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我命格,我用鬼王镇万鬼》 第1章 算命 我叫孟平安,出生在一个叫桃李镇的小地方。 虽然,我名为“平安”,镇上算命的半仙也曾说我是大富大贵、百年长寿命, 可我的人生从出生那刻起就跌宕起伏,数次遭遇生死劫难…… 一切还得从八零年初的某个冬天说起。 这日,我住在乡下的外公突发重病,村卫生所处理不了,被送到县医院急救。 得到消息,我妈急得不得了,不顾身怀六甲,在我爸的陪同下,匆匆赶往县城。 不幸中的万幸,等他俩赶到医院时,我外公已经醒了。 医生说,老爷子误把治疗高血压的药错当成胃药,吃多了。 所幸抢救及时,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要住院观察几天。 一起陪在医院的外婆和大舅便让我妈赶紧回家歇着。 毕竟她挺着个大肚子,再两周就要临盆了。 当时一起在医院的,还有我妈的大堂姐李珊和她的丈夫赵大强。 李珊从桃李镇嫁到县城。 丈夫家里是做生意的,是当地最先富起来的那拨人,远近闻名的“万元户”。 一万块钱在如今算不得什么。 在那年代,“万元户”可是如假包换的有钱人。 李珊从小就自视甚高。 自家是县城户口,又成了“万元户”,她更是觉得高人一等,瞧不上那些乡镇穷亲戚。 所以前几年,我妈与她关系并不亲近。 不过,自从她和我妈差不多时间怀孕后,许是有了共同语言,慢慢的,她竟主动与我妈热络起来。 不仅经常找我妈聊天,还不止一次邀请她去县城家里做客。 这让我妈有点受宠若惊。 要知道,李珊夫妻在县城盖了座漂亮的小洋楼。 以前,有亲戚去县城办事,想去她家坐坐,她都没给什么好脸色, 就唯独对我妈特别热情,不仅请她到家里玩,还送她礼物。 这次外公出事,李珊和丈夫赵大强主动帮忙,联系了医生,跑前跑后。 末了,她不顾我爸妈再三谢绝,挺着大肚子,和丈夫一起,亲自将他们送到长途车站。 临上车前,我妈拉着李珊的手,感激不尽,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她和赵大强。 同时,她也有点奇怪。 我外公出事后,外婆只找人带口信给自家儿女。 李珊夫妇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第一时间赶过来帮忙? 面对我妈的提问,李珊只是含糊其辞,说自己也是无意间从别人那里听到消息的。 我妈是个心思简单之人,没做多想,由衷地又说了一句,以后一定要报答她。 闻言,李珊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我妈的肚子,意味深长地一笑: “这可是你说的! 放心,你报答我的机会马上就来了。 到时候可不许后悔啊……” 我妈不由得一怔, 只觉得这一刻,她笑得颇为渗人,说的话更是莫名地透着古怪。 “看,车来了,你也该走了!” 不过下一瞬,李珊就恢复常态,指着进站的长途车,亲昵地拍了拍我妈的手。 我妈还以为自己多心了。 此刻已是夜晚,寒风刺骨。 这是从县城回桃李镇的最后一趟长途车,错过了就得等到第二天。 我爸妈连忙和李珊夫妻道别,上了车。 客车司机是个脾气急躁的中年人,见排队上车的乘客动作稍微有点慢,就不耐烦地吆喝: “都快点,别慢吞吞的,耽误时间!” 乘客们都加快动作上车。 唯独有个背着大行囊的老人,左腿似乎有什么毛病,使不上劲,费力地扒拉着车门口的扶手,半天都上不去。 “老头你在磨蹭个啥?”司机不高兴地喝道。 我爸妈已经上车。 见状,我爸看不下去,返回门口接过老头的大行囊,把他拉上了车。 我妈也好声好气劝司机道: “师傅,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容易。” 司机一瞪牛眼,正想凶我妈, 这时,车上有个壮汉外加一位大妈都看不过去,一起出声指责。 寡不敌众的司机只能悻悻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我爸扶着老人找到位置坐下。 壮汉接过我爸手中的行囊,找地方放好。 老人连声向众人道谢,转头看到我妈高高隆起的腹部,不由得一怔。 见他紧紧盯着自己的肚子,我妈不大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老人这才挪开了视线,低着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车子启动。 司机撒气般猛踩油门,带着车上七八个乘客一起摇晃着冲进幽深夜幕中。 半路上,刚才帮腔的大妈无所事事,于是跟我妈搭话: “大妹子,你这快足月了吧, 这么大月份还坐长途车啊?” “没办法,我爸突然病了,我总得去看看。” 我妈简单跟她说了我外公的事。 “你真孝顺,不像我家那不听话的丫头,竟然招呼都不跟家里打,就跑南方去了!” 大妈唉声叹气抱怨了一通自家不省心的女儿,继而夸我妈道, “你这么孝顺,长得也有福气,以后生的小家伙,肯定也是个有福气的娃。 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 我妈还没开口,我爸就得意地抢着回答: “我老婆刚怀上那会儿,去大林寺上香。 寺庙门口算命的李半仙只看了一眼,就一口咬定,她这一胎肯定是男孩。 李半仙还说,这孩子是个百年难得的福禄双全、富贵长寿命,将来肯定有大成就,光宗耀祖!” “那李半仙我也听说过,是算命的一把好手,一算一个准。恭喜恭喜啊!”大妈连声道喜。 我爸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妈嗔怪地推了他一把: “李半仙随口说说而已,你也信?别整天跟人炫耀!” 说起算命,我妈想到了前几天刚听说的一个消息。 据说,李珊怀孕后不久也曾找人算过命。 只不过算出来的结果十分糟心。 一开始听算命先生说,她怀的孩子肯定是男孩,李珊可高兴坏了。 现在的她,老公争气,家里有钱,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只有一个三岁的女儿,没有儿子。 可能是生头胎时没调理好,李珊后续一直很难再怀上。 为此,婆家人没少给她脸色看。 强势的婆婆甚至还放话出来, 顶多再给李珊两年时间, 要是还生不出儿子来,就让儿子离婚另娶! 反正她儿子会做生意、赚大钱,有的是黄花闺女抢着嫁。 这也是李珊好不容易再次怀孕后,马上急着找算命先生测算胎儿性别的原因。 算出来是男孩,李珊正高兴呢, 结果算命先生接下来一句话,就如同一盆腊月里的冰水,将她彻底浇了个透心凉。 他说,这孩子是李珊唯一的儿子,却是薄富命,多病多灾,活不过九岁。 李珊气得当场掀翻了算命先生的摊位,拂袖而去。 之前,我妈并不知道这事。 那次,他俩在大林寺遇到李半仙主动算命,回来途中,凑巧遇到回娘家的李珊。 我爸就随口跟她说起了李半仙给我算命的事。 如今再一算,那正是李珊给自己孩子算命后没几天。 我爸的那些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岂不是往李珊心窝里捅刀子吗? 难怪,当时她脸色难看至极,一声不吭就走了。 好在看后来的情形,她应该没把这事放心上,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主动热情。 “孟河,你听到我的话没? 以后别到处跟人讲李半仙给咱孩子算命的事,尤其是当着大堂姐的面,知道不?” 见我爸老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妈忍不住再次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 我爸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特别听老婆的话。 两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那位老人,一直在悄悄打量着我妈,眉头越锁越紧。 车子开出去一段时间。 大妈瞅了眼车窗外,忍不住朝司机喊: “咦,这么快就到白月岭了? 师傅,黑灯瞎火的,你可开慢点! 岭上的那几处弯道太可怕,去年就栽下去辆大客车,一下死了十几个人!” 第2章 鬼迷眼 白月岭是伫立在桃李镇东面的一座连绵大山。 那年头还没通隧道,进镇的车子只能走弯弯绕绕的盘山路。 山上有几道急转弯,紧挨着悬崖峭壁,地势险峻,以前不止一次出过事故。 所以,大妈的担心不无道理。 更何况,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天地一片昏暗,路面泥泞湿滑,行车危险度大大增加。 可司机却嫌她啰嗦,梗着脖子道: “你瞎担心啥?! 我整天在这条线路上跑,熟悉得跟在自己家一样,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开!” 说完,他一脚油门。 车子嘶吼着加速往山坡上爬, 没多久就一个大转弯,险险地掠过一处弧度很大的弯道。 乘客们跟着车子一起前后左右剧烈摇摆。 我爸连忙扶住我妈,防止她的肚子撞到前座上,忍不住埋怨这司机怎么如此开车,太吓人。 大妈回头看看刚贴着车子掠过去的悬崖峭壁,捂着胸口,大声朝司机抱怨 “哎,你怎么越开越快?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呢!” 司机本来脾气就不好,出发前还因为排班的事跟领导吵架,窝了一肚子的火。 大妈越说,他越赌气恼火,不断加速。 当然了,他并不是真的不怕死,而是自认为是老司机了,经验丰富,不可能出事。 车子在漫天雨幕中沿着陡峭湿滑的山路又往前冲了一段路。 司机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人,突然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猛然起身,紧盯前方挡风玻璃。 深夜加大雨,外面一片漆黑。 除了前头车灯照出的短暂光亮,什么都看不见。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他站起来,嚷道: “老头,坐下! 腿不好还不老实,待会儿摔了可别赖我头上!” 老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挡前风玻璃外头。 司机正想骂人,老人骇然变色,朝他大喊: “危险!快停车! 车子马上要冲下悬崖了!” 喊完,他一瘸一拐冲出座位,想去阻止司机。 可因为左腿没劲,加上车子摇晃站,一下就摔倒在过道里。 “妈的,老疯子!”司机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破口大骂。 我爸连忙起身去扶老人,结果后者一把抓住他手臂,大吼: “快!扶我过去! 车子必须马上停下!” 我爸见他似乎有点疯疯癫癫的,不禁犹豫: “司机师傅说没事……” “少废话!不想死的话,马上带我过去!” 老人恼恨地捶了把自己的左腿,朝我爸大吼。 我爸吓了一大跳。 这时,老人撑着我爸奋力起身,猛然朝驾驶座扑了过去。 “死老头子,滚开!” 司机破口大骂,继而朝其他乘客们怒吼, “都别傻愣着! 赶紧把这老疯子弄走,别让他影响我开车!” “老爷子,回去坐下吧,你这样太危险了!”我爸连忙劝老人,同时想去拉他。 刚才那个一起拿行囊的壮汉也过来,试图帮忙。 谁知,看似孱弱的老人力道大得惊人,一下就将他们两个推开, 从怀中掏出张黄色符纸,踉跄着往前一扑,“啪”地一声将其贴在了车子挡风玻璃上。 “死老头子,你做什么,老子……啊!!” 司机破口大骂,可骂到一半,变成了变了调的惊叫。 挡风玻璃上的符纸骤然燃烧,发出一道光亮。 原本聚集在车头前方的黑暗与雨雾霎时淡去不少。 诡异的是, 原本车灯照出的长长山路,像变戏法般一下就缩短了很多, 取而代之的是近在咫尺的悬崖! “啊!卧槽!!”司机惊恐地瞪大眼,这下不用老人再催促,发了疯似地猛踩刹车。 咔吱——!! 老旧的客车剧烈颤抖着,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乘客们猝不及防,东倒西歪,惊叫连连。 砰! 车子如同发疯的公牛,猛然撞断了悬崖边的石栏。 一侧前车轮霎时悬空! 车上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车子终于停止前冲,以左前轮悬空的姿势,停在了悬崖边上。 除了老人,车上其他人,都吓得魂不附体。 有两个乘客没抓稳,摔出座位,头破血流地躺在过道里呻吟。 大妈第一个回过神来,破口大骂司机: “王八蛋! 都说让你开慢点,开这么快是想害死大家吗?!” 几分钟前还牛气哄哄的司机,现在尿了裤子,慌乱地辩解道: “不、不关我的事!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我明明看到离悬崖还有很长一段路,怎么就突然变短了?” “那是鬼迷眼。 你看到的长路是幻境,实际上离悬崖已经很近了。”老人面无表情地回答。 之前,他正是发现了这个异况,才赶紧让司机停车。 “鬼、鬼迷眼?你是说,这里闹鬼?您是……懂那行的先生?” 司机看看挡风玻璃上的符纸残留,又看看老人,惊恐之余,语气变得恭敬起来。 老人没有理他,回头看向了我妈,似乎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直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爸跌跌撞撞跑回我妈身边,抱住她: “阿玉,你没事吧?” 我妈紧紧抓着前座椅,没受伤, 不过因为剧烈颠簸,面色惨白,不是很舒服。 “这位大妹子……”老人一瘸一拐走到我妈面前,正想问点什么,却差点被几个惊慌失措的乘客挤倒。 “司机,开门!我要下车!” “赶紧开门!” 这些乘客见车轮悬空,吓得要命,纷纷冲过去拍打车门,想要逃离。 司机手忙脚乱去摁车门开关,可无论怎么按,那扇门都没反应。 “那、那是什么?!” 突然,大妈指着车外发出变了调的惊叫。 众人顺着她所指看去,全都吓得炸了毛。 大雨中,一道道怪异无比的扭曲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悬崖下方爬了上来! 一共爬上来十多个,在车灯下全都衣衫破烂,血肉模糊,面孔扭曲。 有几个甚至只有半个脑袋,或者四肢残缺、肚破肠流。 这绝不可能是活人! “哎妈,鬼啊!!” “啊~!!啊!” 除了老人,其余人都惊恐万状,乱作一团。 那些鬼影有的攀上车头,有的走到车尾,将车子团团围住,又压又推。 原本就一只轮子悬空的公交车,“咔咔”作响,开始向悬崖外侧挪动倾斜。 “天啊,那些鬼东西想把车子推下悬崖!” “该死的快开门!” “快啊,救命!!” 乘客们吓得要疯。 司机急得都快把开关摁破了,可车门就如同被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不行了,门根本打不开,我们死定了!”司机抱着脑袋,绝望哭喊。 眼看着车子被众鬼推动着,一点一点向悬崖外移,壮汉刘建业急忙抄起车上充当垃圾桶用的铁桶猛击车窗。 咚! 咚咚咚!! 可他把吃奶的劲都用完了, 车玻璃依然完好无损,不为所动! 第3章 群鬼索命 在群鬼的推压下,车子“咔咔“作响,一点一点向悬崖外缘不断移动。 车内乱作一团,尖叫、哭嚎声此起彼伏。 我爸紧抱着我妈,声嘶力竭地朝老人喊: “老神仙,快救救我们!” 老人刚才能用符纸驱散鬼迷眼,说明他不是一般人。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都哭喊着向老人求救。 “都让开,让我过去!” 老人不是不想救人,而是被试图逃命的乘客堵住去路,根本无法靠近车门。 闻言,大家才如梦初醒,纷纷后退,给他让路。 老人踉跄着来到车门前,掏出张黄符纸,贴在上头,快速念咒,猛然大喝:“破!” 第一次,没反应。 他马上又贴上三张新符纸,再次念咒,同时迅速掐各种手诀。 三张符纸“轰”的一声同时燃烧。 禁锢车门的神秘力量终于消散。 车门“砰”地一下开启。 司机、乘客们顿时喜出望外,连滚带爬、争先恐后涌下车子。 好心的大妈帮着我爸一起搀扶着我妈逃下车。 壮汉刘建业则一边一个扛着两个受伤乘客逃命。 就在所有人都逃离车子后, 轰隆! 沉重的客车在亡魂们的推压下,一头扎下悬崖,翻滚着落入下方黑暗深渊。 我爸和我妈紧紧抱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 其他人也面无人色。 刘建业指着不远处的亡魂,颤抖着问老人: “老、老神仙,这、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那是以前车祸死去的亡魂,想讨替身。” 老人的回答让所有人再次毛骨悚然。 尤其是司机,面如土色: “没、没错,我想起来了, 去年那起车祸,车子就是从这处弯道冲下悬崖的。 当时开车的还是我同事!” 刚才,他不仅是鬼迷眼,还迷了心, 明知这地方危险,竟还发了疯般猛加速。 “老神仙,车子已经掉下去了,那些鬼是不是就会走了?”刘建业满怀希望地问老人。 然而,他想得太简单了。 亡魂们并未随着车子坠崖离去,而是突然调转方向,满脸狰狞地朝幸存者们逼了过来。 “妈啊!” “老神仙救命!” 这回,所有人大呼小叫着,呼啦一下,很有默契地躲到了老人身后。 看着步步紧逼的亡魂,老人不禁苦笑: “老子前受伤,就这等玩意儿,都不够看的。 可如今……” 他面沉如水,朝身后人大喝: “都退后!” 闻言,大家顿时作鸟兽散,各自寻找地方躲避。 我妈越来越不舒服。 我爸和大妈一起扶着她,躲在山边一块大石头后方。 我爸脱下棉衣裹住她,让她靠着自己坐下。 唯独刘建业没有跑,鼓起勇气,对老人道: “老神仙,我帮你一起对付它们!” 老人瞥了他一眼,点头称赞: “倒是个汉子!”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厚厚一叠符纸,用力咬破舌尖,喷了一口舌尖血,塞在刘建业手里: “这不是普通亡魂,而是遭邪术加持驱使的恶灵,没那么容易对付。 看着点,它们要是过来了,就用符狠狠拍过去!” 刘建业接住符纸,无比紧张地捏在手里。 亡魂们张牙舞爪猛扑过来。 老人从身上抽出把桃木剑,一口舌尖血喷在剑柄上。 殷红热血在剑柄上如游龙飞腾,迸发出灼热红光。 最先扑到跟前的几个亡魂纷纷避之不及! 动作慢点的被红光击中,凄厉哀嚎着,化作黑烟消散无踪。 躲在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之前把老人当乞丐的司机瞪大眼,喃喃自语:“神、神仙哪……” 然而,亡魂数量实在众多。 驱散了几个,很快就有另一批汹涌而来。 老人挥舞着桃木剑四下砍杀。 有亡魂中招,惨叫着消散。 可还是有几个趁其不备,绕过他,扭曲嘶吼着朝刘建业以及附近几人扑去。 刘建业毕竟头一次面对这种场面,虽有符纸在手,可一时间还是吓得不知所措。 “大个子,快拍符纸!快啊!”我爸连忙朝他大喊。 刘建业如梦初醒,手忙脚乱抽出张符纸,咬牙朝离得最近的亡魂拍了过去。 那东西躲闪不及,被符纸上散发的红光烧得嗷嗷惨叫着变成黑雾消失。 刘建业顿时大受鼓舞,又接二连三拍出去几张符纸,又驱散了一个亡魂。 “哎,就这么几张符纸,你省着点用啊!” 大妈见他似乎还拍上瘾来了,急忙大声提醒。 “啊对对对!”刘建业一拍脑门。 就是这分神的瞬间,一个只有半个脑袋的亡魂越过他,朝我妈他们所在的方向猛扑过去。 我爸浑身一颤,赶紧张开双臂挡在我妈前头。 而大妈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遵从本能习惯,手忙脚乱地脱下一只布鞋,朝亡魂猛脸上抽了过去。 半个脑袋亡魂:…… 其他人:…… 亡魂可不是大妈家里的熊孩子,这招对其没有任何杀伤力。 很快,她就连人带鞋一起被其扑倒在地。 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完蛋,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刘建业赶紧冲过来,猛砸符纸。 亡魂敏捷地躲开燃烧的符纸,“嗖”地一下,朝后方直扑而去。 那正是我爸妈所在方向! “你、你别过来!信不信我抽死你!”我爸其实快要吓尿了,可还是挡在我妈前头,外强中干地威胁亡魂。 亡魂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一下就将他抽飞出去老远,跟个萝卜似的,倒栽在地上。 眼看着亡魂恐怖的鬼爪就要抓向我妈肚子, 千钧一发之际,老人的桃木剑呼啸而至,刺穿了亡魂本就残缺的后脑勺。 亡魂终于哀嚎着消散。 “老婆,老婆,你没事吧?” 我爸顶着一脑门的血,手脚并用冲回我妈身边。 “我不、不舒服……”我妈摸着险些被亡魂抓到的肚子,虚弱道。 “再坚持一下,等老神仙赶走了鬼魂,我就背你去医院!”我爸握着她的手,急声安慰。 那边,众亡魂怒吼肆虐。 可老人也不是吃素的,手中的桃木剑舞出血红剑花。 刘建业也已经适应了这场面,熟练地对着亡魂猛拍符纸。 在两人的左右冲击下,没多久,十多个亡魂全都消散无踪。 “得、得救了!多亏了老神仙啊!”缓过劲来的大妈高兴地直拍大腿。 “噗!”刚才将桃木剑舞得飞起的老人面色苍白,突然吐出一口血,手里的剑也滑落在地。 “老神仙,您怎么了?”刘建业连忙上前扶住他,找了块路边的石头坐下。 老人摆了摆手,苦笑。 曾经的他,一剑在手,万鬼退避。 可自从伤了根基后,修为一落千丈。 如今,连对付区区几个枉死之魂,都无比吃力。 就在这时,我妈发出一声痛苦惨叫,面色惨白如纸,裤子湿漉漉的,有不明液体不断往下滴。 我爸第一反应是她吓尿了,连忙安慰: “阿玉,不怕不怕,鬼已经被老神仙打跑了。” 我妈浑身哆嗦,猛然拽住他胳膊: “肚子……太疼了!” “哎妈,小伙子,你老婆这是羊水破了,要生了!”大妈是过来人,率先反应过来。 第4章 降世 “什么,要生了?!”我爸大惊,“我、我这就背你去医院!” 可是,他们正置身荒山野岭的腹地。 唯一的交通工具,还坠落山崖。 前方山路茫茫,我爸背着我妈徒步翻越,谈何容易? 刘建业见状一把揪住司机衣领,吼道 “赶紧想办法联系车站,让他们开车把人送医院!” 司机哭丧着脸 “大哥,你以为我不想吗?可车都没了,你让我怎么联系?” 那时不似现在,手机、微信,通讯手段众多。 唯一能联系上车站的办法,只有开11路车,也就是靠两条腿走,前去桃李镇报信。 众人一筹莫展。 大妈查看我妈情况,面色大变: “来不及送医院了! 宫口开得很快,这怕是要急产。 都别愣着了,赶紧给找个干净避雨的地方!”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我妈抬到一处突起的山壁下。 这地方雨淋不着,还能避风。 乘客中有对中年夫妻,大妈招呼那个女的一起过来帮忙。 我妈躺在地上疼得直叫唤。 我爸紧抓着她的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幸亏大妈有点经验,对我妈道 “坚持住,大妹子, 都看到头了,马上要生了! 哎妈,这也太快了!” 正如大妈所料,我妈是急产。 别的产妇在产房叫唤了一整天都未必能生下来, 她肚子疼没多久,孩子脑袋上的黑发就已经隐约可见了。 又过了一阵。 “哇……” 随着一声啼哭,我,孟平安,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大妈急忙用我爸脱下来的干燥毛衣和棉毛衫将我包裹起来: “呀,还真是个男孩啊。” 我爸紧紧抱着我妈,激动地掉下眼泪。 然而,就在这时, 那些化作黑雾消散的亡魂,突然再次出现。 这次,他们没有一个个往前冲, 而是聚拢后化作一大团黑雾,朝大妈怀中的我猛扑过来! 众人吓得失声惊叫。 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老人急忙挣扎起身, 一把抢过刘建业手中剩余的符纸,朝那团黑雾猛挥过去。 不顾身体虚弱,他强行运气,快速念咒。 符纸如同长了翅膀般,悬浮在半空中。 纸上一道道红色符咒在鲜血催动下,不断闪耀,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焰,将黑雾包围。 黑雾也不甘示弱,拼命汹涌膨胀,与之对抗。 期间,一张张恐怖扭曲的鬼脸不断从黑雾中涌现, 发出令人肝胆俱裂的凄厉嘶吼,拼命突破火焰包围,向我冲来。 幸而都被老人及时打散。 司机看出了门道,指着大妈怀中的我大叫 “它们好像盯上那孩子了!” 说完,他连滚带爬,与我拉开距离。 其他人也看出不对劲,不少都逃了开去。 司机还朝我爸喊: “那谁,我看你儿子就是个灾星,搞不好就是他把鬼魂吸引过来的,赶紧丢了吧!” 我爸连忙从大妈手中把我抱过来,与我妈一起紧紧护在怀中。 他们不知道鬼魂为何会盯着我不放。 其他人不想被连累,可以理解。 可作为父母,哪怕死,他们也绝不会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 两人一起用身体护住我,试图抵抗黑雾的冲击。 刘建业朝着司机大骂了句“怂包”,冲过来帮忙。 此刻他的符纸已经被老人拿走,情急之下,抄起地上的碎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准黑雾猛砸。 可是,石头对亡魂化作的黑雾一点效果都没有, 反而穿过它们,劈头盖脸砸中了远处的司机,疼得他鬼哭狼嚎: “啊!傻大个,你他娘的长点眼啊!” 危急时刻,老人突然将目光对准了我妈,撇下嘶吼亡魂,转身快步向她冲来。 冲到跟前后,老人竟把手伸向我妈的衣领。 “老神仙,你做什么?!”我爸连忙喊。 啪嗒! 随着一声细微脆响,老人从我妈衣领内扯出一条金链子来。 链子上还挂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金锁片。 不等我爸继续追问,老人朝空中一挥手, 原本围攻黑雾的符咒火焰, “唰”地一下朝他手心里的金锁片汇聚! 火焰在老人手心熊熊燃烧,很快就把锁片烧得焦黑。 老人大声念咒,突然做怒目金刚状,大喝“破!” 声音嘹亮破空,回荡山谷,久久不散。 随着他这一声怒喝,锁片“咔吧”一声碎裂成两瓣。 “镇!”老人抬手,又一声吼。 原本汇聚他掌心的火焰“轰”地化作一条飞腾的火龙,再次冲向亡魂黑雾。 这回,火龙轻而易举就将黑雾包绕,瞬间撕成碎片! “啊——!!” 黑雾中的群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彻底消散。 山路上霎时安静下来。 “老神仙,好、好厉害!”刘建业望着老人,满眼崇拜。 然而,他话音刚落,老人就默不作声地往后倒去。 “老神仙!”刘建业急忙冲上前,扶住了他。 我爸赶紧把我交给我妈,跑过去查看救命恩人的情况。 两人一起将老人扶着平躺在地上。 只见他双眼紧闭,面无人色,嘴角渗血,气息微弱。 “这可怎么办?”我爸急得不行。 “这位大哥,麻烦您照顾我老婆、儿子,我这就去镇上找人来帮忙!” 我爸平时胆子不大,可见老人为了救他们命悬一线,咬牙鼓起勇气,决定徒步翻越山岭,去求救。 也该他们运气好。 他刚起身准备出发,一辆拉砖的拖拉机“哒哒哒”响着,摇头晃脑地爬上了山岭。 见一堆人哆哆嗦嗦聚集在路边,拖拉机驾驶员不由得一愣,连忙停下询问 “出啥事了?” 众人如同见到了救星,纷纷冲上去围住拖拉机,激动得恨不得跪地喊驾驶员爸爸。 吓得驾驶员还以为大晚上的遇到一大群神经病。 几分钟后,拖拉机重新发动,拉着我们一家三口还有昏迷不醒的老人,前往桃李镇。 其他人则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拖拉机冲进桃李镇,先到车站报信,让他们赶紧派车去接滞留在白月岭上的乘客。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我们这些人送到了镇医院。 我和我妈问题不大,经过医生一番处理,已经平安无事。 可是老人——他的名字为谷阳,问题有点严重。 第5章 夺运换命 经过医院一番急救,谷阳醒了过来。 医生却一脸凝重地告诉他, 他身体各项指标都有问题。 如果不及时治疗,以后会越来越重。 他们医院条件有限,查不到病源在哪里,建议他赶紧到城里大医院去好好看看。 谷阳谢过医生。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 他曾是官家的人,一度风光无限。 可在半年前的那次“屠狼”行动中,他指挥失误,不仅自己受了重伤,还连累五个手下殒命。 他伤的是筋脉,是修行者的根基,普通医院根本看不好。 想要根治,需要用多味珍稀药材配合修行方法,不间断滋养调理。 可谷阳根本不想治疗。 五个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因为他的失误没了,他的心也早就跟着一起死了。 