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清冷长姐后》 1. 阿姐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窗外风雨如晦,却没半点潮气能吹进屋里。 暖炉内的银霜炭烧得正热,偶有轻微的噼啪声,还来不及传进案前那人耳中,便被外面那声势浩大的动静淹没。 无影指尖挑开窗棂的一道缝隙,紧蹙着眉头。 “世子,这样大的风雨,人怕是不会来了。” 姬戍垂眸,慢条斯理地拢起衣袖研墨,清逸俊朗的眉眼间是运筹帷幄的淡然。 他薄唇轻启:“她一定会来。” 墨锭在砚台上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漆黑的颜色逐渐与水珠相融,墨色如缎,散发淡淡的清香。 他眸色被桌案上的莹莹烛光照亮,手上的动作不疾不徐,温尔优雅。 世人形容的端方君子也不过如此,更何况他身为征王府的世子,本就素有盛名。 无影知道主子向来是颇有成算的,便也没再说什么。 只默默收回手,依旧站在窗边侍候着。 墨汁研好,姬戍拿起架上的紫毫,蘸了墨,于纸上落下一字—— 饵。 “须知只要饵足够诱人,鱼儿便会不顾一切地咬钩。” 何况这次他放出的饵可是长姐唯一的希望,那日她既能为此毁了忍气吞声二十年才树立起来的乖顺形象,今日便也不会让他白等。 阿姐一定会来的,一定。 烛光摇晃,映得纸上的字仿佛也在跟着轻颤。 那字迹并非像他常日里写的那般隽逸,反而笔走龙蛇力透纸背,行笔间带了几分恢宏的气势。 他垂眸看着那字,满意地勾起唇角。 良久,雨势渐小,外面却依旧昏沉不见天日。 朴素的马车行至别院的侧门,一袭素裙的女子身姿娉婷,被人扶着走下。 帷帽虽遮了她的面容,可白纱后若隐若现的芙蓉面越发令人心颤。 姬禾站在原地良久,冷风掠动她的衣裙,勾勒出那纤细的腰身,裙摆如一朵被风雨打湿的茉莉,似绽非绽。 “云纱,走吧。”她垂眸,白皙柔嫩的指尖泛着樱粉,轻搭在侍女的掌心。 “姑娘当真想好了?若踏出这一步,或许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云纱心疼地握紧主子冰凉的手指,还欲再劝,“王妃才准备给您议亲,夫人也曾叮嘱……” “可王妃并没给阿娘留活路。”姬禾沉声打断她。 回想起方才青夫人躺在庄子里那张破旧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心中万般苦涩与悔恨,“阿娘是为我才进了王府这个虎狼窝,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害死。” “姑娘别气,当心身子。”云纱没再多话。 当日姬禾在王妃门前跪了足足一日,只求为重病的青夫人送行,可都晕倒了也未能得垂怜,险些旧病复发。 幸而世子赶来将人抱了回去。 世子良善,又向来与她家姑娘亲近。她们院里的日子艰难,近些年全靠世子接济照顾才得了些许安稳。 他人品贵重,既能让姬禾去了庄子上探望,又说有法子可救青夫人,便必然会做到。 只是这次竟要她家姑娘到别院相见,还是这样一个暴雨天…… 二人行至廊下,便见姬戍的贴身守卫无影出来迎人。 他身形高大,声音也粗粝:“大姑娘,世子已恭候多时了。” 说着掀开帘子请人进屋。 姬禾颔首,脚步却微微停顿。 她抬眼看过去,眼波流转间映出暴雨中苍白的景致。 头顶的雨水顺着廊檐如注般淌落在地,耳边只留嘈杂的声响。 如今外面的风雨尚可明见,屋里却是未知的情形。 一步错,便会步步错。这其中的利害她又如何不知? 只是阿娘的病容不得她犹豫…… 姬禾深吸了口气,将帷帽摘下递给身后的云纱,“在外面等我。” “姑娘……” 云纱还欲上前,却当即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拦下,吓得人倒吸一口冷气。 她讪讪去看无影,只见男人绷着脸色,眉尾还有一道狰狞的疤。 阿弥陀佛,这也忒吓人了! 云纱忙不迭移开视线,垂头抱着帷帽后退两步,不敢再言。 彼时,姬禾提起裙摆,款步走进屋里,入眼便是一架高大的紫檀屏风。 热浪扑面,混着墨汁的淡香。 “咳……”她捏着帕子掩住口鼻轻咳两下。 少时身子弱,总是缠绵病榻,近两年才好些。 但今日外面天冷,她甫一进屋吸入热气,难免会引得喉咙不适。 “可是今日又穿单薄了?”男子清冽的嗓音温柔。 她目光循着去看屏风后面那道身影。 宽肩挺拔,锦缎加身,眸中如盛星光般熠熠生辉,正是惹人倾慕的少年郎模样。 只不过那星光中还带着几分对她的担忧。 此刻风雨被厚重的门帘隔绝在外,暖炉在侧,热气氤氲,屋里屋外如同两个世界。 姬禾站在原地未动,恍然想起姬戍与自己初次见面时的孩童模样,一时竟有些恍惚。 那时她也不过才五岁,因病鲜少出屋。 某日破天荒地精神抖擞,在花园里贪玩了片刻。 可巧那素未谋面的世子弟弟也在花园,正准备扑了蝴蝶去讨母妃的欢心。 王妃院里的人向来瞧不上那些庶子女,尤其视姬禾这个长女为眼中钉肉中刺,每逢见到也不曾给个好脸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姬禾便想着绕路先回青夫人院里,却被一只奶团子拦住了去路。 姬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比她矮了一头,牙都没长齐,却扯着她的衣袖不松手。 一双大眼睛望着她,亮晶晶的澄澈如水:“你是哪里的,怎么没见过?” “我……”姬禾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世子乳母把话接了过去,“世子快松手,这是青夫人院里的大姑娘。” “大姑娘……原来你就是我长姐?”漂亮的奶团子小声嘀咕着,却没松手。 那嬷嬷便要拉扯姬禾,结果被白乎乎的小手用力拍开。 “不许碰我长姐!”小奶团子发了飙,白皙的小脸气得圆鼓鼓。 见那嬷嬷悻悻收手,他方才转回头朝姬禾眨了眨眼。 “姐姐会扑蝴蝶吗,你教我好不好?” …… “阿姐?”姬戍不知何时已走至她跟前,轻声将她的思绪唤回。 他目光落在姬禾因暖意而浮上浅淡红晕的脸颊,见她秀眉微蹙,眸若桃花,即便只是这般怔然也好似脉脉含情,自己也不觉弯了眉眼。 “虽说阿姐病症已愈,也还是要当心为好。” 姬禾回神,下意识垂下眉眼后退半步,“劳世子挂心。” 如今这人虽仍小她三岁,可却是比她高了一个头,挺拔的身形几乎能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不知为何,她竟开始有些怕他了。 那人却像是未察觉到她的情绪,反而伸手过来捞她的手腕。 “阿姐站得离我这般远作甚?”姬戍不由分说地带她进了里间,扶着人坐到榻上,仿佛与平日里的相处一般无二。 可姬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 2. 决定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脸颊上的触感恍若毒蛇一般,顺着她的脖颈攀出一阵酥麻。 姬禾心跳如擂鼓,好似下一刻心脏便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姬戍的气息愈来愈近,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让她僵硬着动弹不得。 “阿娘对不住你,亦对不住你爹爹。” 一个时辰前青夫人交代的话,此刻恍然又回响在她耳边。 “我此生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逃离王府那个虎狼窝。你爹爹本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他无愧天地亦无愧于我,只是还没来得及看你一眼……” 彼时青夫人眸中泪光点点。 她本也是艳绝京城的,虽出身风月场却出淤泥而不染,如今堪过四旬的年纪,自该是风韵犹存。 可病症拖垮了她的身子,对夫君的思念熬坏了她的眼睛,唯留那双漂亮的眸子无神地望着面前的女儿。 姬禾心底却不由泛起一阵寒意,她颤巍巍去拉母亲的手。 “阿娘,你在说什么?我爹……父王他不是好好的?” 青衿却冷笑一声,那笑中的苦涩与悔恨毫不掩饰。 府中人人都知当年青夫人刚入府不久便怀了身孕,征王喜不自胜,为此宴请宾客都不知多少回,怎会…… 屋里静默了片刻。 冷风便裹挟雨水嘶吼着企图冲进来,惹得窗棂与门吱呀作响。 床榻边那可怜的小小暖炉拼命升腾起热气,只可惜再怎么负隅顽抗也终是无济于事。 心都冷透了,自然在哪儿都不觉得暖。 “娘做错了……是娘耽误了你。”枯瘦的手指僵硬又疼惜地抚摸着姬禾的脸颊。 青夫人掩帕猛咳了几声,便有浓稠的血液将那灰白的粗布帕子染成了红褐色。 “阿娘!”姬禾甚至还未能从惊慌中回过神,便见母亲在面前昏死过去…… “轰隆隆。” 天边的闷雷一声接着一声。 “你,你胡说什么?” 此刻,被人察觉秘密的恐惧与慌乱在心头缠成一团乱麻,姬禾心虚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可方才抬手准备将人推开便被钳制住,挣脱不得。 她白皙的皮肤顿时因腕上的力道而泛起红色,微凉细腻的触感让姬戍掌心一阵麻酥酥的痒意。 一时间气氛焦灼。 关于身世的秘密,从听阿娘提及到现下,也不过才一个时辰多些。 她自己都尚未能消化却被人窥探了个清楚,这会儿又因此被威胁控制,毫无反抗之力。 鼻尖不自觉地便涌上一股子酸涩,眼前也似蒙了层水雾般再瞧不清晰面前那人的脸。 偏她又倔强地不肯落下泪来,只微微仰起头别开视线。 殊不知这副模样落在某人眼中,只不过更我见犹怜罢了。 姬戍心尖像是被一只怯生生的小狸奴抓了下,才觉自己是将人逼得狠了。 于是松开手后退一步。 “是与不是,阿姐心中自然有数。”他道。 “……” 姬禾没说话,屋里便静默下来。 她惊魂未定地打量着那人,脸色苍白如纸。 姬戍本就眉目清朗,不笑时又平添几分温和。 此刻身上的鸦青色锦袍越发衬得人挺拔俊逸,仿佛他又变回了温文尔雅的君子,而刚才的逼迫和引诱都是姬禾的错觉。 果然演技高超,难怪能骗了她这么些年。 姬禾心有余悸,默默退至门口,揉着腕上被捏红的地方,秀眉紧蹙。 王府别院远在郊外,留在这里看守的下人也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要摸准了规律再稍作打点,也不失为一处私密的好地方。 这种事情她都知晓,姬戍便更不用说了。 所以他一开始就打好了主意,说什么叫她来商量,实则不过是威逼利诱,等她妥协罢了。 他想看到的便是她现下这副挣扎无果的崩溃模样…… 当真是好心机啊! 酉时将近,天色愈发阴沉。 院里的地面被雨水肆意冲刷着,累日积下的灰尘也随之消失殆尽。 就如同那个曾在姬禾心中留下端方温朗模样的少年,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披着羔羊皮子的狐狸。 他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狡黠的目光正死死定在她的身上。 人活一世,谁也不想任人拿捏,可她如今又能怎么办呢? 姬禾摸了摸方才被他滚烫呼吸拂过的耳垂,为难地咬紧了牙关。 阿娘的病拖不得,但她这么多年也都是将姬戍当做弟弟看待,如何、如何能…… “不急。”姬戍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幽幽开口。 他转身回到案前,漫不经心地拢起衣袖继续研墨。 墨锭于砚台上摩擦出的声响被浅淡的水痕淡去,只留细微的动静,也还是让雨声掩盖了。 姬戍撩起眼皮看过来,笑意温和清浅,“阿姐慢慢想。” 姬禾被他看得不自在,隐在衣袖中的手攥紧了帕子,“我……” 她正欲开口,却忽觉一阵晕眩。 抬手扶额之际脚下又是一软,就如踩在了棉花上,失去重心—— 桌上洒的那盏酒不知何时已顺着桌沿滴滴滚落下去小半,被浸湿的纸张早已瞧不出上面的字迹。 香气氤氲,混杂着酒的浓烈,又因屋里的热意变得更加浓郁,四散开来…… 姬禾踉跄抬眼,目之所及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姬戍波澜不惊地搁下手中的墨锭,绕过桌案到她跟前来。 原来他说不急,是在拖延时间。 姬禾恍然。 是他在酒里加了东西……他要做什么? 意识混沌之际,她只觉有大手轻轻托住了自己的脊背,某人清冽温柔的嗓音响在头顶:“阿姐,先好好睡一觉吧。” * 翌日,初阳躲在天边的云层后面慢吞吞地向上挪动。 到底是入了春,雨后的风虽冷,却并不刺骨。 姬禾同云纱往青夫人住的院子去。 没了阿娘,她在王府的日子越发艰难。 今早甚至来不及深究自己昨日是如何回来,便去给父王和王妃请了安。 回来路上,她想起还有些东西在原来的院里没拿走,便转道去了。 都说人去楼空,踏进院里的一刻姬禾方才有了实感。 明明从前总觉得太小的院子,如今却忽然宽敞了,甚至处处都透露着荒凉。 云纱赌气地踢着小院里零落的石子,嘀嘀咕咕:“不让住原来的院子便罢了,还要让姑娘搬去最西边的那间!那儿都多少年没住过人了,且不说收没收拾,那东墙外还有棵那么高的树,院里都几乎见不着太阳,又冷又潮的,这不明摆着欺负姑娘你么?” 谨小慎微如她家姑娘,今日却意外地没拦她这通牢骚。 姬禾只朝她无奈地笑了笑,转而去梅树下捡树枝。 “傻云纱,过了春便是炎夏,有高树遮阳便不怕中暑了,我们应当会住得更舒坦才是。” 青夫人的风寒被有心之人传成了痨症,如今人一搬走,下人们便将这院子视作晦气的地方,恨不得绕道而行之,自然不会有人靠近。 她便想着让云纱撒撒气也无妨,只是不能气太久,需得好好宽慰一番。 “是吗?”云纱讪讪跟过来,蹲在她身边,“姑娘拿这作甚?” “我曾藏了坛酒在这儿。”姬禾说着已经开始用树枝扒开泥土,云纱便也埋头跟她一起。 酒是她和阿娘一同酿的,小小一坛,埋在院里的梅树下。 本是想着等她出嫁时拿出来喝,可打从姬禾及笄后,她的婚事便被王妃一拖再拖。 王妃先是借口青夫人身子不好,想多留女儿 3. 热感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书房的门从内打开,颀长瘦削的身影被身后的烛光笼罩着,恍若神明一般出现在姬禾眼前。 姬戍眸中迟钝地流露出些许惊讶,“阿姐,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话……想与世子说。”莹莹泪花蓄在泛红的眼眶里,姬禾指尖绞着帕子,身子微微前倾。 不觉有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姬戍心尖轻颤。 与他的熏香不同,姬禾身上是那种温和淡雅,仿佛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香气,如她这个人一样细致得毫无差错,内心里却蒙着层纱,让人无法窥探。 眼看着姬戍迟疑一瞬,他目光扫了眼空旷的院子,这才后退一步让她进屋。 这人挪开的位置算不得大,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思虑不周,以至于姬禾迈步进屋时手臂擦过了他镶着白玉的腰带。 隔着单薄的衣料,那温凉的触感令她肩膀抖了一下。 从前两人也算亲近,但姬戍总是温和有礼,绝不逾矩半步,鲜少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可仅这短短两日却已打破了数次。 房门在身后被人关上,春夜的冷顿时被隔绝在外,暖炉扩散开的热意将姬禾纤瘦的身影包裹起来,她却还是忍不住绷紧了身子。 “世子,你说的那件事我……” 她说着转过身,却见那人正蹙眉望着自己,眸色黯淡。 喉咙里的话不由卡住,姬禾捏着帕子的手下意识收紧,“怎么了吗?” 姬戍走过来,轻声问她:“方才敲门时,阿姐唤了我什么?” 刚刚唤他什么? 自是唤了…… “阿戍。”姬禾坦然地重复道。 从小到大,她深知自己身为长女的身份并没什么用,甚至成了让王妃记恨、折腾阿娘的由头。 府中那么多女人,征王对青夫人的宠爱也只停留在姬禾刚出生的那两年,所以她从来都是降低存在感,对弟弟妹妹甚至不敢以长姐自居。 尤其面对姬戍,他身为嫡子又是王妃唯一的孩子,姬禾更是要敬而远之,故从来都是恭敬地唤他“世子”。 今日她虽喝了酒,心中却比往日更清明几分。 她明白只有抓住了姬戍这根救命稻草,才能带着阿娘挣脱出这方满是泥泞的牢笼。 为了阿娘,她没什么不可以的。 姬禾抬眸迎上他的视线,泪花却不自觉顺着眼尾淌落下来。 那人皱起眉头,指腹轻轻拭掉她滑落一半的泪珠,“你喝酒了?” 姬戍有些意外地看向她被烛火映照得泛红的脸颊。 昨日给她酒都不肯喝,今日身上竟有这般浓重的酒气。 姬禾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方才咬着牙才没躲开他的手,此刻脸颊上尚有姬戍指尖的余温,她心绪复杂到了极点。 其实她早晨的酒气晌午睡过一觉早已消退,但傍晚听到了青夫人病危的消息,她心中焦急愁闷却又无法宣泄,不知不觉剩下的半坛酒便见了底。 等来等去,终于等到了姬戍回府,她便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地来了墨钧阁。 可直到真的站在这人面前,她方才切实感受到,要迈出的这一步有多难。 她深吸口气平复心情,想要上前,可脚步虚浮,还没靠近过去便一个趔趄—— 温热的大手托住了她的手臂,另一只顺势揽住了她盈盈一握的细腰。 扑鼻而来的冷香被暖炉的热气推着混入她的呼吸,姬禾不受控制地瘫软在他怀中,只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姬戍温柔的声音响在头顶:“阿姐小心。” 说着却并不打算放开她,兀自将人抱起往内室走去。 姬禾也没挣扎,死死攥着他衣襟的一角:“昨日你与我说的条件,我答应。” “阿姐现下吃醉了酒,说的话怕是并不作数。” 