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庭李尔尔》 第1章 外室进府 “冲喜?” 灯火通明的堂屋中,主位上坐着的老妇人衣着华贵,她看着下首位上轻蹙眉头的少女。 语调平平地接下少女的质疑之言“自从你母亲去了后你父亲身边连个女使都未曾有过,此番若不是为了你病入膏肓的祖父,你父亲断然不会再娶。” 老妇人顿了顿,又道“那女子膝下有一子一女,没了丈夫,并非这京州望族女子,进了门,冲了喜,伏低做小,不会脏了你的眼睛。” 梨花椅上坐着的少女隐去眸中的质疑,只有些许寒意隐隐萦绕在她的容颜上。 她说“行啊。” 卯时,天色渐熹。 早春寒意料峭,哪怕是堂屋中燃着银丝炭,也因着冻土初解,寒意犹甚。 随着少女的回应,那丝寒意好似还更重了些。 老妇人似意外,朝着一边站着的云妈妈对视一眼,随即略显深意地看向江止。 犹然记得这阵子无论如何相说,这孙女都是以‘不允许别的女人霸占母亲的身份’为由而拒绝。 没想到,今日同意了。 老妇人笑了,眼角的褶皱更深“人被安排在了城西的别苑,你既同意了,外祖母安排你们见见?“ 江止听着佘老夫人试探的语调,无声一笑。 前世这个时候她就该想到冲喜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只是她从未怀疑过父亲。 更没有怀疑过对她疼爱有加的外祖母。 前世她百般阻拦,最后父亲以‘莫要误了冲喜的吉日’强硬娶了那女人进了门。 最后父亲还来哄了她好久。 想着父亲对她的宠爱,以及视若珍宝的样子,她眼中闪过嘲讽之意。 若不是经历过,任谁能看出父亲与高堂上的外祖母是虚伪至极的人? 从踏进江府起,父亲谋的就是这个江家。 从哄骗母亲开始,到祖母、祖父对他视如己出,到江府上下的人心、再到江家权势,人脉,爵位,江家的全部。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那父亲的精心谋算。 江止端起茶碗,朝着佘老夫人看去,眸色含笑“外祖母安排便是。”说完,她垂眸抿着茶水,也隐去了眸中的情绪。 要说江家正式被京州百姓渐渐遗忘也是从今年、大晋,贞安三十年。 毓郡王江云舟病死床榻之上开始。 佘裴音谋算十几年,眼看马上就能彻底把江家占尽,就迫不及待的让那母子三人进府。 随着那母子三人进入江府,江家也正式在这京州渐渐抹灭,被佘家所代替。 而江止自己也成为佘裴音在博弈中的垫脚石、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佘老夫人脸上的愉悦毫不遮掩,对元妈妈说道“快,快去请那母子三人来拜见姑娘。” “是,老夫人。”元妈妈也是开心,这阵子姑娘不开口谁也不敢贸然行事,如今姑娘有所松动,还不得快点落实下去。 “止儿,你能如此通情达理,外祖母很高兴,咱们都是为了你祖父好,也是为了江家好,至于别的,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阵子你父亲为了你祖父,也是费尽心思了。” 江止听着佘老夫人一心为祖父的样子,眸色微动,她笑着说“外祖母说的是,只要祖父能好转,别说父亲娶一个冲喜,就算是娶十个冲喜,孙女也不得阻拦才是。” 话落,少女把手中的茶碗放置小几上,掀眸对上佘老夫人那意味不明的眼神。 佘老夫人看向江止那清幽的双眼,扯着淡笑。 似乎听不出江止的弦外之意“祖母知晓你心里在不舒坦什么,你父亲就担忧那母子三人进府后会有异心,让外祖母盯着些呢。” 江止自然知晓佘裴音会做得让人抓不到一丝的错处来。 毕竟这京州提起她的父亲佘裴音,谁不说上一句忠孝两全? 上月祖父病情突然加重,佘裴音不知下了多少名帖,请了多少大夫,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信了‘冲喜’。 在佘老太太的帮衬下,寻了不少地位低下的女子。 最后佘裴音敲定了来京州投亲的锦城人士,萧清霜。 也是看中了萧氏膝下有儿女,这样的身份入不了江止的眼,江止也不会太过刁难。 在外人眼里,这萧氏能进入江家,只是为了‘冲喜’的棋子。 但江止知道,这母子三人不过是佘裴音养在与京州千里之外锦城的外室罢了。 佘老夫人看着江止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心里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细说哪里不对劲,竟说不上来。 若说是江止的同意有些不对劲,难道不正是她所希望的? 佘老夫人正在沉思时,元妈妈的声音响起。 “老夫人,人来了。” 元妈妈领着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以及刚刚及笄的少女走了进来。 许是特意打扮过,衣物皆是崭新,妇人倒是没有一丝怯意,那少女一眼就看到了端庄坐在梨花椅上的江止,怯怯的垂下了眸。 佘老夫人不满的看向元妈妈,是生怕江止不知道是有多迫不及待吗? 城西前来江府也得花费一些时间才能到! 元妈妈立即解释“老夫人,大姑娘,奴婢出了府就见到萧氏与絮儿姑娘在府门前,说是找到了亲戚,是来告别的。” “告别?”佘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萧清霜的脸上。 萧清霜朝着佘老夫人福了福身,不卑不亢地说道“回老夫人的话,清霜寻到了表哥表嫂,打算前去投奔,至于老夫人先前说的冲喜,清霜觉得……” ‘作罢’两个字还没有说完,佘老夫人就说“既然你同意了,府上马上就会安排你与裴音的婚事,你可是与我签署了契书的,难道你想反悔?” 萧清霜面容一僵,却看向江止。 江止看着佘老夫人与萧清霜的表演,视线对上萧清霜的眼睛,要说佘裴音怎会千方百计的让这女人进府呢。 这张脸就足以让人魂牵梦绕了。 更何况还给佘裴音生下一子一女,这兄妹二人都比她大,可想而知佘裴音藏得有多深。 “止儿同意了,你们母女二人且安心住下,待挑一个良辰吉日,就把婚事给办了。”佘老夫人生怕江止在看到萧清霜后出尔反尔,立即说道“萧氏,絮儿,还不拜见大姑娘?” 第2章 沉住气 萧清霜与佘老夫人对视一眼,牵着身边的少女朝着江止面前走去。 她福身一礼“拜见大姑娘。” 身边站着的少女福身的动作略显僵硬,她觉得那端庄坐着与她年纪相仿的贵女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如坐针毡。 江止迟迟没有让萧清霜以及她的女儿起身。 堂屋中也陷入了僵硬的氛围中,就在佘老夫人开口的时候,江止轻声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无需这般客气。” 佘老夫人意外江止能如此说话,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劲。 萧清霜母女直起身子后,那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又开口“姓什么?” 萧清霜垂眸回应“萧、名清霜。”顿了顿,抬眼与梨花椅上的少女对视,那少女的眸色虽亲和却能感觉疏离,她自是知晓江止的秉性,眼波微动,又介绍身边的女儿“小女佘絮儿。” 佘老夫人在听到‘佘’这个字的时候,就知晓萧清霜有不满之意,就是要让江止恶心,膈应。 果然,江止眼梢轻挑,问“佘?” 佘老夫人在萧清霜开口前堵上了萧清霜的话,她解释“止儿忘了咱们佘家祖籍就是在锦城了吗?锦城有很多佘姓人士,当时你父亲看重萧氏,也是因为萧氏的子女姓佘。” 江止那轻蹙的眉舒缓开来,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看来还真是与父亲有缘。”视线落在佘絮儿的身上“看着你我年龄相仿,也是十五吗?” 佘絮儿抬眸对上端庄闲适的少女,秀手下意识的缩回衣袖中,说“上月刚及笄。” “那比止儿大几月呢,止儿六月初四才及笄。”佘老夫人看着江止的眼中满是柔意,再次视线落在萧清霜的身上时,眼中透着警告“既然很快就成一家人,江家的规矩也要谨记。” 萧清霜及时的垂下眼睛,欠身行礼“是,老夫人。” 佘老夫人正打算让元妈妈带着萧氏母女下去住下,就见江止起身。 “外祖母,卯时末了,孙女先去看望祖父。”江止说着便欠身行礼。 佘老夫人摆手,亲和笑着“去吧,晌午的时候外祖母让元妈妈请你过来用膳。” 止扯着淡笑转身,在与萧清霜擦身而过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淡去。 脚步声在堂屋外渐渐远去,元妈妈立即走出堂屋外,把厚重的帘子放了下来,守在房门处。 屋中的佘老夫人淡淡的朝着萧清霜看去“坐吧。”说话间端起小桌上的茶碗,保养甚好的手在茶碗边缘摩擦片刻,才抬眸看向已坐下的萧清霜母女。 “这般猴急的前来府中,是生怕让人察觉了?”佘老夫人的语气威严尽显“裴音难道没有交代你要等止儿同意?” 萧清霜拿着绢帕擦着眼角,抽泣起来“母亲,这些年儿媳母子三人为了官人的大事,忍辱负重,眼看咱们母子三人就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官人跟前,儿媳只想快些伴在母亲与官人身边。” 佘老夫人眉间透着些许的怒意,把手中的茶碗重重放置小桌上,沉声说“止儿自小就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要是让她发现端倪,裴音这些年所做之事怕是就会毁于一旦,所以你们记住,一定不能让止儿发现任何不妥之处,没事少在她面前晃悠,现在时机还不对。” 萧清霜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祖母,阿止怎么连兄长都不问起?就好像我与母亲还有兄长她当真没有放在眼里。”佘絮儿想着刚刚江止的眼神,她就觉得江止好像在看什么物件一样,还有那轻蔑的眼神,仿佛她是脏东西。 “毕竟在止儿眼里你们是外人,这样也好,她不把心思放在你们身上,你们也自在。”佘老夫人一再警告“现在你们入府,在江家没有彻底落入裴音手中前,最好沉住气,莫生事端。” 佘老夫人在说到‘沉住气’时,眸色沉沉地盯着萧清霜。 