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皇家二五仔》 1. 第 1 章 《【庆余年】皇家二五仔》全本免费阅读 我,李云强,平平无奇的庆国小公主。 之所以用上平平无奇,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不知好歹。 而是在我小时候,小小庆国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边陲小国,我那父皇当年只是亲王之一,本没啥能力参与夺嫡之战,我就没想过自己还能当上公主。 而我那个恋爱脑的世子大哥哥呢?感觉只知道出门闲逛,或者翻他的神女(也是我的女神)的墙头。更别提我另外那两个玩玩具的哥哥和姐姐了。 我们家,乃至整个庆国的转变,全都是因为一个人。 她叫叶轻眉,是我一生的偶像。 * 夜晚,树林被幽暗笼罩,虫鸣先是喧嚣,随后又因为远处若隐若现的人声而寂静片刻,随后再次响起。 幽深的密林里,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潮湿的土壤上,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你看综上,你娘就是最强的,小贤儿。” 我拉着小姑娘的手躲在草丛里这样说。 适应黑夜后,我瞧见她的眼睛亮亮的,很有神,一张小脸清美可爱,神情有疑惑有出神,甚至还有几分不属于孩童的兴味,唯独少了些该有的害怕。 我们可是在逃命欸。 小姑娘虽然穿着男装,但是她本就童稚的嗓音被她特意掐的甜腻腻,宛如拉长的糖丝儿。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我说:“如果你是男孩,我就杀了你。” 当时她只愣了片刻,便又恢复如常,露出一个害羞的甜笑道:“人家这么可爱,当然是女孩子啦~” 别说,还真别说,这种故作的可爱也能让我的心一下子软乎了下来。 只因她稚嫩的眉眼让我不由想起那人,在我知道她的死讯却没能见到她最后一眼,一直到我找到她遗留的血脉,从孩童身上看见她从前的样子。 生命的延续会这样奇妙。 我没忍住抱住了孩童,呜呜嚎了起来:“叶姐……是小小叶……” “……” 小小叶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露出了不属于孩童的无奈,以及一丝诡异的对我的包容。 她用小手摸摸我的头做为安抚:“姐姐,我叫范闲,你还是叫我范闲吧。” 我一下子止住了嚎叫,擦擦眼泪,冷静地应道:“好的,叶泛贤。” 听完我的称呼,小小叶的眼神变得更奇怪又无奈。 但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是叶姐姐的孩子,自然随她姓。 * “可是姐姐,”小小叶后来问,“既然我娘是你偶像,如果我是男孩的话……你为什么还要杀我呢?” “因为你娘和我姐说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尤其是,她是因为生你才死的。 否则很难解释她那样的人竟然会毫无防备,死于刺杀。 我知道我这样是有所迁怒,但是我从小到大霸道惯了,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好吧,”她眼神飘忽了一下,果断转移了话题,“那姐姐,你说救我,你想要怎么救我呢?” 我说:“你姐我的轻功……不对,叫我姑姑……算了还是叫我姨姨吧。” 这孩子从血缘上而言,是我世子哥……皇兄的孩子。 可是若真听她一声姑姑,我又总是觉得不舒服……我们一家做的事实在是对不起她母亲。 还是将我算作她母亲那边的亲戚吧,哪怕没有血缘。 她歪头:“可是姐,你看着不像是做姨的人啊,你今年有十三了吗?” “我今年都二十余……这是个秘密,总之要往三十进发了。” 不过若排除我沉睡的时间来算,说是十三四五也没有太大问题。 我说完,瞪他:“你不要扯开话题。” 虫鸣又轻了,远处的火光和刀剑撞击树枝的声音渐响。 “好,言归正传,我们要躲多久呀?那些人要追上来了。” 她在这一刻看上去非常不信任我。 与信我是不是好人无关。 而是对面这小孩看我时,她眼中的我,感觉仿佛也是一个不靠谱的小孩。 我这人好面,自我的侄儿和外甥女出生,自诩也是长辈,不该被一个娃娃给看轻。 我叹气,幽幽道:“事到如今,咱们也算认识了,便不必像对外人那般隐瞒我轻功大宗师的境界了。” 我一把抄起叶钱(不是,他刚才说他叫什么来着?),往上一跃:“云强纵三层!” 咻—— 夜风从上往下灌来,星斗被树影遮蔽的部分越来越小,让我想到了当初练轻功时的快活。 啪。 然而滞空了只是一会儿,我就摔了下去。 “哎呀!” 被我压在身下的小娃痛呼一声,破了她原本甜腻的掐声,叫苦道:“姐你还是瞒着我你会轻功这事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赶紧站起来将她扶起,双手不知道该不该拍拍她抖掉灰,有点担心一拍她她更疼了。 我尴尬道:“冻久了,老胳膊老腿没抻开,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我拉伸了一下,没带他,尝试原地起跳:“云强纵……” 啪。 这次落地更快了。 “云……” 啪。 在边上原本有所期待看着的小孩不由幽幽道:“您是搁着练立定跳远呢?” 眼看黑衣的蒙面人们听见动静,已经包抄过来,她生无可恋。 我老脸挂不住,但却反将腰杆挺了起来。 “我原本是不想暴露身份的,”我用冷淡目光睥睨着来人道,“睁开你们的眼睛看清楚,我,李云强,庆国二公主,啊不是,已经是二长公主……” 然而,黑衣人们没有理会我,领头的人直接一挥刀:“杀!” 他们同时向我们冲了过来。 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是哪边派来的人啊这么不懂事?母后?姐姐?还是皇嫂?还是什么大的小的乱七八糟的? 我脑海思虑半天,再次被失了面,怒极骂道:“杀你姐夫的!” 却也不敢逞口舌之力,在刀尖袭来之前抄起那个死重的小屁孩:“云强三纵!” 我的脚尖点踢开杀手手臂,便借力跃至树上,树影发出沙沙声,我一路在树枝间驰跃,速度极快。 风太大,小屁孩胳膊环住我的脖子需要叫道:“所以姐你这轻功还得把口令喊对是吗?” “……你是小孩我不和你计较。” “还有姐你为什么骂人是骂姐夫啊。” 风吹的我脸有些刺痛,但却也给我一种活着的滋味,我也像他那样喊道:“推己及人,我也不想别人骂我爹娘兄姐等一竿子亲戚。但是,我是真的没有姐夫啊!” 而且像那种不知名的还要伤姐姐心的外人去死也没关系吧。 “哈哈哈!” 小娃娃忽然哈哈笑了出来,大声道:“我也会飞啦……姐姐!姐!姐!” 原本还在开心的小娃娃又尖叫起来:“前面,前面!” 她被风冲的呛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喘匀说:“前面是悬崖!” 在喧嚣的风里,夜空中的星星似乎也在快速流动,我的心几乎已经飞扬起来。 前面是悬崖,后面是杀手,但我没有害怕也没有减速。 她却开始崩溃:“都说了是悬崖,你怎么还不停?!” 我露出了张狂至极的笑容:“是啊!悬崖!看着就让人很想一跃而下啊!” 怀里的孩子总算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恐惧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她紧紧拢住了我,我们的头发在急流般的风里互相触碰缠绕。 * 久,也不算久,我落到了地上。 惊魂未定的小孩子在被我放下的时候脚步趔趄了一会儿,又被扶稳。 她晕乎乎地看着我,张了张嘴。 我以为她要吐了,连忙松手退后了几步。 谁知她像是醉一般抬起头傻乎乎地说:“好多小星星啊……” 她看着我傻笑:“嘿嘿,真好看。” 坏了。 < 2. 第 2 章 《【庆余年】皇家二五仔》全本免费阅读 靠着小孩子的零花钱当然不足以支撑我回京都。 第二天清晨,当我从客栈里面推开门,就见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人,掌柜和小二瑟瑟发抖地跪在角落里。 见到我,那群铠甲卫跪下行礼,武器和地面发出声响,他们说:“二长公主,您该回去了。” 我一看来人的架势,噗嗤一笑。 我也太有面儿了吧,这来请我的人里有监察院的,姐姐的,母后的…… “走吧。” 我笑道,但是语气却不由自主的冷淡下去。 * “小长公主,你不该去澹州的。” 由于知道检察院也在找我之故,回到京都时,不出所料,我见到了一个人—— 他太瘦了,我虽看见了他,却迟迟不敢与之相认。 直到他开口,我才敢确认。 他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条羊毛毯子,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可仔细看,他的头发只是略显黑灰,皱纹还不算多,目光更是深邃又锐利。 他只是太瘦削,佝偻时单薄得都让我觉得他值得同情。 “陈……萍萍。” 我念出了他的名字:“你怎么这样了?” 他看着我,枯瘦的手放在大腿覆盖着的羊毛毯上,叹气道:“小长公主,我们太久没有见过了,您仍旧是姿容绝世,我已经快老啦。” 他开口说“小”的时候,总让我不由得想起他叫我小郡主时那无可奈何的样子,那时候他虽然弯着腰,但是还年轻,还能站在皇兄背后对我微笑。 我也有点难过:“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监察院的人是你派去澹州找我的?你可知道叶姐姐的孩子就在澹州。匆匆几载,你老了,难道比我还健忘,忘了叶姐对你的好吗?” 我的问题太多了,他的神情告诉我,他并不想一一回答。 “小长公主,我只能告诉您,那孩子是我建议送去澹州的。”他幽暗的眼神里不复当年的诚恳,让人有些看不透,“您若是信我,便不要再管这些事了。” “信你?你可知我去时,小小叶正被一群人追杀!” 我提高了声音,他却不曾被我气势所压,极快接口道:“您又怎知那危险不是被您带去的呢?” “什么?” 我愣了愣,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皇兄……” 我想说:“皇兄难道还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吗?” 