟我走。”汪明珠的声音在林渊伸懒腰时响起。 林渊起身活动着手腕，对汪明珠点点头道“刚写了个大概，晚上回去再誊写一遍。” “蛮快的嘛。”汪明珠对林渊的进度非常意外，她的报告是从早上就开始写的，这会儿才堪堪完成，林渊上午的时候还在脱邮票或者帮同事跑腿，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能写个七七八八，着实不慢。 汪明珠走到林渊身边，拿起他的信纸本想要看看林渊是不是糊弄事，随便应付差事，结果拿起本子之后首先就被那顶头的标题吓到了。 “‘外贸体制改革过程中的企业定位’？侬口气不小呀，这也敢写？”汪明珠看了开头的几行，感觉有点意思，不过她并没深入的去看，放下本子道“侬写这个可是容易挨骂的，晚上改一改吧，实在不行就写点我们接过的单子就好了。” 林渊正在活动疲惫的手腕，闻言也不反驳，笑着说“师父让我改我就改吧。” 汪明珠思索片刻，唰啦啦翻了几页，说道“算了，侬已经写好了，再改的话侬晚上还睡不睡觉了，就这样吧，走，跟师父去黄河路。” 林渊疑惑道“去黄河路？师父还有公务要忙吗？” “走就是了。”汪明珠留给他一个背影，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跟同事们笑着挨个打招呼，包括梅萍在内。 林渊找到自己的挎包，把信纸本装进去，跟上汪明珠的步伐。 下楼的时候，汪明珠说道“小林啊，侬的字写的有点不好看，要多练练。” 林渊知道汪明珠说的已经很委婉了，确切的说不是不好看，而是丑。 不过他多少年没有提过笔了，写成这样已经很满意了。 林渊打算今天回家后就开始练字，以前是以前，现在能动了，必须得珍惜能提得动笔的时候。 按照壹的解释，在这个世界的剧情线结束之后他需要回到现实世界呆一段时间，才能再次进入其他世界，这个时间取决于下一个世界的准备情况。 走到楼下，马路上不断有夏利或者桑塔纳出租车驶过，而汪明珠带着林渊径直来到不远处的公交站等车。 “看什么？想坐差头（出租）啊？十块八的起步价，我的工资可坐不起。”汪明珠发觉林渊盯着出租车看，以为他想坐出租，出言自嘲道。 林渊知道这个时候的出租车价格很贵，只是这价格比后世也不遑多让，确实有些太离谱了。 其实八十年代以前是没有私家车这一说的，所有汽车都是作为公家车使用的。 八十年代后私家车的需求开始变大，受限于国内的技术，用车需求始终得不到满足。 直到八二年，汽车领域的合资得到了许可，各种便宜好用的合资车才开始出现在中国的汽车市场。 就像眼前飞驰而过的这台桑塔纳，正是大众和上汽合作的产物。 “铛铛铛。” 几分钟后，二十路公交车拖着长长的辫子伴随着铃铛声出现在林渊的眼中。 “上车，今天师父带你去黄河路见见世面。”汪明珠挥挥手，林渊紧跟在她身后。 车上的人很多，上下班的职工和前来上海探亲办事的人挤在一起，各种气味儿充斥在车内。 汪明珠上车时抢到了最后的一个座位，林渊站在她身侧，抵挡着四面八方挤过来的乘客。 好在二十七号距离黄河路不远，十来分钟后，两人在黄河路下车。 从黄河路街口看去，这条七百余米的街道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热闹，各家饭店的霓虹灯招牌鳞次栉比，街上行人汽车络绎不绝，不断地有人从各家饭店中走进走出。 第7章 景秀阿哥 走进黄河路，扑面而来的奢靡之气让林渊有些不适，很多饭店门口都站着身体高挑的美女迎宾，他们穿着旗袍披着红色绶带，面含微笑地与进入自家饭店的人们点头。 除了迎宾的小姐，老板娘们也会在招呼客人后的空档出来招揽一会儿客人，这个时间刚刚六点多，有的饭店里才刚刚开始上客人。 林渊将这些收入眼底，心里有些不同的感触，而眼神依旧淡然。 这些场景都已经在剧里见过了，即使这真实的场景与隔着次元壁的剧集差别很大，可这心态上还是一时转变不过来。 汪明珠看了一眼林渊，见他这么淡定，丝毫不被黄河路的繁花迷花眼，于是诧异地问道“来过？” 她在黄河路这些年见过不少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反应各不相同，有骂骂咧咧说这是资本主义荼毒的，也有说这是人间天堂的，唯独没见过林渊这样平静的，好像这里真的成了一条朴实无华的美食街了。 林渊正从那些伸出建筑物外的招牌上寻找至真园和金美林的牌子，突然听到汪明珠这么问，笑着看向她道“我第一次来，为什么这么问？” 汪明珠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把林渊从上往下打量了一遍，摇摇头说“不像，你肯定来过，不然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渊有些牙疼，不禁好奇道“师父觉得应该有什么反应才对？” “你起码高兴一下啊。” 林渊听到师父这么说，露出一个微笑，结果汪明珠撇撇嘴道“真假，算了，别在这儿说话了，我带你认识一个人。” 汪明珠往黄河路里面走了十来米，在一处岗亭前停下，小小的岗亭里靠窗户的位置摆着一张桌子，一个圆头圆脑的矮小男人正趴在桌子上和窗口前两个女孩聊天，当他看到汪明珠过来的的时候眼前一亮。 汪明珠弯下腰，掏出一张一块钱的纸币对里面的景秀说“景秀阿哥，新年快乐，给我拿包软上海。” 景秀看到汪小姐后就移不开视线了，从身后的陈列架上拿了一包盒子上印着码头图案的香烟递到汪小姐手里，道“汪小姐新年快乐，好久不见汪小姐了，又来见客户啊？” 汪明珠笑着说道“是呀，约刘总谈事体。” 打过招呼，汪明珠回头把烟放到林渊手里道“待会儿给刘总。” 林渊还以为汪明珠给自己买的，刚想说自己不抽烟呢，还好没说，不然就有些尴尬了。 汪明珠和林渊说道“这是景秀阿哥，烟摊的老板，在黄河路有句话讲，想知道什么消息就来景秀的烟摊，如果景秀不知道的话，那就没人知道了。” “汪小姐抬举我了，不过是偶尔听别人说天说地，多知道一些而已，侬好，我叫景秀，小哥怎么称呼？”景秀早就注意到了汪小姐身后今天多了个看着白白净净的小年轻，笑嘻嘻的问道。 林渊伸出手，浅笑道“我叫林渊，双木林，临渊羡鱼的渊，是汪小姐的徒弟，以后请景秀阿哥多提点。” 景秀有些意外，伸出手和林渊握了握，咂舌道“汪小姐的徒弟啊，了不起，一听就是有文化的人，不过侬师父的名头在黄河路可是很灵的，侬有的学了，以后要买烟就来我这里，童叟无欺哈。” 