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水仙]秦王重宫阙》 1. 回到四十年前捡个小孩 《[嬴政水仙]秦王重宫阙》全本免费阅读 始皇三十七年。 始皇帝嬴政东巡,至沙丘,溘然长逝。 ------------ 周身透着凉意,阴湿的风席卷过来,嬴政恍然觉得自己变得极轻。 为一世帝王,他自认高功伟绩,魂灵应与神灵同列。 好似因飞升而轻盈的魂灵,却在一瞬转而沉重。 忽而入耳一阵嘈杂。 不是预想中渺渺仙音,反而像拉长声音的市井吆喝。 这声吆喝犹如穿过异世,由远不可及的仙山飘来,而后落到实处。 身体猛地一沉,紧随而至是没完的晕眩,胸口好似闷了气,紧绷一阵,嬴政咳出声来。 他睁开了眼。 “藿菜——藿菜——” 那声吆喝终于实实在在落进他耳中。 嬴政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缓缓坐起身来,这咳声要夺命似的,怎么也停不下。 胸口简直是堵着巨石,坠得呼不过气来,一口气还没吸进去,就被咳了出来,眼前都发着黑,方才转醒,他就觉得要背过气去。 又是一阵剧烈的晕眩,浑身气血积聚到一起,嬴政伏到床边,伴随着咳声,一口黑血自胸腔涌上,冲进口鼻。 一时他口中喷血,鼻下也渗出血来,面上一塌糊涂,这口血却简直没完,间杂着絮状物涌出,直到颜色淡下,才堪堪止住。 他随手抹了面上污秽,平躺回去,这一番咳简直像是魂灵翻转,就要离身去,难受至极。 可这血吐出去,胸口倒是舒缓不少,好歹出进气是正常。 也直到这时,他才猛然察觉不对。 嬴政猛地坐起身来,低头看胸腔起伏,方才咳得脑袋都转不动,此时他才惊觉。 他不是死了吗? 再看周身境况,一间潦倒茅草屋,四壁透风,天窗开了几处,几乎只剩了一处好地方,而这卧榻,便安置在这一隅。 那东边漏洞下有一水缸,西边墙角有一米缸,加上早已结了蛛网的桌台,除去这几物,这屋子竟没了其他东西。 这是哪? 身下似有什么在动,嬴政掀开硬如铁的被褥,才发现是起了蛆虫。 他忽觉一阵恶心,赶忙从榻上下来,床边那摊血显眼的很,他也无暇顾及,扶着墙便往外去。 现今像是正午,他推开茅草堆充当的门,迎面一阵强光照来,一下就晃了他的眼。 那吆喝声愈加清晰,赵人的腔调在他耳中几转。 被他深埋的不愿触及的记忆,似要被这吆喝声渐渐拉出。 “藿菜——”长音绕着,喊着的妇人声音忽而就停了,看见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物事,奇道:“病痨鬼?” 嬴政反应片刻,才知道是在叫他。 那妇人几步跨到他跟前,嬴政抬头看她,心道这女人怎得比他还高。 就见她捂着鼻子,像在观赏什么一样,眼神最终停去他前襟那片血迹上,嘟囔着:“没死啊,几天没见人,还以为早就烂了。” “放肆!”嬴政现在可听不得死字,想推开她,却险些被这力道给弹回来,才发现自己手脚无力,真真像个病鬼。 妇人叫起来:“放肆??你当你是谁!” 尖锐的声音突突撞着他脑仁,一连串市井脏话砸过来,将他砸了个七零八落。 可他却像听不见了,他的视线落到妇人后方,眼前的景象似要将他拉扯开,就算是尸山血海,也比这副景象好。 恍如隔世的记忆涌上,那时虽小,记的事却深入骨髓,经年按在心底,却在此刻见了光。 白幡,入目皆是惨白的白幡。 整条街道,每家每户都有,数量不等,新旧夹杂,遮天蔽日。 而在入目可见的墙壁上,大多涂写着血红大字——杀秦人! 字字狰狞,恨到极致,握笔都要断,才写的这般泣血。 这是长平一战后的赵国! 他的瞳孔几乎缩成一点,巨大的冲击让他复而咳嗽起来。 妇人见他这幅样子,还以为他又害病,赶忙回去了自己的小摊,那吆喝声又继续。 沙丘在赵地,方才听这赵国口音,他还不觉奇怪。 可这般景象,和他幼时记忆丝毫无差,不是亡去的赵国又是哪。 他看去那妇人,小摊只是简易的木板架子,她缩在其后,瘦弱的身子挺得直。 虽是坐着,但嬴政敢肯定,她绝不可能比他高。 又看向自己,手掌几乎是缩了一倍,其上没有握剑的茧,因久居室内,白得像死透了三天。 视角也不对,他站直身来,能看到的景象绝不是如此逼仄。 良久,他得出一个结论。 他好像变小了。 花了好些时间,嬴政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 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他在死后,回到了已然亡去的赵国? 他支撑着自己走去妇人摊铺前,问:“这里是哪?” 