但我太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因而话到嘴边就成了:“皇兄不是已经处理了那些要害叶姐的人么。” 陈萍萍的眼神变得悲哀,看向我时有着同情,以及对无知者的沉默。 他说:“小长公主,您睡了太久了,很多事您都不知道。” 他说:“若是可以,我希望您不要将您看到的听到的说给太后,说给长公主听。” 我瞪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挑拨?” 我色厉内荏地问着,尘封的记忆却在翻飞: 我想起母后曾经看向叶姐时忌惮的目光,她拦住我不让我去找叶姐时严厉的神态——那时我以为母后只是天生警惕胆小,看见叶姐那超常力量而害怕…… 但是叶姐帮了大哥还救了本该早早死去的我,哪怕这样,也还会害怕吗? 还有姐姐……姐姐不喜欢叶姐我是知道的,但我当年只当做她是闹别扭且占有欲太强罢了。 在调查小小叶所在时,我已经胆战心惊地察觉皇兄对别院事出的默认。如今,竟难道我的家人里,人人都是害了叶姐间接或直接的罪人吗? 我默然离去。 * 我没有去见母后,而是去了姐姐的广信宫。 母后那边,我太了解了,很少有母亲会在她的小女儿面前隐瞒什么。 因而在她日渐威严的面后,我总能看出旁人已看不穿的太后凤仪下的优柔寡断和疑心重重,以及偶尔她那令人惊悚的狠绝。 我知道她仍保留了一份对我的母爱,可这才让我更为痛苦。 太平别院出事之前,我就沉睡在母后宫中,因为我相信她会在必要的时候唤醒我,是以毫无负担地沉沉睡去。 但也因为如此,我错过了叶姐姐最需要我的那一刻,也不知道兄长北伐遇到了多么危险的事情。 对此,母后事后的说法是:“你一个小孩子又能改变什么?你身体不好,本不该在那时劳神伤心的。” 那时我信了。 可是,现在我总不由得想起她避开的冷漠目光,以及被孩子怀疑时隐隐的恼怒。 我也是个狠心的人。 在知道一些残忍的真相后,我不允许自己去见她。 * 广信宫中,姐姐正在嘱托婉儿的奶娘相关事宜。 姐姐没有成亲,她不需要一个在她身旁约束的男人,但是婉儿却又是她想要的女儿。 我见过姐姐分娩后的模样,很难想象骄傲如她也会流露出那样柔和不掺杂质的爱意。 又或许是因为那时太虚弱?所以没有什么力气去维持她的威仪。 她躺在床上,发丝因汗而黏连在脸上,孩子就在她身侧,她对我道:“要不要抱抱她?” 她的语气太欢喜,也让久睡还没有彻底清醒的我有些欢喜起来:“好……” 但我又退却了,放下了要伸出的手:“还是算了,我刚从冰宫出来,身上寒气未散怕伤着她。” “好吧。”她看向婴孩,却是对我说话,“你以前同我说孩子出生时瞧见了谁,日后可能会像谁,我就想着若是让她像你就好了。” 像我?有什么好呢? 一个注定活不过二十的人,这么多年靠着叶姐的法子,断断续续地活着。 * 后来,姐姐没有将她的女儿留在身边,而是交由了母后抚养。 我偶尔能见到那娃娃一眼,可爱的让人想要抱在怀里揉搓一顿。 然而听说她的身体不怎么好。 我对此有些愧疚。 * 如今,雍容优雅的姐姐看到我时,眉眼抬起,露出一个清淡笑意,她让奶娘下去,柔和的声线响起:“怎么回宫了也没去见母后?” “你知道我离开了皇宫?” 对我的疑问,她没有丝毫尴尬,反倒是像对我反应的不解道:“我刚去见了母后,没瞧见你,你去了哪里玩?这日子暖和起来了,别到处乱跑,叫我们担心。” 她的语速不急不缓,独特的嗓音非常动听。 我从前很爱尖叫和奔跑,那时候姐姐跟在后面叮嘱我慢一点时哪怕表情再头疼,语气也是很柔和。 经过岁月沉浸,她说话更温和而矜持了。 我和她是双胞姐妹,虽然我俩并非生的一模一样,可从小还是相像的。只是现在,她已是少妇的模样,我却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不仅是外貌,她如今面对我的质问也游刃有余,不像小时候偶尔还被我气哭。 我们那时候的关系太近太好了,好到我没有办法和她虚以委蛇。 我问她:“当年太平别院的事情,你有没有参与?” 她的神情淡漠了下来,但还是不愿同我呛声,只是冷冷地嗔道:“为什么又要翻出那件事说。” “我在问你话。” “你今天是吃了炮仗么?为了一个外人,这么久没有见到我就来惹我不开心?” “姐姐,”我的眼睛不知道何时已经有了泪水,“告诉我,好不好?” 她很不愿意见我这般模样,没好气地侧过了身去:“没有。” 我一把抱住了她,熟悉的香味萦绕鼻间。 虽然陈萍萍不信任姐姐,但是我却是信她的。 只因知道她和母亲不同,姐姐或许会隐瞒我,却绝不会骗我,也骗不了我。我们当年几乎形影不离,彼此都太熟悉对方了,能很敏锐地察觉所有违和之处。 现在她 3. 第 3 章 《【庆余年】皇家二五仔》全本免费阅读 长公主府里,收拾妥当后,我正在院子里栽树。 陈萍萍送来了鸟雀,嘉悦带着人给鸟雀安家照料,咕咕声和唧唧声交杂一起,然后渐渐远去,直到院内只剩下我和陈萍萍。 陈萍萍说,澹州的小小叶会有专人去教导,让我放心。 我心想她的母亲是那样惊艳绝伦的女子,她的老师自然也不能是太庸俗的人。 可惜陈萍萍不让我去见那人,因为我现在身边的眼睛实在太多了,我也怕我忍不住就出去找小小叶,给她带去危险。 陈萍萍只道那找的老师是个用毒大师。 我想送点什么去澹州,但陈萍萍道该有的都会有。 我毕竟不是什么心细的人,不知道那孩子缺什么,也不知道送什么才能让她避免祸患,想了想,便也作罢。 但是:“她及笄那日,帮我备一份礼物送去。” 陈萍萍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或许……您的礼物自己送比较好。” “也好。” 我拍拍手里的土,伸手进旁边的水桶里一洗,然后将整桶水倒在了新移栽的树苗边。 树苗光秃秃的,看上去只是一截带着毛绒绒芽点的木杆杆,丑丑的,又有点可爱,像是鹿角的一截分叉。 我希望醒来时,它已经枝叶繁茂。 * 送走陈萍萍,我便又回冰宫去睡了。 为了延长我活着的时间跨度,自入冰宫“夏眠”以后,我只有每年冬春最冷的时间才出来活动活动,维系一下岌岌可危(不是)的亲情。 这些年的冬春时日,我见证了哥哥姐姐的孩子们的出生,将哥哥姐姐送我的礼物又送了出去,但是却没有和小辈们相处几日。 我清醒的时间太短,认识的人若是多了,我一觉醒来看见他们都在变化,我会伤心。 即使如此,变化还是来的太快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姐姐唤醒了,睁眼便是冰棺已经磨糊了的表面,缓了半天的神,逐渐认出外面焦急的女人是谁,我僵硬的手放在了冰棺的冰盖上。 “咯啦” 裂缝出现,随即破碎,砸在身上也不痛,因为我自己冻得已经没有什么知觉。 其实我挺佩服姐姐的,她就算着急,也能耐心地扶我起来,等我身体缓半天,又等我把所有事情慢慢想起,才开口告诉我所求之事。 她说:“骧骧(我的小名),婉儿被陛下许配给了一个私生子……” 我想问婉儿是谁,只是见她神情又觉得不是问的时机。好在她絮絮叨叨给我补足了前情提要,在她絮叨的过程中我总算想起来婉儿是她的女儿。 但是…… 明明上一次见她还是个小娃娃呢,现如今已经要订婚了吗? 我垂下了眸子,忽然觉得自己还处于冰棺之内,隔着厚厚的冰层,眼见姐姐在外面,说的和急的都离我很远很远…… 我甚至不觉得寒冷,只是一种魂魄未归位的迟钝。 家人知道我不愿再同人建立亲密关系以免日后徒增伤心,因而这些年哪怕我醒来,也不会让小辈们打扰我。 每年冬日,我不是在府里看书看报或者贴身护卫嘉悦的日记,补足缺失的见闻,就是同嘉悦一起游京都周边,了解一方人情变化。 对我而言,小辈们只存在与送礼时的名单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具象了。 “婉儿……都这么大了?” 姐姐愣了愣,看向迷茫到有些恍惚的我,语气放轻了道:“是啊,也同你这样大了。” * 我出了地宫,一路上屋外的树已然和记忆中有所变化,不是鲜秀可爱,就是蓬松葱茏,还有长得快的,已经很高很壮了。 我想起我以前的爱好是种树,我一边认着树的模样,想着它们是何时种下,我又是何种心情,一边从姐姐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经过。 从我这个角度而言,姐姐的孩子要莫名其妙嫁给一个私生子,连内库都要一并交给那个人,实在是…… “所以皇兄已经到了昏庸的年纪吗?” 我一个机灵,想到了某件事,看向了姐姐:“姐姐不若以此而反兄称帝?” “……” 姐姐深深吸了口气,停下脚步:“你确定你已经清醒,可以去说服陛下?” 我只好继续转动我那真·许久不用的大脑:“三种可能,排除上一条,要不就是皇兄觉得此乃青年才俊,值得托付。” 姐姐解释道:“此人名义上是司南伯,也就是范建的私生子范闲,一直生活在澹州,乡野之间的毛头小子,何来声名?” 奇怪的是,姐姐说话间就看向了我,见我毫无反应,她问道:“你没听说过?” 这问题实在是莫名,我一直被冷冻着,哪里会管这些事?不过范闲这名字确实耳熟。 姐姐既然如此问,我就算觉得莫名也还是思索了一下:“没有,我翻翻最新的《京都时报》?” “罢了。” “这么说倒是奇怪,范建和皇兄关系再好也不至于将婉儿嫁给这样不知底细的人。”我说,“倒像是皇兄想借此机会将内库合理地转移执掌人。” 姐姐站住了,她看向我,神情不知悲喜,却是示意我说下去。 我犹豫道:“姐姐,莫非你敛财谋反终于被发现了吗?” “……” 在她神情变化成暴怒之前,我连忙道:“总不可能这孩子是皇兄的私生子他在给那孩子铺路吧?” “这不可能。”我自己否定自己,“那婉儿和他可就是表亲了,有可能会生出不那么健康的孩子。” 姐姐忽然道:“有件事没和你说过,你我同陛下并非血亲。” “哦那这样就说的通了……啊?!不是?等等?” 我震惊:“那母后是我俩母后吗?” 姐姐只是意味深长道:“一切不变,只是……” 我心里咯噔咯噔的,脑袋混混沌沌。 因为我这许久不用的脑子好像又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让我见到哥哥姐姐都有点害怕,连被她催着去面见皇兄都没有来得及抗拒。 姐姐等候在了母后那,我穿过长长的廊道去见皇兄。 宫装拖至地上,随着我的脚步而移动。我的脑子有点乱,一会儿想到姐姐的不伦秘事,一会儿又想到如果不是血亲好像也没有那么不伦,但是问题又变成了我和我的亲人还是亲人吗? 很烦。 不知道和谁讨论这个问题。 