林渊收回手笑道“一定的。” “景秀阿哥，我们先走了，再会。” 见两人打完招呼，汪明珠对景秀点头笑道。 林渊和景秀通报完姓名，便看向旁边站着看他们的苗条的女孩，原以为汪明珠会继续跟他介绍，没想到这就要走了。 出门在外，林渊还是很听话的，汪明珠这么一讲，他便顺从的跟在汪明珠身侧，只是临走前向那个女孩微笑颔首。 “汪小姐新年好。”女孩好像没注意到林渊的动作，在汪明珠离开的时候说道，汪明珠笑着回了同样的吉祥话。 “再会汪小姐。”景秀将脑袋伸出窗户外，看着汪明珠和林渊走进黄河路，迟迟不愿意把脑袋缩回去。 旁边的女孩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带着一点揶揄道“别看了，汪小姐已经走远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的打火机。”景秀伸手把露丝手里的打火机抢走放到台子上，不爽的说道。 露丝也不生气，相视一笑，眼睛不自觉的看着汪明珠和林渊走进路口的皇朝酒店。 “那个汪小姐的徒弟看我的眼神，好像认识我一样。”露丝视线收回来，对景秀说道。 景秀倒是没注意，此时听露丝讲起来，才若有所思道“确实，他看我的眼神也不太像是陌生人，不过他看起来有点内向，不像汪小姐第一次来黄河路就带着一股干劲儿。” “你怎么三句话不离汪小姐？”露丝想聊一聊林渊，被景秀打断了便有些不满。 景秀得意地乜了露丝一眼，笑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金凤凰跑路了，宝总现在生死未知，整条黄河路这两年唯一不变的就是汪小姐了，敢打敢拼积极上进，要讲黄河路，就绕不过去汪小姐，侬说我三句话不离汪小姐，要我讲，是这个黄河路离不开汪小姐，没了黄河路，汪小姐还是汪小姐，没了汪小姐，黄河路就不是黄河路了。” 露丝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她说道“汪小姐是厉害，可是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卫星也并不是这么放的，黄河路上百家饭店，哪能比不过一个汪小姐重要。” 景秀听了，嘿嘿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还认真了？” 露丝白他一眼，嗔怒道“不讲了，我也要回去了，打火机给我拿一个。” 走进皇朝酒店后，林渊第一反应就是好矮，感觉跳一跳头都能碰到天花板。 汪明珠在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在门口的时候就有领班上前问候“汪小姐来了，刘总正在206包房等着侬呢，我带侬上去。” 两人在领班的带领下走到包房门口，打开门里面已经坐着不少人了。 虽然汪明珠要见的是刘总，但是刘总也会趁着在这里吃饭把合作的伙伴叫来一起谈谈生意联络联络感情，大家喝喝酒吃吃饭，不管认不认识，这顿饭之后也就互相有个印象了。 就像《功夫》中鳄鱼帮老大说的那样“你记得吗？我还请你吃过饭呢！” 只不过坤哥没给他面子罢了。 第8章 客套话不客套 黄河路吃饭花费也不小，酒水菜品吃下来动辄大几千块，而一九九三年的职工们月工资平均下来也就四五百元，花费不可谓不小。 这里灯红酒绿，霓虹遍地，而走出黄河路去，其他地方还是尚待开发的城镇风格。 颇有些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反差感。 这些都是林渊在面对新鲜而熟悉的黄河路的饭店时，心里的胡思乱想。 在上楼的过程中，汪明珠和林渊简单介绍了刘总是何方人士，一家做羊绒线的老字号的经理，全名叫刘瑞奇。 林渊倒是不陌生，毕竟那个洗脑的广告统治过他的童年。 领班见两人说话，只是默默地领路，到了包房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包房主人的回应后这才轻手打开门，微微鞠躬道“刘总，汪小姐来了！” 刘总也就是刘瑞奇，此时三十来岁，还很年轻，他的事业刚刚起步，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润。 “汪小姐来了，快请坐。”刘瑞奇起身招呼的同时，又看向汪小姐身后的林渊，问道“这位是？” 原本坐在刘瑞奇旁边的男人很有眼色的往旁边挪了挪，让开了一个空位给汪小姐坐。 汪小姐说了声谢谢，脱掉外面的大衣挂在椅背上，这才向刘瑞奇介绍道“这是我徒弟林渊。”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刘总，姮源祥的经理。” 林渊现在汪小姐身旁，向刘瑞奇笑着问了声好，刘瑞奇主动伸手和他握了握道“名师出高徒，汪小姐的徒弟肯定不一般。” 林渊知道这是客套话，跟着捧了两句刘瑞奇道“姮源祥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现在又有刘总这样的新锐商人掌舵，我相信以后中国的羊绒制品里必然有姮源祥的一席之地。” 刘瑞奇听后有些疑惑道“羊绒制品种类繁多，姮源祥现在只做绒线生意，林小哥为何说是羊绒制品？而且你我初次相见，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带着姮源祥走向全国呢？” 林渊看了一眼汪明珠，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嘴，这样聊下去岂不是有喧宾夺主的嫌疑。 汪明珠没什么心眼，根本就没有这些顾虑，此时不知道林渊看她干嘛，便提醒道“刘总问你，你看我干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此时，其他的客人都好奇的打量过来，离得近的几个老板也都饶有趣味的盯着林渊，准备看他怎么回应刘总的问题。 刚才拉开椅子的杨震涛奚落的眼神看着林渊，心中失笑，这小伙子一看就是刚毕业的毛头小子，说话都不会说。 