这一开口,他才注意到现今一口清脆而又虚弱的少年音,更加确定他不再是帝王嬴政,而是赵国街头一个多病的小鬼。 “脑子糊涂啦?”妇人斜了他一眼。 “这几日烧糊涂了。”好歹活了一世,审时度势嬴政倒是精通。 反正是个小孩子了,估摸着也不可能是原先的脸,没有什么颜面可顾及,当下他身段放得飞快,甜声道:“我都忘了,婶婶告诉我?” 妇人听了个高兴,也乐得回他,道:“小白眼狼,总算说了句好话。” 随即告诉了他:“这里是邯郸,小病鬼。” 嬴政心中一凛。 邯郸,他还是质子时,在这座城池待了九年。 又问:“那如今是什么时候?” 妇人算了算,答:“王九年。” 说着又打量他一阵:“要不是你病成这个样子,过两年,也得去参军喽。” 长平战役过后,赵国人丁凋零,前线却不能无人,征兵年岁一再下调,这个时候,已经是十四岁便要应召。 也就是说他如今这样子,应是十岁有二。 当今赵王为孝成王,孝成王九年,也便是他曾祖昭王五十五年。 这个时候,他上一世尚且八岁,而他八岁之时,就在邯郸。 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如今是病小鬼,那这个世界的他呢? 是不存在,还是,这里有另一个他? 想着,嬴政缩回了茅屋,又寻了机会躲开妇人,从旁绕出这贫民搭建出来的窝棚,朝大道去。 虽说长平一战赵人恨秦人入骨,但战后距今已有八载,在贫民区那边看见的白幡,城区中倒是见不到什么。 城区正中恢宏王宫很是显眼,嬴政走了过去。 印象里,要去赵姬与他蜗居的那处偏屋漏瓦,首先要顺着赵王宫走到末尾。 长平一战后,赵国上下群情激愤,赵王不止一次想杀质子泄愤,嬴异人东躲西藏,好歹是保住性命。 在此三年后,秦复而围击邯郸,嬴异人处境愈发艰难,但好在有吕不韦帮衬,他终于是回了秦国。 却独留下他和赵姬。 在那之后,赵姬带着他苦苦哀求母族寻求庇护,母族怕惹来麻烦,却又真真顾了这份亲缘,为他们找了一偏处躲避,这才躲过杀身之祸。 而激愤过去,时至今日,嬴异人在秦国如日中天,赵王顾虑秦国以他们母子为理由再度发兵,也未再多刁难。 虽并未追杀,却仍旧是百般唾弃。 不能死,活着折磨人的方式倒良多,他的年岁与相貌很好辨认,只消他外出,在路上碰见人,便是一场追逐。 男丁凋敝,女人持家,空闲的孩子,便是讨伐他的主力军。 孩子下手没有轻重,往往都比前两者更加狠毒,只要被逮到,便是 2. 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朕 《[嬴政水仙]秦王重宫阙》全本免费阅读 赵政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人会这么快就察觉到他藏在袖子的异样。 此时只好掩下生出的一丝慌乱,囫囵嗯了一声。 也在这时,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赵国水土多生美人,他母亲赵姬是,此人亦是。 眉上骨微突,眼睫长而密,双眼线条凌厉,收去眼尾,在右眼尾点去一抹红纱。 面中鼻骨挺立,细瘦笔直,两颊消瘦非常,简直没有缀上一点肉,那下颚线条勾勒得好看,但太过骨感,简直能将人削下肉来。 他面上毫无血色,连带着唇也是,唇并不薄,薄厚适中,唇峰微突,边角平平,此刻看着他,拉起来弧度,而在他的唇边和下颚,粘连着一些血迹。 这时,赵政才注意到,不止他面上,他的前襟也带着血迹,被他雪白而又美艳的脸一衬,平白带出几分妖异来。 赵政猛然想到赵姬给他讲的美人妖怪。 他吃小孩! 赵政挣扎起来,对方不打他不骂他,显然就不是寻常赵人。 而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能让一个陌生人平白无故捡个孩子回去。 人总要为利益所驱使,此人不符合常理,他就不能以常理揣度他。 嬴政见怀中呆愣一会的小孩忽然就不安分起来,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眼中透出惊惧来。 这幅身体如今弱不禁风,倒也禁不起他如此挣扎,眼看就要脱手,嬴政制住赵政手腕的手猛地下滑,将他手中棍子抢过来。 下一秒,这尖锐的棍子就抵上了赵政的咽喉。 嬴政一手把他放下来,这么一挣,手都有些抖,却还是冷声威胁他:“你最好乖一点。” 赵政果然不动了,只是眉宇间杀气没有藏好,对他露了几分。 还挺凶。 嬴政在心里道。 他转而把尖棍收了回来。 现在被赵政记恨上,以后就要成他长大后复而回邯郸杀的仇家了。 他得找个让赵政留他在身边的理由。 “想回秦国吗?”他换上了秦腔。 