毕竟和家人讨论的感觉太怪了,但别人也不敢顶着掉脑袋的罪名来和我讨论。 只怪我自己身体不争气,硬生生错过了那么多消息。 等我站到皇兄书房门前,我忽然想起,我好像还在和皇兄和母后冷战,或者说决裂来着……虽然是单方面。 我站了一会儿原想掉头回去,可是一想到我进宫这事皇兄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他故作不知让我等在门口,我心里实在有气。 通传的公公还没有开口,我已经闯入了书房。 “二长公主你……” 门打开,我看见了皇兄,他在书案前提笔,听见响声时,丝毫没有被惊动,连眼睛都未抬一下。 “李云强,”皇兄对我道,“这些年来的礼仪尊卑都忘干净了吗?” 我却是愣了愣:“哥,你怎么这么老啦?” * 我承认,这么多年来没学会语言的艺术,能活着全靠上天眷顾。 皇兄想骂我,但是看见我的一刹,他的怒火却湮灭了。 其实我挺能理解的。 很多故人时隔多年后见我,都是这样的。 我瞧着他,脑海中却又在想闲事。 这也说明我在冰棺里那么多年,皇兄是一次没来看我啊。 就像我一直知道,母后是在我沉睡时来看过我的,就连姐姐有时候也会隔着冰棺和我说些什么,只是她一直不知道我是能察觉一些的。 不过反过来说,我也是很多年未见皇兄了。 记忆中那个清朗的世子哥哥因为过于俊秀,还爱持一把扇子,在我心目中更像是儒雅的书生,叫我总害怕他出去会被欺负了。 当年的他还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眉眼细长,别具风流贵气,眼角的笑纹又显温柔。 即使是诚王府 4. 第 4 章 《【庆余年】皇家二五仔》全本免费阅读 我耸了耸肩,按住了姐姐生气时指向我的手指。她从小就美,肤如凝脂,纤长的手指,摸起来也软软嫩嫩。 我牵着她的手,撒娇似的轻轻甩了甩,语气也很随意:“有什么好生气的?男人而已。我只是太想知道皇兄看重了他什么罢了。” 我对她道:“反正你不喜欢他,正好就当不知情地给我玩玩,大不了玩坏了再还给皇兄,难道皇兄还会因此生我们的气不成?” “你疯了?这是欺君!”姐姐看了一眼无人的周围,神色又变回了平常,“回去再说。” 她抽了手转身离去,我不由叹了口气,也看了一眼周围。 熟悉的皇宫,这么多年没有太大的改变。 只是在阴沉的天空下,城墙的砖显得太森严,而宫道又太空旷了……我总觉得这里该种几棵树的。 收回目光,我小跑跟上了姐姐。 * 姐姐的广信宫越发华美,宫里服侍的人也很多。京都的春日有时会很冷,一如今天,但是广信宫却是馨暖芬芳。 我爱栽树,多是果树,而姐姐喜欢花,无论什么季节,她宫里总是不缺鲜花的。 我一路走来,从两旁摆着的瓶子里顺了好几朵,又扎成了一束花球抛着玩,于是就掉了好些花瓣在地上。 姐姐并不心疼,只道:“你要是喜欢,都拿去就是了。” 我点点头:“好啊好啊,送到冰宫里冻进冰内,这样整个地下就不会单调了,还能放好久呢。” 于是姐姐对身后的女史道:“都听到了么?还不快去?” 她说完,又对我柔声说:“我们去湖边坐,我知道你贪凉爱吹风。” 我自然没有意见,又说了声:“好啊。” 她忽就笑了:“听人回禀说,婉儿也是和你这样,你们啊,还真是相像。” 她笑起来时,人比花娇。 所以姐姐在外温婉的名声还真不是徒来的,她要是愿意,简直能把人美得溺死在她的富贵窝窝里……哪怕那人知道她的温柔是装出来的。 她有所图。 “姐姐,”我唤她,“我最喜欢姐姐了。” 她听了只是一笑,不是得意也不是不信,温婉的神情下露出一种“那是当然”“不然你还能喜欢谁”的劲儿。 我同姐姐来到了挂着垂纱的廊下,廊外是湖,廊内有炭炉摆着,她的女史带着侍女为我们添茶。 虽然是仲春,可姐姐宫里竟已经出现了荔枝,还有西域送来的葡萄。 她知道我喜果甜,见我吃的开心,又吩咐女官:“派人将剩下的全送去二长公主府上。” 女官领命之后,我也不客套,对她们道:“都下去吧,这里目前用不着你们。” 姐姐瞟了一眼侍女们,若有所思,却也点头示意她们下去。 “是。”她们行礼后,小步退了出去。 我开心地剥起荔枝,心无旁骛。 姐姐依旧笑意盈盈,漫不经心地问:“我以前那侍女,你用的习惯么?” “……” 我将嘴里含着的荔枝核吐出,将果壳扔在了一边,用手帕擦了擦手,饮了口茶咽下喉咙里的甜味,才回复她:“忘了。不过姐姐的宫里出来的人,一定是很好的。” 这期间,姐姐就像一只猫类的动物一般沉默,琉璃似的眼珠随我的动作而动,然后又浑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轻笑了一声:“那就好。” 廊外,有几只鸟雀飞落在湖畔,上下左右地转着头着寻觅什么,可可爱爱,却看得我有点来气。 我心里想:你们蹦蹦跳跳的,是不怕姐姐养的猫儿在边上伺机偷袭么?不像我,我可已经被盯上了。 果不其然,只听得姐姐慢悠悠道:“你我二人,无需忌讳什么。我偶尔只是想,是不是你每次从我这抢人,都是为了保住他们性命?宫女如此,那乡野小子……也是如此。” 我立刻荔枝也不吃,茶也不喝了,叫冤:“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我在和你对着干吗?” 我揉着眼睛卖惨:“姐姐你知道我从小就大手大脚惯了,后来又年纪轻轻离了宫,也没有什么来自皇兄的补贴,吃了些苦方知节约的重要性。然而悔过也完了,我也不能对他们低头,只能蹭用你一些不要的人和东西了……左右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你不要了还不如给我,对不对?” 我说完,放下了手又去剥葡萄。 我心里暗叹:实在是年纪大了,演技退步了,眼泪竟也流不出来。 所幸姐姐轻轻放过了我(不然能咋?把我也杀了?),她说:“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人。侍女呢,你要多少都是可以的。只是——” 她轻哼了一声:“你同婉儿都是我的至亲,别说陛下不认同你的荒唐,便是陛下同意,她嫁和你嫁也没有什么区别,我都不同意。” 我说:“那还是有区别的。比起婉儿那孩子,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我已经帮她想好了:“到时候婉儿就以我的二长公主的身份待在你身边,皇兄便是知道了,为了皇家颜面也不会怪罪我们什么。再说婉儿,当年父兄就说过,你我二人婚嫁自由,想来日后她也不必陷入如此不由己的境地。” 我最后那句话惹得姐姐皱起眉:“就是不这么做我也不会让她连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力都没有!” 我忍不住身体后仰阴阳道:“哟哟哟~” 在她睨我之前,我描补道:“这话我是支持的,只是你有本事和皇兄说啊。” 姐姐说不出来,她叹气道:“这件事就当我没和你说过,你回去吧,我累了。” “哦,那可不行。” “?” 我说:“这忙我帮定了。” 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姐姐。 “为什么?”她不解。 我也很难和她解释。 * 如今我一想到叶姐和我说过的女驸马的故事,就觉得这简直就是她交给我的任务。 是不是她早就知道日后会遭遇不幸?所以把孩子托付给了我?若是儿子,出事就出事了。可若是女儿,想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实在是不容易的。 原本嘛,婉儿身为郡主(实际上当她是公主也没有太大问题),小小叶同她假成婚,在我和姐姐的照看下,也不会过的不如意。 可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又非婉儿所愿,多少还是强人所难了。再加上姐姐不愿被人分权,又讨厌小小叶名义上的身份,因而我一 5. 第 5 章 《【庆余年】皇家二五仔》全本免费阅读 姐姐要是不想告诉我,我软磨硬泡只会惹得她怀疑。 我在她这儿找不到鸡蛋缝,心生一计,转身出宫去找了林婉儿。 要去皇家别院见她,简单也不简单。 走姐姐的门路去见她女儿自然是顺理成章且不会惊动他人,但麻烦的是如何走她的门路还不被她发现。 好在姐姐有要事在忙,倒也叫我找到了时机。 我成功来到了紫祥苑,等候在前厅。 婉儿从小身体不好,说是见风即咳,因而所处的院落防风,叫人待着怪憋闷的。 我蹙眉等着,直到一位白衣的少女被女史和侍女们簇拥着走到前厅,看见她的一瞬间,好像清凉融化燥热,如同春风拂面,便让人觉得方才的等候都是值得的。 原来女儿和母亲会那么像,我莫名对她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亲切好感,又因为她年幼之故而多了怜爱少了忌惮。 婉儿原本以为是她的母亲来访,因而在此地见到我的时候不免有些惊讶:“你是……” 声音和姐姐一样天生的好听温柔,含几分属于她自己的天真生怯,没有姐姐的傲慢与风韵。 我说:“我是你姨,你小时候我还差点抱过你呢。” “啊?” 我太久没有接触到小孩了,见到的故人都是一只只老狐狸,是以她神情流露的自然和稚嫩之色我已经很少看到了。 我想人其实是该这样的,惊讶就惊讶,喜欢就喜欢,喜怒哀乐什么也不必藏。 “怎么?你不信?” “不是,”她太过惊讶,但并不觉得我和她开玩笑,只是说,“我,我有姨……但是你的年龄看着并不像和我母亲是双胞姐妹。” “这事说来话长,极为隐蔽。” 我想了想,示意我的人屏退周围的人,婉儿的女史和侍女虽然觉得为难,因为我的身份之故,却也不敢不从。 只剩下婉儿站立在我面前,乖巧地看着我,一脸长辈有事要说于是便安静等待的样子。 我见人已经走远,对她眨眨眼:“你想不想同小姨一起出去玩?不告诉你爹妈的那种。” “……” 她愣住了,随后眼睛亮了起来,重重地点点头:“想!” *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这般轻易就能被我拐出来。 她想了想认真道:“能如此光明正大进入别院的,又有不能做伪的凭证,证明小姨和母亲一定有关系。何况——” 她腼腆道:“我虽然不曾见过小姨,但是见了你便觉得亲切。” 她问我:“那么小姨呢?为什么见了我便带我出去玩?” “因为……” 我当时以为,这孩子和我小时候一样,正是因为身体不好,被家里用爱而约束,因此一定更向往自由。 可我不曾想到,我当年至少父母兄姐陪伴在身,从不缺失宠爱,可她却因私生身份之故很少能见到父母——然而毕竟我知道,这和她的身份无关。 