生意场上第一次见面，说两句好话也就过去了，偏偏要说姮源祥以后会如何如何，刘总怎么会不好奇。 毕竟这两年绒线生意并不好做，自从引入外商之后，质美价廉并且带着滤镜的外国产品在上海收到了极大的追捧，姮源祥目前只是南京路一家小门店，林渊的话自然会引起误会。 刘瑞奇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渊，一副要让他说个一二三出来才肯罢休的样子。 林渊觉得既然说出口了，那便用这位刘总的答案回答一下刘总的疑惑。 “姮源祥的绒线质量并不低，缺少的只是一场精妙的宣传，现在已经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各种绒线企业鱼龙混杂，老百姓们也不知道哪个好，只要让上海乃至全国消费者知道有姮源祥这么一家企业，那么姮源祥的成功就指日可待了，我想刘总应该早就准备这么做了吧？” 林渊不慌不慢的给出了一个答案，末尾还顺带捧了一下刘瑞奇。 他说的是实话，上个月，也就是去年十二月的时候，刘瑞奇已经开始着手策划姮源祥的广告宣传了，只是现在还未正式实行罢了。 因此听到林渊一语道破他们的战略部署，刘瑞奇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疑问在刘瑞奇的心中浮现，他表面上却笑呵呵地说“有意思，有意思，服务员帮我拿个椅子过来，我要和林小哥好好聊聊。” 原本刘瑞奇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和汪明珠打听今年的绒线出口指标，可是林渊的话让他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林渊话一出口，刘瑞奇就意识到，眼前这位看起来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有着他们姮源祥最需要的东西。 门口的服务员正要动作，杨振涛却抢先一步把自己的椅子让出来，对林渊说道“林小哥，坐我这儿吧。”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在公司坐了一天，正好站着缓缓。”林渊笑着拒绝。 杨震涛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轻视，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叠名片递给林渊道“鄙人杨震涛，在永佳开了一家小皮鞋厂，自从武林门的一把火之后，我们厂一直打不开销路，刚才林小哥的话让我受益匪浅，能不能让我旁听一下？” 林渊接过名片看了看，上面写着“永佳奥林鞋厂”，下方是职位“董事长兼总经理”。 收起名片，林渊笑道“有何不可？我任职的27号正是为大家提供这些服务的，不过我可没有名片，杨总见谅。” “不敢，不敢。”杨震涛连连摆手，这个时候服务员拉了椅子过来。 杨震涛抱歉的向旁边的人说“麻烦让一下，多谢多谢。” 旁边的人明显也想靠近听听林渊还有什么高见，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能再往后挪了挪。 实际上想听林渊给姮源祥出谋划策的何止杨震涛一人，尽管林渊看起来还很年轻，但是之前说的话让众人都明白过来，这位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大家都是生意人，一个好点子能给公司带来多大的利益心里都有数。 可惜今天是刘瑞奇的主场，他们再好奇也只能干看着，难不成像杨震涛那样不管不顾的硬贴过去？ 他们还是不太好意思做出这样杨震涛的举动的，毕竟林渊确实太年轻了，他们平均年龄都三十岁往上了，给一个后辈这么大笑脸，自觉有些掉架子。 也就杨震涛最年轻，这样做也不算太突兀。 第9章 插曲 招呼着两人坐下，刘瑞奇让服务员拿了两个干净的杯子，拿起半瓶人头马，给林渊和汪小姐倒上酒。 “各位，汪小姐大家都不陌生了，林渊小哥今天第一次出来跑生意，我们一起敬汪小姐和林渊一杯。”刘瑞奇笑着起身，对桌上的众人扬了扬杯子说道。 在坐之人无不起身，酒杯里空着的连忙给自己倒上酒，同样举起杯子。 汪明珠端起杯子，正要说话时，看到林渊盯着杯子发呆。 未等林渊解释，汪明珠便笑着说“我这徒弟刚刚毕业，还不会喝酒，我喝两杯好吧，祝大家新年快乐，各位老板来年发财。” 没人接话，场面有些冷清，大家都望向刘瑞奇，而刘瑞奇的视线落在林渊身上。 林渊从不喝酒，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是喝多了酒去世的。 具体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只是那天父亲喝完酒回家，躺到卧室的床上，就此一睡不起。 他知道这个时代的生意人几乎都是烟酒不忌的，体制内也差不多是这样。 连汪明珠都要喝一些意思，他作为汪明珠的徒弟，确实没有拒绝的余地。 但是林渊抬起头，无视刘瑞奇那压迫性的视线，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刘总，各位，我确实不会喝酒，以茶代酒好吧。” “你算什么东西？装什么相！我们这些人跟你喝酒，委屈你了？！”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把酒杯砸在地上，指着林渊的鼻子骂道。 刘瑞奇突然笑了笑，对发作的中年人说道“裴总，别生气啊，林渊说他不会喝酒，是以前不喝酒，又不是以后都不喝酒了，是不是？” 说着，刘瑞奇看向林渊，眼神仿佛在说我已经给你机会了，你不要太不给我面子。 形势的变化急转直下，原本笑呵呵的想要跟林渊问策的刘瑞奇，以及这些刚才还在好奇林渊会如何营销姮源祥的老板们，此时都对林渊横眉冷对。 汪明珠看了眼徒弟，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她从没想过，林渊竟然不喝酒。 可是想要应酬，怎么少的了喝酒呢？ 即便是二十七号的人，别人也可以不给你面子，你不喝有的是人喝。 老板们想要出口指标是没错，但二十七号的员工们也需要业绩。 