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黑莲花竹马后》 1. 第一章 情咒 《始乱终弃黑莲花竹马后》全本免费阅读 晏琳琅快死了。 昆仑山,警钟狂作,飞雪弥天。 罡风如冷刃切肤,她孤身躺在冰冷透骨的雪地里,虚阖的眼睫早已结满冰霜。身下鲜血洇透纯白的积雪,往四周蔓延。 濒死前,走马灯浮现。 她恍惚间看到多年以前,也是这么个大雪纷飞之日,有个黑衣少年背对着她孑然而立,满身煞气,剑指昆仑。 “晏琳琅,我再问你一次。这门亲事,你退还是不退?” 朔风凌寒,衣袍迎风勒出他劲瘦的身形,像是雪纸上的一笔锋利的枯墨。回忆平添几分悲凉。 他是谁? 他……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阿渡!” 一声惊愕的少女音穿透风雪传来,正是记忆里的晏琳琅自己。 阿……渡? 晏琳琅想起来了。 回忆里的这个黑衣少年,应是她曾经两小无猜的竹马,殷无渡。 是的,曾经。 那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彼时晏琳琅尚是逍遥界六欲仙都的少主,年少有为,容色倾城。自师父柳云螭甩手归隐东海后,仙都之主的重任便尽数压到了她一人肩头,当真是风光无限。 招猫逗狗的日子虽然琐碎,却也逍遥自在。 直到一次仙门玄谈,她遇见了那位同样年少成名的天之骄子——昆仑仙宗第一剑君,奚长离。 含霜履雪的年轻剑修,只惊鸿一眼,便让晏琳琅不可抑制地动了春心。 少女情思来得莫名且汹涌,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如入迷境,如坠旋涡,欢喜忐忑皆不由己。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奚长离这抹亮色,从此悲也是他,喜也是他。 故而当奚长离主动提出结亲时,晏琳琅没有理由拒绝。 她生而多情易感,能与仙门之首的昆仑仙宗联姻,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唯一的变故,便是殷无渡。 那日,她那乖巧听话的小竹马好似突然入了魔,竟孤身执剑杀上了昆仑十二峰。 “阿渡,你放下剑,先随我回去!” 主峰上数百昆仑仙徒严阵以待,晏琳琅焦急唤道,“你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 黑衣少年岿然不动。 良久,他轻笑一声:“忘了的人,是你。” “什么意思?” “没关系。待我去砍了奚长离的手,一样可以滴血画押,解了结亲契。” 说罢,殷无渡踏雪而起,剑映寒光。 他真是入魔了! 青梅竹马一场,没人比晏琳琅更清楚殷无渡的实力。 他素来病弱乖顺,灵力在晏琳琅之下,每次比试坚持不了一个时辰就要收剑向她撒娇讨饶。此番他心性大变,若落在昆仑正派的手中,只怕难逃一死。 晏琳琅气得脑仁疼,下一刻已闪现空中,抬掌挡住殷无渡去路。 蕴着清透灵力的掌风掠出,毫无保留地隔空撞上剑刃。只闻叮地一声脆响,殷无渡手中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剑应声而裂,断成两截。 折断的好像是剑,又好像不止是剑。 殷无渡怔了怔,不闪不避,反攥住晏琳琅的腕子,再用力一拉。 晏琳琅整个儿扑入他怀中,如被铁臂嵌住,动弹不得。 惊怒之下,澎湃的灵力溢出,震得殷无渡身躯一颤。 但他并未松开双臂,反而收紧了力度,仿佛要将晏琳琅整个人拦腰折断。 殷无渡低着头,呼吸撩过少女的耳廓,沉重且破碎。 很快,晏琳琅察觉到肩头晕开一片温热的黏腻。她嗅到了鲜血的气息。 僵持中,少年沙哑的声音响起。 “……为何选奚长离?” 为何? 晏琳琅竟有一瞬的迷茫。 “你知道的,我是天生的合欢修圣体,注定要与男人纠缠不休。既如此,我为何不找这世间最强的剑修?” 晏琳琅握紧五指,想出了最完美的回答,“论仙门翘楚,谁比得过奚长离?他看中我,我也喜欢他,自然是皆大欢喜!” 千般戾气,终敌不过一句“我喜欢”。 殷无渡忽的哑声咳笑,似是不甘,又似讥诮。 “世人皆言你多情,于我看来,分明是无情。” 鲜血自指缝溢出,他淡然抹去,忽而自语般说了句:“好疼啊,晏琳琅。” 心脏一窒,沙雪迷眼。 那一瞬,晏琳琅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同这漫天的霜雪一同碎去了。 她别开脸颊,竟不敢去看少年的眼睛。 那是她与殷无渡的决裂。 自此一别,再无音讯。 不久后某一日,逍遥界以北的弥山突然天雷轰鸣,炸开万丈金光。仙都之人议论纷纷,揣测是哪位大能得悟大道,飞升成神了。 晏琳琅闻言,只是付之一笑。 六欲仙都因其所处位置极为特殊,乃是出了名的无神之境,万年来从未有修士飞升。更何况,她整颗心都扑在奚长离身上,哪还管这些捕风捉影的谣传。 又过了几年,晏琳琅便以“剑君未婚妻”的身份入了昆仑,飞蛾扑火般追逐奚长离的脚步,为他舍弃了自小修炼的合欢宗功法,为他忍着经脉逆行的痛苦练昆仑剑术,为他斩妖兽闯秘境…… 甚至是连师父留给她保命的金蝉丹,也偷偷赠予了他。 这一追,便是数十年。 饶是仙门修士寿数漫长,百岁才堪堪成年,也经不住这般蹉跎。 两个月前,奚长离修炼卡在瓶颈,久不能突破。 为了助奚长离参悟无上心法,晏琳琅义无反顾入北境极地,与上古妖兽周旋了四十个昼夜,才成功取得传闻中能通天地、解百惑的天机卷。 那时的她已满身伤痕,精疲力竭。 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天机卷上,竟无意间唤醒了其中元灵,阴差阳错认了主。 