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醉》 1. 祸事陡生 《青梅醉》全本免费阅读 祁宁城,天子脚下。 穿过人烟鼎沸的街道,迎着辰时的皓日,向东而行不远处,便闻得酒香扑鼻,醉人心神。 循着味道继续走二里地,便可闻得这酒香正是从青梅酒肆传出来的。 牌匾上一圈青梅枝盘绕在酒壶之外,其上挂着一枚栩栩如生的青梅,正向酒壶中滴着酒水。 后院,妃红色身影站在酒缸旁的凳子上,取了勺子在缸中略一搅拌,提起勺子,让酒液自由流淌而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透明的淡黄色水线。 取了半勺酒液,朱唇微启,让酒液在舌尖微漾后,缓缓送入喉咙。花夕梦微眯了一双墨色眸子,满意地点点头。 “阿梦,今次这批青梅酒做得可好?”清润如水的男声在一旁问道。 葱白指尖放下酒勺,花夕梦拍着双手走下凳子道:“那是自然,酸甜清爽,入口生津,且有回甘。没有我酿不好的青梅酒,锦辰可要试一试?” 转头看去,身着鹦哥绿短衫的男子讪笑着连连摆手:“阿梦快别拿我打趣了,我喝不了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了,不逗你了。身为师父的儿子,偏偏不能饮酒。”花夕梦无奈打趣道。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那男子苦笑道。 方柏书,字锦辰。是长华山酒仙方荣的儿子,却偏偏饮不得酒,只消一口,连晕三日,若是喝得多了,直接魂归地府。 方荣正愁一身手艺后继无人之时,正巧捡到了流落在外,险些被饿死的花夕梦。 彼时那姑娘正值及笄之年,却于味觉上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 方荣再三思量,终是决定将一身技艺传于花夕梦,而方锦辰则给后者打下手。 花夕梦实属天赋异禀,长华山上四个春秋过去,酒仙的技艺全然掌握熟悉,尤以青梅酒为佳。 三月之前,听闻祁宁城要举行品酒大会,方荣便着二人下山历练一番。 长华山与祁宁城相去甚远,他二人乘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两月之后方到。 这酒肆刚开一月,买酒之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倒也可以勉强支撑。 但今日,花夕梦却异常欣喜,只因听闻昨日下午店里来了个冤大头,从申时一直喝到今日寅时,到卯时方才喝醉睡过去。 恰巧她在后院酿酒,忙得脚打后脑勺,虽不曾见过那人,却听得方锦辰这般告诉她。 方锦辰也曾试着唤那人,偏生那人睡得死死的,便是山崩地裂也叫不醒他。 二人回到前厅,此时已近午时,那人却仍是趴在桌上未醒。 再看那人周围,桌上,凳子上,地上,到处都摆满了酒坛,且俱是一滴不剩。 “还没醒呢?”花夕梦讶然,“这也太能睡了吧。” 抬步上前,花夕梦推了推那人的肩,放柔了声音道:“客官,醒醒了?” 那人只微微皱了一双乌黑的浓眉,轻抿了刀刻般的唇角,便又没甚动静了。 花夕梦也不急:“便叫他睡着吧,等他醒了,叫他付酒钱便是。” 那人一身价值不菲的藏蓝色挑花祥云云锦长衫,脚上一双墨色刻金长靴。 夏浅陌虽不识得,但观他穿着,想来必定是非富即贵之人,这次可以多赚一笔了。 她此时看那人便如看着行走的钱袋一般。 嘴角微扬,心情一好,花夕梦整个人便轻巧了起来。方锦辰便见她轻飘飘荡到了柜台后,手上将算盘打的啪啪作响,面上的笑就没停过。 “掌柜的这是怎得了?”跑堂的伙计沐西停了步子,一怼方锦辰好奇问道。 方锦辰朝趴在桌上的男人扬扬下巴,悄声道:“看到那人了没?全身都写着金主二字。” “那可真是少见。”一旁打扫的许佳也凑过来暗戳戳道。 在众人未注意的柜台后,花夕梦暗暗抬头,一记眼刀飞向众人。 几人没来由地身子一震,一抬头,便见花夕梦正瞅着他们。 “都没事做了是吧。”略显不悦的声音响起。 “没没没,我还有桌子没擦完!”许佳貌似突然想起来,硬生生转身道。 “我去把酒杯收起来!”沐西将汗巾往肩上一甩,脚底抹油道。 “我,我,”方锦辰瞧着各自跑开的两人,好不容易想起来:“我去将青梅酒装坛!” 花夕梦看几人避难一般跑开,暗道:本姑娘今日心情好,不与你们一般计较! 正低头记着账,门一开,便进来三个赤膊大汉,挑窗边桌子便坐了下去。 花夕梦观几人面色,眉心陡然跳了跳,不知怎得竟生出些许不明的预感。 见沐西已然走上前去,她摇摇头,再不做细想。 “诸位客官,你们想吃点什么?”沐西满脸堆着笑意,拿了菜单躬身道。 “把你们这最好的酒给俺们上来!再来点下酒菜就行。”领头男子扬声道。 “好嘞!您等好吧!”沐西应了,自去忙了。 花夕梦抬头向那几个大汉看去,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 她自小便第六感觉很强,总是提前感知会有事发生,但此事是好是坏,她却无从知晓。 是以每次生出了第六感,她都喜忧参半。原因无他,只因她时而幸运,时而艰难。 正巧许佳和方锦辰将将收拾妥当,她便唤了二人近前,叮嘱二人万万要小心那些大汉,自己则继续盯着她那个“钱袋”。 两个时辰过去,酒肆里并未发生何祸事。花夕梦想着,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会是好事也说不定。 凤眸打量了一圈酒肆大堂,此时已过饭点,来吃酒的客人已然去了大半。只剩下她那“钱袋”和那些大汉。 “伙计,你家这酒属实不错,再给俺来一坛,带回去给堂里弟兄们喝。”领头的男子将酒坛朝下一翻,不见半滴酒水滴落,竟是已然都喝光了。 “好嘞!您稍等!”沐西应声,自去后厨取酒去了。 花夕梦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堂里?不知对方口中说的是何处。 祁宁城地处京都,新帝尚登基不足三年,却勤于政务,是以众百姓安居乐业。 花夕梦初搬来之时,尚且有少许地不适应。近几日在城里住得久了,方才逐渐习惯这般繁华的地段。 只是地方大了些,对她这般路痴来说,着实不太友好。是以那大汉说出说出堂里之时,她也只是略微有点耳熟,而想不起是在何处。 沐西自后厨取了酒回来,放于桌上,恭恭敬敬道:“客官,这是您的酒,您收好。” “行了行了,别啰嗦。”三个大汉起身,中有一人拿了酒坛道。 “小子,下次俺还来你家吃酒。”领头之人拍拍沐西肩膀,手上略用了力,沐西脚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客官喜欢就好,”沐西哈哈笑着,“只是,这酒钱……” 剩下半句话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扼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凝眸望去,只见那领头人单手捏着沐西的脖子, 2. 抵债 《青梅醉》全本免费阅读 花夕梦转过身去,呼吸些微一凝,她还从未见过生的那般好看之人,尤其还是个男人。 那人面若冠玉,口含朱丹。墨眉之下,一双桃花眼初一望见她时,便似有霞光流转。积蓄了万年的冰霜骤然融化殆尽。 “阿梦!”男子一边轻声唤着,一边走过来。脚下磕磕绊绊,东撞一下桌角,西踢一下凳腿,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花夕梦见他眉目泛红,不知是尚未醒酒还是激动地要潸然落泪。 微蹙了双柳叶眉,花夕梦问道:“公子你谁?” 那人却不回答,越过桌山椅海,终是来到她身边,胳膊一轮便搭在花夕梦肩头,带着哭腔道:“阿梦,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花夕梦如此便知晓了,这位爷看来仍是未醒酒呢。 两指掐了男子手腕将其拎了下去,花夕梦道:“这位公子,小女子不认得你,还望公子自重。” “可是阿梦……” “哎呦喂!您二位跟这千里认亲呢!”领头大汉爬将而起,打断男子的话道,“方才那一剑便是你小子做的吧!” 男子揉了揉耳朵,四处打量着:“阿梦你听到没?不知何处来的苍蝇,甚是聒噪!” 花夕梦听了垂眸一笑,这人的形容倒是极为贴切。 “臭小子!说谁苍蝇呢!”一大汉拔了刀直指男子。 男子面上挂上一层惧意,一张口是明显地颤音,眼中却冷如寒霜:“这是做什么!好是吓人!阿梦快保护我!”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弹了下刀身,脚下一晃便躲在花夕梦身后。 至于那持刀之人不知怎得虎口一麻,手上力道一松,刀就“当”的一声掉了下去。 领头之人见此情形当下怒道:“一起上,给我砸!” 声音落地之时,几个大汉提着刀便冲了上去。 “阿梦,他们不讲道理,你等着。”男人说着,将花夕梦往旁边一推,便与三人混战在一处。 花夕梦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幸亏许佳在身后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这才稳住身形。 抬眸向男人看去,那人身形灵活,行动间衣诀翻飞,呼呼作响。 花夕梦观那人神色,桃目微眯,星眸微缩,亮如寒星。刀刻的唇微抿,手中剑未出鞘,却招招击在几人的痛处,疼的三人呜哇乱叫。 许是第一次看到动作这般俊秀之人,她竟是有些看痴了。 耳旁一阵拍手叫好声叫醒了她,转头一看,是身旁酒肆中人在挥着拳头给男人打气,她当即也和众人一道挥手叫好。 只是随着“哐”地几声,她的手却僵在半空,不知何时才慢慢放下来。白皙的面上红唇大张,似能放下一枚鸡蛋。 每响一声,柳眉便微皱一下,到最后,竟是一手捂了眼睛,不敢去看了。 “掌柜的,这……”沐西在一旁犹豫道。 “自然是要赔的。”花夕梦捂着脸苦笑道。 男人显然未曾听到几人所言,当胸一脚便向那领头的大汉踢过去。只听得“哇”的一声,那虎背熊腰的一个汉子便直直飞出门去。 还未待那汉子站起身来,便见门内另两人只向他飞扑而来,重重压在他身上,二人皆是被男人踹出来的。 “滚!”无甚感情的声音从唇间吐出,见那三人连滚带爬地离开,男人方又走回酒肆。 阳光轻洒,正正照在那人身上,仿若被镀上了一层银辉。花夕梦有些看呆了去。 “没事吧。”清冷如水的声音响起,花夕梦这才回过神来。 那人的眼神已不似先前那般热烈,反而平添了一层寒意,似乎内藏冰霜,拒人千里之外。想来已是酒醒了。 花夕梦愣愣地摇头算作回答,心内却分不清方才那个热烈的男人,与如今这个寒冰般的男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男人颔首,自袖中取出些许银两,相当于桌上,却发现无从下手,遂置于柜台之上道:“酒钱。” 