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退婚后我逍遥自在》 第一章 退婚风波 库满城民众纷纷议论,富商徐家那位大小姐徐巧被退婚了。 想来也是好笑,徐家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千金,早早就为她相中了一个赘婿。 穷人家的小子,进了徐府后,好吃好喝供着,还能读书识字。今年考上了秀才,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秀才嚷嚷着徐府罔顾自己的意愿,强行结亲,天理难容。 徐府也不是吃素的,当天就压着他见了官。当年结亲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上面还摁了红指印。 既然现在秀才不愿意了,徐府大度,就说了这桩婚事解除,秀才立刻搬出徐府,但这些年秀才的吃喝用度,全在徐府,这钱该还清。 不然,堂堂一个秀才,这些年居然是靠骗吃骗喝来过日子! 徐府带来的账房先生,一手握算盘,一手翻账本,嘴上报着数,手边敲起来,噼里啪啦,一盏茶的功夫,他停下来,报出一串数字。 众人哗然,秀才脸都绿了 “有这钱,俺顿顿吃肉也能过上十年了。” “就是,你瞧他身上穿的绸子,一年就出五匹,” “读书特别要花大钱,我儿子在贤文书院读书,年年都要交一笔笔墨费。” 众人议论的声音,不断钻进秀才的耳朵里,秀才越听越气,他恼羞成怒的对着人群吼道:“关你们什么事,就知道看热闹!” 众人炸开了锅,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最后,秀才不情不愿的同意归还徐府银钱,当天就离开徐府,搬到自己新购的两进宅子。 秀才在徐家这些年,自己悄悄攒下了一笔钱,可这是保命的钱,万万不能交出去。 他虽然答应了要还钱,但没说具体还清的时间。他一拖再拖,任由徐府催债的人跑两三趟,才挤出一点点银钱还出去。 时间一长,他渐渐扭转自己的口碑,徐府成了不近人情的催债者,秀才成了弱小可怜的受害者。 再加上他差点成了上门女婿的事情,又添上一点风月雪月色彩,最后竟传出徐巧爱而不得,转而生恨的谣言,爱有多深,恨有多深。 “小姐,那人好过分,他现在到处败坏咱们府里的名声。”徐巧的大丫鬟鹊儿半蹲着为徐巧捏腿,嘴上说着对秀才行为的不满。 徐巧躺在贵妃椅上,眼睛盯着手里的账本,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鹊儿,说道:“你倒是挺关注他呀,少听那些流言蜚语,不如花点时间好好捯饬一下自己,如花似玉的年龄,别总是愁眉苦脸。” 鹊儿低头,避开徐巧的视线:“我就是听到他污蔑小姐,心里堵着一口气,替小姐感到不值,小姐想过如何对付他吗?” 徐巧听闻,淡淡说道:“他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不值得我浪费时间,若不是他还有些用处,就凭他那点智慧,是活不到现在这样舒心。” 说完,她翻了一页。 闹归闹,但别跟钱过不去。秀才这隔三差五的示弱卖惨,倒是让徐府的生意越来越好。 徐巧的祖辈以卖布发家,发展到现在,经营的种类丰富,布匹布衣布鞋,手帕荷包,但凡是跟布沾边的东西,徐家基本都有卖,且品质不一,价格不等。 靠着秀才时不时的“宣传”,好奇的人们,路过徐府的铺子,就会进去转一转,向跑堂打探情况。 只要有客人进来,徐家的东西就不愁卖。 秀才暂时没有触碰到徐巧的逆鳞,他这样无足轻重的人,徐巧还不放在心上。 徐巧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鹊儿,若有所思。 徐府书房 “老爷,我当初就说了,婚姻大事须谨慎,你非不听,自作主张定下这门亲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要是宝儿伤心了,我可饶不了你。”徐巧的母亲刘珍珍,恶狠狠地掐着徐富贵的大腿肉。 徐富贵讨好地笑道,站在刘珍珍身后给她捶肩:“珍珍,我知道错了,我那不是爱女心切嘛,与其让自家的小白菜被野猪拱了,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好放心。” 刘珍珍瞥一眼徐富贵,语气轻蔑:“这就是你的劳动成果?嗯?现在城里都说咱姑娘不懂文雅,一身铜臭味,咱家的小白菜都传成了老坛酸菜。” “绝对是谣言!”徐富贵声音扬高一个度,立刻向刘珍珍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脑子一转,又有了新的想法。 徐富贵喜滋滋地向刘珍珍说道:“珍珍,不如我们办一场比武招亲,这主意怎么样,读书人想法多,习武之人应该会安分点。” 刘珍珍感到无奈,这是读书或者习武的问题吗?半句不提自己,分明就是你徐富贵识人不清,那么多候选人之中,偏偏选择了心怀鬼胎的那位。 “徐富贵,收起你脑子里这些不靠谱的主意,你再敢让我的宝儿受罪,你就等着睡书房吧!”刘珍珍拍开徐富贵捶肩的手。 徐富贵听闻,立即半蹲下来,握着刘珍珍的手贴在自己胸前,一脸真诚地说道:“我脑子空空,一点主意都没有,珍珍,我都听你的,能娶到你这样聪明的媳妇,我真是三生有幸。” 刘珍珍没好气的抽回手,这徐富贵真是一点都没变,十几年了还是这样套路,啥事不说,只管认错。 可谁叫自己就是吃他这一套呢?自己选的郎君,还能怎么办?惯着呗。 徐富贵一看刘珍珍的脸色,就知道今天过关了,总算没有再挨骂了,好险,都怪那个秀才,不结就不结,谁上赶着求他呀,害得珍珍都生气了。 徐富贵想明白了,徐巧现在芳龄十四,明年及笄,也算是个大姑娘了。婚姻大事确实不能随便定下,反正徐巧已经逐渐接管家里的生意了,相信她看人的眼光不会太差吧。别的不说,只要她开开心心就行。 虽然徐富贵已经不再想着举办比武招亲,但他提出比武招亲的主意,还是传到了徐巧耳朵里。 徐巧对自家这个脑子一头热的老爹,非常了解,他想一出是一出,不按常理出牌。 既然他提出了比武招亲,现在不举办,不代表以后不会举办,这完全就看娘亲能不能压制得住,老爹那躁动的心。 徐巧当下就决定了,她要自己去挑个合眼缘的人,好好培养。甭管老爹整哪一出,她都有应对方案,正好店里也缺帮工,一举两得。 第二章 招人 第二天,徐巧就把筛选的条件列出来,安排了鹊儿去按条件招人。 接到任务的鹊儿扫了一眼单子,招人?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孔武有力,弱不禁风。 “小姐,这是要招来做什么的呀?”鹊儿好奇地问道。 徐巧耐心地解释道:“孔武有力是要招来看仓库的人,有点机灵劲但不多,主要是会武,弱不禁风是招来当跑堂的人,长得俊俏会哄人,主要是嘴皮子好使。” 鹊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要找两种人,一个会武看仓库,一个会说话当跑堂。 鹊儿立即就去了城里的百事通,挂了招人的告示。 百事通包厢 百事通对接鹊儿的人叫朱老七,国字脸,下三白,鹰钩鼻,薄唇八字胡。年过四十,脑子活络,眼神透着精明。 两人相对而坐,朱老七安静地听完鹊儿提出的要求,他摸了摸胡子,脑子里思索着完成这一单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 “客官的要求并不难,”朱老七缓缓开口说道,“三天后,我们会将符合要求的人选资料,整理成册,交给您浏览。” 朱老七顿了顿,又说:“您看完资料后,觉得有感兴趣的人,我们再把人约过来,让您亲自挑选,届时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面对面的询问和了解。” 鹊儿点头:“甚好,那就麻烦朱先生了。” 两人谈好价钱,鹊儿先交了一笔定金,然后回府向徐巧复命。 三天后,鹊儿将资料递给了徐巧。 徐巧看着厚厚一沓的纸张,心中有些烦躁,这么多资料,完全影响了自己看账本的进度。 徐巧快速翻阅一遍,将自己第一印象不错的资料留下来,递给给鹊儿:“读给我听。” 鹊儿接过资料,一字一句读了起来,语速不快不慢,口齿清晰。 徐巧静静听了鹊儿读完两份资料后,很满意鹊儿声音和速度。 徐巧随即开始一心两用,一边听着鹊儿读资料,一边翻开账本,查看铺子的经营情况。 布行的三等布匹供不应求,大管事裘姐怀疑有人在暗暗的批量采购。 三等布匹的价格和质量是中下等,可以自用,也可以制成布品卖出去,常用于制作衣裳。一般购买三等布匹的人,多数是会刺绣或裁衣的小娘子。 因而三等布匹的供需基本稳定,很少会出现供需失衡的情况。尤其现下,没有出现能扰乱市场的事情。 裘姐的怀疑是有她的道理,徐巧重新翻阅了近三个月的销售情况,确实发现了疑点。 对方做得很隐秘,乍一看会觉得是正常的交易,因为每次购买的的数量不多,时间又有间隔,这些都是在合理范围内,但三个月累计下来,数量就对不上了。 布匹的去向要调查清楚,这么大数量的布匹到底是留在了库满城,还是运出去了。 假如是留在库满城,对方有可能在设局针对徐家,假如是运出去了,那这城里就不太平了。 徐巧回忆了一下库满城有这样财力物力的人家,太少了,她觉得前者的可能性不大。 徐家生意能够代代相传,自有道理,大家同在城里做生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各自铆足心思顾好自家的生意,哪有时间勾心斗角。 鹊儿念字的声音停下来,看见徐巧眉头微蹙,手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鹊儿心想着,小姐遇到烦心事了。 徐巧抬头看向鹊儿:“这么快就读完了?” 鹊儿应声,她扬了扬手上的资料:“小姐,可有感兴趣的人?” 徐巧放下毛笔,鹊儿将资料递了过去。徐巧快速地挑挑拣拣,抽出了五张:“这五个人,安排一下。” 鹊儿点头,立即将徐巧的意思传递给朱老七,让朱老七尽快安排。 第二天,徐巧简单梳洗过后,戴上帷帽就去了百事通,鹊儿跟在徐巧身后进了包厢。 房间分成两个空间,轻纱为界,两处各有入口,互不干扰,有效保护客人的隐私。 房间一侧已经并排站着五个人,另一侧摆着桌椅,配了点心茶水。 朱老七看见徐巧和鹊儿进来,先向她们微微鞠躬,再上前迎接:“客官来啦,请坐。” 徐巧微微点头,按照朱老七的指引坐在凳子上,鹊儿乖巧的站在徐巧身后。 徐巧轻叩两下桌面,朱老七领会,他对一边站着的五个人说:“开始吧,按照领到的序号依次自我介绍。” 五人轮流说了一遍,这五个人当中,三个会武,身材高大又结实,另外两个能耍嘴皮子,挺机灵的人。 他们身家清白,言行举止得体,都符合徐巧的要求。 朱老七留下了一号,让其余四人先离开房间,在门口候着,稍后依次单独进来。 徐巧挨个单独询问了问题,确认了他们的能力、工价和工时,决定五个人都留下来,分散安排活计,慢慢观察他们的人品。 再决定选哪位重点培养,提高他们的能力,就当是自己送给他们的一个学习机会吧,不管以后会不会需要他们配合自己。 徐巧告诉朱老七,五个人都通过了,让他告知这五人,明天去布行找一个叫裘姐的人报到。 鹊儿随朱老七去付清余款后,跟着徐巧回徐府。 到了徐府,徐巧从马车走出来,在一旁候着的小厮上前对徐巧说,布行的大管事已经等候多时了。 徐巧颔首:“请她现在过去书房。” 小厮应声,转身离去,徐巧领着鹊儿随后。 “小姐,今天见到的那五个人,打算把他们安排在哪里干活?”鹊儿悄悄问道。 徐巧目视前方,脸上没有表情:“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我与大管事有要事商议,吩咐厨房准备午膳,再端些糕点来书房。” 徐巧顿了顿,又说:“点心淋上蜂蜜。” 鹊儿点头,小姐今天要留大管事用膳,看样子,一时半会聊不完。 两人走进院子,就看到裘姐站在书房门口。 徐巧加快步伐,朝裘姐走去:“裘姐!” 裘姐循声望去,看徐巧走来,步伐轻盈,摇曳生姿,裙子层层叠叠摆动似浪花朵朵。 裘姐微微失神,她很快反应过来,向徐巧鞠躬问好:“小姐。” 徐巧颔首,她拉起裘姐的手,语气亲昵地说:“久等了,今天正好有事,出去了一会儿。” 裘姐摇摇头:“也怪我没提前递帖子,我昨天查到了一些事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今天赶紧过来告诉你。”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第三章 布行生意 徐巧和裘姐进了书房,相对而坐,鹊儿端上糕点和花茶,放在桌上,随后关门离开,站在书房门口候着。 裘姐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直入主题说道:“小姐,不仅是三等布匹的交易异常,我们布行的其他生意也有问题,我怀疑店里有内鬼,但尚未查出对方的目的。” 徐巧听闻,神色凝重,如果只是三等布匹异常,徐家还是有实力稳住不倒,但其他的生意也有问题,那徐家这百年家业,可禁不起消耗。 “你是怎么发现?”徐巧询问,她身子微微向前倾,眼睛看着裘姐。 “我自怀疑三等布匹的交易,是有人在暗中批量采购后,就开始留心观察店里情况,发现有几个买货的老面孔是轮流出现,今天买三等布匹,明天买布鞋,后天买云袜,大后天又买三等布匹。” “账本上记下的流水看着正常,但一般买家不会这样买东西,最重要的是,正因为他们买的数量恰好不超过我们的库存,我们才会没有立即察觉,我往上翻三个月,销售的数量基本在我们允许的波动范围内。” 裘姐表情严肃,数据出现这样诡异的正常,恰好反映了,徐家出现内鬼了。不然,解释不通,为什么对方能够每次都稳稳的将购买数量控制下来,与徐家的库存相差无几。 徐巧听懂裘姐的言下之意,她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裘姐摇了摇头,神情有点沮丧:“暂时没有头绪,对方很狡猾,我现在都无法确定,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进了别人的圈套里。” 徐巧明白,虽然有账本可以查看购进销售情况,但上面反映的情况确实有局限,而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处处谨慎。 “我们现在发现问题,尚不算太晚,你今天就留在府里用膳,我们慢慢研究。”徐巧安慰道。 同时,徐巧将自己新招了五个人的情况,告诉裘姐,让她按照五人的能力和性格安排工作。 “这好办,但你怎么突然亲自去招人?”裘姐疑惑,按徐巧的性格,这种事情都是交由他人去办,把招到的人领过来,她看一眼,满不满意即可。 “自有妙用,你可要好好帮我观察观察。”徐巧微笑,捏起一块点心,小口咬下。 裘姐微微挑眉,既然徐巧不想说,她也不好多问,只是嗯了一声应下来了。 “百事通的朱老七,你了解多少?”徐巧指了指碟子上的茯苓糕,“你也尝一尝,这是孙妈的手艺。” “朱老七?”裘姐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很少接触,我对他了解不多,你怎么突然提起他?” 徐巧笑了笑:“随口问问,我今天去了百事通,就是朱老七接待我,这人看着挺精明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就你这七窍玲珑心,他再精明,你也不会吃亏。”裘姐调笑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鹊儿敲门:“小姐,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我们现在过去。”徐巧回复道。 徐巧悠悠站起来,裘姐随后,两人一同离开书房,去了膳厅。待二人入座,丫鬟陆续上菜,五菜一汤,都是裘姐喜欢吃的菜色。 “都是我爱吃的菜,”裘姐扫了一眼,“那我就不客气了。” “尽管吃,孙妈听说你来了,心里可开心。”徐巧笑道。 裘姐听闻,笑笑。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用完午膳,回到书房继续研究讨论,眨眼又过了两个时辰,徐巧送别裘姐后,独自留在书房沉思。 直到鹊儿敲门提醒徐巧,该用晚膳了,她才从思绪中抽离。 “嗯,知道了,”徐巧应声,“你去告诉夫人,我晚膳后去找她。” 晚膳后,徐巧来到刘珍珍的院子,看门的婆子见到徐巧,立即上前问好:“小姐好,夫人在卧室等着你。” 徐巧颔首,嗯了一声,领着鹊儿去了刘珍珍的卧室。 刘珍珍正在拨弄着琵琶,琴声清脆,穿透力极强。 听到下人通报,刘珍珍停下弹拨琴弦的手,将琵琶放在一旁,起身走向房间门口:“宝儿,你来啦,快进来,我让厨房炖了燕窝,待会你一定要吃完。” “娘,”徐巧行礼问安,“最近琴艺又增进了。” 刘珍珍笑道“打发时间而已。” 两人相邻而坐,屏退左右。 刘珍珍捏了捏徐巧的手,心疼说道:“你又瘦了,生意的事情,赚多赚少,咱家都不差,你可别为了那点钱,不吃饭,拼坏了自己的身体。” “娘,我都有按时吃饭,顿顿有肉,哪会那么容易瘦。”徐巧无奈,娘亲的总是认为自己是饿瘦。 “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护自己,我懂,娘当年就是年轻时太拼,坏了身子,调养了很多年,才怀上了你。”刘珍珍自顾自说道,完全当徐巧的回答是耳边风。 “所以,听娘一句劝。”刘珍珍拍了拍徐巧的手,不轻不重。 “娘,我一直都把你的话记在脑子里,你就放心吧。”徐巧无可奈何,只能顺着刘珍珍的话回答。 “娘,我有件事情想不通,想听听你的看法。”徐巧就将裘姐今天说的事情,告诉了刘珍珍。 刘珍珍听后,眉头微蹙:“宝儿,你需要出趟门了。” 徐巧点头:“我正有此意,既然在账本上查不出问题,那就只能去铺面上,进行实地调查。” “我让你爹派人协助你,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刘珍珍看着徐巧青涩的面容,心中不舍,孩子这么小,就要扛起重担。 “孰轻孰重,我自有分寸,”徐巧点头,“让老爹派人在暗地调查,我与之相互配合,一明一暗两条调查线,同时推进。” “势不容缓,我们要将主动权尽快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徐巧认真的说道。 “嗯,明天用完早膳,你过来这里一趟,我会叫上你爹,我们再好好商议一下。”刘珍珍认同徐巧的话,事态紧急,她今晚就要着手安排了。 刘珍珍的贴身嬷嬷敲门,说是厨房熬好了燕窝,询问是否要呈上来。 “端进来吧!”刘珍珍朝门口喊了一句。 “时间刚刚好,”刘珍珍对着徐巧笑道,“吃完燕窝再去忙事情。” 贴身嬷嬷推门而入,将两碗燕窝分别放在二人面前,随后鞠躬,默不作声,提着食盒离开房间。 刘珍珍揭开碗盖,捏起勺子搅拌一圈后,勺起来送入口中。燕窝熬制的晶莹透亮,入口爽滑细腻,甜度刚刚好。 “快尝尝!”刘珍珍催促徐巧。 徐巧尝了一口燕窝,味道确实不错:“娘,你这小厨房的厨娘,厨艺真好!” 三两口下肚,一碗见底,徐巧意犹未尽。刘珍珍看到徐巧的小馋样,笑道:“明天再让小厨房炖燕窝,少不了你这份。” “就知道娘亲最疼我了。”徐巧亲昵地双手环抱刘珍珍,将头搭在刘珍珍的肩膀一侧。 刘珍珍心都软了,宠溺地拍着徐巧的小臂,嗔怒道:“没大没小,快放开。” 徐巧抱得更紧了,嘴里嘟囔着:“娘亲好香啊!”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窗外天色渐暗,徐巧起身向刘珍珍告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第四章 鹊儿 徐巧洗漱过后,披着半干的湿发坐在椅子上,鹊儿拿着毛巾站在身后,慢慢擦拭徐巧的头发。 几缕清风透过,烛火摇曳,忽明忽暗。 “鹊儿,你今年多大了?”徐巧懒懒的问道。 鹊儿擦拭头发的手微微一顿,她低垂着眼,思考着徐巧问这话的意思。 “今年过了十月,就满十九了。”鹊儿回答。 “嗯,你跟在我身边已经有六年了,可有意中人?”徐巧接着问。 鹊儿心中一颤,手中的毛巾滑落,掉在地上,鹊儿慌忙捡起毛巾,她连忙摇头否定:“没有,我愿意在小姐身边伺候一辈子。” “你不必紧张,一辈子太长了,我可舍不得把你困在这四方墙院里,毕竟,你可是要当秀才娘子。”徐巧语气淡淡,漫不经心。 她慢慢地打开一个带锁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份资料,读了起来。 这是一份写着五个人真实的个人资料,百事通录用的五人,其实全部都是秀才准备安插在徐家的暗桩。 鹊儿听着却如恶鬼催魂,心惊胆战。她一下子就腿软跪在地上,声音有些急促:“小姐,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他强迫我去做。” 徐巧不说话,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鹊儿,可这眼神让鹊儿感到害怕。 “鹊儿,你只有一次坦白的机会,错过了,我可就保不住你的性命了,”徐巧觉得自己唬的差不多了,再多几秒,鹊儿就要晕过去了,“你真以为事情败露之后,秀才会一力承担责任,而不是一走了之?” 鹊儿听到徐巧愿意给自己赎罪的机会,眼前一亮,她连忙一五一十地向徐巧交代了。 早在一年前,鹊儿就与秀才私定终身,那时秀才还在努力准备院试,他承诺鹊儿,只要他考上秀才,就向徐府提出婚约无效,再迎娶鹊儿当正头娘子。 一年中,秀才不断找理由从鹊儿这里拿钱,而鹊儿对秀才的话深信不疑。将自己的月钱都攒下交给秀才。 后来,秀才确实与徐府撕破脸了,连夜搬离了徐府。他又提出,要鹊儿留在徐府打探消息,等外面的风言风语消失了,他再迎娶鹊儿。 鹊儿确实没有让秀才失望,当秀才得知徐巧要招伙计,立即想到安排自己人进去,趁机再捞一笔油水。 鹊儿也按照了秀才的指示行事,直道被徐巧发现猫腻。 最后,鹊儿再次向徐巧表明自己的态度:“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徐巧沉默,她对鹊儿感到非常失望,她抬头望向窗外,月影朦胧,泛起一片冷霜。 “夜深了,你早点歇息吧。”徐巧悠悠说道,右手一挥,示意鹊儿离开。 鹊儿心中忐忑,她悄悄观察徐巧的脸色,暗暗揣摩徐巧的意思,一边乖乖拖着跪着发麻的腿,颤颤巍巍地走出房间。 房门合上,独留徐巧一人,她手指捋了捋已经干透的头发,打开一盒桂花发膏,尾指勾起一团,抹在发尾,轻轻揉抹均匀。 看着镜中的自己,徐巧勉强地勾起唇角,挤出一个微笑。她安慰自己,没关系,自己身处这个位置,总要经历背叛才能成为蜕变成一个合格的掌舵人。 那么多人盼着把自己拽下来,自己偏偏就要让他们气的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烛灭天明。 第二天,鹊儿如往常一般伺候徐巧洗漱,言行举止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徐巧察觉到了,但心中不甚在意,脸上不露喜悲,这令鹊儿更加惶恐不安。 鹊儿伺候徐巧用膳时,屡屡出错,夹菜,菜掉桌上。端汤被烫到,失手把碗摔烂。给徐巧递毛巾又打翻了水,整个人不在状态。 “鹊儿,你今天休息一下吧。”徐巧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还有跪在地上缩作一团求饶的鹊儿,吩咐道。 鹊儿身子突然一僵,跪在地上不动了。 徐巧侧目:“鹊儿?” 鹊儿没有回应,胆子大的婆子上前查看情况,她拍了拍鹊儿的肩膀:“鹊儿,你是哪里不舒服?” 鹊儿没有说话,团着身子跪在地上,婆子加重力道推了推鹊儿的肩膀,鹊儿软软地向一侧倒下,侧躺在地上,婆子发现鹊儿眼睛已经闭起来了,立刻向徐巧汇报:“鹊儿晕过去了!” “去请大夫,”徐巧语气平淡吩咐道,“再叫几个人过来,把鹊儿抬回她的房间。” 婆子应声,领着三个健壮的婶子进来,把鹊儿抬走了。 一个丫鬟重新端来水和毛巾,徐巧慢条斯理地净手、擦手,她将毛巾随意放在桌上,起身离开膳厅,刚刚那些事情,一点都没令她情绪的波动。 刘珍珍昨夜把徐巧说的事情告诉了徐富贵,两人今早用完早膳,就坐在桌前喝茶闲聊,等待徐巧。 刘珍珍的贴身嬷嬷走近刘珍珍身侧,附耳低语几句。刘珍珍心中了然,微微点头,贴身嬷嬷又退至一旁低头候着。 “宝儿过来了,我们去书房聊吧。”刘珍珍对徐富贵说。 徐富贵嗯了一声,两人一同起身,走向书房。路过院子的鱼池,正好看见徐巧在往下面撒着鱼食,神情淡漠。 池鱼围作一团,争相夺食,水花四溅,泛起阵阵涟漪。 “宝儿!”刘珍珍喊道。 徐巧循声望去,微笑:“娘,老爹。” 徐富贵颔首,刘珍珍快步走近,眼睛扫过夺食的鱼群:“宝儿,心情不好?” 徐巧微微摇头,她接过丫鬟递来的毛巾,慢慢擦拭双手:“走吧,我们去书房。” 她将毛巾搭在托盘上,挽着刘珍珍的手臂走在前面,徐富贵落在身后,无奈的摇摇头,又被媳妇忽略了。 三人走进书房,围着圆桌依次落座,小厮端上茶水和糕点,一一放在桌上,随后关门离开。 “鹊儿那丫头吓惨了。”刘珍珍说道,贴身嬷嬷刚刚在膳厅,跟自己提了几句徐巧用膳时发生的事情。 “她胆子本就不大,我留她在身边,就是看上她脑子一根筋,足够忠心,”徐巧抿一口茶水,“既然她现在有了花花肠子,那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好!宝儿说得好!”徐富贵声音洪亮,手掌拍桌,茶杯微微颤动。 刘珍珍瞥了一眼徐富贵:“你激动什么劲儿,咱家宝儿自是最好,还用你说。” 刘珍珍转而看向徐巧,目光和善,语气平缓:“宝儿,我和你爹商量过了,这段时间,你就去贤文书院避一避。” “为什么?”徐巧不解,明明昨天已经说好了,明暗两条调查线同步推进,怎么今天就要自己去避难? “为了保护你。”刘珍珍认真地看着徐巧的眼睛,孩子长大了,能独当一面,可在父母心中,始终希望把孩子保护在自己羽翼里。 “现在局势不明,你贸然行动,在对方眼里,就是羊入狼口,”徐富贵补充道,“我会安排人在暗中调查,到底是哪个兔崽子敢打我徐家的主意,而明面上,我会对外宣称你去外地巡店了。” 刘珍珍捏起一块糕点,递到徐巧嘴边:“宝儿,贤文书院是出了名的铜墙铁壁,这次正是一个好机会,你也能去长长见识。” 徐巧张嘴咬下,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刘珍珍见此,就知道这事好商量了,她使了一个眼色给徐富贵。 徐富贵立即知道她的意思,继续说道:“等到事情稳定了,你再回来主持大局,如此,就不需要你以身涉险了,我和你娘也放心。” “我去书院的事情,你们都安排好了?”徐巧问道。 这话一出,徐富贵心里就乐了,他一拍桌子,自豪地说:“办妥了,早办妥了。”终于等到这一天。 徐巧的祖父一直盼着徐富贵能好好读书,回来继承家业,跟人打交道时,也能说上几句文绉绉的话,别让那些老伙计嘲笑徐家就是个文盲家族。 可惜,徐富贵自小就没有读书的天赋,也没有读书的耐心,反倒是跟着一个武行的师父学了一身武艺,走南闯北,最后遇见刘珍珍,两人相爱,他们又回到库满城这个大本营定居。 后来徐富贵年纪大了以后,以前没能正经去书院读书,成了徐富贵的心病,当初刘珍珍怀孕艰难,调养了很久才怀上徐巧。 诊出怀孕那刻,徐富贵就决定,只要孩子愿意去书院读书,他费多大劲儿都要满足孩子的心愿。 “行吧,相信老爹不会让我失望。”徐巧就着茶水咽下糕点,慢条斯理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收拾一下。”徐巧站起来行礼告退,离开了书房。 刘珍珍看着徐巧的背影,叹气。 “徐大头,你说宝儿以后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其实,鹊儿和秀才暗生情愫的事情,夫妻俩早就知道了,思及徐巧不能一直处于安逸的环境,这样不利于她的成长,毕竟,她将来是徐家的当家人。 所以两人默契的闭口不提,暗中观察,任由事态发展,留给徐巧自己去发现和处理。 徐巧确实没有让他们失望,只是这件事情始终影响了她的心情,闷闷不乐。 “以她的聪明才智,早就知道我们有在背后推波助澜,”徐富贵搂着刘珍珍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别担心,这些年宝儿学了不少东西,集你我之长,她只是差在这年龄和阅历上,去贤文书院磨一磨性子,开阔眼界,才不容易钻牛角尖。” 第五章 贤文书院 徐巧回到自己的院子门口,就有一个婆子走上前,是早上发现鹊儿晕倒的那位。 “小姐好,”婆子行礼,“鹊儿姑娘醒了,她一直喊着要见您,看诊的大夫说她是思虑过重,气血不足,一时情绪不稳定,起伏波动大,才突然昏厥,服药后多休息即可。” 婆子小心翼翼地打量徐巧,暗暗揣摩徐巧的心思。 鹊儿今早魂不守舍,屡屡出错,徐巧对鹊儿晕倒的事情,态度冷漠,一看就知道鹊儿做了令徐巧不悦的事情。 不过鹊儿是徐巧的大丫鬟,不管徐巧和鹊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借机在徐巧面前露了脸,总归讨个好印象。 “你叫什么名字?”徐巧看着婆子,脸上不露喜悲,问道。 婆子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奴叫阿莫,是厨房的帮工,在徐府干了二十年活了。” “阿莫,从今天起,你就是鹊儿的管教嬷嬷,”徐巧手指随意点了点阿莫的肩膀,“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语气意味深长。 阿莫受宠若惊,立即屈膝跪下,对着徐巧连连道谢和表忠心。徐巧不再多言,提步从她身侧走过。 阿莫在徐府干了二十年体力活,每天起早贪黑,赚的一分一毫都是辛苦钱。 鹊儿不满十九岁,在徐府已经是半个主子的待遇了,身在福中不知福,贪心不足蛇吞象。 如今,阿莫成了鹊儿的管教嬷嬷,鹊儿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徐巧走进房间,关好门,插上门栓,再一一将窗户关上锁好。她独自走向床边,摸索床沿雕花中一枚平滑的小按钮,轻轻按下。 床下弹出暗格,徐巧从中取出一个破旧的布袋子,尺寸如同手掌这般大,上面有一个红色的炸毛丝线绘制的图腾,歪歪扭扭,似张开翅膀的老鹰,眼睛直勾勾盯着猎物。 徐巧拍了拍老鹰的脑袋:“老伙计,咱们要挪窝了。” 贤文书院招生的种类有两种:刻苦学习能力佳,家世优渥不差钱。徐巧的伪装身份是两种都沾了个边,刻苦和差钱。 徐富贵给徐巧安排的身份,名叫余田,是一户人家的家生子,勤学好问,有上进心。 徐富贵的友人偶然见之,起了爱才之心,遂提出资助其来贤文书院读书,请徐富贵帮忙引荐。 这是书院里院长知道的第一层身份,而院长对外则是说徐巧是新招收的旁读书童,不算是真正的贤文书院学生。 徐巧出发去贤文书院的前一天,刘珍珍早早就来到徐巧的院子,打算与她一同用膳,刘珍珍打定主意,这一整天都要在徐巧身边,珍惜两人相处的每分每秒。 徐巧坐在位置上,看着刘珍珍的贴身嬷嬷从食盒里不断端出菜品,平时她早膳的规制是两菜一汤,今天是八菜一汤,还有一碗燕窝。 刘珍珍热情地招呼着徐巧:“宝儿,燕窝趁热吃,上次你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尝一口,我昨夜就特意让厨娘赶早熬好,端给你吃。” “娘,我哪里吃得完这么多菜,太浪费了。”徐巧扫了一眼满桌的菜品,头皮发麻。 “不浪费,”刘珍珍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正好你爹没吃午膳,剩下就留给他。” 徐巧一时不知该说娘亲真是为老爹的身体着想,还是说老爹辛苦了。毕竟,现在是吃早饭的时间。 刘珍珍热情地为徐巧布菜,徐巧看着眼前的小碗上逐渐填满,又不好阻止刘珍珍,怕惹她不开心,只得无奈地摇摇头,乖乖吃菜。 刘珍珍眼睛直直的看着徐巧吃饭的模样,心中不自觉泛起酸意,明天女儿就要出远门了,半年见不到人,想想就舍不得她离开。 “不管去哪里,你都要记得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和你爹盼你早日平安归来。”刘珍珍用帕子轻拭眼角,将泪水藏起来。 “嗯,”徐巧应道,“娘,你和老爹要吃好睡好,别老是担心我的事情,明年我就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能够独立思考和做决定了。” 刘珍珍不满,嗔怒道:“即便你及笄了,你也是娘的好宝儿。” “是是是,我永远都是娘亲那件贴心的小棉袄。”徐巧点头连连称是。 刘珍珍脸上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小滑头。” 早膳结束,刘珍珍拉着徐巧来到她的房间,屏退伺候的丫鬟,两人将房间的门窗关好锁上,并排坐在床榻之上。 “老刘家的家训!”刘珍珍突然问道。 “低调。”徐巧不假思索回应道,娘每次都要突然袭击。 刘珍珍满意地点头,不错,女儿记得很深刻。 她拍了拍徐巧的手,低声叮嘱道:“去到书院,一定要低调,但是遇事不怕事,切勿委屈了自己。” 徐巧嗯了一声,认真的保证:“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刘珍珍温柔地摸了摸徐巧的头发:“你的护身符呢?” 徐巧熟练地按下床沿的按钮,从暗格里取出布袋,交给刘珍珍。 刘珍珍摸着布袋上的鹰状图腾,心中感慨。 当年自己像徐巧这般年纪时,嚷着要流浪天涯,父亲就将护身符交给自己,说:“这是我们老刘家祖传的护身符,你把它一并带去,它定能保你此次出行平平安安。” 如今,刘珍珍把这一句话原封不动的说给徐巧听,徐巧看到母亲眼眶泛泪,知道她是睹物思情。 刘珍珍又细细叮嘱徐巧,进了书院要如何伪装自己,遇到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可以通过哪种途径将消息传给回家里,向家人寻求帮助等等。 徐巧一一点头,记在心上。 第二天,徐巧装束简单,戴上帷帽,坐上马车出发了,她先是朝背离书院的方向驶去,让其他人知道她确实离开徐府,正如徐富贵对外宣称那般,去往外地巡店。 等她抵达下一座县城后,她再暗中转乘另一架马车前往书院,而徐富贵则已经安排了替身代替她去巡店,掩人耳目。 贤文书院位于三通山上,远远望去,郁郁葱葱,书院完全隐藏在这片绿海之中。山脚下立着一座门楼,中间刻着“贤文书院”四个大字,字迹工整,下笔有力,气势磅礴。门楼下方,有一条不宽的路,勉强能容纳一辆马车经过。 贤文书院鼓励学生凡事躬身力行,不允许携带书童,上下山全凭双脚,意在磨炼学生的意志,牢记初心,明确自己的目标并为之奋斗。 这条路,多数是平日为书院输送肉菜的马车行驶,书院里面虽然也有一辆马车,但平时多为闲置,只有书院里那些腿脚不便的人,才会坐上这辆马车。 徐巧赶了十天的路,才来到三通山下。 她现在是普通的书生打扮,衣着廉价,穿的是耐用的麻布,头发用一根发带简单束起,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日夜兼程,总算是来到三通山了。 车夫在马车一侧摆上杌凳,隔着门帘,对徐巧低声说道:“余公子,我们已经到书院山下,剩下的路,马车是不能驶上去。”车夫是徐富贵的心腹,话不多,做事细心谨慎,一路都以徐巧现在用的假名相称。 徐巧将包袱斜挎在身上,撩起门帘,从马车下来,她对着车夫说:“回去告诉老爷夫人,要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车夫点头答应,熟练地收起杌凳,然后候着徐巧旁边。 烈日当空,吹来的风都带着一丝炎热,徐巧对着车夫挥手:“你先回去吧,不必随我上山。” 车夫迟疑,徐富贵交代过,要将徐巧送上山,看着她进了书院才能离开。 “按我说的做,老爷不会为难你的。”徐巧看出车夫有些犹豫。 既然徐巧已经这么说了,车夫也不再纠结,对着徐巧微微鞠躬后,就坐上马车,扬起鞭子驾车离去。 徐巧踏上了上山的路,心情有些微妙。 通往书院的路是用普通的石砖铺盖,长短不一的拼接,有些随性。两侧树木环抱,形态各异,不时伴着一两声鸟鸣传来,忽远忽近。 贤文书院有着上百年的历史,百年之前的先人们,走在这条路上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心中又有着什么样的抱负呢? 徐巧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踏上这条路。 她自小养在府中,徐富贵和刘珍珍会为她请来学识渊博的先生,带领她去接触各种各样的信息。 她不需要外出求学,只要被动的接收先生们传授的知识即可。 她知道,这次的贤文书院之行,是徐富贵和刘珍珍故意安排。为的就是让自己的目光不再局限在徐家,更是为了磨练自己。 徐富贵和刘珍珍也曾有一颗躁动的心,他们走南闯北,看遍大好河山,又归于生活的平平淡淡,柴米油盐。 徐巧从出生到现在,生活安逸,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他们保护圈内。小小年纪,性格老成,少了同龄人该有的活力。 贤文书院之行,从一开始到最后,都要靠徐巧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 徐巧来到书院门前,白墙黑瓦望不到尽头,学生读书的声音透出围墙外,门口有一个看门的小厮。 小厮将徐巧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看见徐巧的衣着低廉,他朝徐巧身后张望,确定徐巧是一个人上山后,他丝毫不掩饰眼底的鄙夷,态度轻慢:“书院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进去,没有院里的通行名帖就原路回去吧!” 徐巧心中不悦,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张帖子递给小厮:“在下余田,这是我的通行名帖。” 小厮接过帖子,翻看一眼:“你就是余田?那个新来的旁读书童?” 徐巧点头:“是的,劳烦小哥禀报一声。” “你在这里等一下吧!”小厮不耐烦的丢下一句话,转身进去了,大门一关,只留下徐巧一个人在外面。 看门小厮的态度立刻打破了徐巧对书院的憧憬,徐巧原先在路上生出的那些期待和感慨全都消失了。 第六章 初入书院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大门再次打开,走出两个人,一个是原先那位看门小厮,另一位是负责对接徐巧的李叔。 “你就是余田?”李叔一见到徐巧,就心生不悦,身材瘦小,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个能做事的人。 徐巧点头:“在下正是余田。” “你跟我进来吧,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李叔挥手示意徐巧跟上。 李叔领着徐巧在书院内逛起来,他一一向徐巧介绍讲堂、斋舍、藏书楼、专祠和膳厅。 从李叔的介绍中,徐巧得知,李叔是书院负责杂务,院中大小事都略有涉及,是个大忙人,平日里陀螺打转不停歇。 在书院里,像徐巧这样的旁读书童还有数十人,这些人都是住在同一个斋舍,与那些正式学生住的斋舍分开。 旁读书童与正式学生最大的差别,就是旁读书童算半工读,除了参与书院日常安排的学习,还要听从书院的差遣,出卖劳动力。 也就说,当正式学生利用闲暇的时间看书娱乐,旁读书童要苦哈哈的打扫讲堂、整理书册。 “你就住在这里,有不懂的地方,你就去问问乔敦业,他最乐于助人了。”李叔指了指一位穿着墨绿色长袍的少年。 少年走过来,露出大白牙笑着打招呼:“李叔!” 李叔颔首,他向乔敦业介绍道:“敦业,这位是新来的旁读书童,他的名字叫余田,你带他去住的地方,顺便认认路。” 乔敦业对着李叔保证:“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李叔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乔敦业自来熟地拍着徐巧的肩膀:“你好,余田,我叫乔敦业,你可以叫我敦业。” “余田,你多大了?”乔敦业打量了一下徐巧,猜测他应该才十三岁。 “十五了。”徐巧故意把年龄说大一岁。 乔敦业了然,与自己估计的差不多,一看就知道他是家境不好,有一顿没一顿这样,营养跟不上。 他看着徐巧瘦小的身材,安慰道:“来了书院好好读书,养一养,个子还能再往上窜。” 徐巧知道乔敦业误会了,她没有解释,毕竟这是合理的猜测,也符合她现在伪装的身份。 乔敦业领着徐巧来到一个小房间前,敲门:“温大年!你在吗,快开门!” 温大年听到敲门声,从床上坐起来,嘴里喃喃自语:“老乔,你扰人清梦,你最好是有好事找俺,不然俺不会放过你。” 说着,温大年下床去把房门打开,他看见乔敦业端着笑容,搂着徐巧的肩膀说道:“大年,这是你的新舍友,他叫余田。” 乔敦业又向徐巧介绍:“这位是温大年,比你年长两岁,你可以叫他大年,往后你就和他住在这个房间。” 徐巧点头,朝温大年笑了笑:“大年你好,我叫余田,你可以叫我小田。” 温大年突然从梦中惊醒,脑子还有点蒙,看见徐巧笑,他也跟着呵呵笑,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听清徐巧在说什么。 乔敦业看见温大年在傻笑不说话,就知道这憨货肯定是把脑子落床上了。 他推了推温大年:“这没你的事儿了,你回去继续在床上躺着吧。” 温大年立即捕捉到了关键词:没事,躺床上。他迈开步子,走向自己的床,躺上去睡觉了。 他实在是太累了,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子,家里人不死心,非要他来书院,美名其曰接受知识的熏陶,希望他那榆木脑袋能结出花来。这怎么可能呢? 乔敦业看着温大年呼呼大睡,失笑摇头,他领着徐巧进了房间:“别介意,大年就是这样的大大咧咧,习惯就好。” 房间布局简单,东西两侧各一套三件摆放,分别是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书柜,床边各摆着一张大屏风,隔出两个私人空间,中间的公共位置,有一张配着四张凳子的圆茶几。 徐巧走进房间,随意打量周遭的环境,虽然温大年看着大大咧咧,但房间里面是干净整洁,没有乱糟糟的感觉,看来温大年也是爱干净的小青年。 她把包袱卸下,塞进衣柜里,关门后扣上铜锁,将钥匙收起来,转头看向乔敦业。 “什么时候去吃饭?” “?”乔敦业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一般新进书院的人,下一步大都会是去认识周围人,露露脸,结交朋友。 不过,这不能怪徐巧没有随大众,她日夜兼程赶来书院,一路上睡不好,精神差,吃的是干巴巴的烙饼,没有一点肉沫,她现在只想大口吃肉,大口喝汤。 “现在过去膳厅,时间正好。”乔敦业笑了笑,看来余田这小兄弟是个实在人,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他扫了一眼还在床上睡觉的温大年,对徐巧说:“小田,让大年好好休息,我们先去膳厅,回头再给大年装一份饭吧。” 徐巧嗯了一声,没有异议。 两人离开了房间,贴心地在门外挂上小牌子:请勿打扰! 在膳厅吃饭的人,并不多,大部分是旁读书童,还有书院里面的杂役小厮。 行色匆匆,简单打个招呼,又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两人盛好饭菜,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徐巧低声问道:“书院的学生很少吗?” 乔敦业吃一口饭,含糊说:“不少啊,不过人家自己开小灶,才不来这里吃饭。” 书院虽然鼓励学生凡事躬身力行,但不是强制要求所有人都要遵守。 比如不能携带书童,但允许带上生活小厮,二者称呼不一样,但咱们都懂,其实就是披上个马甲,里子不变。 这吃饭也一样,家世富裕的学生,吃自己家准备美味佳肴。家境一般但学习能力强的好苗子,书院自有优待,饭菜是端上房间去,不需要他们走来膳厅。 所以,真正来膳厅坐下吃饭的人,就只剩他们这群没钱没本事,老老实实干活的人。 徐巧听后沉默,她没想到贤文书院看似一视同仁的外表下,居然暗藏着这样心照不宣的规则。 乔敦业看见徐巧闷头吃饭不说话,安慰道:“我刚知道这种情况的时候,也跟你一样,难以置信,后来也想明白了,人各有命,不必纠结太多。” “世间读书人何其多,真正成事者屈指可数,我能在贤文书院待上几年,我已经很知足了。” 徐巧咽下卤肉,再夹一根青菜送入口中。 “能有这么清晰的自我认知,不容易啊,哪天拎上一壶酒,咱们好好聊一聊。”徐巧悠悠说道,这乔敦业是个有故事的人。 乔敦业自嘲一笑:“别说我没提醒你,咱们这样的旁读书童,两边都不讨好,你可要悠着点,别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 徐巧嗯了一声,继续吃饭。旁读书童既与正式学生一同学习,又与书院杂役一同干活,可不就是两边都不讨好嘛! 学生看不上旁读书童,不愿与之相处,杂役又嫉妒旁读书童能读书识字,处处为难。 乔敦业看见徐巧专心吃饭,一口肉一口饭,吃的正欢。他低头看了看饭菜,这是书院里最普通的肉和菜,能有更好选择的人根本不愿意吃。 他更加确定徐巧家境不好,估计能来到书院已经很不容易了,路上都饿了好几天了吧。 两人吃完饭,给温大年也装上一份,放进食盒里带走。 乔敦业住在走廊的另一头,与徐巧住的房间不相邻,他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让徐巧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找他。 徐巧点头,两人拱手道别,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徐巧推开房门,她嗅到空气中残余一丝奇怪的味道,她难受地打了一个喷嚏,真是低劣地迷香。 温大年还躺在床上睡觉,丝毫没有察觉房间有人进来。徐巧关上门,将食盒放在圆茶几上面,转身走向自己的小空间。 她越过屏风,来到衣柜前,拿出钥匙准备打开铜锁,她细心的发现铜锁有挪动的迹象,看来有人趁她不在的时候,擅自动过衣柜。 她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扭动钥匙,取下铜锁,将包袱从柜子里取出来,摊开在床上,慢慢整理。 包袱有被人翻动过,动手的人手法并不高明,处处留下破绽,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被人发现。 这贤文书院里面,也没有阿娘说的那样铜墙铁壁,防得住外面的人进来,防不住里面的人捣乱。 她才刚进这书院,就被人盯上了,这可不是好兆头,但愿对方只是一时兴起,单纯是想摸摸新人的底细,没有其他歪脑筋。 不然,她一定会让对方尝尝老刘家的厉害。她可没什么信男善女,有耐心慢慢教化对方,以善待人。 徐巧将包袱里的衣衫叠好放进衣柜,只留下明天要穿的衣服,她接了一盆冷水进房间,用布盖住屏风和窗户,确保烛光不会将自己的影子投映在上面,防止有人偷窥。 然后,快速擦拭和换衣服。幸亏现在是夏天,碰碰冷水还能接受,如果是冬天又没有热水用,那才叫煎熬。 书院没有给旁读书童安排伺候的人,一切事情都要靠旁读书童自己完成。 徐巧去乔敦业的房间找他,问他洗衣的地方,乔敦业正好也准备去洗衣服,两人结伴而行。 徐巧跟在乔敦业身后,来到洗衣服的地方,零零散散一群人。 “哟,这不是乔公子嘛,身边这位是新来的旁读书童吧,也过来洗衣服啊?”阴阳怪气。 乔敦业也不恼,笑呵呵地说:“是啊,这位是余田,我带她来认认路。” 说完,他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对徐巧说:“我们去那里吧。” 接了水,两人开始洗衣服,徐巧将衣服泡进盆里,简单搓搓就拧干放在一旁。 她转头发现乔敦业还没有洗完,细心看了看,他的洗衣量明显不止一两套。 “你这衣服的数量是不是有点多。”徐巧迟疑地说道。 “是啊,洗一个人的衣服,和洗十个人的衣服,数量肯定不一样。”乔敦业满不在乎地说道。 “有些家境一般,但手头宽裕的人,就会出钱找我们这样的旁读书童帮忙,洗洗衣服跑跑腿什么的,我们价格也不贵,比书院安排的免费杂役要靠谱些。” 徐巧听闻,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乔敦业的父母以为儿子来书院是读书识字,将来是要当体面的私塾先生。 何曾想到,儿子在书院里面,还要干伺候人的活。 “别多想,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花点时间多攒些银子,往后从书院出去,说话也有几分底气,”乔敦业拧干衣服,堆在盆里,“走吧,我带你去晾衣服。” 两人晾好衣服,就各自回房。 温大年坐在圆凳上,手里捏着筷子,端着碗吃饭,一口接一口,嘴巴塞满。 “你回来啦!”温大年吃着饭,含糊不清地说道。 徐巧嗯了一声,问道:“你刚起吗?” “是啊,起来天都黑了,睡那么久脑子还是晕晕的。”温大年回答,一定是没睡够,待会要回去继续补觉。 “小兄弟怎么称呼,俺刚刚睡迷糊了,没听清老乔说话,”温大年又说道,“重新认识一下,俺叫温大年,你叫俺大年就可以了。” 徐巧学着温大年说:“大年你好,我叫余田,你可以叫我小田。” 温大年不好意思的放下碗筷,哈哈干笑了一声:“小田,你说话都这么斯文吗,听着就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不像我,一听就是个干屠夫的料子。” 徐巧被逗笑了,她坐在温大年对面:“我倒是想要你这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省的总有人以为我是个小姑娘。” 温大年立即坐直身:“谁敢欺负你,俺帮你打回去。” “你只管告诉俺,别窝在心里,一个人难受,俺爹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一定不能让人骑在自己头上。” “你爹说的对,”徐巧赞同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温大年听到徐巧赞同自己,心里可开心了,娘总说自己一根筋,跟爹一个性格,跟爹一个性格有啥不好。 他看着眼前的徐巧,越来越顺眼,这朋友,他温大年一定要结交。 徐巧觉得温大年眼神炽热,总有一种下一秒就要结拜成为异姓兄弟的冲动劲。她连忙扯开话题,聊一聊明天行程安排。 听说明天有早课,一大早就要去讲堂等夫子开讲,徐巧就不再与温大年多聊,早睡早起,养足精神。 温大年也是这么想,他快速的吃完饭,洗漱过后,灭了烛火,也躺在床上,一会儿就传出了平缓地呼吸声。 徐巧躺在床上,一夜好眠。 第七章 闹事 清晨,徐巧早早洗漱完毕,跟着温大年和乔敦业,还有乔敦业的舍友张玉清,一同前往膳厅用膳。 四人走进膳厅,各自盛好饭菜,找了一张空桌子,围坐一起。 温大年的碗里肉菜堆得满满当当,他埋头狂吃,眼里只有饭和菜,压根不理会别人在聊什么事情。 乔敦业和张玉清的饭量明显没有温大年这样惊人,但是他们碗里的饭是压实压平,上面也是淋了一层厚厚的肉末。 反观徐巧,稀粥小菜,一小块肉末,显得格格不入。 “小田,待会你再去添一碗饭,你这碗里的粥水不管饱,撑不到午膳的时间。”乔敦业建议道。 读书也是体力活,饿的快。 徐巧讪笑:“在家这样吃习惯了,一下子吃太多,反而容易闹肚子。” 昨晚徐巧看到肉两眼放光,没控制住自己,吃撑了,现在一点都不想吃肉了。 乔敦业听闻,投来同情的目光。他虽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但家里在吃这一块,还是很舍得给孩子花钱,顿顿有肉,保证孩子吃得饱,吃得开心。 “那你带上些馒头,要是待会饿了,还能吃上一口,填填肚子。”乔敦业再次建议道。 徐巧嗯了一声,快速将碗里粥菜吃完,然后站起来走向装着馒头的篮子,距离篮子还有两三步的时候,她感觉后面有劲风,有人打算从后面推倒她。 下一秒,徐巧就摔在地上,她借助对方的力度向一旁倒下,巧妙的避开撞上眼前的馒头。 她暗暗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将他们的反应和神态脸色尽收眼底,随即迅速确定一名可疑人——蓝袍男。 蓝袍男看见徐巧没有撞上馒头,摔成一身狼狈的样子,眼底溢满了失望。不应该呀,他明明已经算好了方向用力推。 徐巧指着蓝袍男,大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推我,没看见前面有一篮子馒头吗?” “你不能因为自己吃饱了,就要把别人的碗砸了,你还懂不懂礼义廉耻?” 蓝袍男没想到徐巧一下就把自己认出来了,他扯着嗓子狡辩:“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推了你,明明是你自己没走稳才摔了。” “你长得就已经够对不起自己了,心居然还是黑的,你摸摸你的黑心肝,敢不敢发誓,我摔地上的事情,与你无关。”徐巧一口咬定。 瞧你个损样,你敢发誓,那你就是黑心肝,说话自然不作数,人还是你推倒的,你要是不敢发誓,那就是承认推了人。 蓝袍男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徐巧抓住机会,继续压制:“常言道,相由心生,你揣着一副黑心肝,长得一脸衰样,财神见了你都要喊着一声再见,你不好好积德行善,修身养性,一大早就跑来整幺蛾子,你是不是已经对人生没有希望了,想要报复书院,让同窗抬不起头,让夫子脸上蒙羞,让书院百年优良文化传承,因你而背上流言蜚语。” 蓝袍男听着徐巧子弹般速度的话,脑子很懵,他只是想看这个新来的旁读书童狼狈的样子,为什么会扯到夫子,扯到书院的传承? “为了证明你并没有这个想法,证明你对生活心存希望,你现在就要为你故意推倒我的事情,向我道歉。”徐巧站起来,拍拍袍子上的灰尘,幸亏麻布耐磨,不然就要赶回去换衣服,一来一回,上课肯定迟到了。 蓝袍男不知所措,他左右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找人,可惜人没找到。他孤零零地站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周围的人看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也有所怀疑。 他憋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道:“反正就不是我推你。” 不等徐巧说话,他转身飞快跑起来,离开膳厅。 徐巧也不在意,她慢悠悠地从篮子里拿了两个馒头,走回座位。 温大年看见徐巧走来,赶紧往旁边挪了挪,他拍了拍身侧的椅子:“小田,你坐这!” 徐巧坐下去,温大年兴致勃勃地说道:“小田,你嘴皮子真好使,虽然俺不知道你说得是什么意思,但能让谭迅吃瘪,就是了不起。” 乔敦业倒是提醒徐巧:“昨天才告诉你要悠着点,该忍就忍,你今天就让谭迅不愉快,他肯定会找机会报复你,你这段时间不要单独行动,也别往人少的地方跑,见到谭迅要远远避开。” 徐巧瞧了一眼乔敦业:“你吃过他的亏?” 乔敦业苦笑:“谭迅只是个狗腿子,你真正要注意的他背后的那一位,反正你听我的话,这段时间夹着尾巴生活。” 徐巧点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娘亲也说了,要谨遵老刘家的家训,低调。反正对方现在还没有撕破脸,那就先得过且过吧。 徐巧想深入了解一下谭迅背后的人是谁,乔敦业却闭口不谈,转移话题。 徐巧也不再追问,安静地又吃下一个馒头,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将另一个馒头用油纸包好,放进布袋子里,随其他三人一同前往讲堂。 温大年、乔敦业和张玉清三人,年龄相仿,同一个时间进书院读书,他们是在东侧的丙等教室学习。 徐巧初来乍到,被安排在西侧的教室学习,具体在哪一个等级,就要看徐巧初测的成绩情况,再决定。 张玉清要去教室复习功课,就提前离开,没有陪徐巧过来西侧。温大年和乔敦业将徐巧送到了曹夫子面前,互相介绍一番后,也快步离开了。 曹夫子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笑着说:“余田,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过了,这里有几道题,你把会的题目都答上。” 曹夫子拿出一张纸递给徐巧,他指着一旁空着的桌椅:“你坐那儿慢慢写,不着急。” 徐巧点头,走过去坐下,她扫了一眼纸上的题目,不算难,她按照自己现在伪装身份的学识情况,慢吞吞地答题,字迹潦草,歪歪扭扭,语序不顺,还有错别字。 曹夫子看着徐巧的答题情况,丝毫不感觉到意外,自小精心培育培养出来的学生,和半路出家的学生,基本功到底是不一样,徐巧能认识这么多字,已经优于一般的旁读书童了。 “闲暇的时候,你可以照着字帖多练练字形,研究字体结构,”曹夫子鼓励道,“你现在虽然被分配到丁等,好好努力,总有机会分配到甲等。” 徐巧朝曹夫子鞠躬:“多谢夫子教导。” 曹夫子颔首,给了书本笔墨,领着徐巧去了丁等教室,向众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徐巧,安排好徐巧的位置,就开始讲课了。 徐巧坐在靠窗那侧,最后一排。她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学生,不到十人,全部都是旁读书童的装束,生面孔,不认识。 曹夫子教授的知识,徐巧都能听懂,秉持着尊师之道,她还是认真的听课,做笔记。 曹夫子的讲课风格,与徐富贵给徐巧请的先生不一样,徐巧觉得新奇,听得津津有味。 她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基本功不扎实,没有上过学,连基本的知识都没有掌握。 一个早上过去了,没有人上前与徐巧打招呼,或者攀谈。徐巧也落个耳根清净,上完课,谢过曹夫子后,众人相继离开。 徐巧慢吞吞地将书本装进布袋里,顺便摸出早上油纸包好的馒头吃起来。 “余田,吃馒头呢,”身形圆墩墩的周宽探头看了看徐巧,笑容亲切地说道,“多单调啊,我带你去吃肉,包你吃得满嘴油。” 徐巧抬眼扫过周宽,并不理睬,继续吃馒头,三两口吃完,她背上布袋往门口走。 “我跟你说话呢,”周宽扯住徐巧的衣袖,“你要去哪里,你没听清吗?” 周宽再次重重咬字:“我说,我请你吃肉,而且不是膳厅那些次等货色。” 徐巧脸上没有笑容,将衣袖从周宽的手上扯下来:“这位兄台,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与你同行了。” 一个旁读书童能吃上比膳厅更好的肉,多半是哪位贵人的残羹剩饭。 徐巧朝周宽拱手,转身离开。周宽看着徐巧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底黑暗幽深,戾气隐隐翻涌。 不对劲。 徐巧察觉身后周宽毒蛇般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敌意。这让她产生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她一个新来的旁读书童,与之并无利益之争,敌意又从何而来? 先是暗中撬锁翻包袱,然后是在膳厅故意挑衅,再到现在莫名的敌意,乔敦业口中那位神秘人到底是谁?这一切都与神秘人有关吗? 不到两天的时间,徐巧就感觉到书院没有表面显示的那样平静,她不知道老刘家的低调论家训,自己能坚守多久。 “余田!”温大年喊道,一边招手一边向徐巧跑去。 徐巧循声望去,看见温大年壮实的身影一步步靠近,他的神情就像一只大黑熊遇见蜂蜜,欣喜狂奔,徐巧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 “大年,怎么就你一个人?”徐巧疑惑地问道。 “老乔和玉清有点事脱不开身,他们让俺先去膳厅占个位,稍后就来,”温大年回答,“余田,你也是去膳厅吗,俺们一起走呗!” 徐巧嗯了一声,答应了温大年,两人并肩同行,远远看去,一个长得又高又壮,另一个清瘦略矮,就像一只大黑熊带着一只小皮猴。 路上,温大年问起了徐巧今天的初测情况,听闻徐巧分配到了丁等,他拍着徐巧的肩膀安慰道:“俺当初也是分配到丁等,老乔是乙等,本来是凑不到一块,没想到两年后,咱哥俩都在丙等,你瞧,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没有比现在更低地等级了,往后都是你进步的空间,假如不小心又分配到了丁等,不过是重新回到起跑点,再来一次罢了。” 徐巧惊奇反问:“敦业初测是乙等?” “是啊,俺们这些旁读书童里面,就数老乔初测的等级最高了,你也知道,能分配到乙等的人,都是些书院看重的人才,所以老乔那时还挺受夫子关注,”温大年叹气,“哎呀,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了不提了。” “难道就没有人被分配到甲等吗?”徐巧好奇,贤文书院好歹有上百年的历史,旁读书童虽然不是正儿八经招进来的学生,学识水平也参差不齐,但应该不至于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跑出一匹黑马吧。 温大年理所当然地说道:“甲等是不敢奢望了,那里可是有钱公子哥的地盘,哪会轮到俺们这样的人。” 言下之意,旁读书童这个人群,不能出现在甲等。 徐巧了然,不是没有,是不能。 两人走进膳厅,就感觉到四处投来的目光,有的是好奇,有的是敌视,三五个人围坐一起,窃窃私语。 温大年听着细细碎碎地声音,浑身不舒服,他和徐巧走向哪处空桌子,哪处空桌子就会立即坐上人,来回三四次后,温大年非常不悦,心中越发烦躁,很明显,有人在故意针对他们。 又一次被人抢去桌子,温大年忍无可忍,他揪起那人的衣领,将他提至半空,质问道:“你什么意思,妨碍俺吃饭了,你知不知道!” “走开!”温大年将他丢向一旁,呵斥道。 那人踉踉跄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温大年说:“你这人好不讲道理,这座位是写了你的名字吗,怎么别人就坐不得了?” 第八章 温大年闯祸 徐巧拍了拍温大年的臂膀:“大年,别冲动,你快去把这位兄台扶起来。” 说完,徐巧扯着温大年的衣袖往前走,温大年纹丝不动,脸上极不情愿,徐巧无奈,她只能朝着坐在地上的男子喊道:“这位兄台,你没事吧,没事起来走两步。” 男子冷哼一声:“不需要你在这里装好人,你们都是一伙的,看不起我这个小小的杂役。” “你这话说的不对,”徐巧反驳,“人的底气是自己给的,切勿妄自菲薄,暗自神伤呀。” “你惯会巧言诡辩,我才不会上你的当!”男子嗤笑,他声音扬高一个度,“请在座各位评评理,我只不过是比这位兄台早一步坐在位置上,他就对我施以暴力,口出恶言,天理何在?” 此话一出,在场看热闹的杂役纷纷站起来,指责徐巧,他们向男子走过去,将他围在中间。 因为有了众人的支持,男子面露得意,挑衅地看着徐巧:“公道自在人心,大伙都是看在眼里,是非黑白自有分辨,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狡辩!” 徐巧懒懒抬眼,一看就知道这群人是提前安排好来演戏的,这能显示出什么公道?价格公道? 温大年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气势汹汹地向男子走去,围在他身边人不由自主后退几步。 大家都知道温大年一身蛮力,拳法了得,一拳打下去,人得躺在床上养半个月。 看热闹归看热闹,该配合也配合了,可不能因这事让自己受伤。于是接二连三有人离开,一会儿的功夫,男子身边空无一人。 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暗骂他们是一群不靠谱的墙头草,他麻溜地站起来,假装恶狠狠地模样说:“今天的事情,我记住了,你给我等着!” 然后迅速离开,生怕温大年把他逮着。 温大年停住脚步:“算他跑得快,他多大的脸啊,敢妨碍俺吃饭!” 他转身对徐巧说:“走走走,俺们去吃饭,别管这只小老鼠。” 两人装好饭菜,寻了空座坐下,压根没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等到乔敦业和张玉清过来时,两人都没有向他们提起。 待到晚上,徐巧和温大年各自在自己的书桌前,挑灯夜读。 徐巧细心研究着曹夫子给的字帖,这里面的字体写得很工整,但上面的笔锋勾画凌冽有力,看来写这本字帖的人已经有意收敛了,但自身的书写习惯是没办法完全掩盖,这本字帖不太适宜初学者临摹。 徐巧又翻看一遍字体,对比自己的簪花小字,思及自己现在女扮男装来到书院,堂堂一个“男子汉”,假如一不留神写出一手簪花小字,那就解释不清楚了。 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本字帖的字体风格,刻进骨子里,往后都运用这个字体。 徐巧在这边死磕字体,温大年则在另一边无聊地翻了翻那些“知之乎”“不知乎”,头昏脑涨,压根不知道这上面是什么意思,更别提背下来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乔敦业的声音:“大年,快开门!” 徐巧和温大年看向房门,两人对视一眼:这么晚了,乔敦业过来做什么? 温大年站起来去开门,乔敦业神情慌张,呼吸急促,他快步进了房间,把门紧紧关上,扯着温大年坐在茶几旁:“大年,你今天是不是打人了?” “没有啊,”温大年想都没想,立刻回答,“俺最近都在认真看书,哪有这闲工夫去打人。” 乔敦业听闻,心情稍稍平复:“那就好,那就好。” 他顿了顿:“刚刚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死了一名杂役,那杂役中午跟人起了冲突,晚上人就没了,现在大家都在猜他是被人报复,蓄意谋杀。” “那杂役是在哪里跟人起冲突?”徐巧走过去,坐在他们旁边的凳子上问道。 “好像说是在膳厅,被两个旁读书童欺负,一个壮实,一个瘦一点,”乔敦业说着,眼睛在温大年和徐巧间打转,“我一听到壮实的旁读书童,立刻想到大年,所以过来问问。” 他神情疑惑地说:“你们今天中午看到这事了吗?” “老乔,你一说起中午,俺就来气,”温大年拍桌子,“今天中午有人故意不让俺吃饭,专门追着俺抢位置,要不是俺机灵,把人吓跑,你中午就只能蹲着吃饭了。” 乔敦业脸色难看,他指着温大年问徐巧:“你跟我说说,大年中午是个什么情况?” 徐巧思索片刻,简练语言,三五句就把事情讲清楚了。 “你知道那杂役叫什么名字吗?”乔敦业问。 两人皆摇头,乔敦业抚额:“传言向来是三分真,七分假,你们再给我细细说一下,那杂役长什么样子,我好去打听打听。” 无关紧要的人,谁记得他长什么样子?温大年勉强说上一个句“很轻,拎着不重”,徐巧直接摇头“没留意”。 乔敦业看出这两人压根就没上心,只能叮嘱他们说道:“你们这些天就别去膳厅了,饭菜我给你们端来房间。” 温大年不解:“老乔,为啥俺不能去膳厅,明明是那人有问题,怎么俺还要避着?” 乔敦业拍了拍徐巧:“那你知道原因吗?” “嗯,”徐巧点头,“劳烦你了,我会看好大年,不让他冲动。” 乔敦业心里略有安慰,温大年身边有徐巧看着,他也轻松一点,不用两头跑,尤其是温大年有些莽撞的性子,一不留神就闯祸。 既然事情已经了解完了,乔敦业就不在逗留,他朝二人拱手道别,提步离开,二人起身相送。 温大年关好门,迷迷瞪瞪走回自己的椅子上,他感到莫名其妙。中午那挑事的杂役,多大的脸啊,居然要自己避着他? 徐巧知道温大年一根筋,脑子里肯定就想着自己中午遇到的事,早就将乔敦业一进来就说的事情忘记了。 “大年,别想了,反正敦业这些天给我们送饭,这可是院里甲等学生才有的待遇,借这个机会,你不如多多利用时间,琢磨一下书里的学问。”徐巧建议道。 一听到要看书,温大年脑子隐隐作痛,他连忙摆手:“俺身体不好,俺要睡觉了。” 说完,他吹灭桌上的烛火,跑去床上躺着,眼睛一闭,一会就睡着了。 就这样结实的身形体魄,这样沾床就睡的入睡速度,温大年的理由不能让人信服,他完全就是不想看书。 不过,徐巧真的很羡慕温大年的好睡眠,可能是他思想纯粹,心事少,唯一的烦恼就是这一方书本万字文,所以才能闭眼就能入睡。 她微微摇了摇头,清空思绪,继续研究字帖,晚上靠着微弱的烛光,学习变成一件很吃力的事情,她突然怀念起在家的时候,烛光交辉相映,恍如白昼。 明亮的烛光照在书页上,旁边还有伺候的丫鬟,捧上一碗温热的汤水给徐巧滋补身体。 对比如今的处境,徐巧叹气,靠书院这点烛光,迟早会熬坏眼睛,不如明早再继续吧。 她合上字帖,小心翼翼包上书皮,叠整齐后放进布袋里。灭了蜡烛,回床上睡觉。 夜深人静,书院一座废弃的宅子里,站着两个人。 一人身着灰色布衣,背着手,手上有一个蜈蚣般的疤痕,他怒斥道:“胡闹,一个新进的旁读书童能牵起什么风浪,值得你三番五次去试探?” “你的脑子什么时候也开始拎不清了?” “别把时间浪费了,你还有重要的任务要完成,我不留没有价值的人!” 另一个身着黑衣的人立即跪下,磕头说道:“属下知错,请先生原谅。” 灰衣男脸色不佳,他甩开袖子,大步离开:“别再让我失望。” 第二天早上,徐巧吃着乔敦业端来的早饭,听着他带来的好消息。 原来,昨夜所谓的杂役遇害,其实是两个人在谈论话本的故事,被旁人听到后,误传成是书院发生杂役遇害。 “老乔,你这饭不管够啊,俺吃着不过瘾!”温大年嘴里吃着肉包,含糊说道。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背上人命了。 乔敦业笑道:“好,我中午再给你多加几勺,让你吃个够!” 他又对徐巧说:“虽然这件事是误传,但是你和大年两个人不能掉以轻心,这段时间你们不要单独行动,切记!” 徐巧点头,她吃完早饭后,乔敦业和温大年陪同她去到丁等教室,叮嘱她,放学后要等他们过来,再一起离开。 徐巧拱手:“劳烦各位费心了。” 乔敦业拍拍徐巧肩膀:“进去吧,好好学习,有我们在,你也无须过多担心。” 三人相互拱手道别,温大年和乔敦业转身离去。 徐巧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从布袋取出字帖,周围人看见徐巧将字帖包上书皮,不由嗤笑。 他们嘲笑徐巧没见过世面,一本小小的字帖,破了脏了,再换一本即可,而徐巧居然会这么认真对待,要是以后这字帖丢了,岂不是要气疯了。 徐巧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她摊开字帖,继续研究,现在白天光线正好,徐巧很满意。 曹夫子走进教室,看见众人交头接耳,完全没有因他而有所收敛,他也不恼,独自在座位间走道上来回走动。 第九章 曹夫子 曹夫子走上讲台,笑着说道:“诸位,静一静。” 众人依旧我行我素,丝毫没有理会,曹夫子也不恼,继续说道:“今天就不讲课了,诸位自主学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周宽原本翘着二郎腿,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听到曹夫子的话,他坐起来,对曹夫子说道:“夫子,我想回斋舍学习,可以吗?” 众人听到周宽说话,立刻安静下来,看向周宽。曹夫子呵呵笑道:“当然可以。” 周宽听闻,书也不拿,直直站起来就走了。 众人看见周宽离开,也不跟曹夫子打招呼,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相继走出教室,到最后,教室只剩徐巧一个人。 她听闻曹夫子说自主学习,就开始专注于手上的事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感知度下降,等她反应过来,整个教室只剩自己一个旁读书童的时候,早课已经快要结束了。 又到了吃饭的时间。 曹夫子见徐巧回过神,就走到徐巧的位置旁边,坐下:“不错,是个能静下心读书的人,不枉费我给你腾出教室,营造安静的学习环境。” “余田,我看过你的资料,奴籍转良籍,不容易啊,”曹夫子摸了摸下巴的山羊胡,“看得出来,你在很努力的改变自己的处境。” “听我一句劝,不要参与书院里面那些是是非非,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枉少年时光。”曹夫子语重心长地说道。 徐巧语气诚恳:“谨遵夫子教诲!” 曹夫子点头,手往前随意一搭:“时间也差不多了,老夫先走了。” 随后,曹夫子站起来准备离开教室,徐巧再次谢过曹夫子,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徐巧没有收拾书本,而是继续用教室里的笔墨纸,临摹字帖。 反正还没有响起下课的钟声,温大年和乔敦业也没那么快来到,徐巧还能抓紧时间,好好练字。 来到书院以后,徐巧才发现,自己以前习以为常的事情,比如在书房随时可以取用笔墨纸,在书院里,只有人在教室上课时才能用上。过了早课时间,教室就会上锁,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有时候,只有拥有后再失去,才会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早课结束的钟声响起,徐巧将毛笔洗干净,用布将笔上的水珠抹干净后,再将毛笔悬挂起来。她看着早上的练字稿,里面的字形跟字帖上的不说一模一样吧,简直就是毫不相干。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那一手傲人的簪花小字,不仅排不上用场,还要推翻重新去练习另一种字形。 徐巧叹气,她慢悠悠的将字帖和练字稿放进布袋,坐在座位上等待温大年和乔敦业的到来。 幸亏赶在教室上锁之前,等到了这两个人,徐巧才不至于被赶出来,苦哈哈地站在走廊上,吹着热风。 一行三人回到斋舍,乔敦业叮嘱徐巧和温大年,一定要等他回来,不要独自出门后,就去膳厅为两人装饭。 不一会儿,乔敦业就提着饭篮回来了。 吃过午饭,徐巧向乔敦业打听了一下他练字的方法,乔敦业听闻徐巧连最基本的竹托沙盘都没有买,震惊之余还有些同情。 徐巧在乔敦业心中的形象,已经不是简单一句出身贫寒就能带过了,他已经想象出一幅画面,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吃着寡淡的清水粥,住着摇摇欲坠的茅草房,坐着村里赶集的驴车。真是太惨了! 一番交流过后,徐巧察觉到乔敦业看自己眼神,充满同情。 “小田,俺这里有一个沙盘,你若不嫌弃,就拿去用吧!”温大年说完,就去翻找沙盘,左翻右翻,书桌和衣柜附近都没有发现,终于,他从床底下找到了,拖出来递给徐巧。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嘿嘿,太久没用了,俺都记不清放哪了。” 徐巧接过沙盘,向温大年道谢,惹得温大年直挠头:“你太客气了,俺都不习惯。” 乔敦业看在眼里:“大年,你哪天有小田十分之一的好学,伯母就谢天谢地了。” 一听到自家娘亲,温大年脸色顿时发白,他脑海里浮现出娘亲甩着长鞭的影子,若娘亲知道自己待在书院两年了,还只是勉强得了丙等,自己肯定免不了要挨上一顿皮肉之苦了。 想到这里,他感觉到皮肤隐隐作痛,他立刻催促着乔敦业离开,准备要好好静下来看书,乔敦业无奈应允,走出房间时,他突然对徐巧说“一定要忍住”,也不解释,留下徐巧一脸疑惑。 很快,徐巧就知道原因了。 温大年郑重地拿出书,一脸要死磕到底的模样。他翻开第一页,翻开第二页,翻开。。。读书的声音由大转小,越来越小,温大年慢慢垂下头,额头抵在桌子上。 他睡着了。 徐巧心中叹气,终于睡着了,她的耳朵总算不用再遭罪了,温大年读书声音起初洪亮,看得出来他是有决心,但是他对书上的内容不熟悉,读起来又断断续续,时不时漏读错读,徐巧忍下想去纠正温大年的冲动,硬着头皮熬到温大年结束。 幸好温大年说三分热度,从张嘴到闭嘴,总共不过半个时辰。她决定等温大年醒了,一定要告诉他:读书要预习,别拿起书就没头没脑的瞎读。 下午,乔敦业又提着食篮过来给他们送饭,闻到饭香的温大年,凭着本能反应,迷迷糊糊地走到茶几旁坐下,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嘟囔着书上的内容:“知之乎,不知道啥意思,饿乎,很饿。” 乔敦业拿扇子轻轻敲温大年的额头:“大年!快睁开眼睛看看这红烧肉,又大又香吃着不腻。” 温大年的眼睛努力撑开一条缝,看着桌上的肉,他深吸一口气:“香!” 他抓起筷子,夹肉扒饭,动作流畅。 “他这算哪门子情况?”徐巧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一边睡觉一边吃饭。 乔敦业笑了笑:“别管他,他吃一会儿就会清醒了。” 乔敦业问起徐巧早课的情况,他说周宽在早课的时间,带着一群人回到斋舍闹腾,乱哄哄地吵到现在都不消停。 他提醒徐巧不要与周宽有接触:“那小子出身不错,是个富家子弟,手底下有不少追随者,你惹到他可是要吃亏的。” 徐巧想起自己昨天拒绝了周宽的邀请,还有周宽眼里的敌意,他是不是认为自己不愿意追随他,才会敌视自己? 这误会大了! 徐巧讪笑问道:“他一个富家子弟,怎么会成为书院的旁读书童?” “听说他好斗,总是闹事,辗转了几个书院,院里最开始已经拒绝接收他了,是曹夫子出面担保,取了折中,让他在院里当个旁读书童。”乔敦业回答。 曹夫子?徐巧想起今天周宽对待曹夫子的态度,一时无法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你也见过曹夫子,慈眉善目,估计是起了恻隐之心吧,不过这周宽来到院里,脾气确实收敛了,都是些小打小闹。”乔敦业撑开扇子,摇了摇。 “你现在跟他是同一个教室,能避开就避开,实在避不开,你就敷衍两句,他对手底下的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吃饭这块,肯定比院里膳厅要好。” 徐巧沉默,她已经把人得罪了,现在哪还有补救的机会?总不可能跑到人周宽面前,让他把昨天的话再说一遍吧? 乔敦业看见徐巧沉默不语,他眉尾轻挑:“得罪人了?” 既然徐巧不反驳,那就是默认了,乔敦业心中了然。 “别担心,你现在是曹夫子在管的人,周宽不会把你怎么样,最多就是暗地里让你吃些亏,他发泄完情绪就好了。”乔敦业安慰道。 这句话戳到温大年的那根筋上了,他嘟囔着:“男子汉大丈夫,一定不能让人骑在自己头上。” “专心吃你的饭,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乔敦业的扇子准确敲在温大年头上。 温大年一脸不开心,自己一个人在嘀嘀咕咕。 晚上,温大年向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表示如果一旦遭到周宽欺负,一定要告诉自己,他会帮徐巧出气。 这书院里面,就没有几个人能安全挺过他的拳头,让徐巧放心。 听完他这一番话,徐巧觉得欣慰,她点头应下来了。 这温大年看着呆头呆脑,骨子里倒还蛮重情重义的呀!明明两人认识还不到四天,他却愿意挺身而出,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真的很好奇,他是生活在怎样的家庭里,才会养出这样的性格? 不过,若真的有人要对徐巧出黑招,徐巧也不是吃素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还。 第二天,天还未亮,一阵敲锣声将众人从睡梦中惊醒。 徐巧揉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看了看窗外,估摸现在应该是卯时。 温大年已经从床上跳下来,兴奋地嚷嚷着:“太好了,今天不用去上早课了!” 第十章 紧急演习 徐巧下了床,她套上外衫,束起衣带,隔着屏风问道:“大年,怎么一大早就有人在那里敲锣了?” “好事啊,”温大年说道,“你今天有口福了,走走走,一边走一边跟你解释!” 温大年催促着徐巧往外走去。 贤文书院每个月都会举行疏散演习,这个是没有提前通知,演习的日期和时间完全是随机,意在敦促师生时刻保持警惕,一旦书院有突发事件发生,所有人必须立刻反应,听从指挥,有序撤离。 其实就是一听到敲锣声,所有人听从路上杂役的指挥,有时是去前院集中,有时是去后院集中。 演习结束后,那天的膳食种类可能会非常丰富,味道也极佳,一看就知道那是平日里,甲等学生才有资格享用的美味。 “你来书院两年了,这两年中,每个月都有安排一次演习吗?”徐巧好奇问道。 “是啊,每个月都有,小田,你真是幸运,来书院没多久,就有机会吃上一顿好菜,俺每个月就盼着这一天,好好补一补。”温大年神情愉悦地说道。 徐巧笑笑:“那祝你得偿所愿,今天能敞开肚皮吃个痛快了。” 徐巧心里可没有脸上表现的那样轻松,像这样的演习,每个月都要上演一次,对于徐巧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会大大增加她身份暴露的风险。 这样的演习,真的就是完全随机吗? 不确定的日期,不确定的时间,却又有安排好的杂役做指挥,以及时有时无的升级膳食。 徐巧虽然是第一次来到书院学习,但她在家里接受先生讲学时,也会听到先生讲述自己的求学之路和书院生活。 她从未听说过紧急演习这样的事情,倒不是徐巧疑心病重,而是因为她第六感告诉自己,书院似乎隐藏着某个秘密。 只不过是以徐巧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没有能力触摸到书院深处,去揭晓这个秘密。 温大年和徐巧按照沿途的杂役指挥,来到了书院的后院广场,这里已经挤满了人,可能是因为这次的演习太突然,时间又恰好是众人熟睡的时候,所以在后院中,徐巧看到有的人头发打结一团乱,有的人系错衣带松松垮垮,有的人鞋子反穿,黑一只脚,白一只脚。 而温大年和徐巧,虽然因路上人群拥挤,衣衫褶皱不平,头发微微松散,但相对而言已经算是体面了。 温大年挺直背脊,伸着脑袋四处张望,没看到乔敦业,他有些失望:“老乔怎么还没来,难道是睡太沉没听见敲锣声?” 越来越多人来到广场中,温大年却始终没有看到乔敦业,直到演习结束,他也没有出现。 温大年有些担心,像这样的演习,乔敦业从来不会缺席,温大年不禁怀疑,乔敦业是不是遇上事了,才没有过来。 他和徐巧在演习结束后,立即赶回斋舍,他们看到乔敦业房门口有杂役守着,杂役不断阻止旁边围着的一圈人靠近房间,温大年看见这样的场景,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 他挤进人群,两手左右拨开围观的人,急匆匆走向乔敦业的房间,嘴里喊着:“老乔!老乔!” 看热闹的人见到温大年,纷纷与他保持距离,生怕被他误伤,杂役眉头紧蹙,心想着这家伙最难缠了,他伸手阻拦:“不许靠近!” 温大年气恼,用力推开杂役,准备硬闯:“为啥不让俺进去,俺的朋友就住这房间!” 徐巧抓着温大年的臂膀:“大年冷静,不要冲动。” 温大年想要挣脱徐巧,却发现徐巧的手像铁钳子般卡住自己的手臂,动弹不得,温大年正疑惑着,下一秒徐巧就假装被温大年甩开手,摔在地上,哎哟喊了一声。 “大年,你冷静一点,别仗着自己这一身蛮力,就无视书院的规矩!”徐巧扶着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温大年身旁。 温大年感到委屈,他只是担心乔敦业出了意外。他在书院这两年,书院里其他人都害怕自己,不愿与自己来往,多亏有乔敦业的照顾,自己才不至于行单只影。 如今,他看到乔敦业房门口这般情形,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对于误伤了徐巧,他觉得很抱歉。而温大年被徐巧这么一打岔,他也没再细想刚才徐巧超出自己的异常力量。 徐巧拍了拍温大年的肩膀:“担心则乱,你我先在一旁候着,了解一下情况,或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徐巧好不容易把温大年情绪平复下来,就见到那房间有两个人抬着担架走出来,担架上盖着一张白布,隐约可见白布下躺着一个人。 温大年瞬间红了眼眶,他无视徐巧的阻拦,大步走去拦住了抬担架的两人,他嘴里喊着:“老乔啊,老乔,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走了呢!” 房间里又走出来了一个人,比抬担架的两人略晚几步,徐巧见之,一时凝噎。她看看温大年,又看看那人,无奈地微微摇头:我也没有办法! 那人脸色忽青忽白,尴尬极了。 他走上前,抓住温大年的手臂:“大年,别说了,快走吧。” 温大年听闻,身体一僵,他喃喃自语:“小田,我听到老乔的声音了,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冤屈。” 乔敦业只得把声音再提高一个度:“温大年!” 温大年转头,看见身旁的乔敦业,他愣住了,他看看担架上,又看看乔敦业。 他喃喃自语:“真是活见鬼了。” 他抬起手,一拳砸在乔敦业肩头,快速说道:“老乔,冤有头债有主!逢年过节,我会给你多烧点纸!你安息吧!退退退!” 乔敦业闷哼一声,后退几步。温大年拳头到肉,他才意识到乔敦业还活着。 “老乔,原来你还没嘎呀!”温大年见状,兴奋地说道,“你可真是吓到我了!” 乔敦业扫看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在眼睛亮亮看着他们,十分期待他们继续。乔敦业低着头扯着温大年离开,走到温大年住的房间。 徐巧跟在后面,贴心地把门关好。三人坐在茶几旁,手捧一杯茶,轻酌细谈。 “老乔,发生什么事情了?”温大年问道。 乔敦业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他想了想,叹气一声,又说:“今早,我迷迷糊糊听到敲锣声响,想要起来穿衣出门,身体却没办法动弹,恍恍惚惚间又睡过去了,再醒来,就看到院里的杂役在房间里。” “他们说,玉清突发恶疾,已经去了,问我有没有办法联系到他的家人,让他家人过来认领。” “玉清向来话少,对于自己家的事情,更是避而不谈,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乔敦业说完,又深深叹气,他内心很自责,他与张玉清同住一个屋檐下,居然连张玉清家住哪里都不知道,惭愧啊! “敦业,像早上那种意识清醒,但身体不能动的情况,你会经常发生吗?”徐巧不动声色地询问道,她直觉认为,乔敦业这种情况,有可能不是普通的梦魇。 果然,乔敦业说:“基本每个月都会发生,仔细想想,似乎我是来了书院以后才这样。” “是不是每次都在紧急演习那天?”徐巧若有所思,再次问道。 乔敦业眼神闪躲,但语气平缓:“哎呀,这我哪还记得。” 徐巧知道乔敦业有事情隐瞒,她没有追问,既然乔敦业不想说,她也不会不识趣的去做令人嫌弃的事情。 “那你今天就先在这里歇歇,等杂役将你的房间清理完了,你再回去吧。”徐巧说道。 乔敦业点头:“麻烦你们了!” “俺们都是好兄弟,甭客气,”温大年说道,“诶,俺这有跌打油,你待会拿去涂一涂肩膀,过几天就消肿了。” 一提起这茬,乔敦业就感觉到肩膀隐隐作痛。温大年这憨货向来是有些冲动,闹一出是一出,总要自己善后,今天早上一群人围观,自己和温大年的事情,估计早就在书院传开了。 乔敦业想想就十分头疼。 温大年可不觉得自己成会了别人口中的主角,既然乔敦业安然无恙,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还没吃早饭,浑身没劲。 他心里暗暗祈祷,今天的膳食里面,有烤全羊。金黄的脆皮泛着层层油亮,一口咬下去,脆皮夹着绵软的羊肉,酥香可口。 他已经等不及了! 三人商议一番,决定让乔敦业先在房间内休息,徐巧和温大年去膳厅给他带饭。谁能想到几天前,他们的三餐还是全靠乔敦业来送,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温大年一路走来,不少人侧目相看,就连一根筋的温大年都察觉出来异常:“咋回事呢,俺咋觉得他们是往俺身上看?” 徐巧心想,你是对的,他们就是在看你。 但她嘴上却说:“你想多了,我们走快一点,敦业还等着我们送饭呢。” 走快一点,回到房间,就不会被别人盯着看了。 两人来到膳厅,温大年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烤全羊,他肉眼就可见的开心起来,他麻溜的将三个人左右的饭菜量装进食篮,准备带回房间,待会三个人一块吃。 温大年和徐巧各提一个食篮,离开了膳厅。膳厅中,有一个人正默默注视着两人的举动,见两人离开,他也迅速离去,向周宽报告。 徐巧敏锐地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但对方身上没有杀气,目的不明,徐巧随即对温大年说:“大年,我们要分开走了。” 温大年虽然是一根筋,但他不是傻,他早就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听到徐巧提议,他心领神会,微微点头:“注意安全!” 第十一章 周宽 徐巧和温大年提着食篮,经过一个分岔路口时,两人突然分开朝不同方向走去。 跟踪他们的人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了。那就破罐子破摔,也不考虑隐藏自己的行踪了,分两批往不同方向直追两人。 徐巧感觉身后依旧有人跟踪,她凭借着对书院布局的了解,同时跟随人群走,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挤。 但她行走的速度又不能太快,这样会暴露了自己会武,真是愁啊! 又走了一段路,徐巧见跟踪的人依旧紧追不舍,她想了想,算了,她倒要看一看对方的来头,还有对方的目的。 然后她开始故意放缓速度,步伐凌乱,呼吸急促,假装身体劳累,体力不支的样子。 但她很快发现,后面的追兵居然离开了。 ? 这又是什么情况呀? 徐巧决定找个地方休息,静静观察情况。她走到一棵树下,假装气喘吁吁的样子,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旁边走来一个人,圆墩的身影,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向徐巧。 “你这体格,太弱了。”周宽语速平缓,面无表情。他心里暗暗评价徐巧,速度不行,耐力不行,这么短的路程,走快几步就喘成这个样子,应该是不会武功。 徐巧不恼,点头赞同道:“是啊,以前觉得自己体力不错,今天才知道是高估了,我该找大年学几招,强身健体。” 周宽眼睛微眯,思考着徐巧要是跟温大年待在一起久了,脑子会不会也被同化了? “张玉清不是意外身亡,”周宽突然说到,他决定讲的再直白一点,“你少去打探不该知道的消息,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这书院里面,不是谁都像我这样明事理,你一不小心惹恼了别人,你就会是张玉清的下场。” 周宽觉得自己已经讲的很清楚了,至于徐巧听或没听进去脑子里,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希望曹老头子这次没看走眼吧! 他深深看了一眼徐巧,转身离开。 徐巧看见周宽离去,心想着周宽和自己单独在相处,就为了说这么几句话?徐巧还以为要出大事了,她都想好了很多种应对方法。 没想到就是几句话的功夫,真是白白浪费时间陪他玩,菜都凉了! 徐巧赶回斋舍的时候,正好撞上温大年从房间出来。 “小田,你总算回来啦,”温大年急急忙忙将徐巧扯进房间,“俺可担心你了!” 温大年将他与徐巧分开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与徐巧在分岔路各走两头,身后依旧有人在跟踪温大年,温大年寻了一个人少地方,大声叫唤:“有能耐就明着冲俺来,别在后面鬼鬼祟祟!”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应答。 温大年不耐烦了,他又喊了一遍,依旧无人应答,他正准备主动去揪出那些小老鼠,就发现人全跑了,周围已经没有他们的踪影了。 想到乔敦业还没有吃饭,他决定先把饭菜送回斋舍,再去寻找徐巧,没想到刚打开房门,就见到徐巧站在门口。 “小田,分开之后,你去了哪里,有发现是什么人在跟踪俺们吗?”温大年询问,他心想要是知道是谁在跟踪他,他一定要让他们尝尝温家拳法! 徐巧摇摇头:“我哪有你这般好身手,我头也不回,就一个劲的往人多的地方走,走着走着,就走回斋舍了。” 徐巧隐瞒了自己见到周宽的事情,毕竟周宽跟她讲的那几句话,说出来给乔敦业和温大年听,必定是会引发误会,在她还没有理清事情之前,不要节外生枝。 温大年知道徐巧没有受伤,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想起今天去膳厅时,那些莫名其妙的视线,暗道怪哉!不过,靠他除了拳法以外,就空无一物的小脑袋是想不到原因,他干脆不再纠结了。 温大年也没有将被人跟踪的事情,放在心上,反正两人都没有受伤,他坐下来,摆上碗筷,取出食盒的肉菜,招呼着徐巧和乔敦业过来吃。 乔敦业听闻两人的事情,沉默不语,三人吃完饭后,乔敦业寻了个理由支开温大年:“大年,你把这些碗碟送回膳厅,顺便去李叔那里,看看这两天旁读书童都被安排了什么活?” 温大年出门时,乔敦业又加一句:“注意安全,别在外面逗留太久。” 温大年点头,关上房门,大步离开了,房内只剩下徐巧和乔敦业,两人沉默片刻,徐巧敏锐地察觉乔敦业有话要对她说。 乔敦业清清嗓子,开口说道:“小田,你还记得与你同个教室的周宽吗?” 徐巧心中一惊,但好在她定力不错,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她假装疑惑:“记得呀,怎么突然提起他?” “难道今天跟踪大年和我的人与他有关?” 乔敦业点头,叹气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我也只是猜测,有些事情,我本不想告诉你,毕竟在这个书院,知道的事情越多,自身的危险就越大。” “早上你问我,是不是我梦魇都发生在是紧急演习那天,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乔敦业食指沾上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是。 徐巧脸上表现出惊讶,实际上,她早就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了。 乔敦业继续压低声音说道:“有些事情,碰上一次两次,倒能说上一句巧合,但每个月都碰上了,我这心里也有几分疑虑。” 乔敦业怀疑过张玉清,毕竟他们同住一个房间,有时候,他也感觉到张玉清的行为不同寻常。 “不过,我才开始暗中调查了几天,还没有查出任何事情,就被周宽发现,他告诉我,要想在书院待下去,就要安分守己,不要多管闲事。” 毕竟,他在书院里面,就只是一个旁读书童,他不该好奇的事情,就万万碰不得,分分钟性命不保。所以,他和张玉清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 直至今早,他突然被告知张玉清突发恶疾,已经逝去了,他心里却知道,张玉清一定是被书院某些人,取走了性命,所谓的突发恶疾,只是他们随意安的名头罢了。 徐巧安慰道:“别忘记我们来书院的原因,你还有不倒一年的时间,就可以离开书院了,稳住心神,别想太多了。” 乔敦业点头:“但愿一切安好。” 两人无言,各自思索的事情。不一会儿,温大年回来了,他推开门,眼睛一下子就看到坐在茶几旁的乔敦业。温大年嘴里一边嘀嘀咕咕咒骂着,一边将门关上,走到乔敦业身旁坐下。 “老乔,那李叔忒不讲道理了!”温大年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俺跟他说了,你身体不好,需要休养,能不能把明天的活免了,他白了我一眼,那眼睛都要翻上天了。” “所有人都要参加,不接受病假!”温大年学着李叔的语气,表演给乔敦业和徐巧听。 徐巧忍不住笑出声,一个壮汉捏着嗓子说话,真的很违和,没想到温大年还有这样的一面。 乔敦业一脸了然:“李叔本来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旁读书童,而且一个两个都跑来请病假,那谁还愿意来干活呢?” “我本来就没想过请假,只是让你去看看接下来两天有什么安排而已。” 温大年听闻,不乐意地说道:“俺还为了你,跟李叔吵了一顿,你倒好,一点都不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他扭过头,独自生闷气。乔敦业轻咳几声,安抚道:“大年,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而且,我已经缓过神了,身体并无大碍。” 徐巧附和,劝说几句。 温大年听着两人的话,终于把脸转回来,看着两个人,不耐烦地摆手:“知道啦,你们真啰嗦!” 随后,温大年将自己从李叔那里了解到信息,告诉乔敦业和徐巧。 书院三天后,将有贵人到访。 所有的旁读书童未来三天,都要听从书院安排,明天辰时要在后院集合,统一安排。 第十二章 贵人来访 第二天,三人按照赶在辰时之前,来到后院集合。 院中已经站满了人,不过杂役和旁读书童的衣着是不相同,一眼就能区分阵营,三人走到旁读书童的那一队,依次排好。 辰时整,李叔没有过来,派了他的仆从宣读一份手写的工作清单。那仆从拿着清单,先从杂役那一队开始分配工作,随后再到旁读书童这一队。 徐巧仔细听了一下,发现杂役人多,但分配到的工作都是一些简单轻松,而旁读书童的工作却是那种精细活,干得好是你应该做的,干不好就是你自己的能力有问题。 同样是扫地擦桌子,杂役会被安排在大院,厨房,而旁读书童则是在藏书室这样重要的地方,一点失误都不能存在。 轮到徐巧的时候,她被分配到经文阁打扫,而乔敦业和温大年则被发配到去画像馆打扫。 一连三天,徐巧都在经文阁五楼打扫卫生,经文阁平日里都有安排杂役维护,整体卫生尚可,不算太麻烦,就是比较耗费精神,心里一点都不能放松,毕竟经文阁的藏书,都是孤品。 第三天的下午,阳光正好,温暖地洒在地上。 在经文阁五楼打扫的旁读书童,只剩下徐巧一人,真是难得的独处时光!可以稍微放空一下大脑,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徐巧放下扫帚,抬手接住这一束光,她握拳抓住阳光,又松开拳头伸平手掌,感受阳光舒舒麻麻的能量。 “你就是这样打扫卫生?”陌生的声音。 徐巧循声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身材高大,身姿笔挺,脸上带着镂空钩花的虎纹面具。 她心里暗道不妙,这人什么时候在这里了?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看来,这人武功在自己之上。 她脸上没有表露出惊讶,反而一脸平静地看着虎脸男:“看你的衣着,不像是被安排过来打扫的人,你应该不知道,我连续三天都在这里打扫。” 徐巧收回目光,她看着窗外,不少旁读书童和杂役手里拎着打扫的工具,走来走去。 为了迎接所谓的贵人,她白白浪费三天时间,早出晚归,幸好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不然,她可没有这么好态度对这个陌生人。 虎脸男轻笑一声,声音低沉又好听:“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你刚刚看着一团光,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提步走向徐巧,不疾不徐,步履安详,他学着徐巧站在窗前看着底下的人来人往。 “我刚刚在想,我在这经文阁待了三天,看见一束光都觉得灵动有活力。”徐巧面无表情地回答。 虎脸男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最近心情不好?”有时候,拿自身与静物比,可以反映出自身的想法,他刚刚看到徐巧握住阳光地神情,她是有些惆怅。 徐巧不语,心想着,我和你才第一次见面,还没有熟悉到可以交心相谈。 虎脸男见徐巧沉默,不由地转头看向徐巧,疑惑的眼神,似乎在问徐巧为何不回答。 徐巧避开他的眼睛,出于礼貌地回答他:“我去检查卫生了。” 说完,转身去做最后一遍的检查,以防有遗漏的卫生死角。 虎脸男跟徐巧身后,亦步亦趋。徐巧没兴趣与之多谈,也不想多管,卫生检查结束,她拎着扫帚下楼。 虎脸男没有跟上,他看着徐巧走下楼,一直没有与自己交谈。他眉头微蹙,思索着自己刚刚是不是得罪人了。 “小祖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吉安急匆匆朝虎脸男跑去,心想着总算把人找到了,不然,自己少不了一顿揍。 虎脸男疑惑地看着吉安:“你是谁?”他心里给出的答案,眼前这个人,是一个他很熟悉的人。 吉安听闻,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爷,咱们就别开玩笑了,我是吉安呀,你的贴身侍卫,这里不安全,咱们回房间去,慢慢聊!” 吉安心里再着急,也不能把两人的行踪暴露了。 他心想着,爷上次出任务,磕伤了脑袋,昏迷数天,他不过是出去端碗药的功夫,再回来,房间里就没人了,幸好附近都有暗哨,他顺着暗号一路追来,总算把人找到了。 这人是找到,可爷居然不认识自己了!这可怎么办啊! 虎脸男听到吉安喊自己爷,心里会有一种熟悉感,他细细观察吉安的反应和神情,暗中确定吉安是值得相信。 他点头,答应吉安回房间再详谈。 即使虎脸男失去记忆,但本能的反应是不会欺骗人,虎脸男凭借着直觉的指引,回到了最初醒来的房间。 吉安在后面追着,心里暗暗感叹,爷虽然失了记忆,但他收获了武力!瞧这速度,十个吉安都赶不上!吉安以后还怎么当爷的贴身侍卫!愁啊! 虎脸男很快就回到房间,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还没有看到吉安。他只好坐在房间的茶几旁,随手翻起一个茶杯,倒上茶水,静坐等候吉安。 两杯茶喝完,吉安终于赶到房间了。 吉安大步走近,坐在虎脸男旁边,急忙向虎脸男询问:“爷,你还记得那天进了密室,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虎脸男回忆了一下,脑子一阵刺痛,他扶着额头,眉头微蹙:“想不起来了。” 吉安见状,也不好再追问了,只能等爷自己慢慢想起来,到底是怎么磕伤脑袋,那天在密室里面,到底有没有其他人? 他安抚道:“没关系,爷先把身体养好,密室的事情,总会想起来的。” 虎脸男嗯了一声,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但他心里却很排斥这种,事情超出自己掌握的感觉。 而另一边,徐巧走出经文阁,看见虎脸男没有再跟着自己,心里倒是放轻松了。毕竟,一个武功比自己高的人,莫名其妙跟着自己,既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又打不过人家,徐巧心里总会不踏实。 路上人来人往,除了杂役和旁读书童,徐巧隐约觉得这段回去后院的路上,似乎多了一些不同寻常,哪里有问题呢? 徐巧放缓脚步,留心观察周围的环境,终于发现了问题。路边有的树上,新刻了符号,上面虽然被抹上了一层黑泥,但细心观察,还是能发现端倪。 这样的刻符手法,特别像是娘亲说的某个组织。徐巧疑惑,这里是书院,按理说,那个组织不应该出现。 不过,好奇心害死猫,徐巧只能暗暗告诫自己,提高警惕,处处留心,不要落入陷阱,也不要多管闲事。 其实,如果她真的顺着树上的符号走去,就会发现这些符号最终指向的地方,就是经文阁。这符号是书院的暗哨留下,给吉安找人的指引。 晚上,徐巧披着薄外套,端坐在书桌旁,左手压着字帖,右手握着竹片在沙盘上写字。 烛光微弱,徐巧眼睛微眯,费力地分辨着字形走势,而后,她无奈地轻轻叹气,放下竹片,将字帖举起,小心翼翼地靠近光源,企图能够更加看清上面的字。 耳边是温大年平缓地呼吸声,温大年这三天可卖力了,嫌弃乔敦业速度慢,他把乔敦业那份活也接来做了,徐巧可羡慕了,可惜当时没有把她和温大年分配在一起。 这三天晚上,温大年吃过饭,洗漱完毕,倒头就睡,倒是给徐巧提供了难得安静学习的时间。 借着烛光,徐巧仔细研究着字帖,抛弃自己的字迹,重新学习和临摹另一个人的字形走势,这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啊! 又过了半个时辰,徐巧眼睛乏累,她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眼睛稍微舒服一些后,她站起来收拾桌面,将字帖放进布袋里,沙盘抖平放于一侧,拿起帕子擦手,最后吹灭烛火,回床休息。 躺在床上,徐巧不由想起下午遇见的那位虎脸男,看他的气质,既不像是书院的教书先生,也不像是学生。她心想着,下次找机会问一下温大年,以温大年这样武痴,应该知道一些信息吧。 想着想着,徐巧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徐巧恢复了以往的作息,吃完早饭后就去教室上早课,教室里零散坐着三五人,徐巧看了一眼,周宽没在教室里。 她心中暗暗庆幸,自那日周宽提醒她不要多管闲事,徐巧就一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周宽,她到现在也没琢磨明白,周宽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 徐巧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自顾自的拿出字帖继续研究。不一会儿,曹夫子进了教室,他扫看一眼今天来上课的人,他没有说什么,拿出书,敲了敲桌子,清清嗓子,开始上课。 徐巧见状,收起了字帖,拿出书跟着曹夫子的节奏,仔细听讲。 早课结束,曹夫子把徐巧留下来单独说话。简而言之,就是鼓励徐巧好好努力,不要轻易放弃。 徐巧听闻,心中感动,她起身深深地鞠躬,感谢曹夫子。吃完饭,她回到斋舍,又开始钻研书上的学问,专心致志,都没有发现乔敦业和温大年进了房间。 温大年准备走过去跟徐巧打招呼,被乔敦业用扇柄制止了,乔敦业微微摇头,示意温大年不要打扰徐巧。 两人默默走向另一侧,低声交谈。 第十三章 仙人洞 温大年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老乔,你给俺说说,李叔为啥不告诉俺们书院的安排?” 温大年今天中午随乔敦业一起,去找李叔问了接下来几天,书院给旁读书童新安排的工作。 李叔脸上极其不耐烦,他皱着眉头摆手,对着乔敦业指桑骂槐:“书院有安排自然会提前告诉你,无需多问,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去看看书,别整天像个莽夫一样。” 乔敦业立刻听懂了,一定是前几天温大年为了自己,跟李叔争论请病假的事情,闹得李叔现在还没消气。 他连忙赔笑:“李叔教训的是。” “大年性子急,心倒是好的,他一直都念叨着,多亏有李叔的提点,他才没有荒废时间,我们现在就回去好好看书。” 说完,他拉着温大年朝李叔鞠躬,又说了一顿好话,见李叔的脸色稍稍缓和,乔敦业才带温大年离开。 温大年却一直在状况外,哪怕现在人已经回到了斋舍,他也没有反应过来,李叔的言外之意。 乔敦业心知,无论自己怎么向温大年解释,温大年都不会理解,反正自己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索性就转移话题。 “李叔是个大忙人,我们就别打扰他了,话又说回来,你都已经在书院两年了,这书都还是崭新的,一看就知道平时没翻过书,若是让伯母知道了,你可要怎么解释呢?”乔敦业熟练地提醒温大年。 果然,温大年一听到自己的母亲,不由地缩了缩脑袋,嘴里嘟囔着:“老乔,俺也想静下心看书,可俺就是看不进去,能有什么办法?” “这字俺都认不全,更别提理解意思了!” 乔敦业指了指徐巧的方向:“你看看小田,虽然小田现在是丁等,但学习态度端正,即便冲不上甲等,也能锻炼自身的意志力。” “你就跟着小田的作息走,人家学习,你就学习,就从现在开始!” 温大年直摇头:“俺才不要呢,那小子天天对着一本字帖发呆,俺想想就脑袋疼。” “那你平时怎么看懂书上的拳法?”乔敦业好奇,心想着,他认识温大年已经有两年了,确实从未见过温大年能在椅子上,坐足半个时辰不睡觉。 温大年听见乔敦业询问,不由郝然一笑:“啊,这个嘛,那书是俺爹强塞给俺,俺其实也看不懂书上写了啥,就觉得上面的小人挺逗。” “其实,俺爹演示了一遍拳法,俺就记住了,俺从来都不是看着书学拳。” 乔敦业总算明白了,温大年居然把拳法书当连环画看!他不由感叹一句,温大年果然是一个天生的练武好苗子! “你真的能做到一看就会?”徐巧向两人走过来,坐在椅子上。她原本正在专心看书,奈何温大年的大嗓门,实在是震的人脑袋晕晕。 既然无法避免,徐巧只好放下书,加入他们,听听他们聊着什么事情。 乔敦业翻转一只干净的空茶杯,放在徐巧面前,再斟上茶水:“吵到你了?” “累了,想休息一下,”徐巧回答,她看向温大年,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能做到一看就会?” 听到徐巧认真的询问,温大年突然想起一件事,神情略有失落:“是啊,不过俺娘说了,俺现在还没有开窍,拳法只能学到三分形,参不透里面的情,拳法也就学到头了。” 乔敦业对此感到惊讶,仅仅靠着这三分形,温大年在书院里面已经成了武功数一数二的强者。 若是温大年真正参透了拳法,岂不是能够独闯江湖了? 徐巧上下打量温大年,心想着,底子好,爆发力不错,哪怕是只有三分形,也不会有人不长眼,敢去招惹温大年,只可惜,现在还没有机会见识一下温大年的拳法。 她安慰温大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不可操之过急,反而伤了根本,练好这三分形,待时机成熟,自然融会贯通。” 温大年点头,心中郁闷,他一口吞下一杯茶水,然后重重放下茶杯。 他留了一句话没有说,其实他的娘亲算出来,他开窍的契机就在贤文书院,错过这个契机,下一个就是二十年后了。 可他已经在书院待了两年,他还没有找到这个契机,明年他就要离开书院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门外响起粗鲁地敲门声,一名杂役喊道:“开门开门!” 房间内,乔敦业和徐巧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将温大年推出去开门。 温大年心里正烦着呢,他“哗”一下拽开门,大声吼道:“干嘛呢!” 杂役看见开门的人是温大年,顿时收回敲门的手,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支支吾吾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跟兔子似的跑了。 温大年关上门,回到位置上坐好,满脸烦躁地说道:“俺还以为是啥急事呢,原来是喊俺们下午去前院集合,参加仙人洞动员大会。” 仙人洞,是一个位于书院深处的山洞。相传,一位书生在此潜心学习,得到仙人的指点,醍醐灌顶,最后考取功名,成为一代清官,造福一方百姓。 贤文书院每年对外开放两次仙人洞,但只允许正式学生参观。所以,身为旁读书童的乔敦业和温大年,还是第一次参加仙人洞动员大会。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次突然允许旁读书童参观的原因,但是,能作为第一批参观仙人洞的旁读书童,他们心里都很开心。 一行三人来到前院,负责引路的杂役,将他们领到角落一侧,那里已经站着七名旁读书童。 周宽也在其中,只是他看都没看徐巧三人,专注着与身旁人交谈。 徐巧好奇地打量着远方高台,隐约可见有五个人坐在中间。可惜距离有点远,隔着两百多人,徐巧看不太清台上五人的长相。 过了一会儿,动员大会正式开始。每个一段距离,就会安排了一个杂役,复述台上的人的讲得话,徐巧听着犯困,大概就是鼓励大家珍惜此次机会,好好学习前人的刻苦钻研精神。 然后公布人员分配方案,五人一队进入仙人洞,徐巧没有与温大年、乔敦业分到一起,反而是与周宽成了一组。 周宽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大会结束时,从徐巧身边走过,随口说了一句:“别迟到。” 也不等徐巧回复,他就领着几个人离开了。 温大年走到徐巧身旁,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别放在心上,老周这人有些别扭,但不会随意伤人。” “俺找他比过一回武,你别看他身上有些肉,他可灵活了,俺都追不上他的速度,不过他的招式虽然讨巧,但不是暗招,可见他本人应该是个光明磊落之辈。” 徐巧惊讶地看着温大年:“你居然和周宽比武?”这两个人还发生过这种事情? 温大年看见徐巧这么惊讶,有些不理解:“有什么问题吗?” 他心想着,俺娘说了,主动出击,总能找到拳法突破的契机。可惜,周宽这小子贼得很,一看就没有全力以赴,仗着自己脑子好使,随意比了几招,就把俺打发走了,俺一定要找机会再比一场! 徐巧摇头,缓缓说道:“只是没想到周宽会武功。” 乔敦业站在一旁,悄悄地告诉徐巧,温大年这憨货,当年一进书院就到处找人比武,一开打,就是拼了命的样子,人家来书院是读书习字,他来书院是切磋武艺。 那段时间,大家远远见到他,就绕路走,温大年还没意识到,直嚷着书院冷清没人气。 乔敦业那时看不下去了,走到温大年面前,直接了当的告诉他真实情况,谁曾料到,这一次对话,倒是交下了温大年这个朋友。 徐巧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留意到一个问题,温大年一看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习武之人,为什么不去武校,而是来书院呢? 在书院里面找人切磋武艺,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来错地方了。难道他也是跟自己一样,有不得已来书院的理由? 徐巧很快就将自己习惯性的疑心压下去,不管温大年因为什么原因来到书院,只要他没有踩过界,她可以一直保持现状,两人相安无事。 晚上洗漱完毕,徐巧没有看书,早早就躺在床上休息了,周宽晚饭后派人通知了徐巧,明天早上要在斋舍大门集合,他们五个人的仙人洞参观小队要开会。 这几天徐巧都没有好好休息,所以她决定今晚给自己放假,拥有充足的睡眠,才能保证自己精神饱满。 第十四章 五人小队 徐巧早上下楼的时候,碰巧撞见周宽等人,周宽见到徐巧,他眉尾微挑:“你倒是赶巧了,一起走吧,加上你,我们这队人就来齐了。” 徐巧迟疑:“现在是要去哪里?”一大早,饭都不让吃就要开会? 周宽看了一眼徐巧:“你小子想什么呢,当然是去吃饭啊!” 他说完就提步离开,身后跟着的三个人从徐巧身旁走过,三人互相打闹嬉笑,都没有与徐巧说话。 听到是去吃饭,那就没什么好犹豫了,徐巧立即跟上,走着走着,她发现这不像是去书院膳厅的路,她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发现这条路似乎是旁读书童禁止通行。 周宽等人熟练地走在这路上,左拐右转,就把徐巧带到了一处亭子,亭子周围种了一圈兰花,旁边站着一名杂役,杂役见到周宽走过来,立刻从食盒里面取出饭菜,摆好碗筷,又擦干净凳子,静候众人入座。 老实说,这环境和待遇确实比膳厅要好很多,至少人在这里吃饭,心情都会舒畅。 徐巧落座,一眼就看到桌上摆着一盘切好的烤羊肉,金黄的脆皮夹着软香的羊肉,令人胃口大开。她心想,温大年心心念念的烤羊肉,说不定周宽是天天吃,早就吃腻了, “我早就说了,我能带你吃肉,好好尝尝吧,这可是我周家的秘制烤羊,你在外头可吃不着!”周宽吊儿郎当的样子。 徐巧讪笑一声,周宽居然还记得啊! 他起筷之后,徐巧才举起筷子,夹起羊肉放碗里吃,一口咬下,满嘴肉香,果然,饭菜都得趁热吃才香,上次为了躲避跟踪,回到斋舍的时候,饭菜已经凉了一大半了,吃起来总是差点意思。 徐巧重新扫了一眼桌上,才发现除了烤羊肉,还有牛肉和大饼,满满一大盆。 她感到惊讶:“你们每天早饭都是这些吗?” 这些一看就是很耐饱的食物,周宽他们早上就需要补充这么多能量吗? 周宽心里有些迟疑,难道自己的安排有问题?但他脸上却表现出嫌弃的样子:“大惊小怪!” “这你就不懂了吧,宽哥就好这一口肉,为了能在书院里面吃上自家的秘制肉,他家免费为书院提供了三年的烤羊肉。”全正安解释道。 他朝徐巧举起茶杯:“认识一下,我叫全正安。” 有了他起头,其他两人也朝徐巧举起茶杯,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韦飞。” “我叫巫二平。” 徐巧一一回敬,既然大家都认识了,周宽就开始进入主题。 “我们五个人组成的小队,被安排在三天后的早上进入仙人洞参观,”周宽扫看众人的反应,又说道,“我会担任队长,带领大家进入,这几天院里不开早课,所以,我希望你们这三天都待在一起,提高默契度。” 说完,他的眼神停留在徐巧身上,很明显,所谓的提高默契度,不过是指徐巧适应他们四人的相处模式罢了。 徐巧自然是点头,一脸没问题的样子,反正也就是三天的时间,顺便跟着周宽身边,看看周宽的武功是哪个路子。 吃完早饭,周宽作为队长,制定了下一步的行程,去练武。 徐巧跟着他们来到一处偏僻但是开阔的院子,周围摆满了练武的木桩子和武器架,里面已经有十余人在独自练习,乍一看,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来到一座武校。 “这里是书院唯一的一处练武场。”全正安向徐巧简单介绍了一句。 随后,周宽四人熟练地进了一个房间,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徐巧一个人坐在房前阶梯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一名练武的弟子。 嘴上念叨着:“这手打在木头上,不疼不累吗?” “余田,你也去换衣服,别干坐着,我们今天早上都会在这里。”周宽低着头,对徐巧说道。 徐巧摇摇头,唉声叹气:“宽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这细胳膊细腿,哪里是练武的料子,你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赶紧去忙你们的事情吧。” 周宽眉头微蹙,打量了一番徐巧,细看之下,身材确实瘦小了一些,他也不强求:“练武强身健体,你要是想试试,就去换衣服。” 