此次,他回桃李镇,不过是叶落归根。 回到和父母共同生活过的小镇,苟延残喘罢了。 另一边。 我爸安顿好我妈后,抱着我,买了麦乳精、鸡蛋等吃食,来看望谷阳,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谷阳看了眼他怀中的我一眼,不由得皱眉。 “老神仙,怎么了?是不是孩子有什么不对?” 我爸见识过他的厉害,知道他不是寻常人,连忙询问。 “我不是什么老神仙,我叫谷阳。 这孩子,看面相本该是个难得的富贵长寿命……” “对,对,老神仙,啊不,谷叔,您看得真准。 大林寺门口算命的李半仙也是这么说我儿子的!”我爸笑呵呵道。 谷阳摇头 “可再仔细看这孩子, 印堂黑气缠绕,面色发青,双眼晦暗无光。 此乃不吉短寿之兆,与原来的好命格可是南辕北辙!” “什么?”我爸大惊。 若是换做别人这么说我,他不仅不会信,还会大骂对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谷阳又岂是一般人? 我爸顿时紧张不已 “为什么会这样? 谷叔,求您给我儿子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谷阳本来抱着避世隐居之意,不想多管闲事。 可他终究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无奈地叹口气,他从我爸的怀里把我抱了过去,仔细查看。 片刻后,他把我还给我爸,说道: “孩子的情况我已经有数。 把孩子妈一起叫过来吧,我看事情的起源还是在她身上。” “好,好!”事关我,我爸不敢耽搁, 连忙跟医院借来轮椅,让我妈坐在上头,推到了谷阳所在的病床前。 听我爸转述了谷阳的话,我妈也万分焦急,抱着我,向他恳求 “谷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求求您帮帮我儿子! 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俩一定全力报答!” 谷阳从衣兜里掏出两块焦黑的碎片,问我妈 “你先告诉我,这东西是哪来的?” 我妈看着他手中的东西,不由得愣了愣: “这是我大堂姐送我的护身金锁,昨晚在您手里烧焦了。” 锁片被烧,我爸妈作为普通人没有想太多,单纯以为当时谷阳需要金子作为驱鬼媒介。 可现在见他郑重其事地特意问锁片的来源,我妈不由得多想了一层: “谷叔,难道这锁片有什么问题? 按理说不应该啊, 我大堂姐送我这东西的时候,说上面刻了护身符,在庙里开过光,可以保平安。” 谷阳用手指摩挲着锁片上残留着的符文,不禁冷笑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啊? 什么保平安的护身符,我看是催命符还差不多!” 闻言,我爸妈面面相觑。 “这锁片上的符文根本不是保什么平安,而是一种邪术的咒文,是用来夺运换命的!”谷阳道。 “如果我没猜错,你那大堂姐,是不是也怀孕了,而且怀上的日子和你差不多? 只不过,她怀的孩子命格极差,才会耍诡计,用邪术换走别人孩子的好命格。” 我妈霎时变了脸色。 因为谷阳说的每个细节都和李珊的情况对上了,尤其是她孩子命不好这一点。 其实,谷阳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只不过我爸妈,尤其是我妈,一时间还无法全盘接受。 谷阳继续问她: “你那个堂姐,是在你怀孕后,才送你这金锁片的吧?” 我妈木木地点头 “确实,这是我怀孕三个月后,她送我的。 金子太贵重了,我一开始不肯收。 结果,她发了脾气,问我是不是看不起她,才不收? 没办法,我只好收下了。” “除了送你这个,你堂姐是不是还弄到过你的血?”谷阳又问。 我妈再次一惊,因为谷阳又说对了! 就在送她金锁后前没几天,李珊热情地邀请她去她家做客。 我妈去了后,李珊喊她一起帮忙切水果。 结果,李珊不知道怎么搞的,水果刀一滑,直接割在她手背上,顿时血流如注。 其实当时,我妈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隐隐觉得李珊那一刀,不像是不小心,看上去更是有意对准了似的。 可李珊一个劲地向她道歉,说自己不小心手滑了。 我妈就以为自己多心了。 可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谷、谷叔,您的意思是, 我大堂姐因为自己孩子命不好,就用什么邪门法子,换走了我儿子的好命?”我妈颤声问谷阳。 谷阳指着发黑的金锁,说 “这锁片上的咒文是种旁门左道的邪术。 干这事的人通过获取你的血液催动术法, 锁片上的咒文就会不断吸取你腹中胎儿的气运,换给你堂姐的孩子。 昨晚上车后,我就察觉到你身上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隐隐散发着古怪的煞气,朝腹部胎儿聚集。 原来就是这锁片上的符咒在作怪!” 我妈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昨晚谷阳几次三番盯着自己看,原来如此。 谷阳又道: “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 你堂姐的孩子肯定也已经出生了, 而且还是和你同一时间分娩。 因为自从你戴上这个金锁片后, 李珊儿子的命格就与你儿子的命格关联在了一起!” 在昨晚之前,我妈对神鬼之事,还抱着怀疑态度。 但此时,已经深信不疑。 善良的她,一时无法接受的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李珊,竟会害她的孩子! 可这事,若仔细推敲,确实有迹可循。 作为同住桃李镇的堂姐妹,我妈和李珊可以说是一起长大。 自从李珊嫁到县城后,她瞧不上原来的穷亲戚,与我妈关系早就疏远了。 她是什么时候突然主动变得热情起来? 是在两人怀孕之后。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在两人各自算命以后! 第6章 人心难测 李珊向来争强好胜,凡事都不甘于人后,要在同辈众姐妹间争第一。 她俩差不多时间怀孕, 我妈怀了富贵胎,李珊儿子却命不好,甚至活不久。 期间,我爸妈因为不知道李珊那边情况,还傻乎乎地跟她说了我是天生富贵命的事。 回想起当时李珊黑着脸、拂袖而去的场景,我妈心里一阵恶寒。 再想起昨天,在车站告别时,李珊那意味深长的笑及话语,她更是不寒而栗。 当时,李珊笑盈盈地说, 报答她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只是到时候可别后悔。 原来,这女人之所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并非无的放矢, 而是在暗示马上就要发生的事! 如此看来,所有的一切的确都是她精心布置好的。 “谷叔,这么说,昨晚那些鬼盯着我儿子不放,也是李珊搞的鬼?她哪来这么大能耐?” 我爸不敢置信地问谷阳。 “没错,车祸鬼讨替身这整起事件,都是李珊的手笔。 那些亡魂本来只是寻常的孤魂野鬼,是被人用邪术驱使,才化作恶鬼索命。 而他们的目标,就是你的孩子。 它们本打算让车子坠崖,让孩子胎死腹中,好彻底夺走他的好命格,换给李珊孩子。 失败后,它们又疯狂攻击这个已经出生的孩子。 李珊肯定早就算过了,她的孩子的出生时间就在昨晚。 所以,她才提前安排好, 用术法驱动白月岭上的孤魂野鬼,与这锁片相互感应,发动攻击。 只有让你们家孩子在她孩子出生的时刻死去, 她的孩子才能彻底抢占你儿子的好命格。” 闻言,我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 “我明白了! 我爸突然吃错药,也是李珊搞的鬼。 为的是把我骗过去, 一点点走上她给我和孩子安排好的死路。 她、她怎么会这么狠毒?!” “这女人根本不是人!”我爸也气愤无比,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李珊,把她大卸八块。 但比起找李珊算账,我妈更关心的是我的命运,急声问谷阳 “谷叔,李珊换走了我儿子的好命,那我儿子接下来会怎样?” “按李珊原定计划,这孩子本是活不下来的。 可即便大难不死,侥幸存活,术法已成,被抢夺的命格命格已没办法再回来。 这孩子自然是换成了李珊儿子原来的命格,多灾多病且早夭。 看这情形,很难活过九岁。” 谷阳长叹一口气。 他活了五十多岁,与形形色色的鬼怪打过交道。 最深有感触的是, 有时候,最可怕的并非恐怖的厉鬼,而是那深不可测的活人之心。 我爸妈一听,顿时五雷轰顶。 尤其是我妈,说不出的愧疚痛苦。 毕竟,李珊是她的堂姐。 她恨自己太傻,太轻易相信他人,以至于害了自己可怜的孩子。 她拉着我爸,抱着我,“扑通”一声就给谷阳跪下,拼命磕头恳求: “谷叔,我知道您是活神仙。 求求您,帮帮我儿子! 只要能救我儿子,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爸也一起磕头求谷阳,原本就受伤缠着纱布的额头都磕肿了。 谷阳看着襁褓中的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心里不忍,说道: “罢了,我既然与你们相遇,就是与这孩子有缘,总不能见死不救。” 听他这意思,是答应帮忙了。 我爸妈喜出望外,连声感谢。 谷阳又道: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若这孩子昨晚真没了, 李珊孩子就彻底拥有了福禄双全富贵命。 可现在孩子既然活下来了, 就等于强行阻断了对方夺运换命的最后一道步骤,留存了一份气运在他自己身上。 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哪怕邪术已成,被夺走的命格无法扭转,以后这孩子的人生会很难。 可有这份气运在,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这话,我爸妈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可是谷阳却给他们敲警钟: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我答应帮忙,只是你们也要明白,这事并不容易。 这孩子以后必定命运多舛,多病多灾。 尤其是过了九岁生日,便会遇到第一次生死大劫,这是其一。 其二,李珊孩子没能全然夺走命格,注定会有哪个方面不如意。 所以,这女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会再次设法要你孩子的命。 我算了一下, 李珊错过了昨晚那次机会, 再次动手抢夺你家孩子身上气运的最佳时机, 就是在孩子九岁生日后,也就是她家孩子原本的命尽之年。 唉,届时,这孩子既要替李珊孩子去承受注定的命劫,还得面临李珊的再下杀手。 双重夹击之下,能不能撑过九岁那道死劫,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以后,关于这孩子,无论何事,你们都得听我的,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我爸妈连连点头答应。 只要谷阳愿意帮忙,什么要求,他们都会遵从。 两人抱着我,再次给谷阳磕头感谢。 我妈恳求道: “谷叔,您放心,往后无论什么,我们都听您的! 这孩子还没取名,要不您给孩子起个名吧。” 谷阳看着襁褓中的我,想到自己半身飘零,无子无女,更无孙辈,不由得生出一丝喜爱。 “好,大道至简,那就叫孟平安吧,寓意一生平安顺遂!” 就这样,我正式有了名字。 我爸妈见谷阳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就让我认他当干爷爷。 如果我能平安长大成人,以后就替谷爷爷养老送终。 谷爷爷很高兴,在今后的岁月里待我比亲爷爷还好。 没有他,我的生命在九岁那年就会划上句号,就不会有后来的“鬼王降世、镇退万煞”的经历…… 几天后,我妈带着我出院回家。 她托人好好打听了一番。 正如谷阳所料, 李珊的儿子赵明镜,与我出生在同一晚,甚至连时间都差不多。 不仅如此,她还打听到, 李珊母亲有个亲弟弟,早年遭人拐卖,流落他乡,小半年前才回到家乡,找到亲人。 据说,此人曾拜师学艺多年,精通风水、阴阳之术。 之前,我爸妈还奇怪,李珊何时懂得操弄那些神鬼邪术了?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李珊肯定是找她那位舅舅帮忙,设套布局。 我爸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一起去李珊家,找她理论。 他们本以为李珊会抵赖, 哪知,她靠坐在皮沙发上,一边喝着保姆端上来的鸡汤,一边得意地一笑,竟大大方方承认了: “没错,我是让我小舅帮忙,拿走了你儿子的大好命格。 可是,那又怎么样?” 第7章 厚颜无耻 “为了你儿子,你不惜害死我们全家还有当时长途车上那么多人。 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还是人吗?!” 我妈气愤地质问李珊。 李珊为了确保我能胎死腹中,不顾当时车上还有其他乘客,就下死手,打算让车子坠崖,真的是罪大恶极。 “害你们又怎样? 几条乡镇土包子的贱命,能值几个钱? 能比得上我儿子珍贵?” 李珊没有丝毫内疚,反而振振有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不做这些,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儿子去死? 看着婆婆逼我离婚,把我扫地出门? 让别的女人登堂入室,享受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呸,做梦! 我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她说出这番人神共怒的奇葩话语时,一脸的趾气高扬,理所当然。 “李珊!你、你真是无耻恶毒到了极点!” 我妈气得两眼发黑,恨不得冲上去咬她一口。 我爸也被她的毫无人性惊呆了,直接呸了一口: “李珊,你嫁到县城才几天,真当自己是女皇了? 脑子没事吧? 赶紧找个精神病院好好瞧瞧,免得传染给你那宝贝儿子!” 李珊一声冷笑: “呵,李玉,孟河,你们俩又是什么好东西? 我回桃李镇那次,你们应该早就听说我儿子算出来命不好了吧? 你们自己儿子是富贵命,就得意得不行了是吧? 还假装和我在路上遇上, 其实就故意等着我,跟我炫耀,看我笑话的,不是吗? 呵呵,如今风水轮流转,我看你们还怎么得意!” 天地良心,我爸妈那会根本就不知道李珊儿子算出来命不好。 真的是无意间遇到她。 真要怪,也只能怪我爸多嘴,跟她提起李半仙的那些话。 李珊自己心是黑的,就觉得别人跟她一样,也肯定是黑心黑肺的。 “李玉,孟河,你们要是不服气,大可报警。 让警察来抓我啊,让法院判我罪啊! 看警察、法官会不会相信你们的话,哈哈哈……” 李珊幸灾乐祸地看着我爸妈,冷嘲热讽。 她的丈夫赵大强也在边上说风凉话: “你们俩有这闲功夫在我们这里胡搅蛮缠,还不如回去多看看家里的短命鬼! 能多看一眼是一眼,毕竟没几年好活了,是不是?哈哈哈!” “我打死你个王八蛋!” 我爸忍无可忍,大骂着猛扑上去,对准赵大强的肥脸就揍。 我爸几拳打倒了赵大强,却惹了祸。 李珊报了警。 “警察同志,这两人是我娘家无赖穷亲戚。 今天跑上门来,莫名其妙就说我儿子克了他们家儿子,硬要我们赔钱。 这不是敲诈勒索吗? 我们不给,他们就耍无赖,还动手打人!” 警察上门时,李珊一改之前的嚣张,谎话张口就来,成了哭哭啼啼的弱者。 我爸妈百口莫辩。 正如李珊预料的那般,警察当然不会相信换命这种超乎常理的事。 但我爸打赵大强却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于是,警察二话不说,把我爸妈拖了出去,还威胁要拘留他们。 吵嚷声引来一堆路人和邻居围观,指指点点。 那些人不明真相,在李珊夫妻的污蔑下,真把我爸妈当成来她家耍无赖诈钱的穷亲戚,对着他俩指指点点,骂他们不要脸。 灰头土脸地从县城回来,我爸一肚子火气与不甘心,还想去找他们拼命。 可谷爷爷的一番话,让他彻底打消了念头: “现在你能拿李珊那一家怎么样? 就算打死他们,你也得坐牢吃枪子。 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个玩邪术的。 逼急了,再摆你们一道,让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有这个精力,还不如放到平安身上。 好好照顾孩子,让他顺利度过九岁大劫。 其他的事,以后再做打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懂吗?” “谷叔说的对,”我妈怕我爸一冲动,真闯出大祸,连忙附和, “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平安重要!” 谷爷爷说得句句在理,我爸顿时没了脾气: “我明白了,都听谷叔的。” 我爸妈不知道,谷爷爷看似阻止他们继续找李珊讨公道,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十分矛盾。 按照他以前的脾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绝不会让李珊等害人者继续猖狂。 尤其是用邪术残害普通人的,更是不会轻易放过。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的他,一身修为毁损得厉害,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从李珊小舅所用邪术来看,此人修为不低。 虽然,听说这家伙只是临时回来探亲,这两天已经离开,云游四方去了。 可一旦他们去找李珊麻烦,对方肯定会赶回来支援。 谷爷爷真的没有精力与其缠斗。 因为他接下来要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 如果不早做准备,一旦熬不过去,我就只能代替李珊儿子命归黄泉,便宜那一家子了! 从医院出院后,谷爷爷回到了桃李镇西边山脚下,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里。 二老去世后,这房子无人打理,早已破旧不堪,西墙角还塌了一部分。 我爸认识镇上几个做泥水匠的朋友,找他们把老房重新修整一番。 还添置了不少家具,总算可以住人了。 在此期间,谷爷爷在一张纸上罗列了一长串的药材,让我爸去购买。 他说,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体质肯定会很差。 他要用这些药材帮我调理身体,尽可能少受疾病侵袭之苦。 除了药材,谷爷爷还让我爸另外再买几样东西: 黄符纸,活的大公鸡,香烛,朱砂等物。 我爸好奇地问谷爷爷,买这些东西做啥? 谷爷爷告诉我爸, 他准备再去一趟白月岭,去给那些枉死在山崖下的人,也就是那晚攻击他们的亡魂超度。 让他们早入轮回,免得再被人利用,出来害人。 我爸大为不解: “那些恶鬼不是已经被谷叔您给灭了吗,怎么还要超度?” 谷爷爷摇头,说他那晚只是强行镇压了那些亡魂,并未将其消灭。 若是将魂魄消灭,那就彻底灰飞烟灭,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月岭的那些亡魂本无害人之意,是被李珊小舅做法强行驱使,才会作祟攻击活人。 它们生前也都是无辜的普通人。 因为车祸,迷失在了那个阴气森重的悬崖谷地,再也无法回家,回到亲人身边。 所以,他要超度它们,让它们尽快走出悬崖谷底,去往该去之处。 很快,我爸就把谷爷爷罗列的东西采购齐全。 谷爷爷左腿伤了筋骨,行动不便。 我爸就借了辆农用三轮车,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驮着他与一堆东西,前往白月岭。 谷爷爷花了三个多小时做法,终于将那地方的亡魂超度干净,不会再出来害人。 接下来,他就开始为我调理体质。 每天,他都会把我爸买来的众多药材熬成浓乎乎的黑色汤汁,倒进一个浴桶里,让我浸泡。 除此之外,从我咿牙学语开始,他就开始教我念各种镇邪安魂的咒诀。 自我有记忆起,萦绕身边的就是挥之不去的浓郁药汤气味,还有念不完的复杂拗口的咒诀。 饶是如此,我的童年依然十分坎坷。 第8章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出生头几年,我生了好几场大病,成了医院的常客。 最严重的一次,得了重症肺炎,高烧不退,医院都给下了病危通知书。 好在后面总算熬过来了。 期间,我还发生过好几次意外: 走路莫名其妙被车撞倒, 不小心掉河里,淹了个半死, 好好走在路边,被楼上掉下来花盆砸破脑袋…… 不仅如此, 我接手了赵明镜的烂命,衰神附体、气运低弱,再加上出生时遭群鬼围攻,阴气侵体, 这使得我天生就拥有鬼眼,也就是俗称的阴阳眼,能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我曾看到邻居家死去的老人出现,托我转告他儿子,最近在下面手头紧,赶紧烧纸,多多益善! 又比如,我爸同事家里,看到他刚过世的老婆,就坐在他们共同的床上,朝我阴恻恻地笑…… 几次下来,把我周围的大人吓得够呛。 渐渐的,镇上有了流言蜚语, 说我是扫把星转世,天生丧门星、短命鬼,逮谁克谁。 后来,我爸妈才知道,这些流言都是李珊母亲,四处撒播的。 李珊嫁去县城,她父亲去世得早,母亲王菊一直住在桃李镇老宅里。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珊心狠手辣,身为她的母亲,王菊也不遑多让。 当初换走我命格的事,就是王菊竭力说服她弟弟王鹤天帮忙。 事后,她还倒打一耙,到处跟人宣传,我是灾星转世。 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由于幼年时期的我确实多灾多难,还能看见吓人的东西, 镇上很多人,还都真信了王菊的邪! 小小的我,很快成了镇上不受欢迎的人。 那个年纪,是最需要玩伴的时候。 可无论是在幼儿园,还是左邻右舍,甚至亲戚间,都没几个小朋友愿意和我一起玩。 就算有小孩愿意接近我,他们的父母也会将其一把拖走,并恐吓道: “离那丧门星远点,小心他把霉运传给你!” “不许跟他玩,知道吗? 他是个灾星,还会克死人!” …… 类似不友好,甚至充满敌意的言语攻击,几乎充斥着我的幼年时光。 谷爷爷说,我远比一般小孩早慧。 寻常小孩对六岁以前的记忆,大部分都是模糊不清的。 我却能记得三岁到六岁期间的很多事情。 幼年的遭遇,对我今后的性格性格形成起了很大的影响。 一开始,面对他人的排挤恶意,我还试图讨好。 年幼的我,曾不止一次拿着零食、玩具,眼巴巴地去巴结其他孩子,期盼着他们能接纳我。 可是每次的结局,都是我的零食和玩具,被那些孩子或者周围大人扔在地上。 更有甚者,还会吐上口唾沫,或者狠狠踩上几脚, 然后指着我的鼻子骂,让我有多远就滚多远! 还有些孩子,见我软弱胆小,还喜欢故意捉弄我,甚至动手打我。 虽然我爸妈和谷爷爷竭力护着我,可他们总有顾不到的时候。 那段时间,我吃尽了苦头,伤透了心。 这种倒霉状况终于开始发生转变,是在我六岁那年。 那是一个秋天下午,适逢周末。 我爸加班,我妈带着我到谷爷爷家,一起给我熬制药浴。 我一个人寂寞得很,就悄悄从谷爷爷家遛了出来,四处闲逛, 最后逛到一块空地边,看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在那里踢球玩。 渴望玩伴的我羡慕不已,坐在路边,幻想着自己也能加入他们该多好。 这时,有个大脑袋的孩子突然朝我招手: “孟平安,要不要过来一起玩?” 我瞪大眼,不敢相信他真的是在喊我,急忙转头,周围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也叫“孟平安”的小孩。 但周围没有别的孩子。 那个大头男孩又朝我喊,我才确定他是真的在叫我。 当时,我激动坏了,两颊通红,一颗心脏砰砰直跳。 太好了! 终于有人愿意和我一起玩了。 我迈着两条小短腿,无比兴奋地跑过去, 待跑近了,才发现,这群孩子中夹杂着张熟悉的面孔—— 王菊的大孙子,李珊的侄子,今年十一岁,正双手抱胸,一脸不怀好意地瞅着我! 刚才距离远,我没看清楚他也在。 此时看清了,才猛然意识到上当了! 这家伙跟她奶奶、姑姑一脉相承,可不是什么好鸟。 以前不知带头欺负过我多少次。 果不其然,刚才还热情招呼我过来一起玩的大头小子,此刻满脸的鄙夷,指着我讥讽道: “你们看,他像不像一条狗? 老子一招手,他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了,哈哈!” “喂!”大头狠狠揪住我衣领, “你给老子趴地上,学狗叫。 否则老子就把你屎打出来!” 王菊大孙子岔开双腿,模样活似偷摸进村的小鬼子,指着自己的胯下,朝我喊: “孟平安,你学狗叫,然后趴地上从老子裆下钻过去,我们今天就饶你一条狗命。 要不然,你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快跪下学狗叫!” “跟你说话呢,聋了吗?” 这帮玩球的孩子显然都是王菊大孙子的朋友,围成一圈将我堵在中间,起哄助威,有的还不停地推搡我。 我被他们推到了王菊大孙子面前,大头用力摁我的头: “快趴下去,钻过去,钻啊,你个贱狗!” 王菊大孙子则大张开着腿,得意洋洋的等着我钻他裤裆。 望着这一幕,我原本的满心欢喜瞬间冻结成冰。 为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样欺负我? 这样的日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与其这样憋屈地活着,我还不如跟他们拼了、死了算了! 这一刻,我心中积蓄已久的委屈、愤怒达到了临界点,犹如被点燃油桶,瞬间炸裂! 咚! 我先用手肘给了大头狠狠一击,正中其腹部。 继而冲上前,对准王菊大孙子裆部,赏了他一记精准无误的断子绝孙脚。 “啊~~!!” “呜呜……” 两家伙,一个捂着肚子,一个捂着裆部,缩成一团,疼得鬼哭狼嚎。 剩下三人,见一向软弱的我活腻了,竟敢动手打人,立马嗷嗷叫着,朝我猛扑过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年,为了让我变得更加健康强壮, 谷爷爷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药浴、咒诀,还教我习武。 虽然吃了不少苦,可到六岁时,我在谷爷爷的严格教导以及长年累月锻炼下,学会了很多一招致胜的格斗技术。 更何况,当时彻底愤怒的我完全处于暴走状态,跟个武疯子一般,力气远比平时大了很多。 围殴我的几个家伙确实比我高大,可都是寻常孩子,合伙欺负欺负弱者还凑合,哪见过这种阵势? 很快,那三个本想围殴我的孩子被我打得鼻青脸肿,连滚带爬。 这一刻,我彻底释放原本被压抑的自我,已经完全不讲武德! 第9章 不如发疯 一阵拳打脚踢后,我还不解恨, 见王菊大孙子摇摇晃摇地站直了身子,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在爆发出一声怪叫后,我一跃而起,跳到他背上,一口咬住他耳朵,狠命撕咬。 王菊大孙子立即发出杀猪般的哭嚎,大声向同伴们求救。 可另外几个小孩都被我此刻恐怖模样吓坏了,连滚带爬,全部落荒而逃。 王菊大孙子眼看求救无望,又无法将我甩下来,疼得要命,不得不哭着求饶: “孟平安,我错了,我错了! 好疼啊,求你放过我吧!” 我猛然一拍他后脑勺,学着大人的模样,大骂道: “王八犊子! 孟平安爷爷我也是你敢叫的?!” 说完,猛揪他那只被我咬伤的耳朵。 王菊大孙子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很没出息地改口: “我错了,孟哥!孟爷!孟祖宗! 别扯了,耳朵要断了,呜呜……” 王菊大孙子哭着认怂,我怒火平息了些,从他背上跳下来,对准他的肥屁股,狠狠一脚: “给老子滚! 下次再敢来老子面前晃,见一次,打一次!” 王菊大孙子捂着耳朵与屁股,哭着落荒而逃。 这一架,我是打痛快了,出了淤积多年的一口恶气。 