萧清霜知晓佘老夫人的意思,她隐忍这么多年,断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轻声说“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佘絮儿脸上浮现几丝愉悦,她打量着堂屋的四周,她终于进入这座府邸,以后在这京州也必然有她的一席之地。 “院子已为你们准备好,元妈妈,让人带着夫人与姑娘好好安顿。”佘老夫人吩咐道。 萧清霜与佘絮儿站起身来,朝着佘老夫人欠身行礼后跟着元妈妈安排的人离开堂屋。 待堂屋中安静下来后,元妈妈走上前低声说“老夫人,大姑娘这两日一直守在江老爷子身边,并没有什么异常。” 佘老夫人面容如常,只是唇角牵着一抹弧度略显诡异“止儿也快及笄了,也该选一个好夫家了。” 元妈妈闻言,诧异道“大姑娘的婚事老爷不是说不忙吗?” “我自知裴音的打算,只是我总觉得止儿会是个异数,要尽快把她的婚事定下,待嫁了人,困在后宅中,咱们佘家才算高枕无忧。”佘老夫人语气太过关心,就好像当真是在为亲孙女的婚事操心。 “那还是要与老爷好好商量,奴婢也是觉得大姑娘不是那么好忽悠之人,更何况宫里的大娘娘与大姑娘的祖母是表姊妹,虽没有经常走动,但大娘娘每年都会请大姑娘进宫一次,老夫人,大姑娘的婚事可不能乱来。”元妈妈劝说道。 佘老夫人抬眼朝着元妈妈看去,每每听着江家姻亲都是皇亲贵胄她就会想起佘家落魄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儿子在江家委曲求全隐忍多年,亲孙女还要跟着母家姓。 就连她这个亲祖母还背上外祖母的称号。 这简直就是佘家的耻辱! 她声音微冷“江止的婚事,我这做祖母的做主了!”她特意把‘祖母’这两个字咬得极重。 第3章 浅谈婚事 辰时初,整个江府都笼罩在霞光中,景堂院光影错错,游廊中随着江止的走动,纤瘦的身影与光影印于白墙之上。 少女双眼清冷,直朝着景堂院中的主屋而去。 一路上忙碌的女使纷纷停下欠身行礼“大姑娘。” 直到走至堂屋门前,少女放慢脚步,看着端着食案的女使,视线在食案中的药碗上定格。 女使垂头恭敬喊道“大姑娘。” 江止上前两步,从女使的手中接过食案,说“今日也由我来给祖父喂药。” 女使不疑,小心翼翼的把手中食案放置江止的双手上。 江止转身刚要进入主屋,视线朝着左方向扫了一眼“吩咐下去,以后到午时后再来清扫景堂院。” 女使诧异的看了一眼少女,很快垂眸恭敬道“是。” 这时,从另一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女使看着是江止身边的侍女,退下。 卿芸走至江止身边,接过江止手中的食案,目光又朝着刚刚离去女使的身影,低声说“姑娘要找到的人,奴婢找到了。” 江止走进主屋,她先是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上前推开窗户,打开之时,对面廊下打堆的女使纷纷散开。 江止唇角扯出浅淡的弧度,转身直接走至床前。 卿芸把食案放置床边的小几上,又低声“在南音街深巷里,奴婢听闻那人医术高明,但性子淡薄,若是姑娘想请他来给老郡王医治,怕有些难度,还有老爷那边也不知会不会同意。” 江止的视线一直在食案中的药碗上,她看着黑乎乎的药汁,伸手端起药碗,漫不经心地说道“为何不同意?难道父亲不想我祖父好起来?” 话落,她端着药碗直接把药汁倒入在床尾独座上的花盆中,看着已成枯木的腊梅,轻笑“这京州谁不知父亲最有孝心,要是知晓有人能医治祖父,怕是比我还高兴呢。” 卿芸有些担忧,就对上了少女那双清幽的眸子。 “我知晓你在担心什么,这件事我来安排。”江止把药碗放回食案中,在小凳上坐了下来,拿起边上放着的锦帕替床榻上昏睡中的老郡王擦拭手臂“你一个人打理院子也不行,你去大厨房把以往跟着祖母的那些老妈妈全都弄去我院子,父亲马上再娶,我那院子可不能随便有人进入。” “是,姑娘。”卿芸欠身行礼后离开。 江止继续替老郡王擦拭着另一只手,许是今日艳阳正好,老郡王醒了。 江止开始还没有发现,直到换了一张锦帕往老郡王脸上伸去的时候,才看到双眼已凹陷的老郡王睁开了眼睛,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从重生以来,不过短短四日,从开始的震惊到接受如今的局面,她只想护住祖父,只想护着祖父的家。 她看着瘦得几乎脱相的祖父,眼眶微红,把锦帕放回原来的位置,双手紧紧的握住老郡王枯瘦如柴的手,低声哽咽着“祖父,你醒了。” 她不知道佘裴音给祖父吃了什么药,除了吊着一口气,一日比一日消瘦。 前世她一直沉浸在祖父的病重里,理智与冷静几乎都没有,也不会往父亲身上猜忌,她当真以为祖父是突然的中风。 老人看着脸上已有泪痕的少女,干燥的嘴张了张却只能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呜声。 江止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滚落“我就知道停了那些药,祖父总会醒来,总会醒来。” 老人那空洞的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嘴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上。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出事,就算是那家子想我们祖孙死,我也会拖着他们一起死。”江止好似在宣誓什么。 她抬起下巴抹去了脸上的泪痕,重新拿起锦帕给老郡王擦拭脸颊起来,压着声音“父亲马上再娶,应该暂时顾不了景堂院,祖父,我会趁着这个机会去请一位大夫来给您医治。” —— 佘老夫人在听闻以往江老夫人身边的那些婆子全被江止安排去了晖月轩,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语调很淡“估计是在防着萧氏以及絮儿吧,就让她折腾。” 妈妈说完看了看女使们纷纷端上了午膳,又道“要请大姑娘一起过来用膳吗?” “去请。” 元妈妈福身后退出堂屋中。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江止带着卿芸走入堂屋中,先是朝着佘老夫人行礼,佘老夫人摆了摆手“坐。” 元妈妈走至佘老夫人跟前,麻利地给佘老夫人布菜。 江止在以往坐的位置坐了下来,前面的案几上早已摆好了膳食,卿芸也开始给江止布菜。 “老郡王今日脸色可有好转?”佘老夫人拿起竹筷,问道。 江止脸色多了几丝凝重,说“并无。” 佘老夫人眸子微垂,随意的夹着菜吃了起来,说“希望这次冲喜后,能好起来。” 江止吃着卿芸夹在她碗里的菜“一定能好起来。” 佘老夫人听着江止这句话的时候,掀眸朝着江止看去,似随意说起那般“止儿马上及笄,就该说亲了。” 江止握住竹筷的手指微用力,似惊讶的看向佘老夫人“外祖母怎会突然提起这事?” “这女儿家及笄后就该说亲了,这件事外祖母会与你父亲好好商量,定会给止儿寻个好夫家。”佘老夫人朝着江止一笑“这成婚啊可是女子人生大事,外祖母定会让你父亲寻一户好人家,就算门庭低些也没关系,可别委屈了你。” 江止眼眸半敛,捏住竹筷的指节已泛白,没想到这老太婆会比前世提前提起婚事,照着前世的轨迹,婚事也是一年后。 “止儿?”佘老夫人喊了几声都没见江止回应,声音便大了些。 江止回神看向佘老夫人。 佘老夫人问“要不外祖母先给你定下,在你及笄的时候对外宣布?” 第4章 寻大夫 佘老夫人的语调并非商量,透着几分威严,这还是佘老夫人第一次用这种语调对江止说话。 江止干脆放下竹筷,拿起小桌上早已置好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着嘴角,放下手帕的时候抬眸看向佘老夫人“外祖母,在祖父没有彻底痊愈前,父亲应该没有打算考虑孙女的亲事。” “荒谬。”佘老夫人听江止把自己儿子搬出来,语气柔和了许多“难道你祖父一直不痊愈,你就一直不说亲了吗?” 江止那紧挨手帕的手微微抓紧手帕,或许重回这一世是上天给她的机会,但绝对不会留给她喘息的时机,这老太婆已经有了想把她赶出江家的心思,呵…… 能养出佘裴音那样心机深沉的儿子,这个佘老夫人能简单到哪里去? 佘老夫人见江止神色微沉,语气又和蔼了不少“止儿,外祖母可不是在说你,是在说你父亲呢,你也知道这女子的光阴也就那么两三年,待你到十八九还没有成婚,成了老姑娘,是不好谈婚论嫁的。” “外祖母考虑的是。”江止语气缓慢,朱唇含笑。 就在这时,厚重的门帘被掀起,女使恭敬道“老夫人,大姑娘,老爷回来了。” 佘老夫人的脸上有了愉悦之意,虽说如今少不了江家的扶持,但自己的儿子能成为兵部之首,可全是自己儿子爬上去的。 走进来的男人年近不惑之年,身材高挑,一袭金丝勾边的黑色祥云锦袍衬得更加明朗,他先是看了一眼佘老夫人,这才说道“止丫头也在。” 江止起身行礼“父亲。” 佘老夫人连忙招呼元妈妈“快,去准备一份果子来,让……” “母亲,儿子在外已经用过了。”佘裴音在佘老夫人坐榻的另一端坐了下来,朝着元妈妈摆手“不用去准备了。” 元妈妈欠身行礼,恭敬“是。” 佘老夫人心情不错,把今日的事情告诉佘裴音“今日止儿答应了你再娶的事情,就等你回来挑一个良辰吉日,冲冲喜,看老郡王能不能有所好转,还有就是,止儿六月份就及笄,我想着能不能先给止儿的亲事定下来。” “对了,还有萧氏母女二人已安排在内院,萧氏的儿子被安排在外院。” 佘裴音在听到要安排江止亲事的事情时,他发现江止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对于这个女儿他自然有别的打算,说“母亲,阿止的亲事不急,京州这半年变动的厉害,待京州的局势稳下来了再谈阿止的亲事。” 佘裴音并没有把江止低嫁的打算,相反,他想借着宫里大娘娘与江老夫人的关系把江止嫁得更高。 “既然你已考虑得当,那止儿的亲事我就不着急了。”佘老夫人心里虽觉得江止这几日的举动有些异样,但照着对江止的了解,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止儿,你与祖母用膳,我去看看你祖父。”佘裴音说着就起身。 江止起身行礼“父亲慢走。” 说完紧紧地盯着佘裴音的背影,这是在自己祖父没有咽气前,佘裴音每日必做之事,还会在景堂院中待上一个时辰,在最后的关头,佘裴音不允许发生任何的意外。 