姬戍说着垂眼看她,见她原本缩在怀里只露出半张脸,听到自己说不算数又急得抬起头想要分辩,他唇角的笑意便更浓了。 “算数,我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答应与你……” 后面的话终究是难以启齿,姬禾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任他摆布,像是等待最后的审判。 偏偏那人不急着回应她,只慢条斯理地将她抱到桌案上,顺势用双臂把人圈住,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与我什么?” 这会儿两人离得极近,姬禾不由面上滚烫,视线紧紧盯着一处不敢动弹,“什么都好,凡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都拿去便好了……只要能救我阿娘。” “……”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却是半晌也没听到姬戍开口。 夜色如水,屋里静得吓人。 姬禾迟疑地抬眼去看,只见那人不知何时松了手后退一步,双臂环在身前定定地望过来,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 她怔住,略显慌张地不知所措。 他嗓音温润清澈,缓缓问道:“阿姐这表情,为何有些失落?” “我……” 现下这样的场景,反倒像是她心思龌龊把人想歪了的,而姬戍依旧是端方温和。 姬禾不免有些恼了。 如今她和阿娘的命都被捏在这对母子手中,她愿意与他做交易已是迫不得已的莫大牺牲,他却还在几次三番地逗弄她,还要装无辜,还笑! 即便她脾气再好,此刻也有些压不住火。 但姬禾也清楚砧板上的鱼肉是没有资格也没有力气反抗的,故也只能默默咬着牙。 “世子若不愿帮也不必这般捉弄人,我只当这几日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不叨扰了。” 她说着泪花又不受控制地蓄满眼眶,模糊了视线。 总是如此,每每生气委屈时她都控制不住眼泪。她恨自己这不争气的模样,却也无可奈何。 此刻姬禾看不清姬戍的表情,只倔强地跳下桌案扭头要走,腕子却被人握住。 温热的触感熨帖着她细嫩的皮肤,姬戍轻轻用力便将人重新揽回了怀里。 他抚着她的脊背,埋头在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我错了阿姐,你别哭。” “我帮你,我一定会帮你的。” 姬禾任他抱着,不动也不说话。 直到颈上传来湿润的热感,细细密密一路蜿蜒向下。 她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闷哼,攥紧了他的衣袖。 母亲的话仿佛又回响在耳边:“阿禾……娘不该带你来这世上受苦的……待我去后,你便去找世子吧。世子宽厚仁义又甚是心软,想来不会眼看着你受苦……你定要借此助力早日出嫁离开王府……” 姬禾认命地合上了眼。 可是阿娘,你以为的可靠之人却并非那般如朗月般高洁。 但除了他,也别无选择了…… 身前那滚烫的气息正在慢慢脱离,姬禾迟顿地睁开双眼,只见那人垂头重重地呼着气,却不肯再碰她。 “不是今日。” 胸前的衣襟皱褶成一团,暧昧过后又骤离的凉意从 4. 相配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这几日经历的种种让她下意识想要逃避,可身体却像被压了块石头般动弹不得。 昨晚与这人亲密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姬禾面颊不由浮上一团尴尬的热意。 直至姬戍走到了廊下,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云纱出去迎人,姬禾便匆忙起身拿了件外衫拢在身上。 隔着一展薄纱屏风,她朝外面那人轻声问道:“不知世子前来,有何吩咐?” “阿姐与我也忒生分了些。”姬戍笑着应她。 只是这话意味不明,有心者听了难免觉得暧昧。 姬禾虽知他不会在下人跟前露出破绽,却还是忍不住揪心了一瞬,直到见他在廊下站定脚步。 姬戍朝跟来的婢女小厮们抬了抬手。 “母妃叫我来接阿姐一起进宫。只不过我前几日出门,瞧见些东西与阿姐甚是相配,便买了下来。正巧今日送过来,阿姐瞧瞧可喜欢?” 那几个婢女小厮应声上前,将东西呈给云纱看。 托盘上是一套嵌着珍珠的攒金丝头面,一条上好的蜀锦绣裙,还有一根色泽莹润的玉簪、几支镯子手钏,以及些没见过的新式胭脂。 都是姬禾此刻需要之物。 云纱心思单纯,这会儿不免欣喜,拿着便去给姬禾看,“姑娘,世子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姬禾不语,目光从那些东西上扫过,眉头轻蹙。 这些送来的未免太及时了,其中恐有蹊跷。 况且从她这两日对姬戍另一副面孔的了解来看,这绝非仅是送她东西那么简单。 她正欲想个由头推拒,却听到姬戍在外面扬声唤她:“请阿姐尽快梳妆,今日是皇后娘娘寿辰,父王和母妃还都等着呢。” 这话看似是催促,实际上是在告诫她莫要节外生枝。 姬禾咬咬牙,让云纱将东西收下,转而朝外面那人盈盈行了一礼,“世子破费了。我这就收拾妥当。” “好,我在外面等你。”姬戍依旧一副端方温润模样,笑吟吟的,转身带着无影等人去了院外。 王妃本就是临出门才叫人到了映月阁告知她梳妆打扮,就算她收拾再快也已经迟了。 只是没想到等她跟随姬戍到门口时,征王夫妇早已先行一步。 留下的车夫匆忙跑来传话:“王妃说今儿是大日子,进宫的时间不可耽搁,便与王爷先行一步。还请世子和大姑娘也尽快追上。” 听到不用与王妃同行一路,姬禾本是默默松了口气,可身旁那人却忽然要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昨儿与世许比武伤着了,我便与阿姐一起坐车罢。”姬戍说着要先一步上车。 姬禾僵在原处,不敢动声色。 世许……梁世许么?他昨日出门竟是和永安侯的幼庶子在一起。 眼下那车夫面色晃过一丝为难,“世子,这马车狭小,您与大姑娘一起坐恐有不妥。不如小的叫人再去备一辆车来?” 他说着就要走,却被无影抬手给捞了回来。 高大的身影睨着他,任是谁都会忍不住腿软。 车夫也是有些怂了,赔着笑脸去看姬戍,“世子……” 姬戍眸中点点笑意,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你方才也说了今儿是大日子,再去备车恐耽误了时间。我与阿姐挤挤,想来她也不会怪罪。” 他说着朝这边看来。 姬禾只垂下眉眼,温顺地走过去。 许是一旁无影的目光让人脊背发凉。 那车夫只觉得自己纤细的脖子冷嗖嗖的,恍若架了一把刀在上面! 既然听到主子这么说了,他也赶忙改口连连应是,没敢再多话。 姬禾在车旁站定脚步,心中的担忧却不比那车夫少。 虽说知道这人有分寸,可想到要与姬戍同乘一辆马车,她心尖便忍不住打颤。 “阿姐,来。”正巧那人伸手欲扶她上车,望过来的眸中如有星子闪烁。 姬禾微怔,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就连身后的云纱也有些揪心,“姑娘……” 姬禾握了握她的指尖以示安慰,而后一手提起裙摆,一手轻轻搭在了那人的腕上。 事已至此,她既决定要献祭自己来带着阿娘逃出生天,便要顺着他,哄着他,接受他安排的一切。 这样日后也能少些麻烦。 这般想着,她错开姬戍的目光,在他旁侧落座。 手臂不觉轻轻蹭到了他的衣襟,蜀锦裙摆缓缓拂过他的长靴。 这车果真如车夫所言,甚是狭窄。 想来是王妃觉得只她一人乘坐,不必准备太过华丽的软轿。 却未成想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儿子会与她挤在这一间轿子里,甚至还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帮衬她忤逆自己。 不知将来王妃知晓这些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思及此,姬禾的精神总算稍有几分缓和。 马车甫一行进,车轿轻轻晃动。 姬禾本就坐得局促,此刻纤弱身子也跟着晃荡两下,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来平衡身形—— 暖玉温润,别再他的腰带上。 此刻被姬禾扯住了玉佩下的络子,他身子也跟着向她倾斜。 大手顺势从背后托住她的腰,姬戍轻笑,“看来阿姐喜欢这玉佩上的络子。” 那倒也不是…… 姬禾慌张地松开手想要解释,却见他直接去解腰上的玉佩。 她忙不迭别开视线,面上滚烫。 微微侧身之际,发上的玉簪便堂而皇之地映入那人的视线。 “我倒未曾发觉这玉佩与我为阿姐挑的玉簪极为相配。” 他说着指尖轻轻抚过她发上那根孤零零的玉簪。 姬禾心尖儿抖了抖。 她本是觉着皇后的寿辰,她一个被临时起意带过去的庶女不该太过惹眼,既穿了漂亮裙子,其他便简单些为好。 挑这根玉簪也是给足了姬戍面子。 可谁知这人竟在这儿等着她呢! 他怕不是算准了的。 她诧异地皱眉看过去,却见那人一脸无辜,“阿姐若不喜欢,日后我不再戴这玉佩便是。” 姬禾有一瞬的恍惚。 她不信世间会有人能算计得这般清楚,更何况这种算计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明明她早已答应了他的条件…… “没什么。世子多心了。”她讪讪。 却忽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她手里。 是那块玉佩,上面带着他掌心的温度,下坠的络子松散,流苏也有些乱了。 “可阿姐扯坏了我的玉佩络子,又该怎么办呢?”姬戍忧愁地叹了口气,“父王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失了体面。” 姬禾攥着玉佩的手不住地收紧。 他知道她有随身带着针线的习惯,也知道她女红出色,擅长做各种络子。 车马行进比平日快些,略显 5. 阿戍(大修)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荒凉的宫殿已数年无人居住,杂草丛生,此刻隐隐还有阴凉之气扩散开来。 姬禾身形僵在原地,目光一寸寸地朝着门口挪去。 只见院里的枯树上头盘旋着两只乌鸦,扑棱棱地扇着翅膀。 为她领路的小太监已然往旁侧退了一步,垂眸便要离开。 姬禾下意识扯住了那人的衣袖,强压着心头的不安开口:“有劳内贵人,请问……是谁要见我?” 小太监捂紧了袖里那沉甸甸的荷包,皮笑肉不笑地将衣袖从她指尖抽出。 “姑娘见了不就知道了?”他敷衍地说着,又朝那荒凉宫殿里顿首,“奴才已将人带到。去见皇后娘娘的时间不好耽搁,还请公子长话短说。” 说完人便走远了。 独留姬禾站在原地,胆战心惊地望着那空无一人的荒凉宫殿。 他方才在和谁说话?这里明明没有第三个人…… 此刻身后明明是高大的红色宫墙,她却只觉阴风阵阵。 不行,不能留在这里! 寒意陡然攀上脊背,纤瘦的身影僵硬地后退两步,转而朝着小太监离开的方向快步离开。 “哎——禾姑娘?”身后隐约传来个陌生的声音,姬禾脚下的步子却愈发快了起来。 早听说皇权更迭时难免血流成河,又说皇宫之中有冤魂无数。 只是怎么偏偏被她碰上了,还是在这样青天白日的时候? 姬禾不敢多想,头也没回地朝着那小太监离开的方向而去。 却并未瞧见身后有个少年从宫殿的大门后追出来,而后又目送着她愈行愈远。 直至那袭蜀锦绣裙消失在了宫道的拐角,少年方才重重叹了口气。 他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荷包直瘪嘴,“白花了那么多银子,结果都没来得及说上句话!不过她那发簪倒是别致,竟还缠了流苏……” 彼时,姬禾迷了路。 她虽然追着那条路拐了出去,却并没再见到小太监的身影。 偏偏这边又清静,就连路过巡查的侍卫都很少。 她正欲找个大致方向摸索过去便见一太监装束的人匆匆边这边而来。 那人本低头走得飞快,发觉前面站了个人时才慢下脚步。 他远远定睛一看,惊呼:“姑娘可让奴才好找!” 姬禾茫然地怔在原地,对上那人的目光,“内贵人在找我?” “是啊!” 眼前这位瞧着比刚才的引路太监年长,嗓音也更阴柔。 说着就已走在了前面带路,“姑娘快随奴才来!” 姬禾原本还迟疑着要不要跟上去,可转念一想刚刚那阴森的宫殿,回头见身后又仅剩看不见尽头的宫道,心头不禁又蔓延上一阵恐惧。 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终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皇后娘娘一直苦于御花园的几株牡丹不肯开花,如今都快过了花期还没动静。今日听闻禾姑娘善于侍弄花草,想来是我们这些粗手笨脚的人比不了的,便只能有劳姑娘了。” 引路太监带着她往御花园的方向去,姬禾没说话只乖乖跟在后面。 她并不喜欢侍弄花草,是当年帮姬戍给征王妃岳氏扑蝴蝶时踩坏了一株她心爱的花,岳氏便常常借此欺负她们母女。 青夫人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一再告诫她忍让,姬禾这才生了学习种花除草的心思。 她那时虽身体不好,但学东西却快,几次三番偷跑去府上花匠那里问东问西,没多久便能在小院里养出不少娇贵的品种,送去王妃院里倒也讨了岳氏几分开心。 那段时日她和阿娘的日子才算好过了些…… 眼下暮春晌午的风带了热意,轻轻掠起姬禾的鬓发和裙摆。 她苍白许久的脸颊终于浮上了浅淡的红色,眸中映出御花园的景致。 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要她顶着日头在偌大的御花园中找出那几株未开的牡丹,实在有些荒唐。 可偏偏那太监就是这么一番说辞。 “有劳姑娘了,奴才在那边等您。待您看完这些牡丹,奴才便立刻带您去合庆殿。” 姬禾没应声,只默默看他。 从头到尾这人都没提过到底是谁要她来此。 宫人们都有各宫规矩约束着,他既敢直接将亲王的长女带去干活,想必授意者是个惹不得的硬茬儿。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般想着,她便企图从这人面上找出些许破绽,奈何却一无所获。 姬禾终还是轻声应了句好,循着引路太监指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大家都聚在合庆殿为皇后祝寿,御花园几乎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她警惕地挪动着脚步,虽没听到有人跟上来,却仍不敢有半分松懈。 直到石子路的尽头出现一座石桥,隐约有交谈的声音从桥对面传来。 姬禾定睛去看,发现对岸的凉亭里或坐或站了几个身着华服的男子,有瘦高如麻杆,亦有大腹便便者。 此刻他们正交谈甚欢,笑声肆意又张狂,油腻万分。 她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只下意识放轻脚步要转身离开—— 身后不知何时笼下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姬禾几乎转身的瞬间便撞在了那人胸膛! “嘶。”那人吃痛,低呼一声。 是个男人! 姬禾心猛地一沉,霎时间连自己如何被扣上“在宫中私会男人”的污名,又如何被王妃借此处死都想到了! 却听到身后传来某人无奈的笑声:“阿姐,你蹑手蹑脚地在这儿偷听什么呢?” 姬戍? 她慌忙抬眼去看,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还好还好,她应该不会被处死了…… 心中恍若有块石头落地,姬禾忽觉鼻尖酸涩,险些落下泪来。 她错开身子拉着人一起往旁侧挪动,企图用某棵树挡住两人的身影。 “你不该在合庆殿么,怎么在这里?”她抬眼看过去。 姬戍垂眸,望着她眨眨眼,“这话不该是我问阿姐的么?” “我……” 约莫是在陌生的环境下见到熟悉的人,让她放松太过,姬禾下意识便要解释。 可忽的想起姬戍不过是利用阿娘来与她交易的人,从前他对她的种种亲近也只是为这场交易埋下的伏笔……她情绪不免又沉下来。 姬禾别开视线,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没什么,来看看花。” 在京中出了名体贴温柔的姬世子自然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 姬戍微躬下身子,胸膛几乎贴在她脊背,循着她方才的视线看到对面的凉亭。 “哦,原来 6. 醉酒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再次听到梁世许叫自己“禾姑娘”时,姬禾这才恍然。 这声音不就是她方才在那闹鬼的宫殿前听到的么…… 所以那时是梁世许买通了小太监要见她?他要见自己做什么? 她有些诧异地去看那人,却见姬戍也正定定地望着他。 眼下御花园里又起了风,带着复杂的花香将他们团团围绕。 三人本是各有心事,但梁世许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清澈如许,有种不属于京城这个地方的干净,实在是让人疑心不起来。 事实上,梁世许确实不在京中长大。 他本是永安侯梁业养在郊外庄子上的,生母是府上的婢女,当年被醉酒的梁老侯爷强要了,得知有孕后更是寻死觅活得了失心疯,于是便被安排到了庄子上养胎。 只不过在生下儿子后还是选择一死。 梁世许便被庄上的管事养大,性子淳朴正直,直到两年前永安侯才想起来把人接回京城。 “我是不是有些唐突了……”见姐弟二人都不说话,梁小公子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悻悻地给他们赔着笑脸。 “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好,”姬戍忽然应声打断了他,“那便有劳世许了。” 他说着不顾姬禾惊讶的目光,只朝受宠若惊的梁世许笑了笑,便转身往对面的凉亭而去。 姬禾望着他愈走愈远直至融入那些男人们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是啊,他只答应了立刻带她出宫,却从不曾说亲力亲为。 耳畔似乎有人唤了她两声。 思绪回笼,姬禾朝梁世许微微颔首:“有劳梁公子。” 那人微怔,面上渐渐浮起一层薄红,“无妨无妨!能为禾姑娘效劳,是我的荣幸!” 梁世许挠挠头,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是会等在外面的引路太监早已不见踪影,姬禾便知岳氏怕是根本没想让自己真正地参加这场寿宴。 她今日入宫的意义,便只是在御花园里让永安侯看上一眼。 这般想着,走在旁侧的那人忽然没头没尾地感叹了一句:“禾姑娘与世子的关系果真非同寻常啊。” 姬禾身形一僵,寒意顿时从脚底攀上了脊背。 她故作镇静地笑了笑:“梁公子此言……何意?” 她与姬戍都尚未发生什么,怎得却被这个憨傻的看透彻了? 捏着帕子的手不自觉收紧,姬禾步子沉得好似被压着铁块,紧张得额角都冒了细密的汗珠。 却见梁世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早听说你们姐弟二人要好,姬世子但凡出门都要为你带回些什么。今日又瞧见他玉佩络子上的流苏与禾姑娘你玉簪上的缠线是同一根,想来那络子必是禾姑娘亲手为世子打的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似乎还有羡慕之色。 “有个姐姐可真好,我也想有一个像禾姑娘这样的姐姐。”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好一个“非同寻常”…… 姬禾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面前的人太过于单纯,她竟第一次有了想放下防备心来与人交谈的想法。 姬禾抬眼朝他看过去,唇角的笑意清浅:“我还羡慕梁公子有能庇护家族、顶天立地的兄长呢。” “不不不,”梁世许连连摆手,他对侯府的人并不亲近,也不觉自己年近五旬的长兄有什么好,“依我来看,世子虽是禾姑娘的弟弟,可看起来也很护着姑娘你呢!方才我说错了话,还是第一次看到世子有那样吓人的眼神,可吓坏我了!” “是么。”姬禾的笑意淡去,继续往前走。 这一路上她都没再和梁世许说什么,只听他在耳边唠叨了一路。 不过好在这人说话倒也有趣,不让人反感。 直至将姬禾送到了顷泰门外,看着云纱过来扶人,梁世许这才道别。 “禾姑娘这样好的人,我虽希望能再见到,但却不想是在永安侯府。你该有更好的去处。” 他说罢匆匆跑了回去,那慌张的身影瞧着甚至还有些笨拙。 姬禾目送着他的背影远了,心头的触动也渐渐淡下去。 她偏头看向云纱,“走吧,回府。” * 皇后的千秋宴邀了诸多京中贵族前来,从早至晚宴饮作乐,更是分为了几个不同的筵席。 有流水宴,火锅宴,全羊宴,各式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故而这一整日合庆殿里都热闹非凡,觥筹交错。 男席大多置于殿内,舞乐相和推杯换盏,那些人变着花样儿地讨帝后二人各种欢欣。 女眷除了一品官员和各位亲王的夫人,则基本都在殿外,就着院中的假山水景倒更添几分趣味。 岳昔雯给皇后敬完酒,发觉儿子不在席上,便出了宴厅去寻。 结果才走至廊下,便见姬戍与永安侯父子一同回来。 瞧那梁老侯爷满意的样子,应当是已经见过姬禾了。 岳氏过去见了礼,又将儿子拉到一旁,“姬禾呢?” “阿姐在御花园迷了路,身体不适,我让人送出宫了。”姬戍平静地答道,“只是不知她为何会去了那边。” “定是她自己乱跑。”岳昔雯倒也并不心虚,还象征性地小声埋怨了几句,说姬禾给王府丢了人,等回府后要她好看。 姬戍听着那些话,唇角的笑意略显僵硬,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直到岳氏拉着他去见了敬国公的女儿贺弦音。 朝堂之上敬国公与永安侯势同水火,但两人却有一个相同点——妻妾成群。 永安侯的原配夫人病逝后,续弦也已经续了两位,但都红颜薄命,没几年就死了,偏偏他不服老,这几年格外流连烟花之地。 敬国公则不同,他的夫人身子康健,从不争风吃醋,一心只愿守着府里那富可敌国的金银珠宝。 这位夫人把小妾给夫君纳了一个又一个,如今都在府里养着。可那些女人却又都能和平相处,堪称京中一大奇观。 贺弦音便是那位大方的国公夫人唯一的女儿,也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 姬戍面上笑意不减,礼数周全地见过了贺弦音,不想抬眼却对上了她那双亮晶晶的小鹿眼。 “世子果然与传闻中一般温其如玉,俊朗非凡。”贺弦音看得有些痴了,直到姬戍抬手在她面前轻晃 7. 试探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冷淡的月色倾泻而下,姬禾纤瘦的身影被拖在地上拉长。 “姬禾,是我。”门外那人沉声唤她。 伸出去开门的手僵了一瞬,她皱着眉头拢紧了衣领。 府上从来不会有人这样唤她。 迟疑的片刻门板再次被人叩响,姬禾终还是小心翼翼的卸下了门闩—— 酒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皱起眉头,却见门外站着的人跌跌撞撞往前一步。 姬戍几乎整个身子都扑在了她身上,他个子高,这会儿弓着脊背将下巴抵在她肩上,手臂顺势环住了她的腰肢。 他贴在她耳旁声音微哑,醉得话都说不清晰:“阿姐为何不给我开门?” 姬禾方才被他吓了一跳,眼下惊魂未定,慌忙想要将人从怀里拉起来。 奈何力量悬殊,姬戍又赖着她不肯动弹。 “世子半夜来我这里做什么?”姬禾只能妥协地任由他抱住,只是说话间忍不住伸手扇了扇面前那熏天的酒气。 这是喝了多少?她不由在心里惊呼。 姬戍这人平日里都是在外面最有规矩的,从来不会醉饮而归。今日莫不是在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上被灌酒了? 她这般想着,欲扶人在一旁的花坛边坐下,可顿了一瞬又觉不妥,只得先将人扶进了院里。 廊下的风要更带些凉意,姬禾让人坐在那里醒酒,转身便想去叫云纱到墨钧阁寻无影。 可她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人一把捞住了手腕。 姬戍的手掌温热,掌心覆着一层薄茧,微微粗粝,是他平日里习武而得。 征王对自己这个嫡子格外看重,故而要求也十分严格。 姬戍年幼时常常晨起在院里扎一个时辰马步,而后去学堂上课,回府后晚饭前还要再打拳练剑一两个时辰,之后又要泡在书房里温书至子时,准备次日所学…… 相比较而言,姬禾这个身子骨虚弱的便轻松多了。她每日只消避开岳氏,躲在院子里养病喝药,看书种花弹琴,有力气时再帮青夫人分担一些针线活儿。 除了每日要担心被主母刁难,其他也还算轻松自在。 “姬禾,你要去哪儿?”眼下姬戍哑着嗓子问她,手上顺势用力,便将人重新拉进了自己怀里。 “哎——”姬禾不由低声惊呼,却已失了重心,只能任由他搂着。 姬戍脸颊贴着她的小腹,轻轻蹭了两下,“你这几日躲在院里别出门去,我母妃要找你撒气呢。” “……” 姬禾没说话,只垂眸无奈地看着他。 从前姬戍去青夫人院里找她,不是给她送蜜饯糖果,便是告诉她岳昔雯生了什么气,让她们母女尽量避免惹祸上身。 这般想想,姬戍似乎从小就对她很好。那会儿他还只是个小不点,总不能从那时就已经开始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姑娘,怎么了?” 云纱的声音打断了姬禾的思绪。 她下意识挣扎几下,姬戍却将人抱得死死的,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故而云纱半梦半醒间揉着眼睛出来,就看到自家主子正被个醉醺醺的男人抱着,她登时脑子清醒了一大半! “哎呀!这这这……”她慌忙跑过去帮姬禾推开那人。 这小丫头也不知哪来的牛劲儿,一把将姬戍给推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廊下的三人几乎同时清醒了过来。 “嘶!”头上传来沉重的痛感,姬戍捂住伤处一脸震惊地看过来。 “大胆奴才,竟敢偷袭我?” 云纱这才就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登时脚下发软,惊慌间抱住了旁边的姬禾。 “世,世子……你还好吧?” 说完有些不敢直视面前的惨状,顺势将脸埋进了主子怀里。 “……” 姬禾也被方才这一幕吓到了,只是此刻看到某人捂着头不知该如何发作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没能控制住。 她掩唇笑了两声,瞧着姬戍快要回过神,立马推了推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那人。 “咳咳……云纱,你快,去给世子拿伤药和醒酒汤来。” “是是,奴婢这就去!” 眼瞧着云纱逃似的跑了,姬戍伸出去的手也被姬禾给推了回去。 就这么吃了个哑巴亏,姬世子难免不服气,“阿姐你拦我做什么?” 姬禾过去帮他查看伤处,仍旧觉得好笑:“云纱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喝多了在我这儿耍酒疯。” “可她打我。” 不知是不是酒还没醒的缘故,此刻的姬戍眸中竟多了几分少时的澄澈。 他委屈地抬眼去看姬禾,有如盛了星子的眸子亮晶晶的,映出她的模样。 姬禾一时怔住。 似乎小时候也有一次,姬戍在外被人用石块砸了眼睛,回来直奔青夫人的院子找她告状。 男孩子个子窜得快,那一年他已与姬禾差不多高,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委屈巴巴地给姐姐看眼下的伤。 血淋淋的眼尾让姬禾心头都跟着紧紧揪住,但好在没伤到要处。 只是眼尾底下至今还留了一小块疤,像浅色的泪痣。 姬禾的目光不自觉移到他右眼的眼尾,那道小小的疤痕还如她记忆中一般。 指腹不自觉地轻触那里,姬禾眼底微微酸涩。 一切若都还如小时候一般,该多好。 可惜早都注定了,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会如想象中完美。 彼时月色西沉,征王府西北角的月映阁却燃起了灯烛。 无影匆匆赶来接人的时候,姬禾已经帮姬戍简单处理过伤口。 “幸而没有流血,不必用纱布包裹,不然父王和王妃那边也不好交代。” 姬禾说着让云纱将东西都收拾起来,自己去洗净了手,又将晾好的醒酒汤端给姬戍。 她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还披着那件单薄的外衫。 风一拂过,那滑溜溜的衫子便要从肩上滑落。 忽有一只大手扶住了她肩上的衣衫,姬禾身形一顿,下意识想要躲避,姬戍却已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披风压在了她单薄的肩膀。 “夜里凉,阿姐小心。”他说着接住她手里的醒酒汤,兀自低头喝起来。 姬禾沉默片刻,看了眼守在院门口的无影,朝他沉声开口:“很晚了,世子喝完便回去吧。” 姬戍舀汤的手微微一顿,“好。” 说完便将碗里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姬禾端过汤碗,目送着那人起身朝外面走去。 却忽地想起他的披风不好留在这里,只得快步追了上去,“等等。” 主仆二人站定脚步。 姬戍转头看过来,眸中恢复了往日里那温和模样,“阿姐还有事?” “披风。”姬禾说着将衣服递给了离自己较近的无影。 倏地有一阵风过,那披风上沾染的胭脂香气刚好被姬禾捕捉到。 方才药粉的气味加上姬戍身上的酒气干扰,以至于她虽披在身上也并未察觉。 这香味她有印象,今早才闻过。 是姬戍送来的那几盒名贵胭脂独有的味道。 可她今日并没用。 进宫时他并没穿,所以披风应当是等在顷泰门的无影一直替主子拿着的。 但此刻香味依旧浓郁,却也并不像早晨来送东西时沾染上的, 8. 探望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临近入夏,天越来越热,小院里也渐起蝉鸣。 虽说月映阁的位置偏僻,白日里又有大树遮挡,可京中的天一旦热起来那边没有转圜的余地。 姬禾因为幼时日日喝药坏了脾胃,一入夏便没什么胃口。 以往都是青夫人变着法地给她做些好入口的吃食,如今青夫人不在府里,这重担便压在了云纱的肩上。 这日云纱做了碗冰酥酪,端进屋里时,见姬禾还坐在案前看着书。 而她两个时辰前给递到手边的糕点动也没动。 云纱早料到会如此,直接过去抽走了主子手里的书,做了标记搁回书架上。 “姑娘,书就在这里,它又不会跑。您一整日都没吃东西了,先吃些再看也未尝不可。” “哎?”姬禾伸手便要去拿书册,却被她那双大眼睛又瞪得悻悻收了回来。 姬禾为难地捏起一块看了看,又认命放了回去,“这糕点太干了,我吃不下。” “知道你吃不下,这不是给你做了冰酥酪嘛!”云纱说着把碗端到她面前,顺势抬手往姬禾面前扇了扇那小碗上升腾着的凉气。 一股子冰凉的香甜扑鼻而来,姬禾眸色都亮了几分,“是阿娘每年都会做的那个。” 云纱嘿嘿一笑,“虽说奴婢做的比不上青夫人,但应该也不难吃,姑娘快尝尝。” 姬禾尝了一口,发觉与记忆中的味道一般无二,不由朝着云纱点点头,十分认可她的手艺。 但有些味道总归是承载着回忆的,一时间她竟忍不住鼻尖泛酸。 “也不知现下阿娘在庄子上如何了。” 提起青夫人,云纱也默默叹了口气。 “墨钧阁的那位自千秋宴回来后便病了一场,听闻这两日才好些。也不知何时能再让姑娘去庄子上见一见夫人。” 姬戍生病的事她倒也有所耳闻。 起初还以为是他为那晚磕碰了头所找的托词,后来才知姬戍当晚回到墨钧阁后便晕倒了。 翌日太医来诊过脉,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却始终没消息传出来。 那会儿云纱还嘀咕:“世子怕不是有什么隐疾?” 姬禾思索片刻,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去墨钧阁找他时,本想兑现筹码尽早救出阿娘,可那人分明说了想要,动作却戛然而止。 以及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 别是真的被云纱猜对了吧? 那她作为交换的筹码是否就能换一个了? 思及此,姬禾忽然想起之前姬戍让自己给他打个新络子的事。 这几日太过闷热,她心绪不宁都险些把这事忘了。 “云纱,我们出门去买些丝线和彩绳吧。” …… 皇后的寿宴虽过,京中热闹的气氛却仍持续了数日。 时至今日,街市上还有小贩在售卖皇后娘娘千秋宴装束的同款,每每吆喝都能引来一批小娘子围观。 姬禾拐进了一家丝线铺子,轻轻撩起帷帽的一角去看被摆放在桌上用来展示的丝线和彩绳。 这家店的东西齐全,店里还有已经打好的络子和网兜,花样都是京中最时兴的。 姬禾向来学东西快,尤其对于擅长的东西,只要看一眼便能学会。 她挑起一个新样式的络子瞧了瞧,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 姬戍那枚玉佩乃是由墨玉制成,墨色的部分雕刻着几根竹子,过渡部分又十分自然,浑然天成堪称极品。 这样的玉佩络子倒不该配太过繁复的花样,但这新样式打结处十分精致,她便想着或许能应用其中。 “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络子?”店家笑着过来询问。 姬禾抬眼看过去,见是个书卷气极浓的瘦高男子,年纪二十出头的模样。 他眉眼生得漂亮,却又与姬戍平日里那种故作的温润不同,眼尾微微下垂,有些许钝感,睫毛直而长,这般垂着便更显柔和。 可偏偏他整个人的气质又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莫名有种可靠感。 世间竟还有这般奇妙的人。 姬禾这般想着,礼貌地朝他点了头,收回目光,“我随便看看。” 说罢继续挑着桌上的彩绳。 恰好店里吹进了一阵风,掠起她帷帽的一角,露出白纱下那张精致娇艳的白皙脸庞。 对方抬眼间不由怔了一瞬,半晌才回神。 “好,那姑娘慢慢挑。” 他说着怕自己唐突了美人,快步回到了柜台后。 可目光却仍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店里那如似绽非绽的花苞般的纤瘦身影。 姬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不着痕迹地用帷帽将脸遮得更严实。 又迅速挑好了要买的东西,让云纱去结账,自己则是站在门边等着。 店外的街市正是热闹时候,行人和马车来来往往。 她单薄的衣衫被偶起的夏日热风拂过,刚好勾勒出那窈窕的身姿。 不巧再次落入了那人眼中。 云纱结完账正准备离开,却忽然被店家拦住,“冒昧问姑娘一句,随你一起来的那位可是征王府的禾姑娘?” “不是啊,那是我妹妹。” 云纱想也没想就摇头否认,毕竟这种事情太多了,她早已练就了下意识的反应。 其实也不过是青夫人让女儿自保的方法,毕竟当初她就是因着这副容貌惹上那些麻烦事,她不想让女儿再重蹈覆辙。 眼下云纱说着还不忘挡住那人的视线,反问道:“老板你看我像王府的姑娘吗?” “是宋某失礼了。”那人收回视线,勾了勾唇角。 他生得好看,笑起来也实在不像个坏人。 云纱最终也只是摆摆手,转而拉着姬禾一同出了铺子。 只是她们出门时刚好遇上几个结伴而来的小娘子,她们正说着什么奇闻异事。 “征王府世子要娶国公府嫡女的事可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听说王府那边都在准备聘礼了。” “是啊是啊,我表姐的堂兄是国公府大公子的朋友,他可是亲耳听到贺弦音说自己要嫁到征王府呢!” …… “我还听说皇后娘娘千秋宴那晚,姬世子还乘了贺家的马车回府。男未婚女未嫁,同乘一辆马车,这是何等亲密!” “天呐!那岂不坐实了这婚事。” 几人进了铺子,姬禾与云纱也走到了街上。 男未婚女未嫁,还同乘一辆马车……姬禾莫名有些心虚。 “姑娘,她们方才说的那些是真的?”云纱在旁打断了她的思绪。 姬禾回神,拧着眉头思忖片刻,“这几日王妃可有在操持着什么事?” “没听说,还是和往常一样啊。”她摇摇头,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只是今日咱们出来前,我看到正门那边收到了国公府送来的拜帖。” 莫不是贺弦音要来看姬戍? 恍惚间,那日无影说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方才那几个姑娘的话是真是假倒还未可知,只是姬戍坐贺府马车回来时天都黑得透彻,街上本该无人瞧见才对。 可为何这事会传扬出去,甚至传成了这么一番话? 况且,若姬戍能与贺弦音成婚,又何苦找她这么个替身? 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她未能窥探出的事么…… 思及此,姬禾也未在街上多做停留。 虽说姬戍的婚事与她无关,她也并不好奇。 但毕竟早点回去打完络子送到墨钧阁,她才能早些见到阿娘。 “云纱,回去了。” * 简单的络子并不耗时,姬禾又是做惯了的,只消一晚便 9. 阿禾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昨儿贺姑娘来看你了?”姬禾开门见山。 姬戍有些诧异她会问的这么直接,但面上肉眼可见地多了几分欢喜。 “是。”他答。 姬禾点点头,又舀了一勺酥酪到他嘴边,“王妃有意让你娶贺姑娘?” 冰凉的大手倏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姬禾被吓得身子一僵,怔怔看向他。 姬戍蹙着眉头,眼里满是急切。 他紧紧捏着她的腕子,冰凉的指腹贴着她温热的皮肤,“只要阿姐说不想我娶她,我便不娶。” “你……” 姬禾僵着没动,半晌才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冰。 这凉得有些过头了吧? 她迟疑着要不要去让无影请太医来,偏偏抓着她的那人又不肯放手。 姬戍不知何时红了眼,手上的力道也不断加大:“姬禾,你既问了我,又为何肯回答?” 他又没唤她阿姐。 姬禾心尖发颤,却抵不过腕上的痛楚来得更加清晰。 “姬戍,你放手。” 她不愿同一个病人计较,只想先叫太医来为他诊脉。 毕竟这人可不能死在她手里,否则她到时候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姬禾转而朝着外面喊了无影跟云纱进来。 可姬戍仍不肯放手,歇斯底里地要向她讨一个答案。 “姬禾,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你觉得一个都要被你母亲嫁给六十岁老侯爷做续弦的女人,她还有资格在乎什么吗?” “……” 姬戍的手忽然脱了力。 屋里霎时间静了下来。 匆匆赶过来的无影跟云纱刚好目睹了这一幕,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姬禾趁机挣脱姬戍的手,“你还在生病,意识不清醒,待你好了我再来。” “云纱,走了。” 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墨钧阁。 只是步子才迈出院门,便听得身后“砰”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 姬禾脚步顿住,紧紧握住云纱的手,掌心里都冒了汗。 与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做交易实在太过危险。 可她偏偏没有第二个选择。 昨晚熬夜打的络子从袖里滑落,云纱慌忙捡起来抚掉上面的尘土。 “姑娘,去看青夫人的事……” 姬禾接过络子,指尖轻轻摸索着上面的纹路,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恢复了平静:“再等等吧。” * 征王府欲与国公府定亲之事终究还是传到了永安侯梁业的耳中。 梁业跟贺北安是几十年的死对头,又都是历经几代的老臣,两人但凡呛上一句便会使得整个朝堂动荡不安。 可偏偏征王府想夹在中间做好人,两头讨好。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好事? 但岳昔雯企图撮合姬戍跟贺弦音的事,征王直到永安侯找上门来才得知。 “老夫与你相交二十余年,竟不知征王你有这样大的野心!看来是老夫小瞧你了。”梁业气得脸都绿了,白花花的胡子都跟着颤抖。 “事已至此,我永安侯府怕是盛不下你那庶长女了。这婚事,本侯还要再考虑考虑!” 永安侯拂袖而去,岳氏几乎要追出门,却被夫君一把给捞了回来。 姬廷脸色难看如锅底,却还是耐着性子抬手将下人全部屏退。 “这便是你为本王长女寻的好亲事?她未来的夫君比她老子年龄还大!” “王爷,永安侯虽年龄大些,可姬禾亦是晚嫁,她身子骨弱不好生养,又是庶女,能入侯府为主母终究是高嫁……” “好,好一个高嫁!”姬廷冷声笑着,眼底的寒意让岳氏心虚地脊背发凉。 她颤抖着去拉夫君的衣袖,“王爷……” “我姬廷堂堂大烐亲王,女儿给他一个侯爵做续弦,竟还是高嫁!这话传到陛下耳中,你的脑袋不要了?” 姬廷怒不可遏,到最后自己都觉得好笑,“本王的脑袋也甭要了,咱们整个王府就等死吧!” “我的女儿要嫁什么样的夫婿没有?不嫁给那老东西又如何!” 说罢一脚踢开面前这愚蠢的妇人,疾步离开了前厅。 身后隐约传来女人的哭声,他也权当听不见,脚下的步子飞快。 无人在意的角落,姬禾紧紧捏着帕子望向征王离开的背影。 “云纱,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云纱没应声,只点了点头。 “你说会不会是阿娘想错了,父王其实……其实他还是在意我这个女儿,也在意阿娘的,只不过被岳氏蒙蔽了双眼?” 或许她可以靠着父王这棵大树在王府里活下来呢? “姑娘……” 云纱许久没从主子眼中看到这种神色了,就像被冤枉了许久,终于被主持公道的孩子。 那双桃花眼里泪花盈盈,盛的却是如孩童般的纯真。 云纱只觉心疼,却又不忍打破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幻想。 都说生在世家大族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能享尽荣华富贵。 可出生在这样环境中的孩子,譬如她家姑娘,从小到大都不曾真正得到过父亲的疼爱,如今就连亲生母亲的疼爱也被人剥夺了。 甚至还要牺牲自己的一切来作为筹码,去赌那一线生机…… 可见这并不是什么福窝,而是遍布泥泞的沼泽。 “姑娘,我们回去吧。若是被王妃知道你在这里偷听,她不会放过你的。” 云纱说着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姬禾带离前厅,回了月映阁。 …… 是夜,姬禾做了个梦。 她梦到一个眉目温柔的男人和阿娘一左一右牵着她的手,他们一起去了一个风景秀美的地方。 有山有水,还有一方小院。 男人看她的目光满是疼爱,“阿禾,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可好?” 姬禾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 周遭却倏地陷入黑暗,男人和阿娘都不见了身影,只剩她自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面前忽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过来,他掌心朝上,捧着一枚带有墨色的玉佩。 “阿姐,我带你走。” “阿姐。” “姬禾!” 她猛然睁开双眼,胸口的起伏还因方才的梦魇久久无 10. 雨夜(增加新情节)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天色已然完全阴沉下来,厚重的云团几乎是要将整座京城都压垮。 一刻钟前空气中的热意不知何时已消散殆尽,此刻只留风雨欲来前的潮闷。 姬禾怔怔望着身后那人,泪珠顺着眼尾滑落,滴在他的指尖。 “阿戍……”她近乎失声。 姬戍瞳孔倏地颤了一下,像是有块石子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他不由分说拉着人出了院子,一刻也不愿多做停留。 姬禾便也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任他握紧了自己的手腕。 空中的云团酝酿着闷雷,天色黑得恍如在别院相见那日。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在墨钧阁。 姬禾坐在榻上,冰凉的小手捧着一盏热茶。 她垂眸望着茶叶在水中浮浮沉沉,眼泪吧嗒吧嗒地砸进了茶盏。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出现,叩在了盏口,“别喝了,苦的。” 姬戍说着将东西从她手里拿走,又让云纱端了下去。 姬禾抬眼看他,整个人都有些木然,“你怎么知道是苦的?” 他顿了一下,皱起眉头:“总之不会是甜的。” “……” 姬禾没再说话,只又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指。 昨日听到那些话,她还以为自己或许还能有另一条路可走。 但如今看来,一切都不过只是她的妄想罢了。 老天在逼她,逼她做出最后的选择。 屋里的下人们早都被屏退,此刻偌大的屋子里只他们两个。 姬戍倚在旁边看着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宽慰。 倒是姬禾先起身:“我没事,方才多谢世子好意。要下雨了,我得回去,衣服还晾在院子里。”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人抬手拦住了去路。 那股子冷香又在周遭蔓延开来,只不过这次还混杂着浓重的药草味儿。 姬戍挡在她身前,垂眸定定望着她。 半晌,直到姬禾疑惑地抬眼看过来,他才沉声道:“他又不是你亲生父亲,何必在意。” 何必在意? 姬禾僵住一瞬,而后扯着唇角一字一顿,眸中都带了几分戏谑:“但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 “我与他不同。” 天边倏地滚过一道闷雷,周遭愈发暗了。 空气中的潮闷被挤进屋里,惹得人心生烦躁。 她终究是不敢完全信他的。 起初是因为阿娘的病,那时除了岳氏和父王,只有姬戍能够帮她,且愿意帮她。 她也是走投无路。 但如今征王夫妇铁了心要将她像个物件似的送出去。 姬戍是他们两个唯一的孩子,且这一身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都靠着这座王府,他还会帮她吗? 他又凭什么帮她呢? 姬禾这般想着正欲离开,却忽然听到身后那人问道:“想不想去见青夫人?” 她脚步顿住,有些迟疑地偏头去看他,“现在?” 那人就像是并没听出她方才的话外之音一般,笑得如往常,“你若想,随时都可以。” 姬禾心头不免越发五味杂陈。 “世子上次要兑换的筹码还没告诉我,那这次的交换条件又是什么?” “阿姐是不是还欠我一条络子。” 是,但那条络子她今日没带在身上。 窗外闷雷一声接着一声,雨滴却始终都不肯落下来,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姬禾别开目光,“改天吧,今日要下雨了。” 说罢撩起眼皮望向黑压压的天空,而后又沉默着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墨钧阁。 * 雨下个不停。 姬禾缩在窗边的榻上,默默看着雨水滑落窗棂,留下一串又一串潮湿的痕迹。 矮桌上的灯烛火苗摇曳,微弱的光线投落在她的侧脸,却扫不去那张漂亮脸蛋上丝毫的阴霾。 “姑娘,”云纱端着热姜汤进屋,“你方才淋了雨,喝碗姜汤驱驱寒再睡吧。” “我没事。”姬禾将裹在身上的毯子拢得更紧,目光始终流连在窗棂。 夏真是个奇怪的时节,仅仅是一场大雨便能将热意驱散,转瞬间恍若天寒地冻。 “姑娘……”云纱心疼得不知该怎么劝才好。 她只恨自己一时心软,没再最初就叫醒沉浸在梦里的姬禾。 “那奴婢陪你说说话吧。”她说着把姜汤放到桌上,揣着小手巴巴地望过去。 姬禾勾起唇角看过来,只是那笑中终究是有些苦涩的。 她拉着云纱坐到自己身边,又把毯子分给她一些,两人头挨着头依偎在一起。 “云纱,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将阿娘的性命去交给一个无法完全信任的人?” 她所谓无法信任的人是谁,云纱心知肚明。 “怎么会呢?当日郊外庄子传来青夫人病情加重的消息,若不是姑娘去求了世子帮忙,夫人或许……姑娘是为了救夫人的命,并没有做错。” “是吗。”她喃喃。 就算之前没有错,但她终究与姬戍已经有了这么一道羁绊,日后若想要甩开,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我与他不同。”几个时辰前姬戍的话恍若又响在耳畔。 姬禾紧紧捏着掌心,在姬廷院里听到真相时掐出来的印子此刻还在隐隐作痛。 却忽然见得外面闪过一道黑影—— “笃笃。”房门被人敲了两下,那声音轻得快要被雨声盖过。 好似生怕吵到了屋里的人。 “谁?”云纱欲去开门,却被身旁的人拉住。 姬禾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转而蹑手蹑脚地起身,警惕地朝门口望去。 “谁在外面?” “大姑娘,是属下。”来人嗓音粗粝,一听便分明了。 姬禾快步过去,瞧见门上的影子确实是那熟悉的轮廓,这才开了门。 无影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他衣服还滴着水,递过来的东西却是一只干燥洁净的白玉药罐。 “姑娘,世子说您的手伤了,用这药膏可不留疤。” 他说着把东西放下就要走,却又被人叫住。 姬禾示意云纱给人找东西擦拭身上的雨水,又不由分说地把姜汤塞给他喝了。 这才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无影犹豫片刻。 “您回来后,世子担心青夫人的病症便亲自带郎中赶去郊外的庄子。但雨势太大,此刻被困在了别院,只能叫属下来给姑娘送药膏。”< 11. 沐浴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自那日从别院回来,一连几日,姬禾都没再踏出月映阁半步。 倒也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见人罢了。 云纱本觉得这也没什么,毕竟谁没有受打击的时候? 但这日却忽然听闻永安侯那边态度又缓和了,甚至已经与征王夫妇商定了婚期! 她慌张地从外面回来,直奔姬禾跟前,“姑娘,不好了,那永安侯还是要娶你!” 姬禾正翻着书页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又恢复如常。 “知道了。”她语气平淡得过分,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从她听到姬廷跟岳昔雯说她还有更高的利用价值时,她便知晓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给永安侯做续弦,或是嫁给一个比永安侯更有势力的老男人。 但显然,比起再去讨好别人,让永安侯这个老色鬼松口反而要更容易得多。 “姑娘你都不急的吗?你真的甘心就这样去给一个六旬老头做续弦?” 相比主子这不为所动的模样,云纱反而更加着急,她就差把人从桌案前薅起来用力摇晃了。 姬禾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书,抿了口手边久久都不见冷下去的那盏茶。 “若是急有用的话,边境的将军们何须上战场,直接与敌人比谁更着急不就好了?” “哎呀姑娘,你竟还有心情拿我打趣儿!可见是对这侯夫人的身份很是满意。” 姬禾捏着书卷在她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你再胡说呢?” “哎呦!”云纱吃痛地捂住脑袋,却仍是不服气。 “姑娘既不想嫁,总该要想个法子吧?” 姬禾淡淡垂眸,拿起架上的笔,蘸了墨于宣纸上落下一个“戍”字。 “不必我想,会有人替我想的。” 她说罢又将那字改笔,写作了“成”。 云纱看得云里雾里,还欲再追问,却听得主子吩咐道:“云纱,我想沐浴。” “那奴婢去烧水。”她说着起身,忽又想起什么,“不过姑娘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洗?你一整日粒米未进,一会儿若是洗的时间长了,怕是又会昏过去。” 