天机卷上随即浮现出几行殷红的谶言:【情花咒起,春心频动。受多情所累,因男子而殒。】 情花咒? 是什么东西? 晏琳琅撑着崖壁艰难起身,想起什么,复又顿住。 她抬手拉开衣襟,低头可见左肩下胸口的位置有一颗花钿大小的嫣红印记——据师父说,这胎记从她出生时便有,初始只有米粒大小,随着年纪的长大而逐渐舒展开来,形状也越发像灼灼绽放的五瓣花。 可这分明是普通的胎记,百年来从未有异动。 晏琳琅深知天机卷不可能无端显现,还欲追问,天机卷却察觉到她灵力将竭。得不到灵力滋养,它自然便不愿再答,自行封了卷,藏入她灵台之中。 当真是十足的奸商做派。 极北之地苦寒伤身,不能久留,何况奚长离还在等天机卷的帮助。 晏琳琅迅速拢紧斗篷,顾不上喘息片刻,连夜启程归去。 可当她风尘仆仆赶回昆仑玉虚宫时,等待她的却是天魔肆虐、千夫所指的景象。 “是你!是你将魔族引进宗门的!” 银牙咬碎,颠倒黑白的是奚长离的小师妹玉凌烟,“昆仑仙宗结界固若金汤,千百年来未有损坏。可你一从北境回来,便有魔族凭空出现肆虐宗门,不是你是谁!” “休得狡辩!六欲仙都的妖女,本就心性不纯!” 百剑齐指,怒发冲冠的是奚长离的同门师兄弟,“我就知道,你千方百计入我昆仑,迷惑少宗主,必有所图!” “抓住她!这女人是奚长离的未婚妻,尚有大用!” 桀桀冷笑的,步步紧逼的是身着黑袍的魔修。 没有人听她解释,没有人相信她。 腹背受敌,晏琳琅寡不敌众,退无可退。 “奚长离,奚长离……” 晏琳琅一 2. 第二章 召神 《始乱终弃黑莲花竹马后》全本免费阅读 晏琳琅似乎从来没有过一次,哪怕是一次,被奚长离坚定地选择过。 即便两人有婚约在身,即便几十年的朝夕相处,奚长离也不曾对她流露过丝毫的偏爱与动心。 每逢外出任务时遭遇危险,奚长离的剑锋总是第一个护住别人;师弟妹受伤,奚长离不惜亲自渡灵力为其治疗;晏琳琅数次因经脉逆行而疼得几欲死去,想借他一口纯阳之气缓解痛苦,却还要被他凛然训上一句“不知羞耻”。 若非晏琳琅修为不俗,只怕不知死了多少回。 有时候晏琳琅也会耍赖,会生气,会揪着奚长离的衣领质问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主动提亲的是他,冷冰冰不理人的也是他,怎么好赖都让他一个人占全了? 可不管她如何闹,奚长离始终只是神情淡淡,好似没有什么东西能在他眼底掀起半分波澜,不修无情道,却胜似无情道。 晏琳琅曾为他这种处变不惊的冰雪之姿痴迷,如今冻久了,方知心伤。 可只要奚长离主动与她说上一句话,她便忘了该如何生气,一颗心总不受控制地朝他飞去,如入漩涡,自甘沉沦。 入昆仑多年之后,晏琳琅偶然间听一个看不惯她出身的内门弟子说漏嘴,才明白奚长离当初决定和六欲仙都结亲,是奉师命不得已而为之。 他并不喜欢晏琳琅,只是师尊让他如此,他便如此。 但那又如何? 晏琳琅逢人自带三分笑颜,好似万事不挂心,素来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 昆仑仙宗的人瞧不上她,她便在宗门比试中将他们一个一个打趴下;奚长离不开窍,她便磨到这块寒冰融化为止…… 直到此刻,她眼睁睁看着奚长离再一次舍弃了她,将她抛弃于魔物的杀阵中。 她方知自己错得离谱。 一甲子的陪伴,北境孤身浴血的四十个昼夜,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 魔族向来没有耐性,破布般吊在半空的晏琳琅便成了最好的发泄品。 他抬手一挥,杀阵剑光齐飞。数百遗落的长剑悬浮空中,游鱼般一把接着一把刺入晏琳琅的身体,穿刺,切割,以这种最残忍的方式挑衅奚长离。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晏琳琅几乎抑制不住惨叫,嘶哑的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想蜷缩起来护着柔软的脏腑,却连躲避的力气也全无,唯有铁索因她的痛苦而叮当作响。 她生来七情泛滥,就连痛感也比寻常修士灵敏得多,平时破了点皮都能疼得她直吸气,而刀剑入体的尖锐疼痛更甚其万倍,痛到连神魂都在剧颤哀鸣。 若晏琳琅尚在巅峰状态,或能与这魔物殊死一搏。 可惜她为了取天机卷,早有重伤在身,经昆仑仙宗背刺,更是油尽灯枯。 按理说负伤了也没什么,她是天生的双修圣体,只要找个根骨强悍的男人亲近采补,伤势便能神速愈合。 可奚长离从不会碰她。 他永远清冷自持,不染尘埃,宛如高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只可远观,近之刺骨。 正如此刻,他只是手持长剑站在那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受万剑穿心之痛。 或许在奚长离心里,昆仑仙宗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都比未婚妻的性命重要。 不是不能救她,只是无关紧要。奚长离不可能为了她,而让昆仑仙宗承受哪怕一分的损失。 他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一分的心痛,或是无奈。 心脏仿佛被彻底碾碎,挖空,呼呼漏着冷风。 她早该认清一切,可是为何直到今天才如梦初醒? 是因为天机卷所说的“情花咒”吗? 所以她才挣不脱、逃不了,注定要为男人抛却一颗心,丢掉一条命? 魔物操控的剑再次穿透了她的心口,这一次,剑刃刺入得格外缓慢,仿佛要将她胸腔里的什么东西完整地剐出来。 淋漓的鲜血瞬间浸透了晏琳琅的衣裙,又顺着她的裙摆淅沥流淌。