不过,到了傍晚,王菊就纠集了这几个挨打孩子的父母,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堵在了我家门口。 “李玉!你给我滚出来! 看看你家那个丧门星、短命鬼干的好事? 敢把我孙子打成这样, 今天不让这小子当众给我们磕头认罪赔钱,你们全家就别想好过!” 长得比柴油桶还粗壮的王菊抖着满脸横肉,泼辣地叉着腰,拍着我家大门声嘶力竭地叫骂。 什么字眼难听,她就专捡那些骂。 其他几个孩子的家长也跟着叫嚷,让我赶紧滚出去,给他们磕头道歉。 那天,我爸去县城给我买药材去了,谷爷爷在自己家那边。 家里就只有我们娘俩。 这些人更觉得我们好欺负,气焰无比嚣张。 回家后,我已经跟我妈交代了打架的事。 她听说我被几个大小孩那般欺辱,心都快碎了。 这些年,她一直为当初自己没能识破李珊的真面目内疚不已,觉得是她害了我,郁郁寡欢。 如今,这种痛苦的感觉和我之前的愤怒一样,在外面那帮人的刺激下,达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偏偏这时候,王菊在外头不停骂我是“克谁死谁的丧门星”、“短命鬼”、“扫把星”。 等等类似字眼,如同锋利尖刀,不断往我妈心窝子上捅。 “啊!!” 随着一声怒吼,我妈体内积压多年的负面情绪,终于在王菊不懈努力的刺激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洪荒之力。 只见她疯了般红着眼睛,一把抄起扫地的长扫帚,猛然掀开门,尖叫着杀了出去。 我妈的外貌属于秀气的江南小媳妇那种,个子不高,平时说话也细声细气的,给人文静柔弱的感觉。 可此刻,她披头散发,脸色铁青,眼睛血红,咬牙切齿,犹如常山赵子龙附体,疯狂挥舞着长扫把,一路见谁打谁! 这样子,跟鬼神附体,暴走发癫差不多。 饶是泼辣如王菊,都被她这架势吓到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狠狠吃了她一扫把,当场扑街啃泥。 我妈还不解恨,抄着扫把继续往她身上猛抽,同时大骂: “死老太婆! 你把大粪当饭吃的吗?天天满嘴喷粪! 敢骂我儿子,信不信老娘把你摁粪坑里让你一次吃个够?! 谁是真正的丧门星、短命鬼,你他妈的心里没数吗? 你那好外孙才是丧门星、短命鬼! 你们全家都是丧门星、短命鬼!!” 那个傍晚,我妈差点把手里的扫把抡出了火星子, 横扫千军万马,一路追打着王菊等一票人,穿越大半个镇子, 轰动全镇,引来围观者无数。 当我爸提着大包小包从县城采购来的药材回到桃李镇时,前脚刚踏出车站,后脚目睹的就是我妈持扫帚行凶的激烈场景。 一开始,他还撮着牙花子感叹: “卧槽,这是哪来的武疯子?厉害,真他么厉害!” 边上一起看热闹的有认识我爸的,捅了捅他的胳膊,说: “孟河,这不就是你老婆吗?” “乱讲!”我爸心里暗骂这人眼瞎, “这怎么可能是我老婆? 我老婆她多温柔一个人,她…… 咦?卧槽!! 老婆?! 怎么回事? 老婆,等等我啊!” …… 经过这件事后,我和我妈两人一战成名。 多年后,人们说起桃李镇的特产,还有不少人会念以下几句顺口溜: 桃李小镇,桃李镇小, 三面环山,一面朝海, 盛产桃李,还有海鲜。 镇东孟家,特产疯子, 一大一小,天下无敌。 好吧,就是从那天开始,我终于明白了人生第一个道理。 那就是,面对欺辱你的人, 任何卑微、讨好都是没有用的。 这么做,只会让对方更加觉得你软弱可欺。 还不如彻底发疯,效果更好。 当然,发疯的前提是,你得有这个资本和实力。 不然就成了提前送人头。 领悟了这个终极奥义后,我彻底放飞自我了。 从那时候起,谁敢再对骂我灾星、倒霉鬼,欺负我,我和我妈就当场疯给他们看。 几次下来,效果很好。 虽然周围人还是排挤我,不跟我玩, 但至少没人敢再当面对我说什么难听话,更不敢再动手欺负我。 正所谓,实践出真理。 至此,我彻底明白,如果不想受人欺负,唯有自己变强。 以前,谷爷爷让我每天泡药浴,背晦涩难懂的咒诀,练习拳脚功夫,我还不大愿意,老是想偷懒。 可打那时候起,我一改以往的懈怠,变得积极主动。 我想尽快变得健康强壮,更要顺利度过九岁的死劫,好好活下去。 不再让爸妈、谷爷爷再为我操心劳累,为我伤心难过。 要狠狠打破王菊散播的我是丧门星的谣言。 绝不让李珊一家称心如意! 带着这样的决心,在谷爷爷的陪同下,我几年如一日地泡药浴、背咒诀、习武强身。 有时候,谷爷爷让我照着他给我的黄纸线书,抄背上面他指定的镇邪咒诀, 我干脆把整本书的咒诀都背了个滚瓜烂熟。 说来也奇怪,刚开始背咒诀时,我觉得这东西复杂难记还拗口。 可看的多背的多了,这些文字符咒在我眼里竟渐渐变得简单起来。 到后来,绝大部分咒诀我看一遍就能记住。 那些繁复的符,我对着描摹一遍,就能顺利画出第二遍。 第10章 仇人相见 谷爷爷发现这一点后,很是惊奇。 他说这些符咒都是他师父传给他的。 他的师父本是道家的门外弟子。 老人家将毕生所学的道家法术融合其他门路术法,自创门派“玉灵门”。 他跟着师父勤勤恳恳,耗费数十年,才把师父传授的一切融会贯通。 我虽然只会背咒描符,还没开悟领会炁场, 可这么小年纪,这么短时间,就能将这些复杂文字符图,牢记于心, 谷爷爷说,绝对是天赋异禀了! 从那天起,他开始教我一些简单术法。 毕竟,离我九岁死劫越来越近。 学点这方面的东西,关键时刻,说不定能用来保命。 时光飞逝。 很快,我八岁了,已经在镇上小学读书。 这时的我,身体强健了很多。 从原来的医院固定客户,变成了一年到头连感冒都很少。 在多年背诵镇邪咒诀加持下,我遭遇意外事故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就连鬼眼也闭合了,不会轻易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再加上长期练武,我比同龄孩子足足高一个头,身形看上去也更健壮。 周围原先那些把我视作不祥之人的家伙,渐渐发现, 长大后的我,似乎与正常孩子没什么区别啊? 不仅没区别,学习还非常好。 当在我在学校连续考了几次班级第一后,这些人就集体患上了失忆症,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全然忘了我是个灾星的谣言,开始羡慕嫉妒我爸妈,养了这么个好儿子。 就这样,我摇身一变,竟成了同一拨人眼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爸妈高兴得合不拢嘴。 要不是谷爷爷提醒,还有个九岁生死劫在不久的将来等着我, 他们都要以为当初的命格被换,不过是虚惊一场。 有人高兴,那自然就有人不高兴。 就在我距离九岁生日只剩三个月时,某天放学,在半路上听到有人冷冷地喊我名字: “孟平安!” 我回头一看,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带着个男孩,站在路边盯着我。 眼神冰冷怨毒,犹如草丛里的毒蛇! 女人留着一头波浪卷,戴着珍珠项链, 身上的绿色大衣看上价值不菲, 浑身散发着与小镇格格不入的时髦与富贵。 她的五官仔细看的话,与我妈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在精致妆容修饰下,更加艳丽些。 她身边站着的那个男孩,年纪与我相仿,个子比我矮半个头。 不似我们这些整天在外边乱跑,晒得黑乎乎的乡镇小孩, 他的皮肤很白,睫毛长长的,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 身上的衣服也很考究, 暗红格子衬衫搭配深蓝色大衣,脚上的黑皮鞋干净铮亮。 而当时的我,刚从学校踢完球回家,一身臭汗, 土得掉渣的蓝白运动款校服外套半搭在肩膀上,一双运动鞋上全是泥。 跟对面的精致男孩相比,我简直就是新鲜滚烫刚出土的泥腿子! “孟平安,”卷发女人又叫了我一声,满脸的鄙夷与嫌弃, “李玉怎么把你养成这个样子?就跟乡下野猴子似的!” 一开始,我没认出她是谁,但此刻终于反应过来。 从小到现在,我没见过李珊几次。 至于她的儿子赵明镜,那个偷走我命格的小子,更是一次都没见过。 不过,我妈经常给我看李珊的照片,要我记住她的长相,让我以后看到她小心点。 用谷爷爷的话说,我好好活着,就是这女人心头最锋利的一根尖刺! 此刻,李珊嘴里说着贬损我的话, 可不知为何,我竟从她的神情语气中读出了一丝浓浓的嫉妒意味。 问题是,我根本想不通她到底在嫉妒什么。 可能还是气愤我为什么还没替她儿子去死,所以心理不平衡吧? 直到数年后,在经历过一系列事件后,我才明白,这女人当时的确是在嫉妒。 嫉妒我身上拥有她儿子永远都无法拥有的某种特质。 谷爷爷曾说过,我侥幸活了下来,没让赵明镜夺走全部气运。 这么一来,姓赵的小子就没法完全抢占我的好命格,肯定会出现某种缺憾。 可初次见面,我把这小子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都没发现他有什么称得上缺憾的地方。 他有着很不错的五官,在同龄人中显得颇为高挑的个子,不胖不瘦的身形。 除了面无表情,给人阴冷疏离感,挑不出任何错处。 至于臭脸这毛病,大概是遗传他妈,总自以为高人一等,瞧不上咱们这些乡镇土包子。 据说,这小子在县城最好的小学读书。 成绩非常优异不说,体育也很厉害,在全市小学生运动会里拿过金牌。 去年还被评为全市优秀小学生。 李珊一家万分以这个儿子为荣。 王菊在镇上到处跟人吹嘘这个外孙有多优秀。 我对着赵明镜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以下结论: 所以,这小子唯一的缺憾,可能就是跟他妈一样,五行缺德了。 毕竟,那可是他家的“优良”传统,不是么? “喂,你骂谁乡下野猴子? 你和你儿子还是臭不要脸的贼骨头呢!” 此时的我,早就不复幼儿时的卑怯,面对李珊的嘲讽,马上开口回敬。 李珊让自己儿子换走我的命格,可不是贼骨头么? “臭小子,你骂谁?!” “谁接话,我就骂谁,多此一问!” “你、你!”李珊第一次近距离和我打交道,没想到我嘴巴这么厉害,丝毫没有心理准备,气得不得了。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眼里泛着渗人寒光,冷笑道: “你就尽情耍嘴皮子吧,毕竟没多久好嘚瑟了。 实话告诉你,你这个短命鬼活不了多久了。 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她拉起始终一言不发的赵明镜,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男人。 这时候,我才发现,不知何时站了个五十不到的男人。 那人穿着灰色衣袍,头发往后倒梳,长须飘逸,颇有道骨仙风之姿。 只是目光幽深,神情阴冷,浑身透着一股邪气,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第11章 哪都不能去 李珊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男人面前,一改刚才的高傲姿态,满脸讨好,指了指我,低声与其说话。 为了防止被我听到,她还特意用手挡在嘴部。 这些年,我跟着谷爷爷练武诵咒,远比一般人听力要好。 知道他们现在说的话的肯定与我有关,我假装整理衣服,实则竖起耳朵,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落。 李珊恨恨地对那个男人道: “小舅,您也看到了,这小畜生嚣张得很! 您不是说他这些年肯定多病多灾,倒霉至极吗? 我怎么看他比牛犊还健壮? 亏我妈几次提醒我,说这小子现在怎么好得不得了,我还不大相信。 现在才眼见为实啊!” 我就说,李珊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是听王菊说我变得越来越好,特意跑过来一探究竟。 而那个男的,就是她那个会邪术的小舅王鹤天。 王鹤天瞥了我一眼,皱眉道: “是我失算了。 没想到这小子原本的命格如此强悍。 在我的魔通乾坤换命术已成之下,还能硬闯出一线生机。 无论是八年前有人出手帮忙,让他得以苟延残喘, 还是如今的逆风翻盘,都是留在他身上的那道气运的造化。 这小子,不愧是百年难遇的大福之命!” 李珊盯着我,眼神贪婪而急切: “小舅,那您尽快想法把这小畜生身上的气运全都夺过来,给我家明镜啊。 明镜以后有大出息了,肯定会好好报答您。 不如、不如,趁这小畜生只有一个人,您现在就料理了他!” 李珊的话让我悚然一惊。 这女人百闻不如一见,还真不是一般的歹毒。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怂恿姓王的,对我下毒手! 我急忙扭头打算跑路,免得真遭了他们毒手,就听王鹤天低声斥责道: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你都当耳旁风? 错过了让这小子胎死腹中的机会, 就只有等到他九岁生日,也就是明镜原本的死劫时,让他代替明净去死。 如此,才能完成命格的全盘转换,把他身上最后那丝气运抢过来。 你要是沉不住气,现在就去动他, 坏了事,害了你儿子,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王鹤天劈头盖脸一通训,李珊只能讪讪说自己知道了,一切都听他的,不敢乱来。 我暗松了一口气。 至少眼下,小命暂时保住了。 谷爷爷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八年多来,李珊无时无刻不想要我的命,成全她儿子。 要不是王鹤天再三告诫,没选对时机,干了也白干,只怕她早就对我下手了。 我不禁更加好奇,再次盯着赵明镜猛瞧。 这小子身上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缺憾,才会让他妈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 换做其他人,被我像看什么稀缺货似的不停地上下打量,一般人早恼了。 赵明镜却始终面无表情,一双跟女孩子般漂亮的眼睛,波澜不惊。 这小子倒是挺沉得住气! 因为特殊经历,我远比寻常八岁小孩来得成熟。 然而,这赵明镜似乎比我更加少年老成。 赵明镜没反应,他妈却沉不住气了,狠狠瞪了我一眼,骂道: “死短命鬼,看什么看!” 骂完,她一把拉起她儿子,陪着王鹤天,坐上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小轿车,扬长而去。 那时候,私家车还是稀罕物。 真是不公平。 李珊一家坏事做绝,可听说这几年,她老公赵大强生意越做越大,发展了好几家公司。 不仅有气派的私家车,还在市里买了房子,很快就要搬过去。 王菊得意得不得了,走路都是鼻孔朝天,逢人便吹嘘吹嘘她女儿、女婿多厉害,都快吹上天了。 谷爷爷说,李珊家之所以越来越好,还是得益于赵明镜身上那些原本属于我的气运,可以兴旺家人。 李珊他们一走,我赶紧跑回家,把遇到她的事,告诉我爸妈。 我妈大惊,一把抱住我,生怕我现在就会消失一般。 我爸也坐立不安。 这几年的风平浪静,让他们心生一丝侥幸。 期盼着所谓的九岁命劫,随着我一年比一年健壮,不攻自退。 如今,李珊带着王鹤天出现,一下子就撕碎了他们的美好幻想。 就算老天爷真的大发慈悲,愿意放我一马,不会在九岁时给我降大灾, 还有王鹤天等在那,确保我会替赵明镜去死。 我爸妈马上推出自行车,载着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谷爷爷家。 时值傍晚。 谷爷爷准备好今晚要用的药材,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栽的那棵香樟树下休息,等我们过去。 这些年,我爸妈每天都是买了食材,带我到谷爷爷家,做好饭菜,一家人围在一起吃过晚饭。 然后,谷爷爷带我泡药浴,背咒诀。 直到深夜,我爸妈才回家睡觉。 我则睡在谷爷爷家,第二天早起跟他练武。 雷打不动,都成了习惯。 说来也奇怪,最近三年,谷爷爷对熬制药浴的水,要求越来越严格。 必须要用他家院子里的那口井里的水,其它一概不行。 记得有一次,谷爷爷身体不舒服,让我爸代为熬药。 我爸偷懒,用了自来水,马上就被谷爷爷发现了,还挨了骂,只能把药材全部倒掉,用井水重新熬。 我好奇地问谷爷爷,为什么非得用这口井的井水熬药。 谷爷爷每次都讳莫如深,只说这是为我好,以后我就会明白的。 经过多年努力,我越来越健壮, 可谷爷爷却一年比一年衰老,满脸沟壑,头发苍白。 这两年还有了气喘的病症,尤其到了冬天,严重时会喘不上气来。 还有他那条伤腿,三天两头还会发作,每次都疼得死去活来。 实际上,谷爷爷才六十五岁,看着却像七十都不止。 我爸妈看着难过,不止一次想陪他到省城大医院去看看,每次都被他拒绝。 他说自己这是伤了筋脉,寻常医院根本看不好,不必费那个劲。 我爸妈劝不动他,只能作罢,尽可能多承担点他的日常起居。 我们都知道,谷爷爷不是普通人。 可他究竟是何来历,以前是做什么的,我们再怎么好奇,他都只是简单地一笔带过,不愿详谈。 此刻,见我们三人匆匆跑进院子,谷爷爷见我们神色不对,连忙起身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遇到李珊等人的事说给他听。 本以为谷爷爷会和我们一样吃惊,却见他面不改色,完全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语气: “离平安九岁生日只剩三个月,他们不出现,那才叫奇怪。” “谷叔,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最近别让平安上学了。 反正再一个多月,学校就要放假了。”我妈提议。 虽然我爸妈也曾憧憬过我能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考上好大学。 但此时此刻,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我能平安活着,长大成人,比什么都重要。 谷爷爷点点头: “我也正有此意。 接下来这几个月,就让平安住在我这里,哪都不要去,这样更安全。” 我爸妈连连点头。 我心里却“咯噔”一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真的哪都不能去?稍微出去一会都不行?” 我妈以为我贪玩,在谷爷爷家里待不住,想溜出去玩,马上板起脸道: “这还用问?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你哪怕闲的长蘑菇了,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哪都不准去! 学校那边,我会找理由请假,你不用担心。” 我妈误会了。 我并非贪玩或者怕耽误学习,才想找机会出去。 真的是有别的很重要的原因…… 第12章 同桌 一听接下来三个月,必须老老实实待在谷爷爷家里,寸步不离,我心里无比郁闷。 并非我真的贪玩,想溜出去玩,而是这样一来,我就无法履行和林丹的约定了。 林丹是我在学校里的同桌,是个梳着两条麻花辫子的文静女孩。 近一年来,随着我是灾星的谣言不攻自破。 如今的我不再是孤独一人,有了很多朋友。 不过一年级刚入学那会儿,谣言还没完全消散。 班级不少学生都是桃李镇本地人,知道我的情况,纷纷与我保持距离。 本来,老师给我安排的同桌是另外一个女生。 结果,那女生又哭又闹,当着全班同学面,说我是扫把星,死活不愿意和我坐一桌。 老师批评她,不该相信封建迷信,都无济于事。 由于这个女生起了带头作用,接下来老师又接连安排三个女生与我一起坐,都被她们以相同的方式拒绝了。 老师头都大了。 不过,最终,我还是有了同桌,那就是林丹。 她之所以会成为我的同桌,原因很简单。 因为她和我一样,在这个班级里,都属于被嫌弃的那种人。 桃李镇是个小地方,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马上就能传遍整个镇子。 我的情况就是如此,林丹的也是。 我遭人排挤是被视作灾星,林丹不受欢迎,是因为她的身世。 林丹母亲在她三岁时,就生病死了。 六岁时,她父亲也死了,可死得极度不光彩。 那段时间,附近乡镇接连发生五起年轻女子在偏僻地方独行时被侵犯的恶性事件。 还有两个女子在事后被勒死在案发现场。 事情重大,掀起轩然大波。 公安全力以赴,在最后一起案件发生半个月后,抓到了嫌疑人。 正是林丹的父亲。 证据确凿,林丹父亲进去后很快就交代了犯罪事实,并在次年秋天吃了枪子。 林丹失去双亲,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 那两个死亡女子的家属,还去林丹奶奶家里闹过,要求赔偿。 后来,他们看这户人家家徒四壁,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实在困难,只能悻悻作罢。 因为父亲做的那些恶,林丹和奶奶在镇上饱受白眼。 周围孩子都不叫林丹名字,叫她“杀人犯、臭流氓的女儿”,三天两头欺负她,根本没什么人愿意和她玩。 小学开学时,就算没人愿意跟我一起玩, 但好歹,我已经靠发疯和拳头,“说服”了大部分人,不敢再明着欺负我。 林丹却依然如同一只受过严重惊吓与伤害的鹌鹑,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她越是如此,越有人喜欢捏软柿子,逮着机会就欺负她。 对于林丹来说,非常不幸的是, 我们班上有个叫钱多多的男生,正是林丹父亲害死的女子之一的表弟。 开学第一天,放学路上,他就纠集了一帮熟悉的小孩,追在她身后扔石头,最后把她推倒在路边的泥坑里。 看着磕破了口子还沾了大量脏泥水的新衣服,林丹伤心地哭了。 她家里经济困难,奶奶省吃俭用,靠捡垃圾、卖废品,才勉强凑齐钱,扯了布料,动手给她做了套新衣服,穿着入学,希望能让她体面点。 在此之前很长时间,她身上穿的都是旧衣服拼接改造的,经常被周围孩子笑话。 可是新衣服穿了还不到一天,就磕破了。 林丹心疼得眼泪吧嗒吧嗒直掉,不敢回家,怕奶奶看到了伤心。 见她哭,钱多多等人笑得非常开心,大骂着“打死你个杀人犯的女儿”,拼命往她身上丢石头和泥巴。 这时候,我刚好路过,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上前一脚一个,把钱多多和他的同伙踹进泥坑里,全部滚成了狼狈不堪的泥猴。 林丹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我。 那表情,我至今难忘: 卑怯,惊讶,感激,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她没有信心,不敢确定,我真的是来帮她的,还是本身就和钱多多有仇,才找他麻烦。 直到我连问了她好几遍“没事吧”,她才终于敢相信,我真的是来帮她的。 “没事,我,谢谢……” 应该是太久没有遇到有人愿意向她释放善意,她笨嘴笨舌,语无伦次地向我道谢。 随即她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小心翼翼地道: “你、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我叫林丹,我爸他就是、就是……” 她竟主动提醒我,她父亲的事。 一开始,我还不大理解,但仔细一想就明白过来了。 她怕我不知道她是所谓的杀人犯的女儿,才出手帮她。 一旦知道了,就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所以,她赶紧先自爆身份,免得我主动发现她是何人后,觉得自己帮错了人,恼羞成怒,迁怒于她。 这是被欺负到了各种地步,才会形成如此卑微怯懦的反应。 我之前再被排挤欺负,也没沦落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可见,林丹身上承受的痛苦与委屈,远比我遭受的,要厉害得多。 那一瞬,我对她同情满满,脸上却是满不在乎地一笑,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谁,但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他做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对了,第一天开学,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我就是桃李镇某些缺德家伙嘴里大名鼎鼎的丧门星,孟平安。 咱俩半斤八两!” 闻言,林丹愣了片刻,终于“噗嗤”一声笑了,表笑还边擦着眼泪,抹得脸上都是泥。 这时,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正好路过。 她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在课堂上很严厉,私底下却是个公正、明是非的好老师。 一看老师来了,钱多多等人立即作鸟兽散。 班主任家离学校不远,她将林丹带回家,帮她清洗干净,换上她女儿的衣服。 再把她的衣服洗好,用熨斗烫干,一针一线把上面的豁口补好。 耐心做完这些,班主任才把林丹送回家。 第二天,班主任正式替我们安排座位。 我和林丹是班上唯二不受欢迎的人。 就这样,我们俩成了同桌,一起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第13章 结伴而行 入学后,我人品大爆发,连续考了几回年级第一,还在学校间的竞赛中,拿了金奖,受到校长的多次公开表扬。 二年级下半学期时,我已经成了班长,左邻右舍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从丧门星摇身一变,成了文曲星下凡。 曾经排挤我的学生,渐渐向我靠拢。 包括因为林丹的事,恼恨了我不少时日的钱多多,竟然也成了我最忠实的簇拥者。 原因很简单。 钱多多是如假包换的学渣,看到作业一个头两个大。 当他发现,抄我的作业可以让他蒙混过关后, 于是毫无原则地一改之前对我的态度,整天“班长长、班长短”地跟在我屁股后面,拍马屁。 因为有我“罩着”,林丹在学校里即使没别的朋友,但至少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到处遭人欺负。 她肉眼可见地变得开心了不少,不再像最初那般,犹如惊弓之鸟,有时候脸上甚至会出现难得的笑容。 为了感谢我的照顾,她偶尔会在我的课桌抽屉里,偷偷塞个煮鸡蛋或者一只桔子之类的吃食。 当我无意间从课桌里摸到这样吃食,看向她时, 她每次都会羞涩一笑,然后低下头,轻声让我在课间吃了,还说可好吃了。 我爸妈都是有正式工作的人,谷爷爷貌似也不缺钱。 从小到大,我吃穿不愁。 这些吃食对我而言,很寻常,也就没太当回事。 直到后来,无意间了解到她家庭情况,才知道, 她只有在逢年过节以及生日那天,才能吃上个煮鸡蛋。 桔子之类的水果更是可遇不可求。 可她把这些对她而言极为难得的珍贵食物,都塞给了我。 我们俩关系好,学校里某些嘴贱的家伙,就开始散播谣言,说她是我未来的老婆。 当然,这些谣言没多久就散了。 因为,我每遇到一个传播谣言的家伙, 但凡男的,就通过以(物)理(打击)服人,让对方“心服口服”。 如果是女的,就通过发癫,让其退避三舍。 我家和林丹家在同一个方向。 自从她在放学路上被钱多多等人攻击后,班主任就交给我个任务,那就是放学后,让我与她一起结伴而行。 林丹一开始在我面前还沉默寡言,不敢说话。 后来慢慢熟悉了,她才惴惴不安地告诉我, 从奶奶家到学校,中间有一段农田,种满了玉米,平时人烟稀少,让她十分害怕。 她父亲的受害人中,有一个就是死在玉米地里。 虽然此玉米地,非彼玉米地。 可看到那茂密的玉米林子,她就会联想到那幕惨剧,情绪低落,害怕不已。 “平安,我害怕。 有几次经过那片玉米地,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是真的,不是我胡思乱想的,是真的看到过。 那天天快黑了,我一回头,就看到一双发着光的眼睛躲在玉米杆子后,像野兽一样闪闪发光,非常非常可怕! 你说,会不会是我爸害死的女人冤魂,来找我索命?” 林丹不止一次跟我描述对那片玉米地的畏惧,说到害怕处,浑身瑟瑟发抖。 她说,她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了找个好工作,要赚很多很多钱, 不仅要孝敬奶奶,给她养老送终, 还要设法赔偿那些受害人家属,这辈子都要竭尽全力替她爸爸赎罪。 