我无比庆幸当年,我是在王府出生,而非皇宫。 所以我对她说:“因为我是你小姨,是家人,所以带你出去玩是不该有什么理由的。” 我带她出去玩了一下午,期间发现她和我一样,因为被管束着这不许吃那不许吃,反倒更重口腹之欲。 我说:“这么多年,当爹妈的人都还是这一套啊。” 她咳咳了几声后问:“小姨以前也和我一样吗?” “一开始不是这样,他们觉得我时日无多,自然我想要什么便给什么。后来有位姐姐,给了我救命的办法,只是有弊端……不让我吃太多东西,于是就被管得死死的了。当年啊,喝口水都要被严防死守呢。” “啊?那后来呢?” “后来?我当然不从。你不知道,我当年我的霸道嚣张是整个京都都知道的。正是因为我太不识好歹,那姐姐将我带出了府,好好教训了我一顿,我才乖乖听话。” “噗嗤。” 她笑了。 然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说:“抱歉小姨,我只是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经历。不过你在说这些的时候,也是笑着的,是也很喜欢那位长辈吧?” 我才察觉自己的笑意,便也没有掩饰了。 “是的。她带我开拓眼界,将我从狭隘中带出来,教我许多知识,若非她,我可能二十年前就死了,又怎能在如今还畅快地活着?” 婉儿沉默了,我以为她要出言安慰的时候,她却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姨,你看那里在买烤鸡……” * 我直到婉儿体力确实有些不支为止才又将她送了回去。 她的女史们只是以为婉儿一下午是去了长公主府,是以并未多说什么,倒是迎上来扶她的侍女奇怪地问到:“小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嗝。”婉儿捂住了嘴。 * 之后我又找婉儿出去玩了几次,等熟悉了她家布局以后,干脆就什么门都没走,用轻功窜进了她的院落。 她的侍女里已经混入了我的人,至少在深夜,我们并不需要担忧有人发觉她不在。 听说因为婉儿总是传唤新人贴身守夜,她原本的贴身侍女偷偷哭了鼻子,直到第二天又换成她守夜才得以展颜。 我这么多年第二次带孩子,竟也得心应手——又或许是我将她当做当年的我来对待了,有一种弥补小时候的感觉。 虽然我幼时倒也不缺什么。 就这样,我们相处间隐隐还有忘年交的意思。我带她去看这些年我搜罗需要打卡的京都角落和美食,她则帮我挑服饰(我的审美一直停留在十多年前)带我见识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都玩些什么看些什么。 我感觉心态好似年轻了许多。 有时候被她闺中蜜友堵在府中出不去时,我也顺势装作是她的远房表姐,一起加入女孩子的茶话会,或者看看最新的《红楼》什么的。 就这样,相处了半月左右,婉儿托人给我捎来了口信。 她说:“小姨,你说的机会来了。” * 我戴上帷帽,走上了马车。 身边的侍女叫嘉禾,是嘉悦一手带出来的孩子,机灵又沉稳。她之前被我送入了林府陪在婉儿身边,已经在林府混的很好,一直在帮我们出游打掩护。 我这次是以婉儿的身份出行的。 而婉儿则以我的身份,第一次能够相对自由地外出。 我并不担心她被人认出。 因为众所周知二长公主多年不出门,出门必然以面具示人。 我不知道外人会不会因为面具而对我有诸般猜测,但我知道倘若他们得知我多年容颜不改,他们才猜的更为离谱。 我曾对婉儿道,如果近期皇兄和姐姐有传她进宫,务必告诉我。然而等来的并不是进宫,而是外出。 皇兄说要带婉儿出游,去的是庆庙。 我不信鬼神,我 6. 第 6 章 《【庆余年】皇家二五仔》全本免费阅读 我不由得靠近了他,他看着我,虽然惊讶,却没有拒绝我冒昧的接近。 于是我手指碰向他的喉结,温热在我的指尖蔓延,滚动,逐渐发烫。 我摸出了他瞬间泛起的粟子,并不像是假皮。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抓住了我的手指:“你你你干什么啊?” 我企图将他手挣开,却没想到他挡的死死的。 劲儿是不小,却也是巧劲,知道不得伤我。 我抬头要问,见到他神情的时候,问题却不由得变成:“你脸红个什么?” 我察觉到了他手的温度:“身体也很热,不像女孩子(姐姐和婉儿就是凉凉的)。” 他吓了一跳似的,连忙松开了我,后退了一大步,然后就是一躬身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保持不动了。 “实在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眯起了眼,看着他:“哦?” “其实当年我说我是女孩是假的。” “真的假的?” “真的……不是,假……不。” 他反应了一下,说道:“我刚才所说是真的,但是当年所说是假的。” 他见我没有说话,继续保持弯腰不动,悄悄抬头看了我一眼,试探地问道:“姨你不生气?” “别叫我姨。”我冷硬地说,“我很生气,但是我现在不愿意相信。” 我有一种被玩了的感觉,那么大的一个小小叶子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小骗子,这种落差感能把我给憋死。 甚至我已经排好的女皇登基计划也被全盘打乱。 但我能怎么样?真的杀了他?因私心而杀人是违法的。 我希望这个人是伪装成小小叶子的。 于是我对他道:“当年的令牌还我。” 他连忙直起身,掏出来递给我。 令牌握到手心时,我翻过来翻过去,查看了几眼,除了“骧”字被盘得更光滑了些,络子变旧了,确实就是我的东西。 但是令牌是可以被夺走的,记忆却很难。 我又问:“当年我借给你的银两是多少?” “你没借我银两,是我借你的,”范闲一愣,回过味来,“你不信我?一共十两五分三厘……这下你信了吧?” “不信。” 毕竟皇兄都知道当年我将令牌给他的事情:“这都十多年了,除非居心叵测非要假扮之人,谁能把这比账算那么清楚?” “嘿,你这不是骗小孩吗?”他不乐意了,“那可是我当年全部私房钱了,原本我也不想算那么仔细,是你自己说不能缺少一分一厘,来日十倍奉还,我这才让五竹叔给我估出了重量。” “……” 他说:“你要是还不信,我都不想提你那个拳打坏皇后,脚踢白马王子的白雪公主的故事。白雪公主不应该满头白发身高八尺既年轻又老迈吧?也不该一拳打死王子说他多管闲事吧?(嘿嘿,直接复制的第一章)” 他喋喋不休:“这也就算了,原著里是被苹果噎住,你非得说是榴莲,不是你吃过榴莲吗?那东西是跟苹果一样可以直接啃一口还噎住的吗?” “……” 就像叶姐说的,年少时往前射了一发子弹,以为没事,十年后射回了自己。 我内心在干笑,表面还得端住仪态。 “好吧,我相信你是你了。” 其实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只因他实在是像叶姐那样好看:叫人忍不住想看一眼,再看一眼…… 我有点想叶姐了,我想她若有个女儿站到我面前,我一定会忍不住流泪的。 ——但是我接受不了范闲居然真的是男孩的事实。 难怪陈萍萍和皇兄当时和我说话的表情会那样奇怪! “那么你该记得,我说过你若是男的……” “就杀了我。” 我原想威胁他,却被快速截了话头,一时不知道如何继续,只能干巴巴道:“……记性果真不错。” “你说的任何事情我都能答应,”他道,“但是这不行,我得好好活着。” 我听出来了,他不怕我。 所以根本不担心我的威胁。 “你放心,我不杀你。” “真的?”他高兴地向我走来两步。 “那是因为会有别人来杀你的。” 他停住了脚步,惊讶:“就因为我是男的?” 我翻了个白眼:“就因为你是叶姐的孩子。” “我娘是招谁惹谁了?” “招惹的人多了去了,明里暗里数都数不清。” “不包括你吧?” “你要是真的记性好就该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那就成。但是我就想问问,”于是他又凑过来,却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伸手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那你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呀?” “我……” 我正要说,看向了他那实在看得出血缘关系的脸,又偏过头去,闷闷道:“撒开,你已经过了卖可爱求生的年纪了。” “李云蔷,你就告诉我吧,从小到大我遇到的人里就你最实诚了。” “……” 这破孩怎么就这么能蹬鼻子上脸还拐着弯说我嘴巴大呢? 但是,唯独这件事我确实不想瞒他。 “因为她若不是为了生你,没有人能杀死她,我此举是迁怒。” 我盯着他冷冷道:“更过分的是你是男人,往后永远不会知道她死前所受的苦。” 他的神情变了,又因为方才受了内伤之故,忽然捂住嘴,长长咳了起来,等手掌摊开,我看见了血。 “……” 我觉得自己是太生气了,所以口不择言了:难道叶姐的女儿出生就是为了体验她受过的苦吗? 不是的,我只是害怕范闲以后会越来越像他的生父。 他该庆幸自己不是很像皇兄,不然我简直不能想象我面对他的心态会崩成什么样子。那对叶姐而言算什么? 而我,究竟是不是帮凶呢? 我心乱如麻,扔给他一条手绢,叹了口气:“你走吧,日后就当从未见过我,我同你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他用未沾血的手接过后似乎想要说什么,看我神色,却最终没有说,他转过身离开。 而这时,我已稳了心神开口:“回去转告范建,让他歇了靠联姻而接管内库的心思,否则要杀你的人只会更多更狠。” “我会的。”他想了想,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 皇兄让我去庆庙主殿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代替婉儿出行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这老狐狸一见到我,还故作不解的样子。 我抢先直言道:“找我做什么?” 他气笑了:“我还想问怎么是你不是婉儿那小丫头,你倒先问了我来了。” 我给出的理由是打过草稿的:“婉儿让我想到了过去的自己,找个机会让她能够自由地出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可惜因为没什么心情,原本该声泪俱下念出的文字变成了毫无感情地诵读。 