即将随着鲜血淌尽的,还有她的生命。 可是,她怎可认命? 她也曾是六欲仙都最年少尊贵的掌权者,也曾是潇洒恣意的璀璨明珠,到头来却逃不过“因男人而陨”的诅咒,叫她如何甘心! 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 晏琳琅拼尽全力,将体内残存的最后一缕灵力灌入灵台,随即忍着剜心的剧痛,艰难启唇:“天机卷,开!” 恍惚间,灵台微光浮现,那天机卷得了她献祭般的滋养,果然再次苏醒。 天机卷已认主,只有她自己能看见。 可惜这灵器虽可解百惑,可知世间万般机缘,却唯独没有战力。 晏琳琅也并不指望它能杀敌。她想要的,是能在这绝境中反杀的术法。 感受到她的渴求,天机卷倏地展开,紧接着浮现出两个鲜血染就的大字:【召神。】 晏琳琅眼睫一颤。 仙门百家对这两个字讳莫如深,她也只在奚长离的藏书阁中偷见过召神术的记载。 但凡是有些名望的仙门,皆有供奉一两尊始祖神灵,以求荫庇。仙门中飞升成神的修士越多,则荫庇越多,譬如昆仑仙宗供有一尊真神,十二金仙,信徒门生无数,是当之无愧的仙门百家之首。 而“召神”术,便是连接信徒与供神的桥梁。 传闻中资质至纯的仙门信徒习此秘术,加以苦修,使元神在极致的痛苦中千锤百炼,则有一定的机会召来供奉的神明降世,为他赐福消灾。而神明得了信仰,功德越多,则神力越强,实是双赢之举。 只是这样的机缘并非人人可得,若心术不正者利用神明赐福满足私欲,于人间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故而千万年来成功者寥寥无几。 晏琳琅生于无神之境,并不曾信奉什么神明,但濒死的绝望已容不得她迟疑。 身体在发烫,那是神魂燃烧的炙热。晏琳琅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然悬浮空中,以血为符,以身为阵,艰难转动指节捏诀。 “三山……五岳,九霄……仙京。以血为祭,献我……神魂。” 她每说一个字,口鼻都会溢出新鲜的鲜血,“祈……九天神明,降世……赐福……” 风雪呜咽,撕扯她的血肉。 一切毫无动静。 “这女人死到临头了,嘀咕什么呢?是在求饶吗?” 魔族察觉到不对,欺身逼近,手中魔气化作利刃,“求饶也没有用了,今日便掏了你的心祭旗!” 黑色的魔刃高高举起,萦绕着死亡的气息。 晏琳琅瞳仁涣散,元神黯淡,仍一遍又一遍翕合染血的嘴唇,整个人几乎燃烧殆尽。 只要能助她反杀脱困,真仙也好,邪神也罢,她通通照单全收! “以血为祭,献我神魂。” “祈九天神明,降世赐福……” “祈九天神明,降世赐福……给我,来!” 最后一个字落音,风扶摇而上,穿过层层云海。 九天之上,玄冰裂开细微的缝隙。 冰封的神像中,一双漂亮的眼睛猛地打开,映出冷冽寒光。 …… 昆仑山巅,风声忽的停了。 天边云墨排开,金光乍现,万籁俱寂。 飞鸟定格于天际,飘雪悬浮于空中,魔修掷出的利刃化作黑雾消散。晏琳琅甚至能看到六角形的霜花如碎冰浮于春水,在她眼前温柔地打了个转,结构纤毫毕现。 这凝滞的时间中,一道与阴霾格格不入的朦胧身影自金光中现形,靴尖轻点六叶霜花,飘飖现身于法阵。 那应该是个极年轻的男子,或者说,少年。 他悬浮于半空中,发带垂缨,墨发无风自动,金白色的仙衣仿佛最纯净的月华与朝阳裁剪而成,衣袂柔和地舒展、飘散,如浮云卷霭,似明月流光。 神明不可直视。 故而神明现世大都不用真颜,或戴着神秘傩面,或幻化慈悲相貌。 这少年亦戴着半截黑色的面甲,只露出一双如墨染的长眉,和深邃轻阖的眼睫。 片刻,他缓缓打开眼睫,额间红色的神纹格外醒目。 少年抬起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拨开雪花如浮萍,凝视狼狈不堪的晏琳琅。 是极漂亮的一双眼。 眸若点漆,沉静如冰,完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晏琳琅却恍惚生出一种熟悉之感。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02960|1313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残骸! 十来名高手倾巢而出,一个都没了! 他们甚至没机会挨上黑袍少年的一片衣角。 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来,炼器师膝盖一沉,轰然跪地。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他。炼器师睁大血红的眼睛,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炼器师口鼻溢血,将字眼一个个从牙关中挤出来:“我认输……我愿自废灵脉……供养道友……不,供养神尊!” 炼器师伏地跪拜,臂上青筋暴起,却听那道好听的声音再次传来。 “可你太丑了,瞧着实在碍眼。” 少年垂眸勾起淡笑,似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如,本座将你变得好看些罢。” 随着一声骨骼压缩的哔剥声传来,那名炼器师的刺青上绽出数朵艳丽的火烧花,仿佛火星子由内而外烧出。继而他的身上猛然窜起焰火,整个人化作赤红的光束飞上天际,砰地炸开漫天火光。 烟花如柳丝垂落,明灭绚烂,没有留下半点灰烬。 结界散去,街市的热闹重新灌入耳中。不明真相的行人俱是三三两两驻足仰首,欣赏天边的烟火余韵,笑着猜测是谁家在做喜事添彩。 一星在水,明月无缺,烟火下沉睡的美人格外明艳动人。 殷无渡在晏琳琅身边坐下,倾身看了片刻。 