赵政一怔,可他长于赵国,从未听过秦腔,当下存了疑,反问道:“你是秦人?” “是,”嬴政迅速给自己捏造了身份,既是重生,他又想再塑大秦,便谐了重塑之音:“我姓崇,单名苏。” 而后迅速表明了自己的价值:“我能帮你回秦国。” “帮?”赵政看他这满身破落,根本不信:“你凭什么帮?” 嬴政确实不能帮,可毕竟不是白活一世,如今昭王五十五年,也就是说,离他回秦的日子不远了。 “明年,”嬴政身量尚且比他高,弯腰靠近:“我保证,明年你便能回秦国。” 没有实力,至少要让赵政以为他有这个实力,或者让这小孩以为,他背后有能帮他的势力。 而赵政现在应在想,天上又不会掉馅饼,为什么会忽然出现一个人说要帮他。 于是紧接着道:“我有求于你,自然不会骗你。” 果然,赵政有些动摇,却还是信不过,一双眼睛紧盯着,暗藏着诸多思绪,试探道:“我什么都没有,你求什么?” “怎么会,”嬴政像听了个笑话,道:“你是当今秦王的曾孙,单这一点,你便有可能是未来的秦王。” 他一字一句都像在蛊惑:“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在我看来,你什么都有。” 接着,他说了条件:“若我所说无差,你回秦国之日,就得带我走。” 赵政看他潦倒的模样,心道身处泥潭之人想借他秦室血脉的身份爬出去,这个理由倒是合理,思忖片刻,又问:“如果你错了呢?” 嬴政深知,这个时候如若威胁赵政相信,那么日后被威胁掉脑袋的就是他自己。 于是服了个软,将方才抢来的棍子递回去他手里,而后牵着他的手,对准了自己的心脉,道:“那便杀了我,如何?” 赵政哼笑一声,算是满意了,将尖棍抽回来,道:“姑且信你。可你就不怕,我带你回到秦国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尚且八岁,一副童音,放狠话都脆生生的,还昂头瞧他,眉宇间尽量压出来些狠厉,可惜在嬴政看来,这么个小团子,简直是毫无威慑力。 反而是瞧去了他两颊,明明在赵国吃不饱穿不暖,身上没什么肉,赵政脸上两侧却是肉嘟嘟。 嬴政硬生生瞧出些可爱来,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道:“不会的,到那时,你就会觉得我尚有用处,舍不得杀了。” “你做什么!”除去赵姬,赵政还没这样让人碰过,将他作乱的手从脸上扒下去,又道:“谁会舍不得!” 末了,见嬴政脸上是一副笑意,就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有错,于是又添道:“你要真想活命,趁早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是把人惹急了,嬴政稍稍作补,却还是不大正经:“好,好好,我不乱碰。” 三个好字,说得却一个比一个轻佻,赵政气不过,抬手也去捏他的脸。 与小儿打闹,嬴政本能轻松躲过,却在后撤步的同时忽而一阵晕眩,眼前黑了一片,躲闪不及,被赵政摸了个正着。 而就在这一刻,他毫无征兆往前倒去,正正好砸在赵政身上。 赵政吓了一跳,一时以为他故意的,正想把他丢到一边,手蹭到他的额头,却发现他浑身都冒着冷汗,赶忙扶着他在墙边坐下,问道:“你,你怎么了?” 嬴政难受得厉害,也不知症结所在,说不出话来,紧闭着眼睛靠着他,只感觉到赵政一边扶他,一边在身上翻找着什么。 片刻,嬴政觉得嘴中被塞进了东西,下意识去咬,一股甜水涌出,顺着咽喉而下,渗进肺腑,他这才觉得晕眩的天地好转下来。 缓了好一会,他才忽觉许是死而复生,他未进食便在外乱跑,体虚加上空腹,纯粹是饿得险些一头栽过去。 而在这一刻,又一个同样的东西塞进嘴里。 “……” 上一个都未咽下去,再塞这一个,怕不是要噎死。 嬴政坐正身来,将堵着嘴的东西拿下来,一看,是一个通红的鲜果。 埋藏的记忆再度被勾起。 从前赵王不杀他们,但也是百般为难,为质该有的待遇,他和赵姬一样没有,甚至连吃食都是靠赵姬母族接济。 赵王知道此事,默许的同时却也要为难,不允许母族的人给多好的吃食,也不许送去,而是让赵姬自己去拿。 赵姬从住处去到母族与有些距离,早几年赵政太小,留在住处怕遭人暗算了去,她没有办法,每每都是抱着小儿同去。 一路受尽冷眼,什么龌龊话都听入了耳,才领来吃食换得两个人苟活。 等赵政稍稍长大,知道二人处境,也知赵姬在外诸多不便,也就不让赵姬出来,而是由他奔走在两处。 虽到如今,他已然摸清了路,也总会在天未亮时便前往那边宅子,却还是难免遇上人,继而被围追堵截。 