虽然,钱财不能让受害者起死回生,也无法减轻他们人的伤痛, 可这是她想到的自己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彼时,在谷爷爷的教导下,我已经掌握了开闭鬼眼的能力。 平时,我的鬼眼都是闭合的,但只要念相应咒诀,就能开启。 林丹反复提到放学途中的玉米地里有鬼,我还特意去查看了一下。 那地方确实如林丹所言,行人稀少。 狭窄的小路两边是一大片青纱帐般的玉米林,密不透风。 最近的住户在农田尽头,大约五六百米远的地方。 风一吹,绿涛起伏,沙沙作响,确实冷森森的。 不过。我站在玉米地前念咒开启鬼眼,来回看了好几遍, 既没看到半个鬼影子,也没察觉到任何阴秽之气。 我由此做出结论,玉米地闹鬼,纯属无稽之谈。 所谓的躲在玉米杆子后头窥探她的可怕眼睛,应该还是林丹的心理作用。 当时,我对自己的判断很有自信,还劝说林丹不用太在意这个地方。 殊不知,在不久的未来,我会为自己当初的草率,后悔莫及。 为了让林丹不再害怕,我做出一个决定。 原来我和她结伴放学,一起过了镇医院,就在岔路口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后来,我改为陪她一起走过岔路口,一直走到那片玉米地前。 然后,我就会站在路边一块突起的土坡上,目送她走过这段路。 一直等她走完这片玉米地尽头,到达有人居住的路段,她会回过头,笑着向我摆手告别。 我也会向她招手示意,然后才转身回家。 一天又一天,只要上学,每天都是如此。 林丹告诉我,自从有我陪伴,她再也没有在玉米地里看到过那双鬼眼,再也不会害怕得晚上做恶梦了。 说这话时,她一向如受惊的兔子般惶惑不安的眼睛终于有了笑意与希望。 可是现在,我骤然不能去学校了,只能待在谷爷爷家不准出去。 没有我这个同桌“罩着”,林丹在学校里会不会重新被人欺负? 她独自路过那片玉米地时,会不会害怕,再次做恶梦? 这些都让我担心不已。 可同时,我也明白,九岁死劫不是闹着玩的。 尤其是亲自目睹过李珊的恶毒后,更加明白关键时刻,我必须乖乖听从谷爷爷的安排。 否则稍有不慎,等待我的将是万劫不复之地。 于是,从那天起,我就老老实实地“家里蹲”,半步都不敢离开谷爷爷家。 时间过得挺快。 转眼两个月就过去了。 在此期间,李珊和王鹤天再没出现过。 我周围也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样。 可是谷爷爷说,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用不了多久,我人生中最严峻的那场风暴就会猛烈降临。 在这段时间里,谷爷爷还是每天雷打不动地让我泡药浴,背咒诀,练武。 看似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可我还是渐渐地察觉到些异样。 “谷爷爷,这药汤的气味,怎么和以前不太一样?” 这天晚上,再次泡药浴时,我捂着鼻子,忍不住问道。 以前,谷爷爷熬制的药汤也不大不好闻,可总归还是各种药材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来的气味。 可最近,这黑乎乎、黏糊糊的汤汁里,除了原来相似的药材气息,明显混入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刺鼻气息。 远古,苍凉,腐败,冰冷…… 各种怪异感觉混杂在这股气息中,一言难尽。 第14章 出事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我老老实实待在谷爷爷家里。 经过这段时间药浴,我总觉得身体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 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动静在体内蛰伏,时不时横冲直撞。 我问谷爷爷,这是什么原因? 他告诉我,他在药浴中另外添加了几味药材,有助于固魂健体。 我感受到的异样应该就是那些药材所致。 谷爷爷都这么说了,我就没有多想。 不久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他确实没有骗我。 只不过没有向我袒露的,就是他究竟给我多加了哪种药材。 距离我九岁生日越来越近,转眼就只剩下七天了。 这期间,李珊和王鹤天依然毫无动静,除了之前露了一面,就好像彻底消失了一般。 可他们越是如此,越让人心里没底。 谷爷爷倒是波澜不惊。 我爸妈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无时无刻都在焦虑。 我也是如此。 毕竟,事关生死,不是闹着玩的。 我能否如同出生时那个雨夜,再次侥幸逃脱, 还是代替赵明镜,奔赴黄泉,从此成为阴曹地府的一缕冤魂, 一切都不得而知。 就在我倒数着那几天日子,度日如年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噩耗从天而降,给了我人生中第一个重大打击! 我长时间没去学校,班主任担心我功课会落下,就定期安排同学给我送课堂笔记和作业。 谷爷爷家位于镇子边缘的山脚下,比较偏僻。 正好,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家离谷爷爷家不算太远,同在同一个方位。 于是,他就承担起了给我送笔记和作业的任务。 我在谷爷爷家闷得快发霉了。 每次见学习委员,就如同久旱逢甘霖,准得拉着他聊上老半天,通过他了解学校和同学们的近况。 这天傍晚,是学习委员固定的每周一次给我送作业的日子。 我眼巴巴地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他出现。 “老杨,你终于来了,可等死我了!” 学习委员姓杨,因为有点老学究的气质,班级里的很多学生都开玩笑叫他“老杨”。 老杨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学习资料,递给我,双眉紧锁,五官往下耷拉,看上去心事重重。 “你怎么,考试考砸了?还是挨老师批了?”我接过资料,开玩笑逗他。 老杨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道: “咱们班里出事了,就昨晚,你、你听说了吗?” “没有,”我愣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老杨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欲言又止。 “你倒是快说啊,卖什么关子!”我不耐烦地催促。 老杨的神情举止,让我莫名有些烦躁,心里隐隐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不祥之感。 老杨不安地推了推眼镜,先给我打预防针: “那我说了,你可别急啊。 你那暴脾气,谁见了都害怕。 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很好, 好,好,我不啰嗦了……” 老杨见我快要翻脸,终于不敢再拖延,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说道: “昨天傍晚,林丹出事了!” “什么?”我浑身一凛,一把抓住老杨的胳膊,大声喊道, “她出什么事了?说清楚点!” “啊,好疼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当场暴走。 快、快放开我,疼死了!”老杨哭丧着脸,喊道。 我这才意识到,情绪激动下,自己下手太重,都快给老杨胳膊掐出乌青了,于是连忙松手。 老杨后退几步,与我拉开安全距离,这才开始讲述发生究竟发生了何事。 林丹的遭遇,老杨也是听多方人员议论说起,拼凑在一起。 据说这事已经传遍大半个镇子,只不过我一直待在谷爷爷家里,寸步不离,没有与外界接触,就不得而知。 昨天傍晚,下雨时分,天下起了蒙蒙细雨。 天色暗得比平时早,才五点出头,就已经一片昏暗。 林丹恰逢做值日,离开学校比平时晚。 她独自一人踏上那片密密麻麻的玉米地前的小路。 当时周围根本不见人影,安静得犹如墓地。 唯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如幽灵般如影随形。 远方人家的橘黄色灯光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林丹害怕不已,想加快脚步,奔向前方的光亮之处。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什么声音隐藏在雨声中,在其身后不断响起。 是脚步声! 还有玉米杆子不断遭到碰撞发出的声响! 她悚然一惊,慌忙回头, 正好与那双躲藏在玉米杆子缝隙间的眼睛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发光,似野兽,更似鬼魅。 “啊!”林丹吓得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就在这时,一双强壮有力的胳膊从玉米林里伸出来,猛然勒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嘴,硬生生将她拖进了密不透风的青纱帐里,先捅了她一刀,然后用绳子勒住了她脖子……” 说到这里,老杨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不幸中的万幸,那人用力勒紧绳子时,有人突然出路过,听到玉米地里动静不太对头,就大喊起来,最后把那家伙给吓跑了。 要不然、要不然她那会儿就没命了! 不过,坏人还是跑了,现在公安正到处找呢。” 昨晚,林丹遭遇的并非她之前以为的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 根据林丹自己以及救了她的路人描述,公安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 正是林丹父亲害死的两个受害女子之一的弟弟,名叫孙家伟。 孙家伟的姐姐,就是之前林丹提到过,被她爸爸勒死在玉米地里的受害人。 孙家伟母亲去世得早,父亲长年在外做工,很少顾家。 他是由姐姐照顾着长大。 姐弟俩感情深厚。 姐姐的无辜惨死,几乎将他击垮。 单是林丹父亲的死,还无法彻底消除孙家伟的愤怒与仇恨。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对林丹下手,如法炮制林丹父亲对其姐姐做过的一切。 听完老杨讲述,我如遭雷击。 以前,林丹跟我描述那双让她害怕的隐藏在玉米林子里的鬼魅眼睛时, 我还以为那是她深受她父亲之事的影响,想象出来的。 因为,我特意开启鬼眼,去玉米地里看过,没发现任何阴秽之气。 现在再回想,才意识到自己真是蠢透了—— 长久以来,盯着林丹的绝非什么索命冤魂,而是活生生的人,孙家伟! 正当我深受打击,浑浑噩噩时, 老杨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知不知道凑巧路过,救了林丹一命的是哪个吧? 不,你肯定想象不到。 那个人竟然和我们一样,也是个小学生,好像叫什么镜子,啊,不对,是明镜。 哦,对了,赵明镜,就是这个名。 听说他不是咱们镇上的人,是从市里来的,来镇上看望外婆,结果就遇上了林丹的事。 这家伙真是太勇敢了! 听说当时就他一个人经过玉米地。 换做是我,可不敢大喊大叫,把孙家伟吓跑。 万一姓孙的杀红了眼,一起给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第15章 犯浑 我被这惊天噩耗彻底击懵,脑子里一团乱麻,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老杨突然提到“赵明镜”这个名字,我才有了反应: “赵明镜?怎么是他?!” 市里来的,外婆在我们镇上,老杨描述的情况都与李珊儿子儿子相符, 所以这个赵明镜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李珊儿子,那个阴沉沉、没表情的小白脸! “你认识赵明镜?”看我如此反应,老杨不由得好奇地问。 “认识,怎么不认识?”我咬牙切齿道。 就是拜这小鳖孙所赐,我才不得不留在谷爷爷家里,寸步难行, 才无法送林丹走过那段潜伏着危险的玉米地。 结果,林丹出事, 赵明镜这小子竟摇身一变,成了救下她性命的英雄。 简直就是讽刺又诡异! 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愧疚、憋屈,眼眶发热,表情狰狞。 老杨吓得摆着手,又后退一大步: “孟平安,你别这副要生吃人的样子,好可怕!” 我抹了抹眼睛,沙哑着声音问: “林丹现在怎么样了?” 老杨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如实回答: “不是很好。 听说,赵明镜叫来附近居民,林玉米地查看时, 见她躺在地上,身下都是血。 一开始人还是清醒的,到医院后昏迷了,现在还在抢救,到底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 我原本就揪紧的心,此刻更是尖针猛扎般剧痛无比。 那个在夕阳余晖下向我挥手的小小身影,浮现在我眼前。 继而,与我想象中躺在医院中、奄奄一息的她重叠在一起。 我脑袋一热,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拔腿就往院子外冲。 “平安,站住!” 正当我的一只脚即将踏出院子大门的那一刻,一道苍凉的声音骤然响起。 是谷爷爷! 他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出现在屋檐下,显然已经听到了我和老杨的对话,看向我的目光罕见地严厉。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那啥,没别的事,我、我就先走了。我妈还等着我吃饭呢!” 老杨看我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本来就害怕。 现在又多了个声色俱厉的谷爷爷,更是搞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平安,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 在你过完九岁生日前,绝不能踏出这地方半步!” 谷爷爷见我僵在院门口,并没有返回来的意思,不由得提高声调,语气也变得愈加凌厉。 多年来,他老人家一直拿我当亲孙子疼爱,平时鲜少有对我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 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形势所逼。 我本该理解他的苦心, 然而那时,我整个人正处于情绪最激动的巅峰,疯劲一上来,就跟入了魔一般,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林丹出事了!她快死了! 本来我要是能每天看着她走完玉米地,她就不会出事。 我必须去看看她,跟她说声对不起!!” 我抹着泪水,发泄般朝谷爷爷大吼。 “你出去,离开这地方,那我们多年来的努力很可能就前功尽弃了!”谷爷爷怒道。 这段时间,我已经知晓了他坚持让我待在此地的原因。 原来,为了应对我终将到来的死劫, 多年以来,除了药浴、咒诀、练武,谷爷爷还耗费漫长时间及巨大心血, 在他家地界里布下一座复杂的法阵。 一旦法阵启动,就能抵御各种侵害,护我平安。 我若是主动离开,就会失去法阵的保护。 我心里岂能不知谷爷爷是为我好? 可疯魔劲已经彻底烧昏了我的头脑,觉得自己这样子像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什么意思? 连自己的朋友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她出事,连去医院看她一眼都做不到。 “要是必须得这么窝囊,才能活下来,还不如给我个痛快,直接死了算了!” 三个月闭门不出积累的烦躁,骤然听说林丹出事的巨大内疚,让我犯浑,朝着谷爷爷大喊,说出了让我后悔内疚一辈子的话, “我才不会像你,同伴死了,不去找凶手报仇,就一直躲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其实,喊完这些话的当时,我就已经后悔了。 这些年,我经常会看到谷爷爷一人躲在角落,情绪低落,有时还会抹眼泪。 每次逢年过节,他还会在后院摆上一桌酒菜,独自一人默默地对着桌上摆放的五只酒杯,喝个酩酊大醉。 我爸妈不敢细问,但我总忍不住好奇,上前安慰他。 看着年幼的我努力抬起小手,给他擦眼泪,他不禁心软,有一次趁着酒劲,向我透露了那段让他一蹶不振的往事。 “平安,来,爷爷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分别是庄和风、孔贤、冬凯…… 他们都是爷爷过命的好兄弟,可是……” 他抹着眼泪,逐一向我讲述着他那几个手下的模样、性格、籍贯及生平, 一直讲到他们如何在一次行动中因为他的失误而丧生。 我这才知道,原来谷爷爷并非普通风水先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不过,我若是再追问他的真正身份,谷爷爷就会警醒过来,含糊其辞,不愿细说。 行动失误、导致手下惨死,这是谷爷爷心中最大的痛。 此刻,昏了头的我竟拿此事来激他。 我后悔莫及,正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还没来得及抬手,有人抢先一步,替我完成了心愿。 我妈,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狠狠一巴掌,就把我打得如同陀螺,滴溜打转。 “混账东西! 敢对谷爷爷说这样的话,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谷爷爷这些年的内疚自责,我们一家都看在眼里。 我妈很清楚,我说的话不亚于往他心窝里捅刀子,而且还是带倒刺的那种。 她真是气急了,一巴掌还不解恨,随手抄起边上放着的长扫把,劈头盖脸,朝我打了过来。 我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万分后悔下,干脆没有躲闪,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扫把。 这可不是室内用的那种塑料软毛扫把,而是院子里扫落叶用的竹扫把。 上面的细竹枝划过我的面颊,顿时划出三道红痕,很快就渗出一排排细密血珠。 我妈愣了一下。 其实,她非常心里疼我, 只是这一下真的被我气得红了眼。 她没想到我竟没有躲避, 看着我脸上的血痕,既心疼,又恼恨我的不争气,握着扫把,愣在原地,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流。 第16章 一定要活下去 见气氛僵硬,我爸两手提着刚买回来的菜,先劝我妈: “阿玉,你冷静点! 别李珊那边还没什么动作,你先一扫把把咱儿子给打坏了。” 随即,他又回过头来骂我: “臭小子,你真是良心被狗吃了,竟然对谷爷爷说这种狼心狗肺的话! 这么没孝心, 就算雷不劈死你,屁也嘣死你, 还不快跪下给谷爷爷道歉!” 不用我爸讲,我心里已经后悔得要死。 谷爷爷对我那么好,我真是脑子被太平洋淹了,才拿他最难过的事刺激他。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认错 “谷爷爷,我错了,对不起,您狠狠骂我打我吧!” 谷爷爷走过来,没有骂我,更没有打我,而是深深叹了口气,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语重心长道 “爷爷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 那小姑娘出事,你心里难受。 可是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你现在赶去医院, 帮不上什么忙不说,只会害了你自己!” 听了谷爷爷的话,我原本冲动发热的脑袋终于有了一丝清醒。 确实,林丹正在医院抢救,我跑过去,可能连她面都见不着。 救治这种事,我不是医生、护士,根本帮不上忙。 可一旦脱离谷爷爷家法阵的保护, 李珊和王鹤天就有机可趁, 他们一定会抓住这难得的时机,对我下毒手。 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我这条命不仅仅是我自己一个人的。 谷爷爷、爸妈为了让我平安长大,花了多少心血。 我不能冲动地只随着自己的心意胡来。 “我明白了,谷爷爷,您放心,我不会再跑出去了。” 谷爷爷想了想,对我爸妈道 “那个小姑娘,家里就只有奶奶一个人。 有她爸的事在,估计也没几个亲戚愿意帮忙。 孟河,李玉,你们俩方便的时候去医院看看, 打听一下她究竟怎么样了,给她奶奶搭把手,帮忙垫些医药费,也算替平安尽一份心意。” “好,谷叔。” “放心吧,吃过晚饭,我们就去医院看看。” 我爸妈一口答应。 “你看看你,谷爷爷对你多好,事事都替你考虑。 你却一点都不懂事,真不知道让我说你什么好!”我爸数落我。 刚才,我那么伤谷爷爷的心,可他还是处处替我考虑。 我感动不已,连忙道 “我错了,谢谢谷爷爷。 您对平安的好我都记得,等我熬过了这次劫难,长大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听到这番话,谷爷爷布满沟壑的面庞在灯光下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说道 “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说话间,他眼底似有泪花隐隐闪烁。 我看到了,却没有多想, 还以为他这是感动高兴的。 见我终于老实下来,大家都放了心。 吃完饭后,我爸妈立即赶往镇医院。 谷爷爷则按照老规矩,给我准备药浴。 泡完药浴后,本来是背皱诀的时间, 可是谷爷爷却道 “平安,今晚,先不被咒决了,谷爷爷有别的事要让你做。” “要做什么事?”我好奇地问。 “你泡药浴这么久,最近是不是总感觉有股力量在体内时不时地涌动?” “对,是这样!”我马上点头。 “那是药浴的作用,爷爷等会儿用针灸给你扎下穴位,让那股力量与你身体更好地融合,帮助你强健身体。” 说完,他拿出一只黑木匣子,打开后,露出里面放置的一排银针。 谷爷爷会扎针灸,以前不止一次在我生病时给我扎过,效果还不错。 我没有任何怀疑, 按照他的吩咐,脱下上衣,躺在床上。 不过,奇怪的是, 以前,谷爷爷给我扎针灸,不出半小时就结束了, 扎的穴位也很简单,不是头面部,就是耳朵、手部。 可今天,他不仅扎了我的眉心位置, 还重点扎了脖子、后背, 时间之长,足足快三个小时,疼得我龇牙咧嘴,时不时“啊啊”叫唤。 不仅如此,以往扎针, 他顶多用酒精棉球擦拭银针消毒, 可今天,他面前却摆了几个小罐子, 时不时用银针从各个罐子里沾染黑乎乎的不明物体,扎在我身上。 憋了许久,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 “谷爷爷,这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还要多久?好疼啊!” 谷爷爷手中动作不停,用银针飞快地在我身上点刺游移,低声道 “这黑色的也是药材,为了让你的身体更好地吸收融合那股力量, 这次针灸时间要更长些。 好孩子,你再忍耐一下。” 管身上疼得要命,可谷爷爷都这么说了,我只能含着眼泪,咬牙坚持。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疼得真的快受不了的时候,谷爷爷终于收回手中的银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长舒一口气 “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我如获大赦,倒吸着凉气从床上爬起身,走到镜子前,照了照。 奇怪,谷爷爷明明用针沾着那黑乎乎的玩意儿扎了许久, 可我脸上、身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丝毫没有任何黑色残留,仿佛那玩意儿彻底被身体吸收了一般。 我刚穿好衣服,我爸妈就从医院回来了。 “爸,妈,林丹怎么样了?”我连忙迎上去,迫不及待地问。 我爸看了我妈一眼,没说话。 我妈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如实告诉我情况 “不太好,她身上的外伤都得到了及时的处理,按理说应该问题不大。 可奇怪的是,这孩子就是昏迷不醒,医生也搞不懂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现在,这边医院吃不消,决定连夜给转到市里大医院去。 可她奶奶拿不出那么多医药费……” 见我面露焦急之色,我妈赶紧安慰道 “你先别急,我刚才已经给了那孩子奶奶一部分钱, 你们班主任和校长也在, 他们也给垫了一部分医药费。 至少近几天的医药费是给解决了, 至于以后,老师和校长都说了,回头他们会组织大家捐款, 一定要让林丹得到及时治疗!” 听到林丹情况严重,我的心再次揪紧了,紧紧握着拳头,暗暗发誓 三天,再坚持三天! 三天后,就是我的生日。 到时候,我都要冲破一切危机险阻,好好活下来!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死。 因为这世上,有谷爷爷、爸爸妈妈等着我去报答、孝顺, 还有林丹,等着我去帮助、保护! 第17章 鬼叫门 短短三日,我度日如年。 我爸妈时不时给我带来林丹的新消息 她转到了市医院,住进了重症病房,依然还处于昏迷之中,前景未卜。 学校同学、老师为她捐了钱。 社会上也有部分爱心人士给予了帮助。 伤害她的孙家伟依然还在逃亡中,并未归案, 公安那边正在四处通缉、寻找。 我心情沉重,这几天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固定动作,还多了一个事项, 那就是一旦有空闲时间了,就照着谷爷爷那几卷黄线旧书, 将上头记载的几种祈祷咒决,反复念诵给林丹, 希望多少能有点用,帮助她度过这次难关。 就这样,时间终于来到了农历十一月十五。 这天晚上的十二点整,就是我的生辰。 这天,我爸妈待在谷爷爷家里,坐立不安,如临大敌。 谷爷爷面上没什么表情,坐在屋檐下,闷头抽着烟,看上去很平静, 但看他时不时有意无意地用手指拍打大腿,心里应该也是紧张的。 我也是如此。 按照谷爷爷的吩咐,我躲在偏房小房间里,大气不敢出。 我爸妈则待在另一侧的偏房, 只剩下谷爷爷一个人留在院子里等候。 此时,谷爷爷家从院子到各个房间都被他贴上无数道黄色符纸, 上面用朱砂描绘了各种符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十二点越来越近。 谷爷爷家位于山脚下,独门独户,离周围其他住户都有一段距离。 此刻,万籁俱寂,除了远方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安静得好像一切都已经静止了似的。 忽然,外面起了风,凄厉得犹如女子的悲伤哀嚎。 房子周围的树木沙沙作响,惊飞了不知名的夜鸟,发出渗人的尖锐鸣叫。 呜呜呜……呜呜呜…… 风声止不住地哀泣。 不,不对! 这不单单是风声,好像真的有人在风中悲伤哭泣, 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孟平安!” 突然,有人喊我名字,声音有些尖锐变调,一时难以分辨,但总感觉有那么几分熟悉。 在此之前,谷爷爷吩咐过, 无论发生何事,我都必须待在这个房间里, 不得到他的允许,绝不能出去。 尤其是接近我生辰时分, 无论什么人叫我、喊我,都不可答应。 王鹤天为了确保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我身上的气运,肯定会在我九岁生辰一过,就迫不及待来要我的命。 