心想:果然,还是这位信徒最顺眼。 …… 晏琳琅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饮露宫那张柔软宽阔的大床上,乌发铺满枕面,一手举起搁在头顶,仰面睡得正酣。 是的,她醒来了,看到自己在睡觉,这并不矛盾。 因为她半透明的元神已然离体,正晃悠悠飘在帐顶上,俯瞰她不拘一格的绝美睡姿。 晏琳琅差点以为自己又死了,可仔细一瞧,她的身躯呼吸绵长,面色红润,显然还活着。此刻以旁观的视角近距离观摩她这具新身躯,多少有些惊悚怪异。 她朝身体里飞去,试图让元神归位。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元神就是无法与肉躯合二为一。 莫非是昨晚那颗抑情丹的药效太猛,又炸又晕的,将她折腾出离魂症了?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自己这具肉身刚炼化不久,本就需要时间慢慢融合元神。 对了,昨晚她不是和那群叛贼打到一半情花咒发作了吗? 昏迷之下如何回房的? 不可能是玄溟神主送她回来的吧?殷无渡或有怜香惜玉的善心,可神主可没有。 正想着,殿门被人打开,殷无渡踏着纤薄的晨光走了进来。 “神主?” 晏琳琅眼睛一亮,忙飘过去道,“你来得正好,快瞧瞧我这是怎么回事?” 可殷无渡却像是没看见她似的,径直穿过她的元神而去。 他行至窗边的小榻上坐下,自顾自沏了杯茶,垂眸浅啜了一口。约莫嫌弃味道不佳,又将茶盏搁回小桌上,习惯性支肘撑着下颌。 从晏琳琅元神的角度,可惜清楚地看到他每一根纤长的眼睫,镀着晨曦的金光,格外好看。 还好元神没有心脏,情花咒对她的影响不似先前那般大。 “……神主?殷无渡!” 晏琳琅的元神歪身坐在坐榻的另一边,倾身凑近,伸手在殷无渡的眼前挥了挥。 殷无渡有所感应似的抬眸,晏琳琅还未来得及欣喜,就见殷无渡的目光穿过她,望向床上酣睡的倩影。 好吧,原来是在看那里…… 不对,你小子在看哪里?! 殷无渡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朝床榻行去,在她身躯旁站定。他单手撑在床沿,俯身打量着晏琳琅沉睡的身躯,皱了皱眉。 他终于发现不对了吗! 晏琳琅迫不及待地飘过去,却见殷无渡勾起一抹坏性的笑,伸指捏住了她肉身的鼻子。 肉身呼吸不畅,轻轻蹙起眉头,连带着她的元神也紧绷起来。殷无渡却像是得了乐趣似的,松开手低低笑出声。 晏琳琅的元神旁观着这一切,对他的幼稚行径感到无言且震惊。 莫不是殷无渡飞升成神时不仅丢了记忆,还丢了脑子? 可惜,晏琳琅天生就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礼尚往来,她骤然催动元神飘近,捏起自己元神的一缕发丝,在殷无渡那张紧致俊俏的脸上挠了挠。 殷无渡毫无反应。 晏琳琅又骤然飘近,再近,更近……最后几乎面对面贴上少年俊朗的面容。 两人的唇瓣仅有一线之隔,她清楚地看见殷无渡眼睫抖了抖。 17.第十七章 离魂 莫非殷无渡看得见她? 晏琳琅坏心顿起。 她慢慢抬头,淡如烟雾的元神气息缓缓掠过他的鼻尖,他的侧脸。 然后,朝他浓黑的眼睫轻轻吹气。 殷无渡垂眸敛目,面无表情地抬指,将晏琳琅的元神轻弹回了她的身躯内。 再次感受到躯壳的沉重,晏琳琅只觉格外心安。 她悠悠然打开眼睫,也不急着起身,只慵懒地翻了个面,手托腮帮侧倚在柔软华丽的绣枕上,呼地吹走粘黏在唇上的一缕碎发。 她笑得狡黠,却佯做惊诧:“神主果然能看见我,装得挺像。” 殷无渡不见半分心虚,若无其事道:“别忘了,昨晚是本座救了你。” “啊,是呢。” 晏琳琅点点头,拖长尾音道,“若非神主突然现身,使我药效发作晕厥,只怕我早脱身了。这个忙帮得好,帮得及时。” 殷无渡自然听懂了她的阴阳怪气,薄唇一勾,反呛道:“现在,又救了一次。不过少主大人本事高超,想必无需本座的举手之劳也能元神归位,本座这就将你的元神重新抽出来……” 见他真的要动手,晏琳琅眼疾手快,侧身一滚下了榻。 转瞬间她已赤足斜倚在窗边坐榻上,乌发如妖散落,勾勒出玲珑的身形曲线,笑吟吟道:“不过说着玩玩,神主何必当真?昨晚你捉弄于我,害得我炸出四里地远,我不也没生气?还开开心心地给你带了礼物呢。” 殷无渡满眼“听你胡诌”的漠然,轻哼一声:“你,会给我带礼物?” 没在心里骂他八百句,都不像她晏琳琅的风格。 “喏,在这呢。” 晏琳琅从储物灵戒里摸出一份油纸包裹的物什,施了个小法术,那油纸包便平稳地朝殷无渡飞去,落在他的掌心。 殷无渡打开一瞧,原是一包糖滚灵果。 大约昨晚打斗激烈,灵果上的糖霜有些散落了,剥离出鲜红剔透的果肉,正是当初他与晏琳琅五感相通时于道旁看到过的那种果子。 殷无渡垂下眼帘,忽的安静下来。 他难得没有嘲弄这片心意的寒酸,只神色淡然地拿起一颗果子观摩了半晌,方扬手抛入嘴中。 齿关一咬,糖霜碎开,清爽的果汁于舌尖蔓延,殷无渡顿了顿,随即皱眉,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托晏琳琅第二个愿望的福,他如今有了在下界自由行走的分-身,也就有了五感。 酸,极度的酸! 他成神后每天饮的是琼浆玉露,纳的是九天清气,就没吃过这么酸涩的东西! “你下毒了?” 殷无渡忍了良久,到底没忍住说出口,“真难吃。” 晏琳琅讶然:“难吃吗?你以前……” 一句“你以前不是最爱吃这个吗”涌到她唇间,又硬生生咽回腹中。 晏琳琅终于想起殷无渡已是九天之上的玄溟神主,恐怕,早将那点喜好连同凡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顿了顿,她改口道:“灵果虽然酸涩,却于滋补灵脉大有裨益。” 