说完,他领着其余三人离开,各自寻了地方去练武。 徐巧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见识到周宽练武,她并没有表露出自己对周宽的关注,她先是随意四处扫看了一盏茶的时间,实在是兴致索然,她站起来拍拍衣袍上的灰尘,转身朝一旁空着的木桩走去。 这个练武场的配置不输武校,可是她从没有听温大年提起,难道温大年没来过这里? 徐巧摸着木桩,观察上面的磨损程度。这时,她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劲风,她立刻意识到有人偷袭她,她心想,就知道周宽不安好心!居然在这里给她挖坑! 她没有立即躲开,而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依旧保持着刚刚摸木桩的姿势。同时做好错身避让的准备,一旦对方没有收力,她就假装对别处木桩感兴趣,离开现在的位置。 她心里已经把周宽骂了千万遍,她一定要看看是哪个人想不开敢来偷袭她,要是她真的受伤留疤,偷袭的人和周宽一个也跑不了!她手上多的是法子让人生不如死。 对方也做好徐巧没有反抗之力的准备,这一拳没有打在徐巧身上,而是被周宽挡下来了。 “二平,”周宽手臂格挡巫二平的拳头,三两下化解了巫二平的招式“你的对手是我,别看偏了。” 二人开始对打,你来我往。 巫二平暗暗对周宽微微摇头,意思是刚刚出拳偷袭的时候,徐巧的反应,确实是不会武功。周宽点头表示知道了。 徐巧转过身看着两人对打,看了一会儿就确定一件事情,周宽确实如温大年所说那般身轻如燕,如果他是身形再瘦弱一点,确实是一名夜探的好手。 待两人停手,徐巧才走上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宽哥,温大年来过这里练武吗?” 周宽听到“温大年”这三个字,不由嗤笑一声:“你可别把他招惹来这里,他要是来了,我们都不能安生!” 言下之意,就是温大年没来过。 全正安一边放松手腕,一边走过来解释:“温大年比武是以性命相搏,我们可不想单方面挨揍,你有空也劝劝他,切磋武艺而已,不是拼个你死我活。” 徐巧了然点头:“大年是个急性子,若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各位见谅,别跟他一般见识。” 温大年好歹算是半个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对外总要护着些。不过,温大年来到书院到处找人比武的事情,似乎闹得很大啊! 周宽对徐巧说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徐巧跟着周宽进了一间房,房内布置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看样子像是给人暂时休息的地方。 “坐。”周宽指着一把椅子说道,他自己则翻开桌上的两个茶杯,倒上水,随意放在徐巧面前。 他拿起自己那杯茶,大口大口喝下,一杯茶见底,他又自顾自倒上一杯,连喝了三杯才觉得过瘾。 徐巧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茶水,确定只是普通的茶水后,她才放心喝下去,入口苦涩,而后回甘。 “不瞒你说,三天后的仙人洞之行,有可能会发生意外。”周宽确定徐巧不会武功,且并非心怀不轨之辈后,决定坦白。 第一次,徐巧来到书院第一天,周宽就派人搜过徐巧的柜子,包袱里面仅有一些换洗的衣衫。 第二次,徐巧在膳厅吃早饭时,周宽故意引导别人推搡徐巧,试探徐巧会不会武功,习武之人,下盘都很稳,而徐巧却摔了,嘴皮子骂人也很溜。 第三次,周宽安排巫二平去偷袭徐巧,习武之人,面对偷袭,会下意识地格挡,而徐巧没有任何反应,再一次确认了,徐巧不会武功。 平日里,周宽也有观察徐巧的行为举止,饮食作息,都没有异常的地方,所以他相信曹夫子的话,徐巧这个人不是千足虫派来的探子。 当然,这些事情,周宽是不会让徐巧知道,他只会暗暗提示徐巧:“你不会武功,如果不想被误伤,你进了仙人洞,一定要跟紧我们,不要单独行动。” 徐巧没有否认自己不会武功的事情,而是询问周宽:“那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吗?” 周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最好祈祷它不要发生。” 第十五章 仙人洞之行 弹指一挥间,就到了徐巧参观仙人洞的早上。 这三天里,徐巧跟着周宽顿顿吃肉,她还贴心的用食盒装了一些肉回斋舍,分给温大年和乔敦业,短短三天就把温大年的胃养娇气了,现在温大年天天追着徐巧,问她的小队缺人吗?能吃一盆肉的那种。 今天早上,温大年死皮赖脸要跟在徐巧身后去蹭饭,完全看不到周宽满脸的不开心,桌上其他人都低着头吃着大饼和肉,不敢与周宽对视。 温大年反客为主:“大伙吃啊,别客气,这还有很多呢!” 他拿着公筷公勺逐一给人分肉,嘴里说着:“你一勺,俺一勺,你一勺,俺一勺。” 他准备分一勺给周宽,被周宽拒绝了,他很自然的将周宽那份放进自己碗里:“老周,这是你自己不要的哦!俺是好心帮你吃的哦!” 一轮过后,他左看右看:“你们吃得太少了,快快快,别浪费!” 说完,他又准备开始新一轮分肉,徐巧看不下去了,别人一轮就一勺肉,你温大年一轮有六勺肉。 她拦下温大年:“大年,你坐下来吃吧,待会儿还要办正事呢。” “对对对!”温大年满眼都是盆里肉,他端着装肉的盆,往自己的碗里扫肉块,嘴里喃喃,“吃饱才有力气。” 盆放回桌上时,里面的肉又少了一半,而温大年的碗里垒成了一座肉山,他端着碗,快速往嘴里塞肉,吃的可香了。 “温大年,你这头蛮牛是多久没见过肉了!”周宽看着温大年的吃相,实在是忍不下去,不由开口讽刺道。 温大年吃着肉,含糊说道:“老周,你这的早饭比膳厅的好多了,单说这烤羊肉,味道比送到膳厅的那些要好吃十倍!” 听到温大年夸赞自家的秘制烤羊,周宽心里舒坦,脸上却表现出嫌弃的样子:“算你识货,慢点吃,别跟个饿狼扑食似的,没人跟你抢,噎住了别想着我会抬你去找大夫。” 吃完早饭,六人来到前院集合,在五十个正式学生的素色衣袍堆里,旁读书童的褐色麻衣格外显眼。 看见他们走来,原本兴致勃勃讨论着事情的学生们,纷纷侧身避开他们,不愿与他们有任何接触。 周深对这样的情景司空见惯,但心里忍不住要嗤笑一声,给你们脸了吗,真把自己当人物。 他们跟着杂役来到队伍的最后一排,温大年的其他队友已经站在那里了,杂役恭敬地对周宽说道:“宽哥,旁读书童是最后两队进去仙人洞。” 周宽微微颔首,杂役朝他鞠躬后,候在一旁等待周宽随时差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杂役带领旁读书童十人来到仙人洞口,恭敬地请他们入内。 仙人洞是一座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口的宽度能容纳三个人并肩进入,右侧摆着一个一人高的巨石,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仙人洞。 十人举着灯笼依次进入。 温大年和乔敦业并肩走,他们其他三个队友跟在后面,等他们五个人进去约莫一刻钟后,徐巧这一队五人才被允许进去,徐巧和周宽并肩先行,全正安、韦飞和巫二平在后随行。 进入仙人洞,徐巧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变低了,偶尔吹来一股风,带着凉凉的湿冷。 虽然两队人只是间隔了一刻钟的时间先后进入,但徐巧一路走来,根本听不到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只有自己这一队人脚踩在地上和衣袍摩擦的声音。 她能从四人呼吸中感觉到他们紧绷的情绪,这说明他们处于一种防御状态。自那天周宽告诉她,在仙人洞里会有可能会发生意外后,徐巧就觉得她来错地方了。 这跟她想象中的书院生活完全不一样,她原以为书院的生活就是全身心用在读书上,偶尔参加一下书院举办的竞赛活动,舒舒服服又一天。 哪像现在这样,一来到书院就被人翻衣柜,再然后斋舍出了人命,走了一个张玉清,现在还要在一个乌漆嘛黑的仙人洞里面防止自己出意外,徐巧对自己往后的书院生活,提不起一点期待了。她如今是时刻保持警惕,以防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 愁啊! 周宽突然伸手挡在徐巧身前,阻止徐巧前行,他的眼睛盯着前方,耳朵细细倾听周围的声音,而韦飞和全正安阴沉着脸,分别观察左右两侧的情况,巫二平向后转身,观察后方的情况,四人将徐巧包围在中间,形成一个的保护圈。 约莫过了三十秒,周宽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地上,感受地下传递过来的信息,其他三人依旧保持警惕,徐巧看着周宽的动作和三人严肃的神情,她都忍不住有些紧张了,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她可不希望真的发生意外。 她只想在书院安安静静地度过几个月,然后回家打理生意,她很想念娘亲做的酒酿丸子和小厨房的燕窝,还有老爹偷埋在树下的女儿红。 周宽站起来,对着三人比划了几个手势:安全,继续前行,保持警惕。 然后,五人一直保持这样的队形,慢慢前行,越往里面走,温度越低,隐约听见涓涓流水声,徐巧不由怀疑,就这样低温的地方,真的有人能静下心读书? 传闻大都只有三分真实,所谓的书生潜心读书,仙人点化,可能只是书院为了增加自己传奇度,故意虚构的故事。 徐巧根本没有心思欣赏仙人洞内的景色,她只想早点结束,自她进来洞里之后,就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走了多久,徐巧突然听到三支箭羽从不同地方飞出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微微侧身,躲开斜上方飞来的暗箭,这一支箭羽擦过她的头发直直落在地上,徐巧的一缕断发飘落。 周宽意识到有暗箭后,瞬间抽出腰间软剑准确地劈开正前方飞来的箭,巫二平用笛子拨开斜后方飞来的暗箭,箭羽斜插在地上。 四人没有继续前行,而是逐渐靠近徐巧,缩小保护圈,一边提高警惕,留意四周的情况,一刻钟后,除了这三支暗箭,没有再出现任何暗器或陷阱,四周一片寂静。 暂时安全了。 徐巧摸了摸断发的地方,眉头微蹙,她忍下心中不悦的情绪,冷静地捡起地上的一支箭,举着灯笼仔细辨认这支箭是出自哪家工匠,当她看到上面鹰状图腾印记时,她愣住了。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这箭上印着老刘家的家族图腾! 徐巧的手指捏住的箭身,轻轻转动,这样粗糙的质感,不像是新制出来的箭,她结合箭头的锋利程度和箭身的磨损程度,大致推断这支箭至少有十年的历史,但她从未听娘亲提过本家以前有做过兵器。 徐巧决定出了仙人洞之后,要用密信联系刘珍珍,了解一下刘家本家的情况。 她快速地把箭羽的模样和质感记在脑海,然后将箭羽递给周宽,假装受到惊吓的样子:“宽哥,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周宽接过箭羽,随手放进竹筒里面,塞上塞子:“没伤没痛,少管闲事。” 他心想着,明明已经按照地图上面的路线走,怎么还会碰上陷阱呢?幸亏只是三支暗箭,他们哥几个还能应付,若是十几二十支箭,哥都穿成刺猬了。 周宽朝巫二平比划手势:计划有变,原路返回。 巫二平点头,他席地而坐,取下腰间挂着的小布袋,从里面拿出十个形状不一的石子朝地上抛,他根据石子形成的图案,得出了一个信息:迷,即现在原路返回,会出现其他意外,不顺利。 这可不是好兆头。巫二平将石子收回来,重新抛在地上,观察后得出第二次的信息:等,即破解的方法就是等待,等一个时机,等一个贵人。 巫二平将结果,用手势简单的告诉周宽:原路返回,凶,原地等待,吉。 周宽相信巫二平的能力,既然巫二平说原地等待是吉,那就只能先在原地休息一会,而后再做打算。 徐巧看不懂他们的手势,但她看到了巫二平的小布袋,那上面绣着一个乌龟的图腾,再结合巫二平刚刚抛石子的行为和神情,徐巧推测巫二平应是南岭巫家的弟子,巫家钻研回溯和预测之术,大能者可断人今生来世。 这周宽是什么来头,居然有一个巫家弟子跟在身边供其差遣。 第十六章 又见虎脸男 徐巧若有所思的看着巫二平,巫家弟子可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随处可见,他们久居深山,潜心修行,为求一道可耗费数十年。 巫二平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平日里跟在周宽身后,沉默少言,若不是今天看到他巫家图腾和诡卜之术,徐巧绝不会将他和南岭巫家联系起来。 徐巧直觉认为,韦飞和全正安的身份一定也不简单。她不由将目光停留在周宽身上,于她而言,周宽等人只是点头之交,巫二平当着她的面施展诡卜之术,到底是再一次试探她的底细,还是笃定她根本看不懂,无需隐藏实力呢? 周宽感受到徐巧的目光,他挑眉回望:“看我也没用,我也不清楚情况,安心等着吧!” 说完,他打坐调息,保存体力。巫二平只道原地等候是吉,可没说要等多久,若是一两个时辰内能出去都算是好的了,若是等上四五个时辰,他不好好保存体力,就要被人抬出去了。 其他三人纷纷背对着徐巧,各自面朝不同方向打坐休养生息,同时警惕四周的情况,而徐巧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就只能干坐在中间,听着他们平缓悠长的呼吸声,望着只有被灯笼照亮的这一方土地沉默。 前后都是无尽黑暗的道路,偶尔凉风吹来,带着幽怨的呜咽,然后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他们仿佛被全世界遗忘在这一方天地之间,不知日月流转,不察人间喜怒,唯有满身孤寂寒露。 期间,巫二平给众人分发了三回牛肉干,幸好进来仙人洞之前,巫二平做了准备,带上了干粮和水,虽然数量不多,但聊胜于无,也足以让众人补充一点能量,不至于饿的头昏脑涨。 徐巧细细嚼着牛肉干,她已经确定一件事了,周宽一定没有按照书院给的路线行走。 一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书院的杂役还没有寻到他们,且徐巧一路走来,连一点人们呼唤或讨论的声音都没听见。 二是温大年都没有带上干粮,巫二平却准备了,这说明,巫二平对于现在的状况是早有预料。 如果周宽真的是按照书院的路线行走,不超过两刻钟就能从仙人洞里出来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行五人枯坐在地上。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巫二平带来的牛肉干已经分完了,每个人仅剩凉透了的小半壶水,久久才抿上一口。 周宽见徐巧脸颊泛白,他将自己留下的牛肉干递给徐巧:“给,我可不是心疼你,你若是晕倒了,会连累我背你出去。” 徐巧暗自腹诽,说句好听的话,很难吗? 她摇头拒绝,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上就被周宽塞了一块牛肉干。 “拿着。”周宽不容拒绝的语气。 其实,周宽心里有些愧疚,他最初把徐巧安排进自己的队伍里,只是想近距离观察她,却没想到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再耗下去,五个人很可能会冻死在这个地方。 同样的事情,短时间内只能卜一次。即使现在已经断粮了,巫二平也只能坚信自己的解读,继续等。 就在众人忧心的时候,他们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巨响,就像一个大石头坠入海里闷闷的声音。 巫二平立即坐直身子,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意识到,时机到了,现在就等人过来了。 周宽提起精神,调整状态,手上紧紧抓住软剑,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韦飞和全正安手上握紧武器,但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周宽身上,他们来贤文书院的职责就是保护周宽。 徐巧感觉不断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比之前那些都要大,温度也更冷,她心想,这是捅破天了吗? 继大石落水的声音后,徐巧又听到那处传来像瀑布一样,水从高处落下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两声“扑通”“扑通”,像是有人坠入水中的声音。 在徐巧看不到的远处黑暗中,原本被巨石堵住的洞口,已经被大水冲开,水流涌出,里面裹着十来个黑衣人,飞流直下,落入宽阔的水潭中。 虎脸男在水潭里奋力向水面上游出,他重获呼吸后,他抹去脸的潭水,就近抓住飘在水面的一个木桩浮沉游动,一会儿,他的四周不断有人冒出头,吉安眯着眼在黑暗中搜寻到虎脸男,手脚滑动,逐渐向他游去。 “爷,你没事吧?”吉安问道。 虎脸男嗯了一声,低哑的声音吩咐道:“你去看看兄弟们有没有受伤。” 吉安点头应了一声,领着众人纷纷朝岸上游去,吉安清点过后,向虎脸男汇报:“全部活着,只有五个人轻微擦伤,回去上药再休息一天就没事了。” 虎脸男点头,他刚刚观察了四周,这里全是光滑的岩壁,阴冷潮湿,除了大水的出水口,就只有一条窄路可走,他心知这个地点算是废掉了。 他指着那条窄路说道:“速速撤离。” 众人领命,小心翼翼地走在窄路上,不一会儿,虎脸男发现前面有五个不同的呼吸声。 看样子,前方有练家子,武功不算差,可惜不知是敌是友,他抬手表示停止前进,让众人在原地稍等,他自己只身前进,探一探情况。 周宽等人虽然警惕看着远处传来声音的方向,但一刻钟过去了,他们都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和受凉,他们的专注力并不持久,很快就放松了。 虎脸男来到他们身边时,他们并没有察觉,徐巧隐约听到一点水珠落地的声音,可这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虎脸男扫看一眼,就认出徐巧是那天他在经文阁见到的人,细看其他四人,精神涣散,双眼无神,看样子,他们似乎没有体力了 虎脸男返回队伍中,对吉安吩咐道:“前面有五个书院的学生,我去把他们引开,你带着兄弟们随后,别暴露了。” 吉安领命,对着十来个黑衣人比了手势,悄悄跟在虎脸男身后。 虎脸男大步走向徐巧等人,他没有走近,而是停在十步开外,问道:“小兄弟,迷路了?” 周宽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悦说道:“谁迷路了,没看见哥是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吗?” 虎脸男不恼,他立即断定周宽就是五人中,做决定的那一位,他对周宽说道:“那麻烦你让一让路,我要离开这里。” 巫二平看见虎脸男出现,就知道已经应验了,他拍了拍周宽的肩膀,在周宽转过头看他的时候,暗暗比了手势:随行。 周宽哼了一声,转回头看着虎脸男:“哥休息好了,该回去了。” 他站起来,又说道:“让你一步又何妨,你先走吧。” 虎脸男暗道正合我意,他不多纠缠,或与周宽争论,他径直从周宽身边走过,步伐稳健而有力。 周宽扶着徐巧,领着其他三人跟在后面。 第十七章 离开仙人洞 走了一段路之后,徐巧觉得一直由周宽扶着不太好,她轻轻拂开周宽搀扶的手,说道:“宽哥,让我自己慢慢走吧。” 周宽见状,将手收回,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道:“行啊,摔着了,我才不会背你出去呢。” 徐巧听到后,顿时无言以对,她心想着,周宽心不坏,就是这张嘴一开口就刺激人。 周宽见徐巧不说话,他也没再搭话了,而是专心研究虎脸男行走的路线。 虽然周宽相信巫二平的判断,选择跟随虎脸男离开,但周宽对于虎脸男突然出现在仙人洞里,感到蹊跷,尤其是山洞出现巨石砸落的声音后,虎脸男才出现。 他心里怀疑,虎脸男来仙人洞的目的是与自己一样,都是为了探寻藏宝图的真假。 若不是今天突然遇上暗箭,加上巫二平的卜卦提示为凶,他才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狼狈模样。而是会按照预估的时间,抵达藏宝图所示的第一站后,再安全离开仙人洞,根本不会让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周宽若有所思的盯着虎脸男的背影,他今天明明是按照藏宝图上面勾画的路线,小心前行,却触发了暗箭,而虎脸男出来的方向,正好是藏宝图所示的第一站。 既然虎脸男能安然无恙的出来,那就说明他已经作为前锋,找到了第一站。周宽当即决定,这几天找机会,再探仙人洞,至于虎脸男是敌是友,待查探清楚况后再做定论。 虎脸男领着徐巧五人接近仙人洞出口,他在距离洞口约莫五十米处停下,指着洞口的方向对周宽说:“小兄弟,前面就是出口了。” 周宽看着远处的光点,微眯着眼睛,嘴上不耐烦地说道:“知道啦。” 说完,他们一行人从虎脸男身侧走过,慢慢走向仙人洞出口。 徐巧侧目快速扫了一眼虎脸男,目光收回时,她已经把他脸上的虎脸面具样式记下来了。 虎脸男察觉到徐巧的目光,一瞬即逝,他不由抬手摸了摸面具,心想着,这小子眼睛锐利,难道是记起来两人在经文阁见过面? 等到徐巧五人走出仙人洞,吉安才带着兄弟们显露身形,他走上前,疑惑地问道:“爷,不过是几个年轻人,何至于让你暴露行踪,给他们带路呢?” 虎脸男看着仙人洞出口的光点,语气淡漠:“这些年轻人的来历可不简单,举手之劳,就得五份人情,不亏。” 尤其是,能让周家堡少主欠自己一个人情。 说完,虎脸男对吉安冷声吩咐道:“密道撤退。” 虎脸男一行人原路折返,走了一条与周宽反方向的道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全部人离开了仙人洞,并且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徐巧等人差不多走到仙人洞洞口时,他们就听到温大年的大嗓门在嚷嚷:“俺要进去!” “俺兄弟在里面,俺要去找他们!” “老周!老余!老周!老余!” 仙人洞洞口前,温大年大手用力推开守在洞口的杂役,企图闯进去。 四名杂役手挽着手,形成人墙,用身体挡住洞口,可惜温大年的力气实在是出奇的大,他们四人快要撑不住了。 这时,李叔从人群中走出来,怒目圆睁,他将手中杵着的拐杖,用力敲击几下地面,尘土飞扬,地上形成一个圆圆的凹印,他厉声呵斥:“温大年!” 徐巧这一队人已经在洞里五个时辰了,听说是五个旁读书童,李叔就随意派了两队杂役去寻人,两队杂役按照原定参观路线搜寻过后,都没有任何发现。 而后,仙人洞里传来巨石坠落的声音,李叔听到杂役报告时,他就坐不住了,赶忙过来看看情况,才刚来到仙人洞洞口,就看见温大年意图闯进去。 李叔上前走了几步,指着温大年:“你想干什么?” “你对书院的安排有意见?” 乔敦业立刻温声向李叔赔礼道歉:“李叔,大年只是太担心朋友了,一时冲动,我们这就退回去。” 他扯了扯温大年的袖子:“大年,快快向李叔道歉!” 温大年不想给乔敦业惹麻烦,他勉强忍住自己不满的情绪,朝李叔鞠躬道歉:“李叔,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李叔听见温大年道歉,嗯了一声,转身对着看热闹的人群摆手:“都散了吧,别围在这里!” 既然李叔已经发话了,大伙也只能离开,不然就是与李叔对着干。人群松动,三五人结伴离开了。 乔敦业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少,再留下来就太显眼了,况且刚刚还和李叔闹了不愉快,他硬扯着温大年的手臂,引他往回走,附耳低语:“大年,等李叔走了,我们再悄悄上来。” 温大年听闻,知道如果李叔在场,自己会给乔敦业添麻烦,他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看见温大年离开,四名守在洞口的杂役心中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这头蛮牛终于走了。 温大年刚刚的架势,仿佛会撕碎他们,太可怕了! 突然,黑暗中伸出来一只手,拍在站在中间的一名杂役肩膀上,周宽的声音幽怨而绵长:“你挡住路了。” “啊!”他吓到尖叫一声,身体哆嗦。 他的尖叫声犹如平地炸雷,把他旁边的三名杂役吓到了,有人抱怨道:“王山,你鬼叫什么啊!” 这个“鬼”字一出,王山顿时起来一身鸡皮疙瘩,磕磕巴巴说道:“你。。你别乱讲话,青天白日,菩萨保佑。” “你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周宽不耐烦地说道,心里骂着,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居然能把你宽哥的声音当成鬼了。 其中一个杂役听出了周宽的声音,立刻转头,看见周宽等人站在洞口处。他立即松开挽着的手,指挥其他三人走向一旁:“宽哥出来了,快让路!” 王山知道自己闹了乌龙,脸色煞白。他站在一旁,看着周宽等人从仙人洞走出来。 他的眼睛一下就锁定了徐巧,心想着,一定是这小子害自己丢了脸。 其实,王山就是想找个人出气,徐巧这一队人里面,周宽和他的三个跟班,一看就是惹不起,唯有徐巧这个面生又瘦小的人,王山觉得自己可以欺负一下。 徐巧感觉有道目光盯着自己,她很不舒服,转过头去,发现是一名身材壮实的杂役。徐巧想了想,她记得自己没有得罪过这人,这人为何要用恶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真是莫名其妙! 李叔看见周宽等人出来了,扶着拐杖走向周宽,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 “周宽,你可算出来了!”李叔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 衣衫有些脏乱,精神不佳,步伐虚浮,看样子,他们在洞里面过得不好。 “你们几个,快点过来,把人扶到我院里洗漱休息。”李叔指着站在一旁的四名杂役,吩咐道。 然后,李叔转过头对周宽说:“我那有备了热水,好好放松一下,稍后会有人送来饭菜。” 周宽嗯了一声,背着手往山下走。那四名杂役默契地忽略了徐巧,各自跟在周宽和其他三人旁边。 李叔看了一眼徐巧,知道徐巧是新来的旁读书童,一个没有背景的家生子,他没有特意再指派其他人跟在徐巧旁边伺候。 五人洗漱的时候,李叔独坐在书房,手捧茶杯,两指捏着杯盖拨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后,再递到嘴边喝了一口。 一名杂役走进房间,朝李叔跪下:“查清楚了。” 李叔嗯了一声,静静听他汇报。 “我们送过去的衣服轻薄贴身,没办法夹带东西,他们五人穿着正常,没看出异样,且换出来的旧衣服里也没有夹层,唯有周宽手上的竹筒不让任何人触碰,暂时不确定里面存放何物。” 李叔将茶杯随意放置在桌上:“知道了,退下吧。” 李叔决定亲自去试探一次,确定他们五人在仙人洞待了五个时辰的原因,以及他们是不是知道仙人洞暗藏宝物的事情。 徐巧洗漱完毕,就在一名杂役的指引下,来到偏厅吃饭,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更别提热饭热汤了。 “李叔说了,等人齐了再上菜,你先在这里等着吧!”杂役鄙夷,若不是看在周宽的面子上,就余田这小子在书院待上一辈子,也没有机会享受这等好待遇! 徐巧嗯了一声后,没再理睬杂役,她找了空座坐下,随意打量起这里的装潢,她知道杂役看不起自己,何必自讨没趣呢? 所谓等人齐了再上菜,其实主要是等周宽一个人而已。 小半个时辰后,周宽和其他三人一同进入偏厅,看到徐巧已经坐在里面,桌上连杯热茶点心都没有。 周宽不悦地朝一旁杂役说道:“这就是你们态度?” “余田坐在这里,连一杯热茶都不配喝?” 杂役换上另一副嘴脸,恭恭敬敬地回答:“余田说不需要,就没有端来了。” “他是说不需要,还是你根本就没有端给他?”周宽似笑非笑地看着杂役,他就知道这些人惯会捧高踩低。 杂役讪笑:“稍安勿躁,我这就去厨房喊人传菜。” 说完,杂役立刻转身向外走去,逃离这里。 周宽没有再追究,他朝徐巧打了招呼,一行人依次坐下。一刻钟的时间,八菜一汤全部上齐了。 李叔在最后一道菜端上的时候,也进入了偏厅,杂役加了一张椅子在周宽旁边,李叔从容坐下,主人家的气势十足。 众人起筷吃了一会儿,李叔与众人随意聊了一些闲话后,见时机差不多,他就问起周宽一行人进入仙人洞之后的事情。 周宽夹起一块肉放在碗里,他向李叔简单解释:“我按照书院给的路线行走,途中突然飞来暗箭,随后我们就迷失了方向,一声巨响后,我们发现了一个黑衣人行踪可疑,便悄悄跟随其身后,可惜人没跟紧,被他甩掉了,紧接着我们就发现了出口。” 李叔听后巨响后出现了黑衣人,顿时感兴趣:“那黑衣人长什么样子?” 周宽摇头:“里面太黑了,看不太清,隐约是个瘦小的身影。” 周宽半真半假地说完,就从竹筒里面取出一支箭羽,递给李叔:“相信书院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叔接过箭羽,仔细端详,嘴边说道:“这是自然,让你们受惊了,这几天好好休息,我会派人去调查清楚情况。” 李叔没有完全相信周宽的到话,他需要进一步调查后,才能确定他们是否说谎。 既然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李叔就不再周宽身上浪费时间了,他借口要向内部汇报情况,起身离去了,留下周宽等五人继续在偏厅吃饭。 周宽又随意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表情嫌弃:“没我周家的秘制烤羊味道好。” 吃完饭,徐巧跟着周宽等人回到斋舍,周宽解下一个玉制令牌递给徐巧:“拿着,想吃肉就去小亭子那里,杂役看了自然知道怎么做了。” 徐巧道谢,她接过令牌前后翻看了一下,令牌前面刻着一个“周”字,背面似乎是刻着一面旗帜样式。 “对了,以后把那头蛮牛也叫去小亭子,别让他在膳厅丢人现眼了。”周宽轻哼了一声,领着其他三人走回房间。 徐巧再一次感叹周宽的口是心非,明明就是知道温大年爱吃他家的烤羊,非不承认。 徐巧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她早前来到李叔院子时,就请人给温大年和乔敦业捎了口信,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从仙人洞安全出来,无须担心。 所以,当乔敦业和温大年看到徐巧推开门时,他们并不觉得惊讶。 温大年大步上前,拍着徐巧的肩膀,他声音浑厚地说道:“你可算是回来了!” “大伙都说你十有八九被嘎了,俺就不信,俺还跟他们争论,要嘎也是先从大的开始,你这小身板嘎起来没成就感。” 徐巧心想,那我真是谢谢你哦!我好不容易从仙人洞出来,你一见到我,就嘎来嘎去,好心情都嘎没了。 第十八章 主动出击 “大年,人已经平安回来了,你就别再说你那歪理了,”乔敦业走上前,对着徐巧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别管大年,他若是惹你心烦了,你就督促他去看书,苦自己不如苦别人。” 徐巧点头,笑道:“好,那你也早点回去,劳你费心了。” 乔敦业拍拍徐巧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平安就好。” 他转身抽出折扇,轻轻敲了一下温大年的额头,随后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提步离开房间。 温大年摸着额头,一脸疑惑:“老乔敲俺干啥,俺哪里惹他不高兴,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徐巧关上房门:“大年,你就早些歇息,别想着能琢磨明白敦业的意思。”除非你身上长出八百个心眼。 温大年想了想,觉得徐巧说的有道理,老乔的心思拐十八个弯,俺没必要琢磨,明天见着他再直接问个清楚。 随后,温大年拍了一下徐巧的肩膀,赞赏道:“小田,还是你的脑子好使!” 徐巧勉强地扯着笑脸,被温大年夸赞了,但她开心不起来,总觉得自己好像跟温大年一样缺心眼了。 “我累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徐巧挥挥手,转身走向自己的床。 她脱开外衫,随手搭在椅背上,再褪去鞋袜,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她不由感叹一句:舒服啊! 这样安逸的环境里,徐巧感觉在仙人洞里面吹着寒风的时光,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她现在只想好好待着温暖的被窝里面,不去想仙人洞遭受的暗箭,是否真的来自刘家?又为何会出现在仙人洞? 也不用去想,周宽为什么不按书院规定路线行走?他偏离路线的目的是什么? 更不用去想,虎脸男到底是何方人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仙人洞?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而那声巨石坠落声是否与他有关? 徐巧来到书院不足一个月,她就不断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她还要在书院待上几个月,岂不是连喘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可即便她感到疲累,她都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她是作为徐家当家人来培养了十四年,哪能沉溺于暖窝,而忘记自己的责任呢? 她闭目休息约一刻钟,就从床上坐起来,背靠床头,脑子里开始对自己来到贤文书院这些天的遭遇,进行复盘。 贤文书院里面,一定存在某种与钱权有关的秘密,才会引来各方势力的渗入,就目前来看,至少有四方势力在博弈。 突然暴毙的张玉清,周宽,虎脸男,李叔。 仙人洞那块巨石,到底还会砸出多少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呢? 徐巧今天是与周宽一同出现在仙人洞,即便她现在不是周宽这一个阵营,但在其他势力看来,徐巧就是周宽这边的人了。 周宽身边有高人保护,旁人动不得他,还动不了一个小小的徐巧吗?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捧高踩低,若是她一味的示弱,可能她就是第二个张玉清,被人嘎了向周宽示威,还落了个突发恶疾,无人问津的下场。 徐巧想藏好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这个书院待下去,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她不能成为别人的棋子,她要加入这场游戏,成为执棋者。 徐巧决定先从仙人洞里,那支带有刘家图腾的箭羽开始调查,确定箭羽出现在仙人洞的原因。 第二天,徐巧在膳厅吃完早饭,就去了书院里唯一售卖商品的地方——锦尚。 那里位处偏远,靠近书院围墙边缘,且另外开辟了一条可容纳两辆马车双向对开的道路,专供运货,区分于书院师生上下山的那条小路。 徐巧跟着乔敦业来到了锦尚,这是一座单独的四方院,木制门匾上,端正的刻着“锦尚”两个金色的字,两侧挂着喜庆的红灯笼,灯笼流苏随风飘荡。 锦尚大门前摆了两座石狮,威武雄壮,咋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富商的门户,很难想象这座院子是建在书院里面。 乔敦业熟练在门口的竹篮里面,挑了两支刻着数字的竹片,递了一支给徐巧,一边向院子里面走,一边解释道:“锦尚每天只接待三十个客人,我们今天来得不算晚,正好是第二十一名和第二十二名。” 徐巧感到惊讶,一个开在书院里面的商店,居然限制每天的客人数量,这店家能经营下去吗? 乔敦业又说道:“这支竹片除了表示客人的序号,还可以用来标记你要买的东西,比如你选中一支毛笔,他们就会在毛笔上标记你的竹片数字,放在你的篮子里,等你所有东西都选齐了,再统一结账。” “主要目的就是防止有人偷换东西,这里的商品种类丰富,如果你的眼光不错,能低价买到高质量的东西,有的人眼馋就会偷偷拿走,但是结账的时候,东西标注的数字,与购买者所持的竹片数字对不上,掌柜是不会将东西出售。” 乔敦业领着徐巧在院子大致逛了一圈,他简单向徐巧介绍,装潢风格不同的房间所售卖哪类东西后,二人就分开走,各自去买自己的东西了。 徐巧独自来到售卖乐器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唯有不同的乐器整齐摆放在架子上。 看到这样的场景,徐巧一时不敢往前走,她心想着,若是架子上的乐器“意外”倒下了,是不是就会突然窜出一个人,揪着自己的衣袖喊着要赔偿。 算了,先去别处转转吧。 徐巧的脚步后撤,准备转身离开。这时,有一个人从柜台后面站起来,他看见徐巧,连忙喊道:“客人留步啊!” 他扶正头上的小帽子,继续朝徐巧吆喝:“这些乐器皆是名家所出,每件都是孤品,世上仅此一份,客人莫要错过了!” 他心里祈祷着,老天爷请保佑信男容真,今天打破连续三个月零销量的局面!不能再让其他掌柜嘲笑自己是乐器房毒药了! 徐巧循声望去,朝她喊话的人,身材圆润,穿着松垮的黑色短打,他嘴上留着八字须,满脸堆着亲切的笑容,但眼睛却十分精明。 “哦?”徐巧假装感兴趣的样子,“都是孤品啊?” 容真一看徐巧的反应,就觉得有戏了。他走上前,积极的向徐巧回话:“客人可有想要买的乐器?” 徐巧思考了一下:“你这有二胡吗?” 容真连忙回答:“有有有,客人这边请。” 他领着徐巧来到一个架子前,那里摆了六个盒子,他先取下最上面的盒子,揭开盖子后,卖力介绍。 徐巧听到价格后,摇头。徐巧谨记自己现在的身份,她现在是一个祖坟冒烟的家生子,得了贵人赏识才有机会来到书院,身上的银两不能用来挥霍。 为了能够贴近自己伪装的身份,徐巧确实只带了些许银来到书院,若不是为了给家里传密信,她才不会来到这里。 容真依次介绍不同品质和价格的二胡,一边介绍一边观察徐巧的神情,看见徐巧每当听到价格的时候,眼睛的光彩就会减三分,立刻知道徐巧囊中羞涩。 他又连续介绍了三个不同价格的二胡,价格一个比一个低,但徐巧依旧没有表现出想要购买的样子。 容真顿时着急了,他已经将店里最低价格的二胡拿出来给徐巧看,徐巧还是摇头,甚至准备离开了。 “客人莫急,这里若是没有合眼缘的乐器,我还可以去库房翻一翻,或许就能找到您的心头好。”容真连忙阻止徐巧。 他心想着,他可以去库房翻些压仓货,价格低一点都无所谓,只求今天能卖出一件乐器。 徐巧犹豫不决:“这。。” 容真担心徐巧跑了,立即截断她的话,快速说道:“客人稍后片刻,我去去就回。” 第十九章 传递密信 容真刚走出门口,又折返到徐巧身边,说道:“不如客人随我一同前往,这样即方便客人挑选,又节省时间,客人这边请!” 其实,容真是担心自己去库房的时间里,徐巧若是离开了,自己上哪去找人,所以,他觉得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更放心一点。 徐巧思考了一下,这里若不在书院,她会怀疑是黑店,哪有客人直接去库房选东西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请带路吧!”徐巧点头,跟着容真去到了库房。 存放乐器的库房在这个房间后面,徐巧从后门穿过,大约走了几十步就到了,徐巧站在库房门口,等容真进去里面取出新的二胡。 容真挑挑拣拣,不断取出款式价格不一的二胡,最后徐巧买下了一款价格最低,材质最差的二胡。 徐巧和乔敦业走回斋舍的路上,乔敦业疑惑地问道:“你会拉二胡?” “略懂,曾经自学过一段时间。”徐巧回答 乔敦业顿时感到好奇,当场就要徐巧拉上一段音乐,徐巧委婉地表示自己的学艺不精,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 回到斋舍,徐巧才取出二胡,有模有样地演奏了一曲。 “谁搁这锯木头!” “声音是从温大年那间房传出来!” “救命啊,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好刺耳的声音啊!” 走道上来往的人不断吐槽,乔敦业轻咳一声,用扇子按住徐巧的手,阻止她演奏,斟酌一番,才开口说道:“小田,你可以去书院的乐坊练习,相信你不久之后,定能有所大成。” 徐巧知道,乔敦业这话,已经比走道传来的吐槽声委婉很多了。 她无奈地点头,将二胡收进盒子,放在衣柜上面。 温大年推门而入,看见乔敦业坐在茶几旁,便朝他打了招呼:“老乔,你也在啊!” 乔敦业点头:“是啊,刚和小田从锦尚那里回来。” 温大年哦了一声,他右手挠了挠脑袋,一脸疑惑地说道:“老乔,俺刚刚在楼下碰到几个人,他们叫俺不要在房间里劈柴,啥意思啊?” “你听错了吧,他们是叫你不要劈叉,”乔敦业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们应该是关心你的身体,担心你为了练武而忘记休息。” 温大年顿时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我错怪他们了,下次见到他们要补一句谢谢关心。” 徐巧一时无言,她从衣柜上面取下二胡,抱在怀里,准备去乐坊练习二胡,她朝温大年和乔敦业说了一句:“我去乐坊,你们今晚不用等我吃饭了。” 温大年侧身避让,看着徐巧跨出房间,渐渐走远,他眼睛迷茫,喃喃自语:“他去乐坊做什么?” 徐巧穿过一片密林,慢慢走向书院的乐坊。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斑驳映射在地面上,偶尔传来一两声尖锐的鸟叫,再走近些,就能听到乐器混杂弹奏的声音,有古筝,有琵琶,还有笛子等等。 乐坊是一座单独的楼宇,门口站着两名杂役,他们见到徐巧走来,连忙迎上去,热情地问道:“请问是来参加选拔赛的吗?” 徐巧抱着乐器盒,摇头:“我是来这里练习二胡,不是来参加选拔。” 杂役听到后,互相对视了一眼,态度立刻转变,语气冷淡:“今天不对外开放,你回去吧!” 既然如此,徐巧只能抱着乐器盒,原路返回,密林中又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鸟叫声。徐巧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场后,她右手掩住嘴唇,发出一声尖锐鸟叫。 “扑腾扑腾” 一只浑身墨黑,嘴巴黄色的鸟儿飞了过来,它停在徐巧头上的树枝上,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徐巧,脑袋左右摆动,蠢萌蠢萌的样子,它在辨认刚刚的鸟叫声是不是徐巧发出。 徐巧掩住嘴唇,再次学着鸟叫。 鸟儿听到后,立刻飞向徐巧,停在徐巧的肩膀上。 徐巧席地而坐,将乐器盒放在旁边,鸟儿展翅飞下,在地上绕着徐巧来回蹦哒。 徐巧用手指亲昵的抚摸着鸟儿的羽毛:“让我看看你是谁?” “你是珠儿?”徐巧说道,鸟儿立即轻啄一口徐巧的手指,很明显,徐巧说错名字了。 “你是喜儿?”徐巧又说道,鸟儿开心地叫唤一声,这次徐巧说对了。 徐巧轻笑一声:“你这丫头挺有脾气嘛!” 她从袖中取出纸条,卷好塞进鸟儿脚上的信筒里面,再从拿出一些种子给它吃,吃完后,徐巧推了推鸟儿,示意它离开。 徐巧望着飞远的鸟儿,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娘亲能够早点回信,这样,她的手上就多一份筹码。 徐巧来贤文书院前一天,刘珍珍就告诉徐巧,书院乐坊附近有一片密林,遇到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可以来到密林中,如果听到家养的信使声音,可以呼叫它们,将信纸塞进信筒里面,由信使将信息带给回家里。 以此方式传递信息,徐巧就可以人在书院里面,也能向书院外面的家人寻求帮助。 而徐巧,则需要找一个理由来到乐坊。 她买一把二胡,纯属是这乐器的声音能够直达人心。在斋舍里面拉出刺耳的声音,是为了让大部分的人主动将自己往外面推,方便以后来乐坊找信使。 再到乔敦业提出建议,让她来乐坊练习。 这就是她让乔敦业陪自己去锦尚的目的,为的是有个人替她说话,往后任何人提起徐巧来乐坊的事情,乔敦业就是第一个证明徐巧有正当理由的人,因为他全程陪同,而徐巧去乐坊的建议,还是他亲自提出。 一环扣一环,只为了有足够的铺垫,然后顺理成章的来到乐坊。 徐巧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正经事情办完了,她想去看看乐坊的选拔赛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可以利用一番,她就有更正当的理由往乐坊跑了。 乐坊门口的两名杂役看见徐巧折返,满脸不耐烦:“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今天不对外开放,走吧走吧!” 杂役连连摆手,示意徐巧离开。 徐巧抱着乐器盒,笑着说道:“我刚才听说这里举办选拔赛,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过来探探情况。” 两名杂役对视一眼后,狐疑地打量着徐巧,这小子看着不像是个有本事的人。 不过,卫先生说了不设门槛,任何人都可以参加选拔赛。 杂役从旁边的木盒里,抽出一张方正的纸张递给徐巧,叮嘱道:“拿稳了,看完要还给我。” 徐巧接过纸张,眼睛快速上下扫动,看完上面的信息后,她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第二十章 比赛 杂役递给徐巧的纸上,内容很简单,就是书院将在二十天后,举办一场比赛,其中一项比赛项目是乐器,乐器种类不限,具体的比赛规则,按照报名人数确认后再公布。 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初赛,成功晋级后进入复赛,书院最后会选出十人参加决赛。 她将纸张还回杂役,说道:“我想报名参加初赛。” 杂役将纸张放回木盒,满脸不屑,他觉得徐巧纯属过来凑热闹:“行吧,你用的是什么乐器?” 徐巧拍了拍乐器盒,说道:“二胡。” 杂役从木盒里拿出一个牌子:“拿着号去排队吧!” 他随意的丢给徐巧,打开门让徐巧进去。 徐巧拿着牌子,走进乐坊,乐坊的装潢简单,但处处显露着精致典雅。左前方摆了一张长桌,三个负责指引的人并排坐着,年纪不大,约莫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徐巧走过去递上牌子,他们看了一眼徐巧的牌子,指着右边的楼梯,让徐巧上去二楼的华雀房等候。徐巧进了华雀房,里面仅有八人,他们使用的乐器都不一样,各自专注做着自己的事情,或拨弄琴弦练习,或翻阅琴谱,并未因为徐巧的到来而受到影响。 徐巧独自找了一个空座坐下,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众人,耳边响着三四个不同曲子混杂的声音。 她不由感叹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来书院参加比赛的人里面,技艺水平都不低,自己若没有多年的经验积累作为支撑,肯定是比不过他们。 可惜,自己现在不是徐巧,而是余田,她不能完全暴露自己的实力,按照她现在的身份,她读书都是由贵人提供,哪里还会有闲钱去学其他本领呢? 徐巧看着一个又一个人进入演奏室,轮到徐巧展示的时候,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她那把二胡一拿出来,就引起众人嗤笑。 果然,当徐巧勉强演奏结束后,评委委婉地鼓励她继续努力,围观的人群中,嘲笑的声音更大了。 “这样的技术也敢参加选拔?” “丢人现眼!” “赢了这样的对手,没有成就感。” 众人议论纷纷,徐巧压根没放在心上,她朝评委鞠躬致谢后,便离开了乐坊。 走出乐坊大门时,她听见那门口的两名杂役阴阳怪气地说着:“有些人就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嘛!” “哎呀,有些人就是心比天高,本就没有当公子的命,还学着染上公子病!” 徐巧没有理睬他们,头也不回,直接回到了斋舍。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她将二胡摆上衣柜后,就去打水洗脸,休息了一会儿。 那些负面语言不痛不痒,并不会影响徐巧的心情。 不过,据她今天的观察,华雀房那八位学生的演奏水平大而空,技巧不错,但少了几分意境,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意藏拙,麻痹对手,故意等到决赛的时候,再全力以赴。 徐巧在房间里休息的时候,她在乐坊参加初赛的表现情况,已经在书院小范围内传开了。 周宽在房间听到全正安提起的时候,不悦地说道:“这样的小事,任何人都不许提。” 言下之意,就是要将事情掩盖下去。周宽心里想着,经过几次接触,他觉得徐巧是个品行不错的人,人总会有出彩或者出糗的时候,没必要因为一时的困窘,而遭受恶意的嘲讽。 全正安很快就安排人去处理,他继续向周宽说道:“那支暗箭已经查出一点苗头了,此箭上刻着的图腾为中原一刀族,按照箭羽的磨损程度推测,其制作时间,距今约有十一年。” “中原一刀族?”周宽想了想,他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是的,中原一刀族,天生晓通兽语,善铸器,只是这一族在二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所以暂时无法确定此箭是否由中原一刀族亲自制作,或是他人仿造。”全正安解释道。 周宽沉默片刻:“那就去把一刀族亲制的器具找到,再与之做对比。” “属下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十日左右应有回信。”全正安回答。 周宽嗯了一声,他对全正安的能力很放心,他问道:“查出昨天黑衣人的来头了吗?” “还在调查中,今晚会有结果。”全正安从容回答, “嗯,知道啦,你先下去吧。”周宽转动手上的扳指,若有所思。 晚上,徐巧发现自己在乐坊的事情,居然没有传出来,真是令人惊讶!她原本打算借此提高自己在书院的知名度,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然她这样做,名声差了些,但至少在这个书院里,她也是个能被人说上名字的人,不再是个小透明。 毕竟,她决定要加入游戏,就要让对手看到自己。可眼下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徐巧心里有两个猜测。 第一,在场的人都是谨言慎行的君子,不似长舌妇那般。 第二,有人故意将徐巧的这件事情,掩盖下去了。 若是前者,那就说明书院里面的学生确实品行优良,若是后者,那就说明徐巧已经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了。 有能力将消息掩盖下去的人,他们在书院里的势力一定不简单。 想到这里,徐巧认为不管是哪一个原因,都说明她还要继续找机会,摸清书院各方势力的情况。 若是让徐巧知道,是周宽好心办坏事,可又要闹心了。因为周宽一插手,就更坐实了自己是周宽这一阵营的人了。 之后的两天,徐巧总是找借口去到乐坊附近的密林里,等待信使鸟的传信,可惜,信使鸟一直没有过来。 徐巧有些担心,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发生不好的事情了? 毕竟,她来书院的时,家里的生意出了状况,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而徐巧在书院里面,除了乔敦业和温大年之外,也没有其他获取信息的办法。 若是第三天还没见到信使鸟,徐巧就要重新考虑,需不需要找机会离开贤文书院,回去家里看看。 幸好,第三天的下午,徐巧在密林中听到了信使鸟的声音,徐巧熟练的回应一声,将信使鸟吸引过来。 是与之前一般模样的黑羽黄喙小鸟,徐巧取下信纸,往地上撒了一点种子给信使鸟恢复体力,自己在一旁展信阅读。 信中内容极其简单:书院面议,勿忧。 徐巧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内容很短,但是有了回信,她就不需要每天来到密林等候信使鸟。 她转念一想,娘亲会找什么理由进入书院呢? 贤文书院里面,连蚊子都是公蚊子,若是突然出现一个女眷,肯定是及其显眼,说不定两人见面后的第二天,徐巧就被书院各方势力发现了真实身份,然后驱逐出去。 不过,徐巧相信她娘亲一定会想到合理的办法,在不惊动书院其他人的情况下,与自己安全会面。 信使吃完种子,歪着脑袋看着徐巧,它踢了踢绑着信筒的脚,示意徐巧放入信纸。 徐巧摸了摸信使的脑袋,她嘴上“嘘”了一声,示意它飞走。信使扑腾着翅膀,飞向高空,逐渐化成一个点,再也看不见了。 徐巧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来,走回斋舍。 第二十一章 余田被绑 徐巧回到斋舍,推开门,右腿跨过门槛,就听见温大年聒噪的读书声,她感到十分新奇,朝温大年看去。 温大年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书,摇头晃脑读着。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温大年居然会主动看书!可惜,温大年的读书声不仅称不上悦耳,甚至还有点折磨听众。 徐巧听不下去了,但她又不忍心打击温大年读书的积极性,她悄悄把右脚收了回来,轻轻把门关上,转身走去乔敦业的房间。 自从张玉清逝去后,书院没有安排其他人与乔敦业一起居住,乔敦业一个人住在两人间里,显得格外空荡。 乔敦业对于徐巧的到来,并不惊讶,他坐在书桌前,腰背笔挺,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翻着书,桌上还放着几根竹签和一小碟蜜饯。 “你来了呀。”乔敦业语气平静,眼睛依旧看着手上的书本。 “敦业,大年今天是打了鸡血吗,他居然在房间看书!”徐巧迫不及待地向乔敦业分享。 乔敦业哦了一声,解释道:“今天夫子公布了我们丙班的考试成绩,大年已经连续三次不合格,夫子说下次还不及格,书院就只能请他回家了。” “原来如此,”徐巧点头,心中了然,温大年若是因这原因被赶出书院,回到家可能要再接受父母“爱的小拳拳”。 徐巧走到乔敦业身旁:“你在看什么书?” 乔敦业手指捏着书页,翻到封面处展示:“一本游记,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现在还没有机会真正去踏遍山河赏美景,只能看看游记过个瘾。” 他用扇子指了指旁边的蜜饯:“这有蜜饯,尝一尝,中午从膳厅那儿带回来的,味道不错。” 徐巧捏住竹签戳了一个蜜饯,借着阳光细看:“金桔蜜饯?”这可不是便宜货,书院怎么突然舍得在膳厅提供金桔蜜饯? “是啊,甲等学生的待遇,我和大年两个人挤破脑袋才抢到这一小碟,你今天中午没来膳厅,可惜了。”乔敦业想到中午的场景,他好不容易挤进去,还没来得摸到夹蜜饯的夹子,就莫名其妙地又被人挤了出来。 幸好温大年有身体优势,手长腿长,身材健硕,才能不受人影响,成功抢下一点金桔蜜饯。 徐巧笑了笑:“我这小胳膊小腿,去到了也抢不过别人,指不定还惹一身伤。” 乔敦业的眼睛终于舍得离开书本,他抬起头上下打量徐巧:“你又得罪谁了?” 徐巧苦笑一声,摇头不语,她心中感叹,乔敦业的直觉敏锐。她只不过是想顺便调侃一下,就被他察觉到问题。 乔敦业知道徐巧不愿意说明,他没有追问,而是低下头继续看书,眼眸微垂,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徐巧塞了一个蜜饯进嘴,细细咀嚼,金桔清香甘甜,还夹着一丝酸意,味道极佳。 按照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蜜饯的味道算上品。 她看见乔敦业专心看书,不便打扰,就又闲聊两句后,提出离去。乔敦业嗯了一声,头也没抬,随意摆了摆手表示再见。 等到徐巧走出房间,合上房门,乔敦业才抬起头,看着房门的方向,眼神情绪复杂,若有所思。 乔敦业隐约感觉徐巧这个人不简单,他怀疑徐巧身上一定藏着秘密。不过,这个书院里的人,哪一个又是真正做到表里如一呢?包括乔敦业自己,也有难言之隐,既然两人现在没有冲突,那就维持现状吧! 徐巧离开了乔敦业的房间后,独自走下楼,她来到书院这么久,还没有尝试过一个人闲逛,每次出来都很匆忙。 她看了看天色,约莫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吃晚饭的时间,她还可以在附近转一转,欣赏一下书院的园林景色。 她越走越偏僻,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假山后的拐角处突然冲出两名壮汉,一下就把徐巧打晕,她的双手双脚被绑上绳子,壮汉熟练地用麻袋套住徐巧,袋口处绑上绳子,两人扛起麻袋迅速离开。 徐巧感觉自己像是海上的小船,浮浮沉沉,前进的速度忽快忽慢。终于,一刻钟后,壮汉把徐巧扛到了一间荒废的院子,院子中间站着一个人。 麻袋解开,一名壮汉拽着徐巧的脚,将她扯出麻袋。 “人带来了!”另一名壮汉向那人说道。 “看你还能往哪跑!”谭迅站在徐巧身旁,俯视着她,语气得意。 徐巧听着声音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她想起来了!这是谭迅的声音,那天在膳厅故意推倒她,想让她一身狼狈,后来被她骂跑了的人。 徐巧在书院刚逛了一会儿,就察觉有人在跟踪她,她故意越走越偏僻,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不安分。现在知道是谭迅,徐巧反而没了兴致,一个手下败将,能翻起多大风浪? 谭迅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对着徐巧嘲讽:“你不是嘴皮子利索的吗,怎么现在不说话啦?” 徐巧感到无语,人被打晕了,还能说什么?跟一个手下败将浪费时间,忒没意思了。 她琢磨着自己该“醒”了,可不能因为不相干的人,而耽误了吃饭。 徐巧哼哼几声,慢慢睁开眼睛。谭迅见状,立刻示意壮汉将徐巧再次打晕。 