说完,男人转身便走。 花夕梦却急了,当即紧走几步,双臂一张,横于门前,挡住了男人的去路。 “等等!你还不能走!”花夕梦道。 “为何?”男人拧了一双眉不悦道。 花夕梦环视一圈满地狼藉的屋子,一地的碎桌子,碎椅子,虽有些畏惧于男人微凛的眉目,却还是强自镇定道:“赔钱!” 男人挑了眉问:“什么钱?” 花夕梦取了算盘,劈啪作响地打起来道:“我这酒肆内桌子八张,每张桌子八把椅子,那便是六十四把椅子。 “每张桌子便算你一千纹银,一共是八千纹银。每把椅子五百文银,一共是三万两千纹银,如此一共是四万纹银,烦请公子赔付一下。” 男人闻言,双眉拧地更紧了些:“你说什么?” “你替我赶跑了那些人,小女子很感激,只是这桌椅却也是阁下打碎不假,所以这费用自然也需得阁下来出。” “姑娘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赶跑了那些人,你反而要我赔钱?”男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唇角一弯,继续道,“是何道理?” 花夕梦险些便要被他说服了去,但一想到对方将那些壮汉赶跑,若是自己再放男人离开,她又该寻何人来赔自己的损失? 思及此处,她当下干脆利落地把门一关,又往前走了两步,正对上对面那张精致的面容不卑不亢道:“给人家店面砸了,却不管不顾,又是何道理?” “要我赔偿也不是不可,只是如此多的银两,在下如今拿不出来。”男人摆明了不想赔钱的意思。 “拿不出来没关系,亦可在此帮工抵债。”花夕梦眼眸微动,似有霞光流转其间问:“便算你一天二钱银子吧。” “一天二钱?这要还多久?”男人不赞同道,“如若这般,这钱不还也罢。” 说完,男人开门便要走出屋外。 对方身手了得,花夕梦知自己拦不住他,便紧走几步,夺门而出,当街一站,将两手撑于粉唇前,扬声道: “来往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小女子花夕梦,是这酒肆的掌柜的。” 她若不喊不打紧,她这一喊,酒肆门前顿时聚集了几十来号人,摩肩接踵地站于一处。 有那身量小的,站在后面的,皆抻直了脖子,踮着脚尖往前观望着,亦有那不停向前挤动着,想要一探究竟的。 众人将二人围于一处,一时间酒肆门前水泄不通,一时半会却是阻了男人离去的脚步。 花夕梦就站在男人身前,自然也未曾见到男人听到“花夕梦”这个名字时,猛然发亮的眸色。 花夕梦只觉背后两道灼灼的视线牢牢粘附在自己身上,转头想男人看去,目光所及却是微敛了的眸色,晦暗不明,叫人看不真切。 她 3. 蟹黄风波 《青梅醉》全本免费阅读 花夕梦初时见慕青轩仪表堂堂,想来必定是某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即便不会做杂事,至少不会添乱。 沐西本想,若是店里人多之时,多一个人帮衬,便多一份照应。 谁成想沐西接手男人之后,却是叫他整个人精神都不好了。不因别的,只因这人竟是连客人所点的酒水都能记错。 不仅如此,他身上那股骇人的寒气,似乎能将人冻伤。 那日午间,饭点将近,酒肆里的客人多了起来。花夕梦在柜台后忙忙碌碌,一双巧手在算盘上翻飞,快得叫人看不清动作。 方柏辰在后院将酒水分坛,起锅烧油,沐西和许佳一人招呼客人,布置酒菜,一人收拾桌椅。 众人各自忙碌,唯有慕青轩靠墙站着,双臂环抱,低眉垂目,不知在想什么。 花夕梦时不时自柜台后抬起头来,见他好似没事人一般,心中气恼。 “兄弟,帮个忙,招呼下靠窗的客人。”慕青轩正沉思之际,便听得沐西一边说着,一边把纸笔往他手中一放,还不待他答应,转身便失了踪影。 男人好笑地看看手中的纸笔,摇摇头,终究还是朝窗边那桌客人走去。 那是两位女子,一着粉衫,一着蓝装,轻施粉黛,相对而谈。 他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习惯。 “各位,你们要什么?”慕青轩开口问道。 他生的仪表堂堂,面上虽不带笑意,却仍是惹那两女子面带羞涩地偷偷瞧着他。 花夕梦见他终于肯动了,本欣喜至极,但见那些女子花痴般看着男人,心里却有着不是滋味。 花夕梦很清楚自己从未曾见过男人,她亦并非以貌取人之人。但这种感觉没有来由,叫她有些怪异。 正疑惑间,男人竟是记好了那些女子所点的酒菜,往后厨送去。 摇头甩走心里奇怪的想法,花夕梦继续手上的事宜。 后厨里,方柏辰和其他厨师的身影正忙忙碌碌。慕青轩将菜单递进去,便又退了回来,仍是如先前那般倚墙而站。 沐西见状,在经过男人身旁时道:“别闲着,快干活。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慕青轩口中没答话,身子却先一步活动起来,拿了纸和笔穿行在桌椅之间,将记下的酒水和菜色递给后厨。 “兄弟!”靠门边一男子扬手唤道。 慕青轩转身瞧了下沐西,见那人正在另一桌旁忙碌着。他没办法,只得走过去问道:“何事?” 待慕青轩走近,他方看到那人对面坐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姑娘。因身形瘦小,恰巧被那男子挡住。 “兄弟,给俺来一壶竹叶青,再来两笼包子,不要蟹黄。” “好。”慕青轩一面应着,一面记下来。 如此这般,总有客人点餐。半个时辰下来,男人就没停过。待客人稍退,慕青轩这才得空坐在空桌旁略微休息一下。 花夕梦看着男人眉宇间染上一层疲惫之色,想来这些事,他从未曾做过。如今因为还债而被迫如此,实属不易。 想到此,她心里竟有些同情对方,亦带了些心疼。 然而这样的感觉持续不到多久便被打断了。理由无他,便是因为靠门边那对男女。 花夕梦正记账之时,猛然听得“咚”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盘盘碗碗落地的“噼啪”声。 众人朝声音处扭头看去,只见那男子怒目而立,刀芒一般的眼神直刺慕青轩。对面那姑娘宛若无骨的双手牢牢攀附在纤细白净的脖颈上,不住地抓挠着。 花夕梦定睛看去,那姑娘脖颈上遍布红点,密密麻麻,叫人见之生惧。 “说了不要蟹黄!家妹不能吃蟹黄,她若出了什么事,我要你们酒肆所有人陪葬!”男人目带凶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恶狠狠道。 酒肆内顿时炸开了锅,众人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边细细打量自己面前的食物,生怕自己的吃食也同那姑娘一般。 花夕梦自柜台前走出来,凌厉的目光直射向慕青轩。 她这酒肆自开业以来,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她先前见男人虽面上不带太多笑意,但却行事雷厉风行,心里也是有些满意的。只是如今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倒叫她心内气愤至极。 只是她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暗自深吸一口气,略微平复下暴躁的心情。 “众位稍安勿躁,今日我酒肆酒水菜肴一律半价。”花夕梦当机立断道,“我与兄妹两去寻大夫,其他人看好酒肆。” 说着,她便走至那姑娘面前,想搀扶那姑娘起身,但她那小胳膊小腿,力不从心。放柔了方才略显生硬的语气,温和问那哥哥道:“公子可否搭把手?” 男子担忧着自己的妹妹,也并未先寻她麻烦。那人在另一侧与花夕梦搀了那姑娘起来,二人向门外走去。 好在医馆距离酒肆并不如何远,花夕梦初时选酒肆地址时并未留意周围都有何处,如今竟是正巧碰上医馆。 花夕梦单手微微敲了敲敞开的门,得了门里应声后,三人方走了进去。 “大夫,我妹妹误吃了蟹黄,您给看看。”男子说着在其他人的帮衬下将那姑娘抚在床榻上。 医馆里静谧无声,微弱的风吹不动半开着的窗,便奔涌而入,带走花夕梦方才因紧张和怒意生起的热意,平添一股阴凉。 然她仍旧心跳加速,咚咚的心跳声格外明显。她想控制下跳动过快的心脏,却没有多大作用。 凤眸紧盯着床前的几人不动,她虽未曾过敏过,却亦知过敏对病人的危险。 她记得慕青轩招待这两位客人时,应是在纸上记录了两个人的要求,怎会出此差错,莫不是记错了不成? 如今想这些事已没有多少用处,只得盼着那姑娘没事,再回酒肆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夫看诊过后,忙取了药喂那姑娘服下。大抵是因发病得早,加之酒肆离药馆相去不远,姑娘服了药后,稍等片刻,症状便略有缓解。 如此一来,花夕梦那颗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方才落了下来。 “公子,姑娘已无大碍,只需稍加调养便可,往后可千万注意了。”大夫叮嘱道。 “多谢大夫。”男子松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花夕梦上前道:“大夫,一共多少银两?” 那大夫倒并非那般见钱眼开之人,只取了三分利。花夕梦未待男子开口,便付了药钱,倒叫那男子和姑娘有些脸红。 “姑娘,俺一个大老粗,没什么心思,先前言语不当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公子无须客气,是新来的帮手惹的祸,与二位无关,”花夕梦面上挂不住,有些尴尬道。 “妹妹你现在这休息一下,我跟掌柜的回 4. 三月醉 《青梅醉》全本免费阅读 官府之人,酒肆众人自不识得,慕青轩却好似认得那些人一般,并不如其他人那般慌张。 花夕梦瞧那公子一身绫罗绸缎,似被揉搓过一般。青丝慵懒地半耸于发冠之内,不受拘束之处若马尾般张扬开来。 腰间青玉泛着刺骨的寒光,脚踩一双墨色官靴。 姣好的面上,一双浑浊的眸子直直看着花夕梦。本应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却偏偏瘦作了皮包骨,内里似乎被掏空般,仿佛随时都会一头栽倒在地。 真真是狼看了都掉眼泪。 “你们谁是这酒肆的主人。”那公子问道。 “我是!”花夕梦往前上一步,她倒要看看,这些人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砸她酒肆不成? 一旁那大汉道:“还不行礼!这是我们裴典籍的公子,裴匀裴公子!” 花夕梦冷笑,她自小便在山上长大,鲜少下山,即便下山也呆不了多久。她本以为山下同山上一般,皆是安宁祥和的地方。谁知今日怎得了,竟是如此不消停。 这一日间发生的事委实多了一些,花夕梦想,难不成是因前十八年在山上的日子过得太舒适了,这便要找补回来? 