可惜了,她就要做那个意外。 江止重新坐下。 佘老夫人心情很不错的说道“止儿,外祖母还给你准备了些果子,等下你吃了再回晖月轩。” “好,谢谢外祖母。”江止说完,唇角牵了牵,似想起什么,又道“外祖母,等下我要出府一趟,锦绣坊来了新的首饰,孙女要去看看。” 佘老夫人倒是不疑其他,江止一年四季的首饰都是那家打造,只是平时都是锦绣坊的人把样式送到江家,她还是问了一嘴“锦绣坊怎么不亲自送上府来让你挑?” “应该是这两日会送来,只是我已好久没有出府,便想亲自去一趟。” 佘老夫人点头“那早些回来,莫要耽搁太久。” “是。” 约莫过了三刻钟,江止从佘老夫人的院落离开。 卿芸在身边低声说“都已准备好,就算有佘老夫人的人跟着,也没事,奴婢会在锦绣坊替姑娘盯着。” 江止微颔首,并没有说些多余的话。 从江府坐马车驶离,前往锦绣坊已是半个时辰后。 江止走下马车,她感受着街道上的繁荣以及喧嚣,在没有被佘裴音推入那深渊前,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些声音是她在那宅的念想。 原来人间烟火气才能抚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姑娘,怎么了?”卿芸问道。 江止收起思绪“没事,进去吧。” 进入锦绣坊后,掌柜亲自相迎,江止被安排在雅间中,待掌柜离去后,江止在卿芸的帮衬下快速的换了一身衣裳,带着帷帽从锦绣坊的后门离开。 南音街离锦绣坊虽不远,但步行也要些时间。 江止从锦绣坊后侧的巷子出来,就租赁了一辆马车,她多塞了些铜钱,不过两刻钟就抵达南音街。 巷子中有零零星星的人行走着,那淡蓝的身影渐渐走入巷子深处。 直到视线中出现一个叫‘慈安’的字眼。 她停下脚步,朝着那牌匾看了一眼,这才进入有些萧条的医馆。 进去就是一个晒着各种药材的院落,她直接朝着并不宽敞的大堂走去。 一脚踏入门槛,刚要出声询问有没有人时,后脚僵在原地。 只见被隔开显得窄小的堂屋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受伤的男子。 因着堂屋大门只开了半扇,只能看到男子衣衫半解,一手捂着裸露在外的侧腰,修长的手指已被血迹侵染。 那张脸被隐匿在暗处,让她有种看不清虚实的感觉。 江止眼中闪过紧张,暗道今日晦气,刚要转身时。 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你找谁?” 第5章 交易 身后忽的一暗,江止转身,原本凝重的眼眸在看到来人时,紧绷的弦得到片刻的舒缓,眼前男子约莫弱冠之年,与堂屋中受伤的男子相比起来,眼前这位就要和煦许多。 此人正是她要找的人,慈安医馆的大夫,贺无言。 “姑娘来看病?”贺无言见眼前带着帷帽的少女,又问道。 江止僵住的脚跨回门槛外,给贺无言让了路,说“是想请贺大夫去看病。” 贺无言手中拿着锦盒和瓷瓶,显然是要去给堂屋中受伤的男子上药“不好意思,今日应该是不行,姑娘改日再来吧。” “贺大夫。”江止深知自己没有多少时间花费在这里,于是直接开门见山“我也不是让你今日上门看病,能否与你细谈?” 贺无言心生不耐之意,他的意思表达的还不够明显? 微侧身刚要开口拒绝时,就听到少女低沉声“贺大夫若是同意相谈,我手中有贺大夫想要的消息。” 贺无言想要透过帷帽的幔纱看清少女的脸,警惕道“你手中有我想要的消息?” “贺大夫能在这南音深巷中隐姓埋名,难道不是别有他意吗?”江止并不细说那意味深长的‘隐姓埋名‘“若能答应我去医治一位病人,我便能告诉贺大夫想要知道的消息。” 贺无言估摸不准眼前这位姑娘知道他多少事情,但如此笃定的语气,让他有种错过这次时机,就会后悔的感觉。 “你这么说,我就能信?”贺无言紧盯着带着帷帽的姑娘。 江止扯笑“我知道贺大夫有一位妹妹,而贺大夫隐姓埋名在此除了寻妹妹的消息,也在此等妹妹。” 贺无言面容微僵,放眼整个京州,除了堂屋中受伤的人,应该很少有人知晓他在这里等什么。 江止也耐着性子等着贺无言的回应。 约莫片刻,贺无言神色恢复,他闲适地朝着耳房的方向喊道“长月。” 下一刻,从耳房中走出来一位手拿药材的小少年,约莫十一二岁。 “怎么了,师傅。” “去给屋中的病人上药。”贺无言说道。 小少年有些不解,以往那位贵人受伤来此地可都是师傅上药,今日怎么让他去啊。 “快些。”贺无言沉声吩咐。 小少年把手中的药草放入架子上的簸箕中,走至贺无言的身边后接过他手中的东西,紧绷着背脊走入堂屋中。 “姑娘,这边请。”贺无言语调平和。 江止跟着贺无言来到比较窄小的花厅中,她急着回锦绣坊,直接说“贺大夫,我想你去医治的人是毓郡王江云舟。” 贺无言眼梢微挑“姑娘是……?” “老郡王的孙女。”江止前来这里根本就没有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 贺无言有些不解,这京州但凡知晓毓郡王的人都知晓老郡王的女婿有多孝顺,也知晓老郡王已病卧在床许久,只是为何让这孙女前来他这里? “听闻老郡王的女婿也是朝中新贵,想来请御医不是件难事,姑娘怎会来我这里?”贺无言问道。 江止低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贺大夫就别问什么缘由了。” 贺无言也并非想要知晓别人家事之人,只想快点知晓他想要的消息,这些年都会有消息传来。 但每次都落空,这次他也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总比没有消息好。 顿了顿又道“我怎么知道姑娘是不是真的知道我妹妹的下落?” 江止笑这贺无言太过警惕又觉得人家警惕是在情理之中“无论真假对贺大夫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反之,若信了我这回,或许贺大夫就如愿以偿了。” “那就走吧。”贺无言说完就要去替另一边案几上摆放着的药箱,却被江止的话给阻止。 “今日不行。”江止说“我带着你上门也不行,到时候会有人来请贺大夫,待贺大夫上江家给我外祖父看病之日,你想要的消息,我便告诉于你。” 贺无言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看来江家内里也不似表面看着那么和谐。 他说“大概几日?” “不知。”江止语调平淡了许多“会尽快。” “告辞。” 贺无言看着转身离去的身影,心中竟升起了复杂之感,这江府的姑娘怎会知道他的事情? 他走出花厅直朝堂屋走去。 堂屋中的光线并不算好,贺无言走进来后,直接推开了侧方的窗户,屋中瞬间敞亮了许多。 此时长月正蹲在男子面前缠着纱布,一脸紧张。 贺无言转身看着太师椅上的男子此时只披着一件外袍,他倚靠在窗户边上,调侃“怎么又受伤了?下次受伤别来我这里,我的命也是命。” 此时长月已包扎好,站起身来端着处理好的棉絮走了出去。 太师椅上的男子并未开口,只是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外袍。 贺无言也不介意,说道“刚刚那姑娘竟是毓郡王的外孙女,你不是想摸清佘裴音的底细吗?这次就是个机会。” 男子掀眸扫了一眼贺无言,声线微沉“不用,佘裴音是翼王的人,不要打草惊蛇。” —— 从南音街回到锦绣坊,江止花费了两刻钟。 从锦绣坊离开,卿芸的手中抱着大小锦盒,锦绣坊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恭敬地把江止送上马车,嘴里还说着以后有新样式会第一时间送到江府。 直到马车朝着街道上驶去,卿芸整颗心才放松下来。 “姑娘,那贺大夫你说动了,老爷那边该怎么说动”卿芸自从知晓佘裴音对江家的企图后,对佘裴音满是戒备,甚至开始担忧自家姑娘以后的路。 “你觉得父亲会答应吗?”江止轻声询问,眼睛却在窗格子上放空。 卿芸回“肯定不会。” 佘裴音怎么会同意? “那就是了,这件事根本不需要过问父亲。”江止沉声,视线落在卿芸的脸上时,闪过冷戾。 她自然有办法让佘裴音坦然接受。 第6章 想都别想 二月末的京州,春雨沥沥,寒意更甚。 景堂院的主屋中大开门窗,里间火炉中燃着银丝炭。 暖意并不足却也感受不到寒意。 床榻边坐着的少女替老郡王擦拭完手臂后放下帕子,替老人盖好被褥。 坐下来看着昏睡中的老人,整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狠狠拽紧。 老人从那日醒来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江止也警惕佘裴音,但照着这几日的观察,佘裴音应该没有发现什么。 那怎么就不见醒来? 就在江止盯着床榻上昏睡老人的脸上出神时,卿芸轻踩步伐走进来。 “姑娘,牌子送进了宫里。”卿芸走上前直接蹲下身开始收拾铜盆以及锦帕,她的声音也很小。 “得尽快才行。”江止的视线再次落在老人的脸上,喃呢“希望别让我等太久。” “姑娘,奴婢有一事不明。”卿芸端起铜盆要起身时,带着几分疑惑盯着自家姑娘“要是那贺无言把你去找他的事情告诉给了老爷,怎么办?” 江止收起思绪,从木凳上起身,看了一眼老郡王后,侧身朝着外间走去“贺无言不会告诉父亲。” 那么肯定的语气倒是让卿芸放心了不少,她不会去多嘴自家姑娘为何那么相信贺无言。 “姑娘。”卿芸紧跟在江止身边,语气中透着担忧“佘老夫人那里定下了老爷与萧氏的婚期,就在三月初五。” 江止面容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倒是很轻快地说道“最好是在父亲大婚之日宫里就能来消息。” 卿芸一看自家姑娘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佘裴音与萧氏的事情上,彻底放心下来。 又道“那萧氏带来的女儿这几日晨昏定省都伴在佘老夫人的身边,奴婢还听说佘老夫人给那佘姑娘请了一位教养妈妈。” 江止毫不意外,前世萧清霜带着佘絮儿来到江家后,那个老太婆就请了教养妈妈对佘絮儿极其的严格。 那时候的她心里对萧清霜不满,更别说与佘絮儿了。 找过佘老夫人闹过一次,佘老夫人给的理由就是这佘絮儿进了江府,一举一动代表的就是江家,走出去怎能丢了江家的脸? “姑娘,你,你不介意吗?”