今日赵政在这巷子里小睡,估计也是被人追得回不去家。 而喂给他吃的红果,定也是去母族领来的吃食。 每次领来的份有限,顶多够两个人撑上三天,如今能给他拿出两个来,已经是大为慷慨。 他并没有想过,幼时的自己会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做出此等善举。 赵政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两个果子给出去几乎是下意识,他也不免诧异,为什么要对这个人这么大方。 可除了母亲,这是第一次,有人看他眼里没有带着鄙夷、厌恶,或是杀气。 不,不是,赵政摈弃了这个 3. 相谈 《[嬴政水仙]秦王重宫阙》全本免费阅读 二人对视而笑,片刻后,赵政手里的石子又打出一颗。 嬴政可不惯他,偏身躲了过去,而后伸手接住下落的石子,转而打了回去,正正落在赵政晃悠的脚背上。 赵政没料到他能有这个准头,吃了这一口气,又抓起几个石子来,一幅不打中不罢休的势头。 嬴政便陪他玩,他打不中就算,打中便接起石子,原样给他打回去。 几次下来,赵政什么便宜也没得着,反倒让给他最后一颗石子砸了眉心,气得在断墙上站起身来:“你!” “哈哈。”嬴政干笑了两声,对赵政摊摊手,神情无奈,但又挑衅,和他方才那副表情如出一辙。 上辈子在邯郸可没人和他这么玩闹,更别说回去咸阳那宫墙。 再后来,也没人敢与他这样逾矩,他从没见过自己气成小鼓包的样子,也从来没想过逗他会这么好玩。 赵政还想报复回来,周边却有人来,他脸色一变就要走,又想起来此行目的,对嬴政小声道:“愣着做什么,快走!” 接着便直冲嬴政的那小破屋,他走得急,嬴政却好整以暇,跟在后边走得缓慢。 赵政初来,却都不需他带路,想来是早就找到了他。 却也长着心眼,并未直接上门来,而是观察几日,见他身边确实只有一个羸弱妇人,这才放心出现。 小小年纪戒心却大,嬴政评判起另一个他来。 有些东西放在上一世的自己身上是好事,可如今不一样,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小赵政,这一个谎,可能需要千万个理谎来做补。 赵政戒心有多重,他就要下同样多的功夫把他给骗过去。 且若日后一朝谎言拆穿,他手中就要有同等的筹码,让赵政不得不将他留下。 否则伴君如伴虎,留在赵政身边,迟早会把自己赔进去。 这片的人大多起早贪黑,这个时辰安静得厉害,嬴政一路不见人,推开屋门去,就见赵政已经坐在了他塌上,正打量着这屋子,见他来,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嗯,你带我住更好的?”嬴政在他身旁坐下。 赵政没答他的话,而是问:“你上回说让我回秦国,如何回?” 嬴政反问:“你觉得呢?” 赵政明显在来之前就想过许多,听他这样问,当即问道:“你有钱?” 赵姬曾给他讲过他父亲异人与吕不韦,那时父亲很是潦倒,靠着吕不韦一掷千金才重新立足。 “没有。”嬴政的一句话却打碎了他的想象。 “那你有什么?”赵政问。 嬴政故作神秘:“我会看天下局势。” 赵政半信半疑:“如何看?” 他与赵姬在这邯郸城,光是活下来就费劲,消息闭塞得很,嬴政故意问他:“可知你父亲异人的现状?” 赵政摇头。 嬴政便道:“他回秦后,认秦太子安国君之正妻华阳夫人为母,更名子楚,有华阳夫人作保,他会是安国君将来的继承人。” “嗯。”赵政答应一声,等着他继续。 嬴政却不讲了,笑道:“想听我继续说?” 赵政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不妙:“你想做什么?” “你帮我将这屋子收拾了,”嬴政示意他看乱糟糟的周边,与他道:“收拾好了,我再告诉你。” 赵政:“……” 他的视线扫去屋内,简陋的陈设蒙着灰,却又不厚,看着像是打扫了却又没有弄干净。 与床榻斜对的屋角更是,他方才一进门,就看到这处的一堆杂物。 看起来像是想打扫屋内,却又没做完全。 赵政看向他,心道这人怎么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他心中不愿,无奈确实想从此人身上听到秦国的消息,只得跳下塌去,拿了嬴政丢在一旁的盆出去打水。 片刻后,赵政回来,为他擦干净染尘的桌台,又将杂物都好好堆去了闲置的米缸。 嬴政看他满脸不情愿,心中好笑。 前些日子他确实打扫了,但是除去床榻收拾得比较像样,其余全是表面功夫。 一是体弱,二,这些事向来都是宫人下仆做,他几十载从未经手这些,自是做得粗糙。 