姬禾却只摆摆手,“无妨,快去吧。” …… 高大的屏风作隔,里间水雾升腾,热气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姬禾坐在浴桶中,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浮于水面的花瓣。 被水浸湿的鬓发贴在耳畔,长发如瀑般垂在桶边,她轻轻倚着浴桶边缘,脸颊泛着浅淡的红晕,眸中映出粼粼波光,又被氤氲的水汽衬得恍若蒙了层雾,叫人看不清其中情绪。 云纱轻轻为她擦拭着手臂,“姑娘,你说永安侯为何又回心转意了?” 姬禾捏起片花瓣,指腹沿着边缘轻轻描摹,“你可有再听说贺弦音的事?” “贺……国公府的那位么?倒是没有。”云纱这才恍然大悟,“是世子与贺姑娘的婚事不成了?” 姬禾不置可否,只将脊背紧贴住桶壁,寻得被热意包裹中的半丝凉爽。 其实姬戍跟贺弦音本就是不成的。 只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两人之间到底有着什么…… 外面忽然有人叩响了门扉。 云纱慌忙出去看,出了里间,便见院里有道熟悉的身影径直往这边来。 她迈着细碎的步子匆匆过去行礼,堆着满脸的笑意将人拦在门外,后背抵住紧闭的房门,“世子怎么来了?” 云纱刻意将声音提高了些,就是为了提醒还在里面沐浴的姬禾。 姬戍见她这副模样,便也猜到姬禾兴许此刻不便见人。 垂眼又见云纱手里还捏着一方没来得及放下的湿手巾,周身泛着潮气,他心中越发了然。 姬戍掩下眸中浮起的情绪,稍稍后退半步。 他笑意清浅:“有些事要与阿姐商议。” “不知世子是有什么事,姑娘现在不便见您……”云纱迟疑地朝着身后望了一眼,接着道,“不如世子晚些再来?” 姬戍颔首,却拧起眉头道:“事情紧急,不如我在外面等阿姐。” “这……”云纱有些为难。 她也不知该不该应下,毕竟一个女子在屋里沐浴,外面却坐了个男人等着,就算是亲姐弟也有些奇怪,何况…… “既是要紧事,便不好让世子久等了。”门后忽然传来姬禾的声音。 云纱一惊,回头却发现主子已穿好了衣衫来开门。 姬禾面上带着几分水汽蒸出的潮红,此刻她穿着件水绿色的莲步裙,外罩薄纱的艾青色外衫,未施粉黛,发丝湿漉漉地垂在身后,衣裳也晕出些许水渍。 不知是不是被水汽熏过的缘故,那双形如桃花瓣的眸子此刻莹莹含泪,迎上姬戍的目光时,还带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惆怅。 姬戍的视线不自觉在她滴水的鬓发上停留,却没说话。 “阿戍?”姬禾见他迟迟不开口,便轻声唤了一句。 那人脸色却忽然沉下来,敛了方才的笑意,“父王为你与永安侯商定的婚期在下月十五。” 姬禾身形微僵,蓄着泪花的眸子定定望了他片刻,复又垂下眼。 “好,我知道了。”她轻声应道。 耳畔又有一滴水珠滚落,砸在她肩头的衣衫。 姬戍的心头也像是被这水珠砸出了涟漪,他目光扫过她肩上那湿哒哒紧贴在皮肤的衣料,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阿姐想嫁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想与不想,重要吗?” 又有一滴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摇摇欲坠。 姬戍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皮肤的温热擦过她的耳廓,那滴水重重地砸落在他的掌心。 姬禾诧异地偏过头来,却听他低道了两个字:“重要。” 耳廓发痒,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摸,手背冷不防地又与那人的指尖相触。 姬禾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只觉胸腔内的心脏一下一下响如擂鼓。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那人抢先。 “阿姐,”姬戍将那滴水珠攥在掌心,又将手背到了身后。 他说着眉头蹙起,“你身子不好,当心着凉。” 姬禾面上滚烫,却仍佯装镇定:“无妨。” 话音还 12. 一吻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啊?”云纱有些没明白过来,怔怔地站在原地。 外面是那婢女哭哭啼啼的声音,姬禾不免心烦,低声催促云纱尽快把这药处理了。 但面前的小丫头却显得有些为难,“若是不喝,姑娘的身体……” “我的病不会因为少这一副药就怎样。”姬禾虽没了力气,却还是耐心地同她解释,“日后除了墨钧阁送来的东西,都要谨慎处理。尤其是被她们碰过的,想办法不要久留。” 听了这话云纱才明白主子的用意。 她连连点头应是,转而将碗里的药汁倒进了茶壶和空药碗一起带下去清洗。 听到外面静下来,姬禾方才合了合眼,此刻她只觉身上疲惫得厉害,酸痛无力。 不知是不是此刻太过虚弱,眼前竟恍若浮现了自己昏倒时姬戍惊慌的模样。 那时他一个箭步冲过来,腰间的玉佩都跟着甩起。 姬禾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打的络子套在那枚混着墨色的玉佩上,流苏飞扬着拂过她的肩膀…… “既然阿姐信我,我必不会让阿姐失望。” 那晚于别院的种种跟着浮上心头,姬禾不自觉轻轻捏住被子一角。 彼时窗外的雨声淅沥,别院里烛光昏暗。 她被迫倚在那人身上,虽毫无反抗之意,可身子却不自觉地发颤。 “至于筹码……阿姐该知道的。” 姬戍顿了顿,拉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他贪恋地感受着她掌心的潮热,语气却极尽温柔:“这世间早已没什么能令我动摇,除了阿姐。” 姬戍目光缓慢地扫过她的耳垂,温热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我想要的很简单。” “我要阿姐,也只要阿姐。” 鼻尖相抵,两人呼吸霎时间交缠在一起。 姬禾听得自己心跳如擂鼓,仿佛胸腔中那颗心脏都快跳出来。 她不敢看他,却又无力反抗,只得认命地闭上双眼—— 可最终姬戍也只是俯下身,柔软的唇瓣在她唇角轻轻触碰了一下,又倏地远离。 “今日阿姐累坏了,我不好欺负人。只是……” 他说着轻笑一声,再次将人拥进了怀里,声音放得很轻。 “阿姐,让我抱一会儿,好么?” 感受到那人的心跳就响在耳边,姬禾埋头在他怀里,方才紧张的身体此刻像脱了力一般任他摆布。 是她主动上钩的,她没有理由拒绝。 当晚,趁着雨停,夜色浓重之时,她被无影安全地护送回到了王府。 所以当云纱带来永安侯依旧要娶她的消息时,她便虽猜到姬戍或许会来,却并没有把握。 从他在自己面前毫不遮掩地暴露本性开始,姬禾也在一步步地试探他。 但时至今日,她仍旧无法完全窥探他的内心。 漂亮的话谁都会说,但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姬禾不敢确定。 所以她让云纱准备了比平日里要更热的洗澡水。 她太了解自己的身体,一旦着凉便会旧病复发,但却不会太重,只拖个十天半月也就恢复了。 而她这样做,无非是想提醒他,提醒他答应过自己的事。 只是没成想却被岳昔雯横插了这一脚…… 她正思索着,忽听到廊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这会儿已是暮色四合,屋里还没掌灯,昏暗的光线使然,姬禾下意识警惕起来。 直到听见云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姑娘,主院那边送来了参汤,可要现在喝?” 13. 再吻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被人当场捉住的窘迫并没出现在姬戍的脸上。 此刻他倒表现得十分无辜,朝她眨了眨眼,“分明是阿姐唤我而来。” 姬禾竟有一瞬的心虚,而后才想起要反驳,“我何时唤你了?我方才明明睡得好好的。” “是啊。”姬戍挑眉,语气里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阿姐睡得好好的,又为何会在梦中唤我的名字呢?” “我……”姬禾的话哽在喉咙里。 因为她方才确实梦到了这人,只不过却并不像他所形容的那般暧昧。 回想起刚刚梦里那血淋淋的情景,姬禾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此刻裸露在被子外面的脖颈。 幸好,还好好的连着她的脑袋。 姬禾后以后觉地醒过神来,撑着酸软的手臂坐起身。 “分明是你夜闯女子闺房,竟倒还成别人的错了。从前怎未察觉世子的口才这般好。” “嗤。”姬戍低低笑了一声,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脚腕—— “!”她只觉踝上一紧,下一刻直接被人从床铺的另一边拽到了他跟前! 她惊慌中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被手指抵住了嘴唇。 姬戍慢条斯理地替她整了整凌乱的被角,这才抬眼对上她那惊慌到想逃的眼神。 “夜深了,阿姐要把其他人都叫来么?” 姬禾惊魂未定,僵着不敢动弹。 便又听他道:“无妨,我的口才好与不好,日后只有阿姐能知道。” 这人话说得莫名其妙,语气却暧昧非常,让人发麻。 姬禾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姬戍眸色灼灼,毫无顾忌地游走在自己身上,仿佛能够透过被子和衣料将她看个透彻。 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恶寒。 姬禾悻悻避开他的视线,“你深夜来此到底是有何事?” 明明白天还记着所谓的男女大防,夜幕一降临便又是这般肆意狂妄。 若非她和阿娘的性命都被他捏在手里…… “这话或许应该我问阿姐。”姬戍垂眸望过来,“到底是什么事这等重要,竟让你不惜伤害自己?” 竟还真被他给看透了! 姬禾有些意外,“你……这话从何而来?” “自打你十五岁痊愈后,这心悸昏厥的毛病多年嫌少再犯。就算曾经是因为青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而如今云纱伺候不当,可那时过高的水温以及你湿漉漉的头发、单薄的衣衫,想来也绝非意外。”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窗棂轻轻作响。 烛灯的火苗也跟着轻轻晃动,地上的人影都给跟着挪动,拉长。 姬禾讪讪,攥着被角的手不自觉收紧,“早该猜到瞒不过你的眼睛。” “恩。”他挑眉应了一声,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我确是有些话想要问你。”姬禾顿了一下。 不知为何,此刻话到了嘴边竟有些难以开口。 “你与国公府三姑娘……” 当初京中曾有过她与贺弦音容貌相似的说法,所以关于姬戍忽然对自己占有欲强烈这件事,她第一反应也是被当做了贺弦音的替身。 毕竟当时岳氏安排了姬戍与贺弦音相看,且姬戍又破天荒地上了贺家马车。 他本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从不会做让人误会的事。 但这话问出来却难免觉得矫情。 只是此刻姬禾尚未说完,便听得那人低低笑了一声。 她迟疑地看过去,刚好对上那双满含笑意的眸子。 “想不到阿姐这么在意。” 啊? 姬禾怔了一瞬。 在意……那倒也没有。 却听他兀自道:“那些只是逢场作戏罢了,阿姐不必当真。” “恩?”她不免有些糊涂。 若像他这么说,自己是替身的说法便不能成立了。 可若不是这般,他那突如其来的强烈占有欲又是为何? 姬禾不敢再想下去。 “大烐虽占据着最广阔肥沃的土壤和充足水源,于当今四国之中以富庶闻名,但这其中有四分之一都姓贺。贺北安这个敬国公的封号亦是承袭而来,若不出意外,还会继续承袭下去。但他膝下无子,只有五个女儿,且只有贺弦音是国公夫人所出,未来所有家当必然都会交到贺弦音的 14. 表兄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姬禾心头一颤,方才还残留的睡意霎时尽去。 从小到大,会这样唤她的就只有一人。 “岳琮为何会来?” 云纱慌张地摇摇头,“奴婢也不知。今儿一早王爷领了皇命南下,世子也跟着一起离京。夫人亲自送行到城门外,结果回来的马车上竟多了表公子!说是……” 后面的话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姬禾催促的眼神中小声坦白道:“说是来帮王妃一起操持姑娘你的婚事。” 操持婚事……像岳琮那样一根筋的愣头青,又不通文墨,他能帮上什么忙? 岳昔雯根本是叫了条看门狗来家里,生怕她跑了。 可姬戍怎会在这个时候离京,明明昨晚他还……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被人掠夺时的灼热温度,姬禾不由板起脸色。 “世子可留话了?” “没。”云纱摇头。 “……” 占完便宜就跑路,这便是京中人人称赞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 姬禾一时间只觉心口发紧,吓得云纱连忙帮她顺了半天的气,这才堪堪缓解些许。 却又听到外面那人唤她的名字。 姬禾疲惫地摆摆手,让云纱去把岳琮送来的东西拿进屋里,又借她旧病复发的由头把人哄走了。 直到确认岳琮已经离开了月映阁,主仆二人才松了口气。 岳琮是岳昔雯胞兄的独子,也是她唯一的侄子。 岳家祖上行伍出身,子孙后代皆继承了家族传统,在习武这件事上有着天生的优势,却于文墨风雅之事一窍不通。 故而岳琮自小便力大无穷,见着书就犯困。 少时他曾来王府借住过些日子,每日除了吃和练武,就只会追在姬禾身后一口一个妹妹地叫。 姬禾是庶出,那时又体弱,岳氏自然不想让自己娘家的独苗跟她扯上关系,故而多次因此责罚岳琮。 可这位表兄犟得很,有时偷偷爬墙也要来见她。 那段时间几乎是姬禾的噩梦。 短短一个月,岳琮不知扯坏了她多少帕子,踩死了她多少花草…… 但若只是这些,她不会直到现在还不愿见他。 “姑娘,”云纱的声音适时地将她的思绪拉回,“这些日子表公子都要住在府上,可世子又不在,怕是难熬了。” 她说着重重叹了口气,小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姬禾心中也惆怅,却不好再表现出来,只捏捏云纱的小脸安慰道:“无妨,咱们不去招惹他便是。” 谁知这小丫头却像是受了惊吓,把头摇都成拨浪鼓,张牙舞爪地比划着:“姑娘你是没见到表公子现在什么样,他那个手臂都快比你的腰粗了,皮肤黝黑,眉毛都是竖起来的,吓死个人了!就算咱们不招惹他,可他小时候就一直惦记着姑娘你,肯定会主动找上门……” “放心,有王妃在呢。”姬禾平静道。 岳家虽不在京中,但当年随岳昔雯嫁到王府作为陪嫁的岳家府兵可不少。 岳氏要看着她,可用之人多得去了,却偏偏舍近求远把岳琮给叫来,是为何? 就是为了让岳琮亲眼看着她出嫁,让他死了这条心! 这些姬禾都心知肚明。 只是被岳琮这么一闹,她睡意全无。本就在床上躺了两日,今日再躺下去怕是会更虚弱。 她让云纱为她准备洗漱,又穿上件稍显厚实的衣裙,待用过早饭后便坐在了院里晒太阳。 岳氏派过来的几个小丫头虽然日日嘴上埋怨个不停,手底下的活计却没落下。 可见确实是些伶俐的。 姬禾在院里坐着,瞧着她们一个两个在廊下走来走去,倒是第一次觉得月映阁有了人气儿。 她眯了眯眼,抬头去瞧那被树冠遮住一半的太阳。 蝉鸣阵阵,随着夏日温热的风起起伏伏。 “也不知阿娘的病如何了……” “妹妹这是想青夫人了?”身后冷不防传来男人粗哑的声音。 姬禾一个激灵,转头便见岳琮站在那儿,看到她转过来还咧嘴笑了笑—— 竟当真如云纱形容的那般,皮肤黝黑,高大魁梧! 只是笑起来那嘴角那颗虎牙,还是跟少时一般无二。 周身仿佛又被冰冷刺骨的湖水浸透,窒息感让人心口发闷。 她慌张起身想要行礼,却被粗粝的大手扶住了肩膀。 “妹妹身子不好就坐着吧,咱们不必讲那些虚礼,怪麻烦的!” 肩上的力道应是被他刻意控制过了,并没弄疼她,但那种源自心底的恐惧感却不会骗人。 姬禾僵硬着身子坐回去,这会儿却怎么都寻不见云纱。 岳琮倒是直接在她旁侧席地而坐,大剌剌地曲起一条腿,循着她方才的目光去看太阳。 “我说妹妹,这有什么好看的?” 姬禾被厚实衣料包裹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悻悻:“表兄说的是,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岳琮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远挪了挪,又清了清嗓,小声问她:“我听说姑母把青夫人送去郊外的庄子了?” 姬禾抿着嘴唇点点头。 她实在不想与这人有过多的交流,起身便要回屋。 却听到身后那人也利索地跟着起身,叫了她一声:“阿禾妹妹!” “我能帮你去见青夫人。” 姬禾脚步倏地顿住。 她诧异地转头去看那人,只见岳琮满面真诚,朝她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可以带你去见青夫人,绝不会让姑母知道。” 说着还笨拙地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姬禾不免有一瞬的迟疑。 上次雨势过大,姬戍没让她去庄上看人,直接给送回了王府。 后来有关阿娘的消息也都是姬戍找人私下透露给她,只是听说病情一直未得好转。 她早就想去见见阿娘了,却一直未得机会。 如今姬戍不在,岳琮抛到她面前的无疑是最有效的诱饵。 可岳 15. 怀里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明明未到仲夏,夜里还不至于闷热,可姬戍的脊背却生了层薄汗。 