卿芸看着外来的人成为江家尊贵的姑娘心里都是满是不平,姑娘怎么还这么平静? 江止倒是会心一笑“越没有什么就学什么,难道要介意一个连教养都需下人教的外人?” 卿芸一听,脸上有了笑意“姑娘说的是。” —— 三月初五,宜嫁娶。 京州放晴,许是春寒凛冽停在了二月末,阳春三月的暖意让整个江府的下人都活络起来。 今日的江府虽高门显贵出现的少,但看在老郡王的面上该送的礼还是到了江府。 与佘裴音走的相近的同僚也早早就来到了江府。 是以,今日的江府前院还算热闹。 待佘裴音与萧氏拜完堂后,萧清霜的一双儿女在佘裴音引荐下走至恭贺的同僚前。 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以后萧清霜的儿女就是佘裴音的儿女,虽在外人眼里相隔一层,但也是佘裴音拂照之人。 萧清霜把持有度的伴在佘裴音的身边,举手投足尽显主母风范。 一双儿女更是才情了得。 倒是佘老夫人身边坐着的江止,倒像是一个多余之人。 佘老夫人心疼的握住江止的手,轻柔道“止儿,你也知道你父亲走到如今有多难,今日能提拔萧氏的一双儿女,也是在为你,为你父亲,为江家铺路。” “你父亲呐,就是心腹太少了,你要多理解他。”佘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江止的手背“知道吗?” 江止过于平静,甚至都不想提起那些不相干的人丝毫,只是佘老夫人提起了。 她含笑回应“外祖母,萧氏的一双儿女毕竟不是父亲的,若是真的为了父亲,为了我好,萧氏还得尽快给父亲生下子嗣才对,想要外人为江家着想,您不觉得有些荒谬吗。” 佘老夫人没想到江止会这么说,愣住。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一条心,终究不是。”江止反握住佘老夫人的手“待萧氏有了父亲的子嗣,那便是我的亲弟弟,亲弟弟自然不同,父亲的东西,甚至我的东西,都可以是弟弟的,至于外人,想都别想。” 江止把‘想都别想’这四个字咬得很重,面容却风轻云淡。 佘老夫人反应过来,微微用力的握住了江止的手“止儿说的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外祖母记下了。” 江止自然知晓这言外之意,她与祖父才是真正的外人。 只是可惜了,目前这府邸还姓江。 江止见佘老夫人松开了她的手,一手拿着绢帕不经意的擦了擦手,就在她看着不远处和睦的一大家子时,垂花门处响起了一道略显粗狂声。 “翼王到!” 江止在听到翼王时,面容僵住。 庆幸此刻佘老夫人的注意力全在翼王的身上没有发现江止不对劲儿之处。 待回神时,佘老夫人抓住江止的手起身,低声说“这可是皇后的儿子,止儿,你万不可莽撞说刚刚那些话,这样会让翼王觉得你父亲治理不好内宅,若内宅都治理不好,那些公事怎能放心交到你父亲的手中?” 江止挣脱开佘老夫人的手,冷声说“知道了外祖母。” 这个时候佘老夫人重心并没有放在江止的语气上。 一心想着翼王都前来了,自己儿子肯定得了重用。 江止往后挪了两步,隐在佘老夫人的身后。 前世佘裴音与萧氏成婚她闹脾气根本就没有出来,翼王也没有出现。 看来大致轨迹全变了。 她阴翳的视线从佘老夫人背影越过去,沈玄岐一袭绣着竹叶金边的玄色锦袍,温润儒雅的与佘裴音交谈着。 想着前世在那宅子中的种种,指甲嵌入肉里似乎也没有疼痛之意,她神情却出奇的平淡。 很好,这么快就会面了。 沈玄岐察觉到了那道灼人的目光,往那边看去,只看到佘老夫人满脸的笑意以及一缕侧影。 他收回视线,对佘裴音说道“佘大人,此番本王前来除了恭贺你以外,还有皇祖母的一道懿旨。” 提到宫里的大娘娘,佘裴音脸色有着些许的变化。 “皇祖母前些时日知晓有一大夫,疑难杂症都可医治,皇祖母念及江老夫人的情义,便让本王带来给老郡王医治。” 佘裴音闻言,脸上有着欣喜之意“那真是太好了,多谢大娘娘。” 沈玄岐又朝着佘老夫人的方向看去,这才看清佘老夫人身后的少女,眼中复杂之意片刻消散,道“人本王会安排到江家,也会尽心尽力的给老郡王医治。” “多谢王爷。”佘裴音有些不懂了,宫里的大娘娘怎会无缘无故给江云舟找大夫? “那本王先告辞。”沈玄祁说完转身离开。 而佘裴音下意识的就朝着江止看去,这段时间这个女儿的安静着实有些让他意外。 第7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事出反常必有妖。 按照他的计划,宫里的大娘娘应该不会闲来无事给江云舟找大夫才是。 佘裴音又朝着江止看了看。 就算宫里大娘娘与江老夫人有着表亲关系,那也淡的不能再淡,虽说每年都会让江止进宫一次,那也是与大娘娘母族的姑娘一同进的宫。 算不得是大娘娘单独见的江止。 佘裴音怀疑是江止在背后搞鬼,但想到是翼王出现,佘裴音又觉得不会是江止。 毕竟别人不明白他的心思,翼王会不明白? 所以当真只是大娘娘给江云舟找的大夫? 佘裴音的视线从江止身上移开,就是不知寻的是什么大夫。 而江止知晓佘裴音会怀疑她,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父亲,精于算计,走一步看十步,绝对不会让在计划中的事情出现丝毫纰漏。 所以她特意借用了宫里大娘娘的手把贺无言送到江家来,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会是翼王出现提及这件事。 此时佘老夫人走至佘裴音的身边,笑看身边围着的官员“就说冲喜能冲出好事,大娘娘寻来的大夫肯定是神医,老郡王定会好转。” 说话间,佘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萧氏的身上“你可真是咱们江家的福星啊。” 萧氏自是懂佘老夫人的言外之意,谦和地垂下眸子,说“母亲说笑了,老郡王的福气可是宫中大娘娘给的,儿媳只是碰巧了。” 这时,佘裴音的同僚们都开始纷纷赞许萧氏是有几分福气在身上的。 “裴音啊,要说这福气可真是夫人带来的,不然为何大娘娘早不派大夫来晚不派来,偏偏今儿个来下懿旨?想来也是托夫人的福,这两日找到了神医,便派来了。” “是啊是啊,还是翼王亲自前来江府带的懿旨,看来老郡王痊愈指日可待了。” 周围纷纷开始附和起来,相隔不远站着的江止看着这一幕,眸色微淡,对身边的卿芸用着两人听见的语调说“送去宫里的东西除了牌子可还有祖母的玉佩?” 芸低声说。 江止放心下来,她并没有多大的胆子在大娘娘面前玩弄心计与手段。 她唯一能让大娘娘帮她的只是祖母留下的一块玉佩,她记得祖母说过,那块玉佩是祖母闺中时的祖父所送,当时大娘娘也有一块。 好巧不巧,祖母的那块玉佩上刻有‘时来运转’字样。 加上她所写的信件,虽寥寥几字,但照着大娘娘的心思应该能明白。 睹物思人,况且大娘娘与祖母在闺中交情就颇深,所以对于给祖父寻个大夫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加上佘裴音再娶,大娘娘会看不出个一二? 于情于理,大娘娘都会帮这个忙。 “阿止。” 就在江止出神之际,佘裴音朝着她喊道。 江止回神,看向佘裴音,此时发现佘裴音的那些同僚已经朝着垂花门处走去,看来是前往前院吃酒看戏了。 江止噙着淡笑走至佘裴音的身边,欠身行礼“父亲” 佘裴音把萧氏牵过来,说“清霜,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以后你可得多关心阿止。” 萧氏朝着江止福身行礼“官人放心,我定会将阿止看做亲女儿。” “阿止,你可以唤霜姨,父亲知晓你母亲在你心里的位置,也不勉强什么。”佘裴音说着笑了起来“你看,父亲与霜姨刚刚成婚,大娘娘就寻来了医术高明的大夫,这算不算一件好事?” 江止前世在那座宅子别的没有学会,就学会了虚伪。 她扯着笑,乖乖地喊了一声“霜姨。” 萧清霜倒是意外,想着那日与江止第一次会面这少女的疏离以及冷漠,她本以为江止会与佘裴音闹起来,嫌恶她们母子三人。 没想到啊,居然会这么乖巧的顺从? 佘裴音也很满意江止的态度,又说“这是絮儿,你们姐妹应该见过,这是你霜姨的长子,延岑,说起来你要唤一声兄长,比你大三岁,今年十八。” 江止的目光落在佘延岑的身上,少年锦衣华服,眉目英朗,风姿卓然,她笑着说“没想到兄长当真是与父亲有缘分,模样竟与父亲有两三分相似。” 以为是江止无心之话,落在众人耳中却心神一提。 有的事情再怎么掩盖,但谁都有双眼睛。 佘延岑与佘裴音何止两三分相似。 不过佘裴音依旧不动声色的说道“延岑的父亲与我也挺相似,当年前往京州科考时会过面。” “原来父亲与霜姨早就相识吗?”江止似好奇的问道。 佘裴音点头,目光与江止对视“不然父亲怎会挑你霜姨?也是可怜人,止儿以后可要与他们好好相处。” 佘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对江止的话解决的游刃有余,眉宇间都是愉悦。 而佘延岑在萧清霜的对视下,对着江止拱手一礼,语气和善“止妹妹好。” 江止欠身回礼“兄长好。” 佘老夫人很满意此刻的画面,他们一家子终于团聚了。 就在此时,一位小厮从垂花门处小跑进来,语气恭敬“老爷,大姑娘,翼王派人请来的大夫就在外院,小的不知怎么安排,就来告诉老爷姑娘一声。” 佘裴音此时没有功夫去见大夫,原本他想佘老夫人前去,但江止赶在他前开口“父亲,我带大夫去景堂院,您带着霜姨还有姐姐兄长去外院会客,今日大喜之日,可马虎不得。” 佘裴音本就要把萧清霜的地位立起来,今日外院里还有那些同僚的家眷。 怎会放过这次的机会? “那好,你去吧。”佘裴音隐隐有种怪异之感,他深深看了一眼跟着小厮离开的江止。 来到外院的花厅,贺无言也没想到来接见他的会是江止。 原本以为会是佘裴音,毕竟他也算是宫里请来的。 “大夫。”江止走进来喊道。 贺无言提着药箱,噙笑。 江止直言“那就请跟我来。”说着她看向跟来的小厮“你去正院帮忙,我带着大夫去景堂院就行。” “是,大姑娘。” 小厮退下后,江止带着贺无言特意选了一条正院的路,当时许多人都看到了江止带着一位带着药箱的男子前往了后院。 待与正院相隔一段距离后,贺无言调侃道“没想到江姑娘如此小心行事,是怕你父亲怀疑什么吗?” 江止脚步放慢了许多,几乎与贺无言并肩而行,她语气缓慢,语调轻柔“我该叫你贺大夫,还是杨大夫?” 贺无言眼中闪过讶然。 