徐巧只能再次假装晕倒,侧着身子躺在地上。她心想,有本事就敢做敢当,只会趁人之危,逞小人之威。真是白瞎了自己的好演技! “灌药!”谭迅对着一名壮汉说道,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徐巧的丑态。 壮汉捏着徐巧的下颌,强迫她张开嘴,然后试图将碗装着黑乎乎的药汁灌进嘴里。 徐巧闻到一股酸臭味,太恶心了! 她微曲双腿,用力一蹬,借力撞向壮汉,她睁眼,背在后面的手一边快速解开绳子,幸好徐巧留了心眼,在路上时已经悄悄将手脚上的绳子都扯松了。她的脚用力一甩,绳子就松松垮垮的落在地上。 壮汉没想到徐巧会突然攻击,他手上的碗脱手飞出,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黑乎乎的药汁撒了一地。 徐巧站起来,迅速将壮汉的双手扭断,再用力踢折了他的两条腿,壮汉瞬间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嘴上哀号不断。 另一名壮汉惊讶地瞪大眼睛,准备在徐巧背后偷袭,再次劈晕她,可手刚抬起,就被徐巧抓住了手臂,来了一个过肩摔,而后,这名壮汉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喀嚓”声,浑身使不上力气。 谭迅看着眼前突然扭转的局面,脑子还来不及思考徐巧惊人的武力,唯有下意识感到再待下去,自己会有危险,他挪动步子朝院门口走去,生怕徐巧和壮汉的打斗波及到自己。 徐巧放倒了两名壮汉后,目光立刻锁定了谭迅,她一步一步朝谭迅走去,谭迅汗毛竖起,心跳加急,完了完了,这煞星走过来了! 这时,院门突然打开,周宽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宽一刻钟前接到消息,余田被人掳到一间荒废院子里,他心里骂了一句,这小子真是多灾多难! 转头就领着全正安三人过来救人,院门打开,就看见谭迅双脚打颤,面露惊恐,而被掳来的那个人反而一脸轻松。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绑匪啊? 谭迅看见全正安,心里立刻就安定下来,他壮着胆子朝全正安求救:“全公子要给小的做主啊,余田这小子会武功!” 周宽四人都愣了一下,余田会武功?他们这时才看到旁边躺在地上的两名壮汉,伤得很重,施暴者手法利落,一看就是练家子。 徐巧听到谭迅朝全正安求救,心中怀疑,谭迅那天在膳厅找茬,是不是全正安授意,那周宽是不是知情者呢?亦或者,周宽才是真正幕后指使的人。 谭迅见众人没有说话,他着急地抬起手指着徐巧又大声的复述一遍,他手臂上露出蜈蚣样纹身,看样子应该是刚纹上去不久。 周宽的目光一下子就被纹身吸引住了,而身旁的三人也注意到这一点,全正安朝谭迅走去,说道:“剩下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跟我过来领赏吧!” 谭迅心中大喜,本来就是自己为了出气,私自抓来徐巧,没想到徐巧居然会武功,正以为自己难逃一劫,全正安却出现了,不仅救下了自己,还有赏赐,真是太高兴! 他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份暴露了,而等待他的将是一场严刑拷打。 全正安领着谭迅离开了,周宽朝巫二平和韦飞使了一个眼神,他们二人点头,各自扶起地上的壮汉,带他们离开了院子,这些千足虫的手下,全部带走拷问。 院子里就剩下周宽和徐巧二人,徐巧和周宽远远地对视着,各怀心事。 周宽心想,这小子品行不错,武功不差,若能收为己用,不失为一把好刀。 徐巧心想,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周宽只是性子别扭,口是心非,他明明是个白切黑! 最后,周宽首先打破僵局,向徐巧伸出橄榄枝:“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不如咱们找个地,坐下来聊聊?” 周宽既然想要招下徐巧,就要摆出招人的态度和诚意。 徐巧思考片刻,点头答应,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能说些什么。 第二十二章 初次达成合作 徐巧跟在周宽身后,一路无言,他们来到了周宽专用的吃饭小亭子里。 杂役见到周宽过来,就把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放在桌上,又摆上两幅碗筷,提着空食盒,朝周宽鞠躬告退。 周宽微微颔首,侧身指着一个的位置,对徐巧说道:“坐吧。” 徐巧嗯了一声,从容坐下,位置与周宽相对。 周宽朝徐巧举起茶杯,表情严肃地说道:“往日多有得罪,兄以茶代酒,向余弟请罪,望余弟莫要放在心上。” 徐巧看见周宽突然一本正经地说话,很不习惯,她也举起茶杯,朝周宽说道:“宽哥,你还是别这么说话吧,怪吓人的。” 周宽轻笑一声,脸上那副严肃的表情挂不住了,他又恢复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这小子皮痒了,还是胆子肥了,居然敢调侃你宽哥!” 两人对视一眼,碰杯对酌,一口饮尽杯中茶。徐巧刚放下茶杯,周宽就提起茶壶给徐巧斟茶:“你小子藏得挺深啊,那天在仙人洞这般寒冷,都能忍住不运功,亏我还一直愧疚,贸然将你拉进队伍里面,害你跟着我们遭了罪。” 徐巧看着周宽,意有所指地说道:“毕竟刚来书院就被人翻了衣柜,去膳厅吃饭又谭迅恶意推搡,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宽讪笑一声,徐巧说的这些事情,都是周宽当初安排人去故意试探她,不过,那个时候谭迅还不是千足虫的人。 周宽知道徐巧是故意提起这些事情,也知道徐巧已经对他有所怀疑了,他向徐巧道歉:“书院里危机四伏,对于新进入书院的学生和旁读书童,我不得不谨慎,以便确认他的来历和目的,若是令你感到不适,我再次向你道歉。” “你在书院这些天,想必也发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吧!” 徐巧嗯了一声,随后不再说话,安静等待周宽解释。 周宽夹了一块烤羊肉到徐巧的碗里,说道:“一边吃一边聊。” “十年前,突然流传了一句话,贤文书院的仙人洞里面,藏着一件宝物,得此物者可得天下。” 周宽喝茶润喉,继续说道:“一年前,我无意中收到了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仙人洞的藏宝地点和寻宝路线,一张莫名其妙的地图,还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去验证真伪,可自收到地图之日起,我接连遭遇祸事,甚至危及性命。” “几番思考下,我决定来到贤文书院一探究竟,却发现这里有几种不同势力,暗中互相较劲,其中,以千足虫的行事最为毒辣,害人性命,他们的人会在身体上面纹上一条蜈蚣纹身。” “今天绑走你的三个人,都是千足虫那一派,我已经将他们带去暗房,相信很快就能知道,他们绑你的原因了。” 周宽想到今天在院子看到的场景,不由调侃一句:“我一收到你被人绑架的消息,就立刻动身,没想到,你自己已经将人解决掉了,倒是我耽误了你对付谭迅。” 徐巧配合地笑了一声:“哪里哪里,多亏你及时赶来,不然,这三个人躺在院子里,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向别人解释了。” 毕竟,徐巧当时为求快速制服敌人,把人都打折了,若没有周宽善后,她自己就要去书院的医馆求助,势必会向众人暴露了自己身怀武功的事情。 如今,周宽已经把三个人带去暗房拷问,不管结果如何,徐巧相信他都会把三个人明面的去向安排妥当。 周宽看出来徐巧身上的防备褪去,知道两人的隔阂消除,他趁机说道:“你已经引起了千足虫的注意,为了你自身的安全,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如何?” 徐巧抬眸直视周宽,她看到周宽眼里的真诚不似作假,明明平时看着双眼无神,她现在却突然觉得周宽这样直勾勾地看人,似乎有些令人呼吸停止的魅惑。 真是见鬼了!徐巧心中暗骂,她连忙稳住心神,语气平静地回复道:“那往后就麻烦宽哥,多多关照了!” 周宽眉尾轻挑,举起茶杯:“大家都是好兄弟,不用客气。” 徐巧从容地与周宽碰杯,两人又聊了几句,全正安从远处走来,他看到周宽和徐巧两人相处的氛围,似乎比之前少了几分疏远,他立刻意识到周宽将徐巧视为自己人了。 但求保险,全正安没有贸然开口,他朝周宽比了手势,表示自己已经撬开谭迅的嘴,拿到了消息。 周宽颔首,示意全正安直言:“余田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得到了周宽的允许,全正安直接汇报情况。 在两天前,谭迅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手臂上有刺痛,但眼皮子就是睁不开,恍恍惚惚间,听到耳边有人轻声告诉他,让他去杂役寝房中,找两个手臂上有蜈蚣纹身的人,可随意差遣。 他期初以为是做梦,可当他醒来看到手上的纹身时,他脑子立刻清醒了,他半信半疑地走去杂役寝房,刚到门口,就见到了两名手臂有蜈蚣纹身的壮汉。 壮汉看到他手上的蜈蚣纹身,立刻抓着他手,说听他差遣。 谭迅一时飘飘然,他想起之前徐巧在膳厅,让自己失了脸面,现在有了手下,就想要逞威风,报复回去,故而将徐巧掳走,打算欺辱一番。 他没见过给他纹身的人,对于千足虫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 他手下的两名壮汉,只知道纹了蜈蚣纹身,每个月都有人往家里寄钱,他们只要安心待在书院里,听从有同样纹身的人的差遣即可。 就在几天前,有人半夜告诉他们,第二天在寝房门口等一个手臂有蜈蚣纹身的人,直管听他差遣即可。至于其他的事情,两名壮汉一概不知。 全正安原以为这次是抓到了大鱼,没想到是三只小虾米,一问三不知,真不知道千足虫此举何意。 周宽听完全正安的汇报,淡然吩咐道:“既然已经没有价值了,那就让他们下山吧,省得他们在书院里面,祸害其他人。” 全正安领命,转身离开,着手安排相关事宜。 故事听完了,饭也吃饱了,周宽和徐巧一起走回来斋舍,分别时,周宽对徐巧说:“明天早饭有清粥小菜。” 言下之意,就是让徐巧明天早上去小亭子,一起吃饭。周宽知道徐巧早饭吃不惯大肉,特意吩咐备一份清粥小菜。 徐巧点头答应:“好。” 徐巧回到房间时,温大年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放轻脚步,慢慢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徐巧觉得今天的收获不少,虽然与自己所预计的情形不一样,她之前一直避免自己与周宽一行人有接触,不想将自己绑在周宽这一阵营。 但世事难料,她最终还是踏上了周宽这条贼船,她心中叹气,往后更要提高警惕,谨防其他势力的袭击!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徐巧总归踏出第一步,初步了解这个书院存在不同势力的原因。 她知道,周宽只是对自己说了最表面的那一层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周宽没有说出来。 第二十三章 刺杀 第二天,得知徐巧要去与周宽吃早饭,温大年这个小尾巴又黏了上来,他满心满眼都是油滋滋的烤羊肉。 当他看到桌上清粥小菜的时候,傻眼了:“老周,俺的烤羊肉去哪了!” 他掀开旁边杂役手上的食盒查看,空的!温大年不敢相信,自己的烤羊早餐变成了寡淡的白粥。 周宽瞧见温大年这副猴急模样,表情嫌弃地说道:“你这头蛮牛,横冲直撞,桌上还有这么大的位置,难道是准备摆空气吗?” 话音刚落,路口出现另一名杂役,提着食盒走了过来,温大年顿时欣喜,主动走向杂役,准备接过他手上的食盒。 却不料,这杂役双手紧紧抓着食盒,不肯松手。 温大年嗅了嗅,闻到了食盒里面的烤羊香气:“你放心交给俺吧,俺是老周的好兄弟!” 杂役没料到温大年的力气如此大,食盒一下子就被温大年夺走了,杂役连忙追在温大年身后。 温大年提着食盒来到饭桌上,迫不及待地打开它,就在这时,杂役突然快步走上前,朝温大年手上的食盒扑去,身上露出熊熊杀意。 周宽和徐巧顿时察觉到异常,朝一旁退开。 而温大年提着食盒侧身退后,避开了杂役,他心想着,俺不过是看看这烤羊肉,为啥一副要取俺性命的样子。 杂役一击不中,失去了先机,反应过来的护卫们,立刻就把杂役制服在地上,杂役感到十分耻辱,眼睛狠狠地盯着温大年,心中骂道,都怪这憨货,非要抢走食盒,害自己任务失败了! 他心知自己再无逃脱的机会,为了不让自己落入周宽的手中,暴露组织的秘密,他立刻咬破口中的毒囊,服毒自尽。 温大年见到杂役突然嘴角流血,没了气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碟烤羊肉而已,咋还闹出人命了! 护卫将杂役尸体带走,检查过尸身后,发现他腰后侧有一个蜈蚣纹身,确定他是千足虫的人。 徐巧走到温大年身旁,指了指他手上的食盒:“大年,你把食盒交给护卫检查一下,刚刚这个杂役似乎想要抢走这个食盒。” 温大年愣愣的样子,握着食盒没有反应,徐巧叹气,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从他手中取走食盒,递给护卫。 随后,徐巧拉着温大年到一旁坐下,等待检查结果。 护卫将食盒提到空旷的地方,屏气小心打开盖子,发现里面摆着一碟烤羊肉,以及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毒药名叫七日散,中毒者七天内肝肠尽断,痛苦死去。 周宽听完报告后,心中冷哼,千足虫果真歹毒,我昨天才抓了三个人,今天就敢派人来刺杀。 不过,温大年真是傻人有傻福,护着食盒,愣是没让杂役揭开盖子,完成刺杀。 周宽朝温大年走去,见温大年还没缓过神,一直两眼放空,而坐在他旁边的徐巧,眉头紧蹙,若有所思的样子。 周宽想起刚刚杂役突然攻击的时候,徐巧反应迅速,身手敏捷,脸上没有惊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会武功的家生子呢? 这间书院真是卧虎藏龙啊! 周宽安排人带温大年回房间休息,同时备上几份温大年喜欢的肉菜,随时提供给温大年。 他则将徐巧留下来,清理完现场后,重新摆上饭菜,两人相对而坐,继续用膳。 “你到底是谁?”周宽直接问道。 徐巧脸色如常,但心里已掀起万丈波涛,她暗叹自己这么快就被人发现身份了吗? 周宽看见徐巧不说话,他声音放缓,说道:“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如果你现在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迫你。” “先吃饭吧!” 两人沉默无言,各自吃着饭菜。只是昨天刚缓和的关系,似乎又蒙上一层薄纱。 徐巧思考着,周宽突然问这话的意思,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周宽思考着,这小子已经是自己招揽过来的人了,却还隐瞒着身份,不肯透露半分。 徐巧决定率先打破僵局,直接问道:“你刚刚怀疑我也是千足虫的人吗?” “没有。”周宽说道,他放下筷子,眼睛看着徐巧,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变化。 他继续说道:“你的武功和你刚刚对杀手的反应,一点都不像书院档案上写的,一位勤学苦读的家生子。” 徐巧听到周宽的解释后,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被周宽发现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了。 “宽哥,你知道作为一个家生子,在内宅里面,每天会遇到多少肮脏事吗,”徐巧脑子快速转动,“我若是一个天真且不谙世事的人,早就化作白骨,坟头草都已有十丈高了。” “我能从内宅里爬出来,来到这个书院做一名旁读书童,期间的艰辛和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我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唯有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才能为自己求来一时庇护,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我,我可以立刻离开,与你不再有任何联系。” 徐巧说的很认真,完全不怕周宽发现端倪。 周宽听了徐巧的一番话后,微微发愣,他刚刚猜测徐巧的实际身份,是一个来自大家族里的弟子。 武功高强,处事冷静,尤其这是她在遇到危险时,下意识的反应,根本不会骗人。 周宽没想到他的猜测错误,反而惹恼了徐巧。 他朝徐巧道歉:“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怪我考虑不周,让你想起不堪的往事了。” 周宽此话一出,徐巧就知道自己已经打消他的疑虑。 徐巧笑了笑,与周宽碰杯,算是接受他的道歉,又趁机问道:“这不怪你,只是你为何突然有此疑问?” “你刚刚面对杀手的时候,表现太过冷静了,”周宽回答,“那头蛮牛,真是傻人有傻福,多亏他护着食盒,才让事情变简单了。” 周宽早就有预料,他在书院里会遇到各种危险。 即便那杀手真的执刀刺杀,结果一样是会被护卫制服,只不过是那刀淬了毒,肯定要打一番硬仗,而不是像今天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解决了。 周宽向徐巧提议,千足虫已经向他们发动袭击了,为了保护徐巧的安全,建议她搬到周宽掌控的房间里,那里四处有人看守。 徐巧立刻拒绝了,她若是真的搬过去了,不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吗?那里都是周宽的人,她女扮男装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况且,她还有另一层顾虑。 她在书院的身份全都是假的,她现在和周宽只是合作关系,以后她离开了书院,两人就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有交集。 若是她现在背上了周宽的人情债,那到离开的时候,徐巧就不能轻轻松松处理了,唯有让“余田”死去。 周宽听到徐巧拒绝,也不再勉强,只是叮嘱她注意安全,小心防备千足虫背后使阴招。 徐巧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小心谨慎。 二人从小亭子离开后,周宽要去找全正安等人商议,关于后续反击千足虫的事情。 而徐巧则回斋舍安抚温大年,这次刺杀,倒是把温大年,也拉进了书院的夺宝风波里面了。 第二十四章 柳夫人 徐巧回到房间的时候,温大年一个人坐在床边,身旁站着两名杂役,是周宽派来照顾温大年的人,桌上放着一个食盒。 两名杂役见到徐巧,如见救星,连忙说道:“余公子,你可算来了,温公子回来之后,一直呆坐在床上不说话,饭也不吃,你可要劝一劝他。” 徐巧朝二人拱手:“两位大哥辛苦了,这里就交给我吧,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两人还礼:“余公子客气了!” 随后,两人大步离开了房间。温大年对此依旧毫无察觉,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木愣愣的样子。 徐巧看见温大年这般状态,就知道温大年是第一次亲眼看着一条生命逝去,她万万没想到,书院里面天天喊着比武切磋,看上去就一脸凶悍的人,居然没有实战经验。 不过,仔细想一想,若温大年真的是实战经验丰富的人,就不会到处找人比武,闹得人尽皆知。真正的强者,从不会在人前高调的暴露自己的本事。 徐巧没有打扰温大年,她就静静地坐在旁边,直到食盒的饭菜温度开始下降了,她才不得不开口说道:“大年,先吃的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 温大年听到徐巧的声音,眼神迷茫:“什么?” 徐巧一边在桌上摆上了饭菜和碗筷,一边低着头又说了一遍,温大年含糊地嗯一声,身子却依旧坐在床上,没有挪动的意思。 徐巧捧着一碟烤羊肉,走到温大年面前:“大年,看看这是什么?” 温大年慢慢转动眼珠,朝徐巧看去,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无精打采的样子。 徐巧见状,心中暗叹,今天的刺杀,给温大年带来的精神伤害很大啊! 这种情况,只能等温大年自己先缓过神,愿意将自己的感受告诉别人,徐巧才能对症下药,慢慢引导他走出来。 徐巧将羊肉放回桌上,拿起白粥,往里面加点咸菜沫,搅拌一圈,她捧着粥走到温大年面前。 “大年,张嘴。” “大年,吞下去。” 温大年麻木地听着徐巧的指令,一口一口地吃完一碗白粥。 徐巧将空碗搁在一旁,对温大年说:“大年,闭眼,睡觉。” 温大年听话的闭上眼睛,任由徐巧扶着慢慢躺下。 徐巧帮他褪去鞋袜,盖好被子,看着他整个人没了活力,无可奈何地叹气一声,安慰道:“安心睡吧,睡醒就没事了。” 她在旁边又坐了一刻钟,察觉温大年已经睡着后,才拿起空碗,起身走去饭桌,收拾凉掉的饭菜。 往后的十天里,徐巧和乔敦业轮流照顾温大年,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温大年逐渐恢复了活力,但整个人的状态与以前不一样了,近距离感受过死亡,温大年成长了。 幸亏书院为了让参与比赛的学生,有更多的时间练习,取消了每日的早课,不然,温大年无精打采的样子走去上课,一定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天,三人同坐在桌前,吃着早饭,徐巧听到乔敦业说起一件事情。 书院今年的乐器类比赛,请来了一位宗师级的人物当评委,这位贵人原本早就该到书院了,可惜旧疾突发,不宜远行,养了些时日,待身体恢复后,才肯动身,昨天下午刚抵达书院,贵人今早将会在乐坊开讲,有意者可速速前往乐坊。 宗师级人物? 徐巧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位贵人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才会被誉为宗师级? 在她的印象中,仅音律这块,就没见过比她的娘亲刘珍珍,更厉害的人,哪怕是徐巧自己,也只是习得刘珍珍的七分真传。 乔敦业看出徐巧对此人感兴趣,他建议道:“你若是有兴趣,吃完饭就立刻赶去乐坊,兴许还有几个空位。” “有的人,一辈子过去了,都不一定能够被宗师级的高人传道受业解惑,许多人早饭都没吃,就赶过去乐坊占位置了。” 徐巧立刻放下筷子,站起来,顺手抓着两个馒头,就往门外走去,她背对着两人匆匆喊一声:“我走了!” 她一边朝乐坊方向疾步前行,一边往嘴里塞馒头,心里盼着乐坊此时还有空位。 当她来到乐坊门口时,守门的杂役就把她拦下,不允许她进去,语气十分轻蔑:“里面的位置快要坐满了,你一个小小的旁读书童,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位置有限,把机会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听到这话,徐巧就来气了,自己早饭都没来得及好好吃,一听到消息就紧赶慢赶跑过来,人都走到门口了,居然进不去! 她质问道:“书院有明文规定,旁读书童不能进入乐坊吗?” “如果你拿不出来证明你现在的行为有据可依,那你自作主张把我拦在门外,就是利用职责之便,随意欺压他人,书院是传道受业解惑的地方,不是你仗势欺人的地方,你这样的害群之马,应当赶出书院!” 杂役心中恼怒,你一个旁读书童,态度居然这么嚣张,还敢拿书院来吓我,还说要把我赶出去。 他张嘴辩论,可惜,他脑子转得不够徐巧快,嘴皮子也没有徐巧利索,屡屡被徐巧怼得哑口无言。 既然说不过,他就抬起手,作势要打徐巧的脸。 “住手!”卫夫子喊道。 杂役可没听卫夫子的话,手掌已经朝徐巧落下,徐巧立刻抓住杂役挥来的手,再反手回了两个耳光,杂役感到两侧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卫夫子从远处朝门口走来,呵斥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卫夫子这次是乐器类比赛的负责人,他今早领着贵人过来乐坊开讲,走到门口却看到两个人发生口角,自己出言制止,却还是出现了肢体冲突。 卫夫子感到十分难堪,这让贵人如何看待贤文书院的学生! “你们两个,快快跟柳夫人道歉!”卫夫子怒声吩咐道。 徐巧看见卫夫子身后不远处,还有三个人,柳夫人戴着帷帽,看不清容颜体态,另外两名是丫鬟的装束打扮。 柳夫人缓缓走来,停在徐巧前面,打量一番,温柔地问道:“你想听我讲课?” 徐巧立即点头,顺道简单地说了自己的遭遇。 柳夫人听后,对卫夫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孩子好学,就让她坐在我旁边吧!”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愿意出面,保下徐巧不受罚。 卫夫子立刻回应:“柳夫人爱才之心,真是令人佩服。” 然后,他对着杂役呵斥道:“这里不是你仗势欺人的地方,去李叔那里领罚吧!” 杂役这时,早就没有了刚刚嚣张的气焰,他顾不上脸上的疼,跪在卫夫子腿边求饶:“先生饶过我吧!” 一旦去了李叔那里,就肯定是干不成乐坊守门这份清闲的差事。 卫夫子摆手,不愿纠缠:“你若影响了此次开讲,我更饶不了你!” 杂役吓得立即朝一旁挪动,让出身后的路给卫夫子,自己则长跪不起,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卫夫子会心软,继续留用自己。 可惜,若是平时,卫夫子才不会管这等闲事,杂役和旁读书童,哪一个都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但今天柳夫人在场,又出面保下了一人,那另外一个人自然要被重罚,才好对柳夫人有交代。 卫夫子朝柳夫人抱歉地说道:“让柳夫人见笑了,请随我进去。” 柳夫人颔首:“有劳卫夫子了。” 她从容跟在卫夫子身后,从杂役前面越过,一路走到乐坊二楼最大的房间。 第二十五章 再探仙人洞 卫夫子推开门,房间里面的学生,全部停下手中的事情,将目光投聚在卫夫子身上。 负责维护秩序的杂役,连忙从讲台走下来,朝卫夫子和柳夫人作揖问好,恭恭敬敬地请柳夫人上去讲台开讲。 至于徐巧,卫夫子随手点了另一名杂役,让他随便找个空座给徐巧。 徐巧坐下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觉得柳夫人的讲课风格十分熟悉,像极了自己的娘亲刘珍珍,想到之前的传信,徐巧抱着试探的心态,在讲课结束后,一路跟随柳夫人身后。 柳夫人默许了徐巧的行为,待回到了柳夫人居住的房间前,柳夫人才对徐巧说道:“我刚才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不需要你有任何回报。” 徐巧一听,心里有些迟疑,难道她猜错了?但她还是按照原定的理由回答:“我想向你拜师学艺!” 柳夫人眉尾轻挑,语气淡淡:“请回吧,我不打算再收徒了。” 徐巧再三恳求,一脸真诚,柳夫人才勉强地说道:“既然如此,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两人没有进入房间,而是在院子里坐着,柳夫人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捏着杯盖,佯装在撇去茶叶,有节奏地轻敲了几声。 徐巧听到声音,立刻确定这位柳夫人,正是自家娘亲刘珍珍。 虽然人已经确定了,但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徐巧依旧将二胡拉出非常难听的声音,柳夫人仅听了十秒就喊暂停,二人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柳夫人就送了一本书给徐巧,叮嘱她好好研究。 晚上,徐巧悄悄打开这本书,找到夹层位置,抽出一张信封,取出信纸阅读。 信上的内容是说,刘珍珍派人去调查后,发现仙人洞的暗箭,与刘家没有关系,但牵扯出另一桩旧事。 刘珍珍的父亲是中原一刀族的孤儿,二十年前族长突然失踪,族里帮派内斗严重,导致人心涣散,刘珍珍的父亲为了保命,私自逃离族群,只带走了他未谋面父母留下,绣有图腾的小布袋。 为了躲避族里的追踪,他设计把自己记入了现在刘家的族谱,后来,他再也没听到过关于中原一刀族的消息了,直到那日刘珍珍提起仙人洞里发现了,印有中原一刀族图腾的箭羽,他才肯说出来自己的真实来历。 至于箭羽出现在仙人洞的原因,刘珍珍的父亲也并不清楚。 除此之外,刘珍珍还打探到一则关于仙人洞的传言,得到仙人洞中的宝物,可得天下,并且她意外收到一张地图,上面绘制了仙人洞藏宝地点和寻宝路线。 徐巧看着手上的地图沉思,上面的路线,似乎与之前周宽所走的路线一致,所以,周宽那天没有骗她。 徐巧藏好地图,将其他资料烧毁,重新找了机会与柳夫人见面,时间急迫,两人直奔主题。 徐巧说出自己的看法,她打算在书院举行比赛那段时间,再次去探查仙人洞,以她的武功,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她怀疑仙人洞里面,有当年族长失踪的真相。 柳夫人觉得这样太冒险了,应该要再掌握多一些关于仙人洞的信息,才能行动,最后,在徐巧的再三保证下,柳夫人勉强答应了,强调徐巧一旦遇到危险,立刻撤退,事情可以慢慢查,但命只有一条。 经过几日的观察,徐巧选择在书院比赛举行的第一天晚上,悄悄避开众人,进入了仙人洞。 她早已把仙人洞的寻宝路线记在脑子里,再结合之前与周宽同行时的经验,徐巧很快就来到当初遭遇暗箭的地方。 徐巧在周围探查一番后,并无收获。 她按照记忆中,朝虎脸男出现的方向走去,道路越走越窄,最后她来到路的尽头,发现了一个大水潭,水潭上方有个洞口,源源不断流出一线清水。 她一下就明白了,上次在仙人洞听到的坠石声,是从何而来。 看来,那天不仅只有她遇到攻击,那个虎脸男和他的同伴也糟了不少罪。 她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来仙人洞? 环顾四周,唯有水潭可以藏身,徐巧立刻跳了进去,祈祷来者速战速决,不然,双方少不了一场恶战。 两名蒙面黑衣人,站在水潭上方的洞口处。 “少主,这条路已经被人开过了,是一条废路。” “嗯,我们回去吧。” 又过了一会儿,徐巧小心翼翼地将头露出水面时,周围一片寂静,已经没有说话声了,她在水里又泡了一刻钟,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异动,才慢慢游到岸上。 “我还在想,你再不出来,是不是已经淹死了。”一名黑衣人从拐角处走出来,声音听起来,像是很年轻的男子。 他身姿笔挺,步伐稳健,黑色的紧身衣将他的好身材显露出来,莫名有种禁欲感。 徐巧可没心情欣赏,她下意识的朝男子发起攻击,一心只想速速离开仙人洞。 这人真是奇怪!明知道水里藏着人,居然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在拐角那里守株待兔。 黑衣男子起初只是觉得水面的泛起的涟漪,有些不正常,故而独自留下查看,没想到还真就抓到了人。 由于不能分辨对方是敌是友,男子只是被动格挡徐巧的攻击,没有主动反击。 徐巧见两人一时胶着难分,心里很着急。她本就在水下耗费了些体力,身上的衣服浸了水,变得有点重,又一直发动攻击,体力消耗变大。 而男子一味防御保存体力,自己若再与男子这样耗下去,只会对自己越不利。 无奈之下,她只能朝男子发射飞镖,趁着男子击落飞镖的时候,快速朝洞口逃去。 男子抽出软剑,准确的将飞镖格挡,其中有一枚飞镖反弹朝徐巧飞去,正好划破了徐巧的肩膀。 徐巧失声惊叫,身形一顿,随后快速朝窄路逃去,消失在黑暗中。 男子并未追击,而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女人?” 徐巧卯足了劲往柳夫人的住处飞去,当徐巧看见母亲的时候,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放心地倚在母亲的肩膀上。 柳夫人在徐巧去仙人洞后,眼皮子就开始跳不停,令她心神不宁,当她看到徐巧回来,她连忙走上前去查看情况,扶着身形不稳的徐巧。 “宝儿,你怎么浑身凉飕飕的啊!”柳夫人心疼极了。 徐巧从水潭出来,浑身湿透,又一刻不停地赶回来,吹了夜风,衣服已经是半干的状态,贴在身上。 柳夫人不小心碰到徐巧肩膀的伤口,徐巧的身子缩了一下。 柳夫人沉着脸,让婢女备水沐浴,幸亏她早有准备,等到徐巧回来,正好用水。 徐巧沐浴完毕,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又包扎好肩膀上的伤口,幸亏只是被飞镖擦伤,伤口不深,这些天别再沾到水,好好养一养就愈合了。 两人相邻而坐,徐巧将今晚在仙人洞遇到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柳夫人。 柳夫人听出来,那黑衣男子没有主动攻击徐巧,推测他不是千足虫的人,但也不确定具体是哪一派的人。 她叮嘱徐巧,一方面,要掩饰住自己肩膀受伤的事情,另一方面,要留意是否有人在找肩膀受伤的人。 徐巧点头,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她就离开了柳夫人的房间,悄悄潜回了斋舍,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与徐巧交手的黑衣男子,回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全正安迎上去:“少主,刚刚你让我先回来,是否有发现异常?” 黑衣男子嗯了一声:“水里藏着一个女人,肩膀受伤。” “女人?”全正安惊讶。 他又说道:“我这就去派人查一查,柳夫人那里的情况。” 黑衣男子嗯了一声,转身回房间沐浴更衣,他摘黑色下面罩,是一张俊俏又极具异域风情的脸,五官立体,棱角分明,浓眉大眼长睫毛,鼻子高挺嘴唇薄,下巴微翘美人沟。 沐浴完毕,黑衣男子坐在桌前,捯饬着瓶瓶罐罐,并往脸上涂涂抹抹,又变成了另一副样子,就是徐巧平时见到的周宽模样,一字连眉细长眼,宽鼻子厚嘴唇。 周宽打开房门,看见全正安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他对全正安说道:“进来吧。” 说完,他转身来到茶几旁坐下,全正安立即跟上,也坐了下来,开始汇报调查情况。 “柳夫人作息如常,晚饭后一直待在房间,今晚用水一次,暂时无法确认肩膀是否受伤,而她身边的两名丫鬟,已经试探过了,肩膀没有受伤。” 周宽轻轻转动手中的茶杯,静静思考,他觉得仙人洞里的人,应该不是柳夫人,但仍需要进一步确定。 “正安,你找个机会,摸清院里哪些人肩膀受伤,特别要注意个子不高,身材瘦小的那一类人。”周宽吩咐道,谨慎起见,周宽决定扩大搜寻范围。 全正安立刻应声,起身走出房间,去命人打探情况。 第二十六章 诬陷 第二天,书院将举行温大年最感兴趣的比赛——蹴鞠,更重要的是,乔敦业参加了比赛。 温大年和徐巧走在去看比赛的路上,温大年在前面走,徐巧在后面跟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温大年催促着徐巧,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老余,你走快一点,比赛就要开始了!” 徐巧走在温大年身后,无奈地朝他道:“大年,我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这温大年如同一只大猩猩在森林里飞窜,不时嗷嗷乱叫,明眼人都看出他很兴奋! 可是,由于徐巧肩膀有伤,走太快会牵扯到伤口,疼痛带来的微表情,是无法每次都能很好掩饰,唯有慢行,才能保持心平气和,不牵扯伤口。 徐巧本来不愿意出门,养伤就该有养伤的样子,况且那黑衣人来历不明,若是被他的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那就麻烦了!可当她得知乔敦业参加了蹴鞠比赛,于情于理,她都要过来看一看。 “快快快!”温大年心急如焚,猛地朝落于身后的徐巧招手,心里恨不得扛起徐巧就跑,真是太磨叽了!去晚了,就找不到好位置了!找不到好位置,还怎么给乔敦业加油助威? 两人来到观众席的时候,一眼望过去,已经看不到空座了。这时,一名杂役向他们走来,以维持现场秩序为由,指引他们入座。 那杂役正是在仙人洞守门时,误将周宽当成鬼的王山,那一件事情,被在场的其他杂役四处宣传,成了笑谈,直到现在都还有人指着他的鼻子,嘲笑他胆小如鼠,难成大器。 每当这时,他心里就会越恨徐巧,他才会承认自己是懦弱,明明是他误认了周宽的声音,却将自己受到嘲笑的怨气,撒到那一队人里面,看上去好欺负的徐巧身上。 可惜徐巧是旁读书童,而他是杂役,两人平时没有交集,他也一直没找到机会给徐巧下绊子。 因此,当王山看见徐巧和温大年正在找空座位,心想着,这可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他便上前去指引,故意将徐巧引去李叔交代要留出来的空座上,他想让徐巧也尝尝当众难堪的滋味,趁着徐巧和温大年聊天的空隙,他悄悄离开,隐没在人海里。 徐巧和温大年跟在王山身后,来到两个空位置前。 她记得王山这个人,当时在仙人洞门口,莫名其妙的仇视她,再见面,居然低眉顺眼的帮助她找空位置。 徐巧总有些微妙的不适,这么多人比他们来得早都没座位,偏偏他们两个临近比赛才进来的,反倒碰上空座,而且引路的人,之前还对她带有敌意,想想就知道这事有猫腻。 她准备喊温大年另寻位置,可温大年却拉着她不让走,大声赞道:“这位置好啊,还是在前排,俺们就坐这里吧!” 徐巧甩开温大年的手,眼睛在场地上搜寻其他空位置,可惜,看比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仅没有发现一个空座位,因比赛快要开始了,就连刚刚走来的过道都挤满了人,现在想从这个位置走出去都没有路。 温大年已经迫不及待地坐下来了,他的眼睛一直关注着比赛。 “大年,我们还在换个位置吧!”徐巧不死心,她弯着腰,大声地在温大年耳旁说道,谨慎起见,徐巧不想在这里待着。 温大年此时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坐在位置上左右张望,试图搜寻到乔敦业的身影,他突然站起来,兴奋地抓着徐巧的肩膀伤口处,指着乔敦业的方向:“快看,老乔在那呢!” 徐巧忍下疼痛,脸上没有露出破绽,心想,难怪周宽总说温大年是一头蛮牛,冒冒失失,这手劲也太大了吧! “我看到了,你就别打扰他了。”徐巧默默推开温大年的手,温大年却用力,将她往座位上带去,硬是让她坐下来。 “你快坐下,比赛开始了!”温大年兴奋地说道。 徐巧心中怀有疑虑,她对于自己的第六感很自信,若是她一个人在这里,她坐着不舒服,她立刻就会离开。可惜,身旁有一个温大年,劝又劝不动,留着他一个人在这里,徐巧又不放心,只能先坐下了,再找机会离开吧。 她突然发现,那引路的杂役不知何时悄然离开,她环顾四周,已经找不到那人的身影,这让她越发不安。 整场比赛,她都没有认真看,她一直找机会离开,可温大年已经看入迷了,哪里听得进去徐巧的话,徐巧被迫全程听着温大年在一旁兴奋地自说自话,直到比赛结束,在回去斋舍的路上,温大年还意犹未尽的拉着徐巧回忆精彩瞬间,徐巧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他。 徐巧内心依旧感到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可比赛都结束了,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吗? 这时,王山领着四名手拿木棍的壮实杂役,朝徐巧和温大年迎面走去,嚣张地指着他们:“就是这两个人!” 四名壮实杂役一看到温大年,心里哀号,救命啊,怎么是这位煞星!为了完成李叔交代的任务,他们只能安慰自己,人多力量大来壮胆,咬着牙朝温大年走去。 温大年看着四名壮实杂役气势汹汹走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王山嘴里的“两个人”之一,他还不满地说道:“你们挡着俺的路了!” 壮实杂役没管温大年说的话,他们举起木棍齐齐攻击温大年,试图将他打伤,然后绑起来架走。 却被温大年三两下就夺走木棍,折成两半丢在地上,四人对视一眼,大声喊叫,一起冲上前,赤手空拳围攻温大年。气势很足,但实力很差,没坚持几分钟,就被温大年轻轻松松击倒,四人抱腹蜷缩在地上,一声声哀号。 王山见状,意识到情况不利于自己,他连忙丢下四名壮汉,踉踉跄跄后退几步,然后转身飞快逃离这里。 温大年准备追上去,却被徐巧阻止了,她朝温大年微微摇头,并使了个眼神:莫追,审问地上躺着的人。 温大年面露凶狠,他揪住其中一名壮汉的衣领,将他提起来,踮着脚站在地上,而徐巧则一脸温和地朝这一名壮实杂役说道:“这位大哥,我们哥俩可是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对,或是惹到哪位贵人了,可否告知一二,让我们哥俩了解一下?” 那名壮实杂役知道,他们四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温大年,尤其是王山丢下自己跑了,他自然没有必要嘴硬,便顺驴子下坡,回答徐巧的问题:“王山那小子向李叔说,你们两个人在蹴鞠比赛,强行坐了原本给贵人的留座,还不服从现场的管理,辱骂他人,且言辞恶毒,举止粗鲁。” “王山是刚刚领你们过来的人?”徐巧问道,壮实杂役点头称是。 温大年听后恼怒,大声说道:“明明是那小子带俺们过去,让俺们坐在那里的,他诬陷俺!” “此事存在误会,烦请几位大哥带我们过去找李叔,当面与王山对峙。”徐巧客客气气地说道,并示意温大年松开手。 待四人从地上爬起来,徐巧便领着温大年,朝他们一一致歉,表示温大年性子急躁,突然遇到不明原因的攻击,出于自我防护,才会将他们四人打倒。同时,徐巧递给四人一些银钱,作为赔偿给他们的汤药费,让他们找大夫看看伤情。 四人接过徐巧给的赔偿,捂着隐隐作痛的胸腹说理解理解,他们心里直道,幸好温大年身边还有一个明事理的人,不然他们四人肯定伤势更重,且没有汤药费赔偿。 同时,他们都暗骂道,王山这孙子真是把人害惨了,回去定要好好收拾他! 随后,温大年和徐巧在壮汉杂役的带领下,来到了李叔的院子。 此时,王山正在向李叔绘声绘色地说着,徐巧和温大年暴力反抗,殴打四名杂役,还语言辱骂李叔,说他老糊涂,假正经,一把年纪在书院倚老卖老。自己见事态不对,就立刻回来向李叔报告。他再次请求李叔,希望可以多支些人手给他,他一定会把那两个人带回来! 门外有人通报,说四个壮汉杂役领着两个人过来,想要拜见李叔。 王山看到李叔阴沉着脸,心中窃喜,这两个人来得好啊,来得正是时候!他端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十分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第二十七章 小人得逞 李叔让杂役将人带进来房间。 徐巧一进入房间,就看见王山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李叔身侧,眼睛不时得意地朝徐巧看去。 而李叔端坐在椅子上,脸色不佳,没有表情,但看向徐巧和温大年的眼神,却十分冰冷。 看到两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徐巧心里已经有底了。 王山一定是趁着早到的时间,添油加醋机向李叔说了徐巧的坏话。往常李叔虽然心里看不起旁读书童,但不至于冷着脸,没有一丝温度。 “让我看看,是谁来了,”李叔眼神轻蔑,打量了一番徐巧和温大年,“原来是余公子和温公子啊!” 在贤文书院里面,只有真正的学生,才有资格称为“公子”,徐巧和温大年这样的旁读书童,向来都是直呼其名,如今,李叔称呼他们公子,自是讽刺他们,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温大年虽然没听出李叔的言外之意,但听到李叔称自己为“公子”,他就浑身不舒服,他对李叔说道:“李叔,俺来书院两年多了,你还是头一次喊俺公子,俺们都这么熟了,下次你还是喊俺大年吧!” 李叔瞥了一眼温大年,这莽夫就是听不懂人话。 徐巧接着温大年的话,说道:“李叔,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旁读书童,哪当得起您这一声公子。” “这可是院里大才子们的尊称,我们只是小小的旁读书童,院里的规矩定在那里,是一分一毫都不能逾越。” 李叔眼神落在徐巧身上,他心里冷哼一声,算你识相,温大年的脑子转不动,但他身边的朋友倒是些聪明人。 “王山,将你刚刚汇报的事情,再说一遍。”李叔直直吩咐道。 王山迟疑,他自知刚才为了让李叔同意给自己多派些人手,故意夸大其词,但那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管他怎么说,都不会有人反驳自己。 现在,当事人都在场了,自己那番话再说出来,定会遭到徐巧的反驳。 李叔见王山迟迟不说话,以为王山是担心说了话,温大年会暴起攻击他,便挑眉侧目看向王山,说道:“有我在这,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人伤害你。” 王山心中有了主意,现在若是改了回话,李叔第一个就会先罚他,反正只要他咬定徐巧做了,就算徐巧反驳,李叔也不会相信。 至于那四个壮汉杂役,大家都是聪明人,多管闲事只会害了他们自己,自然是选择明哲保身,不会拆穿王山的谎言。 想明白后,王山就将刚刚对李叔说的话,当着徐巧的面,愤愤不平地又说了一遍,这一次的情感投入比上一次更多,仿佛真的经历了一遍。 李叔听完之后,脸色又阴沉了三分:“余田,温大年,你们可有话要说?” 徐巧张嘴准备辩说,却被李叔抢了话头:“你们两个人品行不端,恶意违反书院规定,各领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站在一旁的四名壮汉杂役暗暗互相对视,最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徐巧他们辩解。李叔心里已经认定了徐巧有罪,旁人若是劝说,根本不起作用,只会被划为同党,一并处罚。 四名壮汉杂役心里狠狠地骂着王山,这个真孙子,难怪大伙都嘲笑他难成大器! 门口进来了几个人,准备将徐巧和温大年的双手反剪在背后,押他们去打板子。 温大年反抗,他将几人狠狠推开,不让他们靠近自己:“明明俺没做错事,凭什么罚俺!” 反复几次后,那几人见温大年不好对付,就准备从徐巧这里先下手,他们朝徐巧围过去,温大年见状,将徐巧护在身后。 “你们再过来,俺就不客气了!”温大年朝他们喊道。 李叔听见温大年这么说,心中不悦,他厉声呵斥:“尔等不知悔改,休怪我不留情面!” “来人,把他们带下去!” 李叔大声喊道,门口又进来了几个人,他们的体型强壮,肌肉发达,竟与温大年不相上下。 徐巧双眉紧蹙,李叔此举不过是公报私仇,自己明面上算是周宽那一派的人,打了自己就是打周宽的脸。 且李叔根本不听自己的辩解,连表面功夫都不愿维持,仅凭王山的一面之词,就要强行押着自己打板子,徐巧对李叔的印象很差。 温大年到底是出身武林世家,面对多人围攻,他仍然游刃有余,徐巧则在他身后,借着他的身影掩饰,悄悄放暗器助攻。 局势一时僵持住了。 李叔的脸上十分难看,他暗暗吩咐更多的人前来围攻,誓要拿下他们,找回面子。 动静越闹越大了,一些与乔敦业要好的杂役,悄悄向他通风报信,说明情况。 乔敦业换下比赛衣服,连庆功宴都不去参加了,直接赶过来李叔这里。 李叔正在气头上,无论乔敦业如何道歉求情,都不管用,甚至大手一挥,将乔敦业抓起来,威胁温大年和徐巧,若他们继续反抗,就将乔敦业视为同党,带下去打三十大板。 温大年急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他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就被李叔的杂役抓住破绽,他手臂硬生生挨了一重棍。幸亏他皮糙肉厚,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战斗。 徐巧看到温大年受伤,若有所思,她悄悄挪动步子,从温大年身后露出来,身旁杂役的木棍,瞬间就落在徐巧受伤的肩膀上。 徐巧闷哼一声,佯装受到重击,其实棍子一沾到她的肩膀,她就顺势压下了肩膀,在外人看着,她就像被木棍击中肩膀,疼痛难忍。 一名杂役避开众人,悄悄从门口走到李叔身旁,附耳低语:“卫夫子和柳夫人来了。” “请他们去书房,”李叔皱眉,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冷哼一声,“看好他们几个人,别让他们跑了。” 李叔正准备站起来,就听见卫夫子的声音:“老李,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卫夫子和柳夫人并肩走进房里。 卫先生朝正在混战的众人喊道:“成何体统,快快住手!” 但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 李叔不悦,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他挂起亲和的笑容,对卫夫子说道:“正在处理几个违反规定的人,我们去另外一个房间聊。” 第二十八章 戳破谎言 徐巧听到卫夫子的询问,便立刻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事情,说给他听。 明面上,矛头直指王山心术不正,诬陷自己,再暗戳戳表示李叔误信了小人谗言,直接就要处罚自己,但能在书院待下去的都是聪明人,卫夫子自是听出来李叔其实就是偏听偏信,再加上李叔看不上旁读书童的事情,在书院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卫夫子听完徐巧的话,眼神复杂,他斟酌一番后,对李叔说:“老李,你误会了。” 卫夫子解释道:“余田和温大年坐在那里的位置,是我和柳夫人默认允许的,这位余田是柳夫人新收的关门弟子。” 蹴鞠比赛开始前,卫夫子和柳夫人曾来到过观众席,柳夫人远远地指着徐巧告诉卫夫子,那位就是她新收的关门弟子。 卫夫子顺着柳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徐巧坐着的位置,正是书院预留给他和柳夫人的位置。 他虽然不知道徐巧会坐在那里的原因,但看到柳夫人言语间,对徐巧颇为重视,他便说道:“年轻人都爱看蹴鞠,我们不如去静室品品茶,我最近新收了一批太平猴魁。” 柳夫人心里疑惑,一直都说要去看蹴鞠,怎么突然改品茶?她没有当场表露出来,而是微笑着应下邀约:“那我有口福了!” 她寻了合适的时机,悄悄吩咐一名贴身丫鬟去调查,丫鬟很机灵,很快就查出徐巧坐错位置的事情。 柳夫人觉得事情不对劲,她不动声色,暗暗吩咐丫鬟继续留意徐巧的情况,若发现任何异常,立即禀报。 蹴鞠比赛结束后,柳夫人便收到丫鬟报信,她附耳低语说徐巧被人围堵,现在被带去受罚。 柳夫人双眉微蹙,低低嗯了一声,然后挥手示意她退下。柳夫人讪笑对卫夫子说道:“原本想让余田过来拜见夫子。” 柳夫人故意顿了顿,等卫夫子接话:“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位大才子,他何时能到?” 柳夫人眼含歉意,轻声说道:“听说他犯了错,被带去受罚了,我这徒儿做事冲动,在书院里到处闯祸,我想去看看情况,顺道让他好好长长记性,别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卫夫子了然点头:“那我们一同前去,年轻的时候,总是傲气些,你别瞧我现在一脸老古板的样子,我年轻那会儿也是个硬茬,天不怕地不怕,谁见着我,都得喊一声卫霸。” 随后,两人便一同过来找李叔说明情况,等徐巧受罚结束,再将她带回去,好好说教一番。 没想到,一进来就撞见了徐巧和温大年被围困在角落,卫夫子在听完徐巧的辩解后,知道她并没有犯错,而是被人诬陷。 李叔听到卫夫子替徐巧说话,脸上的笑意敛起:“卫夫子此话当真?” 卫夫子点头:“绝无半句虚言。” 其实,当卫夫子为徐巧辩解那一刻起,徐巧这件事情就尘埃落定了。即便是假的也只能当真,大家都是聪明人,自是明白什么时候该给面子,更何况卫夫子所说的本就是事实。 李叔敏锐的察觉到身旁的王山,正在瑟瑟发抖,心里暗骂王山,不中用的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白白浪费自己给的好机会! 他心里已将王山视为弃子,自是将所有的矛盾都转移到王山的身上。他故意对王山说道:“王山,将你刚刚汇报的事情,对着卫夫子和柳夫人再说一遍。” 王山自听到卫夫子的话后,心里直呼不好,他自知骑虎难下,横竖都是自己受罚了,他连忙跪下朝李叔磕头认错,说自己猪油蒙了心,才会一时想岔,做了错事,他哀求李叔饶过自己。 李叔没有理会王山,而站在一旁的四名壮实杂役互相对视一眼,他们知道时机到了。 四名壮实杂役突然朝李叔跪下,将王山带着他们去抓徐巧和温大年的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李叔听后,脸上隐含怒意,碍于卫夫子和柳夫人在场,他不可以表露太过明显,他心想着,这王山嘴里居然没有一句实话!想起刚刚王山说自己老糊涂、假正经、倚老卖老,李叔眼神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山,仿佛是在看一个已死之人。 王山感觉到自己周身寒冷,冻得身体直哆嗦,他心中懊悔,早知道余田那小子是柳夫人的关门弟子,有贵人照看,自己就不该去招惹他了! 事情真相大白,李叔当即宣布:“王山公报私仇,恶意诬陷他人,罚六十大板。” 原本该是徐巧和温大年的受的板子,全部转移到王山的身上了。 李叔又指着那四名壮实杂役,说道:“你们四个,把王山押下去!” 四名壮实杂役将王山抬起,王山不断挣扎,哭喊着饶命,被壮实杂役抬到了行罚房。 王山趴在木板上,他的四肢扣上铁环固定,身子被迫牢牢地贴在木板上,无论他怎么挣扎扭动,都无法脱身。 那四名杂役本就看不起王山这个人,更何况王山为了单向的个人恩怨,害得他们被温大年打伤,所以,他们四人悄悄贿赂了行刑的杂役,让他给王山上手段。 行刑的杂役收了钱,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那板子结结实实地打在王山身上,偶尔还专挑关节的位置打,王山的哀号声在行罚房大声响起,又渐渐弱下,他晕过去后,就会被冷水泼醒,继续行刑,周而复始,直到六十大板全部打完。 王山浑身无力,只感觉到滔天的痛楚,他被人抬回房间后,就一直趴在床上,不能动弹分毫。 接下来三个月里,王山被人好吃好喝的养着,身体渐渐恢复,只是这六十大板伤到了骨头,他双腿基本上废了,往后只能靠着拐杖才能行走。 对于王山这样恶意欺瞒自己的杂役,李叔才不会让王山痛痛快快地死去,既然王山身体恢复了,李叔就将王山赶出去,让他另谋生路。 王山起初骂骂咧咧,但还是无奈杵着拐杖下了山,白天在山下乞讨为生,晚上就睡在破庙里。 没有专人照料,王山双腿的关节处每天晚上都会疼痛,简直是痛不欲生,王山实在受不了了,疯魔般拿着斧头砍自己的腿,吓得众人四处逃散,王山身上的血腥味引来了一只鬣狗。 当王山回过神后,他看见一只鬣狗站在门口前,静静地看着自己,王山孤身坐在破庙里,他心里有些害怕,他拿起拐杖对着鬣狗胡乱比划,嘴里大声呵斥着,企图吓走鬣狗。 鬣狗惊慌地逃开,王山紧紧抓住拐杖不放手,一刻钟后,鬣狗没有出现,外面也是静悄悄,没有任何声音。 王山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满地鲜血,心里突然燃起一股求生欲,他不想孤零零死在破庙里! 他刚刚放下拐杖,准备简单包扎伤口,再爬向门口求救,却看见那只鬣狗领着其他五只鬣狗出现在门口,眼睛紧紧盯着王山。 王山毛骨悚然,它们慢慢抬腿迈进房间,一步一步朝王山逼近,王山忍痛将断肢丢向鬣狗,企图以此换来一丝生机。 两只鬣狗跃起咬住断肢,走向一旁啃食,其他鬣狗贪婪地看着王山,纵使王山的拐杖再如何挥动,鬣狗还是扑在了他的身上。 第二天,众人回到破庙里,发现王山已经不在了。 从王山躺着的位置到门口阶梯,再到旁边的草丛森林,留着一条长长的血路,干涸的血渍混着些奇奇怪怪肉沫,有人沿着血路走到草丛上,发现散落在地上,已经被啃食干净的骨头。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徐巧才不会管王山的生死,王山这样拙劣的诬陷手法,根本不会影响到她,即便没有卫夫子的解围,徐巧一样有办法脱困,只是通过王山,她看出了李叔对自己持有偏见,对周宽这一派的更是有打压的意思。 徐巧决定,她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周宽对李叔的了解情况。 第二十九章 打消怀疑 第二天,徐巧领着温大年去了周宽的专用小亭子吃饭,美名其曰,假如生活遇到惊吓,别害怕,吃顿好的压压惊。 两人来得早,小亭子里只有一个杂役随侍,徐巧递给他一个玉牌,那是当时五人仙人洞之行,周宽从仙人洞出来后给她的,杂役接过玉牌细看一眼,确认没有问题,便恭恭敬敬地请二人入座,随后转身离开,去取饭菜过来。 温大年坐下后,眼睛四处张望,然后悄悄对徐巧说道:“老余,你这牌子哪里买的,给俺也整一个呗!” 徐巧笑了一声,从腰间取下玉牌,在手上拍了拍:“你想要?” 温大年的眼睛看着玉牌,点头说道:“俺想顿顿都在这里吃,吃得好,才有力气练拳。” 温大年觉得内疚,他觉得自己武功若是再强一点,昨天面对李叔时,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也不知道书院何时请来了这么多体型壮硕的杂役!平时都没见过他们! 徐巧低头将玉牌挂回腰间:“行,我帮你再要一个!” 反正周宽之前也同意温大年过来这里吃,徐巧想着,待会儿若是见到周宽,就帮温大年多要一个玉牌。 杂役很快就取来饭菜,将其一一摆在桌上,徐巧望着满满一桌菜,一看就是五六个人的饭量了,虽然温大年很能吃,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徐巧手指点了点其中的三盘菜,对杂役说:“我们吃不完这么多菜,你撤走这三盘菜吧!” 