此人擅长使用邪术, 鬼知道到时候,他会让什么鬼东西来喊我的魂! 如此,在听到第一声叫喊后,我虽然头皮发麻,但目不斜视,装作没听见。 “孟平安……孟平安……” 外面声音的主人见我不理会,继续朝偏房的侧窗靠近。 窗户上有谷爷爷贴的黄符纸。 喊我的家伙一时靠近不得,便停在窗户边上,继续呼喊 “孟平安,救救我,我好疼啊,救救我……” 这次,相比于之前的凄厉变调,声音变得逐渐如常人, 我一下听出了她是谁,猛然瞪大眼。 林丹!! 竟是她的声音! 我刚想开口回应,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就猛然意识到不对。 林丹现在正在市医院抢救呢,怎么可能会跑到侧窗来喊我名字? 这绝对有问题。 搞不好是王鹤天搞的花样。 想明白这一层,我捂住耳朵,在心中默念镇邪咒决,不理会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家伙见状,哭得更加凄惨痛苦 “我真是林丹啊,孟平安,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不是向我保证过,只要有你在,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吗? 原来你都是骗我的! 你知不知道,那天放学在玉米林子里,我到底遭遇了什么? 当时我真的好痛,好害怕, 我一直大声喊你的名字,喊救命! 以前在学校,有人欺负我,我只要一喊你名字, 你就会跑过来帮我,救我。 所以那天,我也一直喊你的名字, 喊得喉咙都快出血了,喊到孙家伟都用绳子勒住我脖子, 你都没有来! 为什么?为什么? 我真的好痛,好害怕, 孟平安,你为什么不来帮我、救我?! 是不是你也开始嫌弃我是杀人犯的女儿,不愿再跟我做朋友? 现在,我都快死了, 外面还有不少人在嘲笑, 他们拍着手说孙家伟干得好,说我活该。 还说父债女还,像我这种身上流着杀人犯的血的孽种,早就该去死。 孟平安,你是不是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不理我,连话都不愿跟我讲? 回答我啊,孟平安! 回答我!” 林丹声嘶力竭地哭喊,声音凄厉, 完全不似一个八九岁女孩能发出来的,更像是来自来自地狱索命的冤魂回荡夜空, 字字泣血,直击灵魂, 让我的心肝肺都在颤抖,根本没法再继续集中注意力念诵咒决。 我好想回应她,至少解释一句, 我真的是有特殊情况,才没法继续陪她放学,也不能去医院探望她, 而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但我知道,我不能开口。 外面的林丹绝对有古怪。 那不是真正的她,而是王鹤天用邪术变化出来的,引诱我上当的。 正如我所料, 林丹在侧窗出现后不久, 前院也传来了不小的动静,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个尖锐的声音: “谷老头,你的情况,我很清楚。 虽然你在这地方布置了大阵仗,可你受过重伤,炁场微弱,坚持不了多久。 识相的话,赶紧把孟平安那小子交出来, 我不仅可以饶你一命, 我身边这位老仙前辈,精通医道, 可以帮你修复旧伤,恢复修为,你看如何?” 我连忙跑到前窗,撩起上门贴着的垂落的符纸,查看前院的情形。 谷爷爷在院子多处点了灯笼,将各处照得亮堂堂的,清晰可见。 那天见过的王鹤天再次出现,就站在半人多高的院门口。 他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没见过的陌生小老头, 穿着一身黑底金花的唐装,稀疏的头发在头顶挽了个发髻, 五官丑陋,小眼睛,阔嘴巴,一只鼻孔外露的大鼻子,十分突兀。 此人应该就是王鹤天口中的“老仙”。 我不禁呸了一口 姓王的大概是九年前那次在白月岭上失了手,让我留的一命, 怕这回自己还是打不过谷爷爷,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竟然还另找了帮手。 那个小糟老头,什么老仙,我看叫蛤蟆老仙还差不多! 面对王鹤天的劝说,谷爷爷站在院子中,无动于衷,只言简意赅地送了他一个字“滚!” 王鹤天也不恼,只是阴险地冷笑 “老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就成全你! 你这阵法,我一个人想要解开或许有点吃力。 可这位老仙可是解阵破阵的一把好手。 待会就有你哭的时候! 到时候,我要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痰盂, 再把你的魂魄练成傀儡,日夜折磨,让你永远都无法入轮回!” 王鹤天说完,双手飞速掐决,默念咒语。 很快几道黑烟出现在他身后,逐渐汇聚成鬼魂模样! 这些鬼魂,一个个都是面目狰狞,双眼血红,戾气冲天, 全都是怨念深重的厉鬼! 这家伙定是用了和九年前白月岭上一样的驱鬼术法, 操控这些厉鬼为其所用,打算用来对付我们。 只不过,多年过去,他的术法明显比当年还要厉害, 能够操控的不仅仅是枉死的普通鬼魂, 而是煞气冲天的厉鬼! 第18章 白骨琵琶 “老仙前辈,我们现在就一起冲破这法阵。 杀了这老瘸子和孟平安, 您就可以用那小子的骨骇做您想要的白骨琴。 我看过了,孟平安这小子根骨奇佳,用来做您的骨琴,再适合不过,必定会成为难得的上好法器!” 王鹤天不断叫嚣,拼命鼓动着那个老蛤蟆现在就设法破阵,杀进院子。 我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好家伙!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王鹤天自己是个玩邪术的,结交的朋友也是旁门左道的坏东西! 那个蛤蟆似的老家伙竟然盯上了我的骨头,想拿去做什么白骨琴。 我翻看谷爷爷的那些书籍时,曾看到书上提到过,有种将人骨炼成法器的可怕邪术。 运用该邪术将活人虐杀致死,再取其骸骨做成各种法器,那人的灵魂就会永远束缚在这法器上, 供使用法器者驱使,无法遁入轮回,痛苦不堪。 此等邪术自然为正道所不容,只有那些邪修才会使用。 这要是让他们得逞了,我非但小命不保,就连骸骨都要被他们拿去折腾,永远不得安息。 老蛤蟆捻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不慌不忙道 “你急什么? 不过是个乡野村夫摆弄的阵法,在老夫眼里根本就是班门弄斧,不足为惧。” 随即,他看了眼我所在的方向,露出得意的笑容 “据老夫之前观察,孟平安这小子的确有一副难得的绝佳根骨。 若不是你强行改命,将他的气运换给你外甥女的孩子, 这小子若入行修行,将来必定会有一番大成就。 不过现在嘛,呵呵,能成为老夫的法器,倒也是他的造化!” 我与老蛤蟆贪婪邪恶的目光隔着窗玻璃相撞,吓得倒退一步,毛骨悚然。 万一谷爷爷布置的这一切真的挡不住那俩家伙的冲击, 我宁可一把火把自己给烧了个干净, 也不要让自己的尸骨落到那恐怖的老蛤蟆手中,死后还要继续受折磨。 “老家伙,九年前胆敢坏了我的好事,这次我绝不会放过你!”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十二点,王鹤天终于等不及了,一声怒吼,指挥身后厉鬼发动进攻。 那五道面目狰狞的黑影全都嘶吼着朝院子里的谷爷爷猛扑过来。 凌厉的黑色阴风铺天盖地,鬼哭狼嚎。 不过它们刚靠近院落,浓厚的阴气触动了早就布置好的法阵, 一时间,悬挂于院落、房屋各处的黄符开始闪闪发光, 迸射出红色火光,扑向厉鬼们。 几秒钟前还嚣张无比的厉鬼似乎十分畏惧这些火光,纷纷退避。 王鹤天不禁皱眉,老蛤蟆却哈哈一笑“雕虫小技!” 说完,他一挥手,手里变戏法般多了把琵琶,颜色惨白,泛着幽寒白光,看上去应该是用骨头制成。 老蛤蟆手持琵琶,开始弹奏。 琵琶声铮铮作响! 一大团黑色阴气从琵琶上汹涌而出,变成一只只龇牙咧嘴的恐怖骷髅头,怒吼着朝院子扑来。 谷爷爷神色一变: “白骨琵琶,你是……蚀骨老魔,万魔窟的人!” 老蛤蟆不由得眯起眼睛: “竟然认得老夫的真实身份,看来你不是一般的村夫,这么说,是老夫小看你了。 但不管你是谁,今天终究难逃一死!” 老蛤蟆依然没将修为受损的谷爷爷放在眼里,大喝一声,飞速弹奏。 骷髅们立即疯狂地冲锋陷阵,与院子里符咒发出的火光纠缠在一起。 有些被烧得灰飞烟灭,有的则张大嘴唇将火焰吞噬。 老蛤蟆手指在琵琶上不停拨弄,黑色骷髅头越来越多,逐渐压制符咒散发的火光。 见状,王鹤天再次指挥五个厉鬼进攻: “去!把老东西给我撕碎了!!” 厉鬼张牙舞爪扑向谷爷爷,后者抽出桃木剑,左劈右砍。 我看得心惊肉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爸妈也在边上房间发出胆战心惊的叫喊。 可是,我们不似谷爷爷有那么大的能力,我即使会点小法术,能自保就不错了,什么都帮不了他。 “孟平安,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快出来!” 林丹还在侧窗外哀嚎,听得我头皮发麻。 突然,老蛤蟆加大弹奏力度和速度,琴声愈发尖锐高亢, 更多的骷髅头咆哮冲出,煞气冲天,震天撼地。 轰!! 随着骷髅头猛烈冲击,院子里多处符咒如同被点燃的爆竹,噼啪爆裂,燃烧出最后一团光亮后,无声地归于黑暗。 王鹤天得意大笑: “大仙的万鬼杀阵曲果然厉害,老家伙的阵法撑不了多久了!” 老蛤蟆狰狞一笑,再次朝我这边看来,手指拨动琴弦,发出刺耳声响! 随着这一声响,我所在的房间侧窗哐哐作响,贴在上面的符咒噼里啪啦爆燃,很快就失去了效力。 啪嗒! 下一秒,一只惨白的手用力掰断窗框,破碎的玻璃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接着一张惨白中泛着青灰的脸从窗口探了进来,咧着嘴,朝我狰狞诡笑: “呵呵,孟平安,终于找到你了!” 还真是林丹! 不过,此刻的她不复之前的清秀,双眼全是白色,不见瞳孔,嘴唇发紫,表情无比狰狞。 这样的她绝不可能是活人! 但……也不是纯粹的死人。 自从我开了鬼眼后,谷爷爷曾教我如何分辨不同的魂体。 像林丹这样,魂魄里还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生气的,应该是离体的生魂。 也就是说,她其实还活着, 只不过魂魄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躯壳,在外面游荡。 如果不及时回归躯壳,就会真的死亡。 我大惊失色,忍不住道: “林丹,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问还好,一问,林丹变得暴怒无比,歇斯底里朝我尖叫: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外面那个人把我的魂魄从身体里硬拽出来,不停地折磨我,真的好难过! 孟平安,我恨你。 你说过要保护我,结果没做到。 现在,又害得我被那个人折磨,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说的“那个人”,肯定是指王鹤天。 我明白了,一定是王鹤天这个杀千刀的,把她的魂魄从其体内强行拘了过来,用来对付我。 这王八蛋肯定知道我和林丹的友情,还知道我正为她的事担心愧疚。 用她来对付我,更容易让我动摇,继而中招。 我甚至开始怀疑,林丹遇袭会不会是王鹤天一手安排好的? 一开始,王鹤天还一副胜券在握的自命不凡模样,训斥李珊,让她不要心急。 估计是他后来突然发现,谷爷爷家竟然布置了他无法应对的法阵, 意识到事情有点棘手后,他自己反而开始着急了。 不仅找了老蛤蟆这个帮手,还布局设计,让林丹刚好在这个时间点出事。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利用她,引诱我离开谷爷爷家的法阵,设法把我抓走关起来,等到今晚,再不紧不慢地动手。 可让王鹤天失望的是,我不上当,没离开谷爷爷家。 于是,他又设法拘了林丹的魂来对付我。 正因为如此,赵明镜才会那么巧,刚好出现在林丹出事的地方。 因为,他早就知道王鹤天安排了这一切。 “林丹,你清醒一点,别被坏人利用了,我会帮你回到身体里!”我朝林丹大喊。 可根本没用,她充耳不闻,就像条巨大的蜥蜴,手脚并用从窗户爬进来, 嘴巴一直张到耳旁,露出满口寒光闪烁的尖细白牙,以及血红舌头,朝我猛扑过来! 我踉跄后退,撞翻了桌椅。 桌上的东西掉了一地,有符咒,还有一把寒光凌冽的古朴短刀。 那是谷爷爷提前准备给我准备的防身武器。 一旦敌人攻破外头阵法,闯进这个房间,就让我用这些东西对付他们。 我下意识地捡起几张符咒,并将短刀牢牢抓在手里。 可望着步步紧逼的林丹,我怎么都不忍出手。 林丹还没死啊! 如果我用符咒和短刀伤到她的魂魄,那她就会真的死去。 这与我亲手杀了她,又有何区别?! 这一点,还真让王鹤天算计到了。 他早就料定了我不忍伤害她,才会选择她作为对付我的武器! 第19章 绝境 面对林丹毫不留情的袭击,这瞬间的犹豫和不忍,确实给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林丹瞅准机会,纵身一跃,扑倒我身上,凛冽的煞气,快要让我窒息。 她张开密集的尖牙,对准我的脖颈猛咬下来。 我不敢再迟疑,奋力挣扎,就地一滚,好不容易躲开了袭击。 随后,按照过去学的,双手飞掐手诀,大声念起镇邪咒诀,试图借此消除王鹤天强加在林丹身上的咒术与煞气,让她恢复自由,快点回到自己身体里去。 可我想简单了。 王鹤天浸淫邪术多年,又岂是我这个初学者念几句咒诀就能破除的? 林丹只被我的咒诀抵挡了几秒钟,就再次朝我猛扑过来。 咚!! 这时,偏房门开了。 我爸妈一起冲了进来。 他们肯定是听到了我这边的动静,忍不住冲过来帮忙。 可他们才是真正的普通人,没有学过任何术法咒诀。 所以,刚进门,他们就被林丹恐怖模样吓得手脚发抖。 “吼!”林丹见有人敢打扰她,立即调转方向,嘶吼一声,朝我爸妈猛扑过去。 我爸妈很快就被她散发的煞气冲倒在地,失去意识。 林丹狠狠朝我爸脖子上咬去。 “住手!”我大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抄起一张符纸,朝她甩了过去。 看着符纸在林丹魂魄上燃烧,听着她发出痛苦哀嚎,我整个心脏都在颤抖。 “孟—平—安!” 林丹扭过头,死死盯着我,扭曲的面孔上泛滥着无穷无尽的恨意。 “我恨你!恨你!!” 说完,再次朝我猛扑过来! 与此同时,外面的情况更加糟糕。 老蛤蟆的琵琶释放出的骷髅几乎将谷爷爷所有的符纸都消耗殆尽。 谷爷爷在五个厉鬼的围攻下,筋疲力尽,身上多处受伤。 老蛤蟆精得意狞笑,高举琵琶,弹出重重一击。 琵琶上迸发出的黑色阴气变成数道利箭,准确无误地射向院子里挂着的几个灯笼。 嗖嗖嗖! 灯笼应声熄灭,院落陷入黑暗。 谷爷爷布置的阵法彻底失效。 “哈哈哈!”老蛤蟆仰天长啸,无比猖狂, “老夫就说了,区区一个破阵,根本不值一提!” “老仙果然厉害!”王鹤天连忙向他竖起大拇指,大拍马屁。 老蛤蟆眉头一皱,指向我所在的房间: “你弄的那个小妞的魂魄一点都不顶事,磨蹭这么久,还没搞定里头那小子。 这老村夫已经不足为患了, 去,让你的五鬼去把那小子抓出来。 老夫现在就要活抽他的骨,如此制成的骨琴,效果才好!” “是!”王鹤天马上念咒,驱使五个厉鬼朝我这边扑来。 我刚险险躲开林丹的撕咬,马上就被五个张牙舞爪的厉鬼团团围住! 五个厉鬼有男有女,面孔一个比一个扭曲可怖。 它们不似林丹,魂魄刚离体,力量并不强大,全都非常厉害。 不管我是拼命砸符纸,还是挥舞短刀砍杀,于它们而言,都毫无威胁。 很快,我就被它们摁住,扔出了偏房,骨碌碌地滚到院子里,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此刻,谷爷爷因为伤势过重,单膝跪地,勉强支撑。 看着他浑身冒血,我心里刀割般难受。 都怪我! 都是我的错! 要不是因为我,谷爷爷本来可以安度晚年,不用以身涉险,受那么多伤。 爸妈不用操那么多心,现在还被煞气伤到。 林丹不会魂魄离体,受尽折磨,痛苦不堪。 都是我没用,才连累这么多人,一起遭难。 “谷爷爷,您没事吧?”我挣扎着扑到谷爷爷跟前,哽咽落泪。 谷爷爷喘得厉害,鼻孔、嘴角淌着鲜血,可还是挤出笑容,慈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好孩子,不要怕,爷爷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呜呜哭着,拼命摇头: “爷爷,你带着我爸妈还有林丹的魂魄快走,别管我了,我不怕死。 就让他们来好了,我才不怕!” 谷爷爷抹了把脸上的血,欣慰点头: “平安,你有这份孝心与骨气,长大后必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呵呵,老头子,你别痴人说梦了,这小子马上就要毙命于此,长个屁的长大!” 王鹤天打断谷爷爷,得意冷笑, “明镜将获得他的全部气运。 我会好好培养明镜,让他为我所用。” 原来,这家伙费大力气帮助赵明镜,并非全是出于亲情血脉,而是存了利用后者的目的。 说着,他与老蛤蟆一起,快步向我走来。 五个厉鬼卷着阴风扑过来,其中一个将我死死摁在地上。 另外四个将谷爷爷团团围住,防止他再反抗。 “老仙,事不宜迟,赶紧取了这小子的性命!”王鹤天看了看天色,催促道。 “好!”老蛤蟆收起白骨琵琶,从身上掏出一把锋利铮亮的剔骨刀,狞笑着走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提了起来。 刀尖抵在我胸口上,带来尖锐刺痛。 “小子,老夫的刀可是很锋利的,一刀下去,开膛破肚,却还可以让你活着,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头被挖出来,那滋味可是十分销魂!” 老蛤蟆嘎嘎狞笑。 不难看出,这话并不是他编出来吓唬我的,而是确实曾经干过类似的事情,说不定还不止一次。 只怕他刚才弹奏的白骨琵琶,那具骸骨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曾经遭受过他所描述的非人折磨! 不久前,我还暗暗发誓,宁可烧了自己,也绝不会让老蛤蟆称心如意。 可现在,我被他抓在手里,根本没有机会自焚。 形势所迫,我只能低声下气哀求: “你只要我一个人的骨头,求你放了谷爷爷,我爸妈,还有林丹。 只要你放了他们,我绝不挣扎!” 老蛤蟆眯起眼打量着我: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倒挺有情有义! 可惜啊,你的好命格已经被换给了姓赵的小子,否则老夫倒不介意收你当个弟子……” “老仙,时候不早了,别跟这小子废话! 明镜以后有出息了,一样会孝敬您。 再说了,您不要这小子的绝好根骨了?” 王鹤天见老蛤蟆对我竟起了几分爱才之心,急忙再次催促。 听到“好根骨”三个字,老蛤蟆眼睛亮起贪婪光芒,马上举起了寒光闪烁的剔骨刀,向我刺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准备承受这可怕的痛苦。 可是,刀锋并未如期而至。 就在我闭上眼睛不久,地面突然剧烈颤抖,震得老蛤蟆一个趔趄。 与之相伴的,还有一阵阵前所未闻的轰鸣。 “那是什么?”王鹤天发出变了调的惊叫, “龙! 井里飞出条龙!!” 第20章 苍山妖龙 龙? 听到王鹤天歇斯底里的叫喊,我不由得睁开眼睛,顿时惊呆了。 只见院子西角,那座井里,竟然飞腾出一条巨龙,盘旋在半空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巨龙通体幽黑,鳞甲森森,闪烁着骇人的凌厉光华! 这不是谷爷爷每天都要打水给我熬制药浴的那口井吗? 平时看很寻常,怎么会突然冒出条活灵活现的黑龙来? 要不是王鹤天他们也看到了,我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老蛤蟆应该见多识广,无比震惊地盯着巨龙,声音颤抖: “这、这莫非是那条苍山妖龙?! 它、它不是在三十年前,被几大门派高手联合绞杀了吗,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很快,他就看出了端倪,喊道: “不,这不是真正的妖龙,而是龙气幻化的虚影!” 他看向谷爷爷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从之前的万分不屑,变成了深深的震惊与疑惑。 “没想到啊,区区一个荒野村夫,家里井底下竟藏有这般大玄奥!” 老蛤蟆脸上最初一波震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狂喜,就差手舞足蹈: “没想到老夫这一趟撞了大运,不仅可以得到一副好骸骨做琴,还能得到苍山妖龙的遗宝!” 闻言,原本吓呆了的王鹤天也兴奋起来: “老仙前辈,您的意思是,这井里有妖龙遗留下的好东西?” “没错!”老蛤蟆频频点头, “能散发浓郁龙气,形成龙体幻影,如果我没猜错,井下十有八/九藏有妖龙身上重要的遗宝!” “龙的遗宝?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宝贝啊!”王鹤天眼睛闪闪发光,恨不得现在就一头扎进井里,去捞那宝贝。 “老村夫,没想到你还挺有慧眼,竟然能找到藏有妖龙遗宝的地方。” 老蛤蟆对着谷爷爷道,继而皱眉, “不对啊,既然你早知道井里有这等宝贝,为何不用于自己疗伤? 有龙气滋养,再重的伤都可以痊愈。 你却什么都没做,难不成是个傻子?” 我正处于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的极度震惊中,听到老蛤蟆的话,不由得一怔。 这些年,谷爷爷为何坚持一定要用这座井里的水为我熬制药浴? 有时候,我爸偷懒,用了自来水,没用井水,他马上就察觉出来,连药带汤全部倒掉,重新熬制。 谷爷爷早就知道这井里有妖龙遗宝,所以才坚持用这井水熬药。 等等! 近几个月来,我感觉药浴中多了些特殊的气味,体内总有莫名的力量在涌动,莫非也与这妖龙遗宝有关? 王鹤天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眼珠子一转,指着我问谷爷爷: “谷老头,你该不会把妖龙遗宝给这小子用了吧?!” 谷爷爷没有说话,变相于是默认了。 王鹤天恍然大悟: “我就说呢! 难怪这小子非但没有多病多灾,比牛犊子还健壮。 原来是得到了龙气滋润!” 老蛤蟆像看傻子似地看着谷爷爷: “有宝物自己不用,留给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子, 这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蠢货! 不多废话了,杀了你们,老夫就到井下拿遗宝!” 说完,再度挥刀朝我刺来。 轰! 盘旋在半空中的黑色妖龙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竟笔直冲了过来,嘴里喷出黑色火焰,将老蛤蟆包裹其中。 老蛤蟆烧得吱哇乱叫,慌忙躲避。 我终于重获自由,跌跌撞撞朝谷爷爷跑了过去。 “平安,别过来!”谁知,谷爷爷朝我大吼。 我不由得顿下脚步,这才发现谷爷爷面前不知何时悬浮了一块成人巴掌大小的椭圆形青色玉石。 玉石晶莹剔透,散发出一道青色光辉,与那妖龙的眉心连接在一起。 老蛤蟆和王鹤天也看到了,不禁面面相觑。 尤其是老蛤蟆再也不复之前的猖狂傲慢,看向谷爷爷的眼神头一次变得谨慎,诧异道: “这玉……你、你是玉灵门的人?! 据老夫所知,玉灵门自从掌门于三十年前在苍山屠杀妖龙时失踪,门派已经凋零。 如今像这般年纪的,只有一人,就是在特案局供职的谷问远。 不过,此人在特勤局的一次行动中失误,造成严重后果,已被特案局除名,从此行踪不明……” 说到这里,他猛然意识到什么,骇然瞪大眼,指着谷爷爷颤声道: “你也姓谷,莫非、莫非……” “没错,鄙人正是谷问远!”谷爷爷说道。 从我记事起,谷爷爷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模样。 即使有时候我不听话,惹他生气,顶多像个寻常家中发火的长辈。 像此刻,单是报个名字,就气势如虹,让老蛤蟆勃然变色的状态,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王鹤天似乎头一次听说“谷问远”这个名号,连忙问老蛤蟆: “什么谷问远?他不是叫谷阳吗?” 见老蛤蟆一改刚才的倨傲,满脸惊慌不安,他不禁又问: “怎么,这谷问远跟厉害吗? 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风烛残年、修为损坏的老头子,有什么好怕的!” “蠢货,你懂什么?!”老蛤蟆对着王鹤天破口大骂, “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早知道是特案局的谷问远,老子绝不会趟这趟浑水!” 老蛤蟆抬头看着连接谷爷爷与黑龙虚影的青光,面皮颤抖,慌忙对谷爷爷道: “拿魂魄御龙,哪怕是虚影,也足以致魂飞魄散! 谷问远,如此两败俱伤之法,真的没有必要。 我现在就带着王鹤天离开,从此保证再不找这位孟小弟麻烦,你看如何?” 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老蛤蟆,现在竟开始低声下气地恳求谷爷爷。 王鹤天终于意识到事情变得复杂危险起来,一会儿看看老蛤蟆,一会儿又看看谷爷爷,有点不知所措。 谷爷爷冷冷一笑: “晚了! 我等了数年,终于等到了今天。 本来以为来的只有王鹤天一个,没想到还买一送一,搭上你这个万魔窟的老魔。 拿你们一身修为饲养这苍山妖龙,既能助长妖龙力量,为平安所用,同时还能为民除害,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买卖!” 闻言,老蛤蟆和王鹤天全都大惊失色。 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竟转头就逃。 然而,下一秒,院子里几盏原本被老蛤蟆用阴气之箭射灭的灯笼再度亮起。 不过这回,灯笼里散发的不再是橘黄色的烛光, 而是与谷爷爷面前那块玉石发出的相同的青光,铺天盖地,瞬间笼罩整个院落。 拔腿飞奔的老蛤蟆和王鹤天撞在青光上,犹如撞上了无比坚硬的钢化玻璃,齐刷刷被反弹了回来,栽倒在地。 老蛤蟆勉强撑起身子,惊恐大叫: “糟糕,上当了! 此刻启动的才是真正的阵法, 姓谷的是故意装败,放我们进来的!” 第21章 玉碎魂消 谷爷爷面前的玉石不断发出青色光芒,如深海怒涛,跌宕起伏,将老蛤蟆和王鹤天团团围住。 “谷爷爷!”我再次试图朝他跑过去,却被青光阻挡,无法前行。 “好孩子,”谷爷爷回头看向我,目光温和平静,又恢复了以往的慈祥, “苍山妖龙终于凝聚成体,爷爷多年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哪怕这只是龙血魄中的五分之一凝聚的虚影, 可还是能成为你的力量,以后代替爷爷,护你平安!” 我并不在意什么龙不龙的力量,唯一在意的就是谷爷爷最后那句话: “爷爷,为什么要让龙代替您? 您要去哪? 以后您都不管平安了吗?!” 谷爷爷陪着我长大,悉心照顾我,在我眼里,他比亲爷爷还要亲。 他的话还有脸上带着的决绝与告别之色,让我心肝肺都在发颤。 不祥的预感剧烈升腾。 “不!我不要什么妖龙, 我只要爷爷您陪着我,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爷爷的话, 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好好孝敬您。 所以,您别走,哪都不要去!!” 我声嘶力竭地哭喊,情绪激动之下,声音都哑了。 谷爷爷看着我,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与浓浓的不舍: “爷爷也舍不得离开你,也想亲眼看着你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世上人心险恶,你还没出生就被人盯上了。 就算爷爷这次解决了王鹤天,难保李珊和赵家还会不会找别人来对付你。 爷爷考虑了很久, 防贼千日,终有一失。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还不如让这苍山妖龙代替爷爷来守护你。 好孩子,爷爷老了,没用了。 其实九年前,我就该随着我那些兄弟一起踏上黄泉路。 