晏琳琅嗜酸,以前殷无渡刚从鬼蜮出来,身体虚弱,她便拿了灵果一筐一筐地喂他。 殷无渡吃得面不改色,从未表现出丝毫的不喜,每每见她望过来,还会展颜一笑博她欢心……就这么养了几年,才将殷无渡的身子骨养回来。 “下次准备些味美的供奉,譬如凤凰翅,麒麟髓。” 殷无渡将油纸包捏得哗啦作响,挑挑拣拣道,“对了,记得多备几坛仙人泪,要百年陈酿。” “仙人泪”是仙都特产的佳酿,一壶可值百金。 晏琳琅轻声嘀咕:“你都成神了,口腹之欲还这般重,一点神性也无。” 殷无渡抬眼一笑,淡然道:“再废话你就会发现,本座不仅没有神性,还可以没有人性。” 殷无渡握着那包未吃完的灵果,信步出门去了。 屋外暖阳正好,殷无渡又不死心的摸了颗灵果出来,咬上一口,随即拧眉呸掉。 这东西到底是谁喜欢吃? …… 晏琳琅不可能真去找凤凰翅、麒麟髓给神主下酒。最后双方各退一步,由晏琳琅亲自做一桌悦神供品,以表诚意。 作为金枝玉叶的仙都少主,晏琳琅活了百岁,就没正经下过一次厨。 此刻膳房一片鸡飞狗跳。 晏琳琅用襻膊勒好羽衣袖袍,撸了撸细腻若雪的小臂,一边优雅烧火煮汤,一边手持灵剑哐哐哐剁萝卜。 灶里燃的是丹炉中引出的灵火,烧的是一两千金的太阴灵木,就连萝卜亦是雪域中养了三百年的赛人参。 白妙闻香而动,狗儿似的蹲守在灶台边,下巴搁在台面上,眼巴巴看着一桌的仙兽灵果。晏琳琅切一块萝卜丢锅里,再切一块丢白妙嘴中,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灵火烧得极为旺盛,不稍片刻,锅里便传来了干烧的滋啦声。 白妙两腮鼓囊,两眼亮晶晶道:“师叔,冒烟啦。” 晏琳琅匆忙揭开锅盖,顿时被一股黑烟熏了个眼冒金花,忙施法隔空引来缸中灵泉救急。 滋啦一声,锅里的黑烟变成了滚滚水汽。蒸腾的热气迅速弥漫整间膳房,白茫茫一片中伸手不见五指,唯见师徒俩大眼瞪小眼。 秉承着“锅干加水,水多加菜”的原则,一个时辰后,晏琳琅成功将一大锅山珍海味烧成了一碗黑乎乎冒泡的浓汤。 白妙浅尝了一口,继而两眼一翻,打了个嗝。 晏琳琅仿佛看见一个半透明的骷髅状魂体从白妙的嘴中钻出,正晃悠悠飘在她头顶,诡异至极。 “妙妙?” 晏琳琅给晕乎乎打嗝的白妙喂了颗濯灵丹,这才直身叉腰,望着那碗黑咕隆咚的汤直叹气。 总不能拿这碗东西给玄溟神主喝吧? 正想着要不要偷梁换柱,请人代做一桌佳肴,就闻身后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东西做好了吗?” 晏琳琅眼睫一抖,心虚地转过身笑笑:“做好了。” “哦?做了哪些佳肴?” 殷无渡神情淡淡,迤迤然迈进膳房。 “荒山离朱雀,极海吞音鱼,清蒸白鹿尾,还有三百年熟成的雪域赛人参。” “勉强尚可。” 殷无渡扫视凌乱堪比飓风过境的灶台,问她,“东西呢?” “在这儿。” 晏琳琅破罐破摔地指了指灶台上那碗冒着不祥气息的黑汤。 殷无渡的眼皮跳了一跳。 他单手端起那只汤碗瞧了瞧,又嗅了嗅,继而爆发出一阵沉闷的低笑,笑得双肩一颤一颤,汤水都险些洒了出来。 笑吧笑吧。 晏琳琅靠着灶台,抬眼望天,“这可是我第一次洗手作羹汤,我尽力了。” 殷无渡笑得眼尾泛红,给他冷峻的面容平添几分艳色,气息不稳地问:“你用了几分火候?炖了多少个时辰?” “十成猛火,炖了个把时辰。” “炖煮灵汤最忌心急,你这般猛火,没将膳房烧了已是万幸。” 殷无渡将那碗黑汤搁回灶台上,抬手一拂,将灶中灵火压小,引来缸中灵泉洗刷锅碗。 他神力极高,甚至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堆积如山的灶台便瞬间清理归位,白白胖胖的赛人参自行躺平切片,山珍海味排队井然跃入锅中。 晏琳琅看得津津有味,也施法召来一旁的铁勺,去翻动锅里喷香的食材。 殷无渡看不下去了。 他伸臂越过晏琳琅的耳侧,去握她手中的大勺,缓声道:“不必用力翻炒。大火煮沸后转三成文火,慢炖三个时辰即可。” 属于神明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丝丝袅袅诱人的神力,晏琳琅身形一僵,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男人修长如玉的指节,以及手背上微微凸起的经络。 是一双漂亮有力,可以轻而易举掌控旁人生死的手。 熟悉的热意上涌时,晏琳琅先一步松手。 铁勺哐当一声坠入锅中,殷无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神主果然博闻强识,想必炊煮炮制都不在话下。” 晏琳琅没敢转身看殷无渡的脸,寻了个理由道,“正巧房中还有一壶空山灵液,用来佐味最是甘甜,我去取来。” 说罢,她拉起白妙弃锅而走。 殷无渡望着少女略显仓促的背影,视线下移,落在自己的手上,眸色复杂。 他这是在作甚? 握勺握得这般熟稔自然,他都有些怀疑自己飞升前是个厨子食修了。 …… 凡人时的殷无渡做得一手好菜,且舍得沉下心钻研,做出来的点心菜肴常令五味司的食修都自愧不如,将晏琳琅的胃哄得服服帖帖。 晏琳琅满心疑惑。 她当初怎么就没发现,殷无渡下厨时的专注神情如此撩人呢?是因为他脱胎换骨飞升成神后,气质也大为变化的原因吗? 好在抑情丸药效已失,否则她非要带着膳房炸成一地花雨不可。 这样下去非长久之计。 晏琳琅思忖着,在集齐其余四样神器彻底封印情花咒前,她得想个法子对殷无渡脱敏。 若有朝一日,殷无渡那样的容貌都能使她无动于衷,其他那些泥人木偶般黯然的男子自然也入不了她的眼。如此一来,便可大大减少情花咒发作的可能,使她时刻保持正常的理智清醒。 这次万不能乱试药了。 