一朝见到幼时的自己,第二面就差使他做事,来到这边后,每一件事嬴政都觉得甚是稀奇。 待赵政弄完,复而坐到他身边,嬴政顺势便摸摸他的头,满意道:“真乖。” 赵政没有像昨日打开他,却也默默将他的手别开,而后半是威胁道:“你最好说些有用的。” 他可不会白白帮人干活。 嬴政笑着收回手,这才继续:“秦王年老,已是多病之躯,怕是熬不过明年。他走后,太子安国君继位,届时,子楚便会得太子位。” 他继而指向赵政:“而你,就会是秦国太子的后继者。” “有了这层身份,无论是秦宫中的势力,还是赵王臣下,都不会任由你被丢在邯郸。也就是说,秦王离世,就是你回秦的契机。” 赵政问:“为何?当初阿父也为太子后继者,还不是一样被丢在这里?” “你不一样,”嬴政看着他:“他不像安国君那般子嗣众多,你是他的长子,怎可能将你就这样丢在这里。” “真的?” “信我。”嬴政肯定道。 赵政看着他,若有所思一阵,而后蹦出一句:“你怎会知道如此多?” “无可奉告。”嬴政总不能说这些事他尽然经历过。 可对于赵政来说,这些都还未发生过,自然是存了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还不简单?”嬴政道:“且待来年。” 赵政还是有些存疑:“你住在邯郸最破落的地方,年岁比我大不了多少,又从何知道这些?” 还真是年纪小,怀疑人家,有话还就这样直说,嬴政于是道:“可不要因为表象而小瞧人。” 赵政却摇头,道:“我没有小瞧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身份。” “你既然要随我回秦宫,我总要知道你的身份。” “还未印证我所说真假,这就默认会带我回秦宫了?”嬴政笑着逗他,又摸了摸他的头。 这次赵政都没有反抗,让他摸了个够,然后问道:“你是什么人?” 嬴政想了想,答:“来帮你统天下的人。” “嗯?”赵政越听越迷糊,问道:“统天下?” 这时候的他只知道秦国强盛,对天下局势没有太多清晰的认知,也不会想到,日后他会站上那无人可企及的高台。 嬴政既然来了,总可以告诉他些东西,不至于日后回秦那样被动,于是道:“想听我与你讲天下局势吗?” 赵政几乎是眼前一亮,赶忙点头。 关于这些,赵姬倒不是未与他说过,只是说得也不大详尽。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堂局势,这才有了他的这些推断。 现在让秦政以为嬴子楚就是被毒害,嬴政意在日后让他多几分警惕,也多几分早日将这些势力除尽的决心。 未曾想把人吓成这样。 嬴政稍稍有些后悔。 却又想,当初他有这样不经吓? 这个时候,不该是会想着日后如何赢他们,而不是害怕这些林立的势力? 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怀里的秦政出了声:“他们能这样对父王,日后亦能这样对我。” 秦政道:“若我不听话,他们亦能除掉我。” 他从嬴政怀里挣出来,直视他的眼睛,问:“你说,我能赢他们吗?” 嬴政挑眉。 看来他没想错。 怕,他怎么会怕。 他只会忧心日后不能赢。 “会的。”嬴政很是肯定。 秦政以为他是在宽慰自己:“你就这样确信?” 那是当然,嬴政心道。 只不过前世在这场博弈中,他花了整整九年才罢了吕不韦的相位,亲政后,更是耗费了不少心血去削弱宗室势力,直到华阳太后死后,他才真正放开手脚征讨六国。 此世秦政身边有他,断然不会再这样耗时良久。 不过面对秦政的问题,嬴政只能和他打马虎眼:“直觉。” 他每次说直觉,一向都是准的,秦政顿时起了些笑意:“我也有这种直觉。” 嬴政见他放松下来,复而拉着他躺下,道:“那就先顺其自然,不要多想。” 可说了这样多,此时让秦政不多想,似是有些说空话。 秦政果然没有回话。 嬴政看他出神,明显还是想着。 他还这样小,想多了不免忧思过重,总是不好的。 嬴政视线移去了头顶杏花。 花开得正盛,在微风轻抚中摆动着,带动着洒落的阳光在眼前晃动。 嬴政忽而问他:“想看杏花雨吗?” “嗯?”秦政放去权争的注意力被他拉了回来。 还不待秦政反应过来,嬴政便捡了丢在身侧的佩剑,用力一挥,剑身砸在树干上,带得整棵树都颤动起来。 花枝上本就满缀着,经由这阵颤动,枝头上白色小花倾落,下雪一般,追随着照下来的阳光,朝他们扑来。 秦政睁大了眼睛,本浅淡的花香转瞬浓郁,花儿落了他们满头满身,简直连披散的青丝都被铺成了白发。 转首去看身旁人,只见有几株白花落去了嬴政眼窝。 秦政见了,忽而便被逗笑,想伸手替他抚开,可微一侧身,面上的一片花瓣骨碌碌滚落,一个不经意,就钻去了他眼里。 