扑面而来的压力，让林渊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逆反心理，而且当他望向汪明珠的时候，连汪明珠脸上也带着不解。 “呵呵，刘总要是想听我说说我的千虑一得，那我可以跟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但是这酒我是不会喝的。” 林渊扫视一圈，吐出一口郁气，从未面对过这种场面的他，却突然清晰的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你们，不过是一群npc罢了，也配让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 “我不是不给刘总和各位的面子，我今天不喝，只是因为我从不喝酒，言尽于此，如果各位觉得我林渊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那么我现在就走。” “那就滚啊，还等着吃饭啊！”刚才摔杯子的中年人奚落道。 “消消气，都消消气，林渊毕竟刚参加工作，我们这些社会人也不能为难孩子对不对？”杨震涛出来打着圆场，道“实在不行林渊你就抿一口意思一下，大家也都能理解。” “你滚吧。”刘瑞奇闭上眼睛突然说道。 “听到了没……”中年人正要羞辱林渊两句，却只见刘瑞奇生气地盯着他，道“我说让你滚，吃个饭摔杯子，你要干什么？” 中年人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嘴唇颤抖着说“刘总，你为了这么一个信口雌黄的小子让我滚？不是，你真信他能给你出个好主意？他在唬你啊刘总！你是不是喝多了？！” 刘瑞奇长出了一口气，压住了脾气之后，沉声说道“裴总，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改天我亲自向你赔罪，不过今天请你先走一步。” 林渊松了一口气，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觉得害了汪明珠会有点对不住她。 不过他有他自己的坚持，真要是因为今天这事儿让汪明珠难做了，以后他也会补偿回来。 知晓后世发展以及拥有外挂的林渊明白，自己有这个实力。 中年人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最后一抬屁股出去了，临走前还放下狠话“刘总你看着吧，待会儿这小子肯定可着劲儿的忽悠你。” 林渊不置可否，等中年人离开了，刘瑞奇看向林渊笑道“为了你我可是连老朋友都得罪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林渊笑了笑，看看旁边脸色不善的汪明珠笑道“失望与否在于刘总自己，我只能尽我所能，把我知道的都讲出来。” “好，那你就讲一讲，这酒我们待会儿再喝。”刘瑞奇坐下来，看向林渊扬了扬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林渊淡然自若，刚才的闹剧对他没什么影响，一个只知道姓裴的小喽啰罢了，林渊在后世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姓裴的大佬。 不过就算是大佬，又能大到哪里去？ 有二马一王大吗？ “姮源祥的质量不错是我妈告诉我的，小时候她给我织毛衣的时候就用的姮源祥的绒线，我自己也算是姮源祥的消费者，质量确实可以，别的绒线做出来的毛衣容易起球缩水，姮源祥的绒线虽然也避免不了这些通病，但是比起别的品牌却好很多。所以产品没问题的话，只要做好营销，就一定能经营出一个世界级品牌……” 刘瑞奇的表情一震，世界级名牌？ 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在他心里姮源祥梦想中的样子大概是上海名牌，再疯狂一点，国家级品牌，然而林渊一开口就是世界级！ 想想那些动辄成百上千的外国货，刘瑞奇呼吸有些急促，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抓起桌上的香烟掏了掏。 空的。 “刘总。” 刘瑞奇回头，林渊递上一包和他的烟盒一模一样的烟。 刘瑞奇扫了一眼汪明珠，很明显他知道这肯定是汪明珠的意思，可还是不由得对林渊心生好感。 “谢谢，请你继续，香烟可以吸吧？”不知不觉，刘瑞奇已经开始尊重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林渊笑笑，抬手道“你抽吧，我暂时还没有这个习惯。” 刘瑞奇点上烟吸了一口，面向林渊，道“请继续。” 周围的目光集中在两人的方向，包房中十分安静，以至于外面的喧闹声都能听得清楚。 第10章 广告 “现在上海的纺织业在全国范围内的市场占有率大概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而各大厂家几乎都把目光盯在南京路上的宣传，似乎只要进入南京路就万事大吉了，姮源祥开在南京路，我想刘总应该清楚，南京路之内的竞争依旧残酷，这个时候就必须考虑从其他方面进行竞争，因为先进入南京路的已经把南京路最好的地段和资源拿到手里了，后来者只能从别人手里吃点残羹剩饭。” “而这其他方面，就是电视广告，不知道刘总有没有看最近的报纸，上面提到，现在中国的城市电视普及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百，而农村的普及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也就是说几乎全国的老百姓都能通过一个小小的屏幕看到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 刘瑞奇抽着烟，思考着林渊的意思，待林渊说话的缝隙，问道“可是这广告我们也做过，效果一般啊。” 林渊笑了笑，问道“我虽然没有看过姮源祥做的广告，但是我想，刘总做的广告恐怕就是介绍一下产品的内容，或者产品的质量有多好，是不是？” 