这江家小姑娘是不仅知晓他身世,还在威胁于他? 第8章 故事 贺无言的脚步放慢了许多,那双满是惊诧地眸子盯着面容和煦的少女,许是被那个‘杨’姓搅的胸腔翻涌,贺无言刚想要质问少女什么时。 少女开了口“贺大夫,前面就是景堂院的主屋了。” 贺无言看着不远处的主屋,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跟着少女的步伐沉重了不少。 秘密的本身本就不是秘密,只是被隐藏了起来。 这世间总会有人知晓你的过往,了解的你从前。 只是贺无言诡异的是这几乎接近凋零的江家仅有的血脉是怎么知晓他的过往? 走至主屋中,江止先是看了一眼从里间走出来的卿芸,卿芸微微点头。 “贺大夫,里面请。”卿芸走上前来替贺无言接过药箱。 贺无言朝着江止看了一眼,跟着卿芸朝着里间走去。 卿芸把药箱放置床榻边的案几上,恭敬地候在一旁“贺大夫,需要什么吩咐奴婢便是。” 贺无言看着昏睡中枯瘦的老人,在小凳子上坐下来,开始把脉。 此时江止已走至里间,神情带着些许的紧张。 她不敢私自请大夫来查看祖父中风的原因,她怕打草惊蛇。 所以她不知道祖父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但照着这段时间停了佘裴音安排的药来看,她能确定的是祖父并非中风,而是中毒。 约莫过了片刻。 贺无言收了手,侧身看向一旁的江止。 “如何?”江止紧张问道。 贺无言从衣袖中取出帕巾擦手,面无表情的问“江姑娘早就知晓老郡王是中毒?” 闻言,江止的脸冷凝了几分“所以我祖父是中毒,而非中风?” “不知江姑娘打算让在下如何医治?”贺无言不给江止确切的答案,就好像是在反击江止刚刚的威胁。 江止凝重的眸子浸染了几丝冰霜,却笑着说“早知贺大夫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如此信心,看来名不虚传。” 贺无言把手中的帕巾放至小桌上,抬眼看向纤瘦却格外从容的少女,轻笑“江姑娘可千万别信什么妙手回春,医术高明,医治病人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江止自知贺无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贺无言能前来,本就是交易。 更何况她在那医馆应过贺无言,只要贺无言能前来江府,便会告诉贺无言想要知道之事。 眼下贺无言已如她所愿前来江府给老郡王看病,看贺无言的神色,自己祖父并非油尽灯枯。 “贺大夫,要不我先给您讲个故事?”江止在另一端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色如常,只是眼尾微挑。 贺无言眼中闪过讶意,似嘲非嘲“江姑娘这个时候还有闲情讲故事?” 江止朝着外间门处的卿芸扫了一眼,卿芸会意,走至外面,守在房门处。 “相传贞安十八年,与京州两州相隔的江陵府知府杨永昌走私官盐,证据确凿,许是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在朝廷还没有下旨前反倒是被杀人灭口。” 江止悠然自得的朝着面无表情的贺无言看去“这杨永昌膝下仅有一子一女,杨家被害那年,长子七岁,幺女年仅四岁。” 贺无言听着少女清冷的语调,从开始的面无表情到此刻的神情自若。 江止继续说“说起来,杨永昌也不是个简单的,算准了有人会要他满门的命,率先让其心腹把儿女送走,恰好就在送走儿女那日,一群杀手踏入杨家,血洗杨府,一把大火把杨家烧得干干净净。” 贺无言掀眸对上少女那双清幽的明眸,扯笑“江姑娘闺阁女子还喜这种故事呢?” “自然。”江止听着贺无言的打趣,深深一笑“贺大夫就不好奇杨永昌的一双儿女去了何处?” “那双儿女去了何处?”贺无言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睑半垂,隐去莫名的情绪。 江止微微叹息,捧起身侧小桌上的茶碗,轻轻地吹了吹茶水表面,轻啜茶水,抬眼与贺无言对视“那双儿女被心腹带至京州,那月恰好是京州的灯花节,整个京州城游人如织,特别是南音巷。” 贺无言听到最后‘南音巷’三个字的时候那双瞳眸紧紧锁住漫不经心放下茶碗的少女。 江止又是叹息一声“两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孤儿稚子,来到陌生之地还被追杀,心腹为了引开杀手,在人牙子手中买了一对与那双儿女年近相仿的孩子,也的确引开了杀手。” “只是可惜了,以为万事大吉就等着心腹归来,哥哥却弄丢了妹妹。” 贺无言死死盯着江止,怎会有人用这般轻飘飘的语气撕开他还未结痂的伤口? “哥哥自幼跟在父亲身边也是沉稳干练,在妹妹走失后荒乱一两日,待冷静下来便寻到父亲所安排之人,托关系四处打点才打听到一二,原来妹妹是被人贩子拐走,在京州码头消失。” 重听当年事,贺无言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他眼尾发红,视线落在窗外。 “自此,哥哥隐姓埋名又一边用着母亲的本事在京州扎根,多年磨炼哥哥的医术很是了得,无论是贵人,还是百姓,都有交好之意,但大多都是给外来之人看病,顺便寻找妹妹的消息。” “哥哥久居南音巷,等着妹妹回来,回到他们兄妹走失的地方,这些年哥哥从未放弃过寻找妹妹,只是可惜了,这么多年,哥哥没有任何妹妹的消息。” 贺无言的视线收回,落在江止的脸上,轻笑“那江姑娘可知晓那位妹妹的消息?” 江止背脊挺直,眼眸微弯,语调缓缓“妹妹被人贩子渡船南下,兜兜转转又流回江陵府,江陵府可是妹妹熟悉之地,只是在被人贩子倒卖之中因着太过能言善骗,被毒哑。” 贺无言猛地起身,那双本该温润的眼睛此刻阴鸷无比。 江止对贺无言的转变视若无睹,自顾自的说着“江陵府掌管刑狱的推官,姓李,与杨永昌自来不对付,甚至还带着私怨,在某一日行街时遇到一个卖女葬妻的男子,说着家境如何,女儿如何可怜云云。” “李推官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昔日官老爷的女儿,人死如灯灭,那点私怨也就烟消云散。” 江止抬眼看了一眼脸上满是紧张的贺无言,无声轻笑,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李推官为人正直,也知晓江陵府还有人盯着,就把昔日官老爷的女儿养在乡下,还让妻子细心照顾,算算年数,妹妹今年应该十六了吧。” “也不知那李推官把妹妹养得如何了。”江止学着贺无言刚刚打趣的语气又道“贺大夫,您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贺无言全身僵硬的坐回了凳子上“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贺大夫,故事真假只是故事,何必这般紧张?”江止微微一笑“我拿出诚心请贺大夫来,自然是会给贺大夫一个满意的答案。” 贺无言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位笑靥如花的少女。 “我能理解贺大夫的心情,所以还请贺大夫对我祖父上上心。” 贺无言怎会不能理解江止的心情? 想来在江止的眼中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有这病卧在床的老郡王,就如同他一样,就如同他背负了血海深仇一样。 江家一个赘婿并未让江家振兴,反而是江家凋零,赘婿佘家兴起。 他不懂江止在这江府的处境,但能看出江止并不相信他的父亲。 不但不信,且还防着。 “江姑娘放心,在下会尽全力医治老郡王。”贺无言扯着淡笑回应。 江止会心一笑“那就要麻烦贺大夫演一场戏了。” “如何演?” 江止视线看向外间的漏刻,时候不早了,照着佘裴音的警惕,这个时候应该处理好了前院的人际关系,就要朝着景堂院而来。 她视线落在贺无言的身上,说“就说药石无医但也会日日来府,圆太后的心意,贺大夫那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就在话音落下片刻后,房门处的卿芸出声“老爷,你来了,大夫已经开始把脉了。” 第9章 怀疑 佘裴音走进去后直接朝着里间而去,所见到的场景便是江止立在床前,而那位被宫里大娘娘安排而来的大夫刚好把药箱给合上。 让佘裴音意外的是,大夫居然如此年轻,他本以为是德高望重且得大娘娘重用的御医。 “父亲。”江止福身行礼。 佘裴音颔首回应,江止脸上浮现失落的情绪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这位大夫,如何称呼?”佘裴音上前询问。 贺无言俯首一礼,说“在下姓贺,名无言,佘大人安。” 佘裴音看着眼前这位闻所未闻之人,心里有着放松又透着警惕。 他所做之事虽有痕迹可寻,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窥见。 只是眼前这位年轻人是怎么入大娘娘眼的? 看来改日还得细细询问翼王一番才行。 “家父之病,可否有所转机?”佘裴音问。 贺无言直起身子,朝着床榻上的老郡王看了一眼,说“想来佘大人比谁都了解老郡王的病情,虽说在下是大娘娘安排的,但到油尽灯枯时,也只能尽力而为。” 闻言,佘裴音彻底放下心来,他能从江止的情绪中看出江止问过老郡王的病情,脸上出现失落之意“那就麻烦贺大夫了。” 贺无言扯笑“在下也是奉命行事,佘大人不必这般客气。” 佘裴音颔首一笑,又看向江止“阿止,你祖父院落中之事历来都是你在安排,贺大夫既是大娘娘所安排,那就安排在这景堂院中落脚,如何?” “甚好。”江止欠身行礼“女儿这就去安排。” 佘裴音嗯声后,江止走出房中。 出了房门,卿芸紧跟身侧,轻声询问“姑娘,贺大夫可会泄露此事?” “不会,你且安心。”江止眉眼间有着几分愁容,如今那母子三人正大光明的鸠占鹊巢,她的前路还真是坎坷无比。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祖父有救。 这还全靠前世那个男人喜欢在她面前说起他所笼络之人的事迹,不然她怎会知晓这京州还有贺无言这个人物。 只是这一次她先找到了贺无言。 