杂役恭敬地说道:“周少刚刚吩咐多上些菜,让二位吃得尽兴,周少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请余公子和温公子稍候片刻!” 徐巧眉毛轻挑,心里感到惊讶,平时周宽可没有这么早来吃饭。 她对着杂役轻轻点头:“好,那菜就都放这吧。” 桌上的烤羊肉热气腾腾,勾起了温大年肚子里的馋虫,一直咕咕叫,温大年有些不好意的嘿嘿笑,心里暗暗催促着周宽快点来。 周宽从远处走来,身旁跟着全正安,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他们走进了小亭子,徐巧和温大年立刻站起来,朝他们走去,四人互相客套问候一番,再一一入座。 周宽起筷,夹起一块烤羊肉放进碗里,其他三人才陆续开吃。 徐巧勺了小菜放在自己的白粥上,拌匀。温大年的筷子张开大口,咬住了十分之一的烤羊肉。全正安夹了一个玉米面馍馍,细细咬一口。 “你们两个可要好好补一补啊,我听说你们昨天在李叔那里大闹天宫哦!”全正安看到温大年吃烤羊肉的夸张样子,不由调侃道。 李叔在书院的话语权不亚于山长,他经常要处罚违反规定的人,偶尔也会遇到刺头不配合,闹得人尽皆知,大家也都习惯了。 所以昨天徐巧和温大年的事情传开,不单单是因为他们不配合受罚,更多是因为余田成为了柳夫人新收的关门弟子! 这可是书院里面多少人的梦想,却让一个旁读书童实现了! 听到全正安提起昨天的事情,徐巧讪笑一声:“我那是遭了无妄之灾啊,我都不知道何时得罪了那个王山,那天仙人洞门口就看见他仇视我,没想到他还有胆子诬陷我。” 周宽听到“仙人洞”三个字,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徐巧,突然觉得这身形挺像那晚仙人洞见到的蒙面人,他不由问起:“你什么时候又去了仙人洞?” “我就去过一次,还和你们一起困在里面,”徐巧敏锐地察觉周宽说的“又”字,她问道,“你知道书院什么时候再开放仙人洞吗?” 周宽细细观察徐巧的表情:“你想去?” “我还想去看看那位仙人点化书生的地方,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徐巧表现正常,没有一丝破绽。 “你若是被陷害,李叔没有听你辩解吗?”全正安关注到徐巧话里,另一个问题。 温大年听到这里,他就来气,激动地拍着桌子,大声说道:“哼,一句话都不让俺们说,那王山一说完,俺们就被判刑了,那人偏心偏到十万八千里,反正跟俺们挨不着边!” 全正安脸上没有变化,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回应温大年。可全正安心里,已经有一番考量,李叔这个人在书院里面,是一个特殊地存在。 李叔掌管书院内部大大小小杂事,权力很大,亦正亦邪,从来没有偏向那一派。但是,根据温大年的说法,李叔似乎有意为难他们,这就表明,李叔的心不是向着周宽这一派。 徐巧趁此机会,立刻接着话头,假装好奇的样子,试探全正安对李叔的看法。 果然,按照全正安谨慎的性子,他只从客观上来评价李叔,最后只是叮嘱一句徐巧,离李叔远一点。 徐巧听明白,李叔与周宽这一派的关系一般,自己若是真的犯错,一旦落在李叔手上,周宽他们捞人都难。 了解了周宽这一派的态度,徐巧知道以后面对李叔,该绕道就绕道,省的又碰上无妄之灾,虽然麻烦事能够解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浪费自己的时间。 徐巧转了话题,向周宽说明温大年想要在这里吃饭的事情,再提出要一个玉牌给温大年。 周宽听后失笑,他抬眸看着徐巧,心想,这小子该不会以为周家堡的玉牌是大白菜?玉牌的用处,可不仅仅是在这里吃饭。 周宽把随侍的杂役喊过来,指着温大年,对杂役说道:“记住他这张脸,以后他就在这里吃饭了。” 温大年听闻,突然呵呵傻笑,第一次有机会体验刷脸的乐趣,他才不想要玉牌了! 吃完饭后,四人一路同行离开小亭子,到了分岔路口时,周宽突然将手搭在徐巧受伤的肩膀上,拍了拍:“注意安全。” 周宽看见徐巧捂着肩膀,露出疼痛的表情,他眼神闪过一丝异样:“你肩膀受伤了?” 徐巧嗯了一声,温大年在一旁大呼小叫:“老余,你当时就不该拦着俺,俺现在想想都觉得窝气!” “被谁打了?”周宽问温大年,温大年这人一根筋,让他说谎比登天还难。 温大年就将两人在李叔那里挨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然后又说道:“就是这样,俺皮糙肉厚不妨事,但老余哪受的住啊,肩膀都肿了!” 周宽听后,向徐巧表示歉意:“真是抱歉,按到你受伤的地方了。” 他转头吩咐全正安,让他取来上好的疗伤药给徐巧。 徐巧连连摆手,表示自己这点伤过几天就愈合了,别浪费好药,顺道作揖拜别三人:“师父要我早点过去,我先行一步!” 温大年朝周宽和全正安抱拳,接着说道:“俺要去看比赛了!” 周宽和全正安回礼,周宽看着两个人走着不同的方向,最后将目光留在徐巧身上,直到徐巧走远,他才收回目光。 全正安顺着周宽的视线,看着徐巧的背影,他低声问道:“有问题?” 周宽轻轻摇头,转身走向另一侧的道路:“走吧,去暗房。” 周宽原先怀疑徐巧是那晚仙人洞里的蒙面人,所以故意借机拍徐巧的肩膀。 不过,他现在已经打消了怀疑,反而对徐巧有了新的认识,他心想,这小子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武功,硬生生挨下一棍,心性不是常人可以比拟。 若非自己亲眼见到余田打人的手法,或许也会被他骗过去,以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旁读书童。 想来余田能受到柳夫人的青睐,必定是有其过人之处。 第三十章 挑战书 徐巧来到柳夫人的琴房,房门紧闭,房内响起动听的琴声。 两名丫鬟守在门前,其中一名丫鬟见到徐巧过来,便敲响房门,朝里面的柳夫人说道:“夫人,余公子来了!” 柳夫人抱着琵琶,端坐在书桌前,她弹琴的手停下,朝门外说道:“让他进来吧!” 丫鬟应声,将房门推开,恭敬地请徐巧入内,待徐巧进入房间后,丫鬟就将房门关上,回到原来守门的位置。 徐巧进了房间后,就走到房中的圆形茶几旁坐下,整个人懒洋洋的样子,柳夫人将琵琶搁置一旁,起身走到徐巧的身旁坐下。 柳夫人揭开桌上糕点上的盖子,将糕点推到徐巧面前,笑容慈爱说道:“快尝尝,特意给你准备了茯苓糕!” 徐巧捏起一块,张嘴咬下一口,嘟囔着:“终于吃上熟悉的味道了。” 柳夫人笑着嗯了一声,她疼惜地摸了摸徐巧的头发,心想着,宝儿一离开家里,她这心就一直惴惴不安,如今来到贤文书院,才知道这贤文书院里面也不太平。 可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将宝儿强行带离书院,毕竟家里那些生意场上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今天时间充裕,徐巧吃着茯苓糕,顺道将自己在书院里面的事情,全部说给柳夫人听,包括一来到书院就被人翻了衣柜,还有书院里面渗入的各种势力,以及她现在与周宽这一派合作。 柳夫人安静地听着,不时点头应和,她心里一方面感叹女儿又成长了,另一方面担忧自己离开书院以后,女儿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一切,若是遇到危险,自己却不能在身边照看一二。 徐巧看出柳夫人的担忧,她故意嬉笑道:“你别担心,我不会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境,况且,我在书院里面也认识了朋友,他们会保护我的安全。” 柳夫人知道徐巧是在安慰自己,她叹气一声,摇头不说话。 当初她和徐富贵决定让徐巧来贤文书院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这一趟旅行不会太平。 她突然想起徐富贵的叮嘱,她看向徐巧的眼神里,含了几分笑意。 “这书院里卧虎藏龙,你那些朋友里面,可有些与你情投意合之人?”柳夫人问道,徐富贵叮嘱她来了书院里面,要留意一下女婿的人选。 徐巧听出柳夫人的言外之意,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暗叹,这话题转的太快了,她都跟不上节奏了。她抬手握住茶杯,用喝茶来掩饰脸上的红晕。 娘亲这问话来得突然,她该如何回答啊?她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她是个正经人,来到书院就只是想好好学习,若非这里的各方势力博弈危及自己,她才不想掺和进去。 柳夫人看出徐巧的不自然,她轻笑一声:“这交朋友呢,也是要看缘分,缘分到了,你也不要害怕,在不破坏原则的情况下,勇敢去尝试。” 徐巧嗯了一声,继续假装喝茶。 柳夫人点到为止,再说下去可就要惹人嫌了。她喝着茶,尝着茯苓糕,与徐巧聊起了琴技的事情。 虽然柳夫人精通各种各样的乐器,但她最爱的乐器是琵琶,徐巧自小受柳夫人的影响,所以,她的琵琶也是最拿手。 既然徐巧人都来,柳夫人自是要考查一番,检验徐巧的琴技是否已经生疏,毕竟徐巧来了书院这么多,一天都没有碰过琵琶。 徐巧讪笑,她答应柳夫人,下一次要去锦尚乐器房里面,一定回去物色一把琵琶。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柳夫人再三叮嘱,若是没有趁手的琵琶,她可以把家里那一把琵琶托人送过来。 徐巧摇头拒绝了,她在书院里面都自身难保,又怎能将心爱之物置于危险之中呢? 既然徐巧不愿意,柳夫人也不强求。临近晌午,徐巧现在的身份是男弟子,而柳夫人作为女师傅,两人在书院里面是不可以同桌而食。 因此,柳夫人就让徐巧先回去,不要留在这里吃午饭了。 徐巧拜别柳夫人,打开房门走出房间,门口站着的两名丫鬟,已经提着食盒等候传唤。 她们看见徐巧出来,两人屈膝朝徐巧问好,徐巧点头嗯了一声,随后大步离开。 她一边走一边琢磨,决定还是去周宽的小亭子里面吃午饭,毕竟那里的饭菜确实好味道。 她走在路上,突然从旁边冲出一个人,拦在她的身前。 徐巧瞬间停下脚步,心中不悦,像这样莽撞冲出来,若非自己察觉对方没有杀气,及时收了力。否则,早就一脚踹过去了,谁也不知道突然冲出来的人,是不是跑来刺杀自己。 拦住许巧的人是书生陈宝川的书童大杰,大杰是来给徐巧传话,陈宝川听说许巧是柳夫人的关门弟子,心中不服气,想要挑战许巧,一较高下。 徐巧看着大杰传话时,端着一副不屑的模样,她连回应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从大杰身旁走过,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大杰想要抓住徐巧的手臂,却被徐巧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徐巧冷哼了一句:“没名没姓,连封挑战书都不敢写,谈何一较高下?” 徐巧丢下这句话,快步离开了,她心里对陈宝川的印象很差,既然是挑战,居然只是派个书童过来传口信,一点都不尊重对手! 大杰暗暗腹诽,装什么装啊,书院举行乐器初选比赛那天,他也看过徐巧拉二胡的样子,也不知道柳夫人怎么就被这小子迷了魂,居然收这样的人为关门弟子。 大杰回去后,就将徐巧的话传给陈宝川,他将许巧形容为一个胆小懦弱之人,自知技术不行,不敢接受陈宝川的挑战,才故意刁难,要一封正式的挑战书。 陈宝川起初认为,徐巧说的话在理,既然是挑战,确实应该有一份正式的挑战书。 他连忙提笔写下挑战书,让大杰再次送过去。不一会儿,大杰拿着挑战书又回来了。 大杰说徐巧不收挑战书,他模仿徐巧的原话:“随便来一个人送来挑战书,我就一定要收吗,请回吧!” 大杰又添油加醋的说着当时的场景,连连表示徐巧就是在故意为难陈宝川。 陈宝川眉头紧蹙,越听越认同大杰的说法,不过,既然是自己主动发起挑战,那就按余田的意思办吧。 陈宝川简单收拾了一番仪容,便随着大杰去找徐巧,正式将挑战书递给徐巧。 第三十一章 三拒陈宝川 徐巧第一次拒绝大杰之后,她就继续赶路,来到周宽专用的小亭子吃饭。 温大年已经在小亭子里面,等候杂役端上饭菜,他看见徐巧走过来,便站起来,朝徐巧挥手大喊:“老余,俺在这儿!” 徐巧挥手回应,她加快步伐朝温大年走去,二人相邻而坐,温大年兴致勃勃地聊起早上练拳的事情。 自从上一次,温大年遭遇刺杀事件后,温大年逢人就拉着比武的行为,有所收敛。因而,周宽也同意了将温大年带去他的练武场,供其使用。 温大年今天练拳的时候,周宽点拨了几招,温大年顿时感觉自己的拳法有所精进。 他现在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待吃完午饭后,他还想去练武场,琢磨一下自己的拳法。 徐巧听温大年说完,她觉得周宽这个人悟性很高,三两句就能点拨温大年,那周宽本人的武功会在什么程度呢? 之前在仙人洞里面,周宽使用的武器是软剑,当时洞内光线不足,徐巧也没有看清周宽的身手,只是隐约觉得他反应很迅速,身姿敏捷。 两人正聊着,大杰从远处走来,左右张望,打量着这里的环境,一脸不屑。他朝徐巧走近,却在距她两米远的地方,被杂役拦住,不让他靠近小亭子。 大杰觉得有些难堪,嚷嚷着他是陈宝川的书童,杂役听着却不为所动,依旧抬手拦下他,不让他再往前一步。 无奈之下,大杰从衣袖中取出一张信封,上面写着“挑战书”三个字。 他举高手,左右挥动信封,朝徐巧喊道:“喂!” 徐巧没有看过去,仍然若无其事的与温大年聊着天。 “喂!”大杰再次喊道,没人理会。他又连喊了三次,见徐巧依旧没有回应他,大杰瞥见杂役的眼神有些不耐烦,他只好自己找台阶下。 “刚才你说没有挑战书,就不接受挑战,现在我把挑战书送过来了,这是我家少爷写的挑战书,你过来接一下吧!” 徐乔嫌大杰留在这里,会影响自己吃饭的心情,就想着找个理由,打发他离开,便对他说道:“随便一个人送来挑战书,我就一定要收吗,请回吧!” 有了徐巧这一句话,大杰立刻就转身离开了,他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丢人!那杂役刚刚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仿佛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大杰在书院待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被杂役用这样的眼神看过。 徐巧看大杰这么迅速就离开了,有些诧异,这所谓的下挑战书太儿戏了,一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她还以为大杰会再纠缠一会儿才肯走呢! 温大年探头看着大杰离开的方向,好奇地问道:“他这是要向你挑战什么呀?” 温大年来到书院两年时间,从来都是他向别人发出挑战,还没有试过被人下挑战书。 他看着徐巧细胳膊细腿,又是丁班的学生,文韬武略皆不显著,哪里有值得别人挑战的地方啊? 徐巧但笑不语,她虽然是第二次拒绝陈宝川的挑战了,但她其实也不知道陈宝川要挑战什么。 况且,她也不感兴趣。一旦接受陈宝川的挑战,不论结果是输是赢,对徐巧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都是浪费时间。 走了一个陈宝川,还会有更多的“陈宝川”,但徐巧只有一个。若是每个人下的挑战她都应下,那她就是别人的陪练了,没有自己的时间去钻研和增进琴技。 杂役端来饭菜和碗筷,一一摆在桌上,两人同时起筷,慢慢吃着午饭。 温大年熟练地扫走了盘上一半的烤羊肉,他吃的津津有味,这烤羊肉味道极好,百吃不厌! 徐巧倒是被一盘小菜吸引住了,这盘腌菜造型别致,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层层叠叠铺开,中间的花心是用红枸杞作为点缀。 看着漂亮的东西,徐巧都舍不得吃了,她特意留下,准备最后再吃,没想到温大年,吃完烤羊肉,直接就把筷子伸到腌菜这里。 温大年的筷子一张口,叼走了半边的腌菜,徐巧看着散架了的腌菜,从高贵的莲花,打回原形,变成了大白菜,着实是有被气到。 大约过了两刻钟,两人吃完主食,便坐在位置上慢慢吃水果聊天。 大杰领着陈宝川过来了,温大年看见大杰,便用手肘推了推徐巧,下巴微抬:“你看,那人又来了!” 徐巧顺着温大年下巴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大杰又来了,这次他身边还多了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他的主子陈宝川。 她心里有些烦躁,陈宝川那么执着要挑战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甚至觉得陈宝川脑子有点不灵活,懂不懂什么叫枪打出头鸟?许多人都暗地里在看笑话呢! 书院里面,有很多人看不得徐巧当了柳夫人的关门弟子,但大部分人都能沉住气,来日方长。毕竟现在柳夫人还在书院,他们若是擅自伤了徐巧,柳夫人也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陈宝川依旧没能靠近小亭子,他被杂役拦下了,只能远远地看着徐巧坐在小亭子里面,悠闲吃着水果。 大杰走到陈宝川前面,手指着徐巧,并朝徐桥的方向大声喊道:“喂!” 徐巧假装没听见,继续对温大年说道:“你待会儿就走在我前面,若是他们想要拦住你,你也不要理会,直接越过他们向前走。” 温大年点头,任由大杰大声喊叫,他们都没有反应,待两人吃饱喝足后,他们才慢慢站起来,离开小亭子。 温大年走在前面,徐巧落后两步,走在他后面,陈宝川看见徐巧走过来,便按住大杰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再喊了。 温大年身材高大,体型壮硕,陈宝川身高比温大年要矮一截,身材又是偏瘦,当温大年向他走来时,隐隐有些压迫感。 陈宝川稳住心神,不退让半步,视线企图越过温大年,看到他身后的徐巧。 温大年遵循徐巧的交代,一步一步向前走,大杰看到温大年走来,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心里感到有些害怕,他默默后退,假装附耳低语,说几句鼓励陈宝川的话,然后借机躲在陈宝川身后。 温大年大步向前,眼见双方即将撞上了,陈宝川作揖高声说道:“我诚心向余田发出挑战,愿。。。”与余田一较高下。 剩下的话,被温大年撞回喉咙里了,徐巧顺势错身,走到温大年身前,让温大年走在她身后,挡住陈宝川和大杰。 陈宝川被温大年撞了那一下,他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大杰扶着陈宝川,嘴里小声骂着徐巧不识抬举,待温大年和徐巧走远后,大杰才敢提高音量,装模作样一番,似乎要找人拼命的样子。 徐巧的意思很明显了,她就是不愿意接下陈宝川的挑战。她现在是周宽这一派的人,李叔都有意借机打压,若陈宝川与徐巧有了联系,两人比赛的时候,各方势力一定会从中作梗,闹出祸事,到时候陈宝川有可能会小命不保。 她明示暗示连拒三次,也给足了陈宝川机会,若陈宝川再不珍惜,那徐巧也拦不住陈宝川作死。 徐巧本意是好,但陈宝川却在大杰的言语影响下,以为徐巧是一朝得势,看不起自己,故意让他难堪,心里对徐巧有了怨气! 第三十二章 真假容真 徐巧和温大年离开小亭子后,又同行了一段路,见陈宝川和大杰没有追上来,温大年便与徐巧分开走了。 温大年去了练武场,徐巧则去锦尚,她打算挑一把琵琶琴去柳夫人那儿好好练习。 虽说自己有着扎实的基本功,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短时间内,她即便不练琴,也不会影响她的技术,但长时间不摸琴,徐巧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徐巧来到锦尚门口,门口摆着的竹篮里面还有三个竹片,她快速挑出一支刻着数字“二十八”的竹片,握在手里,径直朝乐器房走去。 她觉得今天还蛮幸运,吃完午饭过来,居然还有机会进去锦尚!她原以为这个时间,锦尚已经客满不再待客了,但想到今天时间充裕,就是过来碰碰运气,顺便饭后消食,没想到锦尚还有待客名额! 一路走来,徐巧看见不同的房间里面,零零散散有几个客人在逛着,但是他们兴致不高,在里面来回走动,东摸西看,就是没有一个感兴趣的商品。 徐巧来到乐器房门口,一眼就看到掌柜容真站在柜台前,低着头一手翻着书页,一手敲着算盘,不时捋一捋唇上的八字胡。 他察觉有人过来了,便抬起头看向门口,见到是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俊秀青年,他看着徐巧的脸,有些疑惑,这个时间怎么会有客人呢? 容真嘴角上勾,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他一边朝徐巧打招呼,一边快速地合起账本,将账本锁进盒子里面,收好钥匙。 徐巧提步跨过门槛后,不再前行,也没有四处走动,而是环顾四周,她发现这里的布置,与她上一次过来时不一样,有些摆乐器的架子被挪走了,整个房间显得空空荡荡。 “你这里有琵琶吗?”徐巧朝容真直接问道。 她随手指了一处空地,说道:“我记得之前这里摆了琵琶,今天特地过来挑选一下,这么快都卖完了?” 容真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客人真是好记性,我们这里的乐器都是孤品,卖一件少一件,若遇到有缘人,自是不愁销售。” “客人今天来的不巧,店里的琵琶已经售罄了,下一批得等到一个月后,”容真从容地站在柜台前面,用镇尺捋平纸张,一手挽着袖子,一手提笔沾墨,“客人可以说说自己的要求,我到时候会提前将符合要求的乐器筛选出来,供客人慢慢挑选。” 徐巧摇头,她慢慢退出房间:“那倒不必了,名家所制的乐器,重在眼缘,我还是一个月后再过来吧!” 容真没有阻止徐巧离去,而是点头说道:“客人慢走。” 徐巧离开房间不久,乐器房的柜台下方窜出一个人,他的衣着打扮与容真一模一样,唯有眼神里透着精明,这一位才是真正的容真!徐巧今天看到的容真,其实是别人假扮! 容真朝那人鞠躬,恭恭敬敬地说道:“主子,办妥了!” 那人点头嗯了一声,沉声说道:“刚才进了一只小鸟。” 言外之意,就是刚才有个陌生人误闯进来。 容真惊讶,不应该啊!他做事向来小心谨慎,这么关键的时刻,更不会出错,但主子已经提出来了,那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向主子认错并补救。 那人摆手,冷着脸说道:“只是一个想买琵琶的人,他应该没发现异样,不必深究,让他速速离去即可。” 容真点头,他按下开关,柜台下面的地板挪动,露出一臂长宽的正方形入口,那人提着装有账本的盒子,顺着楼梯走下去,直到身形完全进去,消失在黑暗中,容真才关闭入口,提步离开乐器房,锁上房门,检查铜锁已经扣紧后,就准备去驱逐“小鸟”。 徐巧离开乐器房后,就朝锦尚的大门走去,一路不动声色地观察其他房间的客人。果然,与她来时所看到的场景一样,客人在房间来回走动,仿佛是按照约定好的轨迹行走,脸上没有露出一点对商品感兴趣的表情。 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客人!徐巧可以肯定,锦尚今天不同寻常!而刚才接待她的容真也与之前那位不一样,有可能是别人假扮。 第一,容真作为乐器坊的掌柜,不可能连货架上摆的商品都不知道,刚才徐巧指的空地,之前摆着装有二胡的盒子,而并非琵琶。 第二,容真是合格的商人,他会想尽办法将商品卖出去,哪怕现在没有琵琶,他也会上前向徐巧推荐其他的乐器,而不是什么也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徐巧离开。 第三,容真能当上乐器坊的掌柜,自是对所售的乐器有着充分的了解。 当他询问客人要求的时候,应该是将材质等条件抛出去,让客人选择性去回答是或不是,然后再细致讲解区别。而不是让客人干巴巴说着自己的要求。毕竟,到访的客人里面,有可能是对乐器非常熟悉的老人,也有可能是第一次接触乐器的新人。 因此,容真作为掌柜,一定是要让客人跟着自己的节奏走,而不是将主动权交给客人手里。 第四,上一次的容真给人的感觉是恭敬和卑微,惯会伏低做小,但这一次的容真明显是有着上位者的气质,身姿笔挺,眼神坚定。 徐巧也是学伪装的一把好手,她察觉到今天见到的容真有异常,所以她才没有往房内走,而是站在门口,随意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当徐巧接近锦尚院门口的时候,她看见周宽和韦飞,手拿着带有数字的竹片,迎面走过来。 周宽和韦飞看到徐巧,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三人互相作揖问好,周宽随意问起徐巧的来意。 徐巧回答道:“我是过来挑一把琵琶琴,可惜来的不巧,这里的琵琶全都卖完了,下一批要等到一个月后才到货。” 她心里想着,周宽和韦飞来锦尚的时间很蹊跷,难道他们和锦尚有联系? 周宽听完徐巧的回答,眼神若有所思,他假装不经意的问道:“那你这一路上可有发现其他感兴趣的商品?” 徐巧摇头:“我特意过来买琵琶,可惜琵琶没有买到,我也没有心情继续闲逛,我先行一步了,你们玩得开心。” 说完,徐巧朝二人拱手,便越过他们朝大门走去,离开锦尚。 韦飞盯着徐巧离开的背影,低声对周宽说道:“需要我去调查一番吗?” 周宽轻轻摇头:“不用,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 韦飞收回目光,跟着周宽继续前行,他们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人,路过的房间里面也空无一人。 若是让徐巧知道,一定会很惊讶,她明明看到房间里有人走动,一直都没有人从房门走出去,那原来的人去哪里了? 徐巧离开锦尚之后,就慢慢走回斋舍,她想回去休息一下,然后再起来继续研习字帖。 第三十三章 新住所 徐巧回到斋舍,就看到自己房间门口站着一名杂役。那杂役见到徐巧,顿时殷勤地走上前去问好:“余公子!” 那杂役点头哈腰,朝徐巧表明来意:“我是过来帮您搬行李。” 徐巧心里有些惊讶! 柳夫人今天早上跟她说了,书院有意将徐巧从旁读书童,转为书院的正式学生,享受正式学生的待遇,不仅能住进单人间,还能额外给徐巧分配一个跑腿杂役。 书院此举,不过是看在柳夫人的面子上,希望与柳夫人交好,才会突然优待徐巧,毕竟柳夫人声名在外,她的关门弟子在贤文书院读书,自是不能当一个普通的旁读书童,平白辱没了柳夫人的身份和地位。 徐巧不想浪费书院的资源,便拒绝转为正式学生,她觉得现在当一名旁读书童挺好,时间自由,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柳夫人赞同徐巧的想法,既然徐巧不愿意转为正式学生,那就没必要强求。 不过,书院愿意提供徐巧一个单人间的卧房,改善徐巧的生活环境这一点,柳夫人觉得无须推辞,两方交好,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柳夫人接受了书院的提议,也就是向书院表明自己的意思。 徐巧想着从现在的房间搬走这件事,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后,没想到柳夫人早上点头,书院下午就派杂役过来搬行李了。 果真是上头有人好办事啊! 徐巧对着杂役说道:“我还要收拾行李和办点其他事情,你先回去吧,三天后再过来。” 那杂役连连点头称是,又朝徐巧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企图攀上徐巧,见徐巧眉头微蹙,有些不悦,他便立刻截了话,鞠躬告退,转身离开。 徐巧见杂役终于离开了,眉头舒展,人怕出名猪怕壮!她摇摇头,叹气一声。如今,她在书院里面也算是小有名气,往后行事更要小心谨慎! 她取出钥匙戳进锁孔,打开铜锁,再轻轻推开门进了房间。温大年下午没有回房,一直都待在练武场,徐巧一个人在房间里,慢慢收拾着行李,她能带走的东西不多,一些简单的衣物,曹夫子给字帖,还有温大年送的竹托沙盘。 约莫一个时辰,徐巧就将行李收拾好了,她把行李放在桌上,重新翻查四周,再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的小物品,才缓缓坐在床上歇息一会儿。 徐巧让杂役三天后再过来,除了要收拾行李,更重要的是,她想在这三天时间里,好好与其他人道别,一旦她搬走,她与温大年、乔敦业接触机会就少很多,她来书院这些天,多亏有他们二人帮助,她才能迅速适应书院的生活。 晚上,温大年、乔敦业和徐巧围坐在圆桌旁,桌上备了热茶,以及一些坚果、点心,这是徐巧特地让人送过来。 温大年得知徐巧要搬走,他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表示理解,毕竟能住进单人间,也是一件好事。 乔敦业喝着茶,他早就从一些杂役的嘴里,听到徐巧要搬走的消息,所以他脸上表情很平静。 当他知道徐晓是柳夫人的关门弟子的时候,乔敦业就预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徐巧有柳夫人作为靠山,书院一定会将所有的待遇往上提高。 徐巧以茶代酒,向两人致谢,两人与徐巧碰杯,一饮而尽。 温大年喝完茶,嚷嚷着一个人住很无聊,他要跟乔敦业搭伙,被乔敦业立刻无情拒绝了,乔敦业连连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一个人住了。 温大年叹气,嘴上不满地嗉囊着,其实心里知道,乔敦业就是嫌弃自己读书的声音太吵了,影响他休息。 接下来两天,徐巧想找机会向周宽当面说一下自己搬走的事情,可一直没有见到周宽,也没有见到周宽身边那三名跟班,传话的杂役每次都对徐巧说已经将消息传达了,但徐巧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回复。 徐巧知道周宽身份背景不一般,他来书院的目的性很强,断然不会在书院里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她已经主动去找过周宽了,见或不见自己是周宽的选择,她干涉不了,只能顺其自然。 到了第三天,书院派来搬行李的杂役,准时来到徐巧房间门口,房门打开,他看着徐巧背着一个包袱,她的身后站着温大年,手里提着一个竹托沙盘。 “我的行李不多,又有朋友相送,你无需帮忙,麻烦领我们去新的住处吧!”徐巧说道。 那杂役点头,脸上堆着笑容,点头哈腰说道:“请余公子和温公子随我来!” 徐巧的新住处,离原来住的地方远很多,也不靠近正式学生居住的地方,属于边缘处,僻静少人烟。 这是柳夫人特意要求的条件,理由是,安静的地方有利于徐巧钻研和提高琴技。 所以,书院特地挑了这么一个地方,同时允许徐巧不用每天都去上早课。 一方面是住的地方,离上课的地方距离较远,每日赶着上早课,徐巧要比以前提前半个时辰起来,另一方面,徐巧作为旁读书童,重心不在科考方面,既然其有所特长,那就更不需要浪费时间在四书五经上面。 杂役带着许巧走进一座小院子里面,院墙有些斑驳痕迹,院内还残留一些杂草,感觉像是荒废过了一段时间后,近期才重新清理干净。 院内有两个小房间,独立不相连,两个房间中间辟出一方小菜园,菜苗也是早几天才种下来的。 徐巧跟着杂役进了左边的小房间,房间内部干净整洁,布置简单,一床一桌椅,一衣柜一屏风,这比之前住的要宽敞了。 杂役问徐巧还有什么其他需要,他立刻去安排。 徐巧摇头,朝杂役挥手:“不必了,你先退下吧。” 杂役鞠躬应声,随后离开房间。 徐巧和温大年将行李放在桌上,温大年在房间内四周走动,打量着房间的布置,不时点头对徐巧说道:“这里就是离膳厅远了些,别的都好!” 他突然想起徐巧如今虽是旁读书童的身份,但待遇是参考正式学生,不需要亲自去膳厅吃饭,书院会专门安排杂役送饭。 既然已经知道徐巧新住处的地方,温大年便不再久留,他朝徐巧抱拳告辞,转身回去练武场。 第三十四章 挑战 徐巧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环境,这里清净,远离喧嚣,也不需要与无关紧要的人打交道。 每天都会有专人送来饭菜,徐巧足不出户就能吃饱饭,虽然饭菜的味道是比不上周宽那里,但确实比膳厅要好很多了。 徐巧每天的行程很简单,唯一外出的需求,就是去柳夫人那里练练琴,聊聊天。 温大年每天泡在练武场,乔敦业则穿梭在书院各大比赛中,买卖消息赚点小钱。 又过了几天,终于来到乐器类比赛决赛现场,柳夫人作为评委来到了评委席,决赛结束后,柳夫人就会离开贤文书院。因此,柳夫人想在自己离开贤文书院之前,为徐巧再撑撑腰,告诉其他人,自己很重视徐巧。 柳夫人特意吩咐徐巧,让她一定要过来决赛现场找自己,最好是在揭晓前三名之前,这样比赛临近结束,徐巧即在众人面前露脸,而柳夫人又可以顺道领着徐巧离去,无须久留,以免惹是生非。 乐器类决赛当天下午,柳夫人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派身边的一个丫鬟去请徐巧过来。 徐巧在远处的一个凉亭里面等候,她看见丫鬟走来,便站起来,朝丫鬟问道:“比赛差不多结束了吗?” 丫鬟朝许巧行礼问好后,回答道:“是的,夫人请公子现在过去。” 徐巧颔首,跟在丫鬟身后,慢慢来到乐坊里面的比赛大厅。 她们悄悄进了大厅,徐巧听到卫夫子宣布本次比赛前三名的名字,没想到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陈宝川,他获得了第一名! 看来陈宝川确实是有一身好技艺,居然拿到了第一名! 徐巧来到柳夫人身后站着,等到比赛结束后,再与柳夫人一同离开。 陈宝川看见徐巧,可能是因为拿到了乐器类比赛的第一名,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勇气,他径直走到柳夫人面前,向柳夫人问好,随后提出要与徐巧一较高下的请求。 柳夫人听到陈宝川的请求后,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徐巧,她看见徐巧低着头沉默,便知道徐巧不想应下。 于是,她对陈宝川说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自己私下商量吧,我这一把年纪的人,可经不起折腾。” 言外之意,就是年轻人可以私底下切磋技术,但不要搬到明面上。 陈宝川没有听出柳夫人的言外之意,误以为柳夫人是同意了,他对徐巧说道:“余田,明天下午的这个时间,我在这里等你。” 徐巧心里暗道,这人怎么是个死脑筋啊?我都拒绝了这么多次,他还是不死心。 陈宝川在这个场合提出了与徐巧比赛,徐巧若是拒绝了,那她在书院里面就会被人耻笑为懦夫,甚至会连累柳夫人的名声。 毕竟陈宝川在此之前,已经向她提出了三次挑战请求,徐巧都拒绝了,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陈宝川向徐巧提出第四次挑战请求,徐巧再不接受,那就会被认为是惧怕输了比赛的表现,同时会抬高了陈宝川的形象。 徐巧来的晚,她也不知道陈宝川到底是什么样的水平,但陈宝川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挑战,她确实没有再拒绝的理由,只能暗自祈祷,明天一切顺利,不论输赢,只要平安。 所以,她对陈宝川说道:“不见不散。” 陈宝川听到徐巧答应了,顿时露出一抹笑容:“好!” 两人比赛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书院,许多人本就看不起徐巧,一个小小的旁读书童,居然当上了柳夫人的关门弟子,他们大多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去看待这场比赛。 书院对这场比赛很重视,特地腾出乐坊最大的大厅,供二人使用。 观众陆陆续续走进来,各自找个观赏角度好的位置坐下来,不一会儿,位置已经坐满了,后来的人只能找个角落站着,仰着头张望。 徐巧和陈宝川各自坐在两旁,双方切磋,他们既是对手,也是评委,没有再另请其他人作为评委。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先后顺序二人已经商议确定,由陈宝川先来。陈宝川听过徐巧拉二胡的声音,他想着,即便柳夫人能力出众,但短时间内,也不能将一个新手,调教成大师,只要他发挥好了,珠玉在前,瓦石难当,必定是自己赢得比赛。 陈宝川的乐器是一把古琴,造型古朴,色泽光亮,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且平时是有用心养护。 他随手拨弦几下,音色深沉,余音悠长,一下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他为了表现自己的技艺,故意选择了一首难度高的曲子,这首曲子不仅音域广,而且节奏忽而舒缓,忽而急促,表现作曲之人内心的起伏不安。 观众席里不时有人惊叹,原来陈宝川昨天决赛时并没有全力以赴,还留了一手这样高超的技艺。 有人嘲笑徐巧自不量力,居然应下陈宝川的挑战,现在下不了台了吧! 大部分的人都在等着看徐巧的笑话,乔敦业看见陈宝川的实力超群,心里也为徐巧捏把汗,这样的对手是在是不好对付。最重要的是,他听过徐巧拉二胡的声音,一看就是门外汉,根本赢不了陈宝川。 温大年坐在乔敦业旁边,他虽然看不懂里面的门道,但是看到乔敦业严肃的脸色,他也明白这陈宝川是个厉害人物,徐巧若是想赢下比赛,并不容易啊! 陈宝川弹完曲子,众人的情绪也被推向高峰,掌声响起,久久才停下来。 徐巧听完陈宝川弹的曲子,心里为他感到惋惜,她承认陈宝川确实是个好苗子,能看出来他花了很多心思,只不过,他是在追着曲子跑,重心是将曲子熟练地弹出来,有形无意,可惜了。 众人停下鼓掌后,就将目光投聚在徐巧身上,等待她开始拉二胡。 徐巧从陈宝川的表现里,以及众人听后的反应中,推测陈宝川已经使出了看家本领。可徐巧从小受到柳夫人的培养和熏陶,她觉得陈宝川的实力略有不足,这人还有点死脑筋。 陈宝川若是因为输了这场比赛,一蹶不振,那她就真的是造孽了,平白误了一个好苗子。 徐巧权衡之下,她开始拉响二胡,一小段旋律过后,徐巧停下来,朝陈宝川说道:“我输了。” 观众席上嘲笑声响起,一些讽刺讥笑的声音不断传来。 陈宝川没想到徐巧这么容易就认输了,自己几次邀战,对手却连一首曲子都没演绎完全,直接认输,他愣在原地,无力感油然而生。 徐巧将二胡装进盒子,背起来朝陈宝川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是一个好苗子,别失了本心,形意双修,方得真谛。” 第三十五章 火灾 徐桥眼神真诚,反倒让陈宝川有些不知所措,仿佛他才是那个输了比赛的人。 徐巧没再多说,她转身离开了大厅,将嘈杂的声音抛于身后。 观众席中,卫夫子看着徐巧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叹,柳夫人确实独具慧眼,找到一个颇有天赋的徒弟。 当初他和柳夫人同在乐坊门口遇到徐巧,他却只当徐巧是普通的旁读书童,没想到徐巧年纪虽轻,却有如此高的造诣,未来可期呀! 刚才徐巧虽然只是简单演奏了一段旋律,但卫夫子却听出来徐巧基本功扎实,寥寥几声旋律,却能直击内心深处,使听者落泪。 明明有获胜的机会,却选择演奏一段后,直接认输,无惧他人嘲笑。这样即不打击对手的自信心,又能让行内人知道自己实力,不辱没师门,此人心性不一般! 后生可畏啊!卫夫子再次感叹。 徐巧离开后,便回了自己的住处。柳夫人在今天早上离开了贤文书院,徐巧早上已经去大门送别她了,往后徐巧一个人在书院里面,完全可以全天不出院子。 徐巧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她发现两个房间中间那块新种的小菜地有点凌乱,她走过去仔细观察了一圈,发现部分土块有被翻动的痕迹,泥土里原本有序播下的种子,已经混杂成团,上面还有些浅浅的脚印,若是不细看,则不会有发现异常。 徐巧心里有个大概的猜测,但她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只能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做检验。 徐巧隐约听见有人在喊“救火”,她疑惑地看向远处,大概是在仙人洞的方向那里,正在冒出滚滚浓烟,烟雾四散,似乎要笼罩半个书院。徐巧心想,这仙人洞阴冷潮湿,周边有杂役看守,这些天又十分凉爽,怎么会起火呢? 仙人洞门口,许多杂役们正来回走动,不断有人提着水走来,有的人是在洞外的一处柴堆里灭火,有的人则是走进洞内灭火,李叔等人得知仙人洞起火的消息,正急忙赶往仙人洞,查看情况。 时间紧迫,李叔坐在肩舆上,由四个强壮的杂役抬着肩舆。李叔表情严肃,眉头微微皱起,眼神疑惑又带着一丝警惕,他不明白仙人洞为什么会突然起火,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他原本打算,趁着众人的注意力放在乐坊里面的比赛时,偷偷派人潜入仙人洞,按照藏宝图的路线,寻找那个宝藏。书院里面那些老古板一直提防自己,让他一直没有机会靠近仙人洞。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仙人洞却起火了,到底是人为纵火,还是天意如此? 李叔来到仙人洞时,火势已经得到控制,这起火的烟雾看着吓人,其实里面的火苗不是很大,杂役人多,不一会儿就把火都熄灭了,只是来往的人数较多,现场早就已经被破坏干净了,李叔在附近观察了几圈,都没能发现人为纵火的痕迹,只能无奈离开,并将这次火灾归为天灾。 他心里暗道可惜,天公不作美!白白错过了一次探查仙人洞的机会! 到了晚上,明月高挂,薄云低行,四周一片寂静,偶有虫鸣。徐巧闭着眼躺在床上,她回想着,送晚饭的杂役说起仙人洞着火的事情。 她顺道打探了一些消息,她现在住着的院子,原来是安排给夫子居住的地方,十年前,每每安排过来居住的夫子,一般不超过一个月,就会向书院提出换房的要求,理由很简单,他们在这里住着,心情不好,会影响讲课。 久而久之,书院就不再安排夫子过来居住,这个院子就这样荒废了。这个院子的规格和布局,比现在夫子们居住的环境要好,只不过是夫子们都不愿意住下。 而书院为了与柳夫人交好,自是不能态度随意,这才特意将院子清理出来,让徐巧住下。 菜地里,传来石砖挪动的响声。徐巧心里暗道来了! 她睁开眼睛,悄悄从床上下来,走到靠近菜地的窗边,屏住呼吸,透过预留的窗缝隙,观察菜地。 一块板子由下往上推起,上面沾着泥土,簌簌下落。 一个蒙面黑衣人从地下钻出来,身形高大,动作敏捷,他将木板放下后,踩实周围的泥土,正打算转身离开时,突然目光如利箭般直射徐巧的方向。 他察觉到那边似乎有人,安全起见,他朝徐巧走去,他轻轻推开窗户,发现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难道是自己感知出了问题? 蒙面黑衣人决定从窗户跳进房间,仔细探查一遍,他不能留下祸患。徐巧看见蒙面黑衣人进来房间,她知道,自己再躲下去是没有意义。 所以,她决定主动出击,她从房梁跳下,手呈鹰爪状,直面攻击蒙面黑衣人的咽喉。 蒙面黑人反应很快,迅速格挡,化解徐巧的攻击,反手抽出腰间的软剑,进行反击。 徐巧灵活走位,避开对方的攻击,她眉头微蹙,思考着这软剑看起来有点眼熟,她开口试探“周宽?” 蒙面黑衣人听到徐巧的声音后,身形一顿,他的攻势减弱,收起剑站立一旁,疑惑说道“你这小子怎么在这里?” 徐巧心中叹气,闹半天,原来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她回答道“周少真是贵人多忘事,我都搬进这里住了好些天,搬走前,还特地让人给你传了话。”只是你一直没有回信。 周宽在脑海里搜索着,隐约记得似乎有这么一件事,但他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早知道余田这小子住在这里,他就不需要浪费时间和体力了。 他想到刚刚对打的情形,忍不住说一句“你到底还会多少东西?” 虽然两人刚才都没有下死手,但时间一长,两人都会有负伤,周宽知道徐巧的力大,轻松断人关节,没想到连轻功也好。 徐巧讪笑“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徐巧感觉今晚的周宽,与以往有些不一样,比之前要瘦了很多,贴身的黑衣,勾勒出健硕的身形。 看上去,有点像她之前在仙人洞里见到的黑衣人。 她开口说道“一段时间没见,周少的功夫增进很多,听说今天仙人洞附近燃起大火,滚滚浓烟,弥漫半座书院。” 周宽知道徐巧是在试探自己,便直接说道“与我无关,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他转身从窗户跳出去,飞檐走壁,消失在黑夜中。 徐巧望着周宽的背影,以及他使用轻功的姿势,越发确定周宽就是自己在仙人洞遇到的黑衣人。 原来,周宽在这个书院平日示人的面目身形,也是伪装之后的形象。 周宽伪装术之高,若不是今天被徐巧撞见原貌,她都不会怀疑周宽有伪装,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真是好奇,那黑色面罩底下,会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周宽回到自己的秘密基地,全正安迎面走来“少主,可有新发现?” 宽一边走进房间,一边解下面罩,露出精致的脸庞。 全正安走在身后,熟练地关上房门,走到茶几旁,为周宽倒茶。 周宽将面罩搭在茶几上,接过全正安递来的茶,握在手中没有喝下,他说道“你知道余田这小子搬去哪里了吗?” 全正安在脑海里搜索一番,回答道“据说是搬去一座独院里面了。” 周宽点头“这小子就住在密道出口的院子里,这缘分来的真巧。” 第三十六章 同住 周宽夜探仙人洞,他按照藏宝图的指示,在仙人洞探索时,无意中发现了一条密道,密道出口是一处院子。 他还没来得及打探院子的情况,就见到了徐巧,既然是老熟人,事情就好办了。 周宽吩咐权正安,去调查密道通向的院子情况。 一条密道从开挖到建成,短则几个月,长则十几年,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尚不可数,若是书院那些老古板或者千足虫所为,都会安排自己人驻扎。 周宽可以确定的一点,如果从密道去到仙人洞,最快不超过半个时辰,隐蔽安全又便捷。 周宽喝下手中的茶,将杯子搁在桌上,全正安立刻会意,他离开房间,吩咐杂役端来热水,供周宽洗漱就寝。 随后,全正安吩咐暗卫去调查,密道出口那座院子,从建成到使用,近十年的居住情况。 第二天一早,全正安就把整理好的资料,送到周宽的手中。 周宽快速浏览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已经了然于心,他将资料还给全正安,便独自前往曹夫子的住处。 他敲响曹夫子的房门,曹夫子应了一声,过了一会打开了门,曹夫子热情地邀请周宽进来房间。 两人相对而坐,周宽准备取来茶杯斟茶,却被曹夫子抢先一步“我来吧,你今天一大早就过来我这里,一定是有急事相谈,你先说事情吧!” 曹夫子取出两个茶杯,分别放在自己和周宽面前,一一斟上茶水。 周宽将昨夜发现密道的情况,如实告知曹夫子。 曹夫子听后,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他看着周宽,说道“这条密道,我也是早一两天才听说了,正打算跟你提一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多费口舌。”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密道出口的那个院子,有两个房间,一间是余田住了,另一间还空着,我想你搬过去住。” 曹夫子观察周宽的反应,见周宽并没有明显的不悦,便继续说明理由“那个院子地面上离仙人洞距离远,但底下那条密道,约莫半个时辰的路程,就能来到仙人洞,你住在那里,既方便办事,又能掩人耳目。” 周宽正有此意,他今早看完那座院子的资料后,就想着搬过去住,所以,他才一早就过来向曹夫子说明自己的想法,并询问曹夫子的意见。 没想到,曹夫子与自己的想法一致,周宽自然是点头赞同。 曹夫子见周宽这么快就应下了,他便知道周宽是想明白了,不禁感叹一句,不愧是自己看好的人!心性和悟性都远超同龄人! 事情相谈顺利,曹夫子便让周宽先回去收拾一下,中午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曹夫子将周宽送离门口,他交代周宽说道“余田是个坚韧不拔,有耐心的人,你与他相处不必拘泥于虚礼。” 言下之意,就是说余田值得信任,可以放心交往。 周宽点头,朝曹夫子作揖告别,曹夫子颔首嗯了一声,说道“快回去吧!” 曹夫子站在房门口,看见周宽走远,他才转身回到房间,关好房门。 虎脸男从衣柜中走出来,他坐在周宽刚刚坐下的位置上,眼中饶有兴趣的看着曹夫子。 他取出茶盘里一只倒扣的茶杯,独自斟茶,一边说道“那位就是你说的好苗子?” 虎脸男记得,他曾经在仙人洞里见过周宽,只是没想到,周宽是曹夫子的人。幸亏,他当时想着卖个人情给周家堡,没有对周宽一行人下手,不然,可就是误伤自己人。 曹夫子坐在虎脸男身旁,说道“你可别对他动歪脑筋,他的身份并没有你现在看到的这么简单,我层层筛选之后,才得到这么一个苗子。” 虎脸男轻笑一声,摇着头说道“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合作伙伴。” 得到虎脸男的保证,曹夫子没有再讨论周宽的事情,而是继续与虎脸男商议其他事情。 刚刚周宽的突然来访,打断了草夫子和虎脸男的对话,幸好虎脸男反应迅速,立刻藏进衣柜里面,没有被周宽撞见。 周宽从曹夫子房间离开后,就径直去找全正安,将自己今天搬去徐巧院子里同住事情,告诉全正安,让他去安排人去收拾行李。 周宽的行李并不多,毕竟他只是借着同住的名义,实则并不是真正的长期居住。 徐巧用完早饭,便坐在桌前研习字帖,前段时间事情太多,今天总算可以放松一下,早上练字,晚上练琴,轻轻松松又一天。 约莫临近中午,院外传来嘈杂的声音,院门被推开,一名杂役高声喊道“周少,这边请!” 周宽抬腿跨过门槛,背着手昂首挺胸走进院子,眼睛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脸上颇有嫌弃,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这院子破破烂烂,你是存心跟爷过不下去吧。”周宽语气轻蔑,又带着一丝警告。 杂役连忙解释“周少,您可冤枉我了,这院子的布局比现在书院里某些夫子住的都好!” “您想找个清静又宽敞的地方,这里是最符合您的要求了!” 杂役生怕周宽嫌弃,又一一列出了住在这个院子的好处,领着周宽在院子里转悠,又打开空闲房间的房门,请周宽进去。 “您瞧瞧这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杂役比划着房内的布置,然后顺手推开窗户,顿时与隔壁房间里的徐巧大眼瞪小眼。 徐巧没想到对面的窗户会突然打开,她听到杂役的声音,便走到窗前看看院内的情况。 周宽见杂役突然不说话,便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徐巧站在窗前。 周宽吊儿郎当地说道“余田,你这小子怎么在这里呀?” 周宽走到窗前,与徐巧说话,两人各自站在自己的房间里,隔窗对话,他们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 见戏演的差不多了,周宽一脸勉强地对着旁边的杂役说道“行吧,爷打今儿起就住在这个房间。” 杂役听闻,心底长舒一口气,暗道,总算解决了!周宽今早突然表示要换房,他一大早就陪着周宽查看了四五处宅院,周宽一直在挑毛病,眼下终于有一间他满意的房间了。 周宽不耐烦地挥手“你去跟全正安说一声,我今天就搬来这里住,让他赶紧把行李送过来。” 杂役连连点头称是,转身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周宽的行李就送过来了,一并送来的,还有周宽的午饭。 周宽招呼徐巧过来自己房间一起吃,徐巧也没有客气,直接串门。毕竟周宽的饭菜是她在书院里面,尝到最符合自己的口味。 有人使唤就是方便,周宽只要坐在椅子上,就有人帮他收拾好行李,摆好饭菜碗筷。 徐巧一进门,就发现周宽的房间里,多了一份生活气息,仿佛他已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文房墨宝,挂画瓷器,一一俱全。 整个院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宽也不必伪装,他收起自己吊儿郎当的样子,挺直腰身,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徐巧坐下。 徐巧坐下后,周宽为其倒上一杯茶“你刚才的反应很迅速。” 言下之意,就是刚才两人在杂役面前隔窗对话时,配合度很好,仿佛两人真的是第一次知道对方在这个院子。 周宽又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朝徐巧举起茶杯,说道“合作愉快。” 一语双关,即指刚才隔窗对话,又指以后还需要徐巧配合。 徐巧笑了笑,点头并举起自己的茶杯与周宽碰杯,说道“合作愉快。” 这就是同意了。 聪明人说话,向来只说半句,但两人都知道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两人相视而笑,饮尽杯中茶,放下茶杯后,徐巧先为周宽斟茶,再给自己斟茶。 第三十七章 进一步了解 徐巧借机询问周宽,菜地底下的情况“旁边那块小菜地刚撒了种子,这菜地肥力不错,向来过不了多久,就能长出幼苗了。” 周宽知道徐巧暗示昨晚的事情,想要打探消息,他想起曹夫子早上交代的话,曹夫子从来不会看走眼,既然曹夫子表明此人可信,那便直言不讳。 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可要看仔细些了,肥力不错,泥地里多有蚯蚓蠕动,一般白日蛰居,夜间外出活动,可别被吓到了,我昨夜才在仙人洞无意中有发现过一条。” 言下之意,就是菜地底下有密道,他一般白天不会进去,晚上才会使用,而这个密道是周宽无意中发现,可以通往仙人洞。 徐巧听明白了,自己住的院子里,有一条通往仙人洞的密道,往后自己想要探查仙人洞,岂不是随时都可以进入了? 唯一的风险,就在于不知道挖掘这条密道的人是哪一方,若是自己正好与对方在密道碰上了,少不了一场恶斗。 周宽向徐巧举杯,说道“你我既然同住在这座院子里,若是有事相求,尽可大方提出,也算有个照应。” 言下之意,你如果遇到麻烦事了,可以找我帮忙。 徐巧笑着点头,再次与周宽碰杯“那就有劳周少了!” 两人吃饱喝足后,徐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关上房门,独自走向书桌前,坐在椅子,眼睛望向窗外,院墙旁边栽种的一棵银杏树随风摇曳,惊起了树杈上休憩的鸟儿,鸟儿展翅向上空飞去,越来越远。 徐巧的思绪,也被越拉越远。 她想到一个问题,周宽是昨夜才发现密道,那白日里,从密道出来的人到底是哪一方的人? 徐巧从乐坊回来后,就发现菜地不寻常的地方,随后仙人洞着火,虽然李叔宣称是天气干燥,堆在仙人洞旁边的柴火自燃,但是,这火来得突然,更何况是火苗小,烟雾大,看起来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徐巧怀疑是有人通过密道,去到仙人洞纵火,最主要的目的尚不明确,但有一点能肯定,就是此举会引起众人关注仙人洞,一旦仙人洞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任何人都不能从仙人洞正门进入仙人洞。 唯有他们这种走地下密道的人,不受影响。徐巧想起之前在仙人洞见到的虎脸男,看虎脸男的态度,他不像是走正门进入仙人洞,这密道会不会跟他有关? 虎脸男不是书院的人,却有能力在书院里面挖密道?这挖密道又不是猫狗刨坑,几秒钟就能完成的事情。况且,花费时间挖地道的意义,就只是避开众人,去仙人洞吗? 徐巧越想越糊涂了,她觉得虎脸男做这样的事情,在逻辑上是说不通,她感觉眼前有一个谜团,难以厘清。 锦尚,秘密书房 “主子,”容真恭恭敬敬地朝身前的玄袍男子单膝跪下,汇报道,“火场计划顺利完成。” 玄袍男子坐在书桌前,冷着脸,嗯了一声,说道“你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他挥了挥手,示意容真退下。容真低头叩谢后,才站起来慢慢后退,离开房间。 虎脸男与容真擦肩而过,虎脸男走进书房,与玄袍男子十分熟络,他眼含笑意地说道“承文,我给你带来好消息了!” 玄袍男子李承文嗯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手上的资料,等着虎脸男接下的话。 虎脸男哈哈一笑,他坐在李承文旁边,自顾自地说道“曹夫子同意与我们合作了,但附加了一个条件,就是让周家堡那帮人参与我们的行动,都是些年轻小伙子,我答应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多一个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李承文抬起头,眼睛直视虎脸男,说道“周宽?” 虎脸男点头“就是这小子,年经轻轻,倒有几分本事,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各有来头,结识这些人,不枉费你我放弃京都的闲差事,千里迢迢,跑来这座大山来调查事情真相。” 李承文给了虎脸男一个警告的眼刀“慎言。” 虎脸男心里不以为然,都在自家的地盘上了,说话何必处处小心呢?但他表面上还是装作配合的样子,说道“知道知道!” 李承文问起虎脸男,最近有没有想起当初在仙人洞密室里发生的事情? 听到李承文问起这件事情,虎脸男有些懊恼,他叹气一声说道“完全没有印象,若不是体内有剧增的内力,我都怀疑自己根本没去过密室。” 虎脸男前段时间,领着十人小队去仙人洞探路,途中遭遇陷阱暗器,千辛万苦来到一个石门前,为了减少人员伤亡,虎脸男决定独自进去,其他人留在门外候着。 半个时辰后,石门转动,昏迷的虎脸男被抛了出来,幸亏门外有人眼疾手快,将虎脸男及时接住,并带回来锦尚修养。 虎脸男醒来后,脑子迷糊,只剩一个念头,就是去贤文书院的经文阁。 幸好书院里面遍布暗桩,虎脸男的行踪被暗桩记下,他的侍从吉安才能及时找到虎脸男,并把他带回房间,才没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虎脸男初初醒来那一天,脑子里的记忆碎片化,完全不记事,后来过几天,他又莫名的恢复记忆。只可惜,虎脸男对于自己在密室的事情,记忆完全空白。 当初去密室的路线,已经被大石截断,他们原想移开石头前行,却又中了另一个陷阱,引发大水,汹涌的水花将虎脸男一行人连同大石,冲到了一处大水潭。 原本通往密室的路,彻底损毁,再也无法前进。 