只是这般找补也太糟心了些。 一旁慕青轩没有插话,只一双眸子微垂,敛着内里晦暗不明的光。 “原来是裴公子,哪阵风把您吹过来了,我这小店简陋,怕是会脏了你的眼。”花夕梦微一点头,面上却不带半分敬色,她并非对权贵点头哈腰之人。 “姑娘这话说的,在下看这地界整洁得很,姑娘也迷人得很。”裴匀贪婪的目光落在花夕梦身上。 那般目光她只在山上的画本上见到过,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次,直叫她胃里翻涌,难以忍受。 “姑娘不若将此处兑于在下,我留你店里众人一条谋生之路,姑娘亦可与在下同出同入,岂不美哉?” 花夕梦面上带笑,心里却不动声色地从头到脚将那人问候了个遍。她虽下山之前鲜少出门,却亦识得人情世故。 只是那公子那般作为,却是她所不耻的。 “公子此言何意?”花夕梦装傻充愣。 “一千万两银子,买下你与这店铺,如何?”裴匀道。 “痴心妄想!”一旁沐西站出身来挡在花夕梦身前道,“你若再不走。我便要报官了!” “由你。”裴匀无所谓道。 花夕梦纤细的手在沐西背后一拧,沐西当即变了脸色,候在一旁。 官官相护的道理她自然懂一些,却不曾想今日却落到她头上。 面上打着哈哈,仍是那般笑模样,笑意却未达眼底。 “公子,小辈的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花夕梦捧道,“早间之事,实乃小店伙计不识礼数,小女子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还是姑娘识礼,”裴匀满意地点点头,猴急道,“不似其他人那般死板,那我们今日便开始?” “掌柜的!”沐西急唤道。 “沐西,难得有人看上咱这店面,怎能不庆祝一番?”花夕梦打断沐西,唇角一掀,眼睛提溜地转着,不知在憋着什么坏,“锦辰,取三月醉来!” 方柏书应了转身便跑去后堂,此时沐西倒是不拦着了,反而是竭力控制着面上差点要兜不住的笑意。 “掌柜的,三月醉只剩一坛了,当省着些。”许佳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无碍,贵客到临,当以好酒待之,”花夕梦道,“裴公子,今日小女子便陪你与众兄弟饮上一坛!” 三月醉的名号少有人知,花夕梦是第一个将其从山上带到此处之人。 饶是山上那些善酒之人,亦抵不过它的威力。 说起来,三月醉起初虽是他师父所创,却是由她改良。少时贪玩,误将采下来的莓果掉进酒液之中,难以捡回,她怕挨训,便隐瞒了下来。 酒液与莓果交融,待一年过去,重新启坛之时,异香扑鼻。 师父闻之大惊,取少许与众师兄弟姐妹共饮。因这酒液味道缓和,并不那般辛辣,众人不知不觉间便多饮了两杯。 然便是这两杯,叫山上众人昏昏沉沉连睡了三日之久。只她年纪小,不饮酒,逃过了一劫。 后来师父便延用了她的方法,在酒液里加了莓果进去。因这事是发生在三月,故将这酒命名为三月醉。 如今,花夕梦让方柏书取三月醉出来,便是要让对方出丑, 花夕梦接过方柏书手中的酒坛放于桌上,初一起封,便有一股浓香萦绕在口鼻周围,竟是连门外来往的行人都驻足旁观,想一探究竟。 慕青轩目光如炬,看了会三月醉,又看了会花夕梦,显然也是被这酒液震惊。 只可惜他并非爱酒擅酒之人,否则必会某日与众人推杯换盏。 “这是什么酒!”裴匀眼冒赤芒道,“当真好闻!” 花夕梦一面斟酒,一面笑道:“此酒名为三月醉,这十里八乡,只我这一家店有,官人不妨尝一尝。” 这话倒是所言非虚,勿说十里八乡,便是整个皇城都没有这般酒水。 “好!那便听姑娘的!”裴匀扬声笑道,“兄弟们,喝!” 如此这般,裴匀便与那三个大汉一道坐下,共用酒水。 花夕梦背手站在一旁,右手成拳,轻轻敲在左手心处,心里默默倒数:“……三,二,一!” “倒也,倒也!”到最后,花夕梦一根手指立在当空虚虚点着几个人头顶。 只见她每说一声“倒也”,便有一个脑袋“咚”的一声拍在桌上,沉沉睡去。 慕青轩简直要看呆了去,星眸瞧着那个面带得意的姑娘,嘴角带起一个不易察觉地温和笑意,转瞬即逝。 事实上,除方柏书和花夕梦二人外,众人皆震惊无比,想是未曾料到这些人竟会醉得如此之快。 “掌柜的……这些人不会是没气了吧。”沐西说着便要去探那几人的鼻息。 花夕梦一手拍掉沐西的爪子道:“没气什么没气,只不过是喝醉罢了。” “沐西,锦书,帮个忙,把他们的衣服卸了。”花夕梦道。 “啊?”方柏书稍显疑惑地看向她道:“这样不好吧……” 花夕梦笑道:“听我的就是,把他们衣衫卸了。” 一边说着,花夕梦一边取了纸板写些什么。 翌日一早,伴着羲和新升,听云巷里来往行人众多,皆朝一个方向而去,那便是裴府。 原因无他,只因裴府门前不知何时竟吊了四个男人,皆是赤着上半身,脖子上挂着一块纸板, 上书: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现有三人吃酒不付钱在先,强买小店在后,特此惩戒。 门前众人交 5. 怕了?你不跑吗? 《青梅醉》全本免费阅读 夜色微凉,城东破庙里,清凉的月色透过云层的间隙俯瞰下方,悄无声息地偷听屋内人说话。 烛火明明灭灭,跳动不止。门上两个影子一个负手而立,一个半跪于对方面前。 门内二人声音压得极低,加之风声过处,带起一阵呜鸣声,便更叫人听不清了。 约摸着半刻钟过去,房门这才吱呀一声被推开来。藏蓝色长袍下,墨色刻金长靴缓步迈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墨绿身影。 薄凉桃目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方开口道:“做好交代给你的事,顺便再查一查花夕梦的事。” “是!”墨绿色的身影一晃,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刀刻的唇微抿着,举头眺望银月如盘,眸中情丝翻涌,不是慕青轩又是谁。 他想不通,少时那个粘着自己,叫自己“轩哥哥”的那个小豆芽如今为何仿若不识得他一般。 慕青轩有理由相信,若非自己还欠了她一屋子债,小豆芽定会将自己轰出去,搞不好还要去府衙走一遭。 他倒不怕与京官们对面一叙,那些人还不敢拿他怎么样,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此一看,出门不带钱,倒未必不是件好事。垂首自嘲地笑一笑,他向青梅酒肆的方向而去。 皓月之下,男子的身影被月色拉长,透着半分寂寥,半分萧条。 青梅酒肆里,花夕梦的房间烛火重燃,透过门扉清清楚楚地照着女子的身形纤细消瘦。 花夕梦今夜也不知怎得了,就是睡不着,所幸翻身而起,扯了件外袍简单披在身上,便走了出来。 长华山上几个春秋过去,别人如何尚不可知,她却是名副其实的觉主。用方锦辰的话说:“纵使日月倒行,天塌地陷,她都不带醒的。” 那时候,她常还以对方一个白眼。 不成想今日这般宁静的夜晚,她却睡不着了。刚推开酒肆前门,便被堵在门内。 看着面前的蓝色身影,花夕梦微微挑了挑眉。她就说男人这几日精神不好定是有何缘由,如今却是被她碰了个正着。 “这位公子,夜色这么深了,你去了何处?”花夕梦背靠门边而立,一脚撑在对面的门框上,摆明不想放男人简单进来。 “姑娘这么晚又去做什么?”男人也不急着进去,只有趣地瞧着她问道。 花夕梦险些被对方噎到,唇角带笑道:“左右也睡不着,便想着出来走走。公子也是睡不着?” 慕青轩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又道:“最近晚上不太平,姑娘还是不出门的好。” “此话从何而来?”花夕梦不懂道。 “今日京城出了个采花贼,专门寻年轻貌美的姑娘下手,你可要小心些。” 花夕梦点头道:“晓得了,隔壁张家姑娘这几日也不见了踪影,怕是已然凶多吉少。” 二人一面在街面上走着,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公子如何知晓采花贼之事?” 花夕梦长了个心眼,就说这人近几日精神不好。他白天在酒肆帮工,晚间却消失不见,如此这般,若是精神好才是出奇。 近几日采花贼一事频出,多有年轻女子离奇失踪。花夕梦多奔走于街头巷尾,自然略有所闻。 然男人终日待在酒肆,只夜晚出门,他如何得知? “我记得张家姑娘便是晚间失踪的。”花夕梦又道。 慕青轩闻言顿住了脚步,转而笑对花夕梦,玩心大起:“怎么?姑娘是怀疑在下吗?若我说我确是那采花贼呢?” 花夕梦脑袋瞬间空白,眼睁睁瞧着他对方向自己步步逼近。 事情的发展好似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自己只是试了对方一下,怎得他就承认了? 花夕梦说不出话来,身体先于思想一步,僵硬地向后挪动着,直到背后碰上一个硬物,再无路可退。 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花夕梦此时有些后悔当日为何要留男人在酒肆。 “怕了?你不跑吗?”慕青轩就站在她身前,微俯下身来,墨色的眸子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思绪。 “姑娘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若在下当真是采花贼,以姑娘的姿色,怕是五天前便落在在下手中了。” 她一向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什么感觉,不过男人的话确实提醒了她,这人并不似裴匀那般好色之人,应是做不出那班丧心病狂之事。 思及此处,她方才放松下来:“公子快别拿小女子打趣了。”花夕梦一个闪身,从侧面走了出来,借着月色,继续往前走。 慕青轩怕她出事,紧跟在她身后,双手在身后交握成拳,心道:或许我也是采花贼吧,想采的却只有面前这一枝花。 花夕梦倒不知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自顾自向前走去。只是夜色微寒,簌风来袭,直将花夕梦吹得瑟瑟发抖。 肩上一暖,花夕梦低头一瞧,藏蓝色的厚重外袍将她裹于其内。她与男人身量本就相差甚多,如今这外袍一搭,便是除了一张精致的面貌,什么也看不见了。 慕青轩在她身后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再向她面上看去,又有种想叫她遮上面纱的冲动。 “多谢。”花夕梦转身道。 “今日天寒,早些回去为好,”慕青轩道,“若是遇到采花贼就麻烦了。” “好。”花夕梦点点头,想来出来已有一段时间了,也是时候回屋去了。若是再与男人待在一处,她不是被气死,便是被吓死。 花夕梦不做犹豫,当下便转身往酒肆的方向而去。 