想到那个男人,江止眉眼间的愁容逐渐变成恨意……警惕。 那个男人今日怎会出现? 还是他带着贺无言前来的江家,这……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 夜深人静,褪去白日的热闹,江府沉寂了许多。 佘老夫人眉宇间的喜色毫不遮掩,她满意的看向与她并坐首位的佘裴音“如今算是团圆了,江家就差那爵位没有到你手中,不过也快了,我们只需再等等。” 佘裴音放下手中的茶碗,说“母亲这段时日可觉得止儿有所异常?” 佘老夫人眸色微凝“你哪里觉得止儿有所异常?” “接受萧氏母子三人就是异常。”佘裴音看向自己的母亲“这孩子心思历来深沉,与她母亲完全不同,又自小跟在她祖母身边长大,虽没有经历过后宅腌臜之事,但也从她祖母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儿子是怕这孩子会是我大局中的异数。” “看来你也发现了端倪。”佘老夫人的声音沉了沉“前段时日与你提起止儿的婚事,就是觉得止儿态度太过平淡,总觉得不对,就想着及笄之后便把她给嫁出去,就算门庭低些也行,只要夫家后宅一堆破事,止儿就管不了她祖父。” 佘裴音明白母亲的意思,只是“止儿的婚事,儿子自有安排,及笄后便会定下来。” 佘老夫人心里觉得不妥,在发现不对劲之时就应该快刀斩乱麻,解决了这个麻烦,只是也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 许是江止还有别的用处,她也就不多言。 “那个大夫可调查了?”佘老夫人问。 佘裴音轻笑“调查了,一个民间大夫,不知如何入了大娘娘的眼,儿子觉得很奇怪,但掺和了翼王又觉得只是大娘娘与江老夫人的关系才派的这位大夫。” “那你找时机问问翼王,到底怎么回事,医不好直接让翼王把这大夫给带出江府,免得出了不必要的岔子。”佘老夫人不耐烦的说道。 佘裴音颔首“儿子知晓。”似想到什么,又道“母亲还需在萧氏母女面前多多敲打,不要去止儿面前晃悠。” “这是自然,我会盯着她们,你安心处理你的正事。”佘老夫人说道。 …… 自江家冲喜之后,府上也是一片喜庆。 萧氏虽是以‘冲喜’身份进入的江府,但待人亲和,许多事亲力亲为,对下人甚好,很快就俘获人心。 江府上下对萧氏很是称赞。 除了晖月轩的下人。 “萧氏以及絮儿姑娘短短几日功夫就笼络了全府上下的心,奴婢怎么想都觉得膈应人。”卿芸语气不佳的说道。 书桌旁的少女面色如常,轻笑“毕竟是父亲的妻子,虽说父亲是江家的赘婿,但如今也是朝中新贵,不是无用之人,加上萧氏惯会做人,做下人的,谁不喜欢善解人意的主母?” 卿芸叹息一声“这江家可是姑娘的,那群算个什么东西。” 江止把手中的狼毫笔放下,把宣纸折好放入信封中,递到卿芸手边“等下送给贺大夫,还有,让院中的人守紧些,外祖母的人也不许进入。” “是,姑娘。”卿芸接过信封后就收在衣袖中,转身离去。 江止视线落在桌面上,纤纤素手轻轻敲击着桌面,眸色微暗,如今这个局,唯有祖父痊愈才能破。 但在祖父痊愈之前,她得一点一点撕破佘裴音那孝心下的真面目。 而在佘裴音几番周旋后,终于找到时机与翼王单独相谈。 这日佘裴音前往翼王府商谈要事。 “近来太子一党太过消沉,臣觉得与圣上上月敲打有关。”佘裴音说道。 案几后的沈玄岐倒是无所谓的说道“太子那边还需佘大人盯紧些。” 裴音知晓沈玄岐有意赶人,只是想到心中的疑问,斗着胆子问道“王爷,臣有一事不解,还望王爷解答一二。” 沈玄岐抬眸看向佘裴音,轻笑“真是稀奇,也有佘大人不解的事情?” “大娘娘怎会突然想到给老郡王找大夫?”佘裴音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沈玄岐轻啧一声“佘大人不知道?” 佘裴音怔住,他应该知道什么? “那日本王正好在皇祖母那里,皇祖母收到了你女儿的信件,上面的内容本王不知,随即皇祖母就派人去寻到了那位大夫。” 沈玄岐每说一句,佘裴音脸色就暗沉一分。 “后来皇祖母说,是江姑娘太过担心老郡王,就让皇祖母寻个大夫给老郡王,恰好本王要来与佘大人道贺,这件事就落在本王身上。”沈玄岐略显深意的盯着佘裴音“佘大人,你那位女儿看来不怎么相信你啊。” 佘裴音勉强扯出笑意“应该是觉得大娘娘所认识的大夫比臣所找的大夫医术高明些,所以才找上了大娘娘,还望王爷替臣去向大娘娘赔个不是,小女任性了些。” 沈玄岐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说“佘大人,你女儿真有意思,有机会引荐引荐?” 佘裴音抬头盯着沈玄岐,似乎明白了那弦外之音。 他恭敬道“一定有机会给王爷引荐小女。” 第10章 起杀心 傍晚的残阳渐渐凋零在夜色中,江家马车停在府门前,马夫跳下马车放好轿凳,一双黑色官靴踩入,很快从马夫的视线中消失。 佘裴音面容泛冷,走入江府后直往佘老夫人院落方向而去。 清世堂原本是江老夫人吟诗养花之处,病逝后佘裴音在经过老郡王的同意后就把此处重新翻新一番佘老夫人住了进来。 佘老夫人也喜舞文弄墨,只是家道中落后常为柴米油盐焦心,雅致之好隐藏起来。 也是这两年进了江府,才重新拾起了这些爱好。 是以,清世堂处处可见雅致。 无论是亭中小湖的借景,还是游廊至内松柏的框景,或是垂花门之外的假山水声潺潺,无疑不彰显着院落主人的品味。 “老爷。”刚刚走出堂屋的元妈妈眼中有着讶色,福身之后转身走入堂屋“老夫人,老爷来了。” 佘老夫人亦是有些意外,看着面色微冷的佘裴音走进来,就与元妈妈对视一眼。 元妈妈会意,带着屋中的女使走了出去。 佘老夫人给坐下来的佘裴音倒了一杯茶水,放置佘裴音身侧的小桌上,问“出事了?” 佘裴音眸色微沉,脸上的冷意淡去,端起茶盏,轻言“翼王说那位大夫是止儿向大娘娘求来的。” 佘老夫人面容有片刻的怔愣“意思是止儿不信你找的那些大夫,便亲自去找了位大夫来?” 佘裴音点头。 佘老夫人叹息一声,满是沧桑的面容有了些许的寒意,她的视线从佘裴音的脸上收回“你这女儿果然是异数,你打算怎么做?” “止儿是有些小聪明在身上,但那大夫应是大娘娘随意找的一个人。”佘裴音语气冷了几分“至于止儿,儿子还有别的用处。” “你是觉得止儿在你手掌中翻不起什么风浪么?”佘老夫人谨慎地盯着佘裴音“你别忘了你这些年所吃的苦头,好不容易走至今日,可别被折在你这个女儿手中!” “母亲的担心儿子明白。”佘裴音靠在椅背上,目光散散“止儿应该是想大娘娘找德高望重的御医,偏偏大娘娘随意就打发来了一位年轻大夫,对老郡王的病也是束手无措。” 佘老夫人不明所以的看向佘裴音。 佘裴音与自己母亲对视“原本儿子想借用大娘娘与江老夫人的关系让翼王注意到止儿,母亲也知晓如今翼王在朝中的地位,要是止儿能嫁入翼王府,那对于儿子完全就是如虎添翼。” 佘老夫人算是明白佘裴音为何不让她插手江止的婚事了。 “这能行?”佘老夫人拧眉“京州不少世家贵女,轮得到你的女儿?” “现在让大娘娘看江老夫人那份薄面肯定是不行。”佘裴音猜测大娘娘能理会江止的举动那也仅仅是看在江老夫人的面子。 如今看大娘娘对江止找医这般敷衍,看来随着江老夫人的死连带着一些情分也就断了。 “既然不行,那止儿的婚事就交给我。”佘老夫人说道。 佘裴音轻酌茶水后,放下手中的茶盏,哼笑一声“大娘娘那里不行,那就从翼王那里下手,止儿的容貌放眼整个京州也找不出几人,翼王会没有心思?” 佘老夫人不懂官场的那些弯绕,但也知晓皇室不好糊弄,她提醒“就算你女儿容貌不俗,翼王什么没见过?裴音,小心驶得万年船,止儿交给母亲来处理。” 闻言,佘裴音从翼王府中带回的戾气早已平息。 其实江止从大娘娘那里寻大夫就说明起了怀疑之心,虽是找的庸医,但江止不会就此放弃。 既然起了怀疑之心,就该除掉这个异数。 只是佘裴音想到离开翼王府时翼王所说的那番话。 他不太明白翼王是什么意思,是对江止有心思? 还是另有他意? “先看看。”佘裴音是起了杀心,只是碍于江止的身份,以及如今江家的凋零他不能做的太过。 解决江止有很多种方法。 最简单的就是让江止不嫁良人,悲惨了却此生就是对这个女儿最好的处置。 江家已落入他的手中,就算江止有了疑心,还能翻出什么花浪来? 就连朝着宫里的贵人寻求帮助也逃不出他的眼睛。 还能不甘挣扎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能手上沾血。 前程大好,他不傻。 “先看看翼王是什么心思。”佘裴音又说“若是翼王对止儿并没什么心思,再交给母亲处置。” 说话间,佘裴音看向佘老夫人“母亲,儿子还是那句话,就算是要除掉碍眼之人,也要借用他人之手。” 佘老夫人明白点头“既然止儿怀疑老郡王的病有蹊跷,那得快些把止儿的婚事敲定下来才行。” 佘老夫人太明白佘裴音如今的处境,江家如今完全凋零,要是最后唯一的血脉也死的蹊跷,定会引来他人怀疑。 佘裴音如今是翼王的谋士,翼王的敌对就是佘裴音的敌对。 若是被人抓住谋死江家满门不但佘裴音会有所影响,怕是翼王也会受牵连。 所以万事小心。 “先看看翼王是什么心思。”佘裴音又一次说道。 佘老夫人嗯了一声。 佘裴音又问“萧氏与絮儿在府中可还好?” “为人和善,萧氏你还不放心?”佘老夫人脸上有了笑意“这些年为你受了多少唾弃?你可别辜负她。” 佘裴音起身“儿子去看看她。” “去吧去吧,一家人安安心心的。” 佘老夫人心里除了江止又让她心神不安外,很满意如今的日子,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在膝下。 待佘裴音离开后,佘老夫人问“大姑娘的晖月轩还是进不去?” 元妈妈点头“还是进不去,晖月轩外院都被那几个婆子守得死死的。” 佘老夫人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那死丫头有几分能耐。” 佘裴音走出清世堂朝着萧氏居住的院落方向而去,在经过一条游廊时,身后出现清冷的声音“父亲,是要去霜姨那里?” 第11章 坦白 江止看着转身的佘裴音,朝着佘裴音福身一礼。 “父亲,女儿有话与您说。” 佘裴音看着举止得当的少女,内心莫名生出膈应之意,特别是那张与江氏相似的脸,这个女儿的存在仿佛在时刻提醒他今时今日是怎么来的。 “止儿有什么事情?”佘裴音语气依旧平静,只要想到江止开始怀疑他,戾气在心底瞬间窜起。 而江止没有错过佘裴音的审视。 她走上前,语气带着歉意“父亲,女儿有一件事瞒着你,心里挣扎了许久,还是打算告诉您。” 