而作为唯一去过密室的虎脸男,成为唯一了解密室情况的突破口,但他直到现在,也想不起来密室那段记忆。 李承文见虎脸男仍然记不起来密室的事情,便安抚道“至少内力已经在你体内,而且你可以随意使用,并没有反噬,那就说明传给你内力的前辈对你并无恶意。” 虎脸男无奈地点点头,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这贤文书院的仙人洞里面,藏着的秘密真不少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回到京都! 两人各怀心思,一室沉默。 李叔房间 中午领着周宽去找新房间的杂役,正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板,向李叔汇报周宽的言行举止。 李叔坐在圆桌旁,皱着眉头听着杂役汇报的内容,他一只手肘搭在桌上,指尖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不一会儿,杂役汇报结束,等待李叔的下一步指示。 李叔沉声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杂役应声,慢慢站起来,半弓着身子退出房间,并关上房门。 李叔思索着,周宽突然要搬走的目的,可杂役汇报的内容中,李叔没有听出问题,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周宽真的就是住腻了,想要换个新环境? 这也不能怪李叔想不通,毕竟周宽在书院整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一个妥妥的二世祖,脑子不聪明,只懂大手花钱,吃喝玩乐,他营造出的形象深入人心。除非是周宽信任之人,才知道他的真实性格。 因而,在李叔心里面,周宽就是一个不务正业,仗着家里财力丰厚,在书院浪费时间的人。那日他听到周宽被困在仙人洞,心里就觉得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该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李叔嗤笑一声,这周宽真是人没有本事,倒挺能惹事! 傍晚,周宽房间 托周宽的福,徐巧终于可以顿顿吃上他家的烤羊肉。 以前随时都可以去小亭子吃的时候,徐巧倒没觉得这烤羊肉的珍贵。现在搬到这偏远的院子,去小亭子的路程遥远,每日只能等着杂役送饭,还不能提前点菜,她特别想念周宽家的秘制烤羊。 徐巧琢磨着,她要在院子里,布置一套桌椅,让周宽多备一份饭菜,她以后就在院子里吃饭。不然,她总是跑来别人房间蹭饭,纵然已经练就一身金刚不坏之身,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徐巧和周宽相对而坐,徐巧打听到周宽今晚要通过密道去仙人洞,立刻表示自己想要参与。 周宽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巧,他想到徐巧的武功不错,与其让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偷摸溜进仙人洞,不如带在身边,顺便观察这小子的武功程度,若是遇到突发情况,两人也有个照应。 他便答应了徐巧,晚上熄灯后,子时正出发。 第三十八章 仙人洞壁画 子时正 徐巧换好夜行服,坐在椅子上,等候周宽的暗号。这时,窗外响起一个石子敲击窗户木框的声音。 徐巧立刻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推开窗户,她看见周宽站在对面窗户边上,也已经换好黑色贴身的夜行服。 周观朝徐巧比了个手势,示意徐巧可以出来了。 徐巧点头,她脚尖点地一跃,轻松跳过窗沿,落在墙外不足一掌宽地砖上。她背对着窗户,反手将窗户一一轻轻合上,然后静待周宽的开启密道门。 周宽看见徐巧的动作干净利索,心中赞许,不错,是个机灵的人。 他轻松一跃,跳过窗沿,合上自己房间的窗户后,便走到菜地里,熟练地踩住开关,一个板子自动抬起三指宽的高度。 周宽揭开板子,挪动底下一层的石砖,密道的洞口才露出来。 他示意徐巧先下去,徐巧点头,径直走进洞口,顺着石梯下去,底下一片漆黑,空气流通慢,有点闷闷的气味。 周宽谨慎的观察四周,确定没有异常,才点燃火把,慢慢走进密道,他把板子拉下扣住,再把石砖挪回原位,便转身下楼,追上徐巧。 火把的光晕不大,勉强能照亮一臂左右宽的前路。 周宽举着火把领着徐巧向前走着,两人一前一后,微微错开,徐巧不敢离周宽太远,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毕竟她第一次来密道,唯一的光源就是周宽的火把。若是不小心遇到偷袭或者陷阱,是生是死,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人沉默着走在密道里,大约是一路顺利,没有出现其他意外,后半程的时候,徐巧绷紧的神经略略放松,这时,她才意识到两个人现在的距离有些亲密。 徐巧的身高刚好到周宽的肩膀,平时没觉得周宽的身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现在两人距离不足一指,徐巧站在周宽身后,心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觉得周宽这人靠谱,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徐巧望着前面的周宽出神,脸颊不禁有些微微发烫,她默默拉开两人的距离,不让自己过分贴近周宽,以防周宽突然停下,自己会撞上去。 密道连接仙人洞的一处石壁,打开方式很方便,按下隐藏的开关,石门就会打开。两人依次走进仙人洞,这里面依旧昏暗,不辨白昼黑夜,但空气流通,带着冷冷的湿意。 幸好现在是夏天,徐巧觉得这样的凉风挺舒服。 周宽领着徐巧继续向前走,他早就已经将藏宝图里,所有的路线记入脑中,无须再随身携带原件。 他现在正领着徐巧去开荒,查探一条从未走过的路线。 根据藏宝图的提示,这条路的终点处,会有一只神兽。 现在这个时代,兽就是兽,添一个“神”字,也改变不了它们低等地位。周宽很好奇,这所谓的神兽,到底是何种生物? 徐巧自从出了密道,就开始留心观察仙人洞四周的环境,看到周宽谨慎的引路,她再结合四周出现的人兽共处的壁画,她回想起藏宝图里,有一处藏宝点,标注着“神兽”。 她推测,周宽现在是去往寻找“神兽”的路。她示意周宽步伐放慢,举着火把研究壁画。 这些壁画里面,人物轮廓勾画简单,寥寥几笔却又体现出几分神韵。 壁画里的故事,是说一个少年养了一只小鸟,随着时间推移,小鸟找到伴侣,有了一窝幼鸟。少年也成家立业,有了妻子和儿子,他还成为一名制器师,他制作器具时,小鸟会在一旁观看。 有一天,少年制作了一个器具,被另外一个人夸赞。不久后,少年失踪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他的妻子和孩子伤心哭泣。 而小鸟告别了自己的伴侣和幼鸟,开始独自寻找少年的踪影,壁画的最后,只留下小鸟孤独展翅的背影。 “这个壁画的画师,绘画手法生涩,但神态捕抓很好。”周宽评价道。 徐巧嗯了一声,她内心莫名共情到了,那只孤独寻找少年的小鸟,或许是因为自家有培养信使鸟吧。 她能够明白鸟儿的性格和它们的情绪,也不知道最后少年和小鸟有没有重逢啊! 徐巧看着壁画最后那只小鸟的背影出神,盯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个奇怪的地方,徐巧将周宽手中的火把接过来,将光晕接近小鸟的眼睛处。 果然,这小鸟的眼珠是圆圆凸起,看上去像是某种开关。 周宽也注意到这个情况,在仙人洞里探寻路线,不是每次探索都有新发现。 大部分时候,周宽探寻的路线时,他往往都是空手而归。路程刚走到一半,就会发现与藏宝图中所示不一致,一看就是已经被人抢先一步探索过了。 而这次难得有一个新发现,周宽考虑片刻,决定按下去,看看会发生什么情况,反正他知道回去密道的路线,只要全速撤退,就没有性命之忧。 他伸手去按下凸起的圆点,两人屏息等待。 壁画中打开了一道石门,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微微摇头表示,贸然进去,不够稳妥。 两人记下这个位置,便原路返回。第二天晚上,周宽带上了三人组,即全正安、巫二平和韦飞,再加上徐巧,再次去到壁画的地方,按下小鸟眼珠都凸起的地方。 五人穿过石门,便看见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道,两侧刻画着截然不同的壁画画面。左侧的壁画是一群人在欢呼庆祝,右侧的壁画是一群人在跪地哭泣。 走道深处,出现两个分叉路口,两侧各站着一个表情怪异的石头人,左边的石头人,左脸在笑右脸在哭,右边的石头人,左脸的眼神在怜悯众生,右脸的眼神满是贪欲。 周宽思索片刻,决定五人不分开走,今天先探索左边的路口。 巫二平听后微微皱眉,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样的安排会有危险,他下意识捏了捏腰间的布袋。 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少主的安全,既然直觉已经在警告他,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起卦。 众人见巫二平突然坐在地上起卦,便停下来,等待卜卦结果。 巫二平推算出结果后,眼神若有所思地看着徐巧。 他的眼神让徐巧感到十分莫名其妙,难不成巫二平卜算出来自己是个姑娘? “有话直说。”周宽冷静地说道。 巫二平收回视线,叹气一声,慢慢站起来,说道“贵人出行,护卫在侧,一人佳,二人则伤。” 简单来说,就是五人不能同行,要分成两组,一组两人,另一组三人。唯有这样,才能保证五人此行都能安全。 两人组里面,有一个是扮演“贵人”的身份,另一个是扮演护卫的身份。 陪伴在“贵人”身边的护卫数量,一个人是最好的选择,多则反而不利。 而这个“贵人”就是徐巧,所以巫二平才会盯着徐巧看。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徐巧是“贵人”呢?不过,他对自己的推算能力非常自信,既然卦象显示如此,那就不可能出错。 分组完成,周宽和徐巧一组走左边的路口,全正安、巫二平和韦飞一组走右边的路口。 两组人各自走向一侧,手中火把的光晕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路口那两个怪异表情的石头人,同时勾起了嘴角。 第三十九章 神兽 徐巧和周宽走进左边的道路,手中火把的火苗发出“滋滋”声音,仿佛是一条长蛇在吐信子。 两人心中顿感不妙,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保持谨慎,继续前行。 这条路两侧没有壁画,只有无数道抓痕,深浅不一,层层叠叠。两人停下脚步,仔细观察抓痕,这些抓痕像是鸟爪子划出来,底下还有些是人类手指划出,带着黑褐色的血迹。 看到这些抓痕,徐巧不寒而栗,她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愤怒和怨气。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周宽,周宽头上包着黑色头巾,脸上也蒙上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凝重,他也意识到这里的情况不对劲。 徐巧轻轻拍了两下周宽的手臂,周宽低下头看徐巧,询问的眼神怎么了? 徐巧比了手势前方危险,可能有有活物。 周宽屏住呼吸,慎重地点了头,表示确实如此。 可是,他一直在探寻仙人洞的秘密,如今揭开秘密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今天放弃了,下次再来,这条路有可能就已经被其他人探索了。 因此,即便是前方有活物,他也要继续前行。周宽比了手势前进。 徐巧得知周宽的意思后,便跟着周宽继续前行。 一路深入,墙上的爪子划痕和血痕越来越多,地面上还出现了一些骷颅人,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 周宽举着火把,蹲下来查看,他用软剑挑起衣片,左右翻看骷髅人的遗物,终于在一个骷颅人身上,找到能够证明身份的令牌。 玄色长方形的令牌,正反两面刻着蜈蚣图案。 看来,周宽一行人并非第一个探索此路的人。 徐巧认得出这个标志,千足虫。但令徐巧感到不适的地方,就是这十余个骷颅人身上的衣服布料,出自于自家布行。 她仔细观察布料的纹路和成色,大部分骷髅人身上的衣服布料都是三等布匹,而找出千足虫令牌的骷髅人,身上的衣服布料是二等布匹,质量更好。 这是巧合吗?毕竟自家布行生意一向不错,可是她当初进来贤文书院的原因,又正因为家里生意出了问题。 徐巧将疑点埋入心底,单凭衣服布料,还不足以证明,千足虫与自家生意出现问题有关系。 周宽将千足虫的玄色令牌放入布袋里,他们继续往前深入,因为尸体已经腐化,他们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千足虫的人死亡。 不过,这些骷髅人身上多处骨折,想来死前也遭受了一番苦战。 周宽和徐巧又走了一段路,周宽突然停住脚步,侧耳认真倾听声音,他听到一个粗重的呼吸声,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面对未知的东西,周宽下意识震动软剑,准备随时应战,软剑“铮铮”作响。 软剑振动声音不大,但足以令不明生物警惕。 那不明生物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情绪愤怒,它煽动着翅膀,大风刮起,朝周宽和徐巧卷去。 周宽伸手拦住身后徐巧的肩膀,护着她将背脊紧贴墙壁,两人侧身避开大风,以及闭眼屏息,以防风中夹杂着的沙土伤害自己。 一声鸟鸣长啸,黑暗中冲出一只巨鸟,展翅近两米长,体型庞大,爪子尖锐锋利,朝周宽和徐巧抓去。 周宽猛地推开徐巧,让她躲过巨鸟的袭击,自己则挥动软剑,劈向巨鸟。这鸟的爪子皮糙肉厚,软剑的攻击对它的爪子不起伤害。 周宽的举动惹怒了巨鸟,它专门针对周宽一个人攻击。 徐巧被周宽猛然推开后,朝一旁跌去,她稳住身形的时候,就看见巨鸟的利爪抓向周宽。 周宽与巨鸟的战斗难分上下,周宽的衣服被巨鸟的爪子划破,露出结实的肌肉,衣服布条歪歪斜斜挂在他的身上,莫名有种病态肆虐的暧昧感觉。 而巨鸟的羽毛也被周宽的软剑劈断。一鸟一人,皆不占上风。 徐巧试探性地发出鸟鸣,试图与巨鸟沟通“我们不慎误闯此地,并非有意冒犯。” 巨鸟听到徐巧的声音,扑向周宽的速度缓了一秒,但周宽的软剑已经劈向它,巨鸟生气地长啸,骂了徐巧一句“滚!” 既然如此,徐巧只好加入战斗,与周宽一同反击巨鸟。 徐巧手掌微拢,交叉合并呈陶陨状,放在嘴边吹响音乐。 这是一首驯兽音乐,徐巧家中的信使鸟从出生就每天听一遍,直到信使鸟能够完成第一次送信,才不需要听音乐。 她是第一次用这首歌实战,毕竟家里的信使鸟,都有专人去培养,并不需要徐巧亲自出马。 那巨鸟听到徐巧的音乐声,突然停下攻击周宽,它的翅膀挥开周宽的软剑,直直飞到徐巧面前停下,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徐巧一时失神,忘了吹奏。 巨鸟朝身后长啸一声,似乎是在下命令。徐巧和周宽暗道不妙,巨鸟还有其他伙伴!两个人应付一只巨鸟都是在苦苦僵持,若是再来一只巨鸟,两人这回性命堪忧。 巨鸟长啸结束,转过头疑惑地盯着徐巧看,它用脑袋顶了顶徐巧的手臂,示意徐巧继续吹奏音乐。 徐巧半信半疑重新吹奏音乐,周宽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巨鸟,以防它会突然发动攻击。同时,周宽还留意四周可能出现的其他鸟类,以防偷袭。 一曲毕,巨鸟听完徐巧的吹奏后,眼神迷离,眼眶里充盈着泪意,它转身走回自己的洞穴,长长的尾羽拖行在地上。 周宽和徐巧不敢轻举妄动,安静等待巨鸟离开,没想到巨鸟转头看着他们,示意他们跟上自己。 见两人踌躇不定,没有跟上它,它“咕咕”一声,徐巧听懂了,巨鸟有东西给她看。 两人警惕地跟在巨鸟身后,越往里面走,体感温度就越低,湿气也重。一路上,两人看到大大小小的鸟窝,由杂草、树枝、树叶和泥土组成,但上面鸟儿却不知所踪。 周宽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怀疑那些鸟儿,是去攻击另一头的三人组。 再往前走一段路,空气中的湿气减少,他们似乎要走出仙人洞了,就是不知道,巨鸟会把他们带去哪个出口。 巨鸟将他们带到一个石门前,尖尖的鸟喙浅浅啄了一下石壁,大门打开。它用脑袋推着周宽和徐巧往前走。 两人进入石室后,石门关闭,巨鸟留在外面,没有进入石室。 石室布置简陋,只有一张床,床上铺着干草,上面有一具盘腿坐着的干瘪尸体,尸体已经是皮包骨的状态,里面的血管仍然清晰可见。 看上去,像是在不久前被人抽干了精神气,尸身才会呈现出这样的状态。 石室一眼望到底,再也没有其他物件。徐巧不明白巨鸟为何物将他们带进石室,她还有些疑惑时,周宽已经双膝跪地。 他虔诚恭敬地说道“晚辈周宽,拜见老前辈!” 徐巧立刻有样学样,跪在地上,自报家门,她嘴上说着自己的假身份,但心里暗暗向这位老前辈道歉,在心里面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希望老前辈不要怪罪自己。 莫名吹来一阵风,地上的沙子形成文字 吾乃中原一刀族族长刘安,早年被歹人强困于此地,行谋逆之事,终日为其改进武器。 年老迟缓,不能再为其所用,被抛弃于此。幸得爱宠不离不弃,多年苦寻,终将重逢。 盼一有缘人,将吾尸骨埋入故土,令吾爱宠得以重见天日,翱翔于天地之间。 拜谢! 文字结束,一阵风卷起,顺着微小洞孔钻出石室。 这是一种沙粒般大小的飞虫,经过训练后,自动排列出“文字”样式的队伍。 第四十章 壁画故事结局 徐巧抬头看向干瘪的尸体,心中唏嘘,这位曾经是大族之长,却被人困在这里,悄无声息的死去。 她的祖父曾是中原一刀族的族人,她离开仙人洞后,一定要去传信询问祖父,关于中原一刀族的事情。 刘安堂堂一族之长,却被迫参与谋逆之事,会不会是族中有人在暗地里搞鬼呢? 周宽看见“中原一刀族”五字时,立刻想起来之前的调查结果中原一刀族晓通兽语,擅制器。 族长被绑来研究武器,那这幕后的谋逆之人肯定来头不小!社会安定的时候,江湖与朝堂从来都是独立的两个圈子,谁都不能随意踏足对方的圈子。 但现在情况特殊,所有的事情都要继续调查,才能确定其真实程度,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就贸然判断事情的真实面貌。 周宽抬头看向干瘪的尸体,权衡利弊,犹豫是否该应下请求。 徐巧却直接磕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某定不负所托!” 干瘪的尸体迅速腐蚀化,一转眼的功夫,只剩下骷髅,堆成一团,在白骨堆里面,突然冲出一团小黑影,直冲徐巧的心脏位置! 徐巧立刻朝一旁闪躲,避开黑影,而周宽则持剑劈向黑影,一只黑色的虫子被分成两段,落于地上,流出一滩黑血,泛着阵阵恶臭。 周宽语气惊讶地说道“五毒虫!” 五毒虫是一种寄生虫,最喜吸食人血,常见于卧病在床,不宜移动的人身上,而被寄居的人表面上,会越来越瘦弱,皮白骨但血管仍然清晰可见,看上去时日无多,但又吊着一口气的活死人样子。 一旦被五毒虫寄居,它就会先在他的心脏里面,吸食血液,再慢慢掏空他的五腹六脏,直到宿主再也不能为它提供养分,它就会离开人体,重新寻找新的宿主。 而五毒虫离开人体后,人体就会迅速腐化,变成白骨。石室里的这只五毒虫是刘安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主动引诱五毒虫寄居,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尸身能够保持完整。 不管进入石室的后来者,愿不愿意完成自己的遗愿,他都要保住身为中原一刀族族长的体面。当然,他相信自己爱宠的眼光,能被它带来石室的人,一定是有颗赤子之心,也会愿意完成自己的遗愿。 五毒虫擅于遁藏,自身的攻击力并不强。刘安的尸体早就已经不能再为它提供养分,因而当它感觉到两个鲜活的人体靠近时,饿昏头的五毒虫便决定择机偷袭,寄居在一个人身上,可惜,它失败了。 徐巧将刘安的白骨全都装进布袋里面,这才发现白骨底下的那片干草,压着一本书和一封信,应该是刘安盘腿姿势,坐在上面,如果没有挪动尸体,就不会有所发现。 她将书和信一并放进布袋里面,打算离开这里之后,再找时间慢慢查看里面的内容。 一切都已经整理完毕,两人又在石室里面探查一番,并无其他收获,石室的门突然打开,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全正安、韦飞、巫二平三人正盘腿坐在地上,原本服帖的头巾没有了,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明显是被鸟爪子抓破,他们满脸疲惫的样子,显然遭遇的袭击比徐巧和周宽要猛烈许多。 巨鸟站在门口,它看向石室的床,那里已经没有自己熟悉的身影了,它又看向徐巧手中鼓起的布袋,它意识到自己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了。 但它心里却涌出无限悲哀,它再也不能假装主人还活着,偶尔过来石室这里偷看,向主人说说近期的趣事,它的主人真正的离开自己了。 那个曾经才华出众,神采飞扬的少年郎,那个从小就陪在自己身边的朋友,终将先一步离开了。 巨鸟仰天悲鸣长啸,四周数百只鸟儿也跟着叫了起来,送别这位老祖宗。随后,砂砾般的小飞虫飞到徐巧面前,重新排列成箭头状,引领徐巧等人离开石室。 巨鸟用头顶了顶石室门口的三人,示意他们走进石室,自己则带着这些鸟儿在门口观望,它要看着徐巧安全离开后,再领着子孙后辈离开。 徐巧五人按照小飞虫的指示,将石壁上的一个微小气孔凿开、扩大,这个石壁只是表面薄薄一层,五人轻松就将其破开,露出一个一米宽的大洞,洞口很深,尚不见一丝光源。 考虑到全正安三人伤情严重,周宽决定自己先进去探查一番,确定路线情况,再回来领其他人离开。 等待的时间里,巫二平敏锐地嗅到空气中,隐约飘着腐臭的气味,他看到地上那一滩黑血,便蹲在地上,认真研究起来。 他突然兴奋地喊道“五毒虫!” 这五毒虫擅于遁藏,巫二平一直想要抓一只活虫回去研究,可一直没有机会,眼下这只虽然死了,但这黑血可不能浪费。 五毒虫的黑血收集起来,可以制作毒药,慢毒蚀心,悄悄击垮身体。也可以制作解药,一旦被五毒虫寄生,黑血可以让五毒虫自动离开人体。 巫二平小心翼翼地将黑血收集起来,装进瓶子里,这次探险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韦飞看到巫二平对着一滩血露出诡异的笑容,他身上就不断冒出鸡皮疙瘩,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喜欢研究虫虫,那种软塌塌的东西。 而另一边,还有人在跟那只奇怪的巨型鸟有来有回的交流着。 他握紧手中的大刀,感叹到,还是与人正面打斗更适合自己。 全正安闭眼盘腿坐在地上,慢慢调息保存体力,耳边听着一来一往的鸟叫声,隐隐觉得不对劲,睁开眼睛后,发现是徐巧正和巨鸟在对话。 他将眼睛重新闭起,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但内心已经掀起万里波涛,他感到十分震惊。 虽然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知道有人能够与鸟类沟通,周家堡里面也招了不少这样的能人异士,但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样人与鸟类沟通的画面。 尤其是,这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鸟类! 一番交流之后,徐巧走向巨鸟,伸出手抚摸巨鸟的羽毛。她已经从巨鸟的口中,获得了一些信息,这些信息令她感到十分难过。 前半段的信息,与她当初在壁画里所看到的差不多,少年失踪后,小鸟独自去寻找少年的踪迹。 不知年月,只知白昼与黑夜,一日复一日,功夫不负有心人,小鸟终于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少年。 少年白了头,脸上也泛起了皱纹,神情疲惫,唯有见到小鸟那一刻,眼睛里才有些光彩。 随着小鸟一起飞来的,还有他的伴侣,以及成年了的孩子。而小鸟在寻找少年的路上,误食了果子,导致体型变得格外庞大。 小鸟找到少年以后,就在少年的安排下,在山洞里筑巢,繁衍后代,世世代代陪伴少年。 小鸟曾表示要带少年回家,少年苦笑一声拒绝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家已经不是家了,只求妻儿老小平平安安,不要再为自己这个活死人牵挂操心。 小鸟看着少年在山洞里面挖陷阱,藏暗器,绘制地图,再到后来有一天,少年终于重展笑颜,让自己去抓一只五毒虫。 小鸟抓来了,看着少年将五毒虫引进体内,每日忍受五毒虫吞噬精血的痛楚。到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他交给小鸟一个任务,就是他想魂归故土,落地归根。 期盼有人能将他的尸骨埋进故乡,他才能得到解脱。 小鸟就是眼前的巨鸟,而少年就是它的主人,中原一刀族族长刘安。 徐巧吹奏的训鸟音乐,正是中原一刀族世代流传的音乐,虽然徐巧的调子与巨鸟以前所听的有些出入,但自从主人死后,它就再也没有听过这首音乐了。 当然,巨鸟将徐巧引来石室,如果徐巧愿意完成主人的遗愿,那它就会放他们出去。如果徐巧不愿意,那他们五个人就都别想活着走出去了! 真的就是应了巫二平所推算的卦象,徐巧就是此行的贵人,所有人的生死皆托付于她一人之念。 第四十一章 答谢礼 周宽回来了,他对着众人说道“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道路平滑,看样子,原先应该是是有一条暗河流动,但现在已经没有水了,我们顺着这条路走,会走到书院的后山。” 书院后山向来人少,周宽探查过了,外面的出口没有守卫,他们五个人走慢一点,一刻钟也可离开仙人洞。 事不宜迟,众人即刻动身。巨鸟“咕咕”叫着,告诉徐巧,它会在暗处跟着徐巧,直到徐巧将主人的尸骨埋葬,若徐巧有需要它帮忙,随叫随到。 徐巧回应了一句,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徐巧跟在周宽身后,进了那石壁洞口,巫二平第三个进去,其次是全正安和韦飞。 五人一路上都很顺利,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书院后山。夜深人静,四周昏暗,目及之处没有一丝灯光。 五人屏气潜行,一路顺利,安全回到了周宽的秘密院落。秘密院落隐藏在一个屠宰场后面,师生们吃到的鲜肉,都出自这个屠宰场,为了方便宰杀生禽,圈养鸡鸭的地方离屠宰场很近。 因此,这里充斥着聒噪的声音、难闻的气味和脏乱的环境,与书院文雅气息格格不入,除了在这里干活的杂役,鲜少有人靠近,就连每月送来生禽的板车,都不曾进入,门口卸货后,就快速离开了。 周宽等人面不改色地穿过屠宰场,来到后面的独立小院,院门口守着的两名杂役,看见周宽等人回来了,两人急忙推开院门,将五人引进一间大房间。 他们按照全正安出行前的吩咐,早早就备好了热水和伤药,以防万一,现在刚好都用上了。 一位年近四十,慈眉善目,下巴留着山羊须的中年人走进房间,他肩膀背着一个旧药箱,他扫了一眼围坐在圆桌前的五人,根据五人的精神状况和衣着破烂程度,他心里对五人的伤情有了初步判断。 居然有一个新面孔!他不由多看两眼徐巧,暗道,真是罕见,少主居然会允许非周家堡的人进来这里。 “三叔,”周宽对中年人说道,“这么晚了,还让你跑一趟,辛苦了。” 中年人名叫周三元,是周宽从周家堡带来书院的大夫,周三元呵呵笑道“少主莫嫌我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 周三元将药箱搁在桌上,为众人一一把脉和查看伤口。 徐巧当然不能让周三元把脉,她虽然可以伪装身形和声音,但她只是外表能接近男子,她实际上就是个姑娘,若是让周三元把脉,那她岂不是当场就暴露身份了。 徐巧避开了周三元探过来的手,她抱歉地说道“三叔,我只是轻微擦伤,并无大碍。” 周三元将手收回身侧,脸上并无不悦,他轻轻颔首,说道“那你要注意,别让伤口沾了水,那会影响伤口愈合的速度。” 他没有觉得徐巧的行为不妥,少主亲自带回来的人,人品自是不差,他与徐巧是第一次见面,徐巧不愿让陌生的医者把脉,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世家子弟,他们都不会将自己的身体情况,暴露给不熟悉的人。 一轮把脉过后,周三元对四人的身体情况有了进一步了解,他配好药,交给一旁的杂役,虽然徐巧没有让周三元把脉,但周三元也给徐巧配了一副专治外伤的药。 随后周宽等四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并换了一套衣服,包扎好伤口后,直接就寝。 徐巧被单独安排在另一个房间里面,那里有床可供其休息,而杂役端上木桶,倒热水,再配上一套崭新的衣袍,供徐巧换洗,就离开了房间,独留徐巧一人。 她快速擦拭和更换衣服,待杂役清理完房间后,她便倒头就睡。 第二天,当徐巧醒来时,已经接近午时正,她直接跳过早餐,可以去吃中午饭了。 门口候着的杂役听到房内有动静,立刻朝内试探地问道“余公子,可需要准备洗漱了?” 徐巧下了床,她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打扮,确定伪装没有瑕疵,才应声回答杂役,让他进来。 杂役推开门,洗漱用的水盆和毛巾端进来,放在木架上,垂首等候徐巧洗漱完毕。 待徐巧洗漱完毕后,杂役引路,将徐巧带去昨晚那个大房间,房间内,周宽等四人早已经围坐在桌前,互相交流昨晚的遭遇。 他们看到徐巧进来,四人的眼神各不相同。 周宽看见徐巧,眼神充满喜悦,他对徐巧很感兴趣,他现在特别想知道,徐巧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本领,没有展现。 全正安沉默地看着徐巧,眼神充满探究,他觉得徐巧的来历并不像资料上显示的那么简单,也有可能,这个人心思缜密,将自己本性隐藏的更深。 韦飞则崇拜地眼神看着徐巧,原来多会一门语言,还能在双方打斗中,夺得一丝生机,他想向徐巧学习,如何与鸟类沟通。 而巫二平琢磨着,鸟类有自己的语言,那虫类是不是也有自己的语言,飞鸟吃青虫,是不是可以调教鸟类,去帮自己抓虫子呢? 他想与徐巧合作,让徐巧去安排鸟类,帮他抓些稀少罕见的虫子回来配药。 徐巧感受到四种不同情绪的视线,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误入狼窝的小羊,杂役在周宽的示意下,在他身旁加了一个座位,让徐巧坐下。 正值午饭时间,周宽让杂役端来饭菜,五人一边吃一边聊。 徐巧得知,全正安三人走入另一条路线后,刚走了十来步,他们就中了一个陷阱,数十支暗箭袭来,他们躲避之后,就听到鸟类煽动翅膀的声音,汹涌而至。 三人奋力反击,但鸟类的数量却只增不减,到最后三人体力不支,实在撑不下去时,鸟类的攻击却突然停下。 正当三人准备原路返回时,一只巨鸟突然出现,大爪一张一合,就将三人紧紧抓起,飞到石室门口,巨鸟将三人放下后,便守在一旁。 全正安看到周宽故意落在门口的小物件,推测周宽和徐巧应该在附近,再结合巨鸟一直盯着一块石壁,他怀疑,石壁后另有乾坤,周宽和徐巧应该在里面。 既然巨鸟没有其他动作,全正安便让其他两个人盘腿调息,保存体力,以便应对后面可能发生的冲突。 幸好,巨鸟后来打开石门后,并没有再对三人发起攻击,他们这才死里逃生。 同时,书院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约莫在辰时正,仙人洞内发出巨响,成千上万只鸟从仙人洞飞出,犹如一朵黑云袭向半空,场景十分壮观。 “不过,根据现场目击人员的汇报,这些鸟类中,并没有一只体型巨大的鸟。”全正安说道。 言下之意,就是昨夜看见的巨鸟,很可能还留在仙人洞里面。 四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徐巧,徐巧昨夜曾与巨鸟有过一番交流。 徐巧轻咳一声,眼神闪躲。这四人的目光有些强烈,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这让徐巧有些不习惯,来书院一段时间后,她已经习惯了隐藏在人群里。 突然有一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感觉好像自己被人扒出了真实身份一样。 “它要保护我,直到我将刘安族长的尸骨埋葬。”徐巧回答。 其他四人听后,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他们明白,这意味着那只巨鸟也成了他们的助力。 一只常年身居在仙人洞的巨鸟,再加上一位能与巨鸟沟通的同伴,周宽等人很快就能揭开,仙人洞里面的其他秘密了。 用膳结束后,徐巧拿出刘安给的书信,递给其他四人传阅。 信封里面有两份信件,一份是给完成他遗愿的人,一是说明他想埋葬的地方,二是说明那本书是他多年研究武器的经验之谈,是给有缘人的答谢礼。 另一份信件,是给他的妻儿,里面说明了自己这么多年的遭遇,同时叮嘱他们好好生活,保重身体。 第四十二章 最后的平静 刘安在书信里面,提到自己故乡的名字叫莽都,他希望埋在莽都一座名叫七令的山上。 他的爱宠,也就是那只巨鸟,名字叫小爱,它会带领有缘人找到七令山。 刘安留下的那本书的内容,徐巧翻看过,里面提及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制作方法,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孩童玩具的制作方法。 那是刘安思念自己孩子时,为了抒发情绪,也为了弥补自己未能陪伴孩子成长的遗憾,所发明的孩童玩具。 他先将自己的构思记录下来,希望有朝一日,这些玩具能制作完成,给其他孩子带来快乐。 书信在众人手中传阅完毕后,交到了周宽的手上,他们便将目光投聚在周宽身上,等待周宽的下一步决定。 周宽先是询问徐巧的意见,毕竟两人在石室里面,是徐巧先答应刘安完成他的遗愿。 徐巧表示,一是刘安所写的书交由周宽处理,二是她会利用假期时间去将刘安的尸骨埋葬,在这之前,她需要周宽派人去打听七令山的位置,同时,刘安的尸骨暂由周宽保管。 徐巧的理由很简单。 其一,她不是炼器师,刘安的书留在自己手上,无法发挥最大作用,不如留给更适合的人,她相信周宽会处理好。 其二,周宽的信息渠道广,他去收集的信息,一定会更全面,同时,徐巧孤身一人在书院里,多有不便,刘安的尸骨放在自己身边,不安全。 周宽赞许的目光看向徐巧,不错,确实是个聪明人。 既然徐巧已经表示了,周宽便将刘安的书交给韦飞。 韦飞接过书,惊喜万分,他刚刚看到这本书的内容,就觉得刘安是个炼器奇才,可惜生不逢时,若他现在还活着,定会被恭为大贵人,炼器宗师。 周宽叮嘱韦飞,不仅要好好研究里面的兵器,也要将里面的玩具制作出来,完成刘安的愿望。 韦飞眼神认真,重重地点头。从此以后,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韦家庄,除了售卖兵器,还售卖小儿用的玩具,新奇又可爱,其乐无穷。 随后,周宽要吩咐了一些其他事情后,就让三人先离开了,只留下徐巧一人坐在身旁。 韦飞握着书,脚步飞快,兴奋地离开房间,他迫不及待要将这本书的内容传回家里。 巫二平想着昨晚收集的五毒虫黑血,还没有处理完成,也快速离开房间。 唯有全正安,迟疑地看了徐巧一眼,慢悠悠地站起来,离开房间。全正安一向心思缜密,他听到徐巧轻易将刘安的书交给周宽处理,不禁怀疑徐巧,其实是另有图谋。 他决定再重新查阅徐巧的资料,然后暗地里派人跟踪徐巧,他不能遗漏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物,以免破坏大局。 房间里,周宽和徐巧相邻而坐,其他三人离开后,房间显得格外宽敞和安静。 徐巧突然觉得自己离周宽有些近,感觉要被周宽身上独特的气息包围了,她心脏猛地漏了一拍,脸上有些热,她不动声色地朝一旁挪动,微微拉远两人的距离。 周宽低着头,一口一口小酌茶水,心里斟酌着自己待会的说辞。 一杯茶见底,周宽才放下茶杯,缓缓说道“我知道你身份不简单,书院留存的资料,是你故意编造的假资料。” 徐巧眉头微蹙,随后舒展,脸上挂起了礼貌性的笑容。她想着,周宽这话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已经查到了证据。 “我并非是在威胁你,只是想告诉你,我能察觉到的事情,其他人也能察觉到,你要加倍小心,保护好自己。”周宽认真说道。 “你是一个聪明人,我是真心欣赏你的才能,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就像全正安他们一样,”周宽顿了顿。 他又补充说道,“我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只希望你能留有一份联系,方便日后我可以随时找到你,而周家堡也会是你的靠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徐巧沉默,她知道周家堡,这是江湖上行踪诡秘的一个组织,能救人也能杀人,亦正亦邪的存在。 周宽预料到不会立刻就能得到答复,他说道“你也不要有压力,回去好好考虑,我随时等待你的答案。” 徐巧心中叹息,她若真的是男儿身,那她当场就能答复周宽,她愿意与周宽保持一段长久的情谊。 毕竟,能有机会让周家堡作为自己的靠山,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这些天的相处,她对周宽的印象很不错。 昨晚,周宽一路上对徐巧多有照顾,当他们遇到巨鸟突袭时,周宽第一时间将徐巧推离,避开了巨鸟的攻击。 当全正安三人受伤时,周宽主动提出独自探查未知的出路,并在离开时,走在前头带路。种种行为,徐巧看出周宽是个值得深交的人,正直可靠,重情重义。 但实际上,她不是男儿身,她不能在书院里面留下太多感情,一旦她要离开书院了,“余田”这个身份,就不会再出现。 她只是徐巧,徐家的当家人,贤文书院的种种经历,都将随着“余田”,一并埋进坟墓里。 想到这里,徐巧心情有些低落,她随意找了一个理由,告别周宽,提步走回自己的房间了。 周宽见徐巧兴致不高的离开了,他突然有些不确定,徐巧最后会不会答应自己,周家堡在外的名声很差吗? 李叔书房 李叔听着杂役汇报着,今早仙人洞突然飞出成百上千只鸟的事情。 李叔觉得近段时间,仙人洞里面频频发生事情,他有一种预感,书院将会发生一场大变革。 书院里有多方势力关注仙人洞,虽然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衡,但如今,仙人洞并不太平。 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沉不住气,打破这虚伪的和平相处局面,仙人洞的秘密,很快就会被揭开。 李叔心中非常期待,揭开仙人洞秘密的那一天。 他微微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远处,湛蓝的天空,干净无云,乐坊那片密林里,阳光灿烂,阴霾驱散。 第四十三章 风云再起 乐坊,卫夫子的房间 卫夫子席地而坐于窗边,古琴置于身前,他眼睛微闭,双手轻抚琴弦,琴声如涓涓细流般,令人感到十分舒服和愉悦。 他身旁站着两名杂役装束的人,样貌身材都不出众,没有能给人留下深刻记忆的特点。 一曲毕,卫夫子缓缓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抬手将桌子往前推开,袖子滑落,露出一个蜈蚣般的疤痕。他背对着两人,沉声说道“什么事?” 两人连忙朝卫夫子单膝跪下,低着头,其中一人朗声说道“夫子,仙人洞有新情况。” 另一人接着说道“辰时正,仙人洞飞出成百上千只鸟,钉子来报,昨夜曾有人闯进仙人洞。” 两人说完后,他们将头压得更低了。 毕竟,他们的人成日成夜盯着仙人洞洞口,观察是否有人闯进仙人洞,却还是有漏网之鱼,明明有人闯进去了,自己人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若不是那一大群飞出的鸟类,钉子都没有察觉出异常。 他们到目前为止都没弄明白,那些人到底是怎么进去仙人洞? 卫夫子听完汇报,眼帘微垂,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那两人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劲,暗道不妙,看样子,肯定要受罚了。 卫夫子心中十分忧虑,再这么下去,自己很可能要被抹杀。 这段时间,组织的行动接二连三出现问题,事事不顺,手底下的人白白搭上了性命,事情也没有办妥。 特别是在张玉清死亡之后,底下的人更不靠谱了。 明明前一夜才警告张玉清不要浪费时间,谨记自己身上的任务,转眼他就被人取了性命,到现在都没查出来凶手是谁。 其实,卫夫子得知张玉清的死讯后,他就安排人去检查过尸体,尸体上面有一道虎爪般的淤青,他心里曾怀疑过凶手是温大年。 当温大年外出去膳厅时,他曾派人暗中跟踪,准备择机试探他的身手。 可惜,温大年察觉有人跟踪后,迅速逃离,同时,他的手下又被另一波不明来历的黑衣人阻挠,被迫中断任务。 张玉清突然死去,卫夫子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去接替张玉清,便将原先张玉清的属下提拔上来,没想到这人比张玉清还拎不清。 暗暗收了谭迅作为下线,还留了两个钉子供谭迅差遣,这三人不好好隐藏行踪,还跑去绑人,偏偏又惹到了周宽这个小祖宗,三人直接被周宽带走了。 这种情况下,组织可不会浪费资源去搭救一群蠢货! 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刚提拔上来的张玉清属下,居然跑去刺杀周宽,自己死了,人家周宽毫发未损,真是憋屈极了! 闹出这样的丑事,卫夫子每次想起都觉得是个耻辱。他宁愿慢慢挑选合适的人,也不愿再匆忙任用了。 对于还有价值的人,他也不会随意将人折辱。 卫夫子微微侧目,看向身旁跪着的两个人,心里很清楚他们的能力,也知道他们尽忠职守,仙人洞这么大,除了明面上那一个出入口外,里面肯定还暗藏其他出入口,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他也不打算惩罚两人,心中叹气,随意说道“下去吧。” 两人连忙谢恩,快速离开房间,独留卫夫子一人,望着窗外发呆,他心中暗道,要变天了。 来到这书院寻宝的人,都对仙人洞里面的宝藏虎视眈眈,他们并不知道,仙人洞里的宝藏,对于一般人来说,就是一道催命符。 因为,仙人洞里面藏着大量的兵器,若没有一定的背景和靠山,就别妄想能够安全将兵器收入囊中。 卫夫子作为千足虫留在贤文书院里的小头目,他知道,近些年,各方势力小动作不少,但都没有新进展,大家就这样无奈地僵持住了。 现如今,有人在仙人洞里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各方势力一定会蠢蠢欲动,这书院,不太平咯! 徐巧房间 徐巧从周宽那里出来后,就悄悄潜回自己在书院的房间,伪装自己一直没离开的假象。 她褪去鞋袜,慢慢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享受这短暂的轻松。 在书院的日子,她确实长进了不少,“余田”这个身份在书院里面,认识了许多朋友,所以,徐巧想要将自己完全从书院摘出来,不留后患,“余田”必须“死”。 而且,“余田”的死亡,必须合情合理,徐巧认为最理想的情况,就是离开书院后,突发恶疾身亡。 当然,距离自己离开书院时间,还很远,期间可能会发生不可控的事情,因此,“余田”也要做好随时死遁的准备。 窗沿上落下一只黑羽黄喙的鸟,它朝着徐巧的方向,“咕咕”叫道,小脑袋向左向右的扭动,眼神充满好奇。 徐巧听到熟悉的信使鸟叫声,立刻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一眼就看见窗边的信使鸟,她回应了一声信使鸟,信使鸟扑腾飞来,落在徐巧的肩上。 徐巧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坐下,她往桌上撒了一把种子,信使鸟飞落于桌上,专心吃着种子。 她取下信使鸟脚边的信件,展开阅读。 信中的内容,大概是说,书院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让徐巧加倍小心,保护好自己,若是事情棘手,立刻死遁,速速归家。 徐巧看完后,立刻就将信件烧毁,灰烬被碾成粉末,泡了水,浇到一旁的菜地里面。 她细细想了想,如何死遁才能不让人怀疑,她心中突然有了主意,要想让一个人完全消失,就必须死得干干净净。 柳夫人关门弟子的身份,可以利用起来。 情况一,让柳夫人邀请自己参加雅集,然后“余田”在离开书院后,赶往雅集的途中,马车突然起火,“余田”烧成灰烬。 情况二,主动逃离书院,故意制造火灾,然后假死离开。 即便她意外身亡,相信周宽一样会完成刘安的遗愿,将他的尸骨埋葬在莽都的七令山上。 至于小爱这只巨鸟,周家堡里面能人异士众多,相信里面一定有懂得与鸟类沟通的人。 徐巧提笔,通过暗语,简单写下自己的想法,戴墨迹全干后,将信纸卷好,塞进信使鸟的信筒里面。 信使鸟吃饱了,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展翅飞向半空,须臾间便没了踪影。 两天后。 徐府,花园 刘珍珍坐在花园的湖边凉亭里,摇着扇子,看着水下的鱼儿游动,她偶尔会朝水面撒鱼料,引来鱼儿争食。 贴身伺候的嬷嬷张氏走上前,她身旁的丫鬟手里拎着一个笼子,笼子里面有一只信使鸟,正在上下跳来跳去。 张氏打开笼子,将信使鸟轻轻握在手中,把它从笼子里抓出来,再当着刘珍珍的面,取出信使鸟信筒的信纸,递给刘珍珍。 “是小姐的信。” 刘珍珍将扇子放在膝上,伸手接过信纸,展开阅读。 一眼扫过去,便已经知道徐巧的意思了。 她垂首沉思片刻,将信纸折叠后丢进火盆里面,直至信纸烧为灰烬,她才捏起扇子,缓缓站起来,说道“去找老爷,约他过来书房,有事商议。” “对了,派人给刘府递信,请老太爷尽快过来一趟。” 第四十四章 商议 徐府,书房 徐富贵和刘珍珍相邻而坐,丫鬟端上热茶,放在两人面前,随后离开房间,关好房门。 书房里面,只有徐富贵和刘珍珍两人。 刘珍珍将余田在贤文书院的情况,说给徐富贵听,让他安排人在外头接应余田,一旦余田离开贤文书院,立刻将他带回来。 徐富贵点头,他心想,贤文书院这么乱,宝儿在里面受苦了,早点回来好啊! 不过,最近暗线调查的结果显示,布行生意出问题,与贤文书院有关系,宝儿从贤文书院出来,回到家中,说不准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中。 徐富贵将暗线的调查结果,告诉刘珍珍“暗线来信,布行异常销售的布料,很可能被运进了贤文书院。” 刘珍珍疑惑“贤文书院?” 虽然有些不合理的地方,但是也说的通。毕竟要保存这么庞大数量的布料,普通的仓库是完全不够位置,库满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谁家卖什么东西,谁家用什么东西,谁家的仓库装什么东西,数量大或小,都不是秘密。 若是城里面的仓库有异常的地方,徐家早就察觉到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如此被动? 贤文书院独立于一座山上,范围足够大,又远离人烟,确实是个隐秘的地方。 “只是对方买了这么多布料,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刘珍珍说道。 徐富贵摇了摇头,回答“我也在琢磨,你让宝儿在书院里留心观察,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看看是哪一路人干的事。” 刘珍珍嗯了一声,她捏住扇柄,轻轻转动,犹豫片刻,才说道“你听过中原一刀族吗?” 徐富贵当然听过中原一刀族的事迹,他年少轻狂那会儿,尚未找到趁手的兵器,就觉得自己的兵器一定出自于中原一刀族。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外游历时,他终于碰到了中原一刀族的族人,并得到了其亲制的一柄大刀。 不过,大刀并未盖上中原一刀族的图腾,那位族人再三叮嘱他,一定不能将大刀外传,更不要对外说见过中原一刀族的人。 徐富贵今天突然听到刘珍珍提起中原一刀族,神情一时恍惚,不由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刘珍珍见徐富贵不说话,不知道该如何说明,算了,速战速决。 她接着说道“我是中原一刀族的后人。” “什么!”徐富贵一惊。 刘珍珍将自己父亲的身世,以及他的经历告诉徐富贵。 徐富贵眼神惊喜“那岳父可还出货,我想要一柄苗刀!” 刘珍珍一想到自己那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父亲,早就躺在摇椅上面,哼着曲儿,好不快活着呢!突然要赤膊,哼哧哼哧站在炉边,给他女婿制刀,刘珍珍心里生出一股无名气,抬手用扇子敲了徐富贵的头。 “你想得美,你那岳父多大岁数的人了,你心里没数吗?” 徐富贵赶紧捂着刘珍珍的手,讨好般说道“珍珍莫气,怨我,都怨我。” 刘珍珍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徐大头真是正经不过三秒,亏她刚刚还担心徐富贵会接受不了。 房门被敲响,一名小厮朝房内喊道“老太爷来了。” 徐富贵和刘珍珍对视一眼,说曹操,曹操到。 徐富贵清了清嗓子,说道“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小厮推开门,老太爷刘勇拄着拐杖跨过门槛。徐富贵和刘珍珍迎上前,扶着刘勇坐在椅子上。 小厮递来柔软的靠枕,刘珍珍将靠枕塞在刘勇背后,调整到舒适的位置,才坐在刘勇身旁的凳子上。 徐富贵倒上一杯温热的水,放在刘勇面前的桌上“岳父,喝点水润润喉。” 刘勇嗯了一声,他转头看向刘珍珍,问道“你今天突然派人请我来,是小宝那里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小宝是刘勇给余田取得小名。 既然刘勇已经想到事情与余田有关,刘珍珍也就无须兜圈子了,她直截了当地说道“小宝见到失踪五十年的族长了。” 刘勇的手激动地微微颤抖,他声音哽咽,问道“他在哪里见到族长,族长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刘珍珍看见父亲如此激动,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族长已经驾鹤西去的消息,她握住刘勇的手,安抚道“爹,您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 刘珍珍斟酌字句,一边将余田信中有关族长刘安的内容说出来,一边观察刘勇的精神状态,以免他听完消息后,情绪波动过大,伤了身体。 刘勇得知族长刘安失踪后的经历,以及他想落叶归根的遗愿,还有余田询问的问题后,他连连摇头叹气,郁郁寡欢。 刘勇当年为了自保,十几岁就脱离了族群,现在五十年过去了,沧海桑田,族人早就迁移了,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啊! 况且,当年族长失踪后,他的妻儿也因族中内斗频频,没有人真心愿意出来寻找刘安,刘安的妻儿带着深深的失望,早早就离开了族群,独自生活。 这么多年过去了,要想找到刘安的妻儿,如同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啊! 刘珍珍明白,她拍了拍刘勇的手,说道“爹,你也别想太多,相信族长在天有灵,我们会顺利找到他的家人,也能完成他的遗愿。” 刘勇闭着眼睛,缓缓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刘珍珍知道刘勇心里难受,需要留些时间给他自我调整,便不好打扰。她转头吩咐下人取来一只信使鸟,她现在就给余田回信。 她在信中,用暗语简单写下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关于余田假死离开书院的计划大纲。 第二件是关于完成刘安遗愿的事情,刘勇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 第三件是关于布行里销售异常的布匹,被运至贤文书院里,拜托余田留心观察可疑人员。 卷好信纸,塞进信筒里面,丫鬟将信使鸟带离房间,双手一抛,信使鸟扑腾展翅,奋力飞向高空。 书院 余田这几天一直都呆在院子里面,天气晴朗的时候,他就会就坐在房门前的阶梯上,看看天空,吹吹风。 有时兴致很高,他就会搬来矮几,将饭菜放在矮几上,一边吃,一边琢磨着院内布置。 他想对这个院子进行地毯式检查。 毕竟,菜地有一个可以通往仙人洞的密道,那院子里会不会还暗藏其他密道呢? 他在院子里面转悠,拿着长树枝在地上滑动,遇到可疑的地方,就拿树枝往地里扎几个孔洞,再跺一跺脚。 看似随意,但转到第三圈的时候,余田就发现了一个地方有问题。 树枝一点都扎不进去,浅浅一层土,跺脚时,明显感觉到与其他地方脚感不同。 余田蹲下来,用手在这方异常地面摸索,果然,他发现边缘处的缝隙。 第四十五章 第二条密道 余田顺着缝隙的纹路,描出一个长方形的外框,这里如果是个密道出入口,约莫能容纳一名正常成年男子进出。 他一边回忆周宽打开通往仙人洞密道的方法,一边在附近摸索疑似开关的地方。 果然,余田在一团杂草中间,摸到一块奇怪的石头,左右无法移动,他用力将石头往下压,石砖移动的声音响起,露出一个长方形的黑洞,借着白天的光线,隐约能看见底下有一条深不见底的石梯。 为了保证自身安全,余田没有贸然进入,他再次按下那块奇怪的石头,石门关上,恢复原状。 余田继续拿起树枝在院子转悠,里里外外转了三圈,都没有新发现。 他确定院子里面只有两处异常,一处是菜地的密道,通往仙人洞,另一处则是刚刚发现的石门。 他有预感,这个石门底下,也是一条密道,当初在仙人洞放火的人,有可能是从这条密道来到院子。 余田决定先准备一些药粉防身,在密道里面,遇到敌人近身袭击,最省力的反击就是撒药粉,尤其是将药粉撒到敌人的眼睛里面。 幸亏余田在书院的这些日子里,收集了不少材料,现在只等他配比完成,就能使用了。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余田都待在房间里面捣腾药粉,把答复周宽的事情给忘记了。 周宽自从那天在秘密小院与余田见面后,就一直待在秘密小院里面处理事情,没有回来与余田同住的院子。 当他突然听到全正安提起余田时,猛地想起已经好些天没见过余田了。 “少主,”全正安站在周宽身旁,将这些天收集的信息,汇报给周宽听,“余田这人很可疑,我仔细研究了他的资料,又派人去调查了资料里面涉及的人员,他们形容的余田,与我们见到的余田,形象和性格都完全不一样。” “我怀疑,书院里面那位是假余田,目前尚未查明来历以及目的。” 周宽沉思,他知道全正安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并不觉得惊讶,全正安会发现余田的异常之处,甚至暗中调查。 但是,周宽相信他所认识的余田,正直善良,品行端正,不管余田是出于什么原因,故意隐瞒真实身份,周宽都认定余田是自己的朋友。 周宽对全正安说道“正安,不管余田这个身份真与假,我只认我看到的这个人。” “你也接触过余田,他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别忘记了,余田曾经在仙人洞救过我们。” 全正安听到周宽的回答,心中一惊,这意味着,不论全正安调查的结果如何,周宽都会继续与余田来往。 一码归一码,身份造假,救命之恩,两者不冲突。 全正安低着头“属下明白。” 周宽嗯了一声,刚想开口询问余田最近的行踪,又想到自己才驳了全正安的话,不好再提起余田,火上浇油,便忍下了,挥手说道“下去忙吧。” 全正安抱拳应声“属下告退。” 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全正安原本打算回去处理其他事务,但脑子里总会想起余田,这个犹如不定时炸弹般的人物。 不行!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哪怕少主相信余田没有危害,他也要将余田的目的查清楚。人不可能是凭空出现,只要能够查到余田的真实身份,就能确定他来书院的目的。 余田的房间 经过五天的努力,余田终于将药粉都配比和包装好了,他看着桌上一包包药粉,心中满是成就感,不枉费自己这些天起早贪黑的干活。 早两天收到了刘珍珍回信,余田知道死遁的计划得到家人的认可,他也配了一包假死药粉,以防自己如果不能通过火灾假死,就吞下假死药,伪装成呼吸停止的假象,让人领“尸体”回去,再在途中将“尸体”燃烧,顺利逃脱。 晚上,余田换好黑色的夜行服,借着昏暗的月光,按下了石头开关,石门打开,他悄悄潜进去,顺着石梯往下走。 他的速度很慢,他一边走一边侧耳倾听周围的声音,确定没有人之后,他才掏出火折子,点燃一盏灯,慢慢前行。 走下石梯后,一条平整的路,这条路比去仙人洞的那条路宽敞很多,徐巧能感觉到里面吹来的风,都舒服一些,没有那种潮湿难闻的气味。 余田抬起手,将灯靠近两侧的墙壁,这些墙壁靠下的地方,有着细碎,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经常摩擦造成。 这条密道的用途之一,是用来运送东西! 余田心中立刻有了判断,他蹲下来,用手摸了摸上面的划痕,又将灯移下来,观察地面的痕迹。 果然,这里有一些交错的轮子滚动痕迹,不过这些痕迹已经很浅了,不像是最近产生的痕迹。 余田站起来,提灯往回走。 墙壁有长期磨损的痕迹,地面上有轮子滚动的痕迹,这都说明这条路有人经常使用,双拳难敌四手,他不能在继续深入了,这对他而言,丧命的风险太大了。 走了一会儿,他终于走回了院子出口,余田按动开关,石门打开,余田探头观察四周,确定没有异常,才从石门出来,关上石门后,他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 他换下夜行服,将身上的药粉重新归类放好,才躺在床上休息。 