秦政眼中一疼,就想去揉,可刚抬手,嬴政就将他制住。 秦政只听他的声音随着一阵清风靠近。 “别动。” 可他难受得紧,双手还想挣扎,却被嬴政一手制住,往旁一带,两人瞬间挨到了一起。 接着,嬴政另手轻拨他的眼睛,稍稍凑近,帮他吹出那小花来。 秦政只觉得眼睛一热,下意识躲闪,却又被他按住,如此两次,才被松开。 这下终于能用手去碰,可一碰,才发觉眼里已没了异物。 睁开眼来,就见眼前人凑得极近,几乎再凑近分毫,他那张好看的唇就要吻上自己的眼角。 微风簌簌,杏花树下雪白一片,席上两人挨在一处,忽而静了声。 而其中一人,花儿与发丝遮盖之下,默然红透了耳根。 23.分寸 良久,秦政默默推开他,往旁让去。 “你……”那股湿热仿若还在,秦政轻垂了眼,小声道:“不知分寸。” “这就算不知分寸了?”嬴政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凑过去,撩他扑闪的眼睫:“是谁前几日睡觉,非要勾着我的手指不放?” 秦政拨开他的手,狡辩道:“我那时睡了,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好,”诸如此类的事是数不胜数,嬴政轻易换了一个说:“那是谁非要去探池中花,结果跌进池中,上来了不去换衣裳,反而贴来我身上,将我也惹得一身湿?” 此事秦政自然也有理由:“谁叫你那时要笑我。” 嬴政偏偏让他找不出理由:“趁我小憩想在我眉心画花,被我逮个正着,这怎么算?” “下棋耍赖,拉着我的手不许我放棋子,这怎么算?” “沾了风寒,喝药被苦了个正着,用手沾了往我唇上贴,这又怎么算?” 嬴政轻抬他下巴,又凑近了几分:“算是小太子坏心眼得很,还是不知分寸啊?” “都不算。”秦政移目。 嬴政于是问:“那我方才又怎么算不知分寸?” 这下秦政没话说了,往后退去,远离了他:“我……” 嬴政却不放过他:“如若我方才算不知分寸。” 他牵住秦政的手,不让人再往后退,两人的距离再度拉近:“是谁将不知分寸的事做了个遍,如今却要反过来说我?” “……”说他一句话换回来十句,秦政选择不答:“我要去温习功课了。” 说着就要坐起来,嬴政却再度拉住他。 看他脸侧都染上些红晕的那一刻起,嬴政就知道他知了羞。 趁秦政还没跑,嬴政撩了他耳旁的发,手指划过他脸庞,触及了藏在乌发间的那点红。 他就知道秦政会红耳根。 他说秦政坏心眼,其实在逗人这一点上,他只会比秦政更坏。 秦政想藏,他却偏偏要点破。 手指轻撩了秦政的耳垂,那点温度传递到他指尖的瞬间,嬴政含了浅笑,故意问:“怎么耳朵都红了?” “!”秦政几乎是从席子上窜了起来,掩在袖间的手收紧了,无措间,见了满地红蕊白花,当即抓了一把砸去他身上:“你莫要太过分!” 嬴政可察觉不到他的满心慌乱,只觉得逗他实在好玩,一时却也没忍住,放声笑得开怀。 侧耳的温度简直要灼去心间,方才给他编的小辫随着他的动作轻晃,几乎是晃了秦政的眼。 轻薄笑意冲击着心房,花树下他的身影深入眼底,花香弥漫间,秦政简直要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存在。 一时再也呆不下去,秦政掀袍起身,飞也似的逃了。 嬴政看着他远去,收了笑,却是心情大好,复而闭目。 这边的日子确实悠然自得,相应地,却也实在无趣。 唯一有趣的就是秦政。 嬴政乐得去看秦政身上与他别无而致的特质,也乐得去看因为他的存在而带来的不同。 比如他幼时置身权争漩涡,每一步都是小心,可秦政在他面前却可以全然放下防备。 在他面前,秦政可以是完全鲜活的他本身。 微风轻拂,秦政方才扔在他身上的花骨碌碌滚落,嬴政接了几朵,别在了秦政给他编的小辫上,就着沁人的香味,他心安理得在这花树下再度睡了去。 之后几日,一切如常,他陪着秦政习武阅书,每当秦政思来想去,嬴政就与他提这日的事,惹得他不得再想。 待嬴子楚身体好转,将魏国太子接至咸阳宫,厚礼相待,同时派出使者前往联军交涉,却专找魏使。 一系列亲魏的举措让其他四国起了疑心,联军在函谷关徘徊数日,还是没有达成一致破关,最后各自撤军,秦国此难就此平去。 可国君的病难却未随此战而告竭。 四月末尾,嬴子楚罢朝而居寝殿,将朝中事尽数托付给了吕不韦。 五月初始,更是阴雨连绵,秦王宫笼罩在乌云之下,似是不祥之兆。 一日夜。 侍卫推开寝殿大门,赵姬的衣摆由侍女提了,抬步垮入了屋门。 嬴子楚在里屋休息,下仆尽在外屋候着,见赵姬进来,纷纷行礼。 “大王睡了几时了?”赵姬问。 一人回她:“回王后,已有两个时辰。” 