晏琳琅歪身倚坐在书案后,托腮斟酌片刻,扼袖铺纸研墨,取来火鼠毫的细笔开始勾勒殷无渡的画像。 先是墨染出丝滑的长发,再是桀骜流畅的面部轮廓,宽肩朝下收束出窄腰长腿,继而是深邃浓密眉睫,挺鼻与薄唇。 尽管这张脸她已看过很多次,然每次细品,都会禁不住感慨这副皮相的完美出色。 日头西斜,晏琳琅搁笔吹干墨迹,取来卷轴施法装裱。 她满意地看着画卷中神清骨秀的俊美少年,心想:即便是剧毒,每日浅尝微末亦能锻炼出抗性,遑论一个情花咒? 她每日对着画像多看几眼,提神醒脑,看多了自然就麻木了。 届时再见到殷无渡本人,她必能做到心如止水。 膳房中。 清澈的灵汤咕噜冒泡,满室清香缭绕浮沉,五彩霞光绕梁氤氲,显然已大功告成。 殷无渡久等晏琳琅不至,颇为不悦地盖上锅盖,拂袖灭了灶中灵火。 说好的是信徒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22868|1313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备悦神供品,怎么变成他做菜了? 殷无渡抄着手臂出了膳房,穿过曲折的游廊,带着兴师问罪的气势行去暖阁。 推门一瞧,传闻中“去取灵液”的少主大人歪在绣榻上,脸颊枕着手掌睡得正香。 夕阳斜斜透过窗棂,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边,纤长卷翘的眼睫亦染着一层金粉似的暖阳,承受不住金粉般微微抖动。那一袭绯红的裙裾从榻上葳蕤垂地,点点洒金跳跃,宛如最上等的朱砂浓墨泼成,一直淌向那只随意倾倒的金丝玉葫芦。 殷无渡脑中无端浮现出四个字:海棠醉日。 他顿了顿,伸手勾起葫芦晃了晃。 果然,灵液都被她偷饮光了。 殷无渡眼尾一挑,竖起食中二指于眼前,施法将那碗黑乎乎的失败灵汤召来掌心,心道:这般不敬神明,不如将黑汤灌入玉葫芦中捉弄她一番,待她误饮,神情定然十分精彩。 正要施行,他余光一瞥,眼尖地发现了书案上那张墨香未散的画像。 殷无渡隔空取物勾来画卷,抖开一瞧,目光微顿。 画像上竟然是他的模样。 其笔触流畅,勾画细腻,将他英武高贵的形象描绘得栩栩如生,一看就知花了不少心思。 她下午就在干这个? 亲手绘制神像,倒是对自己有几分敬重,勉强算是个合格的小信徒。 殷无渡看了眼画像,又看了眼手中的黑汤,睚眦必报的恶趣味有了些许动摇。 迟疑片刻,他终是面无表情地化去碗中黑汤,将玉葫芦轻轻置回原位。 转身出房门前,他还不忘扬手一挥,将那副英武神像画作悬于墙上的醒目位置。 …… 晏琳琅醒来时,身体一空。 她竟然又灵魂出窍了! 这一次,她的元神已飘出了三千里地,置身于昆仑仙宗的琼楼玉宇中。 约莫是离肉身太远的缘故,她连半透明的完整形态都维持不住,一缕元神纤细如丝,微弱到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昆山夜碧,人闻清钟。满目皆是苍山负雪,透骨的清寒。 “怎么回事?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晏琳琅挣扎无果,那一线元神被冷风托举着,钻过无数门底、墙缝,晃晃悠悠朝通天塔飘去。 “里外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那颗心。” “为什么会没有?” “……真是怪哉。” 塔中传来谁的喃喃低语,晏琳琅的元神并未停留。 那股无形的力量牵扯她的灵魂,继续朝塔底一处隐秘的地宫沉淀。 好冷! 这处地宫竟然比山巅的积雪还要清冷,雪白的地面,雪白的墙壁,雪白的雕花支柱,这里的一切都仿佛是万年寒玉堆砌而成,若晏琳琅凝成实体,此刻必然已经冷得汗毛倒竖。 地宫穹顶上浮着数百盏烛灯,地上置着一对引吭高歌的落地鹤首铜灯,这便是地宫中唯二的暖色。 三四条影绰的身影或坐或立,气氛凝重。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拉伸跳跃,颇有几分张牙舞爪的意味。 再往前,一张九曲十八弯的天蝉翼屏风横档了晏琳琅的视线,同样冰寒刺骨的淡蓝色结界将她的一丝游魂彻底隔绝在外。 屏风后有一张寒冰雕砌的圆台,旁边安静地站着一人,似是在敛目出神。 晏琳琅认出了这道身影,清冷,沉默,手执拂尘,背负长剑。 是奚长离。 一道年长的声音打破死寂:“云之,玉凌烟的伤势如何了?” “回二师伯,小师妹已送入通天塔中,请师尊出手救治。” 是奚长离的声音。 晏琳琅的元神仿佛被谁扯了一下,骤然绷直,牵出细微的痛意。 她无法原谅,她不该出现在这,可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她停在原地,继续听了下去。 “那便好。” 先前那道年长的声音道,“先前重伤濒死的雾之、林河等四名弟子,皆是宗主师兄妙手救活,凌烟那丫头也不会有事。师兄闭关多年,有这几个小辈陪在身边解闷也是好事,你不必过于担忧。” 奚长离恭敬道:“是。” 微风拂过,满宫烛火随之明灭跳跃。 忽然,奚长离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身,清冷的目光刺透屏风望来。 晏琳琅仿佛被那视线攫取,元神骤然一紧。 她下意识后退,却仿佛跌入一股巨大的空间旋涡中,身边景色急速倒退…… 画面陡然翻转。 下一刻,她挣扎着从榻上坐起,冷汗涔涔地大口喘息,手里还紧紧攥着一片黑色的袍角。 一片温凉细滑的,有着真切触感的袍角。 晏琳琅顺着袍角往上看去,只见殷无渡坐于榻边,正敛目看她。 他朝她眉心一点,懒洋洋问:“你的元神飘去哪里夜游了,肉躯气息微弱得不行。