陪着你,在这世上多苟活了九年,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不行!爷爷,你不能丢下我!!”我疯狂摇头,眼泪狂涌。 拼命想冲过去,阻止谷爷爷,可被玉石发出的青光压制在原地。 老蛤蟆疯了般弹奏那把白骨琵琶,释放出数不清的阴气骷髅,冲击青光形成的屏障。 王鹤天也使出全力,指挥五个厉鬼破阵。 可一切都是徒劳。 谷爷爷面前的玉石愈发闪亮,驱动着庞大的妖龙朝两人猛扑过来,张开的大嘴里,獠牙森森,恐怖至极。 “啊!!别过来!你别过来!”王鹤天彻底吓尿了,一屁股坐倒在地,四肢扒拉着,仓惶后退。 “呼!” 随着一声振聋发聩的龙吟,妖龙猛然上前,一口将他吞噬。 龙吃人了! 哪怕吃的是敌人,我还是吓得僵在原地。 老蛤蟆连白骨琵琶都握不住了,连滚带爬,四处摸索,想找个藏身之处。 可他想多了,院子里哪有可以供他藏身的地方? 妖龙夹裹着狂风沙石飞冲过来,一口将其吞噬。 “平安,爷爷要走了, 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孝顺爸爸妈妈。 待会,一个叫徐恩的人会过来,你就拜他为师,以后他会照顾你的!” “等等,爷爷,您别走!我不要什么恩不恩的照顾,我只要您!” 我急得大哭,可身体依然遭青光阻挡着,无法靠近谷爷爷。 谷爷爷开始念咒,面前的玉石光芒璀璨,亮得几乎快要燃烧起来。 “裂!!”谷爷爷猛喝一声。 玉石轰然炸裂,化作无数道青色流星,冲向苍山妖龙的虚影。 紧接着,有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从井口浮现,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红色光华。 那东西很快就与黑龙虚影契合在一起,龙头上顿时多了块红光璀璨的宝石状物。 “去吧,从此这孩子就是你的主人了!”谷爷爷掐着手诀,挥发青光,朝妖龙一指。 吼!! 妖龙怒吼一声,在青光的驱使下竟朝我扑来。 我大惊失色,但身体被青光束缚,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刹那间,妖龙呼啸而至。 朝我心口直扑而来,化作夹杂着青光的黑色雾气,迅速往我身体里钻! “啊!!!”一时间,我的身体如同电锯切割般剧痛无比。 在我发出痛苦哀嚎时,谷爷爷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孩子,再坚持一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疼得快要晕过去时,巨大的妖龙整个钻进了我的体内。 剧痛随之消失。 世界一下就安静了。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才让几乎涣散的神智有了一丝清醒。 原本铺天盖地的青光已经消失,我的身体恢复了自由。 谷爷爷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口鼻流血。 他身边掉了好几块玉石碎片。 “谷爷爷!爷爷!!” 我哭喊着扑了过去,跪倒在他面前,惊慌地发现,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爸、妈,快救谷爷爷!!”我正想冲回房间,喊醒我爸妈,赶紧把他送医院急救。 忽然,一只有力的胳膊将我拽住,与之相伴的还有道沉稳的声音: “没用的,老谷已经走了。” 我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此人中等身材,眉眼深邃,穿着寻常的灰色棉衣,但气度不凡。 “你谁啊?谁说谷爷爷已经死了?你胡说!放开我,我要谷爷爷!”我情绪激动,一边哭一边玩命挣扎。 可这人力气大得很,拎着我就像是拎着个小鸡,平静道 “我叫徐恩,老谷应该跟你提起过我。” 徐恩? 没错,不久前,谷爷爷确实提过这个名字,还说让我拜他为师。 我眼睛一亮,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哭着哀求: “徐爷爷,您一定是谷爷爷的朋友吧? 求您救救他! 只要您能救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徐恩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说过了,老谷已经走了。” 见我不信,还想争辩,他指了指地上的几块碎玉,叹息道: “老谷出身玉灵门,但凡该门门内弟子,皆有一块与气息相连、性命相关的本命玉。 一旦玉碎,就人死灯灭。 这块青阳玉就是老谷的本命玉。 老谷主动碎裂本命玉,以魂饲龙,用自己的意念,强迫龙血魄与你融为一体,换你以后的康健平安。 他对你,当真是真心实意!” 听了这话,我哭得更伤心。 谷爷爷为了我,竟然让龙血魄吞了他的魂魄, 然后他拼着最后的意念,驱使龙血魄融入我的身体,成为我的力量。 这样一来,他岂不是魂飞魄散,再也无法入轮回了? 第22章 拜师 这一夜。 我捧着那几块碎玉,在谷爷爷面前长跪不起,一遍遍哭喊着他。 盼着他舍不得我,会睁开眼睛,重新坐起来,像以往那样慈爱地摸我的脑袋。 可饶是我哭得肝肠寸断、声音嘶哑,谷爷爷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我开启了鬼眼,想着哪怕能再看到他的魂魄一眼也好。 可我在那跪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这才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徐恩是对的。 谷爷爷为了我,魂飞魄散了。 想及此,我更加伤心,扑倒在地,感觉眼前一切都是灰色黯淡的,绝望至极。 徐恩救醒我爸妈。 得知发生了何事后,他们也悲伤不已。 正当我们一家三口围着谷爷爷痛哭时,徐恩走了过来,对我道: “房间里还有个小姑娘的生魂,应该是被那个王鹤天用邪术生擒来的。” 我浑身一凛,这才想起林丹的事。 她是无辜的,从受伤到魂魄离体都是被我连累。 我抹了把眼泪,嘶哑着声音恳求徐恩: “徐爷爷,您是谷爷爷的朋友,一定也是懂术法的。 求您救救林丹,让她的魂魄回到身体里去。” 徐恩点头: “让她回去不难,只不过她的魂魄曾被王鹤天用邪术磋磨过,魂体受损, 回去后还能不能恢复正常神智,可就不好说了。” 我一愣: “那、那还能治好吗?” “不好说,得看她清醒后的具体情况。”徐恩道。 我如遭雷击,这一刻愈加痛恨自己。 恨自己无用,让谷爷爷为我付出生命,还连累林丹至此。 我怔怔地看着徐恩,想起谷爷爷最后一刻说过的话,艰难挪动着已经跪麻了的双腿,拜倒在徐恩脚下。 “徐爷爷,谷爷爷去之前,曾让我拜您为师。 求您收了我做徒弟,我什么苦都能吃。 我要变强! 以后再也不要让其他人因为我死去或者受到伤害!” 说完,我连连给他磕头。 徐恩扶住了我,说道: “老谷走之前对我有嘱托。 他说你颇有修炼术法的天赋,从前你身体弱,又身负命劫,不适合修炼。 如今,你有龙血魄护体,修炼已经不成问题。 所以,老谷让我教你术法,以后有自保能力,就不怕别人暗算。 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收你为徒。 只不过,拜了师以后就得跟我走,从此专心修行。 以后只能偶尔回家看看父母,你可愿意?” 我再次愣住了,下意识地转身看向边上的父母。 “不,不行!平安还这么小,不能离开家,离开我们!” 我妈本来跪在谷爷爷面前,闻言连忙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 无论是她还是我爸,因为遭到阴气侵袭,脸色都白得吓人,手脚抖得厉害。 我心狠狠地揪成一团,犹豫再三,终是咬牙推开了我妈,深吸一口气,对徐恩道: “我愿意跟师父走!” 我妈大惊失色: “平安,你别胡说!在你长大成人前,哪都不许去!” 我流着眼泪,摇了摇头: “不,我要跟师父走。 我留在家里只会给你们添麻烦,带来危险,所以我要跟师父学本领,以后能够保护你们!” “傻孩子,你胡思乱想什么! 你是爸妈的儿子,我们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根本不存在添麻烦!”我妈抱着我哭道。 我爸也紧紧拉住我,不想让我离开。 这时,徐恩对他们道: “二位,老谷之前怕你们担心,没有跟你们详细讲过。 这孩子命格被盗,以后注定坎坷。 九岁死劫只是个开始,以后他岁数每次逢九,都会遭遇生死大劫。” “什么?” “怎么会这样?” 我们三人都变了脸色。 本以为过了九岁死劫,以后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怎么现在变成岁数每次逢九,就会再次倒大霉? 也就是说,等我十九岁、二十九岁、三十九岁……还得闯生死大关。 闯过去了,就等下一个逢九大关。 没闯过去,就一命呜呼! 这位徐恩是谷爷爷特意点名让我拜师的,应该不会说谎骗人。 我们三人如遭雷击,一时间僵在原地。 见状,徐恩又道: “不过,你们不用着急。 老谷正是知道这个情况,才早早做了打算。 他用那藏在井里的五分之一龙血竭,加上各种药材,每日不间断地让你浸泡。 等你的身体终于慢慢适应了,两三个月前,他便开始设法引龙气到你体内。 最后,又以献祭魂魄为代价,让龙血魄彻底融入你的身体。 苍山妖龙有数千年道行, 哪怕老谷只得到了它的五分之一龙血魄,也足以护你平安。 有龙气护体,你就可以避开以后那些死劫。 不过即使如此,老谷还是不放心啊。 如今除了我,应该还没有其他人知道老谷藏有部分龙血魄。 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哪天要是有人知道了,少不得会起贪念,设法抢夺,就会顺藤摸瓜,找到这孩子头上。 所以,老谷才会要我收这孩子为徒,教他本事。 以后一旦遇到危险,也可以自保。” 我和爸妈这才知道,原来谷爷爷竟为了我,做了这么多打算与安排。 沉默许久,我爸拉住我妈的手沙哑着声音劝道: “阿玉,谷叔考虑得比我们深远,他让平安拜这位大师为师,我们就应该听他的安排。 谷叔不会害平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更何况,平安又不是不回来了。 刚才大师也说了,他还是可以回家来看我们的。 只是为了专心修行,才跟师父在一起。” 我妈抱着我,默默流泪,显然内心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松开了双手,捂着嘴,无声痛哭。 我红着眼睛,留恋地看着她,看着我我爸, 最终,还是转过头,学着电视里那些武侠片里的人的样子,给徐恩磕头: “孟平安拜见师父,谢师父收平安为徒!” “好,你以后就是我徐恩的徒弟了。”徐恩点点头,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没多久,天就亮了。 我爸妈和徐恩一起把谷爷爷抬进屋里,放在床上,接下来就是准备葬礼。 昨晚,我们这边鬼哭狼嚎,地动山摇,附近邻居却毫无所觉。 徐恩说,除了谷爷爷家与邻居们隔了段距离, 最主要还是王鹤天和老蛤蟆怕惊动周围的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动手前特意设置了隔音阵法。 听闻谷爷爷去世,邻居们都吃了一惊。 不过,他们都清楚,谷爷爷身体一向不大好。 尤其是这几年,更是衰老得厉害。 所以吃惊之后,大家也都没怀疑什么。 谷爷爷为人和善,平时邻居们有什么困难,都会设法帮一把。 邻居们对他心存感激,纷纷腾出援手,帮我们一起筹办葬礼。 本来一切顺利,结果在谷爷爷出殡那天,来了一大群不速之客。 第23 满嘴喷翔 谷爷爷无儿无女,我们一家三口就作为他的家人,披麻戴孝。 他的墓地,地点就他父母坟墓的边上。 这块墓地,他在九年前就为自己选好了。 他说自己年少离家,没有好好侍奉父母。 待终于有机会回家时,二老已经相继去世。 他为此愧疚自责多年,死后就长伴父母身边,也算尽一份念想。 那天,天阴沉沉的。 我头戴孝帽,身着白衣,按照当地习俗,捧着谷爷爷的遗像,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 我爸妈则扶棺而行。 刚走出远门,迎面就碰上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拦住去路。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珊的母亲、王鹤天的姐姐王菊。 她带着一帮亲友,气势汹汹地挡在送葬队伍前,跳脚叫骂: “孟平安!你们一家还有谷老头把我弟弟弄哪去了? 快把我弟弟交出来,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是了,王鹤天被妖龙吞噬,早就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王菊定是等了几天,始终不见他回来,意识到情况不对,才跑过来要人。 我爸第一个冲上去,毫不客气地朝她大骂: “神经病啊你! 你弟弟不见了,关我们屁事?! 我们又不是他爹!” 我爸这人,平时都是没心没肺,见谁都乐呵呵的。 但这次谷爷爷去世,他万分难过,见了罪魁祸首一家,恨不得冲上去咬下几块肉来。 王菊是镇上出了名的泼妇,只凭三言两语自然没那么容易骂退。 她当即扯开嗓门哭嚎: “农历十一月十五那天晚上,我弟弟来谷老头家,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肯定是被你们给关起来了,搞不好连性命都给害了! 你们赶紧把我弟弟交出来,否则你们今天休想把谷老头的棺材抬出去!” 接着,她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挡住送葬队伍的去处,撒泼打滚,破口大骂。 骂我是短命鬼、扫把星,早晚横死街头,没人收尸。 骂我爸妈生下我这样的短命鬼,肯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遭报应,哪天肯定会被我克死,全家一起不得好死。 她甚至连已经去世的谷爷爷都不放过,用各种难听至极的字眼辱骂谷爷爷! 王菊带来的那帮亲戚朋友,帮着她一起拦住去路,推搡叫骂着我爸妈以及一起送葬的邻居,让我们赶快放人,要不然就把谷爷爷的棺木给掀了! 我恨得牙痒痒。 王鹤天之所以会殒命,是他咎由自取。 他们一家害我不浅,还害谷爷爷赔上了性命。 王菊却还大闹谷爷爷的葬礼,用难听至极的话侮辱他! 我逐渐失去理智,弯腰抄起路边的石头,准备上前与她拼命。 我妈也怒火攻心,撸起袖子,一把夺过某个邻居手中拿着的孝棒,正打算往王菊头上砸。 这时,两只手从后头探过来,分别拉住了我们母子。 我回头一看,正是我新拜的师父徐恩。 “师父,他们欺人太甚!”我红着眼,咬牙切齿。 “我知道。”师父点点头, “这点小事交给我处理。” 说完,他越过人群走上前。 王菊抬起三角眼,扫了他一眼: “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大头葱? 想替孟平安他们出头? 呸!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我告诉你,我女婿可是大老板,有的是钱,黑白两道都有人,弄死你这种下贱胚子,连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面对辱骂,师父面色平静,淡淡道: “你这老妇,嘴巴这么臭,看来整个人都是脏的,内里不知藏了多少腌臜货。” 说完,他嘴里低声念了几句。 我离他比较近,听出他念的应该是某种咒诀。 “老东西,你骂谁脏……”王菊本想继续大骂,突然脸色一变,痛苦地捂住了肚子。 接着,她的肚子发出叽里咕噜的巨响,顿时疼得五官拧成一团,满头大汗。 在场很多人都以为她吃坏东西,要拉肚子。 可就在下一刻, “呕!”她突然猛然张开嘴巴,开始喷射状呕吐。 只不过,她喷出来的并非胃内容物,而是大量蛋花汤状的黄黑色粪便! 离她比较近的几个王家亲戚,不幸中招,被她喷出来的秽物射中。 几个人裤子、鞋子上染了黄澄澄、热乎乎的大片污渍,恶臭无比! “啊,怎么回事?!” “好恶心!妈的,老子要吐了!” 现场一片哗然。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捂着鼻子,以王菊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散开。 “呕……呕……” 王菊还在狂吐不止。 她就活像个无比勤快的浇灌花草的洒水器,疯狂地把黄黑色的秽物喷向四面八方。 就这样喷了好一会儿,王菊痛苦不堪,吐得浑身无力,体力不支,不慎滚倒在自己吐出的东西里。 头发、衣服、脸……总之,她浑身上下,秽物沾得到处都是。 “呕!” 王家亲友团中,有好几个人忍不住,也跟着吐了起来。 “肚子痛,救命……”王菊还是难受得要命,咬着牙朝离得比较近的几个亲友爬过去,向他们求救。 王家亲友:!!! 这些人非但没有上前帮忙,反而惊慌失措地做鸟兽散了。 他们本来跟我们这边没什么直接利益冲突——后来,我听说是王菊给了他们每人一百块钱,才把人拉过来助阵。 现在突然发生了莫名诡异的情况, 这些亲友团成员,有的怕脏,有的怀疑王菊是不是得了急性传染病,怕被她感染,还有些比较精明的,不断地朝我师父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总之,他们都觉得犯不着为了一百块钱,冒如此大的风险。 “走吧,送老谷上山。” 面对一片混乱的现场,我师父依然一脸平静。 送葬队伍在他的带领下,绕过了王菊,朝墓地所在的后山前进。 这回,再没人阻碍我们前行。 “师父,您好厉害,几句咒诀就把坏人解决了!”我看着师父,眼睛发亮。 “我刚才念的是灵咒诀,会让人难受上一阵,过一两个小时就会自动解除。”师父低声跟我解释。 “不过,你要记住, 这种带诅咒的术法,对于同为修行者的敌人,是比较低等级的术法,轻易就能解除,没有什么杀伤力。 对于普通人,也不能频繁使用,容易沾染因果。 刚才那泼妇,本就是你命格被换、老谷死亡的元凶之一,实在欺人太甚,我才对其用之。” 我不住地点头,将师父的教导牢记于心。 走出去一段距离,我回头而望。 只见王菊瘫倒在地,痛苦呻吟。 亲友们依然躲得远远的。 不过这会儿,王菊附近比刚才多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正是李珊和她的儿子赵明镜。 原来,刚才王菊带人打头阵,他们母子二人躲在路边,暗中观察。 直到局面崩盘了,才现身。 第24章 失踪 李珊看着狼狈不堪、肮脏不已的母亲,明显手足无措,只能恨恨地瞪着我,两片抹了鲜红唇膏的薄嘴唇飞快地蠕动着,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即使隔了段距离,我仍旧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怨毒的目光, 就如同锋利的锥子,恨不得在我身上扎出几个血窟窿来。 赵明镜这小子依旧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如此古井无波,根本不像个九岁的小孩,更像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中年人。 “那便是夺走你命格的赵家小子?”师父也看到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 “老谷推断得没错,他如今气运强盛,甚至能福泽父母。 有了他,李珊夫妻即使作恶,这几年依然能过得风生水起。” 我不禁郁闷无比: “师父,您的意思是, 有赵明镜身上的好气运罩着,李珊一家干再多的坏事,还是能过好日子。 而那些被他们害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师父淡淡一笑: “你不用着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身上还保留最后一份气运,王鹤天此次抢夺失败,李珊他们就得等到你十九岁时,再做打算。 如果还是失败,赵家小子一直得不到你这份气运,他就终究无法与你的命格彻底契合,无法达到圆满,存有缺憾。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行使用了,终有一天要加倍还回去。” “师父,您和谷爷爷都说赵明镜没法达到圆满,肯定会存在某种缺憾,可我看他现在不要太好啊。”我不解地嘟囔。 “好不好,不只是看表面。 以后日子还长着,咱们走着瞧吧。 平安啊,只要你跟着为师好好学,具有自保能力,能护住自己剩下的气运,不再被赵家小子夺走,他早晚会遭反噬。”师父道。 “师父,我明白你了,以后一定跟着您好好学。” 我进一步明白了谷爷爷替我安排的一番苦心。 赵家这几年如日中天,在市里混得风生水起。 就算没有了王鹤天,待到我十九岁时,他们仍然可以花钱,找其他高手,比如像那天与王鹤天一起出现的老蛤蟆之类的人物,来对付我。 千日防贼,终有一失。 必须做到自身强大,才能免遭恶人伤害。 没有了王菊阻挠,出殡就很顺利。 一行人抬棺上山,将谷爷爷安葬在了他父母身边。 从山上回来后,师父把我单独叫到一边,给我看了样东西。 “这是什么?”我看着他手里的青色锦囊,不明白这是何物。 “你把手放上来试试。”师父微微一笑。 我照他的话做了,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可放的时间久了,竟有温暖熟悉的感觉从锦囊内传来,直击我的内心! “这、这是……”这熟悉亲切的感觉,让我激动不已,眼泪再次滚落, “是爷爷,谷爷爷!” “没错,”师父点头, “这锦囊里装着老谷的本命玉,也就是青阳玉的碎片。 本以为老谷已经彻底魂飞魄散,没想到我捡拾这碎玉时,居然能感觉到上面还有些许魂魄残留。 所以,我将碎玉和残魂一起,收入这育灵囊中滋养着。” “这育灵囊能让谷爷爷的魂魄回来吗?”我眼睛发亮,满怀期盼。 我真的好想念谷爷爷,真的太想再见他一面。 “单靠这育灵囊只能保住这抹残魂,不让其消散。” 师父的回答如同一盆凉水浇在我的头上。 不过,他很快又道: “可是,这世上术法极其之多,其中定有恢复残魂的方法。 以后我们慢慢寻找,总有一天会找到。 到时候就可以复原老谷的魂魄,让其重入轮回。”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让谷爷爷魂魄复原!”我紧握双拳发誓。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不管有多少困难,我都要找回谷爷爷,再见他一面。 王菊回去后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 不过,这么一折腾,她整个人萎靡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和李珊大概知道了我师父的厉害,没再当面找我们的麻烦,却选择报了警,说王鹤天失踪,怀疑与我们家有关,因为我们两家有矛盾。 不过警察办案讲究的是证据。 王鹤天本想取我性命,所以和老蛤蟆一起来谷爷爷家时,故意隐蔽行踪,避开了所有人耳目。 这倒是间接帮了我们的忙。 警察查了半天,也没发现他有和我们直接接触过的证据, 加上王鹤天这些年本来就云游四方,居无定所, 所以,这案子最终不了了之。 据说,王菊不甘心,还去派出所一哭二闹三上吊,叫骂警察肯定是收了我们家好处,包庇我们。 警察才不会惯着她,几个人合力将这泼妇“请”了出去。 之后,师父给了我爸妈三天时间,让他们做准备。 三天后,他将带着我离开。 我爸妈万般不舍,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 我心里也很舍不得离开他们,可心里已经意识到,跟着师父走,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珊和赵明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以后,我身边肯定还会麻烦不断,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亲近之人。 这次,林丹被拘走魂魄,受尽折磨,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爸妈已经为我付出够多。 那晚他们被阴气侵袭,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缓过来来,身体虚弱。 幸好,我师父给了他们药物做调理,不久就能恢复。 所以,我不想他们因为我再受伤害。 我离得越远,越能减少他们牵扯其中的风险。 其实,我师父如今的住所并不远,就在隔壁的宁州市。 以后回来探望父母,还是很方便的。 在去宁州前,我本打算让爸妈带我去市医院,探望在那住院治疗的林丹。 没想到,还没出发,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林丹失踪了! 据说,林丹在我师父将其魂魄送回去后没多久就醒了。 可正如师父预料,魂魄受损后的她,醒来后却状如疯癫,谁都不认识了。 周围人都以为她是遭孙家伟伤害,受到刺激所致。 她年老体迈的奶奶,经受不住打击,也病倒住院了。 一团糟之际,没人注意到林丹是什么时候离开病房,溜出医院的。 总之,等护士来给她量体温时,才发现病床空空,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医院和学校都报了警。 可那时候不似现在,监控摄像头覆盖率那么高。 警察四处寻找,学校也帮着张贴了寻人启事,可始终没能找到她的下落。 倒是伤害她的孙家伟,被人发现浮在一条河里,已经肿胀发臭。 警方给出的结论是畏罪自杀。 这起案子就这么了结了。 让我极为不痛快的是,赵明镜因为路过事发玉米地,大声呼救,吓跑了正打算勒死林丹孙家伟, 这家伙成了少年英雄。 不仅被评为全市优秀学生,收到各路奖励和表彰。 还接受记者采访,登上了电视新闻与报纸。 第25章 成年 离开自小长大的家和父母,来到陌生的宁州,头一天晚上,我躺在陌生的床上根本睡不着。 辗转反侧许久,我忍不住起身打开电灯,拿起床头柜上的晚报。 看着上面印着的赵明镜的照片,以及旁边配着的“英雄出少年”的字样,看得我直咬牙。 赵明镜跟父母常住市区,偶然回一次桃李镇,就凑巧遇到孙家伟犯案。 那时候天色已晚,他独自一人在偏僻的玉米地附近做什么? 那儿离他外婆王菊家可是有一段距离。 别人不了解他,把他当九岁小孩,从未怀疑过他为何会出现在犯罪现场。 可两次与他面对面,从这小子远比同龄孩子成熟得多的做派,我已经感觉到,这小子绝对没那么简单! 孙家伟早不动手、晚不动手, 偏偏在我马上就要九岁生日时,对林丹下手。 偏巧被赵明镜救了。 然后,王鹤天又拘了她的魂来对付我。 这一系列事件,明显就是王鹤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提前安排好的。 只是,孙家伟已经死在河里,王鹤天魂飞魄散,除了赵明镜一家,没人再知晓其中真相。 赵明镜甚至还借此机会,获得荣耀,出尽风头。 我暗暗发誓,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总有一天,我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扒下赵明镜虚伪至极的皮,为林丹报仇。 总之,我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强,有能力保护身边人,让他们不再因为我而受伤害…… 在这股动力的驱使下,从此以后,我非常努力地跟着师父学习,从不懈怠。 在此期间,我逐渐从师父那了解到了更多关于谷爷爷的过往。 谷爷爷本名谷阳,谷问远是他师从玉灵门后,师父给取的名字。 这个门派创立于清末,创立者乃道家的门外弟子。 他将所学的道家知识融合了多种别的门路的术法,自成一派。 但凡该门派弟子,都有一块本命玉,用炁联系玉石,借用玉石的灵性,将力量发挥到更大。 到了谷爷爷这一代,玉灵门其实已经衰落。 门内拿的出手的就只有两个人。 其一就是谷爷爷, 而另外一个则是谷爷爷的师兄,同时也是玉灵门的最后一任掌门姚青松。 谷爷爷和他这位师兄关系不是很密切,因为两人观念天差地别。 姚青松一心想壮大门派,谷爷爷却离开玉灵门,入了国家的特殊部门特安局,成为其中骨干。 这对师兄弟做出的选择南辕北辙,可最终却都是殊途同归,黯然收场。 三十年前,苍山出现妖龙,祸害四方。 