刘瑞奇点了点头，不过他有些疑惑，林渊有些看不起这种广告的意思。 可是现在大家都是这么做广告的啊，有什么不对吗？ “这样做广告，在电视广告数量极为稀少的时候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但是今年已经是一九九三年了，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不能再用以前的思维做广告。” 林渊侃侃而谈，自信而张扬。 “做广告，要明确目标，只要让看电视的人知道企业的名字，企业的产品是什么，之后便只需要交给时间，通过频繁而简短的轰炸，加上朗朗上口的广告语，让人们知道，买绒线，就应该选姮源祥，至于为什么，我们不会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去体验。” 烟雾熏烤着刘瑞奇的脸颊，他感觉身上的血液微微有些触动。 不只是林渊讲的非常透彻，而是林渊打开了他一直以来差一点就捅破的思维。 他甚至觉得，他和林渊的思想不谋而合。 他之前只知道，公司的宣传广告看着一点儿都不爽利，应该做一些改变。 但是在今天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个改变应该从哪里入手，他只是觉得姮源祥销量不好，广告形式需要更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刘瑞奇知道，他冒着得罪裴总的风险让林渊留下的动作，值了。 林渊其实对刘瑞奇的印象不错，尤其是因为他的缘故，使得刘瑞奇赶走了自己的客人，林渊正想继续告诉刘瑞奇，如何把之前那些话转化成真正的广告方案的时候，刘瑞奇突然制止了他。 “林小哥，不用再说了，我们改天再聊，今天是你第一次来黄河路，我刘某人有幸能成为第一个给你做东的人，可不能光拉着你聊天，来。” 说着，刘瑞奇招了招手道“服务员，给林小哥奉茶。” 年轻漂亮的服务员提着茶壶过来为林渊倒上一杯香味儿浓郁的茶水，林渊点头致谢，一时反应不过来刘瑞奇为什么突然不想听了。 刘瑞奇站起身道“刚才出了点小插曲，我们的酒还没喝呢，林小哥喝不了酒，那就以茶代酒，我们一起喝一杯。” 众人正听到精彩的地方，就被刘瑞奇给打断了，心里都有些不爽。 但是客随主便，他们也知道刘瑞奇这是什么意思。 隔墙有耳，信不过我们呗。 林渊这会儿也有些反应过来了，这个刘瑞奇还真是谨慎，难怪是做生意的，事以密成落实的不错。 林渊端着茶杯起身，与众人遥遥一敬，转头又跟刘瑞奇碰了碰杯，这才一饮而尽。 还好不是烫的，不然这一下就得烧坏嗓子了。 “好，哈哈，服务员，拿菜单来。”刘瑞奇杯口朝下向众人示意后，看向服务员。 服务员正要去拿菜单，他豪气干云的摆了摆手道“算了，直接上你们皇朝的拿手好戏，十八仙！” “十八仙是什么？”林渊小声问汪明珠。 汪明珠笑道“十八仙是皇朝的镇店之宝，取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总共十八种动物，做成的一整只鱼，不过这鱼的每个部分可不是鱼肉，而是各种动物做成鱼肉的样子。” 林渊没想到这个时候就有这种花活了，不过想想小时候听老师说古代有个贪官爱吃鸡舌头，一顿饭便要杀几百只鸡，也就不奇怪了。 论这个，还是过去的人玩的花。 之后，刘瑞奇热情的与林渊攀谈，问他的老家是哪儿，家里几口人，哪个学校毕业的。 只是绝口不提林渊准备给他出什么主意。 除了刘瑞奇，其他人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林渊是真的有墨水的，纷纷端着酒杯接二连三的过来敬酒，林渊光是喝茶都喝的肚子胀痛，偏偏还不像这些人喝多了能吐出来，很快脸色就有些发苦了。 在林渊应付这些老板们的时候，汪明珠跟刘瑞奇坐在一起聊起今年的绒线出口，偶尔回头看到林渊那为难的样子，便忍不住露出笑容。 让你不喝酒，现在知道，喝水比喝酒还难过了吧？ 好笑之余，汪明珠也有些自责，她只想着今天林渊帮了自己，带他来黄河路见见世面，却忘了考虑林渊是不是能适应黄河路的潜规则。 如果她能有点耐心，等和宝总来黄河路谈生意的时候再带林渊来，以宝总的性格肯定不会为难林渊，还能教他一些东西。 晚些时候，大家喝到尽兴，天色不早了，汪明珠带着林渊告辞。 这个时候刘瑞奇才露出来狐狸尾巴，把自己的名片放到林渊手心，说道“上面有我的电话还有我公司的地址，明天我就在公司等你，还请赏脸。” 林渊不假思索道“我会来的，不过得等我下班，刘总不介意吧？” 刘瑞奇诧异的看了一眼汪明珠，随后恍然大悟拍了拍额头道“好，不介意，我都差点忘了，你还是刚进二十七号的新人，什么时候来都行，接下来几天我就闭门谢客，专程等候。” 刘瑞奇之所以看汪明珠是因为，他记得汪小姐白天经常从二十七号出来谈生意，但这是老员工的专利。 就像后世的销售行业，销冠每天都不用打卡，可你一个新人试试，看老板会不会记你旷工。 刘瑞奇把林渊他们送到门口，坚持要送林渊回家，不过林渊还是婉拒了。 因为刘瑞奇没有司机，他自己开车。 但是他丝毫没有酒驾的自觉，不只是他，没有一个人有这种开车不喝酒的觉悟。 因为，酒驾还未入刑。 最严重的，也就是吊销驾照。 问题是，你也得有驾照才能吊销啊！ 第11章 礼拜头 刘瑞奇帮汪明珠和林渊拦了一辆出租车，提前给了五十元大钞。 等到汽车开出黄河路，汪明珠带着酒气问道“你真不喝酒？” 林渊摇了摇头。 “为什么？”汪明珠问道。 林渊想了想，说道“我希望我的头脑永远保持清醒。” 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在他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时候，他唯一自由的就是他的思想。 汪明珠不明觉厉，笑道“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学哲学的。” 林渊不知道她是怎么听出来这句话有哲理的，良久之后，汪明珠始终没有动静，林渊侧头看去，汪明珠正用纤细的手腕撑着下巴，身体靠在车门上休息。 路灯透过窗户打在汪明珠的脸上，林渊看得入迷。 