若非本座及时察觉到异常……” 话还未说完,殷无渡凝了目光。 晏琳琅面色莹白,呼吸颤得厉害。 殷无渡晃了晃神,不明白一瞬的紧张从何而来。 他的嗓音低了下去,问她:“你梦见什么了?” 18.第十八章 立誓 片刻,晏琳琅将思绪从梦境的阴寒中抽离。 这个时候,她已无暇思索为何殷无渡会出现在她寝房之中。 若非他及时赶到,唤醒了她的神智,只怕她的元神现在还在昆仑仙宗的地宫里飘着。 那处着实诡谲,仿佛对她的元神有种致命的引力。 晏琳琅按捺住躁动的心跳,将一缕鬓发挽至耳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方才我的元神出窍,飘去了昆仑仙宗。” 说这话时,她的呼吸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殷无渡观摩她的神色,问道:“你很怕他们?” 然而,晏琳琅只是轻轻摇首。 “似乎每次离魂,我的元神都越飘越远,越来越弱。我害怕的是,会不会有一天我的元神会就此消亡,再也无法醒来?” 想到此,她没由来泛起一阵恶寒。 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并未逃过殷无渡的眼睛。 “本座方才探查过,因你先前的元神受损严重,尚未与神女壤完全融合,所以才会间或引发离魂之症。你只需找一样能招魂引魄的神器施以辅助,便可稳定元神,根绝此症。” 他缓声说毕,顿了一息,难得补上一句:“不必过于担忧。” 他这是……在安慰人吗? 晏琳琅笑了起来:“我是不是又欠了神主一个人情?” 她说的是今夜离魂症发,殷无渡出手将她唤醒之事。 原以为锱铢必较的玄溟神主多少会取笑她两句,再趁机要挟“悦神供奉”事宜。谁知少年神明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本座想要的报酬,你已提前支付过了。” 他意有所指地睨向墙上神像,晏琳琅扭头望去,可惜视角被垂纱床幔遮挡,压根看不真切。 “什么意思?”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还欲再问,殷无渡已搴帘起身,信步离去。 …… 翌日,晏琳琅处理完仙都呈报的大小事宜,便开始着手搜寻具有“安魂固魄”功效的各类神器。 仙门百家法器虽多,但诸如招魂幡、三清铃、人骨念珠之类的法器,皆是对付亡魂所用,不适合作用于生魂之上,自然不在参选范围内。 晏琳琅支着脑袋浅浅打了个哈欠,食指上下划动天机卷,在一堆的法器名称和图纸中挑挑拣拣。 许久,她指尖一顿,下滑翻页回看,视线定格在一盏古朴的青铜莲花灯上。 净灵山凤火族的传世神器,无尽灯。 此灯乍看之下极不起眼,仿佛是从哪个穷苦人家中随手拿出的油灯,可其中燃烧跳跃的火种却大有来历。 自万年前人族皇朝崛起,诸神退居天外,被称为“神侍者”的巫宗也随之式微,分裂成巫觋卜师、西南驭鬼、灵山凤火等大小十余脉。 然最终留存下来并发展壮大的,唯有净灵山凤火一族,靠的就是这盏无尽灯。 传闻此灯乃是上古的天火所化,火苗历经万年不灭。历任凤火族圣子、圣女用自身精血奉养火种,则每十年能绽开一朵神火红莲,再养十年,则红莲花败结子,待火种莲子成熟时采撷服下,便可保魂魄百年不衰,便是身死之人服下亦能亡魂归位,说是枯木逢春、还阳倒阴也不为过。 论引魂功效,无尽灯或许不是天机卷所列法器中最厉害的,却是晏琳琅眼下最需要的。 既有稳固神魂之效,又是上古火系神器,可助她封印情花咒。若能得手,岂非一石二鸟? 据天机卷所示,无尽灯的神火红莲已开十年,结子之日就在两个月后。 果然是天助自助者,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一阵脚步声打断晏琳琅的思绪。 她刚收好天机卷,便见玄青于门口飒爽行礼,禀告道:“少主,昆仑仙宗使者求见。” 晏琳琅的头皮仿佛被人拽了一下,勾起一片刺痛。 她不动声色地问:“来的是谁?” “一名青鹤仙君,两名无品小辈。” 玄青回答,“金乌卫察觉时他们已入了仙都主城,玄戈先行按刀将他们拦在饮露宫外,等候少主指示。” 昆仑仙宗自比仙门王朝,其弟子服饰规制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道袍仙衣所绘纹路由尊到卑分别为:白鹤、青鹤、灰鹤。 宗主、少宗主及已臻化境的半仙身着一品白鹤仙衣,与奚长离同辈的亲传弟子穿次品青鹤仙衣,普通内门弟子穿灰鹤道袍,至于无品外门弟子的道袍则不许有任何鹤纹。 自晏琳琅借“师晚晚”的身份重登仙都少主的位置,仙门百家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前来打听试探,昆仑仙宗的人坐不住也不足为奇。 可问题就出在,身为奚长离未婚妻兼前任仙都少主的晏琳琅“暴毙”于昆仑仙宗,昆仑仙宗至今不曾给仙都上下一个交代,其掌权人隐身月余,就派了一个少宗主师弟、两名外门弟子不请自来,真是好大的诚意! 晏琳琅垂眸盖住眼底暗涌的情绪,冷然一笑:“不急。让他们在宫外等着,晾上一晾。” 这一晾,便是四个时辰。 日薄西山,烧灯续昼,晚霞与万盏浮灯交织成一片锦绣瑰奇的仙都盛况。 有谁在廊下翘首观望,迟疑良久,终是拖着一线瘦长的影子进来,于门口请安道:“卑职乃听风司执事关自在,见过少主大人。” 晏琳琅跪坐于堆满公文的漆案后,正随手把玩着从旧箱子里翻出来的一把妖牙匕首,闻声抬眸,眸中潋滟波光意味深长。 “禀少主,昆仑仙宗几位仙师已在外间等候多时,您看……是不是赏脸见上一见?” 关自在满脸殷勤堆笑,显然是见那几位备受冷落的“仙师”发了脾气,这才眼巴巴跑来她这儿当说客。 也是,心高气傲的昆仑仙宗何曾受过这种冷遇? 