他僵硬着转过身,眸光透过屏风的纱去看床上那人。 姬禾少时常病,多年来不知多少苦涩的汤药灌进肚里,至今人也纤瘦。 可此刻却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瘦小。 她缩在床上,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从第一次被人深夜闯进闺阁的震惊和排斥,到现下的认命和从容,期间不过是短短一个白天。 姬禾知道自己不该留他,但此刻透骨的寒意让她早已顾不得其他。 于是她哽咽着乞求:“阿戍……能不能别走?” “……” 那人半晌没有做出回应,只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 良久,他紧攥着的手掌倏地松开。 姬禾只觉有一阵凉风拂过手臂,下一刻便被人揽进了怀里。 他大手扣在她的肩头,指腹轻轻摩挲,温度透过那单薄的衣料熨帖着她的皮肤。 “阿姐,我在。” 熟悉的冷香将人萦绕包裹,姬禾却只觉得鼻尖酸涩,泪水不住地从眼眶跌落,在那人的衣衫晕出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那时她在刺骨的湖水中挣扎到快要失去意识,若非姬戍及时发现,去叫了人来救她,怕是她早就已经葬身在那湖泥之中。 也是从那时起,她开始愿意信任姬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只是许多年都未再见到岳琮。 甚至从她醒后就没再见到岳琮这个让她险些溺水而亡罪魁祸首。 阖府上下皆对此事闭口不提,岳氏也只说老家有急事,故而将人连夜接走了。 所有人都说她是在湖边贪玩失足落水,就连征王也叫她莫要再提。 姬禾方才明白,此事她无法追究,也不能追究。 可明明这么多年来,她几乎已在一次次的自我催眠中淡忘了此事,偏偏那人又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面前! 腰上的湿热感越发明显,姬戍心绪复杂。 他指尖温柔地去抚摸她的耳廓,耐心地沉声安慰:“阿姐是梦魇了,那些都不是真的。” 怀里的人儿却将脸埋得更深,纤瘦的手臂顺势环住了他的腰。 姬戍身形微僵。 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依赖一个人的模样,此刻不由心尖软塌塌的,越发不舍得放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的月光都淡了,拉长在地的身影也几乎看不出模样,姬禾方才从他怀里抬起头。 她仰面去看那人,哭红的双眼却刚好望进了那人满是复杂情绪的眸子。 姬戍的眼睛生得漂亮,没有那虚伪笑意的掩饰时尤其令人心动。 可姬禾的视线却不敢久留。 她悻悻松开手,垂下了眉眼,目光不觉落在那人被泪水浸透的衣衫上。 那处皱巴巴的,湿漉漉的,哪怕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明显。 “我会赔你一件新的衣裳……” “阿姐欠我的东西是不是有些太多了。”姬戍的声音低哑,于黑夜中仿若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姬禾一时语塞,“我……抱歉。” 确实是她失态了。 岳琮与姬戍于她而言,不过是狼窝与虎穴的区别罢了。 却见那人径自在她面前坐下。 姬戍大手贴上她的脸颊,缓慢地拂去那残留的泪痕,“倒也无妨。反正来日方长,我愿等阿姐一件一件地兑现。” 姬禾不觉皱起眉头,张了张口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只别头离开他温热的掌心。 “你一早匆匆离府,连句话也不留,如今又回来作甚?” 她语气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却被那人精准地捕捉到了。 姬戍眉头舒展,语气里也不由带了笑意,“我竟不知,阿姐对我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何时……”姬禾想要辩解,可眼下已快天亮,姬戍再多留怕是会被人察觉。 她只得长话短说:“不是说要随父王南下,这会儿偷偷回来算什么?” “走得匆忙,没能给阿姐留话,便想着回来看看。果不其然阿姐生我气了。” 他说着还摆出一副委屈模样给她看,“不知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让阿姐消气?” 姬禾没空理他这些没用的话,只兀自又问道:“你到底是如何打算?” “什么打算?” “……” 眼看着这人装傻,姬禾气结。 果然事情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真正在意的。 她越想越气,正欲把人推下床,手却被他拦住。 姬戍握住她的指尖,顺势用力,姬禾便一个不稳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恰有一阵风吹进屋里,那人的身影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挡住了那抹凉意。 姬禾惊慌抬眼,只见那人目光灼灼,正落在她的唇瓣上。 她心尖一颤,昨晚被吻到缺氧的恐惧倏地袭上心头。 姬禾僵着没敢动弹。 “我的打算很简单,只要阿姐照顾好自己便可。” 这算什么打算? 姬禾狐疑地皱起眉头,那人却已经凑过来。 她下意识紧闭双眼,屏住了呼吸—— 预料中的亲吻却并没发生,反而是耳垂被那人温热的唇瓣轻轻摩擦了两下。 姬戍的声音极轻:“阿姐,等我回来。” * 岳琮送来的一篮子糖渍青梅,翌日便被姬禾分给了那几个新来的婢女。 看着那些人围在廊下喜滋滋地吃着梅子喝着茶,云纱不由撇嘴。 “姑娘,咱们院子小,她们每日的活计除了洒扫也没什么。你怎的还要赏她们?” 姬禾失笑,“我给你你说不要,这才分给她们的。现在怎么又要吃醋?” “才没有。” 云纱嘴硬地别开视线,不再看院里那几个。 她专心地擦拭着书架,却还是忍不住犯嘀咕:“我只是觉得姑娘不该对她们太好,毕竟是王妃塞进来的眼线。” 姬禾轻嗯一声,指尖翻着书页,眼皮也没抬,“那她们可做了什么错事?” “那倒没有。不过是每天盯着咱们,往主院那边递消息罢了。” “是啊。她们既没做错事,赏一赏又何妨?” 她说着看向小丫头依旧瘪着的小嘴,耐着性子哄道:“何况那只是几颗梅子,你又不爱吃。下次我给你买你最爱吃的莲子酥?” “姑娘,奴婢不是那个意思。”云纱慌忙 16. 搬入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姬禾温柔的声音不适时地传来。 岳琮抬眼看去,只见她苍白的脸颊挂着歉疚的笑意,“我方才还在想,是不是那日怠慢了表兄,表兄不愿再见我了。还准备过几日身子好些,便亲自去找你道歉呢。” 她这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妹妹……”岳琮迟疑地唤她一声,险些忘了手里还拎着个人。 而此刻小凝觉得自己腕子都快被捏碎了,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姑娘救我,姑娘!” 姬禾稳了稳心神,故作震惊模样,快步走下阶去。 “表兄,可是小凝有何招待不周之处?” 她说着面露慌张,“她是王妃赐给我的婢女,即便有错也请表兄看在王妃的面子上饶她一命吧!” 话音未落她不由咳了几声,脸色又苍白些许。 “妹妹。”岳琮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她,却又在半空悻悻顿住,有些不自然地握拳垂了下去。 倒是方才还一脸不明所以的云纱,此刻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姑娘说的竟是这个意思! 她一时间瞪大了双眼,险些惊呼出声。 又赶忙敛起面上的震惊,附和着:“是啊是啊,表公子。小凝在月映阁里可是连油皮都没破过,您若折了她的腕子……让我家姑娘如何向王妃交代呀?” 话都说到这份上,某人也该往心里去了。 腕上的力道骤然消失,小凝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她忍着疼痛,慌忙将手钏摘下,捧着递到姬禾面前,“姑……姑娘,这是三日前表公子送来的……是您说,说以后表公子送来的东西都会分给我们,奴婢这才——” “大胆贱婢!”门口传来一声呵斥,吓得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姬禾抬眼看过去,只岳氏带着人正朝这边而来。 而在旁扶着她的玉竹话还未停:“连主子都敢攀污,从前王妃是如何教导你们的都忘了吗?” 小凝吓得手钏差点摔在地上,巴掌大的小脸已然没了血色。 姬禾眸色暗淡些许,垂眼朝来人盈盈行了一礼:“王妃。” 一旁的岳琮也绷起脸色跟着唤了声:“姑母。” 岳昔雯向来都不赞同他靠近姬禾,可这些时日以来,他频繁地往这里跑却并没有遭到训斥。 并不是因为岳琮掩饰得有多好,而且岳氏本意便是让他时时黏着她,守住月映阁的门。 她知道姬禾害怕见到岳琮,因此更不会出门。 而这般,岳氏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眼下岳昔雯面上带笑眸色却冷,她抬手,“来人。” “把这几个贱婢都抓起来,带下去细细审问,看看她们到底昧下了表公子多少东西。” 姬禾抿了抿唇,没说话。 岳氏这是准备先下手为强,好让她没办法趁机再闹起来。 但索性她的目的简单,也能借此达到。 却听小凝不死心地哭喊着:“王妃饶命!王妃,是大姑娘说要把那些东西都分给奴婢们,奴婢才敢拿,不然奴婢哪有那胆子啊!请王妃明鉴,奴婢们冤枉!” 有她带头喊冤,其他几个自然也都跟着一起。 奈何岳昔雯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想尽快把此事处理了。 她今日过来本是想借岳琮来给姬禾施压。 毕竟像他们这样名义上的表兄妹,交往过密的事被永安侯知道了去,怕是姬禾往后在侯府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却不成想,刚到门外便听到这么一桩子烂事,也只能临时转移了目标。 眼看着姬禾默不作声,云纱想要辩解却被主子拦了一下。 “姑娘……”她再急也只得悻悻耷拉下脑袋,却听到旁边那人瓮声瓮气地开口。 “阿禾妹妹,”岳琮转过身看她,黝黑的眸子定定望过来,“她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姬禾不敢看他,只目光朝着岳氏看去,“是与不是,王妃自由定论。” “可我想听你亲口说。”岳琮不依不饶。 他只想知道自己的那些心意是不是真的都被她随意扔给了别人。 “……”姬禾默了片刻,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总算鼓起勇气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若我说不是,你信吗?” “信!”岳琮斩钉截铁,“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信!” “……” 姬禾不免怔了一瞬。 因为此刻从岳琮的目光中,她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真诚。 澄澈,单纯,甚至是未经世间污糟之事而保留的天真与坚定。 可若他当真如此,当初又为何会推她下水? 姬禾脊背陡然攀上一阵寒意。 她别开视线,朝着岳昔雯淡淡道:“今日从她们身上搜出来的这些东西,姬禾一概没见过。还请王妃明鉴。” “不是的!”小凝嗓子都喊哑了却仍不肯罢休,“你明明说了会都给我们!大姑娘您不能这样,奴婢们的清白……” 岳氏早被吵得烦躁,此刻幽幽递给玉竹一个眼神,玉竹便立刻叫了候在门外的小厮们,“堵上嘴,带下去!” “是。” 一众人闹腾了这半晌,总算让月映阁清静下来。 岳氏也不急着离开,反而凑过来拉她的手,笑意堆了满脸。 “阿禾,今儿已是初一了,府里各处都已开始置办。唯有这月映阁,我怕他们吵了你养病,便一直没动,但总不好一直这般光秃秃的。” “可我瞧你这脸色仍不大好,想来这院子太偏僻了风水不行,母妃这便叫人再给你收拾一间出来,就在主院旁边可好?” 姬禾眉心微跳。 主院旁边统共两间院子,一间是征王平日办公之处,一间是墨钧阁——姬戍的院子。 岳氏这会儿说要为她挪院,怕不是因为月映阁的眼线都被拔除,想要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 可这两间院子…… “若说风水好,当属墨钧阁。”姬禾抬眼,眸中盈盈笑意对上岳氏眼中一晃而过的震惊。 “只是不知世子愿不愿意借一间屋子给我。” 当年王府曾招待过京中有名的风水师傅,那时师傅所言府中风水最佳之地便是墨钧阁。 这事早就已经传扬在外,岳氏此刻即便有意反驳也无从说起。 更何况风 17. 欺瞒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虽说夜深人静,姬禾却难辨清那是什么动静。 她起初还以为是自己近日忧心着婚事而出现了幻听,可屏住呼吸静下来后,墙那边细碎的声音仍旧没停。 想起之前姬戍曾经半夜闯入自己闺房的事,姬禾心想莫不是这人提前回京了? 她翻了个身,本想装作不知。 毕竟这人每次深夜出现,都是在做不能暴露行踪的事。 她现下好歹也是借宿在人家院中,不该为他招惹麻烦。 可那边的动静越发不对。 起初还听不出是在做什么,但那窸窣的动静半晌都没停,倒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别是遭了贼了。 姬禾心下不安,想要去叫云纱,却发现这小丫头早就沉沉睡了过去。 她便只得独自起身,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灯过去查看。 入了夜的墨钧阁倒是与月映阁无甚差别,一样的静谧。 姬禾蹑手蹑脚,提起裙摆绕至姬戍卧房门前,依稀还能听到屋里的声音。 透过窗纱也仅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似乎正站在书架前翻找着什么。 她不由深吸一口气。 后日便是与永安侯约定好的婚期,这里又是墨钧阁,若真出了事岳氏不可能坐视不理。 思及此,姬禾捏紧了藏在衣袖里簪子,小心翼翼推开面前那扇门。 “谁?”一道寒风倏地从耳畔擦过。 烛光与月光同时洒进屋里,微弱的光线映照出书架前那人轮廓—— 姬禾怔住,还未回过神,便听得那人迟疑地唤了一声:“大姑娘?” “无影,怎么是你?”她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袖里的簪子却不慎掉落在地,于静谧的夜中砸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月光清冷,那根银质的簪子被映照着泛起幽幽寒光。 无影皱眉去看地上的东西,又看向此刻面色尴尬的姬禾。 他点了点头,“姑娘知道保护自己,这很好。不过……” “咦,门好像开着……谁在哪儿?”院里忽然传来动静。 姬禾慌忙关上门转身蹲下,顺势吹灭了灯烛。 屋里霎时间暗了下来,她娇小的身躯缩在门后的角落。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姬禾朝还笔直杵在那儿的无影摆了摆手,示意他蹲下。 无影皱起眉头,却还是乖乖在原地蹲下了身。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约莫是快到门口,便听得那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是我眼花了吗?” 说罢又拖着步子远了。 直到那动静完全消失在院里,姬禾紧绷着的神经才敢稍稍放松下来。 她回头去看,却见无影不知何时走到了她方才站着的地方。 高大身形投落下的影子将她笼罩,姬禾几乎是本能地瑟缩一下。 “姑娘的簪子。”无影粗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诧异地抬眼看过去,只见那人宽大的手掌里静静躺着那根银簪。 “多谢。”姬禾悻悻伸手去拿,指尖不觉触碰到他掌心厚厚的茧子,忽然想起自己还欠无影一壶热姜汤。 只是现下这炎炎夏日,换成冰过的甜水饮是否更好些…… “姑娘为何会在这里?”无影回到书架前重新翻找着东西。 姬禾讪讪,将岳氏给她重新安排住处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世子这里总归能更让人安心些。”她摸出火折子将灯烛重新点燃,凑过去帮无影照明。 无影帮过她,人又沉默寡言,总觉得是个可信之人,她便不曾刻意防备。 只是此刻烛火燃烧的气味中混入了她身上的一抹淡香,那人身形不由僵住,又迅速恢复如常。 无影向另一侧跨出半步,沉声:“姑娘确如世子所言,很聪明。” “他已回京了么?你夜里偷偷回府,想来此事是不能暴露的?” 不然她方才也不会帮他躲着那个起夜的下人。 可无影没说话,兀自翻找着东西。 他嘴唇几乎紧抿成一条线,额角隐约冒了些许汗珠儿,目光却不敢挪开半分。 姬禾察觉到他的不自在,方才后知后觉应自己问得太多了,便也没再说话,乖乖在一旁帮忙掌灯。 良久,他似乎将什么东西攥进了掌心。 这才转头轻轻看她一眼,又垂下眸,“世子已回京,姑娘静候便可。” 她要静候什么? 姬禾迟疑一瞬,还是点头应了声好。 “属下告辞。” 无影说着已然走到了门口,脚步却忽然顿住。 