十多分钟后，车子来到北四川路，林渊摇了摇汪明珠道“师父，到家了。” 汪明珠睁开眼睛，一副呆萌的表情“到了？” 林渊走下车，绕到汪明珠这边来打开车门，把她扶下来。 “你平时喝这么多，自己怎么回来？” 汪明珠侧脸看了看林渊，傻笑道“我平时不会喝这么多啊，但是我今天高兴，而且有徒弟护驾，怕什么？” “这么信任我？”林渊不禁为之侧目。 “你还是个学生呢，能干什么坏事？”汪明珠语气不屑的说道。 林渊无奈的摇头，扶着她来到门口，正要敲门。 汪明珠制止道“我带钥匙了，我……我钥匙呢……” 汪明珠一边翻找，一边喃喃自语。 “完了，钥匙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了。”汪明珠面色一苦道“这下肯定要挨说了。” 林渊无所谓，反正不是自己挨骂，于是他敲响了房门，一个男人从门里透出脑袋，问道“谁啊？” 标准的上海话。 还没等林渊说话，他就发现了汪明珠。 “啊！女儿！喝醉了吗这是？” 他连忙从林渊手里接过汪明珠，扶着汪明珠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喊 “老婆子！女儿回来了！赶紧打点水给女儿洗洗脸，哎呀！喝醉酒了！” 林渊无奈地看着手，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汪明珠的爸爸发现了林渊，在一个中年妇女给汪明珠擦脸的时候，走过来问道“小伙子你要不要进来洗把脸再走啊？我刚才看到了，是你送我女儿回来的吧？” 林渊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喝酒，伯父我就先走了。” 可是汪明珠的爸爸叫住了他，“小伙子你也是27号的员工吗？” 林渊笑道“是啊。” 汪明珠的爸爸说道“那你应该听说过我，我的名字叫汪振海，当然了，他们也给了我起了一个外号叫礼拜头。” 林渊当然知道他是谁了，因为在剧情里汪小姐和爷叔不止一次提起过他的名字，他之前的记忆中，也有关于这位的故事。 林渊恭敬道“我当然知道您了，您可是27号里鼎鼎有名的前辈，之前和美国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您可是促成了一桩五十多万的大单，那个时候的五十万和现在可比不了。” 汪振海摇了摇手，一脸谦虚道“唉，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退休了，不过今天谢谢你送我女儿回来，我还从没见过她喝醉成这个样子，你们今天是去见什么人啊？是不是又去谈生意了？” 林渊笑道“是啊，今天我们去黄河路和一位做绒线生意的老板吃饭，汪小姐比较高兴，所以多喝了几杯。” 汪振海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工作性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小伙子你是怎么做到一滴酒都没喝的呢？” 林渊不想就这样站在门口和汪明珠的爸爸接着说下去，出租车司机已经在鸣笛催促了。 他只能大概的说“我不喝酒，那位老板也没有过分为难我。” 王明珠的爸爸诧异的点着头道“还有这么好说话的老板，可能是因为看你长得英俊吧。” 林渊害羞的笑了笑，“可能吧，伯父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汪明珠的爸爸点了点头，看着林渊上了出租车，若有所思。 他喃喃自语道，“就是年纪有点小，长得还蛮俊俏的。” 这个时候只听到屋子里面传来汪明珠的呕吐声，汪振海连忙走回去，抚着女儿的背说道“哎呀，喝这么多干什么？人家小伙子都不喝你一个女人难道不知道怎么挡酒吗？” 林渊回到家里之后并没有立刻睡觉，洗漱之后他打开窗子任由风儿吹进来，接着在窗前铺开一张白纸，用镇纸压好。 也没有字帖，只是简单的练一些笔画。 练字的同时，辰东打开录音机，听着一个国外的音乐节目。 得益于这个世界的身份，林渊的英语十分不错，即便是全英文电台，他也可以听出个大概。 主持人好像是在讲一个歌曲的创作故事，林渊一边练字，一边任由风儿吹着。 过一会儿，收音机里传来动听的歌曲 “你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 “我不敢直视你的双眼” “你就如同那圣洁的天使” “你的美让我动容” …… 一个小时后，林渊收起练字的纸，从包里拿出下午写的报告。 把上面的撕掉，然后在空白的信纸上面重新誊写。 就这样一直忙到深夜，大概快十二点的样子。 林渊伸了伸懒腰，心满意足的躺上床关掉录音机睡了。 第二天清早七点左右，林渊睁开了眼睛，他迷迷糊糊的起床刷牙，喝下一杯水之后，这才清醒过来。 因为八点才上班，林渊倒不是很着急，洗漱完之后抹上雪花膏，挑了一件相对成熟的衣服，这才骑上自行车出门。 路上行人匆匆，街道各处传来早餐的香味儿， 因为昨天晚上吃的晚的缘故，林渊并没有什么胃口，但是他还是在经过外滩的早餐铺的时候买了一团粢饭带给汪明珠。 今天汪明珠来的比较早，甚至比林渊还要早。 看到林渊手里的粢饭，汪明珠笑了笑问道“你还没吃饭呢？” 林渊摇摇头，把手里的粢饭递给汪明珠，“带给你的，吃一点肚子会舒服些。” 汪明珠有些诧异的接过来道“你是打算以后天天给我带早餐了吗？” 林渊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顺手，如果师傅不喜欢吃的话，以后就不带了。” 汪明珠摇了摇头道“既然是顺手那以后就接着带吧，不过我就不给你钱了，以后带着你去黄河路吃好吃的，就像昨天晚上的那样。” 林渊笑道“不过我可不喝酒哦。” 汪明珠闻言笑了起来，其他人诧异的看着这边，不知道两个人在笑什么。 第12章 震惊 “报告给我，我帮你交给科长。”汪明珠吃着粢饭说道。 林渊点点头，把信纸整理好交给汪明珠。 这个时候金花的声音传来“林渊，进来一趟。” 林渊向汪明珠点点头，走到办公室。 金花指了指桌子上一叠信封，道“早上大家都没有公差，你先帮我脱一下这些邮票。” 林渊乖巧的点头，他现在的主要职责就是干这个的，只不过最近信件少，所以才能跟着汪明珠出去跑跑业务。 