皇兄望着我,一时没接话茬,那样子好像在说“你又在搞什么”。 他最终撇开了话题,幽幽道:“你是真不怕你姐姐和林相怪你啊。” “活的快乐,比活得久更重要。” “那你现在是活的快乐还是想活的久呢?” “以前想快乐,现在……”我抬眼看向了他,“现在活的快乐给人看。等你们不需要我了,淡忘了我,我就走了。” 皇兄被我丧得闭上了眼睛,他沉重一叹:“你是二长公主,你想随你的心意,怎样都是可以的。” “哥哥,你看我都这样说了,”我说,“你直到现在都不愿意说一句你需要我。这么多年,也从未来看过我” “你在怪我?”他说,“如今,也只有你会 7. 第 7 章 《【庆余年】皇家二五仔》全本免费阅读 “好吧。不过姐姐你还是消消气。”我给她倒了一杯茶,“你想要解决这桩婚事,也别出手太直接吧?和皇兄据理力争的时候,显得我们可理亏了。” “你放心。”姐姐接过茶喝了一口,“有人会帮我们出手的。” “谁呀?” “二皇子……怎么?”她奇怪道,“你这几日不去睡觉?已经快到夏日了。” “害,这不是你的烦心事没有摆平吗?你难得有需要我,我没能帮你解决问题,我心有不安。” 姐姐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瞟了我一眼,淡淡道:“心有不安?我听说你这两天去找婉儿玩的挺开心的。” 我知道这事是瞒不住她的,是以也没想瞒:“一方面是她的婚事,另一方面我也想到了以前的自己,所以就去看了看她……我替你带孩子,你有什么好担忧的。” “她怎么样?” “她除了身体不好,哪都挺好的,这两天有我这个有趣的小姨陪她玩不知道有多高兴。况且我手头别的没有,滋补固元的药倒是多的很。” 小姑娘以前也太纤瘦了,抱起来也没多少肉,带着她轻功起飞时,简直都担心勒疼她,可不得多补补? 姐姐听我说着,没吭声。 “只是她那病是个问题,这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吗?我在《京都时报》重金求医,陆续也接到一些消息,找人甄别了试着,似乎咳的少了些,便偶尔带她出门看看,老在家里待着真的会把人憋疯的……和你说一声,你别拘着她。” “好。”姐姐说,“你俩开心就好。” 姐姐的关心点到即止。 于是我便也收回了未尽之意。 要是被姐姐知道皇兄特意引了两小只在庆庙见面,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气死。 * 我又去了紫祥苑,婉儿一见到我便开心道:“小姨!” 她小跑了过来:“我们去哪里玩?” 我原本是想找她商量事情的,但是见她满眼放光的模样,话到嘴边就成了:“现在是枇杷的季节,我带你摘枇杷去?” “好呀!”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到外面去仍旧腼腆,可是等我让护卫远离,我的枇杷林只剩下我俩时,她就彻底玩疯了。 说是“疯”也不尽然,毕竟她的身体素质决定了她没有太多力气活动,只是能够趁天气好出来呼吸点新鲜的空气也好。 这地方的气息带着叶子的甜味,我坐在阴凉处,看着她先在矮矮的枇杷枝下挑选,随后又拿了竹竿要去打高处的。 风吹过枇杷林,葱葱茏茏,让我想起当年我一个坑一个坑种树的场景。 树和人不一样,一梦多年,人老了,树却长成了,还能结果,多好。这让我觉得我那些与他人错位的时间里,总是有所收获的。 等了一会儿,婉儿累了,精挑细选了几个枇杷过来放在我身侧。 她的发丝有些乱了,额间有细汗,因为日光而脸颊薄红,不那么精致温婉,但却多了几分人气儿和可爱。 我总算知道叶姐姐当时对我说的那声“这样可爱多了。”是什么意思。 我等她咳着休息了,喝了茶,吃了枇杷,才问她:“你对皇兄指定的婚事怎么看?” 她实诚地摇摇头:“我不愿意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人。” 我点头说:“那就退。” 她先是展颜,随后却又思索:“我知道小姨您能帮我摆平这事,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件事是我不愿意,所以我想同范闲见上一面,当面说清,到时陛下若是怪罪,我一人承担就是。” 我发现这女孩被养的极好,我当年不懂的事情,她却懂得共情。 我说:“好。” 然后当夜,我就带她拎了一篮枇杷翻进了范府后院。 (婉儿:“欸?”) * 实在是要说明白来意又要各种通传太麻烦了。 再加上各路眼睛都盯着范闲,我要是带婉儿登门拜访,当天就能被皇兄宣进宫里说教一顿。 婉儿戴着帷幕,虽然已经翻入,但站在墙边踌躇着不敢再踏去一步:“小姨……这不好吧?” “来都来了。” 我想起当年皇兄就是这样带着我翻进叶姐姐家的墙头,美其名曰带我出去放风,实则是让我帮他放风。 我率先踏进了范闲小院的天井下,看着脚下不是很干净的地面,那木板上留着黯淡粗糙的岁月痕迹。 我将枇杷篮子放在了矮几上,嘀咕道:“这都没有人打扫吗?” 在我身后,几乎没有声响,有人从房梁上落下。 “小姨!”婉儿低呼一声,也跑了进来。 我转过身,看见了范闲站在我身后,轻飘飘道:“我这地儿小,自然是没有长公主府干净阔气的,您要是待不惯,我也不必招待了。” 婉儿已经走到我身边,压住情绪微微一礼:“见过范家公子。” “不敢当,林郡主。”范闲避开了那一礼。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婉儿先是惊疑,但很快反应过来,可惜话已出口。 “既然称呼小姨,自然就是林郡主咯。”范闲问,“不知二长公主和郡主深更半夜不告而来所为何事呢?” “很简单,”我说,“带你俩见一面,看看相性,好决定要不要结这个亲。” 范闲脱口而出:“那不就是相亲?” 婉儿弱弱问道:“何谓相亲啊?” “没什么。” 范闲放下了挑起的眉,将我拉到了一边。 “哎!”婉儿轻轻一声,似要阻止他的行径,却见我没有反抗,便又闭声,站在原地刻意回避,以免听我二人说什么了。 范闲问我道:“我说你们这边,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爱翻人墙吗?” “还有谁爱翻墙了?” 范闲不自在地挪开目光:“这先别管……还有你们,是皇室之人,都不避讳这些事的吗?” “什么事?” “大半夜的见面啊?这不就是叫那个什么私相授受吗?” 我更正道:“少年人,第一,我还在呢,不能算太私下;第二,做人不要那么迂腐,比起盲婚哑嫁我更鼓励自由恋爱(范闲小声嘀咕了句什么);第三,我们是来和你聊退婚的。” “你能不能把要事放前面说。” “主要是太想纠正你了。” 范闲看上去有点生闷气。 他说:“行吧,那就退,反正这亲我也想退。” 他转身要走,我将他拉住,示意他朝婉儿那个方向走:“你急什么?都说是聊,不是告知。沟通才是化解矛盾的桥梁,这婚事是那群一天到晚想给人当爹的**大人的决定,又不是你俩的——当然也可以是你俩的,不管怎么样,你们先见了聊了再做决定,别莫名其妙就结怨厌憎了。” 我虽才同他说了就当陌路,但是婉儿说的有道理,我不想因为此事而让小辈结了梁子,因而好好和他说道。 范闲犹豫道:“是我听错了吗?你刚才是不是骂了句脏话。” “……” 这家伙,我说了这么多,关注点居然是这个吗? 我面 8. 第 8 章 《【庆余年】皇家二五仔》全本免费阅读 我也笑了:“我就说叶姐不可能什么都没给你留的。” 我反手握住他:“那你可要好好的为婉儿治,治好了有报酬。” “什么报酬?” 在他隐含期待的目光里,我从怀里掏出一份《京都时报》来,翻到相应的版面道:“你看这则寻医启示,你若能提供相应的治疗方法就可以领一两黄金。这还只是消息的价值,到时候你若成功了,自然有其他的。” 他的重点永远很偏:“这么先进?都有彩色报纸了?为什么澹州只有黑白的?” “彩色的成本太高,仅限京都哈……澹州也有报纸?挺好的。” “是挺好的,但这报酬我不要。” 我愣住:“那你要什么?” 他看向我竟然有些委屈:“为什么她能叫你小姨,我不能?” “……” 我有些没好气地想翻白眼,但为了和他打好关系,套出叶姐遗留之物,还是好脾气道:“那你也叫。” “我不。”他说,试探地看向我,“我叫你骧骧好不好?你小名是叫骧骧吗?” 谁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啊!简直幻视成了不久前皇兄的那一声骧骧! 我头皮发麻:“你他姐夫的想找打就直说。” “那我叫你什么?哎,我娘以前叫你什么?” 我回忆从前总是需要花点时间的,但是他这个问题,我却能立刻说出来,脑海中是叶姐对我笑眯眯的模样。 我说:“小强。” 他没绷住神情:“什什么?!小强?” 我骄傲地一仰头:“没错!” “别是你被我娘讨厌了吧?” 我怒地从他手中抽出手,没忍住拍了他一下又一下:“胡说胡说胡说!我才不会被人讨厌!” “好好好好好。”他侧了身子躲着,纠结着,“那我叫你小强?不行,太怪了,你知道在我们家乡这是指……”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啊,你娘说它是一直生活在黑夜里的虫子。” 范闲瞪大了眼睛,我双手轻轻捏了捏他额前的两绺头发:“两根长须子,有翅膀,吓人的紧,偏偏黏着人来活,而且这命啊最顽强。” 我说:“它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我喜欢。” “哪怕它是……” “哪怕它是蜚蠊,我知道的。” 在他愣神的时候,我已经笑了:“怎么?你娘说了,公主和蜚蠊也没什么区别。蜚蠊还能求存,公主却爱作死。死去的蜚蠊还能入药,死去的公主最大的作用也就是殉国。” 他嘀咕道:“听起来说这些话的我娘是挺作死的。” 原本还在微笑的我顿时横眉冷对:“我我看你是想死。” “你要不要这样做我娘的脑残粉啊?” 我疑惑了一下:“这又是什么粉?” “就是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盲目的搞个人崇拜。” 倒是意外的贴切? 但是我才不是盲目崇拜叶姐呢。 于是我对他说:“你不是想问我之前骨节为什么会痛吗?” “为什么?” “因为我在长大。” 这话听起来很莫名,范闲不说话了,他不懂,因而皱眉思考,等我解释。 但是该从何说起呢? 我的思绪翻飞,周围的景物仿佛也在变化,时光倒退,在当年还不怎么繁华的京都,王宫宴会上,我替了皇祖父挡了一劫,因而中了一种诡谲阴狠的毒。 