偏偏天公不作美,回去的路上下起雨来,淅淅沥沥而下。路边风灯影影绰绰,橙黄色的火苗跃动着,仿佛下一秒便会熄灭。 两人都未带雨具,只得暂且搭着外袍遮挡雨水。 慕青轩将外袍罩在两个人头上,朝酒肆的方向跑去。奈何雨势越来越大,最后竟如珠串般疾坠而下。 那外袍本就厚重,加之浸了雨水,更是沉重。两人没了法子,只得先寻了一处亭里避雨。 亭里亭外,同一片夜幕下,两个天地。 “这下好了,暂时回不去了。”花夕梦站在亭内,抬头仰望豆大的落珠。 “今日这雨,委实来得急了些,想来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男人悠悠道。 “所幸无甚要事,便在此处稍作等待吧。”花夕梦道。 “我听姑娘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姑娘是从何处而来?”慕青轩问道。 “长华山,”花夕梦回答,“距此甚远,马车须得两月方到。” “长华山吗?”慕青轩道,“据说长华山之人皆擅酿酒,没成想姑娘竟也是山中人。” “我并非出生在山里,而是师父偶然捡回去的。”花夕梦摇头道。 少时的记忆模糊,花夕梦只记得自己刚 6. 人走远了 《青梅醉》全本免费阅读 转身疾走几步,自楼梯处跑将下来,花夕梦不知发生了何事,心道她这酒肆还真是多灾多难。 还未待下楼,便听得楼下一阵吵闹声传来。 花夕梦凝眸一瞧,竟是两桌客人一着黑衣,一着红衣打将起来,惊得无辜之人来不及付钱,便四散开去,夺门而出。 “等等!你们不能走!还没给钱呢!”花夕梦管不了如此多,当即便上前几步,追出门外去。 然饶是她跑得如何之快,仍是离得较远,追不上那些跑走之人。 花夕梦气得心脏狂跳,兼之适才行动稍快,竟是面红耳赤起来,不停喘着粗气。 待呼吸稍缓,想着屋里还有两方人马对质,正是这场骚动的罪魁祸首,花夕梦气喘吁吁地转身回了店里。 酒肆中毫不狼藉,花夕梦简直没眼瞧。只见那方才还争吵的两方人马,此时将将停歇,皆手持长剑面色不渝的盯着对方,仿若下一秒便会扑将而上! 红衣人马面前的桌子已然断裂倒地,方才那声巨响便是它发出来的。盘盘盏盏七零八落地瘫倒在地,一桌子好酒好菜尽染凡尘。 黑衣那队人马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只愤恨地盯视对方。 花夕梦蹙着一双柳叶眉,仿佛听到了银子飞走的声音。 “谁干的!”花夕梦努力地控制着不断上扬的怒气,一双眸子却似带火般一一扫过在场众人。 方锦辰几人除慕青轩外均站在远处,望着这边之事,皆不敢做何动作。只男人一人依靠在门边,饶有兴致地观望着。 “掌柜的,就是他。”沐西小跑几步到花夕梦旁,一指对面为首的黑衣男子道。 那黑衣人闻言一侧头,目光凛然地看向沐西。沐西当下吓得脸色铁青,转身便又跑了回去。 花夕梦眉目一紧,心道:扰我宾客在前,砸我桌椅在后,如今又吓我伙计,真乃气人至极。 往昔长华山上十多个岁月,师兄弟们无不是互相照拂,纵使有盆碗相碰之时亦是没有隔夜仇的,确是安静祥和。 这山下倒好,真真是祸事不断,没个消停日子。也不知师父要她下山到底为何,这山下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这位姑娘,我二人之事累及了贵地,实属抱歉,这方桌椅,我赔给你。”那领头的红衣男子一拱手道,但也算是个知礼之人。 也不知这样的人是如何能惹上对方那座瘟神的。 “衣冠禽兽!我看这几日采花案定是你所为,还不将舍妹交出来!”黑衣男子不屑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对面人群中一男子扬声道。 利刃出鞘,直指黑衣男子。剑身光洁如水,剑芒一晃刺得花夕梦险些要睁不开眼。 花夕梦心道,这是又要打将起来?难不成又要将她这酒肆砸了?诚然,她确实可以要众人赔偿,换一些桌椅,只是也太坎坷了些。 况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想再惹上麻烦。 思及此,她还是上前道:“小女子不知二位有何恩怨,若要动手,烦请二位出去,小店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红衣男子左手一扬,身后手下当即还剑入鞘,只是面上仍带着些许不悦之色。 “姑娘抱歉,”红衣男子对花夕梦道歉,既而又对黑衣人道,“司空烛,在下并非那采花贼,亦不曾与令妹相识,如何能绑得了她?” “韵儿她深居简出,定是那日阿爹非要带她去庙会,入了你的眼,你便起了歹心!”司空烛道。 花夕梦一听,竟是又与采花案有关。昨日她刚将慕青轩视作贼人,谁成想今日,同样的戏码又上演了一遍。 然那贼人猖狂的紧,如今已是绑了十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尚无一人被救回来。 花夕梦心里诧异,这人的目的当真只是采花那么简单? “且在一旁看着便是,做什么如此着急?”慕青轩说着,拉着她的手便往回带。 花夕梦只觉手上温热,触电般急忙抽出右手,不自觉地在身后紧紧攥于一处,面上浮起一层淡红。 想她从未与他人雨夜共度,更未曾与他人牵过手,到慕青轩这里确确实实做了个遍。 男人眸色暗淡下来,在无人可见之处自嘲一笑,再未言语。 “我与张姑娘仅一面之缘,点头之交,并无他想。”红衣男子道。 花夕梦微愣,张姑娘?红衣男子口中的张姑娘莫非便是酒肆旁成衣铺的张诗韵? 那女子是张家独苗,每每见到她时总与她打招呼,甚是识礼。她确实颇有几分姿色,也难怪采花贼会向她下手。 方才司空烛言张诗韵是他妹妹,但她并没有兄秭,想来定是那姑娘的表哥吧。 转头一瞧慕青轩,却见男人目光如炬,不知在想些什么。 “点头之缘?”司空烛怒而上前,一把攥住红衣男子衣襟,愤恨道,“邵诚,谁知道你藏了什么心思!” 话音刚落,只见两方人马拔剑而出,僵持不下。 邵家和司空家是京城两家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花夕梦初来之时便早有耳闻。 邵家尚文,司空家尚武。两家同朝为官,位高权重,却相看两生厌。邵家不喜司空家舞刀弄棒,司空家看不惯邵家手无缚鸡之力。 念在共侍一主的份上,两家都未曾撕破脸,只是少不了明里暗里相互嘲讽。真正惹得司空烛那般气愤而拔剑相向的,便是他那表妹张诗韵。 “性邵的,我告诉你,我不管韵儿是如何瞧上你的,你最好给我离她远一点!”司空烛咬牙切齿道,“还有,她一日未回,你便一日也别想安生!” 花夕梦眼见情况不对,那两人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彼此,连忙走至两人中间,趁司空烛不备,将两人推将开来。 “二位客官,这是作甚?小女子不是说了,要打出去打吗?”花夕梦道。 “掌柜的,这事你别管,我今日定要带韵儿回去!”司空烛激动道。 花夕梦赔着一张笑脸道:“司空公子,想必您也知道,邵家与司空家同朝为官,定不是那般作奸犯科之人。” “多谢姑娘,”邵诚拱手道谢,继而道,“司空公子,令妹失踪却非在下所为,不过在下愿意帮公子寻人。” “采花一案,备受朝堂关注,想来不日定将查清告破。”慕青轩在一旁搭话。 说完话,男人便见众人疑惑地看向他,眸底带上些许悔意。 花夕梦心生疑虑,不知这男人所说的是真是假,若是假便罢了,若是真,又是如何得知采花案一事,难道是道听途说? 司空烛略加思索,最后终于点头道:“罢了,便给你半月时间,不,七日!” 邵诚略微迟疑,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得了满意的答案,司空烛暂且带着司空家的人离去。 < 7. 一个暖阳,一个坚冰 《青梅醉》全本免费阅读 花夕梦略微一愣,点头道:“小女子花夕梦,车公子请坐。” “多谢姑娘。”那公子微一施礼,在她对面坐下问道,“姑娘也是来以酒会友的?” “谈不上,只是听闻这坊中今日有美酒佳酿,自然要尝试一二。”花夕梦道。 “姑娘倒是不同寻常。”车明楼点头赞许道。 “公子过誉了,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花夕梦试探问道。 于花夕梦来说,她自是盼着能少一个对手。只是面前之人她虽看不到对方容貌,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总让她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闲来无事,消遣罢了。” 车明楼这般回答,花夕梦却并不尽信。她心里总觉得对方有所隐瞒,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不过她也懒得管那许多,若对方果真是与她竞争之人,她也不怕再多一个对手。 “我瞧姑娘不像是本地人。”车明楼道。 花夕梦点头道:“公子好眼力,我自长华山而来,初到此地一月有余。” “姑娘可知这举办酒席的是何人?”车明楼问。 花夕梦留了个心眼,摇头道:“不知,公子可知?” “是洛家。”车明楼道,“姑娘是第一次来这清音坊吧。” “我初来此处,日前听闻这清音坊内酒香浓郁,特来一品人间佳酿,谁知正好赶上洛家办这酒席。” “姑娘不知,这洛家设酒席名为招待好友,实为准备洛家家宴。” “家宴?”花夕梦故作不懂。 “没错,从在场众家酒肆中选取一家来为其提供酒水。”车明楼随意一指楼上开着门的小隔间道。 那只手骨节分明,只手心处覆了一层薄茧,想来应是长年使用兵器而成。 花夕梦顺着车明楼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瞧见二楼每个开着门的隔间外都挂着一盏明灯,等下缀着一方木牌,上书各家酒坊之名。 烛火轻跃,虽不似阳光般夺目,却胜在数量繁多,倒叫这清音坊亮如白昼。 “那些厢房内来的,俱是京都各家各户的酒馆、客栈之人。”车明楼解释道。 花夕梦起身走于窗前,便见二楼一圈的雅间内坐满了人,亦有那好奇之人,如她这般四顾张望着。 “少爷,你在哪?少爷?”焦急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阵推门与道歉声响,“对不起,对不起。” 花夕梦见车明楼一听那声音顿时便站了起来,几步行与门前,刚想开门,便听“砰”的一声,门开了。 花夕梦一激灵,转身一瞧,是个约摸着志学之年的书童。 那人一身淡青色粗布长衣,焦灼的眸子在瞧见车明楼之时登时微张起来。伸手擦了一头的薄汗,气喘吁吁道:“少爷,可算找到你了!” “姑娘莫怕,这是在下身旁的书童寻之,”车明楼道,“寻之你来做什么?” “见过姑娘,”寻之有礼道,“少爷,我可算找到你了。” “何事?”车明楼问道。 “大少爷见您久久未归,特着属下来寻。”