林渊拿走信封后，汪明珠紧随其后走进来道“师傅呀，你不是让他跟着我熟悉业务吗？怎么还让他脱邮票的呀？” 金花看了一眼汪明珠，冷冷的道“新人头一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更何况他的性子太急躁，需要磨一磨。” 重点在后半句，脱邮票本来是个人的事情，但是爷叔在二十七号工作的时候，金花刚刚进来，跟汪明珠一样急性子，口无遮拦，嘴巴比脑子快。 所以爷叔就用脱邮票来磨炼她的性子，因为信销票是粘在信封上的，要是心急，那可就不能完整的撕下来。 于是就这样一代传一代，爷叔走了，金花跟上，之后又是汪明珠、林渊。 不过之前的林渊确实性子有些急，但是现在的林渊可不一样了。 因此汪明珠听到金花这么说，马上不答应了“他的性子还急躁啊？他在外面比科长你还文档呢。” 金花皱起眉头，看向屋外抱着信封走向茶水间的林渊，问道“他最近怎么了？看着是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呢？ 以前接到她给的任务，起码高兴一会儿，激动一会儿。 然后再表表态，说些“一定完成任务”的话。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惨不忍睹，很多邮票被他撕扯的烂糟糟的。 可是前天开始，这信销票突然变的像模像样了。 汪明珠也很纳闷呢，她说道“不知道，好像是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对了师傅，这是他的报告。” 金花意外的看了汪明珠一眼，问道“他也写了？” 汪明珠点点头“他也是我们服装科的科员嘛，干嘛不写，师傅帮他斧正一下。” 汪明珠说着把手里的三份报告一起放在桌上道“上面的就是小林的，下面两份是我和梅萍的。” “梅萍怎么自己不过来？”金花突然问道。 “顺便的事儿嘛，反正我也要过来。” 汪明珠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道“师傅，听说你明年就要走了？” 金花瞄了他一眼，一脸戒备道“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汪明珠嘿嘿笑道“我是侬的徒弟，侬还防着我干嘛？” 金花冷着脸道“不该问的别问，好好做事，争取把三羊牌做成了。” 金花看着汪明珠离开，心中思绪纷杂。 汪明珠说的没错，最迟明年她就要离开工作了半辈子的二十七号的。 然而和坊间传闻的不同，她并非是退休，而是要去完成一项更加艰巨的任务。 关贸！ 作为改革发展中的国家，加入世界性的官方合作组织，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对中国带来的积极影响，是非常巨大的。 对于中国未来的战略，也是至关重要。 从上面的人跟她谈过一次话之后，她在二十七号的工作就不只是维持好二十七号服装科的运转，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从二十七号的工作经验中发现和寻找应对关贸谈判的东西。 然而最近的工作中，她依旧没有头绪。 这个时候，她喝了一口茶，开始一天的工作。 “还差六份报告，谁还没有交？”金花喊了一声，马上有几个中年人过来，一脸为难。 “我还没写完。” “昨天孩子感冒了。” “我回家忘带了。” 各有各的借口，金花皱眉看向这几个服装科的老油条，说道“我知道你们快退休了，但是站好这最后一班岗有那么难吗？你们退休之后，国家给你们两百多块的退休金，你们拿着不烫手吗？” 几个中年人面露惭愧，低下头道“我们马上写，好吧？” 金花挥了挥手，道“去吧，中午之前交给我。” 这些人走后，金花这才开始阅读交上来的报告。 想到刚才和汪明珠讨论的林渊，她首先把林渊的报告找出来。 然而当她看到标题的一瞬间，便愣住了。 外贸体制改革过程中的企业定位。 “口气不小。”金花冷淡的说了一声，接着看下去。 不看不要紧，当她看完第一段，关于中国贸易体制的基本论述的时候，她突然怔住了。 随后，金花一阵呼吸急促，紧张的看下去。 “面对世界性组织的要求，企业的改革不能仅仅只停留在表面，不是叫了公司就是市场经济了，不是做了外贸就是市场经济了，市场经济的问题首先要搞明白什么是市场，国外要求的市场是什么，我们的底线又该是什么……” 之后，便是详细的论述。 文章中不仅着重描写了企业的准确定位，给出了企业家应当是什么样的标准，还以点带面，讲到了关贸上面来。 关贸！ 这正是金花最近紧张而苦恼的事情，与国外的新一轮谈判正在酝酿，而国内却依旧拿捏不准最后应该以什么样的准备去谈。 是的，谈判当年的负责人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应该如何展开。 去年南浔刚刚结束，国内才刚刚开始私有经济的腾飞，很多东西都在摸索中。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些都必须经过长期的探索碰壁才能知道。 归根结底，发展的太晚了。 东南亚的四小龙，那么小的地盘，却在经济上蔑视现在的华夏大地。 正是因为发展的早。 可怎么解决呢？ 林渊的报告里给出了详细的解决办法。 “发挥中国的人力优势，积极开发人口红利，以劳动密集型企业为主，首先带动国内产业人口的增长和经济的提升。” 这并不新颖，高层很多人也提出过这件事。 然而文章后面却与其他人不同，林渊图穷匕见。 “我们的发展需要劳动密集型企业，但是我们的目的绝不是给别人做代工厂，而是为中国的产业发展，进行人才和经验储备！” 金花身体猛的一震，喊道“叫林渊进来！” 第13章 明知故问？ 林渊走进金花的办公室，屋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和香水味道。 洗发水貌似是进入中国不久的飘柔，而香水似乎是国产的，因为味道闻起来是一股桂花的香味。 林渊能辨别出来，香水是汪明珠用的那款。 洗发水自然是金花的了，说实话，金花现在四十八岁，但是保养的很好，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 林渊必须说一句公道话，在这个还未兴起保养和化妆的年代，金花能长成这样，可以说是底子厚到没边儿了。 