那毒曾让我痛不欲生。 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回忆起来时竟然只剩下泛黄的日光,自下而上所见的窗外树影,还有仆从惊慌奔来时波动的裙摆。 回忆归拢,夜色里范闲没有说话,我只是叹了口气说:“其实很早以前我就该死了,所以当时以为命不久矣的我确实挺作的。后来这不是遇到你娘,给我好一顿……教训,又给我了治命的办法,我这才活到现在。” 范闲见我不愿多说,握住了我的胳膊,将手指放到我的脉搏上,凝神细探:“这……似乎并无不妥啊。” 我反应过来,极快地收回了手,撇开了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走了。” 他忙道:“我送你们。” 我拒绝了他。 我说:“你也不想大家都知道本长公主翻你墙头吧?” 许是我的语气太过唬人,他被我的长句说的一愣,在我转身去找婉儿时才反应过来,跟在我身后嘀咕:“嘿,你这威胁的话术还真是自伤一万。” 我懒得理他,拉着等的有些无聊的婉儿就走。 我的轻功很好,婉儿紧紧搂着我的臂膀,越过墙头,我们走的是直线的线路,所以偶尔还要爬一爬别人家的房檐。 在夜风里,因为速度快的缘故,底下四周建筑内零星的灯影仿佛流动着,婉儿回头看去又转过来。 以往我们跳高或者跳落的时候她总是紧张又兴奋地低呼,但是她今日倒显得沉默,直到翻进紫祥苑了,她才说:“小姨,范公子好像刚才想说什么,但是没追上我们。” “没事。”我担忧她累了之后会生病,只是哄她早些睡觉,少想些他人。 她躺在床上,在我离开之前却拉住了我的衣袖,轻轻唤道:“小姨。” 等我问她何事时,她却又摇摇头了。 做为长辈的我再三确定她身体没有不适后,替她拉下帷帐后离开。 然而我刚跳出紫祥苑围墙,就被守在外边的黑衣人吓了一跳。 “嘘,是我。” 那人将面纱拉下,在月色下露出一张的神清骨秀的脸。 “范闲?你来干什么?” 他坦然道:“送女孩子回家是基本礼仪。” “穿这身送?我送你去府衙也毫无问题。” “二长公主还得送我去府衙吗?您要是不快,自己罚我不就行了。” “我可没有这般徇私枉法。”我不和他扯皮了,问道,“你跟过来干什么?” 他叫冤道:“真的是护送!你胆子还是这么大啊,夜路都敢走,还走这么快。” 这是句废话。 他难道不记得小时候我是怎么一路抱着他冲出重围吗? 我因而没耐心站着听废话,直接走掉。 他连忙跟上来,见我神情不快,插科打诨道:“我想到了一个好称呼。” 我脑筋一时没转过来,不知他为何意:“什么?” “龙儿怎么样?”他说,“云起龙骧多好的寓意啊,而且你是二长公主,是龙女。” “……你怎么还在想这个问题,真无聊。” “哪里无聊了!龙女……小龙女,你有没有听过小龙女的故事。” “我知道,她是小哪吒的好朋友。神话传说我只怕听的比你还多。” 范闲忽然就乐了,边笑还要边掩饰那一脸遮不住的笑意:“这是我娘和你说的?” 我哪会和他扯当年我软磨硬泡着求叶姐讲故事的事情。 见我白眼他,他正色解释道:“不是真的龙,小龙女是古墓派传人,她容貌绝世,天姿灵秀,但是从小生活在一个古墓之中……” 在夜色中,他开始讲述一个神秘又吸引人的故事,故事里有快意江湖,也有爱恨情仇,故事里有一个能力出众的女孩叫小龙女,她小小年纪就当了掌门,武功盖世,性格别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范闲见我渐渐听入神,反倒忽然停了嘴:“怎么样?要不要我继续往下讲,然后顺路送你回去?” “嗯?”我思索不过片刻,还是从了本心,点点头,“嗯。” 我以为故事也就是一段路的长短,哪里知道一直到了长公主府,故事才讲到小龙女的师姐李莫愁前来古墓发难。 范闲站在院墙外,问道:“我的小长公主,我讲了一路,你难道都不请我喝杯茶的吗?” 故事听一半的感觉真的太难捱了。 我看着范闲,简直像是在看一本没看完的书,宝贝的紧。 我给他指路:“来这边,这边翻墙的话是没有人的,他们都被我派到另一边去了。” 范闲故意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这……都告诉我?这是邀请我以后常来吗?” 我说:“用邀请就客套了,和自己家一样,来小范公子这边请。” 言语间,我俩先后翻过了“自家”的墙头。 我领着范闲去了我的房间,一路上范闲都挺悠哉悠哉的,有时候还会和我说一句:“不愧是长公主府,确实比我那好看还大。” 但等到了我的房间,刚一打开门,范闲的神情就从好整以暇变成了震惊,要踏入其中的脚原地起了一下又放回去了。 只因为偌大的房间里堆满了书和铺开的纸:书架上,书几上,地毡上,卧榻上,衣柜里……比起卧房,更像是堆书的地方多了张床。 从门口来看,地上铺着的纸几乎没有落脚的地。 风吹来,看着那一屋子展翅待飞的染墨白纸,范闲看样子特别想帮我把门按上。 我说:“进门脱个鞋,别不小心踩脏了我的书。” 他说:“您这还好意思说我院儿脏呢?” “我这不是脏。” 我很实诚:“是乱。” 我脱了鞋,踮起脚小心地踩在报纸和报纸间的空隙里,一路轻跳过去。 好不容易挪到了茶桌旁,我将一堆书报都从茶几上放在一边,取出来茶杯摆放着,又给范闲在地上挪出来一块屁股大小的位置留着给他坐。 我招呼还在门口的范闲:“进来吧,我理好了。” “……” 范闲进来了,看得出他走的很有压力,在外穿夜行衣做贼都没有在我房间里的动作更贼里贼气。 眼见我还要拿茶具围炉煮茶,他连忙阻止我:“算了算了,这夜深到时候烧起来就不得了。看那还有壶茶,我喝点凉了的也没事。” 我学他说话:“这哪成啊,第一次请人来我这做客,你等着我马上好。” 范闲见我跑前跑后找茶叶等东西,很想帮忙, 9. 第 9 章 《【庆余年】皇家二五仔》全本免费阅读 我来到案台前,翻开书册,提笔本应处理工作,但是满脑子都是范闲讲述的故事,我好想他说的一切的都是真的,真的有这样一个古墓,真的有这样一个小龙女。 于是我转而拿出一叠空白的纸,将范闲说的小龙女的故事给誊写了出来。 偶尔写到关键情节,我还会听见范闲在床上轻轻的一声梦呓:“闭眼,小长公主……” * 次日清晨,鸟鸣啾啾,停在窗外的树枝上互相梳理羽毛,但很快被房间内传来的惊呼给震得飞走。 “您昨晚把我给您说的神雕侠侣的故事给写出来了?!” 范闲翻看着那一叠手写的故事稿子,震惊看我。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 我带他看我半夜钉在墙上的一根绳索:“你看这绳,学的小龙女做派,又能睡觉又能走路,以后进来再也不用找落脚的地方了。” “这又是什么时候做的?!” “你睡着的时候。” 他目瞪口呆,问道:“您不会一宿没睡吧?” “嗯~” 在他神色变化欲开口之时,我转过身堵住了耳朵,依稀能听见背后喋喋不休诸如“休息很重要”“熬夜不好”之类的话语。 然而对我而言,我睡的已经够久,死后长眠亦不远,又如何肯安寝呢? 范闲从我身后绕到我身前:“我说的话您都听见了吗?” 我放下了手,坦荡道:“人老了,觉少,很正常吧?” 范闲被我的话语堵得噎住,但很快又说:“所以您究竟想不想知道神雕的结局?”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末了,我败下阵来:“有点想。” “那您就要保重身体啊。”他说,“整宿不睡是睡不着?还是不愿意睡?手拿来我替您看看。” 幸运的是,正当我拗不过,要抬手时,嘉华前来叩门:“二长公主,您要用膳了吗?” 我放下手,范闲转身找地方要躲,我拉住了他:“不用,嘉华不是旁人。走,洗漱一下,我请你吃饭。” * 早膳是摆在院子里廊檐下的,我就是喜欢一边对着我种的树吃饭,一边吹风。 桌几旁安着小炉子炖着粥,桌上摆着碟,碗,盘,盅,筷,勺。 小碟有小菜,碗里是粥,盘里是各式点心,一样两个,小巧玲珑,盅里是燕窝。 范闲不和我客气,抢先把每道吃食尝了个遍,嘉华则为我取来了新的日报。 然后范闲就看着我边看报边吃饭的样子陷入沉思 ,他说:“您这样会对胃不好的。” 我头也没抬道:“我知道,可是不节约时间的话我就赚不到钱了,赚不到钱,我就不能请你喝燕窝了。” 他一听果然转移了注意:“您还要自己赚钱?” “对啊,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忙的。”我说,“监察院八处管书籍刊印,而八处的主办么,你知道是谁吗?” 他瞪出了大小眼,惊叹道:“不会是您吧?” 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却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问:“那您要是去监察院调一份卷宗是不是很容易?” 我问:“你初来乍到,怎么去管什么卷宗了?” “这个,可就是说来话长了。” 范闲没有保留,和我说了滕梓荆的故事。 随着他的话语,我皱起了眉,仿佛看见了庆国藏污纳垢处血淋淋的一角,侠士蒙冤,好人受屈……终是寒了他们的心。 我沉思道:“若这是真的,庆国该给他一个公道。” 范闲的眸光更亮了,可我又回过神,细问道:“你说这件事是陈萍萍亲自审理的?然后又是他看重的这人来澹州刺杀你?现在要刺杀你的人又要请你帮他?” 我叹气:“太巧了吧。” 他思索了一下,似懂,又非懂:“这是监察院院长的名字?听起来有些秀气……您说巧在哪里?” 我心里给陈萍萍做事画了个大叉,然后道:“京都的水很深,你与其去想是谁要刺杀你,不如去想有人可以借你为滕梓荆翻案一事生出多少事。” 范闲套近乎道:“听起来您知道些什么?大可以直说,咱俩谁跟谁对吧?我们可是从小过命的交情。” “单方面从小过命的交情吧,小的是你,要的也是你的命。” 他不乐意了:“你还要不要听故事了。” 看看,他连尊称也没有了。 我的嘴蠕了蠕,随后哼了一声。 我嘀咕道:“我也想直说,可我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我得理理才能想明白我要说什么。” 我捂住脑袋。 这脑袋太久不用了,有时候觉得灵光一闪,但是随后又忘记了灵光的是什么。 范闲见状,不为难我了:“您还是歇着吧,就是……那文卷?” “哎呀,皇室子女不能干预监察院,我爱莫能助。” “不对啊,那方才你还说八处主办是你?!” 我一脸正直:“别造谣,我可没说是我哦,是你自己瞎猜的。” “这不就是故意让我误会,然后套我话吗?” 