寻之道。 “人你也看到了,回去告诉大哥,就说我这还有些事,过几日便回去。”车明楼道。 “大少爷说,若是寻到您,便留在您旁边,也算有个帮衬。您无需急着回去,只是别误了正事便可。”寻之道。 车明楼点点头再未多言。 正巧此时,楼下厅堂里,乐声戛然而止。几人站于窗边,向下张望着。 自台下走上来一个年轻后生,面若冠玉,唇红齿白,手持一把锦扇,巍然而立。 眉目幽深,神色温润,叫人见之舒适。 花夕梦不知怎得便想起了慕青轩,这两人倒是两个极端,一个温润似水,一个寒凉如冰。 “一个暖阳,一个坚冰。”花夕梦不知怎么的就说了出来。 身旁车明楼眸子一缩,当即问道:“你说什么?” 花夕梦并未见他眼中怪异的情绪道:“这公子倒是与我店里的一个伙计不同,一个隆冬,一个酷暑。” “哦?竟有如此之人。”车明楼来了兴致,悄无声色地站近了一些问道,只是话里却带了些戏谑之情。 花夕梦一门心思扑在楼下男子身上,自是未曾听清车明楼的问题,因此便也未曾细想身旁之人的不同之处。 “他也是初来我那酒肆,想来还尚不习惯吧。”花夕梦道,“我会不会对他太苛刻了些。” “这便要看姑娘如果做想了。”车明楼道。 “罢了,管他呢,他欠我银两之事又不是作假。”花夕梦摆摆手,仍是向下看去。 此时那男子已在台上站定,双手合于胸前微微一礼道:“各位乡亲们,在下洛书渊,字子晞,大家唤我子晞便是。 “今日承蒙众位厚爱,特来清音坊一聚。洛某见今年比去年又多了些新面孔,欣喜至极。 “熟悉洛家的人都知道,每年夏季,洛家都会举办一场家宴,以此庆祝家妹的生辰,今年亦是如此。 “只是今年家宴相较于往日会稍有不同,需得各位多做准备才是。 “不过众位都是善酒之人,想必定难不倒大家。今日我们就以酒会友。”洛书渊道。 “好!” 四周喧哗起来,花夕梦好久未曾与人饮酒比试,此时正是兴头上。 洛书渊继续道:“今日共三轮行酒令,每轮决出三位胜者,这第一轮行酒令便是‘酒’字!” 洛书渊话音刚落,周遭便沸腾起来,无不相互争抢着:“我先来,我先来!” 花夕梦亦同那些目带红光的男子一般,双手撑在凭栏上,轻点足尖,仿佛下一秒便要跳将下去。 车明楼见她那般跃跃欲试的模样,眉眼含笑地瞧着她,与她一同欣喜。 一旁寻之看着车明楼满目都是花夕梦的模样,口中小心嘟囔着:“少爷这是陷进去了。” 花夕梦未听得声响,车明楼却是听力极好,面具下的眸子往那处一瞪道:“寻之。” 寻之当下被吓得一激灵,整个人往花夕梦身后躲了躲,再不敢多言语。 花夕梦自然未注意到二人神色,心神只跟着行酒令而动。 “酒”字行酒令并不多难,然今日宾客众多,待耳熟能详的语句一句一句被悉数道出,无形中却增加了难度。 花夕梦自小长在山上,跟随方荣学习制酒的技艺,倒也认过字,然到底腹中经纶有限,她所熟识的那几句诗早便被前几个人说光了去。是以轮到她时,她竟是愣在了原地。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花夕梦还未待想出诗句来,旁边男人竟张口就来。 感激地看了男人一眼,花夕梦道谢:“多谢公子,小女子欠你个人情,便许你一个愿望。” 说起来,若非车明楼出口相助,花夕梦今日非得挂在楼上不可。 “姑娘此言当真?”车明楼道。 “这是自然,”花夕梦道,“商人最讲信用 8. 个子那般高做什么? 《青梅醉》全本免费阅读 花夕梦初来乍到,自然不晓得其中的规矩。车明楼提到酒水时,花夕梦还有些迷茫。 “姑娘可有何酒水推荐?”车明楼问道。 “酒肆之中有青梅酒,或许可以一用。”花夕梦思虑道。 “寻之,你去青梅酒肆寻方锦辰,取一坛青梅酒来。”车明楼吩咐道。 “就说是花夕梦要的,”花夕梦怕酒肆众人不识得寻之,将一枚贴身玉佩交于对方道,“你把这玉佩给他看,他自然知晓。” “是!”寻之应声,暂且离了屋内。 寻之走后,花夕梦诧异问车明楼道:“公子如何得知小女子是从青梅酒肆而来?” 男人神色微顿,璇即很快反应过来道:“姑娘莫不是忘了屋外的灯笼下挂着各家酒坊的名字?” 花夕梦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来自家酒肆的名字也在那灯笼下挂着。 二人一边听着乐曲,一边等寻之回来。青梅酒肆离清音坊并不算远,但寻之不知怎么的,竟是迟迟未归。 直致一曲结束,寻之仍是没有回来。花夕梦虽然没说,心里却是担忧着急的。不停地在屋里踱着步,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大大小小的酒坛穿梭在各个雅间之间,浓郁的酒香随着一开一合飘荡出来,夺人口鼻。 “怎么还没回来?”花夕梦焦急起来,不时向门口处张望着。 “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吧,”车明楼却好似一点也不着急,“姑娘莫急,坐下来罢,想必很快就回来了。” 花夕梦闻言,只得先坐了下来,静待寻之回来。 只是周遭的各家酒坊却不满意了。 “喂!青梅酒肆的,你们到底打不打算分坛酒出来。”人群中人有人沉不住气道。 “是呀,这都多长时间了!” “难不成这青梅酒肆并无甚酒水能拿得出手?” “想来也是,那酒肆刚开不久,定是什么也不知道,据说掌柜的还是个女子呢。” “女子?哪有女子开酒肆的?怕不是千杯不醉吧。” “亦或者是一杯倒?” “真是笑话,女子就该留在家中相夫教子,谁教得她抛头露面。” 花夕梦心生怒意,柳眉紧蹙,拍桌而起,快步走与窗前,她要看看方才瞧不起女子的是何人物。 墨色瞳孔微缩,锐利的眸子锁住说话之人。 那人就站在对面隔间窗前,一身鸭青长衫笔挺,虽非什么名贵布料,却不带一丝褶皱。 说话之人花夕梦自然不认得,但他身旁的玄色身影,花夕梦却是仍有印象。正是不久前带人砸了她一方桌椅的司空烛。 花夕梦见那人明明看到自己,竟也不管一管,当下怒意更甚。不管怎么说,日前他还在青梅酒肆吃饭,定不会不知道她那酒水如何。 “各位稍安勿躁,酒水很快就取来。至于酒水如何,对面的公子最清楚不过,大家一问便知。”花夕梦扬声道。 她这话倒是将问题扔给了司空烛,对方毁了她桌椅不管不顾在先,放任属下所为在后,花夕梦自是不能让对方痛快了。 果然,此话一出,便见人们议论的对象转为司空烛和他的手下二人。 花夕梦懒得去管,又重新坐回桌旁。寻之仍未回来,她口中不说,心里却焦急起来。 好在寻之倒也没让她等太多,只一盏茶的功夫便提着两坛酒走了进来,放在桌上。 梅子青的瓶身上细小条纹纵横交错,仿佛下一秒便会崩裂开来,摸起来却平滑如镜。 见寻之拿了青梅酒回来,花夕梦心里方暗自松了口气,面上也轻松了下来。 寻之却不知因何面色严肃走到车明楼身旁,俯下身去在男人身旁耳语着什么。 男人低声不知嘱咐着什么后,花夕梦便见寻之点点头,又走了出去。 “公子若是有事,便先行离去。”花夕梦道。 男人悠哉地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这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罢了。” 听对方如此说,花夕梦便点点头。 刚取了桌上两瓶酒走至窗前,便听得楼下洛书渊瞧着她扬声道:“想必姑娘已然取了酒来,众位便一道品尝吧。” 众人还未待接话,对面司空烛倒是先开口道:“既然姑娘已带了酒水来,便不要吊我等众人胃口了。” 花夕梦闻言轻笑,这人还是那般急躁,等不了一时半刻。 有了出头的人,自然有人一同附和。只片刻周遭便嘈杂起来。 “我本以为那姑娘是来蹭吃蹭喝的,没想到真的拿出酒水来了。” “那瓶子好生奇异,闻所未闻。” “绣花枕头,空有其表罢了。” “兄台所言极是,女子开酒肆能如何?” 花夕梦也懒得与众人计较,她身边男人却是一步迈了过来,刚想开口,便被她挡了回去。 唇角微掀,花夕梦抬手覆在瓶盖上,微微用力一拔,青瓷酒瓶刚一打开,便有清香夺瓶而出,逐渐弥散在整个清音坊。 方才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众人,顿时噤了声,四处打量着。有人疑惑道:“这是哪来的酒香?竟是如此醉人。” 花夕梦面上笑意不减反增,她就知道,这青梅酒她从未曾拿出来过,一经出世,定然引人注目。 有那反应快的,早便瞧道花夕梦的动作,震惊问道:“这酒香可是姑娘手中酒坛所出?” 这话刚一出口,便见方才还无甚声响的清音坊内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皆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着什么。 青梅酒的威力花夕梦自然知晓。想当初方荣将这壶酒传于她时,她便沉醉于这酒的香气。 十几年过去,这酒从未启封。如今刚一打开,如何不让众人吃惊。 花夕梦坦然认下来:“确实如此,今日便与众位一同酌饮吧。” 洛书渊冲身边一小童看过去,后者点点头,脚下一蹬,竟就悬身而起,借着墙壁几步之间便恰巧落在花夕梦窗前的栏杆上。 周遭叫好声不断,小童只当听不见般,冲花夕梦伸出一只手。 花夕梦将酒坛交于对方,又见对方飞身而下,稳稳当当落于地上。 洛书渊接过那酒坛时,亦是被它的样子震惊了一下,只一瞬又恢复正常道:“姑娘,这酒可有名字?” 夏浅陌点点头,微微抬高声音:“青梅酒。” “姑娘此酒道是与众不同,”洛书渊又嘱咐小童道,“分下去。” 那小童应声接过酒坛便分给了众人。 花夕梦亦给自己和车明楼各斟了一杯青梅酒,放于二人面前。 “这青梅酒可是姑娘酿的?”男人沙哑的声音道。 花夕梦点头道:“没错。” “姑娘确实善酒。”车明楼道。 “公子过奖了。”花夕梦道。 一轮饮酒过去,便有各个房间的侍者端着一个承盘放于桌子上,静静候在一旁。 楼下,洛书渊抬声道:“各位,大家面前都有一个承盘,内放笔墨纸砚,请众位将心仪的酒水名写在纸上,折起置于承盘内,稍后我们来决出前五名最受欢迎的酒水。” 花夕梦听着向面前桌上看去,确见桌上一方木质承盘内静躺着文房四宝。 取了纸笔,花夕梦提笔蘸墨,在纸上不 9. 什么墨什么蝎? 《青梅醉》全本免费阅读 “忘忧物”此名花夕梦自然熟知,她虽未曾借酒消愁过,却亦见过为情所困的师兄弟,终日借酒消愁。 那些人喝醉了便不省人事,睡着了仿若确实能忘记忧愁,然酒醒之后却愈加痛苦。 花夕梦想,这“忘忧物”确实能叫人暂时忘记痛苦,却只能顶一时之用。 摇摇头,花夕梦同众人一道暂且拜别洛书渊。 临走之时,洛书渊竟叫住了她,奇怪问道:“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花夕梦摇摇头,她确实从未见过洛书渊,却不知为何,总于对方有一种亲切之感,就好似他二人早便相识一般。 “这样啊,”洛书渊眉宇间不知怎得染上了股失落之色,不过转而又似乎想起什么来,热切道,“姑娘一个女子开设酒坊不易,所有需要之处,便同在下说,在下尚可帮姑娘一二。” “姑娘的事便不劳烦洛公子费心了。”