第二天清晨,全正安的房间 全正安坐在桌前,听说余田昨夜去向不明时,心里对余田的怀疑更深了。 根据手下的汇报,余田一直没有离开院子,他们是深夜来到余田的房间探查时,发现余田没有在房间里面,四周也没有他的行踪。 难道余田独自一人走密道去了仙人洞? 仙人洞那只巨鸟与余田的对话内容到底是什么?余田是不是隐藏了某些信息,没有告诉大家? 全正安心里有许多疑问,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到余田,当面询问,只是余田的回答里面,真假难辨,全凭良心。 “全总管,余田来访,他正在旁厅。”门外杂役敲门,朝全正安说道。 全正安嗯了一声,心里正想着要不要去找余田聊一聊,余田就送上门了。全正安站起来,随着杂役一同前往旁厅。 旁厅 余田坐在一侧的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托,一手捏着茶盖,轻轻拨开茶水里的茶叶,小酌一口,清香回甘,好茶! 等了一会儿,茶水也差不多见底了,他随意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打量起旁厅的装潢,这地方看起来很新,也就建成约有两三年的样子。 “余田,你来啦!”周宽大步跨过门槛,朝余田走去。 周宽今天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袍,上面绣有竹子的暗纹,白色的外衫飘逸,显得周宽整个人挺拔,有种翩翩贵公子的感觉。 余田站起来,朝周宽抱拳问好“周少!” 周宽回礼,顺势坐在余田身旁的椅子上“余田,你这么早过来找我,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余田心想,周宽的直觉真准。 他回答道“我那座院子里面,有第二条密道。” 余田将自己探查的情况告诉周宽,并向周宽表明,他此次过来找周宽的目的,就是询问周宽对这条密道是否有感兴趣,进而邀请他一同探查密道。 周宽身边能人异士众多,探险的装备种类齐全,制作精良,一看就知道他们对此经验丰富,如果有周宽的加入,余田在这些方面就不用多费心。当然,不管周宽的回答是与否,余田都会找机会再次深入探查第二条密道。 他此行的目的,明面上是邀请周宽加入,另一个原因是送一个人情消息给周宽,良性互动,有来有往。 毕竟,他吃了不少周宽的免费饭菜,吃人嘴短,免不了要还债。 周宽听闻余田找到第二条密道,心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入住之后,曾安排过手下暗中检查,他们都没查出来问题,余田却查出来了。 周宽忍不住赞道“余田,你真有本事!” 全正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周宽赞叹的声音,他心下一沉,不动声色地接着说道“余田一直都是个有本事的人!” 余田听到全正安的声音,便循声望去,全正安脸上挂着微笑,看似平易近人,但眼底却没有透出喜悦,反而隐约带着一丝敌意。 余田感到莫名其妙,他与全正安的接触特别少,两人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十次,每次见面都是因为周宽。但今天全正安的语气和态度与以前不一样,难道他无意中得罪了全正安? 第四十六章 专属信鸟 周宽朝全正安招手“你来的正好,余田有新发现,我们去房间聊吧。” 周宽站起来,眼神示意余田跟上,三人一同进了一个房间。 三人坐下后,杂役端上热茶,一一放在三人面前,随后朝周宽鞠躬告退,他小心的关好房门,转身离开。 余田和全正安分别坐在周宽两侧,全正安不动声色地观察余田,从他的样貌,再到他的衣着,试图从中发现有助于调查他真实身份的线索。 周宽将余田发现第二条密道的事情,简单概述一遍,也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亲自去探查这条密道。”周宽考虑过了,院子里有一条密道是通往仙人洞,仙人洞里面的宝藏,会不会早就被其他人发现,并且被人通过第二条密道,运送离开书院呢? 所以,这第二条密道必须探查,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 全正安听说余田昨夜探查密道,虽然与他的手下汇报的时间对上了,但他心中的怀疑不减反增。 当初,余田轻易就将堪称炼器宗师的手稿交出来,甚至连保留复抄稿的要求都没有,人不可能完全没有私心,若余田提出留下复抄稿,全正安反而觉得正常,但他不提出了,全正安就怀疑余田想要的东西,价值比炼器宗师的手稿还要巨大。 现在,余田自述是发现新密道,主动过来寻求合作,但全正安不得不怀疑,余田会在密道里面设伏。 其实,不能怪全正安思虑过多,他作为周宽身边的得力助手,毋庸置疑,他的能力很优秀,他考虑事情很周全,也善于发现不寻常的问题。 况且,余田身上确实有很多谜团,这才会令全正安不得不考虑最坏的结果。 全正安知道周宽对余田的态度,所以他没有反驳周宽的决定,而是顺水推舟,将行动的时间把握住,由他来决定双方的行动时间。 其一,假如余田欲在密道图谋不轨,行动的时间由全正安决定,就能很大程度上打乱余田的计划,不管余田有无同伙,都不会对全正安他们造成大伤害。 其二,周宽信任余田,即便全正安反对,周宽仍然会选择与余田合作,倒不如顺着周宽的意愿,假如余田确实有问题,正好借助这次机会,让周宽看清楚余田是人是鬼。 余田知道事情已经谈妥,便准备离开,他刚说完,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周宽按住了肩膀“等等,我还有事想单独与你商量。” 余田微微侧头,不明所以。全正安识趣的朝两人拱手道别,离开了房间,他心里盘算着,今天就派人去验证一下那条密道,一来确认余田说的话是否真实,二来方便整理周宽探查时,所需要使用的装备。 房门关上后,余田静静等着周宽说事,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周宽一句一句往外蹦,感觉像是没话找话,十分尴尬,他就是没提刚才要单独商议的事情。 余田不想白白浪费时间,干脆开门见山,再次提出离去的意愿。 周宽这才缓缓说道“我上次和你提起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暗暗观察余田的反应,他原本以为余田是想明白了,特意过来答复自己,没想到,两人聊了这么久,余田都没有提起的意思,还反复提出离去。 余田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原来周宽刚才是在暗暗提醒自己,上次提起的事情还没有答复他! 余田思考片刻,从小布袋里面拿出了一个印章,走到书桌旁,将印章左右轻轻按压,沾上印泥后,小心翼翼地在纸上盖章。 他按压了几秒,才提起印章,一个完整的红章出现在纸上。方正的红框里面,有一只老鹰的侧面头像,眼神锐利,仿佛能看穿所有的伪装和谎言。 余田小心地将盖有印章的纸捏起,走到周宽身旁坐下,将纸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对着周宽解释道“这个是我的私章,你拿着去乌兰客栈找一个叫老董的人,就能联系到我了。” 这个私章是余田自己设计和雕刻,在此之前,他从未在公开场合使用和展示过这个私章,也就是说,这个印章的样子,现在只有余田和周宽两个人知道。 所谓的乌兰客栈老董,压根就是余田胡扯,纯粹是为了应付周宽,毕竟,余田现在还没离开贤文书院,总不能把周宽这个友军往外推吧。 先应下来,反正到余田“死”了之后,他和周宽今天约定的这些事情,全都用不上了,哪有人还会去验证一个“死人”说话的真假呢? 周宽并不知道余田心里这些小算盘。 但他对于余田所说的联系方式感到疑惑“若是我找不到老董,又怎么办呢?” 周宽心里想的是,这样的联系方式去找人,若余田不在附近,猴年马月都见不到人。 若余田的活动范围,就在乌兰客栈所在的地方,那既然余田在固定的区域,为何不能直接联系他,还要经过乌兰客栈的老董呢? 他知道余田心里藏有秘密,可周宽是诚心想要结交余田这个朋友,也希望余田能以真心换真心。 余田听后,沉默了。他知道周宽是想要直接能联系到自己的方式。 他思索片刻后,从小布袋里面,取出一个哨子,放在桌上,对周宽说道“吹响此哨,可以唤来一只传信鸟,不管我在何处,它都能找到我。” 说完,余田走到窗边,手指微曲,双手合拢成陶陨状,放在嘴边,吹响后,一只小鸟扑腾着翅膀从远处飞来,最后落在余田的肩膀上。 余田先是问了小鸟的名字,确认是自己训练的那一只鸟后,才转身走到周宽身旁,示意周宽吹响哨子,随后告诉这只名字绿意的鸟,这个哨子的声音,往后就是周宽用来专门呼唤它了,而它以后的传信路线也只有一条了。 那就是在余田和周宽两人之间传信。 绿意在余田和周宽两人的肩膀来回跳动,不时左右轮换小脚,试试脚感,大概是习惯了,绿意啄了一下余田的手,示意他给东西吃。 余田无奈地用手指点了一下绿意的小脑袋,他今天走得急,没来得及带上种子,便朝周宽问道“你这有给小鸟吃的东西吗?” 周宽点头,他也有养信鸟,自然是知道这些鸟都很精明,绝对不会白跑一趟,他指了指书桌上面的一个棕褐色的小土罐,示意余田自取。 绿意吃完食物,心满意足地朝两人叫了两声,便扑腾着翅膀朝窗外飞去。 周宽听不懂绿意的意思,自是默认绿意吃饱了,心情好就叫唤两声。而余田是听明白了,这绿意是在说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绿意是成精了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其实,绿意才不懂这两句话的意思,它心里想着是,这次的食物好吃,下一次还要吃! 因为它偶然和一位同行交流心得的时候,听说那同行只要对它的主人说这两句话,它主人就会高兴,它主人高兴了,就连喂鸟的食物也上个档次。 绿意飞走了,它现在心里乐着呢,打算去到那只同行的面前,好好炫耀一下! 周宽将呼唤绿意的哨子握在手中把玩着,眼神若有所思“你身上有很多这样的哨子?” 他想到余田给认识的人都发了一个同款哨子,心里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就一个哨子,你可要好好保管,若是哨子坏了,我可拿不出第二个哨子了。”余田叮嘱道。 让一只鸟适应一种哨子的声音,本来就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他好不容易才训练出来一只鸟,原本是打算作为自己的另一重伪装,让别人以为自己只能靠吹哨子联系信使鸟。 不过,自己在周宽面前就没必要做这个伪装了。 周宽听到这哨子独有一份,心里莫名觉得有一丝丝高兴。 眼看又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了,周宽便留下余田一同用膳,同时解决了两件事情,两人的情绪都很放松,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会儿,越聊越发现,两人有着许多共同爱好,话题越聊越广泛,仿佛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第四十七章 密道探查 三天后,子时正 余田和周宽等人,一同潜入密道,韦飞和全正安走在前面开路,巫二平走在中间辅助,余田和周宽走在后面防护。 全正安早前已经派人来探查过不下三遍了。 这个密道很特别,它不像通往仙人洞那个密道一样,只有唯一的方向,直直通向仙人洞。 截止到目前,在先遣部队的反馈里面,他们已经在大路里面遇到了四个分岔路口,每个分岔路口走一段路后,又会遇到两个分岔路口,就像迷宫一样,一时分神,就会在密道里迷失方向。 谨慎起见,他们只是查探了大路里面,最前的两条大分叉路。 第一个大分叉路口的左边分叉口,先遣部队遇到了陷阱,里面布满了毒蛇,幸亏他们经验丰富,立刻撤离,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右边的分叉口,走到尽头后,是一堵墙,他们没有找到开关,暂时无法确定是否有出口。 第二个大分叉路口的左边分叉口,他们发现地上有车轮轧过的痕迹,而且墙壁上面也有深浅不一的划痕,只是这条路的尽头,也是一堵墙,并没有发现开关。 右边的分叉口,他们发现了两个房间,房间都上了锁,按照磨损程度来看,这个锁的使用时间不超过一年。 而且,根据锁的样式和上面细细的花纹,经过调查后,他们发现这两把门锁是皇家的物件。 至于两个房间里面有什么东西,暂时无法判断。 余田等人今晚夜探的目的,就是来查看这两个房间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全正安派人研究了门锁,顺利复制出了两把钥匙,如果今天开锁顺利,那他们就能进去房间,查看里面的情况。 这两个房间是左右相对,两个房间的房门,都是两合的破旧木门,其中一个木门上的纸糊已经泛黄,粘着黑色的污渍,门锁歪歪斜斜地挂在两个门环上面。 五人顺利来到了这两个房间中间的走道上,他们扫视了一眼,决定先从左边的房间开始探查。 周宽朝全正安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全正安去开门,韦飞则在全正安旁边保护他,防止有暗器突袭全正安,影响他开门。 全正安站在距离左边房间的房门,约有七八步的地方,先是手握石子,运功发力,用石子狠狠地击中房门,房门微微晃动,四周没有异动。 暂时安全! 全正安慢慢靠近左边房门,手里握着钥匙,顺利打开第一把门锁后,众人不由自主的屏息,分开站好位置,以防有暗箭或者其他陷阱。 韦飞盯着全正安推门的动作,全神贯注,手中紧紧握住大刀,不管有任何异常情况,他都能立刻反应,保护全正安。 全正安推开门后,众人才发现,原来这个木门只是障眼法,木门背后约一米的位置,还有一道铁栅栏,每跟竖铁都约有拳头般粗实。 看样子,不能靠蛮力破开,只能在这附近找到铁栅栏的开关,众人才能进入房间。 韦飞双手各握了一把石子,朝铁栅栏撒去,石子的方向各有不同,但韦飞的力道之大,导致有些石子擦过铁栅栏,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确认前路安全,韦飞越过全正安,第一个跨过木门,他来到铁栅栏前,先是蹲下细细查看地面的痕迹,确认铁栅栏的打开方向,再站起来,观察四周的环境。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韦飞就在角落一堆破烂的木头铁块里面,发现了藏在暗处的开关,是一根不起眼的破木棍,斜斜靠在墙角,而木棍上端的磨损痕迹,明显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韦飞握着木棍上端,小心地横向拉动木棍,遇到明显的阻力,他用力将木棍压下,与地面持平。 铁栅栏“哐哐”作响,缓缓向上移动,露出了一道铁门,上面有一个门环,仿佛是最没有难度的一道门,只要推开即可。 众人纷纷走到铁门前。 巫二平嗅了嗅,眉头皱起说道“这个门上面,涂了无霜。” 无霜,慢毒,染上后,前七天没有任何明显的症状,但毒性一直在慢慢深入人体,到了第八天,感染者就会窒息而亡。 这个毒药并不难解,只要在染上后,七天内外敷内服解药,即可根治。 但普通人很难察觉自己已经中毒了,所以,往往会错过七天的最佳解毒时间,窒息而亡。 众人后退几步,远离铁门。 虽然无霜有解药可以解毒,但是没有人愿意拿身体做赌。 “既然这门上有毒,不能触碰,若要打开这个门,就要另寻开关了。”全正安说道,眼睛扫视四周,试图找到铁门开关。 韦飞想到铁栅栏开关旁边,有一个方正的铁块,材质与铁门相似,会不会就是铁门的开关呢? 他把自己的想法,小声的说了出来,众人跟着他走向铁块处。 这个铁块约手掌般大,上面磨损严重,像是常被人踩过,四个侧边有深浅不一的竖纹。 韦飞试探地踩了上去,用力下压,随着铁块下沉,那道铁门缓缓向侧边移动,露出宽阔的门口。 墙壁上的烛火相继燃起,照亮整个房间。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全正安朝里面撒去石子,没有出现暗器后,众人才提步朝房间内走去。 韦飞的脚一离开铁块,那道铁门就缓缓关闭,他连忙又踩回去,阻止铁门关闭。 他又尝试了几次,最终确定,必须有人踩在铁块上面,控制铁门的开启和关闭。 而最好的人选,就是韦飞。因为他武功高强,能够发现异常情况,及时应对,基本有人偷袭,他也有能力拖延时间。 巫二平在韦飞的肩膀上,放了一只应生虫。一旦韦飞遇到危险,他肩上的应声虫就会发出信号。 人的耳朵是听不到应声虫的声音。 因此,巫二平携带的母虫接收到信号,会扑腾翅膀转圈圈。这时,巫二平等人就会停止探查,立刻原路返回,支援韦飞。 而韦飞肩上的应声虫转圈飞起,则说明巫二平等人回到铁门处,需要韦飞开门。 巫二平交代完毕,韦飞目送其他四人进入房间后,才慢慢松开脚下的铁块,铁门缓缓关闭。 韦飞思索了一下,干脆把最外围的木门小心翼翼地虚掩,然后回到放置铁块的角落,席地而坐,手握大刀,盘腿调息,静静地四人探查结束。 第四十八章 兵器 铁门关上后,众人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虽说韦飞在外面接应,但是没有人会愿意,长时间待在陌生的密闭空间里面。 众人稳住心神,开始扫视,打量四周的环境。一个设置了三道门的房间,里面肯定不简单。 墙壁上燃起的烛火,照亮了整个房间,这个房间并不大,里面叠放了十个上了锁的大铁箱,巫二平绕着铁箱观察了一遍,确认这些铁箱外面没有涂抹毒药。 全正安才放心地抬手摸了摸铁箱,这个铁箱四周刻有暗纹,全正安一边摸着暗纹,一边在脑子里组合暗纹的整体形状,并搜索出了使用这个暗纹的人。 “都木真。”全正安缓缓说道。 巫二平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不由一阵厌恶。 都木真是前朝的一名大将军,狡诈多疑,嗜血残暴。 一名南岭巫家弟子曾劝说他,适可而止,行善积德,方能安顺。 都木真嗤之以鼻,反而听信小人谗言,认为巫家弟子沟通天地,擅长诡卜之术,食其血肉,能够增加寿命。 因此,他开始猎杀多名南岭巫家弟子,还要求将士们一起加入这场杀戮,企图改变大家的命运,以求共同长生,继续征战四方。 他们将抓来的巫家弟子,全部关进笼子里,每天挑选一个人绑在案板上,放血片肉刮骨熬汤,就像宰杀猪崽似的,屠夫的动作十分熟练。 可惜,都木真并不知道,南岭巫家弟子不仅擅长诡卜之术,还从小接触巫蛊,血肉里沾满了蛊毒。三个月后,都木真和他的将士们七窍流血而亡,尸骨无存。 自从得知都木真的死讯之后,巫家长老宣布巫家退隐山林,禁止巫家弟子随意下山,并在南岭设下重重关卡,防止他人闯入。 纵使都木真已经死去将近五十年了,但他残杀巫家弟子的事情,是每个新加入巫家弟子,理解巫家历史的第一课。 因此,当巫二平听到全正安说出“都木真”三字,他的心里就感到特别厌恶。 “前朝嗜血将军都木真?”巫二平眉头皱起,满脸不喜的向全正安确认一遍。 全正安嗯了一声,继续慢慢摸索,获取铁箱的其他信息。 余田准备走上前,一同查看,却被周宽按住了肩膀,无法前行。 周宽指了指另一侧的铁箱“这里有正安和二平在查看,我们去另一边吧,这样速度快一点!” 余田觉得周宽说得有道理,确实没有必要全部人围在一个地方,就随着周宽走向另一边的铁箱。 全正安表面上还在认真查看铁箱,实则有分神留意余田的状况。 他心里知道,周宽是在避免自己与余田有接触。原因很简单,全正安不信任余田,周宽不愿余田和全正安发生冲突。 余田细看了一遍铁箱的表面,立刻就发现,这铁箱和上面的锁,全都出自中原一刀族。 都木真和中原一刀族有来往? 周宽看见余田突然神情严肃,便轻声问道“有发现?” 余田抬头看向周宽,心里却冒出一句话,周宽又长高了?余田发现他现在的个头,只到周宽的胸口位置。 周宽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的个子又往上窜一窜了。 身高差距再这样拉大,自己的脖子可老遭罪了! 余田微微侧身,努力挺直腰背,对周宽说道“这些铁箱和锁,有中原一刀族的标志。” 周宽听到中原一刀族,立刻就想到一个问题,中原一刀族在二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而这铁箱的磨损程度,应该是近几年新制出来的成品。 结合早前堂堂一族之长的刘安,被人强行困在仙人洞里面压榨的情况,周宽不由怀疑,中原一刀族的族人是不是也被人困在某一个地方,日夜被人差遣呢? 中原一刀族炼制的锁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论锁的样式如何不同,每一把锁都留有一个小孔,只要将钢针戳进小孔,按照固定的力道和扭动的方向,就能轻松打开锁。 这是只有本族的族人,才能一眼就发现的机关,也是本族的族人才知道的秘密,而余田恰好就是中原一刀族的族人! 余田轻松打开了其中一个铁箱的锁,四人互相对视一眼,为防箱内有暗器或者毒气,四人屏住呼吸,默默倒数,然后猛然揭开铁箱的盖子,下一秒,四人就迅速后退,远离铁箱。 幸好,这个铁箱里面没有设置任何陷阱,四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纷纷上前查看。 铁箱的最上层铺满了干稻草,拨开后,露出摆放整齐的刀具,款式大小,各有不同,但是,这些刀具全部都已经开刃了,浑身散发着冰冷的银光。 四人各自拿起不同的刀具,细细研究。 最终,他们得出了结论。 第一,这些刀具上面同样带有两种印记,都木真和中原一刀族。 第二,刀具的制成时间不超过三个月,且尚无使用痕迹,也就是没有沾到过血。 第三,这些刀具的款式很旧,像是三四十年前的流行款。 四人将刀具放回去,铺上干稻草,恢复成刚打开时的样子,再锁上铁箱。 他们又随机挑选了四五个铁箱,打开查看,发现里面全部都是开刃刀具,与第一个铁箱的东西一样。 既然如此,他们就不需要在探查其他铁箱了。待将所有探查过的铁箱还原,做好收尾工作,然后就可以离开房间了。 再三确认房间里面没有密室和暗道,周宽朝巫二平比了手势,示意他催动韦飞肩上的应声虫,让韦飞将铁门打开。 约莫一刻钟后,铁门打开,四人迅速离开房间,与韦飞汇合,他们清理了自己闯进房间的痕迹,锁上木门,原路返回。 五人从密道出来后,立刻就各自回到了秘密小院的房间里面,余田作为新加入的成员,周宽也留了一间房间供其使用,方便往来。 第二天一早,五人各自传信给自己的家族,拜托家族去调查一些事情。 又过了几天,五人用完早饭后,齐聚在周宽的房间里面,复盘密道探查的情况,以及交换信息。 前朝早就被推翻了,有关于都木真的信息更是少之可怜,除了他嗜血残暴的性格,以及残杀巫家弟子的事情外,全正安的探子没有查到其他有用的信息,就像是被人故意抹去,只留下寥寥几句,证明都木真这个人曾经存在。 巫二平手上摆弄着新培育的青绿色小蛇,突然冒出一句“都木真和他的将士们,不会有后代。” 都木真和他的将士们,手上沾染了太多血腥,注定了早亡和身后无子的结局,哪怕他们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孩子也活不过白日。 巫二平的意思,就是怀疑有人是假借都木真的名义,准备谋反,推翻现在的朝廷。 都木真是前朝有名的大将军,虽然名声不好,但是他在民间的知名度很高,老一辈的人都知道都木真性情残暴。 提到“都木真”三个字,人们就会心生恐惧。 现在的新朝是推翻前朝而建立,前朝余孽反扑,欲重建前朝,在逻辑上也能说的通。 只是,这幕后指使的人,到底是不是前朝余孽,就未可知了。 一下子,五人陷入沉默。 原本以为,发现仙人洞的宝藏是兵器之后,只要妥善处理这些兵器,以及揪出千足虫的暗桩,贤文书院就能恢复从前的生气,众人也能保存性命。 没想到,现在又牵扯出了一个早就化为白骨的前朝将军,还可能涉及谋逆的事情。 而那些开刃的刀具正一箱箱叠放在密道房间里面,随时都可能被运送出去,成为刺入百姓胸膛的利器。 第四十九章 秘密 韦飞提出了一个疑问“若真的有逆贼,为何不制作更精良的兵器,反而要使用已经被淘汰的老款式呢?” 这确实是众人想不明白的地方,但不管是何种款式的兵器,始终是收割人命的利器。 韦飞没有亲眼见到这些刀具,只能凭借着全正安回忆所描述的样子,去调查刀具款式和历史。 最终,调查结果令他感到匪夷所思,这些刀具的款式,确实是前朝都木真军队所使用的款式。 他不得不佩服幕后黑手的谨慎,就连都木真军队使用的兵器,都能查清楚并炼制成品。 纵然韦家庄素有“武林兵库”的美称,库房里面收藏了各式各样的兵器,但都木真的兵器却只在一本书里,简单描述和绘图,并没有实物。 由此可见,幕后黑手的来历一定不简单! 周宽沉思片刻,决定先将情况告诉曹夫子,这样一个不定时炸弹埋在贤文书院,始终后患无穷。 他吩咐巫二平近期培育多一些追踪虫,下次去密道的时候,将跟踪虫藏在里面,方便追踪敌人。 再吩咐韦飞传信韦家庄,赶制一批暗器,一旦敌人数量众多,提前设好埋伏,能大大减少我方的伤亡。 最后,周宽让全正安和余田陪同,一起去找曹夫子。 曹夫子房间 四人围坐在圆桌旁,周宽简单的向为曹夫子说明了情况。 曹夫子听后,呵呵一笑,他捋着山羊胡,唤来站在门口的杂役,说道“劳烦你家主人过来一趟。” 那杂役虎背熊腰,肌肉发达,下盘有力,一看就是武功极高的练家子。周宽等人初见时,还以为是曹夫子新请来的护卫,现在看来,原是误会了! 杂役应声,转身走向房间角落,触动开关,一块地砖挪动,露出一方黑洞,杂役走进去后,地砖合上。 众人目送杂役离开,曹夫子知道他们心中存有疑惑,但曹夫子没有解释,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贤文书院依山而建,致力于教书育人。 前朝末期,战火四起,都木真的部下偶然路过贤文书院,发现了这座山上,含有大量铁矿。 前朝末皇沉迷色欲,国家大事通通交由大臣处理,他安心当一个只图享乐的甩手掌柜。 赋税年年加重,贪官层层剥削,完全不管底下子民的死活,民怨久积,各地义士纷纷揭竿而起,改朝换代是迟早的事情。 都木真留有私心,自己为朝廷流了这么多血,这把龙椅也该换他来坐一坐了! 他瞒下了发现铁矿的事情,并安排得力部下秘密驻扎,强掳工匠为其冶铁,炼制兵器。 仙人洞,就是天然的藏匿地点。 当年的山长发现仙人洞有异样,便派人去查看,而这些人全部都一去不复返。 后来,山长死了。贤文书院有了一批新的山长和夫子。 这些人绝口不提仙人洞有异常的事情,甚至禁止任何师生靠近仙人洞。 直到都木真的死讯传来,新朝的建立,仙人洞被彻底的封锁。 日月流转,沧海桑田,贤文书院的师生来了又走,换了一批又一批,那仙人洞异常的事情,也逐渐被人遗忘。 直到十年前,坊间突然流传一句话,贤文书院的仙人洞里面,藏着一件宝物,得此物者可得天下。 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 但贤文书院的仙人洞,确实进入了多方势力的视线里,成为他们探查的对象。 这十年间,贤文书院来了许多居心不良的人,有人伪装成学生,有人伪装成夫子,有人伪装成杂役。 不论他们伪装成何种角色,他们的目的就是寻找机会进入仙人洞,验证仙人洞是否藏有宝物。 与其让身份不明的人发现宝藏,不如安排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去探查仙人洞。 因此,曹夫子经过观察和了解,最终选择了周宽。 周宽是个有能力的人,仙人洞探查进展神速,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发现了仙人洞的秘密,甚至找到了兵器。 曹夫子赞许的目光,看向周宽等人。 他在余田的身上略微停了几秒,便又若无其事地对着三人,说几句赞扬的话,并邀三人举杯相碰。 他瞒下了一件事。 当书院变成多方势力博弈的地方时,真正想要读书的人反而被他们排挤,贤文书院无法教书育人,就失去了当初建立书院时的意义。 贤文书院已经陷入了死局。 他曾独自来到南岭,企求巫家能够为贤文书院的未来发展,卜上一卦。 对于他的到来,巫家似乎早有预料。 他们派了弟子在山下接引,还没等曹夫子开口说明来意,那弟子便递给他一个锦囊,让他回到贤文书院再打开,并告诉他,锦囊有他想要的答案。 随后,那弟子转身往回走了三步,便消失不见了。 曹夫子没有追上去,他知道南岭四处布下阵法和陷阱,那弟子明显不愿再与自己多说。 他紧紧捏住锦囊,小心翼翼地将其贴身藏好。回到贤文书院后,立刻打开锦囊,里面有一张字条,写着两行字。 第一行写着两个人名周宽,余田。 第二行写着一句话二人携手,可破死局。 字条突然自燃,没有烟灰,就像是凭空消失一样。 单凭一个姓名去找人,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曹夫子暗中寻找了很长时间,期间也曾怀疑过字条的真实性,但那个曾装着字条的锦囊提醒他,字条确实存在过。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终于确定那个被多家书院拒收的周宽,是自己要找的人。 周宽进来书院后,“余田”也来了。 曹夫子看到余田的第一眼,他就确定进来书院的余田,就是苦寻未果的人。 他交代周宽要信任余田,必要的时候,还要暗中保护余田。 尤其是看到他们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发现了这么多线索了,曹夫子似乎已经看到了贤文书院起死回生的希望。 他心里万分感谢南岭巫家。 此时,房间角落突然传来石砖挪动的声音,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周宽等人的手自觉摸到自己的武器,准备随时应战。 曹夫子呵呵笑道“自己人,放轻松!” 那角落空缺的石砖下,走出来了三个人,正是虎脸男、容真和传信的杂役。 虎脸男和容真站稳后,扫视一圈,发现都是熟悉的面孔。 虎脸男朝曹夫子抱拳,语气敬重,声音低沉“夫子!” 容真站在虎脸男身后,朝曹夫子和其他人问好。 周宽和全正安看到荣真的时候,二人的眼神交汇,全正安微不可见地点头。 确定他们当初探查锦尚的时候,见过容真。 第五十章 合作 曹夫子站起来,朝虎脸男的方向走去,他热情地伸手拍了拍虎脸男的肩膀,满脸笑意“这些年轻人达到你的标准了。” 当初虎脸男来找曹夫子寻求合作时,曹夫子便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让周宽等人参加虎脸男的行动。 虎脸男答应了,不过,为了证明周宽一行人的实力,证明他们不会在行动中拖后腿,虎脸男提出,只有在周宽一行人的进展追上自己时,才允许他们正式加入。 如今,周宽一行人不仅追上了虎脸男调查的进展,还比他领先一步,在虎脸男派人研究打开密道房间存放的铁箱锁时,周宽已经知道铁箱里面,放着由中原一刀族炼制,都木真军队使用的兵器。 虎脸男朝曹夫子笑道“夫子慧眼识珠!” 曹夫子抬手示意虎脸男一同入座,圆桌旁的周宽三人站起来朝虎脸男微笑抱拳,算是打了招呼。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虎脸男与曹夫子的关系。 杂役搬来椅子,放在曹夫子的身侧,供虎脸男和容真就坐,又分别倒上两杯茶,递给虎脸男和容真,随后离开房间,关上门,守在门口。 众人坐下后,曹夫子向周宽介绍虎脸男和容真“这位是胡守安大人和容真大人,他们是朝廷派来调查贤文书院的官员。” 周宽和全正安出生江湖,最忌讳就是接触朝廷的人,他们第一反应就是离这两个人远一点。 余田虽然没有周宽和全正安这么大的抵触,但是听闻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心里多少都有一点不自在。 曹夫子能感觉到三人对胡守安和容真存有戒备,他能够理解,他最开始接触朝廷的人时,心情也是如此。 胡守安对此情景,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说明他是朝廷官员,对方总会对他心生警惕。 他喝了一口茶水,悠悠开口说起事情,他这次是来谈合作,不是来树敌。往后周宽要加入自己的行动,也该透露一些信息给周宽知道。 十年前坊间流传,贤文书院的仙人洞藏有宝物,得此物者可得天下。 曹夫子从他的角度,向周宽等人说了他看到的人事物变化,胡守安则从朝廷的角度,来向周宽等人说明其他事情。 其实,这是朝廷故意放出去的传闻,目的是引蛇出洞。 十几年前,朝廷发现有一个奇怪的事情。有一个神秘组织在全国各地流窜,他们行踪诡秘,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他们每次出现,当地都会出现异常情况。 有时候是炼器的材料或者制衣的布料,大大超出平时的销售量;有时候是炼器的工匠或者制衣的裁缝突然失踪;有时候是当地富商的钱财,突然被人搬空,连累富商只能变卖字画古玩以维持正常运作。 这些事情都意味着,这个神秘组织很大可能是在暗中筹划谋逆之事。 但神秘组织做事小心谨慎,一直都没有留下任何把柄。每当朝廷意识到有问题时,在派来调查的官员抵达前,他们总能提前撤离,令调查的官员扑空。 朝廷与这个神秘组织斗争了好些年,终于在整合信息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神秘组织在同一个地方扫荡后,就不会再出现。有一个地方却在资料里面反复出现——贤文书院。 朝廷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假借商户行善之名,与当时的山长商量,在书院一处偏僻的地方,修建一处小院,名唤锦尚,专门给前来求学的学子们提供性价比高的商品。 往后书院所需的笔墨纸砚,全都由商户按市场价半价提供,合约一年一签,保证书院的利益。 山长同意了。 朝廷建立锦尚,以此作为基地,对贤文书院进行全方位的深入调查,终于,他们发现了仙人洞的异常情况。 可每当他们想要进一步探查仙人洞的时候,坐镇锦尚的指挥官就会突然失踪,尸骨无存。既然事情无法推进,那不如把这摊水彻底搅混,因此,朝廷暗中在民间传播贤文书院仙人洞的事情,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贤文书院,那神秘组织的首领必定会坐不住,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匆忙行事,进而露出破绽。 可惜,对方极其狡猾又有耐心,这一晃,十年过去了。神秘组织宛如一条盘旋在朝廷的头顶上的毒蛇,不知何时会露出獠牙,突然给朝廷致命一击。 这十年间,朝廷损失了三位大指挥官,无数名士兵,调查出来的信息,却寥寥无几。这时,一张藏宝图传到了朝廷手中。 经过调查和验证,这张藏宝图所描绘的路线和藏宝地点,里面的内容真实度很高。 自从收到这张藏宝图,朝廷对仙人洞的探查进度神速,发现了很多新线索,有望彻底消灭那个神秘组织。 “那你们掌握了多少关于都木真的信息?”周宽问道。 胡守安抬眸,仔细打量着周宽,他心里很认可周宽的能力。他早就打探清楚周宽的身份,知道周宽来历不凡,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早前低估了周宽的实力。 短短几个月,周宽就已经将仙人洞全部探查完成,甚至领先自己一步发现铁箱的内容。 胡守安语速缓慢地回答周宽的问题“前朝覆灭多年,都木真早就化成一抔黄土,不过,都木真在民间有崇拜者,多为凶残暴戾之辈,很可能会受到神秘组织的招揽,成为谋逆的一份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怀疑,有人知道了都木真曾私铸兵器的事情,故意借助都木真的影响力,行谋逆之事。” 周宽赞同,并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告诉胡守安,他准备在密道设伏。 胡守安认可周宽的计划,并决定全力配合他,希望可以抓到相关的人员,实现新的突破。 胡守安吩咐容真与周宽进行及时沟通,至此,曹夫子和胡守安两方正式达成合作,相关人员成功对接。 第五十一章 引蛇出洞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面,周宽与胡守安合作,将整个密道都探查完毕。 他们顺道埋下了巫二平培育的应声虫,以及韦飞让人赶制的暗器。多亏锦尚有单独的运货道路,暗器走了锦尚的门路,省下很多麻烦事,抵达的时间比预计要早。 一切都安排妥善后,周宽和胡守安就只要派人盯着密道的情况就可以了。一旦发现有可疑人员在密道走动,立刻实施追踪计划。 又过了一个月,密道没有出现任何可疑人员,但周宽和胡守安并不着急,他们安排手下继续保持警惕,不要掉以轻心。 毕竟,密道里面藏有兵器,迟早会有人过来将兵器运出去。 而在这两个月里,各方势力埋在贤文书院的“钉子”,纷纷冒头,他们已经不在乎自己会暴露身份,一心只想比其他人先一步探查到仙人洞的宝藏,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 他们在贤文书院潜伏了这么长时间,如果大家的进度一样,那就不需要非得捅破那层窗户纸,争个你死我活,但前段时间仙人洞频频出现异常情况,动动脑子想一想,都知道是有人闯进了仙人洞。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对方肯定收获不少。 同样是“钉子”,大家都是拿钱办事,可不能落后太多,那样就不好向主子交代了,容易丢了性命。 得到“钉子”汇报的消息后,各大势力也意识到时间紧张,不能再等下去,必须主动出击,他们暗中较劲儿。 不同实力的人在交手时,不分轻重,导致不少人员死伤,几乎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理由的伤员去看大夫,挤满整个医馆,而突然“暴毙”的人数也在不断增加。 看到这样的场景,李叔感到十分头疼。 贤文书院的医馆虽然有贮备了草药和其他医疗用品,但是对于这样伤员人数猛增的情况,消耗量远远大于储备量。 李叔不仅要安排杂役下山采购草药,还要安排杂役去联系那些死去的人的家属,前来认领。 可死去的人都是“钉子”,他们在书院留存的个人资料全是编造,他们的主子也早就安排好了“钉子”的身后事宜,哪里还会有家属过来书院认领呢? 天气炎热,尸体不宜存放在书院里面,李叔只能联系最近的义庄过来搬走尸体,一来一回,耗费不少时间,但总算是解决了问题。 李叔日夜盼着不要再听到手下汇报死亡人数。 他特别怀念以前的清闲时光,虽然也要费些精力与人争斗,但至少不用浪费体力四处奔波,一会儿去医馆查看伤员,一会儿去面见义庄看守人,安排杂役搬运尸体,一会儿又要去仙人洞了解里面的情况。 李叔坐在肩舆上,一摇一晃,他手上抓着帕子擦着额头的汗珠,心想着,太折磨人了! 秘密小院,周宽房间 周宽在书桌前翻阅资料,余田坐在另一边研习字帖。两人各自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干扰。 这两个月里面,周宽常常以商议事情为由,邀请余田来到秘密小院,后来,他干脆就让余田住下来,方便照应。 至于书院之前安排的住处,他和余田都很少去了。 周宽派了人去伪装自己和余田,假装两人一直都没离开院子的样子。反正这段时间,书院里面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人有空去关注那个偏僻小院的情况。 住在周宽的秘密小院里面,余田既担心又有一丝高兴。 在别人的地盘上,行事多有不便,尤其是他女扮男装的事情,瞒起来要比之前独住时费力些。可是,他一想到很快就要离开书院了,书院的生活再也不会出现,他又想给自己多留些回忆。 他心里知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够经常看到周宽。 余田虽然还没有及笄,但他知道自己心里面,对周宽产生了好感。 这很正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周宽富有人格魅力,哪怕他现在是易容后的假面貌示人,但余田还是被周宽所吸引。 不过,更多是欣赏之情。余田不愿再投入更多的情感,因为他知道自己与周宽是不可能深入发展关系,如今这样的状态,就已经是最体面了。 若有一天,余田“死”去,两人都不会受到太多影响,关系断得一干二净。 当然,这是余田自己的想法,他专心研习字帖的时候,就会全身心投入进去,忽略周遭环境的变化,也可能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十分相信周宽,相信这里是安全可信任的地方,所以,他能够心无旁贷的做自己的事情。 因此,余田没有留意到,周宽看着的资料时,偶尔悄悄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一点异样的情绪。 自从余田住在周宽的秘密小院里面,周宽有更多的机会与余田相处,不枉费他早前频频找理由,将余田唤过来秘密小院。 周宽心里想着,如今书院内部各大势力斗争激烈,余田身边没有人保护,很容易会被不安好心的人盯上。 他之前曾提出让余田住下,但余田拒绝了,所以他只好耍了一点小心机,虽然自己不忍心看着余田两头跑,但幸好结果是好的,最终还是成功将余田留在小院居住。 其实,他就是希望余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待着,时时刻刻能够看到余田。他隐约察觉到余田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似乎与全正安他们不一样,但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周宽又说不上来。 周宽的目光假装不经意地扫过余田,随后又将目光放在近期送上来的资料上,里面是最近在书院冒头的各个势力背景和实力,还有已经揪出来的“钉子”情况。 这段时间,仙人洞很热闹,为了抢先一步发现宝藏,这些卧底们撕破脸了,有时候两方狭路相逢,毫无顾忌,直接大打出手,甚至触及仙人洞里面暗藏的陷进和暗器,直接双双丧命。 一时之间,书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仙人洞,尽管李叔安排杂役每天巡视仙人洞,但从里面抬出来的尸体,只增不减。 闹出这么大动静,密道兵器的主人一定会沉不住气了,很快就会有所行动,周宽隐隐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晚上,存放兵器的密道里面的一道石门打开,走进来了一群身材魁梧的男人,他们身着黑衣,包着黑色头巾,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戾气很重的眼睛。 他们轻车熟路来到两个房间前面,兵分两路,一队人打开左边的房门取兵器,另一队人打开右边的房门取拖车。 取兵器的领队熟练地走到角落,控制木棍打开铁栅栏,再踩下铁块,打开铁门,一旁的队员隐约看见铁栅栏有些划痕,他走近查看,发现这些划痕像是由石子剐蹭形成,便走向领队,附耳轻声汇报。 领队眉头皱起,心里暗道不妙,难道这里已经有人闯进来了?里面的兵器若是被人搬走了,那自己一定会因办事不力,被主子惩罚。 幸好,铁门打开后,铁箱都还整齐的叠放在房间里面,数量一个不少。领队吩咐队员先不要理会那些问题,尽快将里面的铁箱搬出来! 那队员应声,转身走进房间,开始与同伴一起搬运铁箱。 这些铁箱又大又沉,两人勉强搬动后,走路明显要迟缓很多,领队看着有些不对劲,以往搬运铁箱都不会如此吃力。 领队叫住了两个正在搬铁箱的人,让他们将铁箱搬到自己面前,取出钥匙打开铁箱。 第五十二章 收获(一) 队员放下沉重的铁箱,接过队长的钥匙,开了铁箱的锁,再揭开铁箱盖子。 里面一切正常。 队长看着各式各样的兵器,他随手拿起一把刀在手中掂量一下,又用刀拨弄几下箱子里的其他兵器。 他心想,这把刀的重量与平时一样,箱子里面也没发现异常情况,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他随手将刀具丢回铁箱,吩咐队员锁上铁箱,又提高音量,催促其他人加快搬运的速度。 众人纷纷加速干活,当一行人将铁箱搬到来时的石门前,将一个个铁箱搬离密道时,即便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壮汉,也都累得气喘吁吁,手脚颤抖。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扶着墙壁休息,随后慢慢失去意识,在石门前倒下。 若队长再看不出问题,那他真的就没必要带队了。 “报告,麻雀已经进笼子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声音听着十分陌生,明显不是自己人。 笼中雀? 队长立刻意识到,有人在密道埋伏,正准备瓮中捉鳖。他扫视四周,心里便有了计划,他果断放弃所有倒下的人,以及那些铁箱,领着两个尚有余力的队员迅速撤离。 “你们两个,跟我走!”队长压低着声音,朝那两人吩咐道。 那两人对视一眼,朝队长的方向点头,他们跟着队长迅速穿过石门,消失在黑夜中。 另一群黑衣人在拐角处缓缓走出来,为首的正是戴着虎脸面具的胡守安,他看着前面躺在地上的人,挥手吩咐道“将他们全部带回去,记得全身检查,我们只收活人。” 死人可就没有价值了,别到时候人醒了,个个都咬舌自尽,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将人从密道运回去,还不如干脆就在这里处理了,旁边就有一个蛇窟,人也死得干净。 而那些铁箱,胡守安则派人守着,等巫二平过来后,再做处理。 这些铁箱的外壳和里面的兵器,都被抹了药,摸到或者近距离嗅到都会中招,只能等巫二平过来解了药,胡守安才能派人去搬走铁箱。 在胡守安的手下将人抬走的时间里,队长已经带着两名队员回到了落脚的客栈。 事发突然,队长心里只想立即回去向堂主报告今晚发生的事情,将自己尽快摘出来,获得堂主的原谅。带回来的两名队员,正是队长想好的替罪羔羊,只要将问题全部推到两人身上,队长就能继续逍遥。 他吩咐两名队员在客栈休息,再三叮嘱两人一定要等他回来,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说着说着,队长抓住机会,朝两人撒去迷药,这个迷药是队长私藏的秘药,药效极强,小小一撮就能让人睡上三天。 见两人相继倒在地上后,队长便匆忙离开了房间,他丝毫不担心两人会提前醒来,因为,队长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他对迷药的药效很有信心。 他没有留意到,倒在地上的两名队员,从密道逃离,再到客栈里面,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跟他说一句话。 队长不敢耽误一刻钟,鞭子狠狠地甩在马身上,恨不得下一秒就来到目的地,马蹄高抬落下,地上扬起一道道灰尘。 郊外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孤独的笼罩在凄清的月色中,茅草屋四周杂草丛生,偶尔传来几声蝉鸣,显得格外荒凉。 “滴滴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到近,最终在茅草屋前停下了。队长利落地翻下马,将马拴好后,队长疾步冲进了茅草屋。 与破旧的外表不同,茅草屋内部摆着干净整洁的木桌椅,由于经常使用,桌椅并没有积灰,反而多了几分光泽。 队长熟练地转动桌椅方向,打开地道入口,迅速钻进去。底下的守门人看到队长的到来,略感惊讶“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 队长没有回答守门人的问题,直道有急事禀告堂主,让守门人传达一下。 守门人算了算时间,这么晚了,堂主早就休息了。果然,队长没有见到堂主,而是见到他身旁的朱护法。 朱护法坐在桌旁,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队长,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长话短说。” 队长早就在来的路上编好了说辞,简单来说,就是今晚的行动,因为两个卧底而以失败告终,这两个卧底已经被队长制服,留在客栈里面。 朱护法听完后,略感有趣,他问道“你已经将两人控制在客栈里面了?” 队长低下头,肯定地回答道“是的,等候护法发落。” 朱护法嘴角勾起“你做得很好,我会为你向堂主美言几句。” 队长按下心中的喜悦,连连磕头感谢、表忠心,领着朱护法安排的两个帮手偷偷潜回了客栈。 当队长推开门时,发现房间空无一人,他心中一惊,怎么回事?人去哪里了?他明明记得离开前两人还躺在地上呀! 队长在房间仔细翻找,喃喃自语“人去哪了呢,不应该啊。” 他的迷药一直都很好用,上次那个跟自己争当队长的彪头,闻上一撮就昏睡了三天三夜,那两小子看上去都没有彪头武功高,怎么会找不到人呢? 这时,两道人影悄悄靠近队长,趁着队长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将队长打晕在地上。 队长昏迷前,看着打晕自己的人,眼神震惊,他的手指颤颤巍巍指着两人,嘴里支支吾吾们。。。” 话还没说完,人便彻底昏过去了。 队长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吊在半空中,双手紧紧捆着,突然,又一盆冷水迎面泼来,队长晃了晃脑袋,将水珠从脸上甩开,他慢慢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朱护法远远地坐在一旁,看着半空中像待宰的羔羊一般,左右摇摆的队长,心里嗤笑,蠢货! 队长发现自己在刑房里面,他心里有些害怕。真是难以置信,打晕他的人,竟然是朱护法派去帮他的两个人。 当他看见远处的朱护法时,他便扯着嗓子质问朱护法,为何要偷袭他,将他捆绑在刑房! 朱护法不愿多费口舌,直接示意手下继续行刑。 期初,队长还能一边受刑,一边辱骂朱护法,后来,队长的声音渐渐弱下来了,但嘴上还在狡辩。 最后,队长忍受不了了,只能将今晚的实情说出来,连带着把他之前下黑手,让无辜的人给他背黑锅的事情,还有做的其他黑心事情,也都说了出来。 队长向朱护法求饶,希望朱护法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他一定会戴罪立功,全心全意为组织卖力干活。 朱护法没有理会队长,他沉着脸,对一旁的手下说道“立即禀告堂主,这里已经被人发现了,马上撤离。” 他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队长,示意手下不留活口后,便匆匆离开了刑房,他现在要去安排全员撤离的事宜。 一路上,朱护法心里已经骂了队长许多遍“蠢货”,真是白长了一双眼睛,居然看不出身边人是敌是友。 原本今晚审问队长,是因为朱护法收到举报,说队长在争职位时,向竞争对手彪头使了手段。顺藤摸瓜后,朱护法陆续查到队长其他陷害他人的事情。正好今晚听见队长的说辞后,他原想着队长故技重施,就陪他玩一玩。 没想到,出意外了。 这蠢货嘴里没一句真话,竟然还把敌人当成自己人带回了客栈,自己又跑来了基地,导致基地位置暴露! 若非事态紧急,朱护法现在恨不得亲自上手,将队长千刀万剐,慢慢折磨致死。 第五十三章 收获(二) 贤文书院,锦尚 胡守安得到韦飞的情报,知道了茅草屋的位置,立刻调动人马前去深入探查。可惜,对方早有准备,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撤离了,胡守安的手下只抓到了一些虾兵蟹将,严刑拷打,终于撬出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这个茅草屋是千足虫的一个驻扎地点,专门用来交流情报。 由于抓来的人都是刚刚加入千足虫组织的新成员,他们没有进去过地洞,他们只负责留意茅草屋周边是否有可疑人员,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则回到茅草屋里面,拉动警示铃,随即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那个警示铃是藏在地洞里面,地面上只有一条约一臂长的细线,只要上面有人拉动细线,底下就会有铃声响起,传递信息,告诉底下的人有异常情况,因此,他们并没有直接接触地洞里面的人。 至于底下人会如何行动,他们并不知道。 他们今天晚上突然接到通知,要立刻摧毁茅草屋,随后撤离回到旁边的小树林藏匿,直到解除危险的通知下来。 可惜,他们刚把茅草屋毁了大半,就被胡守安的手下逮住了。 胡守安听完手下的汇报后,立刻吩咐,让暗中包围茅草屋的人提高警惕,一方面留意是否有可疑人员出现,另一方面则是防止有人进一步毁坏茅草为。 他走到隔壁的房间,周宽他们正围坐在桌旁,聊着事情,见到胡守安走到门口,便站起来朝胡守安打招呼。 胡守安朝周宽等人抱拳说道“诸位辛苦了!” 周宽笑着说道“多谢大人关心,大人统筹指挥,忙了一夜,可有什么收获?” 胡守安微微点头,嗯了一声,他径直朝圆桌走去,坐到了他们中间,说起刚刚手下汇报的情况。 多亏有全正安的计策,胡守安顺利捣毁了千足虫的一个窝点。早前在密道设下埋伏的时候,全正安就提出他的想法。 一是增加铁箱的重量,房间狭窄,即便走道有拖车,也必定需要人力将铁箱搬运过去,所以,第一步就是要消耗对方的体力。 二是在铁箱四周涂上药,无色无味,触碰或者嗅到就能令人手脚无力,只要对方搬运或者靠近铁箱,必定会中招,而铁箱加重,对方会下意识觉得自己累了,是因为铁箱重,而不是中毒。 三是在铁箱内部放入应声虫,若是有人打开验箱,沾上了应声虫,无论那人走到哪里,都能立刻找到他。 在全正安的设想里面,沾到应声虫的人可能是普通的队员,也可能是有一定影响力的队长,谨慎起见,全正安又多上了一重保险——安插卧底。 当周宽和余田顺利混进对方队伍后,就会有人喊出暗号麻雀已经进笼子了。 一来是告诉自己人计划的进度,二来是扰乱对方的心神,让对方无法专心思考。 周宽和余田明面上跟随对方撤离,实则是找到对方的落脚点,而韦飞则悄悄跟在他们身后,一是保护两人,二是暗中探查其他线索,以作辅助信息。 没想到那个沾上应声虫的人,居然是带队的队长!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甚至还有意外收获! 虽然队长朝周宽和余田撒了迷药,但他们都早有准备,他们很配合的倒在地上,其实压根就没有吸入迷药,全靠演技! 反倒是队长心慌意乱,一路疾驰,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人跟踪,而韦飞借着应声虫的能力,顺利找到了茅草屋的位置。 在队长进入地洞后,韦飞曾悄悄在屋外潜伏,朝屋内快速扫视一圈后,立刻离去,向胡守安说明情况,包围和封锁茅草屋。 至于周宽和余田这边,在确认队长已经离开后,他们二人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将整个房间都探查一遍。 可惜,里面打扫的干净,他们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个房间看起来,应该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点,没有人真正在此休息。 二人没有再耽误时间,离开客栈,返回贤文书院。在他们离开了一段时间后,队长就领着两个帮手来到房间,准备抓他们当替罪羊。 周宽和余田回到贤文书院分配的小院里,就通过密道来到了锦尚。早一段时间,周宽他们探查密道时,发现这个密道的出口很多,其中就有一个是通向锦尚。 两人从密道出来,随着胡守安在出口安排的人,来到了一个房间里面,休息静坐,等待消息。 全正安和巫二平早就在这个房间等候了,巫二平解完铁箱的药,就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而全正安早期出谋划策,现在计划顺利进行,至于追踪和抓捕的事情,就交给胡守安他们。 两人坐在房间里面,全正安听着巫二平讲着新培育的蛊虫的形状和特性,时不时点头,应和一声。 他们见到周宽和余田回来了,便招呼周宽和余田一起坐下,聊聊二人跟着队长离开密道之后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慢,四人都聊着快要打瞌睡了,这时,韦飞进来房间了,他开始向四人讲述他今晚的经历,五人围坐在桌旁,最后总结了一句话,对手太弱了,没成就感。 后来,胡守安进来房间,简单的向五人说了一下他那边的情况,周宽他们听完后,就知道贤文书院往后的日子,不太平了。 对方知道自己被人暗算,而铁箱里的兵器也拿不回来,那他们在贤文书院的“钉子”必定会有异动,就看对方的意图是想小小报复,还是想鱼死网破。 贤文书院,山长房间 “堂主!”山长恭敬地朝堂主鞠躬,随后跪在地上,双手交叠放于身前,额头贴着手背,姿态非常虔诚。 堂主坐在太师椅上,微眯着眼靠在椅背上,没有理会山长,任由山长跪在地上。 山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令堂主和古骏突然深夜造访,两人站在山长的床头,犹如黑白无常,吓得山长从梦中惊醒,赶紧请堂主上座,自己则跪在地上,等候堂主发话。 约莫过了两刻钟,堂主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古骏,古骏立刻反应过来,接收到到堂主的信息,古骏轻咳一声,对山长说道“起来回话。” 山长年近五十,这些年在贤文书院里说一不二,从来都是别人朝他下跪,何曾想到堂主来了,山长还要被罚跪,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如今跪了两刻钟,山长感觉自己的腿酸麻胀痛。 他讪笑地说道“属下自知有罪,跪着领罚。” 堂主心里想着山长还算识趣,便挥挥手,示意古骏扶起山长,坐到椅子上。毕竟,山长这样的体质,跪的时间太长,人可就出问题了。堂主来找山长,是要问话,而不是来看笑话。 山长年轻那会儿,一身勇猛,天不怕地不怕,拳头打天下,现在在贤文书院待久了,性子软了,体质也弱了。 第五十四章 “蛇”出没 待山长坐稳后,堂主便让山长汇报贤文书院近期的异常情况。 山长支支吾吾地回答几句,无非就是最近书院里面斗争激烈,每天都有人员伤亡。 其实,山长压根就没将心思放在书院管理上,他哪里知道最近有什么异常情况?不过是听见旁人说了几句,他便记下了。 堂主很不满意山长的回答,他沉着脸,语气不悦“你若是不想留在贤文书院,我现在就安排其他人接任。” 想到自己睡梦中被叫起来,紧急撤离,堂主心情本就不好,现在来到贤文书院找山长询问情况,山长居然回答不上来,真是白白活了这些年,难怪会被人钻空子,直接杀到家门口。 山长感受到堂主的怒气,他心里暗道不好,早知道堂主会突然造访,自己一定将心思放在书院管理上,好好了解书院的近期情况。 他讨好般笑着对堂主说道“小的一直都矜矜业业,为组织守好贤文书院这块地,绝无二心,只是最近书院里面各大势力斗争激烈,小的为了组织的利益,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与他们对抗上面,才会对于其他事情有所忽略,还望堂主见谅。” 山长心想着,堂主隔了这么多年才来一次,即便每月都有人向堂主汇报书院的情况,但是,转了几手的消息,哪里比得上自己这张巧嘴呢?