思忖一刻,那高大的身影复又回身朝她行了一礼,这才大步流星地走出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彼时,客栈房间内,男子半合着眼倚在榻上,手边还有一盏已经冷掉的茶。 听得有人进屋,他这才懒懒撩起眼皮看过去。 漆黑的眸中,白日里温和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 “这么久。”姬戍朝他伸出手。 无影毕恭毕敬将那瓷瓶递到主子手中,这才解释道:“王府守卫森严,属下耽搁了时间。” 姬戍漫不经心地轻哼一声,却闻到了那人衣袖上残留的淡香。 脸色倏地沉下,他将瓷瓶攥紧在手心,一字一顿,“你去见阿姐了。” 此刻门窗紧闭,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寒意攀上了无影的脊背。 他身子不免弯得更深,“回禀世子,大姑娘被王妃安排住进了墨钧阁。属下是……被大姑娘撞见,这才耽搁了时间。” “那为何要骗我。” 姬戍指尖拂过他沾了气味的衣袖,重重拍撒两下,问出了那个自己最不想得出的结论。 “莫不是心虚了?” 无影太了解他发火的样子,此刻慌忙跪伏在地。 “属下不该欺瞒世子,请世子责罚。” “……” 屋里静默片刻,气氛却愈发焦灼。 坐着的人脸色铁青,而跪着的人面色苍白。 末了,榻上那人站起身来,手掌按在了无影宽厚的肩膀上。 姬戍居高临下地看着跟前的人,眸色晦暗不明。 “你自小跟随我,当知自己于我而言有多重要。也该知晓我眼中容不得沙子。” 他说着微微俯下身,唇畔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但凡我想要的,能觊觎她的便只会是死人。” 他说着于那人肩上轻轻拍了 18. 抱她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岳琮一时怔住,望着她有些无措,话都说不利索:“算……算数,自然算数!我对你的承诺永远都算数。” 姬禾还是不敢与他对视,只仓皇地垂下眉眼,捏着他衣袖的手不觉轻轻颤抖,“求表兄带我去见阿娘……我想在成婚前再见她一面。” “好,我这便去安排!” 岳琮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呆怔,办起事来却不含糊。 一个时辰后,送他们前往郊外庄子的马车便已悄悄停在了王府后门外。 只一辆。 得知自己要与岳琮同乘一车时,姬禾犹豫了。 可她已许久不曾见过阿娘,又一直担心着阿娘的身子,终还是咬着牙坐上了车。 岳琮却并没上车。 车窗被人轻轻敲了两下,那人刻意压低了的粗憨声音传到姬禾耳畔。 “车夫是我身边得力的人,他是个练家子,定能保护好你。妹妹只管放心去,姑母这边我会拖住。” 她轻轻撩起窗帘一角,看到那岳琮一本正经叮嘱自己的模样,不免心绪复杂 捏着帕子的手不住收紧,她轻道一声:“多谢表兄。”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好了,快去吧!” 说罢便叫车夫启程。 马车缓缓行驶向前,姬禾端坐在车内,心情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复杂过。 或许当初那件事真的是她误会了岳琮呢? 可时至今日,偏偏两人又都觉得此事不好再被提起…… 姬禾心沉了一路,直到马车停在了庄子门口。 车夫扶她下车,正欲朝庄上的管事亮出岳氏的信物,却见那管事早已堆起笑脸迎了出来。 “大姑娘来看青夫人了,请吧,小的为您带路。” 车夫怔了一瞬,还是朝她点点头,“姑娘且安心去看青夫人,小的在外面等您。” “好。”姬禾心中压着的事情繁多,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异样,还以为这也是岳琮提前安排好的。 于是她对车夫感激一笑,转而跟在管事的身后进了门。 上次来看阿娘已是将近两个月前的事。 那日窗外狂风暴雨,青夫人枯瘦的身躯倚在床边,直至看到她来,眸中方才漾起几分光亮。 如今…… “大姑娘放心便好了,每日都有郎中来给青夫人诊脉,药也都是用上好的方子。”管事谄媚地朝她笑道,弓着身子在前带路。 “是么。”姬禾心中隐有不安,此刻只淡淡应和一声。 却听那管事来了精神:“那是自然!毕竟是世子亲自嘱托,咱们可不敢怠慢了夫人!” 世子亲自嘱托……姬戍竟真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姬禾眉心跳了下,思绪便又涌上来。 其实从某个角度来看,她这位弟弟当真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守信且有效率。 阿娘说让她去投靠姬戍的话,兴许也未必是全错。 这般想着,管事已在一间屋子前站定了脚步,“姑娘和夫人叙旧,小的便不打扰了。您有什么吩咐叫小的便好。” 姬禾轻轻颔首:“有劳。” 说罢推门走进了屋里。 浓重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女人瘦弱的身影站在窗边,失神地望向窗外。 阿娘又瘦了。 姬禾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她快步走过去,却在娘亲跟前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姬禾小心翼翼握住了她冰凉的手,“阿娘……” 青夫人似乎有些迟钝,半晌才僵硬地转回身,几乎只剩皮包骨的双手摸索着去探姬禾的脸颊。 “禾儿……是禾儿来了吗?” 姬禾这才发觉她无神的双目怔怔望着一处。 她下意识地抬手在娘亲面前晃了晃,近乎失声,“阿娘,你的眼睛……” 那枯瘦的双手仍旧捧着她的脸颊,“禾儿,你怎么不说话,是你来了吗?” 怎么会……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姬禾只觉天都要塌了,紧紧抱着青夫人哭了半晌。 约莫是摸到了她脸颊上的泪痕,青夫人眉头缓缓皱起,“禾儿,是他们欺负你了吗?你在王府是不是过得不好?” 姬禾慌忙摇头,哽咽着用手指在她掌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 “我很好,娘放心。” “那便好。”青夫人欣慰地为她擦拭着眼泪,“听说王妃已为你安排了婚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姬禾僵硬着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那如烂泥一般的婚事。 半晌方才在她手心里写到:“高嫁。” “王妃当真为你选了这么好的婚事……难道是要为人妾室?” “正妻。” 青夫人沉默了片刻。 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她似乎松了口气,拉着姬禾的手轻轻抚摸着,“看来从前是阿娘耽误了你,王妃恨的只有我一人,若我早些离开你,想来……” 她话未说完便被女儿捂住了嘴。 “娘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没有您。” 青夫人苦涩地勾起唇角,“好,娘知道了。” “禾儿也是我在世上苟活下去的动力,只要你能嫁个好人家,过上平安日子,娘就能放心地去九泉之下见你爹了。” “这是娘唯一,也是最后的愿望。” 姬禾埋头在娘亲的膝上,泣不成声。 …… 待从屋里出来,已是半个时辰后。 此番她偷偷从王府跑出,耽误的时间长了难免岳氏那边会出纰漏。 她本就已经利用了岳琮,不愿再给他招惹太多麻烦。 管事倚在廊下打瞌睡,听得动静这才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他捏着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重新堆起笑脸,“姑娘出来了。” 姬禾绷着脸色,“不是说在用最好的药方子吗,青夫人怎会失明失聪?” “这……小的也不知道,”管事挠了挠耳朵,目光看向别处,“这前几日还好好的,管小的要吃的,怎么姑娘今日来了就——” “你此话何意?”她眉头紧皱打断了他的话。 这帮人在庄子上鬼混惯了,遇事只会推脱,心里自然也有八百个心眼子。 眼下这意思,是要把问题都推到她们娘俩身上呢! “王妃只说送青夫人来此养病,日后终究还是要接回王府的,你们……你们没理由苛待她。” 19. 退婚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姬禾定定望着她,对于他方才那话的疑惑尚留在心头。 此刻姬戍的大手紧紧贴着她的脸颊,目光流连在她的唇上。 眼瞧着那人又要俯身亲过来,姬禾忽然抬手轻轻抵住了他的唇瓣。 迎上那人疑惑的目光,她尽可能放柔了语气:“你方才的话是何意?” “什么?”姬戍像是没听明白她的话,也不怪她扫兴,只笑着回问。 姬禾却蹙起眉头,她努力压制着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你说害我们母女的人不止一个,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问出这话的时候,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个猜测。 “……” 果不其然,那人眸中晃过了一丝寒光。 姬戍面上的笑意未减,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 扶在她腰侧的大手松开来,姬禾心头燃起的那缕希望缓缓熄灭,她明白他不会说了。 临近晌午,风中的热意愈发明显,仿佛隔着轻薄的衣料也依旧能灼痛皮肤。 “听闻岳琮表兄来了府里,想来这会儿也是他在替阿姐拦着母妃吧。”姬戍话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垂眸,指腹再次拂过她耳畔的碎发,“阿姐该回府了,我送你到门口。” “……”姬禾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追问下去。 她悻悻点了头,迈着沉重的步子转身离开。 直到目送着姬禾的马车离开,姬戍才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无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如一阵风般,“世子。” 他目光还留在姬禾离开的方向,微微偏头问道:“人约好了么?” “已经约好了,这个时间梁公子应当已在等您了。” 姬戍嗯了一声,却听到身后那人犹犹豫豫地又说:“世子,这东西您当真要给梁公子?那边……怕是不太好交代。” 他回头看向无影,面上虽没什么表情,眼神却让人不由遍体生寒。 只见那人慌忙垂下头,额角都冒出汗珠,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无影神情紧绷着,耳畔却忽传来主子的笑声。 姬戍抬手搭在他肩上,拍撒了下不知何时沾上的灰尘,沉声道:“这东西只不过炼制需要费些名贵之物罢了,倒也耽误不了什么。” 无影默默点了头,随后跟在主子身后出了庄子。 …… 马车行驶回去的速度比来时稍快些。 虽说路上稍显颠簸,姬禾却也没察觉,毕竟此刻她心中疑惑太多,想都想不过来。 “吁!”马车倏地停下,本还失神着的姬禾一个趔趄—— 她下意识扶住了手旁的窗栏,这才幸免于难。 车外似乎响起马蹄声,那声音正缓慢地朝她靠近。 车夫一声不吭,姬禾此刻惊魂未定,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僵硬地坐在原处,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心脏几乎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夏日独有的热意蒸腾,封闭狭小的空间里,她只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那马蹄声逼近,窗框被人轻敲了两下次,“阿禾妹妹,是我。” 岳琮? 姬禾怔然一瞬,这才迟疑掀起帘子朝外看去。 果不其然,此刻岳琮正骑在高大的马匹上,他一手握住缰绳控制着马儿,一手扶着马车的窗框。 强有力的手臂被衣衫紧紧包裹,在阳光的映照下勾勒出坚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表兄怎么来了?”姬禾惊讶地蹙起眉头,“难不成是王妃那边……” 岳琮慌忙摇头,“没有!姑母一上午都被琐事缠得心烦,刚刚用过午饭又喝了碗安神的汤,此刻正在午睡,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他说着鬓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我见你许久不回,怕出了什么岔子,幸好你没事!” “……” 所以顶着这样大的太阳匆匆赶过来接她么? 面对他的时候,姬禾发现自己总会有些无所适从,此刻更是心里五味杂陈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晌午的太阳实在过分明媚了些,岳琮捏着袖子准备擦自己那满头大汗,却见那小小窗口伸出一只柔软白皙的小手。 姬禾捏着帕子递过去,目光却尴尬地盯着车帘,不去看他。 岳琮一怔,嘿嘿笑着摆手,“多谢妹妹。不过还是不必了,弄污妹妹的帕子便不好了。” 他既这么说,姬禾便也没再强求,直接收回了手。 “劳烦表兄为我遮掩,还跑这一趟,这份恩情姬禾铭记于心,日后定将报答。” “害,你说这些可折煞我了!” 岳琮下意识地想要凑过去,可又怕自己身上的汗味儿唐突了妹妹那如谪仙般的人儿,慌忙牵着马头往远挪了些。 “你自小身子便不好,我一直想为你做些什么。几年前我还带你去放了河灯祈福,不知妹妹还记不记得?” 他话说到这儿停顿了下,却没看到姬禾霎时间苍白的脸色。 她抓紧了手里的帕子,指甲深深陷进其中。 脊背传来阵阵寒意,仿佛又有冰冷刺骨的湖水将她包裹起来! “别……别说了。” 岳琮却正陷入回忆之中,并没听得她颤抖的声音,兀自接着道:“当初姑母说京中的元宵灯会是为了大家祈福,只要将花灯放进水中飘远,病痛也会跟着飘走,且越远越好…… “可惜那日我只记得你放了花灯在湖里,后来不知怎么睡着了,醒来却已经在回寒州的马车上,一路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姬禾身形一顿,僵硬地转过头去看他,“你说……什么?” 她总算看清了岳琮的表情,他有些呆怔地望过来,那双眼睛真诚得看不出半分遮掩。 若非是如实相告,那这演技恐怕都已毫不逊色于姬戍了。 岳琮看她这震惊的模样,一时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回答她,只试探地接着道:“我后来听说你失足落水了,又病了好一阵。如今想起来我还是很愧疚!若当初我没莫名其妙睡过去,是不是就能护好你,不让你经历这般吓人的事了…… “所以妹妹你不必与我客气,就当我是在弥补那时犯下的错误就好!” 姬禾几乎从车窗探出身子来,她手紧紧扒着窗栏,指节都泛了白色。 “我落水之事,你离开时当真不知?” “不知啊。”岳琮迷茫地摇了摇头,“我回到家中后给姑母写了很多信,可姑母那时一封都没回。后来我到京城来投军,本想借宿在王府一日,可等我人到了门口姑母才告诉我,你那时落水落下了病 20. 喜服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披麻戴孝,退婚…… 难道是老侯爷……死了? 姬禾直到走至前厅外也仍未能从那震惊中回过神来。 夜间起了风,吹拂着满院的红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远远便见厅内梁世许微微佝偻着身子,正与脸色铁青的岳昔雯说着什么,那身宽大的孝衣与周遭的红绸格格不入,甚至还有些刺目。 只是不知为何,姬禾竟从他的背影中瞧出几分恐惧。 “婚事是你们永安侯府说要就要,说退就退的?把我们征王府当做什么了?” 岳氏这几日的忙碌与谋划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会儿忍不住朝着梁世许发火。 更何况前来谈退婚的只是个才被认回不久的庶子,岳昔雯想到这里不免肝火更旺。 “还请王妃息怒。”岳氏歇斯底里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声道歉与劝阻。 梁世许此人虽然莽撞却也真诚单纯,虽只与他短短见过几面,姬禾却已认定了这一点。 想来退婚这事,他也是临危受命,被梁家人给推出来做这里外不是人的事。 “姑娘,你听听王妃说的这是什么话?”云纱忍不住撇起嘴嘀咕,“那老侯爷都死了,她还不想退婚,难不成要让姑娘你嫁给一个死人么?”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忒不吉利了,连忙呸了几声,“奴婢方才胡言乱语了。姑娘你一定会嫁得好郎君的!” “我并不奢求此事。”姬禾淡淡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卑微的梁世许身上。 永安侯暴毙一事虽让她实打实松了口气,却也实在蹊跷。 京中人人都知,永安侯梁业虽好色荒诞,但年轻时终究是赫赫有名的战将。 他一生辅佐过大烐三位君王,熬走了两位,时至今日身子骨也硬朗得很。 如今此事一出,很难让人不相信他是死于非命。 “胡闹!”姬廷的声音及时打断了岳氏发疯,也将姬禾的思绪拉回。 高大的身影绕过影壁,气势汹汹朝前厅走来。 