花夕梦尚未来得及回答,便听身旁车明楼如此说道,言外之意,自己会帮她。 洛书渊眉目微弯,轻笑道:“确实,有车公子在,姑娘自然无忧。” 花夕梦闻言瞧了车明楼一眼,见对方亦正看着她,眸中明光跳跃不止。 “只是最近不太平,姑娘还需注意安全为好。”洛书渊道。 “我自会护她周全,此事亦不需公子担心,告辞!”说罢,车明楼拉着花夕梦的手便举步走了出去。 男人在前面大步走着,风带起男人的一方衣角,呼呼作响。 那人本高出花夕梦一个头,步伐本应较花夕梦更大,走得更快才是,花夕梦却跟得并不吃力。 那人似乎专门慢下步子,等着她。 将她送到青梅酒肆门口,正巧寻之找了过来,二人告别花夕梦,一道离开。 花夕梦瞧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不知怎得,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摇摇头,花夕梦挥去心头那股疑惑,转身走进酒肆。 更深露重,花夕梦对着梢头圆月打了个哈欠,困意渐起,所幸便熄了烛火,歇息下了。 小院里,玄色身影自暗处走出来,在她门前逗留片刻,见她屋中烛火熄灭,男人方才离开,回了自己的客房,当夜再未出现过。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花夕梦与慕青轩和方锦辰三人一道前往清音坊,入得坊内才知,今日车明楼竟未来过,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此人来历不明,阿梦还是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为好。”一旁慕青轩幽幽开口道。 花夕梦狐疑地看了男人一眼,不置可否。 转头回顾四周,今日的清音坊倒不似日前人那般多,只余下了五家酒坊,其中自然包括青梅酒肆。 经上一次青梅酒一事,再无人敢瞧不上花夕梦,反而见之有礼。 洛书渊更是放下手中杂事便迎了上来,笑道:“姑娘来了,不知这位是……” “慕青轩。”男人微微颔首简单作答。 “二位请进。”洛书渊说着将二人引进了一处房间,稍作等待,“我这里还有些事,你们先坐。” “洛公子不必客气,”花夕梦与慕青轩坐下道,“你去忙吧。” “好好好。”洛书渊连声道好,先行离去。 洛书渊离开之时,男人又站起身来,环视着四周。 “你做什么?”花夕梦问道。 “我去各处走一走,很快就回来,你先坐。”慕青轩道。 花夕梦点点头:“别走远了。” 慕青轩瞧了一眼花夕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开口,由她去了。想来花夕梦自己亦想不到这话像极了阿娘对孩子说的话。 出了房间,慕青轩不带目的地在清音坊何处走动着。他少时便养成习惯,每去一处新的地界,定要将里里外外走个透彻,方才安心。 这清音坊分为前后两处,前院用来招待客人,后院则用来安顿坊内伙计。 慕青轩将前院小楼走了个遍,只是未曾进入客房罢了。出得前楼,往后楼而去,恰巧经过一处庭院。 男人站在院内,未待多久,便有一小童疾步跑将过来,在他身前站定道:“这位公子,我家少爷有请。” 说着,那小童唯一侧身,伸出一只手指向后楼一处。 慕青轩点点头,当即便跟上了对方。 小童微微弯腰道:“公子请稍候片刻,小的进去通报。” 得了慕青轩颔首,小童这才推开门而入,末了还叮嘱男人等一下。 不消片刻,小童开了门道:“公子,请进。” 慕青轩微微颔首,迈了进去。小童体贴地将门关了起来。 入得屋内,方见对面太师椅上端坐着二个年轻男子,正是洛书渊和司空烛。 二人见他进来当下便起身上前行礼道:“公子。” “免礼,众位坐吧。”慕青轩说着,便与其他二人一道入座。 “各种可有采花案的消息?”慕青轩直截了当道。 二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司空烛道:“此事还正在调查中,被害女子皆是夜半失踪,便再无消息,想是应被关在某处。” “我的手下说有一逃出女子,或可询问一二,人正在我府上。”洛书渊道。 “那子晞,此事便拜托你了。”慕青轩道。 “公子放心,我必竭尽所能。”洛书渊道。 慕青轩道:“城中安全便交给司空公子了。” “好说好说。”司空烛道,“在下定护城里安全。” 慕青轩满意颔首,继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那日与其交战时,那人用的是左手,手腕内侧刺着一只蝎子,身上带着股子脂粉气。” 那日青梅酒肆打烊之后,慕青轩于夜间巡查之时,正巧遇到那贼人。 二人几轮交手下来,慕青轩虽不知对方面貌,便摸清了对方的门路。 普天之下,惯用左手之人本就少有,带着蝎子刺青之人更是凤毛麟角。 司空烛眉间微拧略微思量片刻道:“那蝎子刺青是何模样?” 慕青轩稍加回忆之后到:“黑色抬尾蝎,尾间一滴赤红血色。” “朱墨赤泪蝎。”洛书渊道。 “什么墨什么蝎?”司空烛显然没能听清洛书渊所说。 “朱墨赤泪蝎。”洛书渊重复道,“是南疆的一种毒虫。” “洛兄如何知晓?”司空烛问道。 慕青轩亦是诧异地看向洛书渊。 “实不相瞒,在下少时在南疆长大,后来跟随阿娘搬到这祁宁城,”洛书渊稍加回忆道,“南疆此地,到处都是这等毒虫。” “你的意思是说,那采花贼是打南疆而来?”司空烛问道。 “此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慕青轩思虑片刻道。 “慕兄,洛兄,”司空烛起身深深一礼道,“无论那采花贼从何处而来,都要将其绳之以法!” “司空兄莫急,我等一定会将令妹救出来。”洛书渊道。 慕青轩虽未曾言语,但前些日子司空烛 10. 怎得一夜未归? 《青梅醉》全本免费阅读 瞧见慕青轩回来,花夕梦简单同古鸿聊过几句,便越过古鸿走到慕青轩身旁,眉开眼笑道: “你……走好了?” 话刚说出口,花夕梦直想打自己一巴掌,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时候开始,竟是不会说话了。 慕青轩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知道自己离开的有些久了,却没想到花夕梦竟是这般反应。 方才尚因采花案而沉重的心绪,此时轻松了许多。 “走好了,便回来了。”男人满带笑意的面色在看到古鸿之后,顿时冷了下来,“这位公子是?” 这般快似翻书的变脸,花夕梦险些没反应过来。 男人越过花夕梦,径直走进房间,星眸直盯着古鸿,似乎能将对方钻出一个洞来。 “在下古鸿。” 男人面色如常,也不搭话,自顾自坐下,末了又冲花夕梦招了招手道:“阿梦,过来这边坐。” 花夕梦瞧他那般模样,总有对方一种是在唤某种动物的错觉。眼神微眯,她直想把那些白净的手指向后掰过去。 但她到底还是未跟男人计较,走了过去。心底却腹诽着: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古公子也坐。”花夕梦道。 古鸿点点头,刚想往花夕梦身旁的椅子走去,谁知就被慕青轩一记眼刀硬生生拦住了脚步。动作略显僵硬地转回身,去对面坐着了。 花夕梦诧异地看了慕青轩一眼,不知对方因何对古鸿有一种敌意。她也懒得去管,便由了男人。 几人的小动作恰巧被进门的洛书渊和司空烛尽收眼底,司空烛一个粗枝大叶的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洛书渊却嗅出了一丝怪异的味道,但一来这事与他无关,他自不会去管,二来即便他想管,也管不了。于是,他便直截了当地选择了闭嘴,全当做没看到。 待众家酒坊陆陆续续来齐,洛书渊唤了侍者将众人备好的酒水放于一处。 酒水的选择并未花多少时辰,只消片刻,洛书渊便订了青梅酒肆,倒叫花夕梦雀跃无比。 她那酒肆一直未有多少人光顾,如今却终是被肯定,叫她如何不兴奋? 她不知道,方才三人聚在一处,早已商定好要选取的酒坊,便是青梅酒肆。 “恭喜姑娘,改日定要讨一杯酒喝。”古鸿一抱拳道。 “同喜,自是欢迎。”花夕梦道。 送别了其他几家酒坊,花夕梦便与洛书渊一道商议两日后的家宴事宜。 院中清风吹拂着月色照进屋来,与烛灯一道,拉长三人的影子,微微晃动。 夜色渐浓,当三更的锣声响起,三人才推开门相继走了出来。 “两日之后,洛某家宴之事便拜托二位了。”洛书渊说着便送走了二人。 花夕梦回青梅酒肆之时,酒肆刚刚要打烊休息。许佳一见二人回来便迎了上来。 见花夕梦二人难得面色困倦,白皙的面上顶着一对明显的黑眼圈,许佳连忙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怎得才回来?快些去歇息。” 花夕梦尚未来得及说什么,胳膊上便架了一双手,将她带离慕青轩身旁,径直往后院而去。 她面上有些诧异,这小妮子不知要做什么。回头往男人那望去,便见那人正皱着一双墨眉,被沐西缠住,不知问些什么。 “别看了,”许佳将她身子掰回来,明眸大张问道,“你们二人昨夜去哪了?怎得一夜未归?” 花夕梦一听,怎不知这小妮子想到何处去了,当下给了对方一个暴栗道:“两天之后是洛家家宴,我二人是去清音坊商谈酒水之事。” “此话当真?”许佳一手捂着头,显然不信道,“你们聊了一整夜?” “正是如此,”花夕梦毫无避讳,点头道:“你不知道,那洛家讲究甚多。” “有何讲究?”许佳问道。 “此事明日再说,我如今只想好好睡一觉,”花夕梦并未回答,只打了个哈欠道,“没事别叫我,有事也别叫我!” 说着,花夕梦又打了个哈欠,挣开许佳便往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恰巧慕青轩也挣脱了沐西的打扰,自行休息去了。 众人在院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各自散去。 直到天边亮起了第一抹鱼肚白,众人起身开门迎客,却听得屋外有人喊道:“呦!这便是青梅酒肆呀,据说掌柜的是个女子,师承酒仙方荣呢。” 几人循声望去,酒肆对面原先是豆腐坊的地方,如今竟一夜之间变作一家酒坊,名曰流年醉。牌匾下方一只酒葫芦歪歪斜斜,与青梅酒肆匾额上的酒壶略有相似之处。 酒坊下,一个瘦高个,一个矮粗胖站在门前,方才说话的正是矮个男人。 “酒仙方荣?”高个子道,“空有其表罢了,若非技艺不精,怎会避世于长华山,想来定是技不如人。” 方锦辰闻言脸色铁青,怒目圆睁,精致的眉缠于一处,眉梢翘起,已然不悦。 “你们是何人?”一向温和的方锦辰尚未来得及说话,倒是沐西与许佳先开了口,站在方锦辰身前。 花夕梦与方锦辰的来历,他二人早已在初来酒肆的第一日便已然知晓。 “这不是方家少爷吗?”对面两人走进青梅酒肆,矮粗胖嘲讽笑道:“竟会给别人打工。” “据说咱们这位小少爷可不善酒力,一杯就倒呢。”