佘裴音眼尾微挑起,看着眼睑半垂的江止“止儿有事情瞒着我?” 江止对视上佘裴音的审视“前段时间,父亲忙里忙外,就是为了祖父,女儿心想着坊间的大夫不行,宫里的御医是不是就好一点?便拿着祖母的牌子往宫里大娘娘提了提,女儿原本想的是求大娘娘派张太医前来,只是可惜了。” 佘裴音听着江止语气中的失落,眼中的审视越来越深,心中的戾气倒是淡去了不少。 “张太医?可是大娘娘以往的御用太医?”佘裴音笑了“张大人已告老还乡,不然我也会去请。” “父亲,女儿只是想祖父快些好起来。”江止说着眼眶泛红,就在眨眼间眼泪夺眶而出,微微抽泣着说道“也不想父亲再娶。” 最后一句的声音明显低沉了许多。 佘裴音看着江止抽泣的样子,心里莫名升起不耐烦,好像不解释还好一点。 解释就证明江止根本就没有怀疑他,他就没有那么明确的理由处理掉这个女儿。 “女儿并不相信什么冲喜,就想着要是祖父好起来的话,父亲您是不是就不用娶别人了。”江止擦着眼角的湿意,又举止有度起来“虽难以接受父亲再娶这个事情,但事已至此,女儿希望父亲能与霜姨百年好合。” 江止在说到‘百年好合’四个字的时候,眼神无比的坚定。 佘裴音盯着少女那双幽深眸子,好似在揣摩江止说这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他是不允许在这个关头出现任何的意外。 气氛有瞬间凝固。 江止又道“父亲,祖父的病情女儿现在是尽人事,听天命,还希望父亲也如女儿一样,顺其自然。” 佘裴音语气温和了许多“止儿,祖父一定会没事的,不过以后有什么想法你直接告诉父亲,你这样单独去找大娘娘,别人还以为你与祖父受了什么罪,才去找的大娘娘求救,可明白父亲的意思?” 江止眼中闪过委屈“女儿只是觉得宫里的御医会好一点。” 佘裴音轻笑“御医也请过,只是没有张太医医术高明,也曾想过请张太医前来京州,只是听闻张太医年迈,不能前来京州,这也是父亲的遗憾。” 江止捏紧手中的帕子“所以这次女儿妄自做主,是不是给父亲带来麻烦了?” “没有带来麻烦,父亲知晓你的苦衷,好了,快些回院子早些休息吧。”佘裴音知晓江止有些小聪明。 但也仅仅是把这些小聪明放在这些事情上了。 心里那点戾气淡去,想着眼前的少女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就算要利用也得把利用价值放到最大 江止收好情绪,欠身行礼“父亲,女儿告退。” 佘裴音点头,盯着少女的背影心思百转。 “官人。”萧氏走至身边,视线也在那已经远去的江止身上“大姑娘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 佘裴音一手揽住萧氏的肩“止儿是来与我说点事情,说完就走了。” 萧氏自然不会在佘裴音面前说江止任何话题,她笑着说“絮儿等官人许久,守门的妈妈见官人在这里,妾身便来看看。” “絮儿可适应府上的生活?”佘裴音与萧氏有少年情意,相处间并没有与江氏相处时的紧张感。 以及这些年对萧氏母子三人的亏欠,佘裴音现在只想都关心关心萧氏母子三人身上。 “哪里生活絮儿都适应,只是这里有父亲,她就格外满足。”萧氏温柔的挽着佘裴音的手臂,说道。 佘裴音笑了笑,眼下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而非与高高在上的江婉一起生活。 这边江止与卿芸在前往晖月轩的小道上,主仆二人并肩而行,步伐也缓慢。 “奴婢倒是忘记了老爷在为翼王做事,翼王带着贺大夫前来府上,想来老爷会去询问翼王大娘娘为何突然赐大夫给老郡王。”卿芸颇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还是姑娘您想得周到,这样与老爷坦白,老爷就算会怀疑,现在怕也是打消了怀疑。” 此时江止面容冷淡,轻笑“父亲倒还好,毕竟觉得我这个女儿还有些用处,倒是那位萧氏与老夫人,怕是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 前世她就有所察觉萧氏与佘老夫人想对她下狠手,只是佘裴音不允许罢了。 这次请贺无言一事肯定是让前世的事情完全脱离了轨道,照着佘裴音的性子也肯定会去沈玄岐面前问个一二。 而沈玄岐那个人,江止闭了闭眼,内心的戾气越来越浓烈。 这辈子与他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至于佘裴音,从沈玄岐那里知道大娘娘请大夫来江家的事情是她的手笔,佘裴音一定会告诉佘老夫人。 照着佘老夫人的谨慎以及狠辣,应该是会帮着佘裴音除掉她。 “姑娘,老夫人当真会这么狠毒吗?”卿芸想着佘老夫人平日对江止的态度,有些好奇的问道“奴婢平日里看着老夫人最是心疼姑娘了。” 江止哼笑,意味深长道“阿芸,知人知面不知心,说的就是我那位外祖母了,你且看着,她知晓我有异动,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就算老爷打消了怀疑,老夫人也会怀疑姑娘?”卿芸不可思议的问道。 江止轻声说“何止是怀疑,我那位外祖母是宁杀错也不放过。” 佘老夫人怎么会允许在这个时候有人出现异动阻拦江家落入她儿子手中? 第12章 先下手为强 亥时末的江府静谧又庄严,清世堂比白日中更有韵味,在灯火地照耀下影影绰绰。 游廊下萧氏跟着元妈妈进了主屋中。 元妈妈撩起厚重的门帘,说“夫人,请。” 萧氏朝着元妈妈温和颔首后走入房中,就看到佘老太太一胳膊倚凭几上,走上前福身“见过母亲。” 佘老夫人身子并没有动,看着比江婉那个儿媳顺眼许多的萧氏,嗯了声“裴音睡下了?” “睡下了。”说话间,萧氏在另一边坐下,噙着得体的笑容,问“母亲这么晚了让儿媳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佘老夫人叹息一声后,语气冷了几分“今日裴音从翼王那里知道大娘娘请来的大夫是止儿的手笔。” “什么?”萧氏微微吃惊“大姑娘背着官人让大娘娘找大夫前来?什么意思?大姑娘是怀疑什么了吗?” “止儿这丫头。”佘老夫人冷哼一声“有些城府,能背着她父亲找宫里的贵人出手,定是发现了什么,原本我还想着从她婚事上下手把她嫁出去就万事大吉,现在怕是不行了。” “母亲,官人的意思呢?”萧氏想知道佘裴音对江止是什么态度“刚刚官人去儿媳院子的时候,大姑娘好像与官人在说什么,看官人的态度,似乎并不是母亲想的这般。” 佘老夫人闻言,那半靠在凭几上的身子直了起来,端起小案几上的茶碗,轻啜小口后“裴音就是太心软,你看对江氏,还有老郡王,犹犹豫豫,就想着这些年对他的恩情拖这么久,更何况止儿还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肯定不会对止儿下狠手。” 萧氏听着佘老夫人的这些话,心中自然是欢喜,若是能除掉江止,那她心里唯一那点膈应就会彻底消失。 至于那景堂院中的老郡王她完全可以当不存在。 “那照母亲的意思打算如何?”萧氏脸色也凝重起来“若是大姑娘在儿媳进门就出事,怕是不好吧。” 毕竟她进入江府可是以‘冲喜’的噱头进府的。 要是江止出事,她还如何在这京州生存下去? “这不是找你来商量?”佘老夫人把手中的茶碗放下,看向萧氏的眼神有些犀利“听闻你在锦州时,二房的人经常欺负你们母子三人?” 萧氏诧异地看着佘老夫人,这件事佘裴音在信中敲打过二房,随着佘裴音在京州的地位越来越高,二房对他们母子三人也还算友好。 “母亲怎么突然提起二房了?”萧氏问道。 佘老夫人轻笑“当年佘家逃难至锦州,二房就对咱们大房有意见,那个时候粮少人多,争一些财米油盐,裴音那个时候刚记事,我为了护着裴音,也吃了不少亏,好在裴音争气,慢慢压过二房,甚至走上了官路,二房现在对咱们大房虽恭恭敬敬,但免不了磕磕绊绊。” “二房从商,身上沾了铜臭之气,性子也是,虽说官商相互,这些年二房也给裴音不少银子打点官场路,但总归不是一条心,更何况还知晓裴音与江家之事。” 佘老夫人一手搭在另一只手腕上,看着萧氏轻笑着继续说道“这二房也是不能久留。” 萧氏眸色微淡“母亲的意思是……?” 她有些不明白,说大姑娘怎么扯到远在锦州的二房了? “利用二房的市侩对付止儿,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止儿出事,与咱们有什么关系?照着江老夫人的薄面,止儿出事,宫里的那位贵人定不会袖手旁观,二房能好过?”佘老夫人漫不经心的说着,脸上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仿佛人命在她手里并不是命,而是蝼蚁。 “母亲也知晓二房知道官人与江家之事,要是二房出事把此事都泄露出来又该如何?”萧氏担心的是这一点。 对于二房,萧氏倒觉得可以暗中除掉。 佘老夫人轻笑着摆手“到时候出事二房就等着裴音救他们,他们会出卖裴音?到那一步我再去多加打点让他们觉得我们一家都在为他们找出路,他们只会在牢狱中祈祷我们大房尽快救他们出去,到时候再在暗中除掉他们。” 佘老夫人与萧氏对视“那时,既除掉止儿,又除掉二房,这世上知晓咱们大房靠着江家走至今日的人彻底消失,你说,咱们佘家从此是不是就高枕无忧了?” 萧氏以前就很佩服佘老夫人,一对孤儿寡母能在二房那群男人中生存下来,还让二房供着佘裴音读书,甚至到后面佘裴音前来京州科考也是二房的钱财。 以至于佘裴音在京州打点一切认识了毓郡王的独女江婉。 “母亲,这件事不告诉官人?”萧氏此刻有着窃喜,甚至庆幸佘老夫人对她只有好,没有算计,就算是这些年佘裴音在江府与江婉成婚,佘老夫人也只认她这个儿媳。 “不告诉。”佘老夫人又靠在了凭几上,脸上有着倦意“裴音这阵子也挺忙,后宅之事他不要太过关注。” “母亲说的是。”萧氏噙着淡笑“只是儿媳担心官人知晓后,会动怒。” “这件事我会与裴音解释,你就装作不知情。”佘老夫人心情也舒畅了不少,只要能解决掉江止,她才能放心,她就觉得江止会是异数,她的直觉不会出错。 “二房前段时日就来信,说是会搬迁至京州,算算日子应该快到京州了,到时候你只需招待好二房的人,其他的,交给我。” 萧氏恭敬道“母亲放心,儿媳知晓怎么做。” 子时,晖月轩。 一抹纤细的身影从前面院子穿过垂花门朝着内院而去,守门的婆子在身影跨过门槛后,紧接着把大门关闭。 