我道:“人主办是宣九,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身为提司却不知道这事,怪谁?” 他好奇了:“您怎么知道我有提司腰牌?这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啊。” 这话说的,让我想起了我面对身边那群耳目众多的老妖怪们时也是这样。 只是范闲还嫩,我却是装的:一把年纪了谁在京都还没个眼线似的。 不过这种话就不便与范闲说道了。 我避重就轻道:“我是长公主,知道这些那些很奇怪吗?听说红楼是你写的?有没有兴趣和八处的京都日报合作,借报连载呢?与你分成,且不需要你多做什么,只是授予版权即可。” 他嘀咕道:“你这些词汇比我这穿越的还熟悉……但是红楼并非我所著,是曹先生……” 话说到一半,他察觉不对:“你不是说皇室之人不得插手监察院吗?那你言语之间怎么会和八处这么熟?你还说你没在八处挂职?” “可别污蔑我,我顶多算一个提建议的人,你看报纸这里,不就写着‘如有建议请寄信至此’吗?我是匿名投稿啊!皇室之人不插手的原因是皇兄怕我们借皇室权力结党营私,干扰检察院行使监察之责。但我用的可不是皇家身份,只是作为一个不曾露面的普通读者罢了,”我指着身侧书架上那一摞摞的信件,“报刊发行四年了,我每日都要写信给他们 10. 第 10 章 《【庆余年】皇家二五仔》全本免费阅读 嘉华口里这一串的名字叫我还得捋捋。 婉儿看着我,低低问道:“怎会如此?” 因为她周围没有旁人,所以她和我讲悄悄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明明昨日我观他也是讲道理的人啊。” 我想都不用想,直接道:“若非巧合,那就是姐姐的手笔。” “什么?母亲大人?咳咳咳……” 婉儿又急又不解,咳了起来,等喘匀了气,才道:“小姨,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分析:“姐姐做事,一直是很快的,她昨日说了要对付范闲退婚,今日动手倒也不奇怪。只是她昨天说的明明是二皇子会帮助出手,今日这郭家倒似乎是支持太子的。” 我见婉儿还是疑惑,解释道:“我不知是姐姐同时联系了太子和二皇子呢,还是和二皇子故意做局,叫人以为是太子的原因。” 我那姐姐呀,使唤起人来都是很趁手的,她自也有本事使唤别人。 “为何小姨如此笃定中间没有误会呢?万一只是范闲和郭宝坤起了矛盾?” “哪有这么巧的事,范闲就挑着打了太子那方的人?” “所以,您听了这消息,相信他是无辜的?”婉儿说,“小姨像是对范公子很了解,很信任他。” 我察觉到了她话里的意思,解释道:“并非信任,他打了人也不无辜罢,只是此事是有人引他入局,好坏了他名声。” “坏他名声?又是有什么好处呢?” “自是让你爹娘有了理由去劝皇兄退婚了。” 我想起了皇兄说起姐姐,以及姐姐同我说过的话。 我顿了顿,对婉儿一笑:“当然啦,我之所以这样觉得,也因为我安插在各处的眼线看见了点东西嘛。” 婉儿先是吃惊,而后茫然地眨眨眼:“这是……这是可以告诉我的吗?” “哦,可以,当然可以。”我说,“权谋是女人成长的滋补品,你该尝尝。” 婉儿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若照小姨这样说,那么母亲大人此举是为了帮我退婚,因而导致小范公子与郭大人之子有这般龃龉,恐怕会令太子表哥生了芥蒂,我心有不安。” “婉儿,姐姐所做的这一切,并非为了你。”我说到这,又觉得有挑拨她母女关系之嫌,改口道,“……不仅仅是为了你。即使你同意这婚事,你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这是为何呀?” “皇室中人,微末之时亲情固然重要,但是当有利益权势当头,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有所衡量的。”我叹道,“你的婚事,牵扯内库掌控,皇子纷争,还有某些秘事,你的喜好固然重要,可姐姐所谋更广啊……只能说这婚事你做不了主,姐姐做不了主,你爹也做不了主。” 婉儿垂眸,神色郁郁,轻轻道:“那么,谁做主了我的婚事呢?” “这庆国除了皇兄管的那么宽,还有谁?姐姐恳请母后出面,都被拒绝了。不过你也别急,这婚事毕竟还未放到明面上来,等皇兄借这由头钓的鱼多了起来,或许连他也不一定能做主了。” 我叹道:“这京都的水开始被搅混了。” 婉儿虽然天真良善,却也有所警觉:“小姨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 我手指一抬,树上的一只鸟雀落于我手上,我教导她道:“我想起从前的自己,也珍惜亲情。可是我们皇家人啊,还是得分清自己所求什么的是什么。帮亲,还是帮理?早做取舍才最好。” 不过婉儿同我毕竟是不一样的,她从小不在姐姐和林相身边长大,不知对亲情是会更淡薄,还是更惦念?从现在看来,更像是后者。 我将鸟雀腿上的字条收起,放飞了鸟雀。 “那么小姨,你的取舍是什么呢?你帮谁?” “我?” 树影婆娑,我看着树,想到好久没有种树了,忽然手痒的很。 “我看心情。” * 我回了长公主府,替树浇了水,然后便回书房处理各项事宜。 一直到夕阳余晖的黄光出现在桌几前,又逐渐消失,桌上的光线越来越暗。 我点起烛光,随后继续提笔写字,窗户开着,任由夜风吹来,书页作响。 忽然一声轻响,风止。 我抬头,见到身穿夜行衣的范闲翻窗而入,又关了窗。 “为什么不走正门?” “那也要能进人吧?一下午不见,里面的书都堆门口堵住了。” “这不是钉有绳索吗?” “……” 范闲郁闷道:“说到这个,你这绳索怎么又多挂了几条,都快变成盘丝洞了。” “盘丝洞?”我咀嚼着这名字,不由一笑“倒是光怪,我喜欢。” “可是这头上悬着绳子,像蜘蛛精的大网似的,路就不好走了。” 范闲的手拦着挡在他额头前的绳索,摸着前进,晃到我身边。 “这外面的路没有绳子,也未必好走,”我道,“一会儿我给你指条地道,你要是再来找我,也不至于给我惹来尾巴。” 范闲一点就通:“你是说有人跟踪我?” “那可就多了去了。” “为什么?” “你自己试着回答。” “……因为内库?” “盯着内库的人很多。” “所以盯着我的人也很多。”他很快道,“我刚才去了一家贩卖消息的暗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被你一说,就顺了。” “消息?你去买了什么消息?” 他坐在了我的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想查监察院四处的徐云章,是他假造了监察院暗杀我的密令。” 我闻言,嗤笑了一声:“哼,这就是陈萍萍管的监察院。” 都被漏成筛子了他这个“暗夜之王”也不知道管管。 大底是我的表情太过不屑,范闲奇怪道:“您和院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每次提到他您就这么阴阳怪气的?你们关系不好?” “我们是合作关系,你说呢?” “那你……” “我就是单纯贬低他的办事能力以及不喜欢他企图把我当棋子的态度。” 当初挑拨离间我皇族关系,让我对亲人心生芥蒂一事,我耿耿于怀。我虽然离了皇宫,虽然知道我家人不对,但我更知道他当初来提醒我时又抱了怎样的心态和目的。 只是我们彼此都知道我们有共同的目的,而我则表明了我的立场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摇摆不定。可我还是不喜欢被算计的感觉。 “什么?敢把您当棋子?”范闲莫名地同仇敌忾,“那就是他的错。” 见状,我一时无语。 这算是什么?陈萍萍离间了我和我的亲人。我又离间了陈萍萍和他重视的人? 我放弃了刚才的话题,转而问范闲道:“你方才说你查到了徐什么章的什么消息?” 他原本想提醒一个“云”字,见我神色,恍然明白过来,跳过了那人姓名道:“我查到了他是太子的人。” “那你觉得这消息哪里不对呢?” “这人这事和太子牵扯,相关案子又由院长一手督办。如此绝 11.第 11 章 《【庆余年】皇家二五仔》全本免费阅读 “好。” 我立刻坐端正,准备听故事,但随机又想到一事,因而殷勤问道:“不过小范大人明日要参加宏成筹办的诗会,现在还讲故事而不准备,会不会不好?” 据我所知,不少人等着看范闲在诗会上出丑闹笑话呢,毕竟我们都知道他在澹州未曾上过学堂,也没有名师教导,而离诗会仅仅一夜,也不知能准备出怎样的诗来。 范闲没问我是怎么知道他要去诗会的事情,此事毕竟在姐姐和太子的示意下,也快传遍了,他只是神情热络地问道:“您也知道啊?那您明天去吗?” 我摇头:“都是小辈,我参加的话太给他们面儿了,不去。” 我说着,叹了口气。 只因想到诗会,想到二哥的儿子李宏成,就觉得心烦:二哥避开朝事,但他的儿子竟卷入此间来——皇室的这几个子孙是都在姐姐的示意下针对范闲? 以我如今现状,还不想和他们对上,只能让范闲自求多福了。 哪里知道,范闲却说:“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他大大咧咧一摆手撑在地上,整个人懒懒地坐着,像是街溜子似的,偏生又因为身姿修长,而别具风流之韵。 我被一噎。 有一种大戏即将开场结果主角罢演的无语感:这家伙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默默盯着他呀? 我忍不住问道:“你不去?你答应了世子邀约结果你不去?!” “我是看在他是您亲戚的份上才答应去的,现在看来您也不是很在意,我干嘛要去那么酸气的场所找不快呢?” “酸气?” “是啊,”范闲以为我想给那群年轻的文人抱不平,解释道,“我不是贬低他们,只是我刚惹太子门下,世子就邀约诗会,实在是太巧了。如果是平常交流的诗会,参加就参加了,可这明显是鸿门宴啊,宴会上的伪君子和真小人,只多不少。” “可你若不去,京都明日就会传你毁约于人,只因你心生怯意,不战而败。” “那不正好?谁会把女儿嫁给我这样一个没担当的人?”范闲毫无负担,“这样他们退婚,师出有名。太子也不必担忧我夺权内库。” 原来他倒是心里门清。 只是看着他这副厚脸皮的模样,我奇怪道:“你不怕名声变差?” “这有什么?我本来就是偏远小城来的人,也没人认识我。名声这个东西,不在意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怎么看我。” 