姬禾还没来得及躲起来,便觉身后有人扯住了她的手臂—— 耳畔有风呼啸而过,混着夏夜的热。 待回过神时,她惊觉自己已经被某人圈进了一方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角落。 这冷香…… 姬禾惊讶地抬眼看去,依稀能辨认出姬戍的轮廓。 见他此刻正垂眸盯着自己,脸上的情绪虽看不清晰,但她却莫名觉得他是在笑的。 “阿姐偷听也不知寻个隐蔽的地方,方才若是被父王发现可就危险了。”他果然是笑着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轻快。 姬禾不以为然,别开视线,“本就是我的婚事,过来听听又有何妨。” 姬戍应了声好,手掌轻轻贴在她的腰侧,指腹摩挲了几下,幽幽道:“阿姐打算如何谢我?” 这人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欺负她的机会。 就刚刚这么一下,也要她谢么?未免太过小气了。 姬禾这般想着,正欲将人推开,手掌抵住他胸膛的瞬间却倏地顿住。 等等,他说的不会是…… “阿姐别担心,我怎会让你嫁给别人?” 这人白天说的话恍然又回响在耳边。 姬禾的心都凉了一瞬。 “永安侯的死与你有关?”她诧异地看向他,指尖都不自觉地发抖。 她方才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若是姬戍在其中做了手脚,那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却听那人低低笑了声,“这世上,果然阿姐最懂我。” 话音未落,温热的掌心已经包裹住了抵在他胸膛的小手,气息朝着姬禾逼近过来。 姬禾心都凉了半截,“是你杀了他?” “这种事情自然不必我亲自动手。” 提及此事,他竟有种炫耀自己“丰功伟绩”的自豪感。 姬戍抬了抬下巴,俊朗的眉眼落入些许光明之中。 他示意她去看前厅那些人。 约莫是退婚之事已定,下人们都臊眉耷眼地去摘红绸了。 而梁世许与姬廷也走至前厅门口,互相说着道别与安慰的话。 姬戍的气息扫过她的耳畔,“这世间可不止我一人愿意为了阿姐去做危险之事。” 这话的意思是……梁世许? 杀了永安侯的人是他的亲生儿子梁世许! 姬禾忽觉后背发凉,哪怕此刻被人拥在怀中也忍不住发抖。 若非借着姬戍手上的托着她腰的力道,她怕是早都跌坐在 21. 同生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仅留的那盏灯烛上火苗跳动,惹得屋内光线忽明忽暗。 周遭静得几乎只能听到他们二人的呼吸声。 姬禾被他抵在桌上,身前又压着厚重的喜服,此刻不免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小脸煞白,呼吸越发急促,隐隐有旧症复发的征兆。 微凉的指尖用力抓住他的衣襟,“阿戍,我……” 他却倏地吻上来,唇齿间的占有欲丝毫没有掩饰,“阿姐,今日便作我们的新婚夜吧。” “不……不行,我……”姬禾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意识也逐渐模糊,整个人几乎快要脱力。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可她还不能死,她还没看到阿娘的身体好起来,还没实现阿娘的愿望—— 正吻到动情处,姬戍却觉唇上倏地一阵痛楚,血腥味儿霎时间在口中蔓延开来。 他慌忙松开怀里的人,只见姬禾无力地倒在桌上。 她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唇角还淌着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越发急促起来! 意识瞬间清醒过来,姬戍将人从桌上捞起,大手覆上她冰凉的脸颊。 “阿姐……姬禾你怎么了?” 姬禾早已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这会儿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喉咙跳出来。 一阵阵的腥甜往上涌,偏她此刻又呕不出来,只堪堪捱着,越发难受。 恍惚之间,似乎有人将她抱到了床上。 纱帐被粗暴地扯下扔在一旁,随后又有翻箱倒柜的声音回响在光线昏暗的狭小房间里。 夜风从四敞大开的窗户和门一起涌入,总算让她急促的呼吸有了些许的缓解。 微凉的杯盏被抵到了她唇边,有奇异的香味儿混杂在水中,身旁那人柔声哄着她:“阿姐,把药喝了。” 那味道并非是她所熟悉的,喂药之人又不是云纱,姬禾几乎是本能地抗拒着。 却忽听得耳畔那声音发颤,“阿姐,把药喝了好吗?” “求你……”他好像哭了。 鬼使神差地,姬禾张口一点点喝下了那杯不知是什么的药汁。 手腕被人紧紧握着,哪怕是此刻意识模糊,她也仍觉得那处的力道有些吓人。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可是好困,身上就连半点力气也用不上,偏偏体内的五脏六腑又如灼烧一般—— 一股腥甜猛地从口中涌出,暗红色的血溅在了床褥和两人的衣衫上。 她是快要死了么? 脑海中倏地晃过这个念头。 姬禾微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除了伏在床边的那道身影,似乎还有另一个闯了进来。 “天呐,这是遭贼了?” “世子……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姑娘撑住,奴婢现在就去……” 后面的话她断断续续地听不清楚,也辨别不出是什么,只觉整个人空悬着,有一双大手拉扯着她不断地往下坠去。 心口的痛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周身的灼热…… * “笃笃。”房门被人轻敲两下,随后走进来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后,那身影垂头朝着里间的人禀报:“除了云纱,那些瞧见您在大姑娘房中的都已处理妥当。” 那人默不作声,只端坐在桌案前。 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投落在地,笼着一层厚重复杂的情绪。 姬戍连眼皮都没抬。 他手里捧着一枚套着络子的玉佩,指腹反复地摩挲着。 手边那盏灯烛火苗轻跳,半透明的烟雾升腾寸许,又消散在空气之中,寻不得半丝痕迹。 无影躬身半晌,忽觉有血腥味儿蔓延开来,这才发觉自己衣角沾了血。 他踌躇片刻,见姬戍也再没什么要吩咐,便想着先告退更衣去,却听得那人缓声开口。 “我需要蕈兰蜜露的解药。” 无影身形猛地一顿,忽的想到了什么,不由脸色煞白,“世子,那东西……” 姬戍却像没听到他的声音一般,兀自道:“方才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阿姐的旧疾该是不会再犯,证明蕈兰蜜露确实如传闻中那般可治百病。” 他说着总算抬起眼来,可眼底的猩红与眸中那诡异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无影发觉自己越来越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姬戍近乎失控的模样,“世子,蕈兰蜜露凶险万分,且会残留体内无法清除,不到万不得已——” “方才她都快死了,不是万不得已是什么!”姬戍厉声打断。 他攥紧了手里的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起白色,“我不会让她死的。”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何况有我试药,日后一定能够为她解毒。” “就算失败了,我还可以陪她一起死……阿姐终究不会孤单的。” “……” 无影认命地闭上了嘴。 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会儿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匆匆告退出了书房。 可他方走出门便碰见端着药碗准备进隔壁房间的云纱。 无影下意识将人拦住,粗壮的手臂往人家小姑娘跟前一挡,当即吓得云纱白了脸色。 无影绷着脸,此刻又紧蹙眉头,俨然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云纱惊慌地后退一步,警惕地将药在身后护住,“你做什么?” 他犹豫一瞬,还是问出了口:“大姑娘可有什么不适?” “我家姑娘好得很!”云纱想也不想就回道,“今日若不是世子……” 她说着咬了咬牙,将原本后面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总之,姑娘说了她会搬回月映阁,这墨钧阁我们不会再多待了。” 云纱说完便要走,毕竟在她看来,姬戍虽然帮了很多忙,但最近屡屡害她家姑娘旧疾复发,就是坏人! 如今她也不想再给什么好脸色了。 却听到无影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若有异样,定要及时来找我。” “莫名其妙。”云纱扒拉开他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端着药碗进了主子的房间。 彼时,房间里的光线昏暗,姬禾倚在床边思忖着什么。 已是深夜,刚刚太医的诊断却还回响在耳边,搅得她没有半分睡意。 “奇了,姑娘的沉疴竟已解了!不知是用了什么药,可否让我带回太医院仔细研究一番?” 那时刚巧姬戍佯装才回,他风尘仆仆地进了墨钧阁,征王夫妇的注意力便全被吸引了去。 回想起自己半梦半醒间喝下的那杯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姬禾心头有万分疑虑,却也毫无头绪。 她只得趁机打发了太医,努力想回忆起那时的细节。 可巧,云纱便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姑娘,咱们还是早些回月映阁吧,这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她撇着小嘴吐槽道。 姬禾回神,朝她笑了笑,脸色已比方才红润许多。 “谁又惹你了?” “没人,我只是单纯地看不惯他们。”云纱气鼓鼓,“刚刚奴婢想找人帮忙烧个水竟都找不到,这墨钧阁的下人可真会偷懒!” 姬禾无奈地给她顺毛,“我们本就不是这里的主人,借宿罢了。如今婚事取消,终是要回去的。” 云纱乖乖点头,看着姬禾将药喝了,却不由想起无影那会儿的话。 她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去问主子,“姑娘可有哪里不适?” 姬禾摇头,目光却微顿,她偏头对上云纱的视线,“为何会这么问?” “没!”小丫头赶忙笑着摆手,企图掩饰些什么。 她心思飞转,“是那会儿奴婢随太医去拿药,回来遇见了表公子。表公子说明日要来看姑娘,奴婢想着……就以姑娘身子不适为由婉拒了。” 提及岳琮,姬禾心情不由又复杂起来。 那件事既不是岳琮做的,她终究还是该为自己对人家的误会道歉。 思及此,姬禾叮嘱道:“他若再说要来,便不必再拒了。” 云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姑娘你……不怕表公子了?” 约莫是太医给开的养神药起效了,此刻她竟有些困意。 姬禾捏了捏眉心,“不是他。” “什么?”云纱 22. 截胡 《独占清冷长姐后》全本免费阅读 姬禾一时手足无措,张了张嘴想安慰他却发现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 岳琮却先开了口:“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真正地对我笑。” “小时候你一直生病,我又总是做些欺负你的事,所以从没见你笑过。后来再见,你又总是躲着我,哪怕笑着也没半点开心模样…… “但现在,真好。” 说罢他自己也跟着笑了两声,那双澄澈的眸子中映出她愣怔的模样。 姬禾心底的愧疚复又漾开,层层叠叠,久久无法平静。 “姑娘。”正好云纱把针织的花灯拿了出来,转头又去帮岳琮把手里的那些东西卸下。 可这人像是把整条街都买了个遍,大大小小的包裹堆了半人高。 云纱搬着都忍不住嘀咕:“表公子这大手笔,快赶上世子了。” 偏岳琮是个耳聪目明的,早都把话都听了去,这会儿笑着挠挠头。 “世子送的东西肯定都是阿禾妹妹喜欢的,我除了知道她喜欢吃糖渍青梅,其他都是乱挑的,阿禾不嫌弃我就很知足了!” 说着将最后一篮子糖渍青梅递过来。 云纱还没来得及去接,篮子就被一只白嫩纤柔的小手拎住,“只这篮梅子便够了。” 姬禾说着将手里的花灯递过去,“当年是我对表兄误会深重,如今解开了心结,却不知该做些什么聊表歉意。这灯是我亲手缝制,若表兄不嫌……” “我很喜欢!”岳琮满心欢喜地把东西接了过去,“我记得,这是当年我们一起放的那盏!” 确实如他所说,姬禾所制这盏花灯就是那年他们一起在湖边放的样式。 可在此之前她也不敢相信,放灯竟是她所能回忆出与岳琮一起时,唯一不那么糟糕的事情。 “姬禾还欠你一个人情,表兄可以此为信物,日后无论有任何需要,只要我能帮得上忙,尽管吩咐。” “这,那我能……”他话说一半忽然顿住,满是期待的眸子定定望着她,片刻后又讪讪垂下眼去。 “嗐!”他别开头,不知何时耳根红了个透彻。 被那黝黑的皮肤衬托着,倒还有几分奇怪的可爱。 “怎么了?”姬禾有些懵。 岳琮摆摆手,“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有朋友说要为我饯行,约了一会儿要去吃酒。” 他本就是临时被姑母一封信从寒州薅过来帮忙的,如今姬禾的婚事告一段落,他也没有再留下来的道理。 明日便要启程返回寒州岳家了。 姬禾自然也听说了他明日离开的事,“那我便不多留表兄了,只是这些东西还请表兄都拿回去,我只要这糖渍青梅便好。” “啊?你全都不喜欢吗?”岳琮有些失落,却忽然想起什么,从一堆东西中挑出了一个包裹得格外精细的盒子。 “这个你得拿着!这是我那位朋友托我给你的,他说你的女红在京中素有盛名,想让你来试这第一批新线。” “线?”姬禾打开那盒子,里面确实是满满当当的彩色绣线,甚至还有颜色渐变的,于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对,他和朋友经营了一家丝线铺子,京中最时兴的他那儿都有。听说生意很不错呢!” 姬禾听他这描述不由蹙起眉头,一旁的云纱却已然想起了什么:“奴婢知道了,他是不是人瘦瘦高高,长相俊美,一股书卷气,然后这里还有一颗痣?” 她说着指了指右眼的眼尾处。 岳琮点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云纱还想再说,却被姬禾一个眼神给拦了回去。 “我之前叫她去买过丝线,应当就是那家。”简单解释过后,她总算将人哄着送出了月映阁。 这院子偏僻,倒也没那么闷热,可姬禾却不知何时额角冒了汗,隐约还有奇异的香气散发出来。 直到回了屋里云纱才发觉,她慌忙捏着扇子给姬禾扇风。 “姑娘从前只怕冷,如今病灶去了根怎么又怕起热来?难道是那药有问题?” 姬禾默默抿了口茶,不作声。 她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却也不敢妄下定论。 “对了姑娘,方才表公子提到的那个丝线铺子老板,上次去买络子绳的时候他就向奴婢试探过你的身份,不过当时奴婢给囫囵打发了。” 听云纱这么说,姬禾脑海中也浮现出那人的身影来。 大烐兴文,武其次,商贸还要再次之。且三代以内的商户不可参与科考。 国公府也是借着皇商身份,又常年借银给国库,几次帮大烐渡过难关,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而一个浑身书卷气,甚至身上还染了墨汁与宣纸味道的人,为何会甘心守着一家丝线铺子呢? 她看向桌上那盒丝线,指尖不自觉地拨弄几下,眉头忽的皱起。 “原来是这个意思……” * 翌日清晨,夜色方才彻底褪去,岳琮便已匆匆踏上了回寒州的路。 姬禾避开岳氏去送行。 马车停在城门口,纤瘦的身影怀里揣着个盒子。 姬禾走下车,晨风拂动她帷帽上的白纱,隐约露出那娇容的轮廓。 岳琮慌忙扯住了马儿的缰绳,“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姬禾上前一步没让他下马,只透过白纱仰头望向高大马匹上的那人,“我来为表兄送行。” 说罢也不等他开口,便将怀里揣着的东西塞进了他手里。 岳琮垂眼看向那雕花盒子,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手上那些细细密密的小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贺礼我很喜欢,但我终究辜负了表兄的祝福。”姬禾顿了顿,垂下眸子不再看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意,“既然婚事未成,这东西应当归还。” 岳琮眉头紧皱:“可你终究是要嫁人的。” “那便当做是我让表兄先帮我保管吧。” 姬禾说着稍稍后退半步,朝他盈盈行了一礼,“愿君一路平安。” 话已说到这份上,岳琮也再没理由拒绝,只得将东西收起来。 他宽厚的手掌紧紧攥着缰绳,目光不舍地流连在她纤瘦的身影。 片刻后,他终还是勾起唇角朝她摆了摆手,“外面风大,快回去吧!” “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