卿芸走至主屋后直朝着里间走去,她看着在烛台下卷着书本的少女,走上前,低声说“萧氏亥时末去的清世堂,刚刚才离开,奴婢打听到萧氏与佘老夫人谈话的时候,连元妈妈都在堂屋外,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江止把手中的书本合上丢在软榻上,抬眼与卿芸对视,朱唇扯笑“好奇?” 卿芸点头。 “过几日就知道了。”江止眸色沉了不少“别去盯着她了,我那外祖母谨慎又警觉,要是被发现,你免不了吃些苦头。” “是,姑娘。”卿芸历来就很听江止的话。 江止的手指在左手尾指上的玉戒转动一圈后,说“你明日装扮一番,拿些散碎的银子让市井中的那些小混混去盯着佘延岑。” “是。” 江止唇角漾起浅浅的弧度,除了佘裴音,佘老夫人最疼爱的就是孙子佘延岑了。 既然要想先下手为强,那就看看谁快人一步! 第13章 佘家二房 三月中旬,京州绵绵细雨,雾气萦绕,相衔的建筑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内城东南部的汴河码头处。 游人撑着油纸伞,吆喝声声,鼎沸的人潮丝毫没有因着雨天而匆忙,萧氏在马车中听着周遭传来的热闹之意,脸上是隐藏不了的笑意。 什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静等花开终有时? 她就是。 如今的所有,也是她应得的。 官人应她的事情现在也在慢慢兑现。 就连江府中让她碍眼又膈应的两个江家人也会慢慢被抹去和除掉,还不需要她动手。 “夫人,二房的渡船到了。”马车外的祎岚提声道。 闻声,萧氏起身走出马车,祎岚便撑着伞扶着萧氏下了马车。 萧氏看着码头边上停靠的渡船上有着‘佘’的字眼,唇角轻扯,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清霜!” 萧氏闻声看去,只见二房长子佘裴雲之妻姚氏捏着绢帕朝着她招手,身边的女使撑着伞。 萧氏朝着姚氏走去。 “大嫂,才三月不见,怎么越来越年轻了?”萧氏丝毫不吝啬夸赞,更何况今日的姚氏明显修饰一番的,不捧场就是她的不对了。 姚氏果然脸上愉悦了不少“就你会说话,怎么样在这京州?你与裴音这么些年没有相处,对你不差吧?” 萧氏垂眸淡笑“官人从来就不是凉薄之人,待我挺好,母亲也是。” “那就行,你带着絮儿和延岑前来京州,我还担心你不能名正言顺的进入江府,没想到裴音与大伯母想的如此周到,你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姚氏看着萧氏如今端庄得体的模样,心中自然有着嫉妒。 只是如今二房仰仗佘裴音的地方多的是,她自然要与萧氏搞好关系。 “二婶与二嫂没有前来京州吗?”萧氏朝着姚氏身后看了看,问道。 姚氏拿着绢帕往肩上扫了扫水滴打落至伞上的水珠,说“母亲身子不利落,等官人与二弟在这京州安排妥当了再派人去接母亲与二弟妹前来京州。” “那大哥与二哥还在船上?”萧氏又问。 姚氏也朝着身后码头的方向看去,说“刚刚说见到了一位熟人,两兄弟说要去说几句话,现在应该快好了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 姚氏从人群中看到了佘裴雲以及佘裴阳,兄弟二人朝着姚氏方向走来。 这兄弟二人的气质与模样自然不及佘裴音,加上这些年一直沉浸在商场之中,身上带着几丝俗气。 “三弟妹,果真是与裴音团聚,脸色都红润了不少。”说话的是佘裴阳,历来跟在长兄身后,没有几分真本事,好在知晓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日子过的有滋有润。 萧氏一直不喜二房男子的谈话,轻浮,没教养,佘裴音没有在锦州这些年她没少在言语上被人占便宜。 “大哥。”萧氏欠身行礼“二哥。” 姚氏看出了萧氏的脸色不太对,立即打圆场“清霜,大伯母是不是在府上等着我们?我们做小辈的可别让老祖宗等久了。” 萧氏脸上才有了几丝笑意“大哥大嫂,二哥,马车为你们准备好了,先上车,这个时候裴音应该回府了。” —— 半个时辰后,江府。 佘裴雲,佘裴阳以及姚氏在萧氏的带领下,穿过重重庭院才来到佘老夫人的清世堂。 在锦州,照着二房的生意,宅子也不算差。 但对比起这京州的江家府邸,二房在锦州的宅子是小巫见大巫中的小巫都算不上。 姚氏也算是见过世面,但今日看到江府庭院中的景致,以及一路上规训的下人着实让她心里有些不舒坦。 这大房以往还求着二房讨饭吃,怎的如今就成为京州显贵了呢? “老夫人,人来了。”元妈妈笑着说完后就在佘老夫人的身侧站着。 佘裴雲与佘裴阳走至堂屋中央,朝着主位上坐着的佘老夫人行礼作揖“见过大伯母。” 佘老夫人也是许久没有见到这兄弟二人,脸上自然是亲切的笑意“长途跋涉累了吧,都坐。” “见过大伯母。”姚氏福身道。 佘老夫人笑意满满“坐,都坐,都是一家人,千万别拘谨。” 佘裴雲兄弟二人在主位的左手边的位置相继坐下来,姚氏则是跟着萧氏在右手边的位置相继坐下。 “你们母亲的身子骨可还好?”佘老夫人问道。 “母亲身子尚好,只是冬日以及春寒时难免有些咳嗽,所以侄儿打算在这京州安置妥当了再回锦州把母亲接来。”佘裴雲说道。 佘老夫人点头“如此甚好,有什么需要裴音去做的,裴雲你尽快提,咱们一家人也算是团圆了。” 佘裴雲很敬重这位大伯母,更何况佘裴音如今在这京州不容小觑。 “大伯母既然如此说了,那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裴音帮忙的地方,侄儿就不客气了。”佘裴雲含蓄着说道。 佘老夫人轻笑“伯母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什么帮不帮忙,都是自家的事情,只要裴音能做,你这做大哥的尽管使唤。” 佘裴雲眉宇间尽是愉悦,佘老夫人能如此说,就是没有忘却这些年二房对佘裴音的提拔。 此时,外面响起脚步声,人还未到,声音先达。 “祖母,母亲,听闻大伯,二伯还有大伯母来了!” 众人朝着房门处看去,只见掀开门帘的少女一袭浅绿色襦裙走了进来,脚步虽生风,发鬂间的步摇却只有轻微的晃动。 萧氏听着佘絮儿如此说,立即看向佘老夫人。 佘老夫人脸色果然一沉。 萧氏立即呵斥“絮儿,母亲是怎么警告你的?在这江府得小心行事,万一大姑娘在这里呢,你该如何解释你刚刚所说的那番话?” 佘絮儿脸色苍白了不少,她就顾着高兴了,当真是忘记了这府邸还有江止的存在。 “如此莽撞,看来在教养嬷嬷那里连皮毛都没有学到。”佘老夫人不悦的说道。 佘絮儿眼眶微红,想要解释什么,却只能闭嘴。 “母亲,都是儿媳的不是,没有好好教导,还请母亲责罚。”萧氏知晓佘老夫人谨慎小心,要是刚刚佘絮儿的话被江止听了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二房的两兄弟以及姚氏见气氛凝重起来,这才后知后觉所在的府邸并非姓佘,而姓江。 府邸中还有老郡王,还有一位江家姑娘。 虽是佘家血脉,但似乎与佘家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大伯母,没什么大事,好好教絮儿就是了,就不要责罚了吧。”佘裴雲说道。 佘老夫人叹息一声,说“絮儿,先回院子。” 佘絮儿欠身行礼后,转身离开。 此时堂屋中气氛有些低沉。 姚氏好奇的开口“大伯母,这么看来,裴音在江府的女儿是不知道清霜母子三人的存在?” “不知。”佘老夫人有些乏味地端起小桌上的茶碗,朝着元妈妈看了一眼。 元妈妈会意,走了出去,守在房门处。 而姚氏与佘裴雲对视了一眼,看来这江府中的人有些棘手。 “此番清霜能进府也是以冲喜的名头进的江府,止儿那丫头对清霜母子三人很是不满,所以只能瞒着。”佘老夫人尽把茶碗中的温茶饮尽,又道“既然你们都知情,以后前来府中,就要隐瞒着,你们也知道裴音这些年的不易,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出现意外。” “伯母,不过一个赔钱货,咱们佘家还怕她了不成?”佘裴阳不悦的说道“明明姓佘,竟跟着母姓,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要我说,直接把她给打发去锦州,由白氏看着,晾她也不敢闹出事来。” 佘老夫人笑了笑“要是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止儿有贵人做靠山,老郡王没有咽气前,咱们佘家在这江府就是低人一等。” 此时,门外响起了佘裴音身边小厮的声音。 “元妈妈,老爷回来了,听闻大爷二爷在府中,便派小的前来请大爷二爷去前院。” 堂屋中的佘裴雲与佘裴阳一听,相继起身。 “你们去吧,兄弟间也许久没有见面,应当是好好聊聊。”佘老夫人说道。 “大伯母,那侄儿们先去了。”佘裴雲作揖说道。 佘老夫人颔首回应。 待房中安静下来后,姚氏继续好奇道“伯母,清霜母子三人就这样一直以外人身份跟在裴音身边?” 此时,萧氏拿着绢帕擦着眼角,脸上满是委屈。 “止儿这人心思重,把她父亲又看的牢,你也知晓裴音与她母亲的事情,不将就着点,怎么行。”佘老夫人又叹气,视线落在萧氏的身上“清霜,你去看看絮儿,好好安慰,可别委屈了。” 萧氏知晓佘老夫人要与姚氏单独谈话,起身福礼后就走出了堂屋中。 姚氏见佘老夫人有意支开萧清霜,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与她相说了。 “大伯母,可是有什么事情?”姚氏说道。 佘老夫人直接道“容雪,伯母有话就直说了,就是等着你前来给伯母支个招,裴音在这江府的女儿怎么能名正言顺的离开这江府。” 姚氏心里虽有些震惊,但佘老夫人这般相信她就让她心里特别的舒坦。 “毕竟是外人,和佘家不是一条心,早早打发对咱们整个佘家都好。”佘老夫人又说道。 姚氏语调细声了不少“伯母,就你心善,要换做我,这等不是一条心的外人,早就……” ‘死’字到底没有说出口,姚氏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佘老夫人就喜欢姚氏的干净利落和那股狠劲,她笑“那照着容雪的意思,可有好的法子?” “自然有。”姚氏别的没有,那后宅腌臜的法子,她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