瘦高个道。 “那方荣岂不是后继无人了,真是没用。”矮粗胖大笑道,面上横肉不受控制的微颤着。 方锦辰垂眸不语,诚如那些人所说,自己饮不得酒,确是不争的事实,然他却听不得别人那般说他阿爹。 “你们都给我闭嘴!凭什么这么说锦辰?”许佳气得血气上涌,面色涨红道。 “不识礼数的家伙!”沐西说着,攥着拳头便要冲将上去。 “沐西,不可莽撞!”许佳眼见沐西就要一拳招呼上去,忙拉住对方。 “怎得,你还要打我们不成?”那矮粗胖上前一步,指着沐西鼻子道,“粗鄙之人,难登大雅之堂。”。 “什么酒仙弟子,便是在清音坊获胜之事想来亦是有水分罢!”瘦高个仰着鼻头道。 他二人一唱一和,将方荣踩进沙籽之中。 “都说更深露重,蚊虫聒噪。今日怎得白日便出来扰人清净了。”花夕梦不知何时站在方锦辰身侧道。 她还未休息好,便听得院中不知何人喧哗,起身自架上随意取了件月白色外袍,不小心将衣架掀倒在地。她也不管,只披着外袍便走了出去。 小院中日光暂息,皓日隐着华光躲在云层中偷偷瞧着下方争吵的人们,不敢出声。 花夕梦唇角微抿,柳眉轻蹙,心道:流年醉的人?她记得昨日还见过流年醉的古鸿,今日怎得便被这二人上门生事? 思及此处,姑娘攥紧了拳,抬步走上前去。 几人转头一瞧,便见花夕梦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月华外袍在晨风中张扬。 “阿梦, 11. 阿梦,等我 《青梅醉》全本免费阅读 正愣神之际,手上忽地传来一股温热之感。花夕梦转头看去,正是慕青轩一手搭在她手上。 男人指节分明,手指白皙纤长,竟比一般的女子还要漂亮上几分。却并不显女气,盖在她手上恰恰将她一只素手掩于其下。 “阿梦如今已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青梅酒肆,还有我。”男人声音不大,却字字坚定。 花夕梦不知怎得,心头被猛地撞了一下,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摆弄着面前的酒杯,想要忽略手上残留的温热之感,却是难以做到,甚至连双颊与耳唇都烧了起来。 男人见她面若桃花,扬唇微笑,也不说话,只取了酒杯来,一饮而尽。 “抱歉,让众位久等了。”身后甜美的声音响起,众人转身望去,便见一妙龄女子正向台前款款而来。 那女子与洛书渊相貌年龄相仿,一身桃色金丝绣花长裙衬得她的腰身玲珑有致。三千青丝挽成灵蛇髻,坠以蝴蝶纹步摇,走动之间微微晃动。腕间一串银铃清脆作响。 待她在台上站定,花夕梦这才看清那女子相貌,当真是惊鸿一瞥芙蓉色,眼波流转心徜徉。 “众位亲朋,小女子洛子歌,见过众位。”女子柔柔的声音响起,当即便叫一众爱美之人酥了半身骨头。 眉目一一扫过台下众人,却在经过慕青轩时微微一顿,又不着痕迹地移了开去。 便是这短暂的一瞬恰恰落在花夕梦眼中,看了个真真切切。不知怎得,总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他人惦记的感觉。 垂下眸子,敛去不悦之色,花夕梦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便喝了下去,却被呛得咳了出来。 慕青轩忙取了水塞到她手里道:“慢点喝,没人跟你抢,这般着急作甚?” 花夕梦接过水连喝了几口,待呛咳之感稍稍过去,方才声音略带沙哑感激道:“多谢。” “这等小事,不足挂齿。”男人道。 宴席仍在继续,洛家兄妹早便下了台,与众人一道用饭。台上早已换了一众乐师,各自弹奏不同的乐器。 酒过三巡,宾客尽欢。慕青轩瞧着花夕梦面前酒杯自始至终未曾空过,然而那姑娘却仍是不带半点醉意,不免惊讶。 “小女子自幼与酒为伴,自然善酒,公子无须诧异。”花夕梦道。 慕青轩心道这倒也是,只是善酒的女子属实不多,她确实与众不同。 宴席照旧,天气却阴沉了下来,凉风渐起,吹得花夕梦紧了紧自己的衣衫。 身上一暖,是慕青轩解了外袍搭在她身上,那玄色衣袍上还残留着男人的冷香,幽幽地向她臂中钻去。 邻桌突得响起一声利刃入木之音,紧接着便是女子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花夕梦转头看去,正巧瞧道洛书渊取了什么下来。凝眸一看,那人手中正躺着一枚银色梅花镖,镖尖正穿过一张纸条。 洛家霎时乱作一团,正在用饭的宾客四散而去,乱成了一锅粥。 这般变故太过突然,洛书渊只来得及安排周管家安抚众宾客,引众人离开。 花夕梦将碗筷一放,便同慕青轩一道走到洛书渊身旁。只见洛书渊手中的纸条上白纸黑字写着: 久闻洛府小姐花容月貌,天人之姿,私已心悦多时,今日子时必来取之,惜花人献上。 洛子歌面色铁青,美目微瞪,纤细的身子不住打着颤。洛书渊却是狠狠攥着那张纸条,手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便要将那纸条扯碎。 “哥哥……”女子纤细的声音颤抖地唤着。 “妹妹莫怕,”洛书渊颜色稍缓,手上微微放松了力道,“哥哥定会护你周全。” 洛子歌点点头,眸中含着泪光。 “周伯,带歌儿回去歇息。”洛书渊吩咐道。 待那姑娘跟着管家离开,洛书渊便将府上内外布满看守。 应洛书的请求,花夕梦与慕青轩暂且留在洛府,帮衬一二。 夜幕四合,虫鸣渐起。 洛府静谧无声,若非风灯轻晃,仿若无人居住。 花夕梦换了地方便睡不着,索性起身推门而出。待入得院中方见慕青轩正于月光下长身而立。 男人今夜一改往日玄色长袍,反而穿着一身同色劲装。青丝干净利落地束于白玉冠之内,只鬓边两缕黑发顺着刀刻般的下颌荡在隐于衣襟之内的锁骨两侧。 花夕梦看着一会,不知怎么的竟在阴凉的夏日里生出些燥热来。 “阿梦。”男人磁性的声音唤醒了她。 花夕梦猛地回神,眸间还带着些许尴尬之色。略微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公子一直未曾歇息?” 男人点点头,冲她招招手唤她过去道:“阿梦不是亦未歇下?” 花夕梦在男人身旁站定,点头道:“小时候坐下的毛病,换了地方便睡不着。” “若无何事,那便陪我片刻可好?”男人转身正视她道。 瞧着男人那双只有她一个人而又幽深的眸子,花夕梦鬼使神差地便点个头。 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猛地被转过身去,手上绞着袖口心道:花夕梦啊花夕梦,当真是没出息,别人一个眼神你就缴械投降了? 慕青轩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默不作声的背影沉默不语,心内却早已纷乱一片:承认你自己也心悦与我当真如此艰难吗? 两个人背对着背,各自缄默无语。 良久,当天边阴云遮住最后一丝月光的同时,一只箭矢携红芒破空而至。 慕青轩长剑出鞘,一剑将那箭矢劈至一侧,直直撞在一方巨石上。花夕梦这个时候方才看清那箭上红芒竟是肆虐夜空的火焰。 这般往日在山上画本中才能出现的场景,如今竟就实打实地出现在她面前,起初她只是微微一愣。 待回过神来,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花夕梦陡然觉得全身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冷得她无法动弹。 “阿梦,快回去,不管外面发出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看。”慕青轩说着便将花夕梦推进了门内,独自面对那贼人。 打斗声渐起,惊得洛书渊和一众守卫自不远处行来。见慕青轩已与那贼人缠斗于一处,当下命令道:“都给我上,拿下!” 见有人来护,花夕梦这才悄悄放下心来,但她不知怎的,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心安定下来,思考也就容易一些。按说贼人的对象应是洛子歌才是,怎会于在此处的慕青轩对上,除非…… 思及此处,花夕梦猛地一震,“啪”地一声推开门,她顾不上自己安危,当下便走了出去。 “轩,洛公子,此事多有蹊跷。”花夕梦扬声喊道。 那贼人听闻她如此说道,一边应对着二人,一边转头向她看来。 花夕梦第一次瞧见那样的眼神,似毒蛇一般,恶毒地盯着她。眸光里的尖牙刺破她的脖颈,叫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洛兄,去看看令妹,这里在下能应付得过来。”慕青轩抽空道。 “慕兄要多加小心。”洛书渊应着,便要转身离开。 银光一晃,花 12. 哑奴 《青梅醉》全本免费阅读 花夕梦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见他似乎没说假话,这才渐渐放下手中的瓷片,却转而将其收在袖中。 “哑奴。”古鸿冲门外喊道。 只片刻,便有一丫鬟模样的姑娘推门而入。也不说话,直冲古鸿盈盈一礼。 那姑娘碧玉年华,身着一粉色抹胸襦裙,外搭槿紫罗衣。 额间朱砂云纹花钿如血,一双眸子似会说话一般。 花夕梦心道:这姑娘应并非寻常人家女子,只是口不能言,想必自小便受足了委屈。只是不知怎得如自己一般,亦是落入古鸿手中,当下便生出了些恻隐之心。 “好生照料姑娘,闲杂人等不可打扰。”古鸿对哑奴道。 “姑娘,我说不会碰你便不会碰你,但你若逃走,你酒肆之中的那些好友便不知会如何了。” “古公子,我且问你,洛姑娘在何处?”花夕梦想起来昨日她正是在洛府上被迷晕,今日却不见洛子歌身影,遂问道。 “你是说洛子歌?”古鸿道,“我不知道。” “古鸿,洛姑娘的身份你应清楚,惹恼了朝堂中人的后果你应知晓。” “那又如何?”古鸿听到“朝堂”二字,一个冷笑道,“我古鸿从未怕过朝中之人!姑娘歇息吧。” 说完,古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花夕梦长出一口气,今日算是安全地过去了,只是这样的日子不知能持续多久,慕青轩又何时能发现自己不见了。 转头看看面前的哑奴,花夕梦想着能否从古鸿面前之人下手道:“我叫花夕梦,妹妹怎么称呼。” 哑奴摇摇头,似乎在说自己不得言语。转身轻扫了地上瓷片,又给花夕梦倒了杯水,便安静地退在一旁。 花夕梦瞧对方不言不语,便也没再问。所幸也无甚要紧事,她需得想个法子,在古鸿对她再次产生兴趣前离开此处。 夜色阴沉,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须臾之间便浸湿石子路面。细雨携风砸在来往行人身上,不疼,却叫人心神难安。 慕青轩与洛书渊二人追出二里地远亦没追得上那黑衣人。那人轻功了得,竟是几步便甩下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歌儿!”