姚青松与龙虎山、茅山等各大门派人士一起前往苍山。 他本想通过此次斩龙行动,为门派扬名,在江湖中争得一席之地。 不想,妖龙强大,导致此行多名高手折戟殒命。 姚青松被妖龙撞下深谷,从此行踪不明。 而谷爷爷,一度在特安局混得风生水起,一路高升,眼看着就要升任某地分局局长时, 他在一次代号为“屠狼”的行动中,因为指挥失误,导致行动失败。 不仅,使得抓捕的目标逃脱,还让跟随他一起行动的五名骨干死亡。 经过此事,谷爷爷不仅升职无望,自己也身受重伤、修为严重折损,甚至还被人怀疑有通敌的嫌疑。 尽管最后调查下来,并无他通敌的确切证据,可依然没法完全打消上层对他的疑虑。 无法,九年前,谷爷爷只能黯然离开特安局,叶落归根,回到故乡桃李镇。 不过,就连我师父都想不明白的是, 谷爷爷根本没有参加过斩杀苍山妖龙的行动,为何他家的井里会有妖龙的五分之一龙血魄? 三十年前,苍山妖龙在各路人马的合力围剿下最终陨灭。 龙身上的各种宝贝遭各路人马瓜分,唯有最重要的龙血魄不知所踪。 龙血魄相当于妖龙的内丹,凝聚了妖龙力量的精华,是其身上最重要的宝贝。 当时妖龙尸身体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分解。 不可能有人做手脚,将龙血魄藏匿。 众人大失所望之余,只能推断,妖龙自知逃生无望的那一刻,自爆内丹,宁可毁灭,也不让任何人得到这宝贝。 谷爷爷离开特安局后,从江湖上销声匿迹。 就连我师父,与他关系匪浅,多年来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直到三个月前,谷爷爷主动联系他,拜托他收我为徒,他才知道其下落。 总之,谁都不知道谷爷爷是怎么得到龙血魄的。 师父反复跟我强调, 龙血魄的事,除了死去的谷爷爷、王鹤天以及老蛤蟆,就只能天知、地知、他知、我知,绝不可再让其他人知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我有绝对能力自保前,体内融有龙血魄,在有心之人眼里,就是如假包换的超级大肥羊。 所以,接下来,我必须抛弃所有杂念,静下心来,跟着师父努力学习修炼。 否则,就算靠龙血魄,能够顺利躲过逢九劫难, 哪天要是走漏消息,同样会引来杀身之祸。 就这样,我跟着师父在宁州市安顿下来,开始了几年如一日的刻苦修行。 时间飞快,一晃九年过去了。 我从一个孩童变成了十八岁的大小伙子,马上就要高中毕业。 没错,虽然这些年,我着重跟着师父学习各种术法,但师父还是给我安排到学校上学。 他不想自己的徒弟是个小学都没念完的半文盲,就决定让我念到高中。 别看我小学时在桃李镇小学多次拿到年级第一,自从把重心放在术法修炼上后,学校的学科就彻底松懈下来。 只在中考前猛然恶补了一把,以从最低录取线上低空掠过的成绩,考上了高中。 高中入学后,我故态复萌,又成班里的吊车尾。 毕业在即,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在为高考拼搏。 我不是在课堂上背诵咒诀,就是打瞌睡,成了老师和同学眼里无药可救的怪人一个。 这天下午,昨晚练了一晚上刀法的我,累得不行,趴在课桌上睡得稀里哗啦。 突然—— 咚锵咚锵咚咚锵! 一阵刺耳的噪音把我吵醒。 我正做梦呢。 梦里,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回了谷爷爷的魂魄。 久别重逢,我握着谷爷爷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爷爷,您不是最疼我的吗? 可、可您给我找的什么师父啊? 他怎么……” 话还没说完,音乐就响了。 谷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叹气: “你那不靠谱的师父又双叒惹上麻烦了,赶紧收拾烂摊子去吧你!” 然后他猛推我一把,我一脚踏空,整个人一激灵,马上惊醒了。 第26章 我那不靠谱的师父 刚刚惊醒,我脑子还是蒙的。 见班里所有同学还有讲台上的老师都盯着我,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问: “怎、怎么了?” 咚咚锵,咚了咚了个锵! 刺耳的声音还在继续。 擦咧! 声音就是从我课桌里发出来的。 我赶忙伸手在课桌里一阵摸索,随后摸出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塑料猴子玩具。 猴子胸口背着个小小的锣鼓,正敲打个不停,嘴里弹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徒儿,救我! 我赶紧摁掉玩具后面的开关,让其静止下来,继而扶额: 嗯,很好,我那不成器的师父,还真是又双叒惹上麻烦了。 九十年代,手机还没有普及。 我师父就制作了各种玩具外形的传音器。 他那头只要点燃手里的传音符,放在我身上的传音器就会做出各种举动,提醒我,他又双叒不好了,赶紧江湖救急。 “孟平安!” 讲台上,物理老师对我制造出的噪音大为不满,脸色黑如锅底,眼看着就要祭出大杀器之黑板刷,给我来个一击爆头。 这时,我的同桌刘浩突然举起了手: “报告老师,我要拉屎!” 物理老师举着黑板刷,面皮抽了抽,快要喷火的目光马上调转枪头,对准了他: “刘浩,孟平安一有状况,你就要上大号。 你们俩是提前商量好的吗?!” “没有啊,”刘浩眨了眨眼睛,满脸的纯真无辜,童叟无欺, “人有三急,这感觉来了,我想憋都憋不住啊,只是时间凑巧了而已。”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的狡辩,物理老师气得都快把黑板刷捏爆了。 “你们俩,都给我滚出去!” 物理老师一声怒吼,我和刘浩按照他老人家的意思,麻溜地滚出了教室。 走廊里,刘浩问我: “又是徐爷爷那边有事找你?赶紧去吧!” 这个有着清澈中带着愚蠢目光的家伙,是宁州市本地大老板刘建业的小儿子。 据说,家里经营着八家连锁超市,还有五家酒店。 刘浩父亲刘建业,就是我出生那晚,在白月岭上协助谷爷爷一起用符纸对付群鬼的那个壮汉。 他原本是桃李镇人,后来举家搬到了宁州,并在此发家。 因为当年的经历,他与我父母一直保持着联系。 得知谷爷爷去世后,他还特意回去祭拜过。 十分凑巧的是,我与他的小儿子刘浩还在高中时成了同班同学。 因为有父母辈这层关系在, 加上去年刘建业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最后还是我请上师父,一起帮他解决的, 所以,他们一家对我很不错。 尤其是刘浩,把我当兄弟,只要我在学校惹上什么麻烦,他都会挺身而出。 能打过的帮我一起打,打不过或者不能打的,就好比刚才,就设法帮我吸引火力。 人倒真是个好人,只不过…… 我拍了拍这个跟他爸一样壮实的家伙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满脸真诚道: “兄弟,感谢帮忙分散老师的注意力, 不过,麻烦下次能否换个稍微体面的理由?” 刘浩眨了眨眼睛: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效果可能没那么好。” 咚锵咚锵咚咚锵! 这时,我手里拿着的猴子再次开始打鼓,还用不可描述部位,毫不留情地朝我脸上滋了一道水。 呃,当然是清水,绝对不是那啥液体。 “徐爷爷催得挺急啊,看来这次麻烦不小。 你赶紧去吧!” 刘浩很清楚我和师父的情况,见状摸着下巴感叹。 “行,我走了。”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跑出了学校。 猴子屁股上装了个指南针,一路指引着,将我带到了师父所在地—— 呃,派出所。 一个多小时后,我把师父和他的鸟笼一起从里头领了出来。 一个满脸正气的小警察,还跟在屁股后面义正言辞地警告: “下次再冒充神棍,招摇撞骗、耍流氓,就不会再这么轻易放过你!” “哎,你个小屁孩懂个啥?” 我师父气得吹胡子瞪眼,倔强地扭头瞪着那个小警察,上下打量其一番,说道, “我看你印堂发暗,身上阴气缠绕,最近必定接触过不干净的东西,要是不尽快处理,早晚倒大霉!” 眼看着小警察变了脸色,一脸的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有再将我师父请回去喝茶谈心的趋势, 我急忙一把捂住老头子的嘴,朝小警察讪笑: “警察同志,您说得都对! 我师父他糊涂了,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不等小警察说什么,我拎起这个还想跟警察较劲的不安分小老头,往咯吱窝底下一夹,一溜烟地地跑出了派出所。 气喘吁吁地跑出一条街后,我才把他放开。 小老头开始挥舞着拳头,气哼哼地跳脚: “哼,这帮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把我当成神棍骗子,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你没看错。 这的确就是我那貌似道骨仙风、高大上的师父徐恩。 只不过,他一本正经的日子,屈指可数。 这么多年,他正儿八经的时日加起来大概不会超过一个月。 像之前去桃李镇接我,面对王菊挑衅,冷静地镇压全场,是他人生中少得可怜的能靠得住的时候。 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这么一副不靠谱的老顽童的样子。 我的这位师父,在术法方面确实是厉害的大拿。 他本人就仿佛一本行走的秘籍大全,脑瓜子里储存了五花八门的术法,道家、鲁班术、蛊术……… 应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在他的悉心传授教导下,这些年,我掌握了大量术法,能够领略到炁场,修为突飞猛进。 如今,我能一拳打碎厚厚一摞砖头,处理各种风水、阴阳之事,也能得心应手。 这些都是师父教导的结果,我心存感激。 可与此同时,我深感头疼的是, 师父的岁数明明没比谷爷爷小多少,可性格简直南辕北辙。 习惯了谷爷爷的沉稳,一开始,我还真不大习惯他的跳脱。 一度,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试问,谁家仙风道骨的厉害大师,三天两头尽捅娄子、惹麻烦的? 而如今,我已经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等小老头终于安静了些,一脸无奈地问: “所以,师父,您这次又是为什么进了派出所?” 第27章 摸了好几把 我师父满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这件事嘛,还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事情得从早上我去公园遛鸟开始。 你也知道,小白那只鸟昨晚吃多了,一大早就开始吵吵……” “师父,说重点!” 我赶紧阻止他絮叨。 否则按照以往惨痛经验,若是让他自由发挥,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到正事上。 “好吧,其实是这样的。 我在公园遛鸟时,不小心绊了一下。 一个晨跑路过的小姑娘好心扶了我一把。” “嗯,然后呢?” “然后,我就顺手在她脸上摸了几把,她一声尖叫有流氓,周围几个热心群众就冲过来,把我扭送派出所了。” “什么?”我大惊失色,像头一天认识这老头似的,将他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 “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他立马双手叉腰,大声抗议, “你师父我是那种人吗?” “是你自己说摸了人家小姑娘,还摸了好几把!” “我摸她是有原因的,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不早说清楚,害我吓一跳。” “不是你让我长话短说,说重点吗?” 我:“……” 不生气,不生气,生气容易长皱纹、变老。 我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挤出微笑: “好吧,那么请问,您摸她的原因是……” “她靠近我时,我发现她的皮肤很奇怪,不仅透着诡异的颜色,还隐隐泛着股难闻的死人气息。 不过,她自己还有边上其他人,都没有发现这种情况。 我没忍住,就摸了几下,可以确定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活尸之类的玩意儿。” 我:“……好吧,您确实是好心,可下次能不能换更稳妥些的法子?” “好,”师父郑重其事地点头,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悄悄跟着她,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再见机行事。” 我:“……” 算了,还是谈正事吧。 师父虽然行事不靠谱,可面对灵异事件时,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按照着他描述的情况,推测道: “那女孩,会不会是用了某种混了尸油的护肤品,来维持青春美貌?” 从古至今,有些女子为了追求美丽容颜,无所不用其极。 就在去年年底,我们还碰到一位用死婴尸油炼制的化妆品来美容的女老板。 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像二十出头般水灵。 不过后来,她被那些婴儿鬼魂给缠上了,要不是我和师父出手,肯定会没命。 师父摇了摇头: “不太像抹了尸油,她肯定是接触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这样。 这不,我正想看个仔细呢,那姑娘就尖叫着大喊有老流氓! 在派出所里,我都跟那姑娘还有警察解释了原因,结果没一个人相信我说的话。 真是气死了! 我这么个一看就是正义凛然的人,怎么可能是流氓? 平安,你说是不是?”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我,等着我给出肯定的答案。 我拿拳头抵在嘴上低咳了一声,努力无视这小老头弓着背、眯着眼、撇着嘴、叉着腰的一言难尽形象,昧着良心附和道: “师父您仪表堂堂,一身正气,是他们瞎,才会误会您。” “不愧是我的徒儿,还是你有眼光!”师父眉开眼笑。 “咳咳,”我努力保持淡定, “不管怎么样,那姑娘至少听到您说的那些话了。 如果接下来,她真的遇到不对劲的事,肯定会想到您。 派出所那边留了您的联系方式,她要是回头想找您,肯定能找到。” 师父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点头: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愧是我教出来的高徒。” 我:“……” 我师父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 “对了,还有刚才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警察,他身上也带着阴气。” “他身上的阴气会不会是接触了那女孩,从她身上带过来的?”我猜测道。 那个小警察的情况,当时其实我也看到了。 他身上隐隐散发着黑色阴气,近期肯定接触过不干净的玩意儿。 “不太像,两人身上的阴气不大一样。。”师父摇着头, “好在这小子身上的问题不严重,确实很像从什么地方临时沾染过来的。” “好了,师父,我们回家吧。”我劝他。 并不是我不想帮那个女孩。 只是人家现在并不相信自己有问题。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般,接下来,她真遇到什么状况,她肯定会主动找过来。 到时候再出手处理,也来得及。 至于那个警察,他的情况并不严重,加上他还有那身警服护体,顶多因此不舒服几天,不会有大问题。 我把师父劝回了家。 我们现在住在宁州南区一座靠山的别墅区内。 没错,我师父虽然不是很靠谱,可这些年来来去去,帮不少人解决风水、阴阳方面的问题。 靠这些,他赚了不少钱,三年前,带着我从原来的小房子,搬到了这个别墅区,住上了带院子和地下室的大房子。 搞定了师父,我又回到了学校。 并非我多爱学习,主要是怕旷课多了,到时候学校不给我发毕业证。 我们学校是强制学生都要参加晚自习的。 当然,这个规定对于我和刘浩来说,形同虚设。 我是已经决定不读大学,所以学不学习的,无所谓。 至于刘浩同志,则是对所有与学习有关的一切都天生过敏。 用他的话说,一旦他与与书本、作业接触久了,就会坐立不安、浑身发痒,严重时,还会心跳紊乱、呼吸困难…… 他小学、初中成绩稀巴烂。 之所以能混进高中,全靠他爸给学校捐了座图书馆。 进了高中也是混日子,等着以后再花钱去读个大学,混个文凭,以后说出去有面子。 晚自习进行了一半,这小子就坐不住了。 刚好我也觉得教室里有点闷。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借口上厕所,溜了出去。 离开教室,刘浩直奔操场北侧。 这小子借着路灯灯光,朝着校外马路对面的小吃店,手舞足蹈,一顿比划。 正站在店门口的老板看到后,马上会意,迅速打包了六个热气腾腾的香喷喷肉包,通过学校围墙的栅栏缝隙塞了进来。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合作愉快。 我们俩避开在学校内来回巡逻的教导主任,坐在礼堂附近的小花园里的长椅休息。 刘浩客气地请我吃包子。 不过,我并不饿,谢绝了他的好意。 于是,六个拳头大小的白胖包子眨眼功夫就进了他的肚子。 “唉,马老板不厚道,这包子个头越来越小,没吃饱啊。” 刘浩摸了摸肚皮,满脸惆怅,然后对着夜空伸长脖子,开始吟诗,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饿,饿,饿,曲项向天歌……” 他刚吟了一句,不知是老天爷都听不下去了,还是凑巧,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哗啦啦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们俩一跃而起,抱着脑袋冲到了最近的建筑物,学校礼堂的屋檐下躲雨。 匆忙间,我撞到了个人。 此人之前站在礼堂门口,往里面张望,被我撞到后,连忙回过头。 四目相对间,我和他不约而同地瞪大眼: “咦,怎么是你?” 第28章 巧遇 礼堂下,我一不留神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下午在派出所时,跟在我和师父后面喋喋不休的小警察。 此刻,他换掉了警服,穿着蓝色夹克和牛仔裤,一张端正的面庞上,双眼明亮有神,看着挺精神。 只是,缠绕在他身上的阴气依旧没有消失,反而比之前还强盛了几分。 我不禁皱眉。 “你怎么在这?”小警察大概是职业病犯了,下意识地开始盘问我。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我身上的校服,尴尬地“哦”了一声,说道: “原来你是这学校的学生啊。” 我点点头,记得他姓卫,于是反问: “卫警官,大晚上的,你怎么在我们学校,该不是学校里出了什么状况?” 卫警官——后来我才知道他全名叫卫鹏,摸了摸鼻子: “不、不是,我……” 他话还没说完,刘浩就指着礼堂门内,大声道: “等等!刚才看你鬼鬼祟祟的,不会是在扒门偷窥吧?” 我顺着刘浩所指,朝礼堂里看去。 里面聚集了五个女老师,个个年轻漂亮,正穿着戏服,排练戏曲。 听她们唱得腔调,是黄梅戏。 这些老师,应该是在排练下乡慰问孤寡老人的节目。 校长在全校集会时曾提到过此事,说市全市正组织为孤寡老人送温暖的活动。 我们学校几位音乐老师,排练了戏曲节目,与和其他单位选派的人员一起组成送温暖小组,已多次下乡给孤寡老人们表演。 为此,最近全校的音乐课都暂停,改为轮流上几门主课。 此刻礼堂里,一个漂亮女老师,正唱着曲子,声音悠扬动听,犹如黄鹂鸣唱。 唱曲的女老师个头不高,小巧玲珑,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甜美动人。 尤其是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在礼堂灯光下莹莹发亮,异常美丽。 这位老师,估计学校大部分师生都认识。 她名叫王燕燕。 去年才毕业,到我们学校当音乐老师,现在是我们班的任课老师。 她多才多艺,外加特别漂亮,很快,就成了闻名全校的美女老师。 据说,她作为学校选派的送温暖队伍的主力,在前几次为孤寡老人表演时,表现尤为突出,广受好评。 王老师边上的那个留着齐耳短发的老师,我也认识。 她名叫金娜,在一年级时,也曾教过我们班的,性格活跃,但脾气不咋地,上课时动不动就乱发脾气,爱骂人,甚至还会动手打人。 学生们都不喜欢她。 有几个脾气火爆点的男生因为她打人,还差点跟她动手,最后都没好果子吃。 轻则被叫到校长办公室,挨批罚站。 重则,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 因为,金娜是校长的外甥女,后台硬,在学校里谁都不怕。 剩下几位老师,我只是面熟,叫不出全名。 这时,我发现卫鹏也看着礼堂内,眼睛一直粘在王老师身上,满脸沉醉,根本舍不得挪开。 “不是吧,你还真是来偷窥女老师的?!”我大为震撼。 亏这家伙还是个警察! 刘浩第一次见卫鹏,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是哪个偷溜进学校的小混混。 “臭流氓!”只见他快步上前,一把一把摁住卫鹏,一副当场要把他扭送派出所的架势。 好嘛,卫鹏白天还跟同事一起处理我师父“耍流氓”。 现在风水轮流转,自己转眼也成了“流氓”。 “别胡扯!谁是流氓?我是警察,在这等女朋友下班,然后一起去吃夜宵!” 卫鹏红着脸,用力挣扎。 “臭流氓,还狡辩!你要是警察,那我还是公安局长他爹呢!” 刘浩完全不信,死死按着卫鹏,不让他挣脱。 这家伙遗传了他爸的高大威猛,身高一米八十五、六,力气更是大得惊人。 卫鹏比他矮大半个头,身材也没他壮,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我意识到卫鹏应该说的是实话,正想让刘浩放开他。 结果,礼堂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纷纷停下动作,朝门口走来。 “卫鹏!”金娜认出了他,高兴地跑过来,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娇笑道, “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我一愣。 金老师才是他女朋友? 可他刚才看得如痴如醉恶明明是王老师。 呵,男人啊…… 不想,卫鹏尴尬地挣脱了金娜的手。 站在不远处的王老师皱了皱好看的秀眉,看着这两人,尤其是金娜,欲言又止。 刘浩这个憨货,还当卫鹏真是臭流氓,顿时正义感爆棚,觉得自己必须揭穿他的真面目,维护这个世界的和平与正义,于是大喝: “金老师,你认识这臭流氓啊? 你千万别被他骗了,他才不是来看你的。 这个臭流氓,刚才一直在偷看王老师!” “闭嘴!”我已经觉察出这三人间颇为微妙的气氛,赶紧阻止他。 但为时已晚。 金娜“唰”地一下就变脸色,看看王燕燕,又看看朝卫鹏。 卫鹏趁机推开她,走到王燕燕面前,露出笑意: “燕燕,几点结束排练?我们一起去吃夜宵。” 王燕燕不安地瞥了金娜一眼,但还是小声回答: “马上就结束了。” 金娜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互动,继而大怒,质问卫鹏: “你、你跟她什么关系?” 卫鹏满脸不耐烦: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金娜急了,不顾其他人在场,大声道: “怎么没关系?我们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这下轮到卫鹏着急了: “谁跟你是青梅竹马? 不过是对门邻居而已,你可别胡说八道! 燕燕是我女朋友,你别当着她的面胡说八道,往我身上泼脏水!” 说话时,他不断地拿眼睛朝王燕燕瞟,生怕她误会。 王燕燕刚听金娜说她和卫鹏是青梅竹马的关系,面色不禁一变。 可看卫鹏当着众人面,马上就澄清了和她的关系,又明显松了口气。 金娜面孔涨得通红,浑身发抖: “好啊,卫鹏,你背着我,竟和她……” “什么叫背着你?金娜,麻烦你不要自作多情,胡说八道,破坏我的名声好不好? 你摸着良心说说看,我什么时候跟你有超出过普通朋友的关系? 没错,我是到学校来给你送过几次饭。 可那是你妈硬让我来的,不是我自愿的。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得谢谢你妈。 要不是她一定要我来学校给你送饭,我还没机会认识燕燕呢!”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是一场典型的“我喜欢你,你却喜欢她”的案例。 很显然,这位卫警官不仅一点都不喜欢金娜,还很烦她的自作多情和纠缠。 估计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他才狠心下猛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次性跟她把话说清楚。 可即使我没谈过恋爱,也不懂女人,也能感觉到卫鹏这剂猛药下得太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打金娜的脸,让她下不来台。 金娜是谁啊? 校长的外甥女! 还是脾气很不好、很自傲的那种。 王燕燕老师以后还得在学校上班,与金娜当同事,后者难道不会迁怒她,找她麻烦? 第29章 死相 很快,我的担忧就变成了现实。 “好啊,王燕燕,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勾引别人男人的狐狸精!” 金娜突然调转枪头,抬手就朝王燕燕脸上甩去。 卫鹏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胳膊,这才让王燕燕免遭挨打。 “卫鹏,你放开我!放开!”金娜红着眼睛,奋力挣扎。 可卫鹏就是不放。 “你弄痛我了!你、你竟然为了这个贱人,对我动手?!”金娜哭着质问。 卫鹏这才甩开她,将自己的身体挡在王燕燕面前,免得金娜再伤害她,激动道: “金娜,我警告你, 你要是敢动燕燕一根头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金娜浑身颤抖,无比怨恨地看着他们两人,大喊一声: “王燕燕,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喊完,愤恨地跺了跺脚,哭着跑了。 “我去跟金娜解释……”王燕燕想追上去。 卫鹏一把拉住她: “你别理她! 她这人从小被家里惯坏了,总是自以为是,还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得围着她转。 没事,等她冷静些,我会找她再谈谈,让她不要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念头。” 王燕燕点点头,看了看边上的几位同事还有我和刘浩,神情无比尴尬。 那几个一起排练的老师站在一旁,一脸的不知所措。 倒是卫鹏没心没肺,大大方方地朝那几个女老师一笑: “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燕燕的男朋友,姓卫名鹏,以后有机会请各位一起吃饭。” 几个女老师讪笑着,随后纷纷找各种借口离开。 刘浩捅了捅我,拿手掩着嘴,小声问: “这臭流氓真是王老师男朋友啊? 平安,那刚才我是不是闯祸了?” 这莽小子终于意识到,金娜与卫鹏、王燕燕的对峙,似乎是自己引发的。 “不关你的事,”我也用手掩嘴,小声安慰他, “金老师喜欢卫警官,卫警官喜欢王老师,王老师和金老师又是同事,他们之间迟早会爆发战争。 而你,不过是提前给添了把火而已,问题不大。” “什么谁喜欢谁的,平安,你说慢点,我听得头晕。”刘浩满脸问号。 