他忽然正襟危坐,看向我,似是期待我说些什么夸夸他,整个人洋溢着“你看我多聪明,我可是帮你想了个退婚的好办法”的情绪。 我以叹息之意对他坦言:“范闲,你活的洒脱,我很佩服你。” 他怔住了。 然后他忽然偏开了眼睛不再看我,挠了挠头:“反常地这样温柔,真的很犯规啊!” 我说:“不过——” “我就知道有不过。” 他忽然又轻松了下来,重新看向我。 我说:“不过你想退婚,不必用这种委屈自己的方式。他人污蔑你,泼你脏水,想逼你你退婚,是,目的正好如了你和婉儿的意,可是——这样也太给他们脸了吧?” “皇族做事本不该如此的,范闲,他们做的不对。” 我说:“所以,你不要纵容他们,不要让他们真以为这样能够赢得他们想要的一切,不要让他们站在高处洋洋得意。你要打败他们,狠狠扇他们一巴掌告诉他们,你本可以答应他们的要求,但他们的行为让你无法忍受。”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和姐姐理念不合的原因。 可是我又觉得悲哀。 以前我不明白这种悲哀何处而来。 后来我才懂,因为我也是这之中的既得利益者。 所以更悲哀。 我说:“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他呆呆地看着我。 我叹气,和他掰碎了细细说:“范闲,我看不得皇室的人这样欺负你,我很生气,但是我还不能够出手。你如果可以,就去诗会,把想踩你一脚的人通通打趴下,然后再告诉他们,你愿意和他们谈谈。我想,这会比杀了他们更让他们难受。” 范闲没说话,只是他的眸子不知道为何越来越亮。 我怀疑我说了半天,他一字没听,犹豫问道:“你不会听我叭叭半天,然后告诉我你不会写诗吧?” 他这才连忙开口:“你且瞧着吧,论写诗啊,他们一定都比不上我。” 他睨我,见我神色犹豫而且不接茬,示意道:“你快说不信。” 我被他这话打散了迟疑,很难做到不笑不逗他:“我信啊。” “您怎么老不按套路出牌。”他说着,得意地笑起来,笃定极了,“我就知道,虽然我们久别重逢,但是默契和感情还在。” 这人真的是,我们哪有什么默契和感情? “那你写首诗?” 毕竟真章还需从诗里去见,若他真的不成,那只能另想他法了。 我说:“写的不好,我就不信了。” 他看着我,灯火下,眼眸闪闪,他唇角含笑:“那您说我是该写的好,还是不好呢?” 在我想起该怎么接茬时,他开口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舞龙舞。 娥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光华零落之中,徒留孤傲萧索。 我怔愣了,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半晌,范闲都有些担忧我了,我且对他轻轻道:“真好。” 我想,这京都,有乐子看了。 * 在范闲再次因为讲故事而被我熬晕过去后,我走到桌几前写信委婉地劝姐姐放弃在诗会上企图让范闲出丑的计划。 转念一想,很难说清我是怎么知道这都是姐姐策划的,毕竟我不是皇兄:姐姐服皇兄,因而不在乎被皇兄看穿打脸。 这要是变成了她那不成器的妹妹这样告知她——嘶……姐姐会不会觉得很羞耻,进而恼羞成怒把我也讨厌上了。 12.第 12 章 《【庆余年】皇家二五仔》全本免费阅读 我想,范闲在澹州这么多年,难道从来没有人叫他练字?他那红楼,难道全是用这笔丑陋得仿佛用墨水画满箭簇的字组成的?既无风骨,又无柔美,只是单纯杠杠地书写。 陈萍萍究竟派人都教了什么啊? 我同宣九道:“我庆国,孩童书写启蒙可真的普及重视?” 宣九讪讪:“李主编,这范闲的字丑,关乎庆国孩童何事啊?据我所知,且不说高门子弟从小被精心教导,就是这平民孩子去了书院,习字更为刻苦,绝不会像范闲这样的。” 我问:“高门?平民?那你觉得范闲和我们老李家这几个孩子算什么?是从小没有被悉心教导?还是不够刻苦?还是天生脑子有问题?” 宣九哪敢回答这个,眼观鼻,鼻观口罢了。 我思维发散了开去,想范闲至少文学颇有造诣,而反过来说诗会上的其他人……其他人我不管,可李弘成是皇家子弟,文武不成就罢了,附庸风雅也不算坏事,偏偏和其他几个兄弟搅和进不该搅和的事情里……皇室这一代真是要完。 我提笔就给二哥写信,信上倒是没写什么,主要就是告了李弘成的状,洋洋洒洒列了一堆教育问题—— 我想,凭什么我和二哥韬光养晦,装傻卖乖,隐忍多年,而这侄儿却要自作聪明交好皇子,跟着那两个哥哥披一层文斗的皮去怙势凌弱? 我总算写到了末尾,总结了两个字“该打”,就将信给了属下送去。 由于是京都,本也相隔不远,半个时辰的功夫,二哥就回了信,简单两字:“已打,腿断。” 信上有故意沾上的泪血混合物。 除此外,附赠了一包菜籽,想来是二哥近日搜罗来的新鲜东西,倒是可以让嘉华种种看。 我很满意。 然后我觉得做为亲(?)姑姑,虽然现在血缘关系似乎存疑,但也算是每年有送生辰礼的关系,听到侄子腿断却只想着种菜的事情似乎不太好。 其实我也知道孩子大了,二哥必然不可能下狠手,但是每年看着那群老李家不肖子孙干出的事情,都觉得很想打人。撺掇哥哥们打完孩子后我再给侄儿送药,是我最后的温柔。 可惜皇兄是越来越神经,我也不敢插手皇子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去管了。 倒是二哥的孩子还能时不时感受一下来自我的爱。 ——顺便看看孩子是不是真的学乖了,需不需要我补顿打。 我遣人送去了伤药,又问嘉华道:“这弘成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是否有新的喜好,帮我送个礼。” 嘉华道:“回殿下,世子的生辰还有几月呢,生辰礼您去年就已经备了,仍旧是几套处里出的新书和报刊。至于喜好嘛……” 她冷笑了一声:“世子素来喜爱流连烟花之地。” 宣九闻言,原本还抬了头,随即又眼观鼻鼻观口。 “烟花之地?” 我蹙眉歪头:“你的意思是,京都,还有青楼妓院之场所?” 嘉华肃声道:“是。” 我看向了宣九,目光已然冷淡:“据我所知,当年我也曾说过,这京都有我李云强一日,便不可有勾栏场所,你可曾还记得?” 宣九忙道:“小长公主……” “叫我李主编!” “回李主编,这事说来话长……” “那还不快说!” “情欲之事断绝不了,食色性也,您拦得了一时,也耐不住这么多达官贵人所求呀。” 我冷笑出声:“我知道这蛀虫是除不掉的,可我醒来多日却也不见得有人告知这京都还能有让皇室子弟流连的妓院?是皇兄老了管不着了?还是我那二哥死了?又或者长公主的话便不是话了?” 宣九吞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应声。 嘉华立刻道:“殿下恕罪,是我说的迟了。” 我垂下眸子让自己熄灭怒火:“地点。” “流晶河。” 我正沉思,又是有人来报。 “殿下,方才去送伤药,正巧听见范府有人找世子,说是范闲约了世子夜游流晶河。” 此时屋内静得可怕。 我冷笑了一声,倒是破了这寂静。 我的笔原本落下,想要给范建来一份信好断了范闲的腿。 忽然想到那范建从前也是个流连青楼的纨绔。 再想到,范建又有什么资格去打断范闲的腿?那孩子同他半点关系也无,倒是跟了他之后,竟也学了这等恶心的癖好。 毕竟我和我的兄姐们哪怕再不堪,也从不好色,我们一致认为不可沾染放纵情爱欲望。 还是本姑姑亲自出马教育教育他罢了。 实在不行,我送这孩子去见叶姐就是。 * 天色渐渐暗去,醉仙楼点起灯火,我倚靠在桥上,看着水面形成一半明一半暗的色泽。 醉仙楼依流晶河而建,走南门进楼里再从北门出来,倒像是踏进一个廊腰缦回的码头,只因边上画舫停靠,接了男男女女后在河面穿行,夜色下亮起灯火的船只像是一颗颗发光的黄水晶。 范闲踩着夕阳余晖踏出醉仙楼北门,来到流晶河的拱桥上,看见我时,眼睛瞪大。 他不可置信,脱口而出:“小强……李弘成呢?我约的是他来着?” 我直起腰,侧过身看他:“他?腿断了,不能赴约,我就替那不孝子孙来了。” “可是你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我感觉这个问题有点可笑,“你觉得这里的女子是怎么进来的?当然是被卖进来的,你说这事发生在庆国的京都好笑吗?还是你觉得我和你们一样‘闲情雅致’是来感受这温柔乡的?” 他和我一样,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见我笑了反而紧张起来,范闲的脸色先是震惊,听到最后半是心虚半是焦急:“我我我我可以解释……” 然而我并不需要解释,我从来只看行动,不听言语。 所以我对他说:“嘘,你吵到我真正要等的人了……啊,总算来了。” 他立刻闭嘴,顺着我的眼神看去。 只见从他身后的醉仙楼里跑出一个身形高挑健壮的女子,她背上背着一个被袍子遮得严严实还蒙了面纱套的少女,在她们背后是冲出来的打手,再后面,是气喘吁吁叫骂的老鸨。 周围衣冠楚楚的男子女子皆为这打破楼里宁静的一幕所惊,驻足看戏。 那个高挑健壮但已经有些上了年纪的女子一路跑到桥上,直直冲到了我面前:“小……小姐,我们找到那些女孩了。” 她就是嘉悦,而她背上的是婉儿——为了得到姐姐的帮助,我选择将她拉上了船,她听明白我的目的,同意前来。 婉儿在面纱后的声音也很焦急:“小姨,您快救救她们吧。” “嘉悦,开路。” “好!” 嘉悦闻言,转过身去,气势汹汹地冲着打手的方向而行,那举着棍棒的打手已经冲至面前,却被嘉悦抬脚踹开了好远。 范闲虽然还未搞清楚状况,却也跟了上来,并且越走越快直到挡在了最前面,将打手们的攻击一一还了回去。 我们就这样一路从醉仙楼后的内廊闯进了醉仙楼。 惊得那些嫖客看呆了去,惊得楼里的人尖叫连连,惊得那些在楼里扮演着精致人偶的姑娘瞪大了眼总算露出丝丝活人的气息。 晃动的脂粉香,倒翻的酒香,被利风打乱的旖旎香,全都揉咱在了一起。 在被我们掀起的这一小片惊乱里,我听见楼上有些穿着白衣的“风雅之士”露出了不快的神情:“好生败兴。” 还有些人以为是楼里姑娘出逃,惊异之余竟还点起姑娘了:“我喜欢那个……这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倒也泼辣有趣……” 话没有说完,被范闲用一个瓶子砸了上去。 尖叫声和怒吼声在二楼发出了 我没有在意这些事,因为要紧的是前路。 华奢的场景离我们远去,这楼逐渐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