当然了，林渊也承认，这些人都是演员们扮演的，一旦投射为真实世界之后，可能会带着原本的演员的特征，也是在所难免。 说这些的原因是，严肃冷厉的金花在林渊眼中并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对他来讲，眼前的女人可以是二十七号金科长，也可以是演员吴越，也可以只是一段代码。 一切取决于他的心情，就像他从来没认为汪明珠是一个npc或者一段代码一般，在他心里，汪明珠是他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对于感情细腻的林渊来讲，这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林渊不卑不亢，表情自然，因为今天换上了一身棕色的西装，所以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科长找我？”林渊的瞳孔漆黑如墨，眼白中一丝杂质也无，尽管经过了晚上熬夜，但看起来却神采奕奕，完全没有熬过夜的样子。 再看金花的脸，尽管此时她那平静的脸庞下隐藏着激动，但是眼中却能看到因为缺觉导致的红色血丝，还有那淡淡的眼袋。 金花作为服装科的科长，单纯从职位上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人物。 就像林渊和刘瑞奇分析时说的那样，整个中国百分之八九十的纺织品都是在上海集中的，这里的职位和其他地方见面高半级几乎是惯例了。 林渊看着她，等待着金花的吩咐。 他隐隐猜到，或许是报告的问题，原因嘛，就是他除了邮票，就没有再得到过金花的其他吩咐。 可是现在金花身前并无信封，刚刚拿去脱邮票的信封已经是这里的全部了，那能想到的也就是刚刚交上去的报告了。 金花的话很快就证明了林渊的猜测，她扬了扬手里的信纸，眼神不变，问道这是你写的？” 林渊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是的科长，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当然不需要修改。”金花刚说完这句，林渊以为这是金科长对他的认可，可是金花的下一句就让他的情绪产生了截然相反的变化。 “从报纸上抄的当然不用修改，说说吧，这是在哪份报纸上抄来的。”金花一脸笃定的问道，她完全不考虑这份报告是否是林渊写的。 因为不可能。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呵呵，这就跟昨晚在皇朝的一样，大家都会下意识的轻视你，只是因为你的年轻和缺少经验。 林渊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他原本以为要应对金花的具体问题，自己可能会出现回答不周到的地方，却没想到金花直接从根本上否定了他是这份报告作者的可能。 不过金花没有怀疑这是汪明珠的代笔，就有意思了。 很明显，她不相信这份报告是林渊自己写的，但是她也不会认为这是汪明珠帮林渊代笔，而是认为林渊从报纸上抄的。 站在林渊的角度，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侧面的认可了。 汪明珠不时回头看向办公室，里面她的师傅和她的徒弟正在不断地交谈，汪明珠捏着手里的笔，疑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面对金花的不相信，林渊并未着急的解释自己是如何如何诚实，这份报告又是自己怎么呕心沥血的写出来的。 病床上的五年，倒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磨平了他的性子。 急有什么用呢？ 再急也动不了。 再急也无法张张嘴。 再急也不能让那该死的痛苦停下。 久而久之，按照后世的话说，在某种程度上，林渊摆了。 金花注视着林渊，眼中带着冷漠，这双眸子以往会让很多人陷入怀疑，怀疑这双眸子的主人是否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如果是一个机器，那又是谁给她设定的指令呢？ 林渊并不被这种眼神所击垮，他微干的嘴唇张开，问道“金科长，我们组织讲究实事求是，对吗？您认为这份报告是抄的，自然有您的理由，但您是否太过武断了，至少您可以问我，这份报告是不是我抄的？” “我问了，你会说是你抄的吗？”金花的声线其实是很温柔的，但是在她刻意控制之下，呈现出来的却是冷若寒霜的生硬感觉。 林渊迎着她的视线，眸子中倒映出金花和她身后的楼房。 “当然不会，因为这是我自己写的。”林渊平静的阐述，眼睛始终直视金花的双眼。 “你看，问了也是白问。”金花难得的笑了笑，这笑容转瞬即逝，以至于林渊差点以为那是幻觉了。 金花放下手中的信纸，仰视着林渊，却并不让人觉得她地位低于林渊，说道“其实我不介意你是自己写的还是抄的，去年六月你才来到我们二十七号，而且你又是学的英语……我这不是对英语有意见，但是二十七号的工作性质是外贸，不是英语，我们的工作重点是帮助企业把货卖出去，英语作为一个工具固然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但是我们外贸人最重要的还是外贸思维，而这种思维没有三年的培养是出不了师的。” 林渊在金花开口时便一言不发，静静地聆听，这种安静的品质让金花心中对林渊的判断起了一些变化，原本或许是一个哗众取宠的人，现在么…… 金花指了指窗外，顺着她的指尖能看到埋头检查各种单据的汪明珠，“你师父是八八年到二十七号的，她也是上外毕业，不过学的是国际贸易，天然的就比你更能适应二十七号的工作，即便是这样，她也是三年前才开始独立跟单的，你不过刚毕业，就写出这么优秀的文章，如果问你是不是你写的，我认为这就是明知故问，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