晏琳琅指尖拂过锋利的刀刃,神色如常地笑道:“我记得你。昆仑仙宗的几位使者,是你迎接入城的?” 见她含笑如常,关自在便也放松了些许,躬身答道:“正是卑职。卑职身为听风司执事,自当尽心办好迎来送往的差事,不能让仙门百家轻视了咱们仙都礼节。” 晏琳琅将匕首顿在案几上,缓声道:“我很好奇,昆仑仙宗给了你多少好处,能让你在前任少主无端惨死昆仑地界的情况下,越过上头两位正副司使和我的意见,私自放行?” 闻言,方才还满面堆笑的关执事立即变了脸色。 他慌忙下跪,嗫嚅道:“卑职不知少主何意?仙宗乃仙门魁首,又与前任少主联姻在身,卑职也是照旧制……” 话未落音,匕首的疾光掠过,叮的一声钉在他的影子上。 那匕首带了术法,关自在的身体也仿佛被利刃刺穿,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从今日起,撤了关自在听风司执事之位,废其修为,逐出六欲仙都。” 晏琳琅一字一句道,“听风司为六欲仙都耳目,理应上下一心,容不得这等越俎代庖、吃里扒外的人。” 待金乌卫将越俎代庖的叛徒拖下去,又重新擦净地砖,晏琳琅这才起身向前,弯腰拾起匕首。 “去告诉昆仑仙宗的人,六欲仙都护短,最恨敲骨吸髓的伪善之徒。从今往后,无期限禁止昆仑仙宗弟子踏足仙都,有违此令者,立斩!” 她吩咐玄青,指间转了转匕首,霜白的短刃上映出一双柔美坚定的眼眸,“除非,是奚长离亲自捧着前任少主的牌位前来跪地请罪,或可考虑放行。” 轻柔而掷地有声的命令,几乎令同为女子的玄青热血沸腾。 可兴奋之余,又隐隐有些担忧。 “少主此举大快人心,只是如此一来会否让昆仑仙宗的怀恨在心,暗中刁难?” 晏琳琅清醒得很,当然分得清什么是“里通外敌”,什么是“关切担忧”,便笑答道:“他们不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36753|1313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先前是怎么死的,昆仑仙宗上下心知肚明。 奚长离自诩清正,还未恬不知耻到敢来仙都叫阵的地步。 她太了解他了。 …… 晏琳琅决定动身去一趟凤火族。 在此之前,她花了两个月时间安置好仙都六部事宜。有了夜弥天的前车之鉴,她此番不得不谨慎些,既吩咐玄戈、玄青两兄妹留守巡防,又找殷无渡要了一张女纸人炼制成替身,替她坐镇仙都。 这还不算,她受殷无渡“神明血”的启发,还改良出一个共魂转换的术法:只需在纸人身上留下自己的一缕元神气息,便可使得她与纸人替身五感相通,即便远在千里之外,亦可对仙都动态了如指掌。 晏琳琅对自己的这个术法颇为满意。她难道是天才吗? 殷无渡全程负手而立,冷眼旁观。 他还在为“需随行左右”这件事不满。身为九天神明,他躺在饮露宫接受珍馐玉馔的香火供奉也就罢了,跟着晏琳琅长途跋涉又算怎么回事? 正欲发作,却见晏琳琅小心翼翼地摘下墙上他的神像,端详许久,才珍重地纳入储物灵戒中…… 殷无渡眉间凝结的郁色,稍稍融解了半分。 看在小信徒颇为虔诚的份上,纡尊降贵出行一趟也并非全然不行。 罢了,就当是出去游山玩水。 此番前去净灵山凤火族,晏琳琅只带了白妙和殷无渡同行。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一个出身无神之境的仙都少主,一个没有信徒的九天野神,以及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吃的娇憨徒弟,组成了一个万分奇特的组合。 也不知一同参加无尽灯争夺试炼的,还有哪些仙门望族? …… 净灵山,凤火族。 苍林掩映的深山之中,悬崖云雾缭绕,繁复的石雕宫殿群依势而建,尤显古朴恢弘。 此刻空中数道白光闪过,御剑疾行的昆仑剑修已先一步抵达石宫,接受凤火族上下最高规制的礼遇。 石宫二楼雅间外,一名年轻的青鹤剑修快步走来。 另两名小辈即刻行礼道:“六师叔,何事匆忙?” 青鹤剑修道:“我方才瞧见了此次参与试炼的各家名录,你们猜有谁?” 其中一名小辈搭话:“是谁?竟让师叔如此介怀。” “六欲仙都的人!” 宋敛之咬着后槽牙,冷脸道,“名字我未曾听过,但前些日子我奉命出使仙都,却被他们新任少主刁难轻辱的事,我可记得一清二楚!” “竟是欲都之人?他们来干什么?” 另一人讶然,“莫非也是为无尽灯二十年结子的火种而来?” 宋敛之握拳,沉声道:“管他们为何而来,敢轻辱我昆仑仙宗,必要付出代价……” “敛之,噤声。” 雅间内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廊上私语的三人立即止住话头,恭敬地侧身行礼。 “少宗主师兄。” “师父。” 门扉自里头打开,奚长离缓步而出。 他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鹤仙衣,头戴莲花银冠,脑后雪色飘带清雅出尘,当真是冰清玉粹、云中白鹤一般的人物。 “此番以仙门任务为重,不可因一己私欲耽误正事。” 奚长离平静告诫,声音淡淡,没有一丝起伏。 三人忙应道:“请师兄放心!此次参与凤火族试炼的仙门虽多,却无人是我昆仑仙宗对手,我等必顺利赢下比试,为师兄取来无尽灯引魄火种。” 三名同门师弟井然退下,奚长离并未离去。 他握剑凭栏远眺,目光仿佛要透过白雾涌动的群山望向远方,又仿佛什么也没入眼。 六欲仙都的人也来了么? 可惜…… 他垂下眼眸,空洞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岑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