洛书渊急唤道,然周围除去雨声再无旁的声响。 “洛兄莫急,我们先回去从头商议,在下定会找到令妹。”慕青轩道。 洛书渊没别的法子,只得先跟着慕青轩回了洛府。 正待推门,慕青轩却手指一缩,停住了动作,面上带着些许惊恐之色。 “怎么了?慕兄。”洛书渊难得在男人面上见到那般惊慌失措的神情,试着问道。 手起,门开。“咣”的一声巨响狠狠砸进洛书渊耳中,震得他微皱了眉。 慕青轩却是神色如常,未见多大变化。举步迈进门中,鹰睢般的眸子在屋中仔细打量着,不放过一处角落。 然而屋中四下无人,窗户大开,冷风肆无忌惮地灌入,直扑向屋内二人,洛书渊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慕青轩衣下的双手攥地发白,青筋暴起,面上却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与阿梦幼时相遇,他已然弄丢了她八年,如今好不容易重逢,纵使她记不得自己,他亦可留在她身旁护她一辈子。只是难不成今日又要错过?他不甘心,也不愿如此。 他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何许人,竟敢在丞相府,在他手中将人带走。 屋中烛火未燃,四下里本无甚光亮,却在电光划破天际之时,映得男人薄唇赤红,仿若刚饮过献血的恶魔。 洛书渊瞧着他那样子不由得颤抖。方才跟丢了洛子歌时那个镇定的慕青轩如今荡然无存,如今的他似乎周身皆带着风雨,准备随时向人席卷而去。 “慕兄,冷静,”此时轮到洛书渊如此说道,“姑娘她聪颖过人,定不会有事的。” 慕青轩收敛了周身骇人的气势,渐渐平静下来。诚如洛书渊所说,他的阿梦却非寻常女子,定能护得了自己一时。 但她不善武艺,对方若是用强,她便如案上鱼肉,任人宰割,他仍需早日将她救出来。 “来人,去寻邵诚和司空烛来,就说有事相商。”洛书渊道。 仆人应声而去,披着月光,疾走在雨帘中。 这一夜,注定无眠。 花夕梦遣了哑奴出去,独自坐在床上,想不通那般温温吞吞的男子怎会是采花贼,况且似乎他背后还有其他势力在。 许是迷药的劲头未过,花夕梦有些头疼,索性便不去想了。只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想着酒肆里的那些人见自己久久未归,定然是要急疯了吧。想慕青轩若是发现自己不在,不知做何想法。 如此思来想去,她竟困顿起来,慢慢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清晨。古鸿只匆匆来见过她一面,见她没什么好脸色,便又讪讪地离开,只叫哑奴好生照料。 无人打扰,花夕梦乐得清闲,只是在她想出房门之时,哑奴挡在门前,冲她摇了摇头。 “我要去如厕,妹妹能带我去吗?”花夕梦道。 哑奴点点头,开门将她带了出去。一路上花夕梦便注意到这地方房屋空旷,四下里看似没有多少人,暗处却有几道视线盯着她。 花夕梦如芒在背,这般无时无刻被人“注视”的感觉实在说不上是好。 穿过鹅卵石小路,朝后院而去,花夕梦眼神敏锐地在不远处发现一处竹林,正适合用作逃跑。 只是她如今对这地界陌生至极,不知院中何处布有守卫,且不知人数几何。 她思虑若是慕青轩能寻到她的所在,自可将她救出;若是寻不到,她便试着计划如何出逃。 再回房间之时,花夕梦扯了哑奴的袖子,柔声道:“好妹妹,你可能帮姐姐寻些话本来,姐姐一个人在这屋里好生无聊。” 哑奴虽未点头,却蘸了些水在桌上写道:我去问问主上。 “你识字?”花夕梦眼眸亮了起来,“主上可是古鸿?” 哑奴点头。 “那你可知洛姑娘被关在何处?”花夕梦又问。 哑奴摇摇头。 花夕梦想起日前被抓之前见到的那两个黑衣人似乎并非古鸿,或许洛姑娘在他手里也说不定。 “这地方只有古鸿一个主人吗?”花夕梦试着问道。 哑奴又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还有一个主人?”花夕梦问道。 哑奴蘸着水在桌上写道:还有一个主子。 “怎么不见他人?”花夕梦问。 这两日只有古鸿一个人来,而另一个人却从未出现过。 哑奴写道:他很少来此处,姑娘稍等,我去问主人可否寻话本来。 < 13. 你们这是唱得哪出? 《青梅醉》全本免费阅读 仅一瞬,那人便收回了目光,仿若未曾看到她一般。花夕梦垂下眸子,是自己奢望了,若那人是来救自己的,怎会一个眼色也不给自己? 没想到,一向识人很准的自己,竟也有看走眼的一日,连续栽倒两次。 这两人倒是演了一手好戏,将自己骗得团团转。 花夕梦嘴角一勾,手中晃着面前的茶杯。她虽涉世未深,却亦曾少时被人暗中摆了一道,本应属于她的被人拿了去。 自那时起她便暗自发誓,自己不会去想着害别人,但若有那歹毒之人对她不利,她必定奉还。 “你,把面具摘了!”古鸿一指车明楼道。 车明楼微弯下车子,沙哑的声音道:“属下面目狰狞,恐会惊吓到您。” “罢了,你们都是第一次来,尚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古鸿倒是未太追究,对那几个年轻男子道,“哑奴,带他们去附近转一转,熟悉一下,然后再回来。” 花夕梦瞧见另一个仆从样的男子自暗处走出来,对着古鸿一抱拳便将众人领了下去。 古鸿一转身,看见花夕梦正靠在窗边瞧着他们这边,便抬步走了过来。 这人一连几日未出现,原本熠熠生辉的一双眸子此时布满了血丝,下巴附上一圈青黑色的胡子,整个人都有些疲倦。 “姑娘可愿意?”花夕梦未曾料到,对方许久未见自己,再见面之时竟是这么一句。 她面上顿时便有些尴尬起来,淡色的红悄然爬上面颊,又羞又恼地瞧着对方。 “古公子何必多此一问?”粉唇开合间,花夕梦吐出惊人的一句,“还是说公子就是不喜活人?” 古鸿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恰似吃了苍蝇般。 那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哑奴带着年轻公子去而复返,稍一礼后,便又隐在了暗处。 从离开到回来,前前后后估摸着有一炷香的时间。花夕梦心道:若无人阻拦,定能很快离开。 “自今日起你们便负责教导各屋的姑娘,为期半个月,半月之后一道去往拾香阁。” 如今花夕梦方才知晓,前些日子那些失踪的姑娘去了何处。 众人俯首称是,在哑奴的带领下,四散开来。花夕梦忙拉下窗子,隔绝屋外那些好奇的视线。 贝齿轻咬下唇,一方罗帕已然被她一双素手揉皱。 花夕梦此时少许恐惧起来,她方才刚刚惹得古鸿生怒,不晓得对方会如何对自己。 然出乎她意料的是,院子里已然安静了下来,她这小屋里仍未来人。 哑奴去而复返,却是只身一人。 花夕梦方才敲鼓般的心跳如今方才慢慢平息下来。想来古鸿当日说的不碰她之事仍作数。 小院里的声响连绵不断地传进屋中,传进她耳中。接连持续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天黑之时仍未停歇。 她一手撑在桌上,揉了揉胀疼的额角,看着哑奴寻来的话本,想要分散些注意力,却每每被打断。 到最后,她终是摔了自己手中的话本,扬声道:“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房门吱呀一声。花夕梦转头一瞧,来人竟不是古鸿,而是车明楼。 她还记得今日午间车明楼与其他男子站在一起,当下便慌张了起来。 猛地站起身来,她向后急退几步,声音颤抖:“你别过来!古鸿他答应了不碰我的!” 男人面具之下一双眸子微眯,带着些许戏谑地看着她,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不是古鸿。” 说完,男人向哑奴瞥了一眼,谁知哑奴却并未退下。 “我怎不知古鸿的手下竟有这般嗜好?” 哑奴抿了抿唇,到底还是退了出去。 花夕梦眼见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一步步向后退去,手中瓷片扎破了她的掌心都未曾感觉到。 “进了这古家,便只有一个下场,姑娘还是认命吧。”男人说着,一个闪身便到了她的近前,一手浮在她腰后,却并未落下,只护在她身后。 肩上猛地传来一阵刺痛,男人垂眸一瞧,一只瓷片扎在血肉之中,另一头被攥在细若无骨的手中,刺目的红从掌心沿着手腕蜿蜒而下。 双眸瞬间睁大,黑色的瞳孔微微震动着。 男人故意抬高了声音冲着门外喊:“你这姑娘性子还挺烈,看我怎么治你!” 花夕梦瞧他的样子微蹙着眉,不知是何用意。 男子打灭蜡烛,又转回头贴在她耳边悄声道:“快放手,我是来帮你的,让我看看你的伤。” 车明楼不顾肩上疼痛,掰开她的手,硬拽着她坐在床边,借着月光打量着她流血的手心。 “喊。”男人一边看一边说。 “啊?”花夕梦此时还有些不明所以。 “反抗我,”男人解释道,“你也不想被人怀疑吧。” “嗯。”花夕梦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叫了起来,“不要!放开我!” 花夕梦自认自己的喊叫声能将房盖掀起来,至少枝头的鸟儿是被吓跑了去。 然对面车明楼却似聋的般,连眉目都不眨一下,只一本正经地帮她包扎,口中说:“小美女,你逃不掉的,我劝你乖一些。” 花夕梦见他眸色温和,手上动作轻柔,声音却活脱脱的一个登徒子,不禁微微有些发愣。 “我刚刚是不是伤到你了?”花夕梦想到刚刚那瓷片正刺入男人肩头,不禁颤声问道。抬起手,却只停在肩头上,不敢触碰。 “一点小伤,没事。”男人摇摇头手上动作不停。 “我给你包扎一下吧。”花夕梦道。 “不行,会引起怀疑,姑娘不用担心。”男人说着扯了自己衣服下摆用力一撕,随着“刺啦”一声继续扬声冲外喊,“你反抗啊,你越反抗我越兴奋。” 花夕梦瞧他一面说着不堪入耳之词,一面给自己缠上布条,微挑了挑眉,亦扬声道:“住手!求求你,放了我!”声音里竟带了些哭音。 “姑娘好演技。”车明楼贴近她耳旁轻声说。 花夕梦一勾唇角:“公子彼此彼此。公子可知洛姑娘现在何处?” 男人点头道:“姑娘不用担心,洛姑娘很安全。” “酒肆呢?可还一切安好?”她最挂心的便是她这酒肆,平日里她在尚可多加照料,如今她不在,不知经营如何了。 “姑娘放心,轩跟酒肆的人说你出门几天,过几日便回来。有方公子他们在,没什么大事。” 花夕梦回答:“那便好,我们该如何出去?” “姑娘莫急,慕言公子已知晓姑娘所在,三日之后便会带人来救姑娘出去。” “你是说轩?”听到一直惦记的名字,花夕梦难掩激动,“你认识他?他寻到我了?” “没错,”包扎好伤口,车明楼方才放开她的手,“只是此事牵扯较多,他须得与洛公子计划一二,便着我先来帮助一二,护姑娘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