反正他说的不假,最近书院里面确实斗争激烈。 堂主没有心思听山长狡辩,直接问起了存放兵器的密道情况。 山长回答一切正常。 这时,堂主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个山长该换人了。但堂主脸上的神色,没有因山长的回答而有所变化,令山长误以为自己的回答没有出错。 堂主知道从山长的口中是拿不到有用的信息,便没有了继续盘问的必要,还不如早点歇息,明天让古骏在书院里面摸摸情况。 山长领着堂主去到了另一个房间,里面布置简单,干净整洁。堂主的视线随意扫了一圈,对房间的环境还算满意,他挥挥手,示意古骏和山长退下,随后走向木床,准备就寝。 古骏和山长走出房间,关好房门后,山长讨好地对古骏说道“隔壁还有一间空房,古护卫随我过去吧,大半夜了,也该好好休息。” 古骏黑着脸,语气疏离,果断地拒绝道“不必了,我在此处保护堂主。” 山长见此,不好多说,只能作罢,再客套几句便转身离开了,待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山长才嘟囔着“假正经,不过是堂主身边一条忠诚的狗而已,摆什么脸色。” 古骏挺直身板站在堂主房间门口,他知道此时堂主还没有睡,方才山长邀请自己去另一个房间休息,按照堂主的耳力和多疑的性格,明天又该敲打自己了。 古骏眼帘微垂,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第二天 堂主优哉游哉地吃着早饭,山长坐在旁边与堂主边吃边聊,古骏则站在旁边伺候两人用饭。 古骏昨夜安排人员紧急撤离茅草屋后,自己则单独护送堂主逃到贤文书院避险,随后盘问山长,又在堂主房间门口守着,一夜未眠。 待堂主起床后,堂主不仅没有让古骏休息,还点名要古骏亲自伺候,古骏强打起精神伺候堂主洗漱,然后又被要求伺候堂主和山长用饭,纵使铁打的人,经历一连串的事情,脸色都会变差。 山长自然看出来,堂主是故意在为难古骏,但想到昨夜古骏给自己摆脸色,山长决定再添一把火。他故意装出一丝不忍心的样子,向堂主提出,让古骏坐下来一同吃饭。 果然,堂主冷哼一声“他也配与我们坐在一起?” 堂主随手夹起一块排骨,故意丢在自己的脚边“吃吧。” 古骏毫不犹豫的趴在堂主脚边,吃着那块沾着灰尘的排骨,他脸色如常,没有丝毫不满,或者感到羞耻,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堂主心中得意,他又夹了一块排骨丢向远处,面露厌恶地说道“滚远点吃!” 看着古骏挪动的身躯,堂主心中升起一阵畸形的快乐,他说道“古骏,是我把你救下来抚养长大,你要记住,你就是我身边的一条狗,若没有我,你早就化为白骨了!” 这样的事情,古骏经历了无数遍了,这样的话,古骏也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他有时候甚至想着,他宁愿死在那年寒冬,也不愿意被堂主救下。 堂主的这些行为和语言,是为了打压和警告古骏,不要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离开他的掌控。 救命之恩,养育之恩,都是堂主拴在古骏脖子上的两道铁链。 堂主年近六十,精神和体力都逊于正值壮年的古骏,他一边庆幸自己身边有一条牙齿锋利的狗,可以震慑其他对堂主之位虎视眈眈的人,另一边,又担心这条狗有一天会将利齿对准自己。 所以,堂主每当看到有人向古骏示好,堂主第二天就会故意在那人面前为难古骏,一来是告诉旁人,古骏依旧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忠犬,二来是警告古骏,认清自己位置。 堂主感觉玩的差不多了,便让古骏爬到门口蹲着,别脏了他的眼睛,待堂主和山长吃饱喝足,堂主端着一碗由两人的残羹剩饭混合而成的饭菜,放在古骏面前的地上。 山长嘴上阴阳怪气地说着心疼古骏,但眼神却满是轻蔑。这时,他故意假装没站稳,一脚将碗踢翻,里面的饭菜洒的到处都是。 堂主没有责怪山长,反而催促古骏吃完饭,早点干活。山长识趣地说了好些恭维的话,令堂主心情愉悦。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待堂主和山长的身影渐渐走远,消失不见,独自留在门口的古骏,看着那恶心的饭菜,眼神透出一丝杀气,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古骏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因爬行而沾到的灰尘,他越过地上的饭菜,大步离开。这里是书院,凭借着他的武功,他完全可以去到厨房找到干净的食物。 厨房 “叔,你这肉真是做的太好吃了!”温大年嘴上嚼着肉,满足地说道,他蹲在厨房门口,吃着向大厨蹭来的烧鸭腿,一手端着蘸料,一手抓着烧鸭腿。 张大厨看着温大年,心疼地想着,这孩子到底是几天没吃饭了? “慢点吃,不着急,叔这里还有很多肉,管饱!”张大厨转身走进厨房,准备去给温大年再添些肉。 手掌般大的烧鸭腿,温大年五六口就啃干净了,连带着蘸料也一滴不剩。 温大年咂咂嘴,意犹未尽,心想,好吃!太好吃了! 他突然察觉有一丝异样,随手就将鸭骨头丢了出去,几秒后,没有看到人走出来,他暗暗怀疑,难道是自己感应错了? 他站起来,朝刚才丢鸭骨头的方向走去,随着他越来越近,躲在暗处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若温大年再靠近些,那就要开战了。 “大年,去哪儿呀,快过来吃饭了!”张大厨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盘满满的烧肉。 “刚才手上沾了油,把鸭骨头甩出去了,”温大年弯下腰,捡起那块丢出去的鸭骨头后,转身走向张大厨,露出一个大笑脸,“叔,你这手艺天下无敌呀!” 张大厨呵呵笑着,脸上的肉肉一颤一颤“瞧你说的,哪有这么夸张,都是普通的家常菜。” 他又说道“大年,下次想吃什么,只管跟叔提,别客气啊!” 温大年接过张大厨手里的烧肉,深吸一口气,心里感叹道,真香呀! “叔,我还能再吃三碗饭!” “叔这就去给你拿来,别蹲在门口吃了,快进来!”张大厨扯了扯温大年的袖子,示意他跟着一起进厨房。 温大年随张大厨进入厨房后,躲在暗处的人微微探头,露出一张侧脸,是古骏。 第五十五章 卜卦 存放兵器的密道入口都有人在附近埋伏,古骏无法潜入查看情况,看起来,对方准备很充分。 而通往仙人洞的密道入口小院,原本是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如今已经被清理干净,甚至还种了菜。 小院现在有两名旁读书童居住,名字叫余田和周宽。 余田是柳夫人的关门弟子,书院特许他自由安排时间,无须遵循书院的起居时间。而周宽是富家子弟,有专人伺候饮食起居,出入自由。 两个人基本没有离开过小院,也很少在人前出现,他们嫌疑很大。 堂主嗯了一声,古骏汇报的这些事情,与他前一天听到山长所说的情况,相差无几。 他脸色阴沉,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杯,悠悠喝了一口茶,语气缓慢地说道“既然这两人不主动出门,那我们就让他们不得不出门,去把山长叫过来。” 若确定是这两个人破坏了自己的事情,他一定会让两个人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古骏低下头领命,随后离开房间。 秘密小院,全正安房间 全正安、韦飞和巫二平三人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你们有没有觉得,少主最近有些奇怪,”韦飞剥开一颗花生,放进嘴里,“他最近总是有些莫名其妙,时而皱眉,时而傻笑,看上去情绪不太稳定!” 自打前些天与胡守安合作,捣毁了千足虫的一个驻点后,周宽就开始出现这样不正常的情况。 巫二平仍由小青蛇在手指间绕行,他脸上没有情绪,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不奇怪,很正常。” 韦飞顿时无言以对,巫二平的思维本来就异于常人,他认为的正常,恰恰就是不正常。韦飞将目光投向全正安,希望这个小智囊能够给出答案。 全正安喝着茶水,眼帘微垂,没有对上韦飞的眼睛。 韦飞直直说道“正安,你脑子转得快,你快想想,少主是不是撞邪了?” “不可能。”巫二平斩钉截铁说道。他堂堂南岭巫家弟子在此坐镇,妖魔鬼怪均不敢靠近,不可能会有人撞邪。 韦飞眼睛微眯,巫二平这个小呆子,没听出来自己就是随口说的理由吗?全正安那小子一看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你说说,少主为何情绪不稳定呀!”韦飞耍无赖般叫嚣道。 巫二平施展诡卜之术,指尖的小青蛇看见卜卦结果,身形一僵,愣愣地挂在巫二平的手上。 “为情所忧。”巫二平面无表情地说出结果。 韦飞嗤笑一声“小呆呆,你这是在耍我吧,我们自小就跟在少主身边,从未见过少主的视线停留在女子身上,何来为情所忧?” “你这看得不准吧!”韦飞又补了一句。 巫二平收起卜卦工具,语气平静“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你不能质疑我的能力。” 他是南岭巫家同辈里最有潜力的弟子,长老们都对他抱有极大期望,等待他完成任务,回到南岭的那一天。 韦飞自然清楚巫二平的实力,他们并肩作战数年,巫二平的卜卦结果从不出错,只是,韦飞很难相信周宽会为情所忧。 他可没见到书院里出现女子呀! 难道是假扮卧底那天离开了书院,周宽恰好遇见一见钟情的女子? 可是,韦飞仔细回忆一遍,他跟在周宽和余田身后,一路随行,也没有见到女子呀! 韦飞的余光瞥见了一旁全正安,看到他的神情若有所思的样子。 “正安,你想到什么了?”韦飞问道。 全正安摇摇头“没有。” 韦飞叹气,这小子嘴真硬,非要吊人胃口。 他拍了拍手掌上的碎屑,站起来说道“我先去忙了,暗房里关着一个硬茬,我今天一定要撬开他的嘴。” 说完,韦飞就离开了房间,房间陷入一片安静。 巫二平又静坐了一会儿,便也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小青蛇熟练地滑进巫二平的大袖子里,绕在巫二平的手腕上,宛如一支青色的玉镯。 全正安坐在凳子上,思考着巫二平刚才的卜卦结果。 为情所忧。 全正安心中隐隐担心,希望周宽所有之人,不是他想到的那一位。 第五十六章 各怀心事 秘密小院,周宽房间 周宽静静坐在椅子上,神情若有所思,他缓慢转着手上的扳指,一圈,两圈。 最后叹气一声,将注意力放在桌上待处理的文件上面。可是他刚翻阅了三份文件,脑子里又忍不住想起余田。 想起余田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那天和余田一起伪装敌方队员,跟随敌方队长逃离密道,当队长突然朝余田撒迷药的时候,看见余田晕倒,他第一反应就是保护余田,斩杀队长。 幸亏他的理智瞬间回笼,知道余田的晕倒是在演戏,他压下心中杀意,也佯装晕倒。待队长离开后,即便周宽确认余田身体无恙,但他心里对队长的杀意不减。 这样突然失控的情绪,让周宽感到很不可思议。 因为他和余田执行任务的时候,已经食用过巫二平特配的药丸,短时间内,两人的身体状态不会受到任何药物影响。 他也曾与全正安等人执行过类似的任务,也面对过这样的情况,但周宽不会对敌方起杀心,而且他们事后还会互相调侃对方的演技拙劣。 所以,在明知道余田安全的情况下,周宽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和杀意。这是一种他从未没出现过的情绪。 结束任务之后,他有意识的避免与余田接触,他需要花点时间独处,理清自己的心意。 他早前有意识到,余田和全正安他们在自己心中,是不一样的存在。 经过那一次任务,他更加确定自己对余田的态度是不一样。对此,他感到一丝惶恐不安,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对余田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兄弟情?亲情?还是,爱情? 也许都有吧。 是不是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全正安等人与周宽一起长大,四人共同面对过各种事情。可短短几个月内,周宽就对另一个陌生人有了信任,甚至有了别样的感情。 至于情从何处起?周宽也说不清楚,可能是一起面对过生死局,也可能是余田的个人魅力。 当周宽静室问心时,他的内心表现出来的情绪,告诉周宽,他喜欢与余田待在一起。 他也曾纠结过,余田能不能够接受自己这份感情,想到余田能接受,他就满心欢喜,想到余田不能接受,甚至拒绝自己继续来往,他就十分难受。 这样的情绪在他心里拉扯,他根本静不下心来处理手上的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余田”从脑海里剥离出来,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周宽烦躁地将手上的文件反扣在桌面,站起来,走出了房间。他要去找余田,试探一下余田对自己的情感状况! 秘密小院,余田房间 余田坐在桌前翻看刘珍珍的传信,信使鸟在桌上吃着种子,一蹦一跳。 刘珍珍的信中,写了余田死遁计划实施的一部分内容。 余田快速扫视,随后提笔写下回信。 待信使鸟吃饱后,余田走到窗口,他刚刚将传信给徐家的信使鸟放飞,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余田,我是周宽。”周宽敲了两下房门,努力平静心里的躁动,温声说道。 余田走过去打开房门“周少,快快请进!” 余田侧身留出一条通道,周宽嗯了一声,走进来房间,他看到桌上残余了一些种子碎屑,眉尾轻挑,心想,刚喂完鸟儿?余田要联系书院外面的人吗? 余田拿出抹布擦了擦桌子,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最近找了些附近的鸟儿聊天,听听它们的所见所闻。” 为了掩人耳目,余田确实会呼叫一些鸟儿来到房间内,他对外的说辞是锻炼口语。 其实,一部分是普通的鸟儿,一部分是能给仙人洞巨鸟传信的鸟儿,一部分是徐家的信使鸟。 这些天,周宽似乎在故意避开自己,余田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原因,再加上距离自己离开书院的日子越来越近,他需要与徐家加强联系,保证死遁脱身的计划顺利进行,还要联系仙人洞的巨鸟,交代“后事”,也就没有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周宽身上。 周宽突然来访,余田的手脚比脑子反应快,还没来得及思考桌上的鸟食未处理干净,手就已经搭在房门上,打开了门。 幸好周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里,听完余田的解释,周宽低低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再多问了。 余田倒了一杯茶,放在周宽面前的桌上,笑着说道“刚让人续了茶水,有些烫嘴,你慢点喝。” 周宽嗯了一声,看着余田握着茶杯的手指,纤细白净,看上去很柔软,他忍不住说道“你的手好小。” 余田身形一僵,他慢慢抽回手,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但心中一惊,周宽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难道他发现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了? 周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话说的跟个地痞流氓似的,他心里有些懊悔,便想着喝茶缓解一下气氛,茶水烫嘴,他连忙放下茶杯,嘴上咳嗽不断。 慌乱中,茶水洒在了衣服上,晕成一团团水花。周宽看着自己晕湿的衣服,暗骂自己一声,关键时候掉链子! 他站起来,便以换衣服为理由,向余田提出了离去。 余田看着周宽步伐走得有些急,一时不清楚周宽这次过来找自己的原因。他看上去似乎比自己还要慌乱,不像是发现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 看见周宽才来到不过一刻钟,就离开了,余田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他深呼吸,缓缓吐气,调整心情,保持头脑清醒,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一旦自己离开了书院,他与周宽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了,不能在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上,浪费心神。 全正安房间 全正安听到手下汇报,周宽突然去找余田,进来房间没一会儿,就离开了,不仅衣服湿了,还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两人似乎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听完手下的汇报,全正安心下一沉,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周宽对余田的心思不一般。 “上次安排你去调查的事情,有新发现吗?”全正安深呼吸,眼睛微闭,手肘撑在桌上,两指轻揉按压太阳穴,看上去有些累了。 “暂无其他收获。” 得到这样的答案,全正安更加忧心了,他摆摆手示意手下离开房间,自己独自坐在椅子上思索着对策。 余田这个人来历不明,他安排了许多人去调查,都一无所获。 截止到目前,除了那一眼就看出来的假身份以外,他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与余田真实身份有关的其他线索。 看来余田的背景很深,不管他接近周宽的目的如何,周宽是他的好兄弟,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周宽。 全正安缓缓睁开眼睛,长长叹气一声,他要亲自去敲打一番。 第五十七章 新活动 又过了十天,在临近放假的时候,书院突然宣布要举办一个活动。 该项活动设置了的彩头,是书院多年来收藏的一方端砚,端砚是四大名砚之一,石质细腻,贮水不固,呵气研墨,颇受文人墨客的喜爱和收藏。 书院这可是下了重本啊! 众人围在告示栏前面看着活动内容,有些人来得迟了,只能在后面踮着脚,伸长脖子左右晃动,心里头干着急。 乔敦业和温大年来得早,站在人群中的第一排,两人看完活动内容后,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身后已经围起了好几圈看热闹的人。 温大年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大声吼道“让一让啊,俺现在头晕恶心,俺就要吐了啊,让开让开,不然俺会吐到你身上了啊!” 众人听闻,纷纷掩住口鼻,神情颇有嫌弃,侧身避让温大年,乔敦业跟在温大年身后,他低着头用扇子挡着脸,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两人很快就从人群中挤出来。 这次书院举办的活动的力度,史无前例。最重要的是,不设任何报名条件,任何人都可以报名,也就是说,旁读书童和杂役也可以参加活动。 虽说这样一来,竞争压力也大,但是能够与正式学生同台竞技,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事情。 乔敦业和温大年两人并肩走去余田的住处,他们打算告知余田这件事情,顺道了解一下余田的想法,若是余田参加了这次活动,那他们作为余田的朋友,更要好好为他加油助威! 两人来到小院门口,院门紧闭,温大年上前大力拍门“老余老余!” 木门在温大年的拍击下,哐哐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了。 两人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余田才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走向院门,一边回应道“来啦来啦!” 院门打开,余田探头朝外看了一眼,发现除了温大年之外,乔敦业也来了,他笑着对两人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我刚想去找你们呢,快快进来!” 温大年和乔敦业进到院子里面,便四处打量一番,心中不禁感叹道,这里的环境就是好!幽静,舒服! 余田领着两人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面,恰逢下午,阳光微暖,特别适合坐在院里吹吹风,喝茶聊天。 乔敦业简单地说清楚了两人的来意,他不着痕迹地打量起余田,多日未见,余田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比之前要好,看来日子过得舒心,人也会变得阳光! 余田笑了笑,说道“书院派人过来,邀请我去做乐器类的旁席评委,也就是去观摩学习而已,没有评分的权力。” 温大年正大口吃着松糕,听闻余田的话,他一下子噎住了,他猛地捶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在心里呐喊,余田是评委!余田是评委!评委的膳食可是要比平时要好很多! 他顺气之后,抓着余田的手臂问道“老余,你真的要当上评委了?” 余田不明白温大年为何突然这么激动,他迟疑地点点头。 温大年立刻提出,希望可以跟着他,在活动举办期间,尝一尝书院提供给他的膳食。这样的小要求,余田自然是答应了,他顺道问问乔敦业要不要一起。 乔敦业笑着摇头拒绝,然后解释了温大年刚才激动的原因,他与温大年相处了很长时间,对于温大年的想法,也有七八成了解。 “你一直待在院子里,可能不了解书院近期发生的一些事情。”乔敦业说道,他简单地说一下,关于书院近期每天都有人员死伤的事情。 期初,人们是用武力比拼,后来,不知道是谁开了头,居然有人在书院膳厅的饭菜下药,引起众人恐慌。 为了保住性命,不被误伤,温大年和乔敦业都是跟着膳厅的张大厨一起吃饭,张大厨做什么菜,他们就吃什么菜。 不过,这些菜式肯定比不上余田作为评委时的膳食,改善伙食的机会就在眼前,所以温大年才会突然激动。 余田了然。 温大年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吃上这等级别的膳食,他脑子现在还有些晕乎。 到了举办活动当天,余田跟在书院派来的随行杂役身后,去到了活动现场。 只是到了活动现场之后,这路就越走越偏,余田心中警觉,他暗暗放慢脚步,与那杂役的距离逐渐放宽。 那杂役似乎没有察觉到余田的异样,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约莫又走了十来步,来到一处花园,前方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一名上了岁数的男子。 此人正是山长,山长听到身后有动静,便转过身。 杂役向山长深鞠躬,恭敬地唤道“山长好,这位就是余田。” 山长嗯了一声,视线越过杂役,他笑意盈盈地看着余田,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余田表面上假装惊讶,恭敬的朝山长鞠躬问好,抬头时,眼中满是崇拜的看着山长,仿佛是看到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其实,这只是余田麻痹对方的策略。 山长位高权重,对于一位满眼崇拜自己的年轻人,山长心里面一定很享受,会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中,余田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进而就会放松警惕,对余田好言相待,不会随意撕破脸。 余田的策略是对的。 自从堂主来到贤文书院,山长头顶一座山大的压力,每天都要供着堂主这尊大佛,在他身前身后伺候着,那古骏借口调查事情,一走就是一天,经常见不到人,这可就苦了山长一个人,面对着堂主的刁难。 终于撑到了计划实施的这一天,山长好不容易有喘气的机会,他看到余田对自己一脸崇拜,顿时觉得,余田也不过如此,这么一个年轻人,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他怀疑古骏是不想伺候堂主,才故意没事找事,假装一副好像事情多到忙不完的样子,故意让自己留下伺候堂主,想到自己被古骏摆了一道,他心里不由地骂了古骏几句。 山长拍了拍余田的肩膀,脸上依旧保持的笑容,说道“后生可畏啊,快随我去评委席入座吧!” 余田应下了,毕恭毕敬地跟在山长身后,来到了一座高台上,视线开阔,正前面搭建了一方稍矮的平台,供参赛选手才艺展示。 第五十八章 袭击 在高台上面,余田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卫夫子和曹夫子都不在,其他人的脸色冰冷,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生人勿进的样子。 余田乖乖坐在山长安排的位置上,这个位置有些偏僻,横竖都看不见前方用来才艺展示的矮平台,他心想着,这山长果然没有脸上表现的那样和蔼可亲。 山长与高台上的夫子们都打了声招呼,随后对台下的观众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宣布活动开始,当陆续有人走上平台才艺展示之后,山长又坐了一会儿,便悄悄从高台上离开了。 高台上的夫子们,频频看向余田位置的方向,心中愤愤不平,山长居然会让自己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同台,真是在侮辱自己啊! 余田假装感受不到这些恶意的目光,他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视前方,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何离开这里。 他悄悄观察四周,发现出入口处都有两名身材壮硕的杂役守着,这些杂役的行为举止,明显是个练家子,而且武功还很高。 余田的脸上装出疼痛的表情,他捂着肚子,准备借口去茅厕离开评委席,他刚刚站起来,就有一名杂役朝他走来,询问余田的情况,得知他想去茅厕,那杂役用手钳住余田的手臂,生怕余田离开自己的视线。 杂役语气恭敬,缓缓说道“余公子请随我来。” 他手上微微使力,半拖半拽地将余田带到了台下的一处小房间门口,杂役看上去对余田态度恭敬,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把余田放在眼里,他想着一个旁读杂役,文不成武不就,不过是运气好,搭上了柳夫人这条船,才能得到书院优待。 余田心知杂役对自己有意见,但他也没有给杂役好脸色,他直接进了小房间,将门反锁,这个小房间不大,是简易搭建的茅厕,方便高台上的夫子们使用。 而那杂役守在门口不肯离去,余田原想着多待一会儿,那杂役就会离开,没想到,两刻钟过去了,那杂役就是不肯离开门口半步,无奈之下,余田只能先出来,回到高台上,再想想其他办法。 作为旁读书童的余田能够与一众夫子同台,这在书院是从未有过先例,虽说没有评分的权利,但这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台下看热闹的人群里面,有些曾在比赛中输给了陈宝川的人,看见陈宝川靠近,就故意阴阳怪气地聊起来了。 “你瞧瞧人家余田,年纪轻轻就能与夫子坐在一起当评委,未来可期呀!” “就是,哪像有些人只能在底下干着急呢。” “有些人拿了第一名又如何,连人家旁读书童都比不上!” “可不是嘛,一个在台上当评委,一个在台下当观众。” 陈宝川眼帘微垂,平静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仿佛没听见两人聊天一样。聊天的两个人看见陈宝川没有失控暴怒,反倒没了挖苦的兴致,嘟囔着“就知道装好人!” 陈宝川的书童大杰,悄悄瞪了两人一眼,心想,一群手下败将,就知道在这里说三道四!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大杰走上前,对陈宝川小声说道“那余田一看就是借了柳夫人的东风,才能坐上评委席,就他那个弹奏水平,比少爷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我们当初多与柳夫人走动,那关门弟子可就是少爷您啊!” 陈宝川眉头微皱,小声呵斥大杰“不许胡言乱语。” 大杰连忙低头认错,左右手互打两侧脸颊,嘴上说道“瞧我这破嘴,老说些不中听的话。” 陈宝川没有再理会大杰,因为,他心里也在想,如果他能够主动一些,在柳夫人面前多露脸,那被选中成为关门弟子的人,确实该是自己了。 不过,这都过去了。 陈宝川安慰自己,可是当他抬头,就看见高台上的余田,即便余田的位置偏僻,陈宝川还是一眼就看到余田,他心中刚平息的情绪,再度翻涌。 自己勤学苦练,还得到了比赛的第一名,凭什么只能站在台下,而那个琴技不如自己,却因有一位好师傅,就能与一众夫子同台! 高台上,余田完全没有心思观看底下的才艺展示,他现在只想找机会离开,他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才艺展示的平台上,一名身材偏瘦的杂役正在舞剑,他步伐时而缓慢,时而加快,长剑隐秘划过一处设计好的连接点。 他随即跳下平台,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消失影踪了。 这个平台看似结实,其实全靠几个关键的连接点维持平衡,只要稍微破坏其中一个连接点,平台就会倒塌。 “快跑!”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 平台摇摇晃晃,就像喝醉酒的人,左歪右扭,当其他的链接点相继崩坏后,平台轰然倒塌,扬起一大圈灰尘。 原本围着看热闹的人,全部四散而逃,脸上表情十分惊恐。 坐在高台上的夫子们,一时被这情形惊住了。他们来到书院任教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余田发现原本守在高台出入口的杂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心中暗道不妙! 果然,高台也开始出现了晃动,夫子们脸色大变,他们立刻站起来,朝楼梯走去,准备下楼,却发现楼梯中段已经被人挖空,侧边的栏杆也被拦腰斩断,根本无法离开这里。 因为刚刚才看见平台倒塌的场景,夫子们心有余悸,他们不想坐以待毙,活活被木头压死,就壮着胆子往下跳。 有的人运气好,顺利借力缓冲,受到严重的擦伤,但人总算来到地面。有些人运气不好,一头栽在地面上,再也没有动静了。 原本就破烂不堪的楼梯,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的重量,突然从二楼接口处断裂,直直塌下来,连带着那些想逃生的人,一并坠入地面,有些人没了气息,有些人手脚被压住,胸膛被木头戳穿,扎在地板上动躺不得,只能活活等死。 众人见之,感到十分绝望。有的人咬咬牙,横竖都是死,不如直接跳下去,他宁愿痛快赴死,也不愿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活受罪。 这时,高台地板上,因木板脱落而形成的一个洞中,温大年探出头来,朝余田喊道“老余,俺来啦!” 余田点头,幸好早前答应了温大年让他跟来,余田出门时,心绪不宁,便让温大年悄悄跟在身后。 当余田发现高台上的情况不对劲时,他借故来到茅房,在茅房上方的木板上,悄悄画了一个圈,圈里刻下一个字“拆”。 待余田和杂役离开后,温大年发现了余田的刻字,就悄悄找到乔敦业,一起分析余田的意思。 余田原意,是让温大年找机会,拆了茅房,制造混乱。但经过观察,乔敦业发现这座高台的结构有问题,他怀疑有人想要直接摧毁高台。 最终,两人在附近找到了好几把切割工具。 乔敦业思考片刻,将所有的切割工具都拿走了,两人藏好切割工具,悄悄回到人群中,继续观看表演。当乔敦业看到舞剑的杂役动作怪异时,他立刻就拉着温大年,从围观人群中离开。 温大年和乔敦业来到高台底下时,楼梯已经被人破坏了,高台不稳,上面的木板脱落,形成一个破洞,他们便打算借着这个洞口,将余田救下。 温大年从洞口探头时,一眼就看见角落里的余田。 余田没有啰嗦,他先是安排最靠近洞口的人,跟随温大年离开,有的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忙冲向温大年,有的人有些犹豫,不敢靠近,担心突然发生意外。 时间紧迫,生死皆在一念之间。 第五十九章 死遁(一) 众人争先恐后地冲向温大年,本就有些摇晃的高台,随着人群的走动,开始变得更加倾斜。 温大年接下一个又一个人,当高台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温大年感到十分着急,他想到余田还没有下来,便努力吼道“老余,快下来呀!” 余田当然不会下去,他就想着趁乱死遁,虽然与他计划中的不一样,但是,目的达到了就可以了。 在高台接近倒塌前,温大年护着乔敦业,一同避险,高台“轰”一声化成一片废墟,灰尘扑面而来,令人睁不开眼睛。 当周遭的环境趋于平静,温大年才慢慢睁开眼睛,他看着一片废墟,眼神呆滞,喃喃自语“完了,老余没了。” 乔敦业眼底一暗,神情严肃,他知道今天这些事情,根本不是意外,全部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一刻钟后,秘密小院,全正安房间 “你说什么,余田死了!”全正安神情惊讶,整个人从椅子上坐起来,他手上的资料“啪”一声,摔在桌上。 汇报情况的手下低着头,回复道“是的,那些逃出来的人都说,余田当时在楼上指挥其他人先离开,直到高台倒塌那一刻,余田都没有出来,书院现在正组织杂役和医师赶赴现场,我们尚未在伤员中发现余田,估计他凶多吉少。” 全正安感到不可思议,贤文书院百年历史,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意外事件,或许,这并不是意外。 想到这里,全正安阴沉着脸,看来,缴了兵器之后,有人坐不住了。有能力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他在书院的权力和地位一定非常高。 全正安吩咐手下继续调查,将今天活动现场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记录下来,报告给他。 手下领命,闪身消失了。 全正安想了想,决定先去找周宽聊一聊,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周宽迟早会知道,不如先让周宽做好心理准备,等到余田的死讯传来,周宽的情绪波动会稳一点。 秘密小院,周宽房间 周宽突然从梦中惊醒,神情紧张,他坐在床上,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他想起梦中的内容,依旧心有余悸,后背直冒冷汗。 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见书院起火,夫子和学生全部被困在书院里面,即将被活活烧死。余田抓着他的衣袖说“周宽,再见。” 周宽想要伸手抓住余田,却使不上力,整个人都愣在一旁,就像一根死木头般,眼睁睁看着余田的身影,消失在火舌中。 那双悲凄的眸子,深深地印在周宽的心里,即便周宽惊醒,他仍然清晰地记起那个眼神,久久不能忘怀。 周宽自嘲一笑,摇摇头,心想,梦里的事情是怎能当真呢? 他揉了揉太阳穴,掀开被子下了床。他想,一定是最近事情太多,耽误了自己见余田,才会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周宽走到桌子旁坐下,他提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杯子刚放下,房门被人敲响。 “少主,我是正安,有急事相议。”全正安敲响房门后,便报上自己的来意。 周宽原本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被勾起来了。他表面上脸色如常,但心里却有些担忧,他担心全正安要商议的事情,会与余田有关。 周宽打开房门,他看见全正安神色凝重,想来全正安要说的事情,一定很重要,他让全正安进房间,随后关起门,两人一并坐下。 一路上,全正安已经想好了说辞,他先是试探周宽是否知道,余田是本次活动里面的旁席评委,当全正安了解到周宽知道此事的时候,他心下一沉,暗道不好! 周宽若是不知道,全正安想着可以先绕下圈子,慢慢透露信息,但周宽知道了,那就只能开门见山。 “评委席的高台倒塌,有的人顺利逃生,但有的人不幸丧命。”全正安说着,一边观察周宽的神情,一边揣摩他的心情和想法。 周宽立刻问道“那余田现在在哪里?” 全正安微微低头,看向手中的茶杯,不与周宽对视,也不回答周宽的问话。 周宽见此,心头一凉,全正安这个态度,说明现在还没有找到余田的踪迹。他强装平静,生硬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显示他的内心,并不是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梦里那双悲凄的眼神,再次浮现脑海。 周宽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只要没见到余田的尸体,那余田就可能还活着。 高台倒塌现场 李叔得知高台倒塌后,立刻就调动书院所有的杂役,并通知医馆的医师,奔赴倒塌现场,全力救助伤员。 纵然在来的路上,李叔已经做了无数个预想,但当他真正看到倒塌的场景时,他还是感到十分震惊。 现场一片狼藉,昨天还稳稳当当的高台,倒塌后,如同一摊烂泥摆在原地,搭建高台的木头四分五裂,凌乱交错,时不时还有继续下沉的情况。 杂役们不敢随意搬动木头,担心会再次伤害被压在下面的人,救助伤员的进展只能缓慢进行,而周围哀号声不断,各种各样伤势不一的人,从李叔面前抬过去。 有的人眼睛被细木刺伤,失去了光明,有的人手脚被压断了,从此青云路断,科考无望,有的人肚子被划了大口子,里面的器官受损,无法修复,生不如死。 看着浑身血淋淋的人,李叔眼角酸涩,心中哀叹一声,这又是谁在造孽啊! 山长房间 山长跪在地上,向坐在太师椅上的堂主连连磕头求饶,脑袋被砸破,流出几道蜿蜒血迹,旁边还有破碎的茶杯碎片。 “混账!”堂主怒目圆睁,他紧握扶手,青筋直冒,感觉下一秒就要爆裂,哪怕刚刚已经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向山长的脑袋上,堂主仍不解气。 “你跑什么啊,都说了高台上有逃生口,绝不会伤及你的性命,因为你临阵逃脱,整个计划都破坏了!” 堂主没想到山长这么不靠谱! 按照原计划,山长应当一直留在高台上,与众人共进退,一是稳定人心,二是赢得赞誉,三是摆脱嫌疑。 高台上设有一个逃生口,倒塌前会因木板脱落,形成一个洞口,而山长只要按照原定计划,在众人面前好好表演“心怀大爱”的样子,带着众人从逃生口离开,最多就是受点擦伤,性命无忧。 可他却临阵脱逃,吩咐几名杂役守在出入口处,甚至连同守着切割工具的杂役也调来高台,以至于切割工具丢失,导致计划出错。 原本应该迅速倒塌的高台速度放缓,给高台上的众人留下了更多逃命的时间。 伤员剧增,这些伤员的医治费用,将全部由书院承担。不仅如此,那些在此次事件中,留下后遗症的伤员,书院后续必定还要支出一大笔无底洞般的赔偿款。 再加上当时时间紧迫,众人一心只想逃命,没有来得及思考异常的地方,但现在活下来了,他们只要静下心来细想,就知道事情不简单,立刻就会意识到山长有重大嫌疑,并呼吁严查严惩,进而导致山长失了民心,组织也会对贤文书院失去控制。 而造成如今这个困境的原因,就是山长提前离开,自己躲到安全的地方,没有按照计划进行,导致筹谋已久的事情全盘皆输,看上去就像个笑话! 山长虽然跪在地上磕头认错,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但他心里却在暗骂堂主,一个只会动动嘴皮子的老不死。 他知道堂主对自己不满,堂主来到贤文书院那一天晚上,就有要除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就想借助此事,让自己“意外”丧命。 那所谓的逃生口,也只是堂主嘴上说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若关键时候,那逃生口没有出现,他这个活生生的人,就要被那些断木压死。 他提前离开,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况且,他这次安排的评委中,大部分都是与他意见相左的人,山长心里巴不得那些人全部逃不出来!这样,他也不用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去与那些人周旋。 山长觉得,计划总会有纰漏,怎么能把计划失败的原因,全都怪在他一个人身上呢!堂主净会耍嘴皮子说些骂人的话。 明明就是堂主无能,只会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喝茶,不干实事,不了解真实情况,就知道让他在外面拼死拼活,到头来,他还没讨到一个好字。 山长越想越觉得这堂主十分碍眼啊,若不是堂主身边有古骏守着,堂主这个位置早就换其他人坐了,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位置!山长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堂主,心里隐隐有了一个计划。 第六十章 死遁(二) 敲门声响起。 一名杂役站在门口不断拍打着房门,神情焦急,语速急促,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山长,出大事了,山长,院里死了好多人!” 房内的堂主瞪了山长一眼,压低声音说道“瞧你惹出来的事,赶紧去处理!” 堂主起身,快步走到一旁,扭动博物架上的金蟾,博物架移动,露出一道暗门,堂主推门而入,走进密室里面。 山长看见堂主藏好后,便走去打开房门,脸上装出忧心忡忡的样子,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杂役已经顾不得往日的规矩,直直伸手拉着山长走出房间,杂役一边走,一边向山长说明情况,眼泪忍不住落下,杂役亲眼看见好些人被木头压死,好端端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山长迅速来到了高台倒塌现场,这里就如同人间炼狱一般,周遭充斥着血腥味,断肢残腿,死状各异的尸体,人们哀号声十分刺耳。 这次倒塌造成死伤者无数,有些人即便没被当场压死,救出来也活不长时间,医师们脚不沾地,还是忙不过来。 山长看到这样的情景,内心却无动于衷,他当年在组织里面执行任务,再血腥的场面,他都见过,他现在只想知道书院到底要在这些人身上,花出去多少钱。 但表面上,山长装作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积极指挥救助伤员的工作,对那些受了伤,但意识清醒的人,嘘寒问暖,长辈关怀的模样十足。 当然,那些夫子们已经想明白了,这次高台倒塌的事情,一定与山长有关,他们冷眼看着山长装模作样,心里对山长厌恶至极。 晚上,山长将高台倒塌的后续处理事情,全部交给了李叔,自己一身轻松地回到了房间,面见堂主。 堂主正在古骏的伺候下,吃着晚饭。山长进来之后,堂主也没给他好脸色,准备让山长一直跪在地上。 可这一次,山长却没有理会堂主,在堂主没有发话之前,他就直接从地上站起来,抖了抖衣袍,走到堂主身旁的凳子坐下。 堂主眉头皱起,呵斥道“以下犯上,罪加一等。” 山长一脸无所谓,笑呵呵说道“我想敬你,就喊你一声堂主,我不想敬你,你又能奈我何?” 堂主冷笑一声,朝古骏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教训一下山长。 可是,古骏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堂主不悦,语气隐含着一丝警告,又开口吩咐道“古骏!” 任凭堂主喊了好几声,古骏都假装没听见,甚至转身离开了房间,他把房门关上后,一个人走到院子中间,看着天上挂着的月亮,叹气一声,丝毫不关心房间内情况。 一刻钟后,山长打开房门,慢悠悠地走出来,对着古骏说道“那人已经断气了,你去处理一下。” 古骏眼神冷漠,瞥眼看向山长,语气冷淡说道“好,你也一起吧。” 山长和古骏再次进入房间,堂主已经倒下了,古骏抽出腰间的利剑,先是对准堂主的心脏,狠狠刺穿,用力转动,搅得血肉模糊,再开膛破腹,千刀万剐。 古骏可不仅是泄愤,他还要找到堂主身上的令牌。 山长不知道,还满意地点头“古骏,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山长在堂主这里受了气,越想越觉得堂主能活到现在,全靠古骏在保护他,可堂主对古骏却摆高架子,百般刁难,所以,山长找机会试探古骏,是否对堂主心怀怨气,顺道暗示两人可以一起合作,将堂主灭口。 古骏冷着脸不说话,山长默认古骏同意了。他递给古骏一包药,只要堂主吃到下了药的饭菜,堂主就会全身无力,任人宰割。古骏接过药,冷冷留下一句“晚膳”,就离开了。 所以山长今天才会卸下伪装,大摇大摆地走到堂主身边坐下,丝毫不担心堂主怪罪自己,将死之人,有何畏惧? 在古骏离开房间后,山长取出一根银针,慢慢地戳进堂主的头顶,欣赏着堂主痛苦又无力反抗的样子,山长心里特别痛快,最后,堂主彻底闭上眼,没了气息,山长才长舒一口气,离开房间寻找古骏。 没想到,古骏对堂主的怨恨更深,千刀万剐,死无全尸,果真狠毒! 古骏向山长走去,猛然抽出另一把剑,划出一道剑影,直接割破了山长的喉咙,他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也一起吧,两个人上路,才不会寂寞。” 山长瞪大眼睛,十分震惊,他捂着喉咙上的伤口,斥责古骏背信弃义的话在嘴边徘徊,却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嗤嗤”几声气音,随后山长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你就这么杀了山长,反倒是便宜他了。”博物架移动,玄衣男子万昌缓缓从密室里走出来。 “他太碍眼了。”古骏不想与将死之人浪费时间。 古骏上前踢了几脚山长的尸体,找到山长私自藏在怀里的堂主令牌,他捡起来装进布袋里,绑好丢给一旁站着的万昌。 万昌一把接住布袋,放进怀里“如果你想当堂主,随时来找我。” 古骏嗤笑一声,他表情厌恶地将虐杀堂主的剑,塞到山长的手里。 “我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古骏皱着眉头,语气冰冷,他将房间重新布置一番,伪造成山长虐杀堂主的样子。 万昌轻笑,说道“贤文书院这个驻点算是废了,堂主不当也罢!” 待现场布置完毕,万昌和古骏通过密道离开了贤文书院。 半个时辰后,前来收拾碗碟的杂役敲响房门。 许久不见山长应答,便壮着胆子推开了门,小心翼翼地探头,查看房间里面的情况,突然,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心跳乱了一拍,他放声尖叫,跌跌撞撞向外跑去。 “死人啦!”杂役大叫道,他急忙跑去找到一起过来的同伴。 杂役气喘吁吁地说道“山长,山长死,死了,快,快报告李叔。” 杂役留在门口守着,同伴则离开去找李叔。 第六十一章 死遁(三) 说完,柳夫人就给徐巧的碗里夹了一块咕噜肉,酸甜可口,特别开胃。 徐巧听到柳夫人提起贤文书院,脸上的笑容一僵,情绪突然有些低落,为了不让柳夫人看出端倪,徐巧赶紧低着头,默默吃起那块咕噜肉。 “不愧是招牌菜,味道很好。”徐巧说道,若是能让母亲尝尝周宽家的秘制烤羊,她一定会喜欢。 这个想法一出来,徐巧心里不由自嘲,“余田”都已经死了,自己不会有机会见到周宽了,即便真的碰巧遇见,两人也只是个陌生人。 周宽从不知道她的女儿家身份,而她作为徐家的当家人,她不能没脸没皮的去找周宽,做出抹黑家族形象的事情,将自己和家族置于危险境地。 徐巧将自己对周宽产生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全部压在心底,有些事情,既然没有未来,就要及时抽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柳夫人假装没有发现徐巧的情绪低落,作为徐巧的母亲,她一看徐巧这个样子,就知道这小妮子,一定是在书院对哪位小公子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不过,徐巧自小就比同龄人早慧,若是她不愿意说的事情,谁都无法强迫她说出来。 柳夫人一边吃饭,一边问起徐巧沿路赶来的经历。 徐巧放下筷子,为了不让柳夫人感到内疚,她尽量用欢快的语气,简单的说了一下,原本惊心动魄的事情,在徐巧的嘴里说出来,仿佛就像是去外面踏青一样,无比寻常。 其实,徐巧当时在高台上指挥众人逃生时,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死遁的路线。 在高台倒塌之前,徐巧就已经借助人群朝逃生口涌动的力量,慢慢靠向到边缘的地方,她将身子倚在倾斜的一侧栏杆上面,找准机会,向后倒去。 假装是因为人群拥挤,高台倾斜,再加上栏杆断裂,导致了她意外坠落的样子。 徐巧对自己的轻功很有信心,她落地后,一刻不停,迅速隐藏身影,逃进后面的树林。 还没等她缓过神,就听见“轰”一声,高台彻底倒塌,浓烟滚滚。她看着那片迷雾中的废墟,神情恍惚,她喃喃自语“再见了,朋友们。” 徐巧眼帘微垂,心里默默说道,周宽,再见。 她毫不留恋,转身离开,她知道附近有一条密道,这条密道可以直接离开贤文书院。 而柳夫人早就安排了自己人在多条密道出口附近,时刻留意情况,一旦看见徐巧的身影,立即将她迎上马车,速速赶来如意客栈。 徐巧不愿在路上耽误太长时间,马不停蹄,在马车度过了五天五夜,终于抵达如意客栈。 见到柳夫人那一刻,徐巧想靠在母亲的怀里,感受久违的宁静。 可惜,客栈始终不比家里安全,徐巧只能克制自己的行为,尽量保持情绪平静,慢慢地坐在柳夫人对面,用轻快的语气,讲述这段时间的经历。 “孩子,你受苦了。”柳夫人捏起帕子,轻轻按压眼角的泪水,她自幼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没想到,自从有了女儿后,她反倒多愁善感起来了。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曾经答应过南岭巫家的两件事情,柳夫人都已经完成了,往后,女儿就可以随心所欲,不再担心巫家又会提出奇怪的要求。 当年,柳夫人身体亏空,调理很久,仍不见起色,她早年闯荡江湖的时候,听说南岭巫家不仅擅长诡卜之术,也擅长医治各种疑难杂症,只不过,这酬劳因人而异,而具体酬劳是非常保密,只有医患双方知道。 徐富贵陪同柳夫人千里求医,来到了南岭下,遇见了早就等候多时的巫家弟子,听说柳夫人的来意后,巫家提出的酬劳,是要求柳夫人的孩子,未来要完成巫家的两件事情。 柳夫人只道不是违背良心,违背原则的事情,她可以答应。 巫家给柳夫人看诊后,开了药,便让柳夫人回家了。又过了许多年,柳夫人收到了巫家来信,巫家提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刻给徐巧定下一门亲事,婚约三年后解除。 柳夫人和徐富贵商量之后,决定招一个赘婿,三年后,那赘婿考上秀才,就嚷着要退婚,徐家也顺势而为,应下来了。 正当柳夫人觉得巫家神机妙算的时候,巫家提出了第二件事情,就是让徐巧化名余田,去贤文书院读书,满三月后可自行择机离去。 此间事了,巫家与柳夫人之间就再无拖欠。 第六十二章 回家 徐巧和柳夫人吃完饭后,休整片刻,便一同离开客栈,坐上了马车,在路上又过了三天,重新换了一辆带有徐家标识的马车后,她们才出现在徐家正门。 徐巧下了马车,站在门口,看着徐府的大门牌匾,熟悉又陌生。 柳夫人将徐巧的手轻轻挽起,亲昵拍了拍手背,温声说道“进去吧。” 徐巧乖巧地点头,嗯了一声。 练武场上,徐富贵听到下人通报,说夫人和小姐回来了,便连忙将手中的大刀递给一旁的侍从,拿起毛巾胡乱擦一把脸上的汗水,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急匆匆跑向门口。 柳夫人看着汗流浃背的徐富贵,眉头皱起,这徐大头当自己是十八岁的小伙子吗?满身大汗跑过来,很容易着凉啊! 若非考虑到周围都是侍从,她都想揪起徐富贵的耳朵,扯着他会房间换一身衣服。 “爹!”徐巧朝徐富贵喊道,徐富贵应声,加快步伐来到徐巧身边。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徐富贵摸了摸徐巧的脑袋,再拍拍她的肩膀,“我让人备了热水,你换套新衣服,待会过来一起吃饭,快去吧!” 徐巧嗯了一声,朝柳夫人和徐富贵行礼告退后,转身走回自己的小院。 “夫人,你辛苦了,”徐富贵牵起柳夫人的手,捏了捏手掌,心疼道,“我让小厨房炖了燕窝,待会儿补一补。” 柳夫人如今到了徐府,就该恢复原名叫刘珍珍了。 刘珍珍从徐富贵手中抽回手,取出帕子,擦了擦徐富贵头上的汗,说道“你也换身衣服吧,小心着凉,多大的人了,还跟毛头小子一般,毛毛躁躁。” 徐富贵呵呵笑道“夫人说的是,我心里挂念夫人,听到夫人回来了,恨不得马上站在夫人面前。” 刘珍珍暗暗瞪了一眼徐富贵,油嘴滑舌。 徐府,徐巧的院子 徐巧走进院子,一切的布置都与她离开之前相差无几,似乎,她在贤文书院的经历,就像一场梦,梦醒了,没有周宽,没有余田,只有徐巧。 徐巧贴身丫鬟换成了玉儿,她原来是刘珍珍院里的大丫鬟,手巧口才好,人也机灵,很多事情不需要徐巧开口,她就已经安排妥当了。 沐浴过后,徐巧换上了一套款式简单淡青色裙子,落落大方,她披着长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玉儿拿着梳子为她梳妆。 铜镜里面的人,眼睛变细长了,下巴也变尖了,看上去比以前少了一分稚气,多了一分风韵。 徐巧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感到有些陌生,在书院的日子里,她花在沐浴洗漱的时间很少,尽量速战速决,以防有人误闯或者窥视,导致自己身份暴露,更别提坐在镜子前端视了。 她一想到贤文书院,脑子里忍不住又浮现出周宽的身影,可惜,直到徐巧离开书院,她都没有看到周宽的真实面貌,徐巧心里有些遗憾,不由叹气一声。 “小姐累了吗?”玉儿听到徐巧叹气,以为她是坐的时间太久,有些着累了。 徐巧嗯了一声,没有多说。玉儿得到徐巧的回答后,便加快手上梳头的速度,不一会儿,就梳妆完毕。 徐巧很满意玉儿的手艺,整个妆容简单大方,与她穿着的裙子很搭配,看上去就像是书卷气息很重的才女。 房间外面传来一名女子的叫喊声“我要见小姐!小姐我错啦!求你让我回到你身边伺候吧!” 徐巧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看着镜中的玉儿问道“谁在外面大叫?” 玉儿面不改色,对徐巧解释道“回小姐,是鹊儿,自从小姐外出巡店,鹊儿几乎每隔三四天,就回来院子里大喊大叫,最多不超过一刻钟,她的管教嬷嬷阿莫会过来将她带走。” 听说是鹊儿,徐巧想起离家之前的安排,看来阿莫没有让自己失望。徐巧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鹊儿既然有胆子做了背叛主子的事情,就要承担起一切后果和责任。 院子里,鹊儿今天听说徐巧回来,她趁着阿莫与厨房的婆子聊天的时候,偷偷跑出来,对着徐巧的房间方向大叫,希望争取再次回到徐巧身边伺候。 她干嚎了几句,没过来多久,阿莫就骂骂咧咧走到鹊儿身旁,用力拧着鹊儿的耳朵,扯着鹊儿离开。 阿莫一边走,一边骂道“死丫头,尽会给我添麻烦,你干的那些缺德事儿,小姐心善没把你发卖人牙子,你就偷着乐吧,还跑到小姐跟前,扰了小姐清净,恩将仇报!” 阿莫从厨娘晋升为管教嬷嬷,待遇提升了不止一星半点,身上穿起好的布料,头发也不似以前那样随意盘起,而是梳得整整齐齐。 不过,她一开口,那个大嗓门就震得人耳朵疼,阿莫举止粗鲁,言辞粗俗,嘴里不断说着些市井俗语,讽刺鹊儿是暗窑姑娘。 鹊儿捂着耳朵哭着求饶,跌跌撞撞地被阿莫拧着耳朵拖走。 徐巧听着院子的动静逐渐变小,最后恢复平静,想来鹊儿已经被阿莫带走了。 玉儿站在徐巧身侧,微微俯身询问徐巧是否前往用膳。徐巧嗯了一声,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膳厅 徐富贵和刘珍珍相邻而坐,端着菜品的仆人进进出出,十道各式各样的菜式,整齐摆在桌上,象征着十全十美。 徐巧走进来,向徐富贵和刘珍珍行礼问安后,坐在刘珍珍旁边,仆人上完菜后,所有人都离开了,只留下徐巧一家三口。 “宝儿,快尝尝。”刘珍珍夹起一只手掌大的烤鸭腿,徐富贵夹起一只油淋淋的烧鸡腿,相继放进徐巧的碗里。 徐巧笑着对两人说道“我很快就要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这些鸡腿鸭腿,该是你们吃了。” 小孩子和年老的人吃鸡腿鸭腿,肉多肉嫩骨头少。徐巧的意思,就是自己及笄之后,就不是小孩子了,该是徐富贵和刘珍珍享福了。 刘珍珍佯装不悦,说道“大姑娘也是娘的宝儿,一样要吃好!” 即便十五及笄,这也才过大的人啊!漫漫人生路,往后还有大把日子呢!在刘珍珍心里,她认为不管徐巧年纪多大,都还是那个朝父母撒娇的孩子。 徐富贵呵呵笑着,给刘珍珍夹了一只烤鸭腿,说道“咱家肉多,大家都能吃好!”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咱家两件小棉袄,都很暖心! 三人吃着饭,徐巧问起了家里生意的事情,徐富贵和刘珍珍表情变得古怪,两人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与徐巧说明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