王燕燕认得我俩,尴尬地拢了拢耳畔的碎发,问: “你们不是三(7)班的孟平安、刘浩吗,怎么没在教室里夜自习?” “老师,我们、我们……”刘浩因为自己引发了一场纷乱,思绪有些混乱,抓着后脑勺,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 “我们是来拉屎的!” 饶是我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也被他这句话创得差点一口老血喷上天! “来拉屎的?”卫鹏努力憋着笑,指着远处教学楼, “那你们好像走错方向了,教学楼里不是就有厕所吗? 我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对这里很熟悉。” “对,对,我们走错了地方了,现在就回去!平安,我们走吧。” 刘浩很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催促我赶紧闪人。 “等等!”我盯着近在咫尺的王燕燕,抬手示意他别吵吵。 刚才被金娜与卫鹏的吵闹吸引了注意力,加上与她隔着一段距离,我并没有留意到,直到此刻才发现不对劲。 王燕燕面庞看似白皙柔嫩,可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层白皙之下隐隐泛着可怕的青灰色。 若仔细闻,还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难闻气息! 在场几个人,除了我,根本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 否则不可能都无动于衷。 由此可见,这应该是我的鬼眼感受到了异常,自动开启后,让我看到了常人无法看到的诡异。 此刻,我们几个就站在礼堂门口。 我看向礼堂的玻璃窗。 王燕燕的脸映在窗玻璃上,整张脸青灰一片, 原本是漂亮眼睛的部位,只剩下两个可怕的黑洞,鲜血汩汩流下! 我暗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卫鹏身上的黑色阴气源自何处了。 原来,他并不是白天在派出所,跟那个误会我师父是老流氓的女孩接触后,才沾染上不干净的秽气,而是源自王燕燕这里! 王燕燕的情况非同寻常。 不仅被阴秽之物缠身,而且还呈现了“死相”! 何谓死相? 就是将死之人,呈现的可怖面相。 寻常人是看不到的,只有我这样拥有鬼眼并且有一定修为的人才能看到。 当然,并非每个将死之人,我都能看到其死相。 可一旦看到了,那么这个人肯定岌岌可危了! 王燕燕身上阴气重重,显然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很可能会要她的命。 唯有解决那东西,才有可能救她。 我知道卫鹏不信鬼神,要是当着他的面,跟王燕燕说她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非但解决不了问题,搞不好他还会邀请我去派出所喝茶谈心。 于是我拉着刘浩假装回教室, 走到半路,我让刘浩一个人先回去,谎称自己还有点别的事,又折返回去。 金娜那么一闹,老师们没有心思继续排练黄梅戏,已经解散了。 卫鹏陪着王燕燕一边聊一边往行政楼走去,应该是去她的办公室拿包之类的随身物品,然后按照他们的原定计划,一起去吃夜宵。 我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果然,两人来到音乐组办公室。 王燕燕进去拿东西,卫鹏则去了走廊底端的卫生间。 我赶紧抓住时机,溜进办公室。 天助我也! 此刻办公室里只有王燕燕一个人,正站在自己办公桌前收拾东西。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来,看到是我,十分意外 “孟平安,你怎么在这?不是回教室去了吗?” 卫鹏随时会回来,我只能长话短说 “王老师,不管你信不信,请你务必听我把话说完。 不瞒您说,我家里是做风水行业的, 刚才我看您身上阴气缠绕,十分严重,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危及生命!” 王燕燕不禁皱眉 “你这孩子,开什么玩笑?” 看她反应我就明白了,她和卫鹏一样,都不信鬼神。 “我不是吓唬您,这事非同小可。 难道您自己没有半点感觉? 比如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特别是眼睛这里?” 身上阴秽之气这么重,肯定会对她造成一定的影响。 闻言,王燕燕有点诧异 “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眼睛疼?”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看了看,很快就露出了明了一切的笑意, “你是看到我桌上放了眼药水了,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我顺着她所指看去,还真看到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瓶眼药水。 但天地良心,自从进入办公室后,我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她身上,丝毫没有留意到她桌上有什么。 “我根本没看到眼药水……” “好了,孟平安,”王燕燕打断我的话, “现在教导主任正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的巡视检查呢, 你赶紧回去吧,免得被抓个正着。” 她并不相信我的话,还把我当成开恶劣玩笑吓唬她的坏学生,于是搬出那个秃顶教导主任来吓唬我。 我正想进一步解释,这时背后传来质问声 “你小子在这干什么?” 是卫鹏回来了。 第30章 担忧 “没事,这孩子有点担心我,所以过来问一下我的情况。” 见卫鹏狐疑地盯着我,王燕燕主动替我打掩护。 “哦,他真有这么好心?”卫鹏不大相信地瞧着我。 我没有说话。 如果王燕燕的情况不严重,我可能现在就会扭头就走。 等她自己感觉到不对劲了,联想到今天我说过的话,肯定会回头来找我。 可问题是,我都已经看到她死相了,说明她的情况不是一般的严重,绝不是闹着玩的。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镇邪符咒,折叠好,递给王燕燕 “王老师,我没有骗你,更不是开玩笑。 不管你信不信我,请先把这张符带在身上。 要是遇到什么情况,它能帮你挡一挡。 反正一张黄纸而已,又占不了多少地方,您说是不是?” 多年以后,我再回想起此情此景,总是忍不住想, 如果是数年后,经历更多、变得更加成熟老练的我,应该会想到更好的办法,处理这种情况,阻止接下来的悲剧发生。 可那时候,我还是个没有走出校园、涉足社会的嫩芽青, 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劝是说王燕燕收下符咒。 王燕燕见我说得诚恳,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伸手接过了符咒。 卫鹏却指着我的鼻子,骂了起来 “嘿,你小子,装神弄鬼装到学校里来了! 我看你和你那个师父,都是江湖骗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今天在派出所,给你们的教训还不够啊!” 面对卫鹏这种油盐不进的愣头青,我一时还真不知如何解释。 还是王燕燕打圆场,拉住他,劝道 “好了,好了,他又没什么恶意。 你那么凶干什么? 孟平安,你快回教室去吧。” 我明白,自己再留在办公室,只会让卫鹏更加生气。 见她确实把符咒放进了口袋,我心中稍定,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只是,我后来才知道, 我前脚刚离开办公室,后脚卫鹏就从她口袋里掏出符咒,撕了个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他还对王燕燕说,我就是个被我师父荼毒的小迷信,是个神经兮兮的小神棍,让她以后离我远一点。 这个情况,是在悲剧发生后,我问起卫鹏符咒的情况时,他自己坦白的。 因为此举,他后半辈子都沉浸在无限的悔恨之中。 离开音乐组办公室后,我回到教室。 我本来就不热衷学习,这会儿更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脑海中翻来覆去的,都是玻璃窗中映出的王燕燕那张眼睛部位变成黑窟窿、流着血的可怕面庞。 好不容易熬到夜自习结束,我骑着自行车飞也似地赶回了家,想找师父谈谈这个情况。 可是好巧不巧,等我回到家,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只有师父养的那只胖文鸟在鸟笼着蹿来蹿去,发出聒噪的鸣叫。 我在客厅茶几上找到了师父留下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他突然有急事,出去几天,让我照顾好自己。 师父所做的行业,经常需要东奔西走。 像今天这样,他留张纸条突然离家一段时日,司空见惯。 我本想和他探讨探讨王燕燕老师的问题,现在肯定是不行了。 师父说我比他有天赋,假以时日,在术法修为上肯定会超过他。 为了锻炼我的能力, 最近两年,很多次驱邪之事,出面接活的是师父,最终出手镇压驱散阴邪之物的,主要还是我。 我虽然对自己的修为有一定的信心,可目前毕竟还是个学生。 别人一看我的年纪小,就下意识地觉得我是靠不住的小屁孩。 今晚,王燕燕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管我说得多么恳切,她都认为我和那些顽皮学生一样,是在搞恶作剧,想捉弄她。 她的情况真的很严重,搞不好很快就会遭遇致命的危险。 我心里焦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不过,我给她的那张符咒,镇邪效力很强,能暂时帮她挡一挡阴邪的进攻。 至少今晚,她不会有大问题。 我思来想去,决定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明天早上再去找她谈谈。 白天,卫鹏不可能还在学校陪着她。 没有这家伙在边上干扰,情况会好一些。 就算王燕燕依然不相信我所说, 至少我可以从她嘴里套出些话, 了解到她最近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些什么人。 从而间接推断出她到底是在何处被阴邪之物给缠上,找出解决办法。 如果还是不行,那我就想个法子,避开卫鹏,约她到我家里来。 在这里,我可以轻轻松松招出个阴魂来给她见识一下,帮她刷新下三观。 如此一来,她就会大彻大悟,我究竟是在搞恶作剧,还是真的想帮她。 打定主意,我安心了不少,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一晚上转瞬就过去了。 次日清晨,我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掐诀仔细感受了一番 昨晚,我给那王燕燕的符咒一旦启动,我这边就会有所感觉。 幸好,那张符咒并没有使用的迹象。 这表明,至少这一晚,她安然无恙。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坐在床上,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因为心里盘算着去找王燕燕,到学校后,我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早自习时,英语老师来教室,让我们默写单词,我的默写本上基本上空白一片。 好在老师们知道我这人在学习上烂泥扶不上墙,早就放弃了对我的抢救。 只要我不影响别人,他们一般不会为难我。 课间休息时人多眼杂,我决定还是挑上课时间,溜出去找王燕燕。 好不容易熬到第一节课上到一半,我举起手“老师!”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顿时朝我看来 “孟平安,你干嘛?” 不等我回答,边上就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叫声 “他想和刘浩手拉手一起去拉屎!” 话音一落,全班哄堂大笑。 正趴在桌上睡得哈喇子直流的刘浩被吵醒了,抬头茫然四顾 “怎么了,啊,怎么了?” 发出怪叫的家伙叫孔杰,一直以来在班里和我不太对付。 这次,故意抓住机会损我,让我下不来台。 要换做平时,我肯定会立马反击,不会让他好过。 可此刻,我的心思全在王燕燕身上,实在没功夫与他撕逼。 我隔空点了点孔杰,示意他给我等着。 孔杰则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抬手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 第31章 染血的礼堂 “你们够了!孟平安,出去!” 语文老师看我们俩在那比划来比划去,忍无可忍,训了孔杰几句,却把我赶出教室。 她之所以对孔杰比对我宽容, 原因很简单, 孔杰成绩优异,非常有希望考上好大学,是老师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而我,万年吊车尾一个,老师们恨不得眼不见为净。 我没工夫计较这些,从善如流,立马从椅子上站起身,离开了教室。 走出没几步,听到身后跟着脚步声,回头一看,居然是刘浩也跟了出来。 “你、你出来干什么?老师又没让你出来!”我哭笑不得。 这家伙不来还好,一来岂不是坐实孔杰那句“他想和刘浩一起去拉屎”的话吗? “啊,我、我都习惯成自然了。”刘浩摸了摸后脑勺,干笑。 高中两年多,他和我经常一起结伴溜出课堂,竟然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你肚子饿不饿?饿的话,就赶紧去和小吃店老板接头。”我有心支开他。 谁知,这家伙摇了摇头,问 “平安,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看你一早上都愁眉苦脸、坐立不安,好像便秘的样子……” 我:“……” 嗯,兄弟,你形容得很好,下次别再形容了。 “平安,你有什么难事,尽管说出来,我帮你一起分析分析。 大家都是好兄弟,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二话不说,一定帮忙!” 刘浩用厚实的巴掌拍着更厚实的胸口,咚咚作响。 我本来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刘浩,没必要把不懂行的普通人扯进来。 做这一行是有风险的。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把他带到危险中去。 不过这个时候,师父不在,我无人倾诉,心里确实憋得慌。 刘浩又一直跟在身后,不依不饶。 他不走,我就没办法单独找王燕燕交谈。 于是终是没忍住,把昨天晚上看到的诡异一幕透露给他。 刘浩听完,跟蜡笔小新差不多的粗眉毛拧成一团疙瘩 “王老师到底惹上了什么厉害东西 ,这么恐怖? 难道,我们学校哪个地方闹鬼?” 刘浩一家和我师父颇为熟悉。 他们也曾遭遇过不干净玩意儿,还是我师父给处理的。 骤然听到王燕燕的事,刘浩只是有些意外,并没有任何怀疑。 “应该不是我们学校。”我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我每天在学校里进出,要是这里真有什么东西作祟,肯定早就感觉到了。” 刘浩摸了摸鼻子 “那倒也是,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也不知道,所以想再找她谈谈,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刘浩点点头 “我和你一起去,说不定还能搭把手。” 我想了想,没拒绝。 我一个人反复去找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搞不好会让人误会。 在此之前,就有高三的学生暗恋这位美女老师,偷偷玩她办公桌里塞情书和巧克力,被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 有刘浩与我一起,正好可以避嫌。 于是,我与刘浩一起来到了音乐组办公室。 结果,办公室里没有王燕燕的身影。 办公室里另一个老师说,你们来晚了一步, 王燕燕被金娜叫去礼堂,排练戏曲节目去了。 说这话的老师,年纪稍长,并不在昨晚的节目排练小组里。 她似乎并不知道昨晚金娜和王燕燕、卫鹏三人之间的激烈冲突。 我听了她的话,不由得眼皮一跳。 太奇怪了! 金娜昨晚对王燕燕都恨之入骨了,今天怎么会若无其事地招呼她一起去排练? 我正想拉着刘浩前往礼堂, 这时,两个老师有说有笑地走进办公室,见到我们俩,不由得一愣 “是你们两个?” “你们怎么在这?” 这两个老师,后来我才知道一个姓方,一个姓韩,正是昨晚和王燕燕、金娜一起排练的其中两个。 我们还没回答,刚才告诉我们王燕燕去向的年长老师奇怪道 “咦?你们怎么在这,刚才金娜跟燕燕说,排练时间提前到八点了。” “没有啊,我们没接到通知,不是说九点才开始吗?”方老师摇头。 “对啊,刚才我们还遇到元老师,她帮教务处打印资料,没说改时间啊。”韩老师也附和。 元老师应该是演出小组的另外一位老师。 “这就奇怪了!”年长老师推了推眼镜,满脸不解。 刘浩心直口快,马上道: “金老师提早把王老师骗去礼堂,不会是因为昨晚的事,想找她麻烦吧?” 闻言,方老师和韩老师面面相觑,神色凝重。 年长老师则一脸茫然。 “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别真出什么事!”韩老师拉着方老师,满脸担心。 方老师有点犹豫,看得出来她似乎不想多管闲事,可最终架不住韩老师劝说,只能跟她一起前往礼堂。 “走,我们也去看看!”我拉起刘浩紧随其后。 不知为何,我心里莫名不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四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礼堂。 此刻正值第一节课,绝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里上课,礼堂周围安静异常,看不到半个人影。 礼堂大门关着,里头一片寂静。 “燕燕,金娜,你们在吗?”韩老师上前推开门,喊着两位同事的名字,拉着方老师走了进去。 我和刘浩正准备走进去,突然—— “啊~~!!” “妈呀!!” 礼堂里猛地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怎么回事?” 我和刘浩面面相觑,赶紧跑进大门。 只见偌大的礼堂空空荡荡。 两个女老师僵在充当舞台用的高台前,一个浑身发抖,另一个惊慌后退,一屁股摔倒在地。 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被她们两个挡住视线,看不清状况。 等跑上前看清后,顿时浑身一激灵。 只见金娜一步一步从舞台垂落的幕布后走了出来,满脸满身都是血,面无表情,目光呆滞。 她一手紧握,似乎拽着什么东西, 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把锋利的尖刀,鲜血不断顺着刀尖滴落,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金、金娜,你、你这是做什么了?哪来这么多血?” 站着的韩老师稍微胆子大些,颤抖着问她。 金娜没有回答,一把推开她,越过我和刘浩,飞快地跑出了礼堂。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多血……”韩老师还在茫然发问。 很快,在场所有人都被舞台一角的异况吸引了注意力。 那里,悬挂戏服、放置道具的木头置物架倒在地上,五颜六色的戏服、头饰掉落在地,凌乱不堪。 一堆戏服下,有什么东西明显凸起,看形状像是一个人。 鲜红色的血液不断从戏服下方渗出,形成数条刺眼的殷红细流,淌向四面八方。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第32章 剜眼 韩老师惊恐地瞪大眼,指着那堆衣服,抖如筛糠 “那、那个,不、不会是……” 我心跳如擂鼓,不祥的预感如黑云压顶。 犹豫了片刻,我咬着牙走了过去,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掀开演出服。 “王老师!” “天啊!!” 比之前更加惨烈的叫声再度响彻整个礼堂。 只见,王燕燕静静地躺在演出服下面的台面上, 披头散发,大张着嘴,似在无声呐喊,宣泄着濒死一刻的绝望和恐惧。 她胸口、肚子上多了几个血窟窿,正汩汩冒血。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 她脸上原本是眼睛的部位, 变成了血淋淋、黑漆漆的深洞。 眼皮、眼睑乃至眼球全都不知所踪! “杀人了!金娜杀死了燕燕!她杀死了燕燕!”韩老师一屁股跌坐在地,边撕心裂肺地哭叫。 方老师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刘浩吓得一把抱住我的胳膊,颤声道 “平安、这、这怎么回事?大清早的就杀人啊?” 我紧紧咬着牙,脑袋嗡嗡作响。 昨晚,我担心了一夜王燕燕会不会被阴邪之物所害。 做梦都没想到, 第二天一大早,她会死在一个活人手里! 不,不对! 在最初一波惊骇过去后,我稍微冷静了些,才意识到异样之处。 昨晚,我只是感觉到王燕燕身上散发着一团诡异阴气。 但此时此刻,更多的阴气汇聚在这高台上,远比之前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还要强烈得多。 我顺着这股黑色阴气涌动的方向看去, 发现它一路离开高台,一直通向礼堂大门口。 这不正是刚才金娜逃离的路线吗? 金娜身上也出现相同的阴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她和王燕燕有过肢体接触,才沾染上的? 可若是如此,她身上的阴气为何反而比王燕燕更加强烈,而不是像卫鹏那般,只是沾染些许? 奇怪啊,现场阴气都强盛到这种地步了,为何我给王老师的护身符咒没有启动,散发力量保护她? 难道,她没将符咒随身携带? 我心里涌现无数的疑问。 “快去叫别的老师,报警!” 我看韩老师和方老师已经彻底吓蒙了,连忙拍了拍刘浩,让他赶紧找人帮忙,自己则朝礼堂外追去,想拦下金娜。 可等我跑出礼堂一看,哪里还有金娜的身影? 此刻,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里上课,操场上空无一人,没人看到金娜的去向。 我只能顺着滴落在地上的血迹以及阴气残留一路寻找,一直找到学校后门。 这扇后门平时是关着的,只能从里面开启,外面的人进不来。 但此刻,后门赫然开启。 血迹从门内一路往外延续,没入路对面的树林后,就消失不见了。 宁州和我老家桃李镇一样,也是 丘岭地貌,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山 头。 金娜消失的树林子尽头就是山岭,是很好的藏身之处。 一个人隐入其中后,想要将其找出来,谈何容易? 无奈之下,我只能放弃追踪,返回校内。 学校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礼堂门口聚集了一群老师,全都惊慌失措,还有人蹲在一旁呕吐。 校长焦躁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地质问已经从礼堂出来的韩老师和刘浩: “你们真的看清楚了,真是金娜干的? 不对,你们只是看到她拿着刀,没看到她捅王燕燕对吧? 说不定娜娜是想救王燕燕,才拔出了原来插在她身上的刀子。 我提醒你们啊,没十足的把握,绝对不能乱讲,冤枉好人。 娜娜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她不可能杀人的,绝不可能!” 金娜是校长外甥女,他肯定不愿相信她就是杀死王燕燕的凶手。 见我走过来,刘浩连忙问我怎么样? 我摇摇头,告诉他,人从后门跑了,没追上。 校长看着我,面色发白,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问出口。 没多久,几辆警车呼啸着冲进校门,封锁了礼堂。 我、刘浩还有两位老师作为尸体发现者,依次接受了警察的问话。 问我话的警察一老一少。 年纪稍大的那个是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队长,名叫谢亚东。 此人四十出头的年纪,模样精干,非常符合电视剧里那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的形象。 他先让我自己讲述一遍事情的前后经过。 我如实陈述了大部分事实,包括昨晚偶然目击王老师、卫鹏与金娜三人的纠葛。 唯独对于早上我为何翘课去找王燕燕这一点,没有实话实说。 我若是如实告诉警察, 其实我有阴阳眼,因为怀疑王老师被阴邪之物缠上了,才去找她。 肯定会被对方当成神经病,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另有目的,才胡说八道。 因此,对于前去找王燕燕的原因,我只是含糊其辞地推说,昨晚见金老师与她吵架,有点担心,才会去她办公室看看。 这个理由,谢亚东一开始并不买账,用狐疑的目光盯着我,问: “你和王老师平时关系很好?” “算不上好,不过作为学生,尊重关心老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理由不仅蹩脚还矫情,连我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除此之外,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借口。 我硬着头皮回答,同时努力迎接谢亚东锐利的审视目光,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问心无愧。 但,失败了。 谢亚东眼里的怀疑没有消减,反而更胜了一筹。 就连边上一直做记录的年轻警察,也停下笔,抬起头,朝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糟糕!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忖, 他们不会是怀疑我跟王燕燕的死有关吧? 毕竟,正如校长所说,大家只看到金娜手持尖刀、浑身是血,但谁也没有亲眼看到她动手杀人。 搞不好凶手另有其人,就比如我这个一大早逃课,鬼鬼祟祟,还说不清楚理由的可疑家伙。 我面上强作镇定,实则惴惴不安,正暗自担心着, 这时,边上那个做记录的年轻警察突然轻轻地“呵”了一声,低声道: “确实啊,像王老师这样的年轻老师,肯定特别受某些学生关注。” 说完,他看着我,一脸“我都明白你们这种十七八岁大男生脑子里想得都是啥”的表情。 我懵逼了片刻,看着那家伙眼里意味深长的笑意,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哇擦咧! 这家伙脑洞大开,以为我暗恋王老师,才用这种拙劣的借口去找她。 我顿时窘迫难耐,张了张嘴想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谢亚东也明白了年轻警察的言下之意,见我发窘,还以为我被人当场戳破了心思,才不好意思。 于是,他终于收起了怀疑,改为摇头: “啧啧,现在的孩子,才多点大,想得还挺复杂……” 虽然能消除警察的怀疑,让我颇心感欣慰。 只是这可怕的误会啊! 简直让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在心里内牛满面,无声地咆哮: 拜托,老子才没那么猥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