赵姬心中一惊:“这样久?” 说罢,也没再问,兀自往里屋去,唤道:“大王?” 却没有人回她。 走近了,赵姬轻晃了嬴子楚放在被褥外的手,触及的却是一片凉意。 她的声音有些颤,再度唤道:“大王?” 还是没有人答她。 赵姬的手抖着,去探他的鼻息。 嬴子楚已然停止了呼吸。 恰在此时,一阵雷鸣打下,伴随着鸣声落下,屋外守门的侍卫长听得赵姬一声尖叫。 他顿感不对,抬手示意,身后侍从上前破门而入。 方一进门,就见王后抱着大王惊慌失措,而大王则瘫软在她怀中,去探鼻息,已然没有了气息。 一时众人大惊,在场的人几乎是震在原地,还是侍卫长提前反应了过来,叫道:“快叫太医来!” 又吩咐道:“速去请丞相!” 大王最是信任丞相,此事先告诉他,由他去知会其他臣子最为稳妥。 有人上来问:“太后那边?” 近来大王与太后不对付,但终究不能不去告知,于是道:“也去,不过……” 他使了个眼色,这些侍从跟在大王身边良久,话中意思已经懂了。 去请太后不能太快,否则太早到此处,场面只会落得她掌控。 场上的人这才动作起来,可明显慌乱非常。 侍卫长心下也有些乱,明明两个时辰前大王还与他说话,进去两个时辰,怎么就没了气息? 太医来得很快,可奇怪的是,他是紧跟着吕不韦来的。 “丞相!”侍卫长并未多想为何吕不韦能来得如此快,只以为他是和太医路上遇到,如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救星般,赶忙去迎他。 吕不韦神色很是着急,让太医上前去看嬴子楚,赵姬在那处碍了事,吕不韦也就让她的侍女将她扶去一旁。 一番查探下来,太医摇了头,表示无力回天。 吕不韦问:“因由为何?” “突发心疾。” 一旁侍从面面相觑,还是侍卫长上前道:“丞相,若是一人断言,难免不妥。” 吕不韦于是问太医,道:“可有误断?” 对方笃定道:“未曾误断,丞相不信,大可另寻他人。” “另请太医。”吕不韦于是吩咐下去。 不久,另一个太医也到了。 和先前一样,是同样的结果,死于心疾。 尽管满是疑问,侍卫长也觉得自己不该再多嘴了,等着吕不韦的下一步安排。 吕不韦道:“请两位太后和太子来。另外,召集臣下,让他们候在宫门外。” “只说有变故,切勿将大王崩殂的消息传出去,只将此事告知宗室长老和几位老臣,也只许他们入宫来。” 侍卫长领命,召了几个人便出宫去。 夜色深沉,咸阳宫中却灯火通明,宫中的亮光很快散去城中。 而后,这座陷入沉睡的都城被唤醒,零星几个灯火亮起,紧接着是一片,街道上逐渐有了人声。 大臣们大多都未来得及整好衣冠,就被冲进府中来的宫内侍卫告知宫中变故,可也不说具体何事。 方一出门,就遇上同僚。 面面相觑后,大多是不明所以的声音:“宫内有何变故?” “何事如此急切?” 可谁也不知道答案。 只有少数几个辅政几朝的老臣知道了真正的因由。 王龁府上。 王乔松今夜睡得不安稳,忽而有人来,动静不小。 她被敲门声吵醒,出门一看,见一人在与自家爷爷说着什么。 她凑近了些,只听到是宫内变故,只不过是何变故,那人贴近了王龁说,她没有听见,只看见爷爷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紧接着便要跟着人出门。 她不免有些担心,但此事看上去紧急非常,她也就止住了上前的脚步,并未去询问。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蒙家,蒙骜赶着出门的脚步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将军且听我一言。” 蒙骜看着这个三年前来到自己府上的孩子,鬼使神差地,真的为他停住了脚步。 除去这两位,还有麃公、张唐两位武将,外加纲成君蔡泽,都在吕不韦示意要告知的老臣之列。 嬴勖更是在一众嬴姓子弟的搀扶下往府外去。 宫门外人员聚集,私语声不断,这几人到时,却安静了片刻。 待几人入宫,私语声又起来了。 如此浩大的阵仗,又只先行告诉几位老臣和宗室长老,此种情况只可能是王室之变。 老臣一行中。 本是五人一同前往,可在场只有四人,入宫后,王龁首先问道:“蒙将军呢?” 24.王室之变 蒙骜一向雷厉风行,如此大的变故,他竟会来晚到,实属罕见。 他们几人中,蒙骜为秦国世家,几年来又履历战功,握着的实权最多,备受宠信,他们几人有什么决策,都是交由他来说。 他未到,几人的脚步也就停了。 蔡泽行事一向谨慎,见周边都是自己人,才与他们凑近道:“有些蹊跷。” 大王虽一向身体不好,但丝毫预兆未有,崩殂在这样的一个夜间,实在是奇怪。 “太后。”张唐简要提了二字。 近来他们在朝堂多番针对楚宗室,若真有蹊跷,华阳太后定脱不了干系。 麃公鬓角斑白,垂垂老矣,却不拄拐,脊梁挺得笔直,此时横眉倒竖,骂道:“吕不韦这厮当真废物!” 蔡泽被他这一嗓子惊到,赶紧提醒道:“人多耳杂,将军莫要太过激动。” 他这才小声了些,不过还是骂道:“吕不韦说能护好大王,如今这个局面,又该如何是好!” 这下蔡泽和张唐都默然不语了。 虽已有推断,但吕不韦如今势大,不能轻易得罪,他们也就都未点明。 只有王龁提醒他,道:“如若其间真有蹊跷,丞相怕是也……” 点到为止,麃公明白过来意思,简直不可置信,可仔细想来,若只有华阳太后一方势力,定是不敢做什么手脚。 张唐却道:“皆是推断,未有定论。” 此话为真,但无论其间是否有不可与外人道的阴谋,国君崩殂,太子年幼,日后朝政大权定是旁落。 “可怜了小太子。”麃公想明白其中弯绕,黯然一句叹息。 恰在此时,蒙骜匆匆来了。 蔡泽见他来,一同朝王殿去的同时,与他道:“蒙将军,事已至此,后事为重。” 同朝良久,他清楚蒙骜的秉性,这样透着蹊跷的事,蒙骜一定会首先站出去质问,要求彻查。 可他们闹得越厉害,若是被华阳太后记恨在心,小太子即位后,她对尚且年幼的国君管控就会更加密切,他们日后再想有什么动作就难了。 蒙骜性子刚烈,且蒙家一向忠心,蔡泽担忧他怕是听不下去这份劝告。 出乎意料的是,蒙骜却答:“纲成君所言极是,如今他们势大,不能心急。” 蔡泽有些惊喜,暗地想这直肠子怎么有一天开窍了,顺着他的话道:“太子即位后,我们再另寻他法。” 张唐却道:“太子尚小,心智未全,倘若受控于太后,不愿意与我等共谋国事,又该如何是好?” “不会,”蒙骜想起贺桦那笃定的神情,平日里他两个孙儿也对小太子赞不绝口,道:“太子绝不会甘愿做一个傀儡。” 麃公倒是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道:“回秦都能造出那样声势的太子,又怎可能受控于他人。” 张唐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也就默认,又退回去一旁。 正谈论着太子,前方拐角忽而出来一队人。 为首者少年体态,走得虽快,身形却不歪,端得是贵态优姿,加之容貌俊秀,从那拐角出来,就如月拨云层,蓦然让人眼前一亮。 正是秦政。 秦政自是也看到了他们,颔首示意,几人纷纷作揖,而后汇成一行。 蒙骜没想到在此就能遇见他,不过这倒是方便他行事,当即朝身后人使了眼色,一个侍从就靠上前去。 秦政余光撇到了身后来人,可那人并未靠近他,而是靠去了走在他右后侧一步远的嬴政。 今日秦政本不想带他来,但嬴政还是执意跟上。 理由是宫中形势诡谲,他跟随秦政身侧才能放心。 实则却是为了此刻。 那侍从只是靠近一瞬,极其隐蔽地,给了他一片绢帛,而后迅速退走了开。 嬴政面上没什么表情,也全然当没看到秦政投来的视线,收到后便藏去了袖中。 秦政不免疑惑,他并未听说崇苏事先与蒙家有联系。 此刻也没机会问他,秦政暂且将此间疑惑放了放。 不久,嬴子楚寝殿便也到了。 赵姬惊吓过度,被身边侍女扶去了后殿休憩。 两位太后却在殿中起了争执。 夏太后听闻嬴子楚之死慌忙赶来,见了尸身,几乎是瘫坐在地。 嬴子楚近一年都在扶植韩国宗室,今朝他去,也就代表着韩宗室势力彻底失势。 今后,也就不要妄想着再度在后宫起势,更不要想着在秦国朝堂占得一份话语权。 夏太后悲愤难当,直言事有蹊跷,要下令彻查。 华阳太后反驳道:“何处有疑?如此多的太医,难不成个个都是废物,看不出因由为何?” 夏太后料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却又不能直说,只是道:“大王平日虽体弱,却从未有这样突发的顽疾。让宫外的太医来查!” 两相争执之际,秦政一行人到了。 紧随而至的还要嬴勖及嬴姓宗族。 夏太后见了他们,似是见到了救兵。 虽说他们利益不一致,但至少都不能接受嬴子楚处处透着离奇的崩殂。 仅凭她之力不能对抗华阳太后,可加上这些老臣和宗室,定能给她施压。 于是上前,可还未等她与蒙骜说上话,一旁的吕不韦就首先靠了过去,道:“大王突发心疾,已无力回天。” “可有查验?”蒙骜问他。 吕不韦便示意他看那边站着的一列太医 ,道:“诸多太医断定,确实是心疾无误。” 蒙骜没有接话。 嬴政在一旁看着场景重现。 当年,以蒙骜为首的老臣对华阳太后和吕不韦起了疑心,执意要求找宫外太医再次查验,虽最后还是被联合压了下去,但还是带来了不小的阻力。 这之后,意识到这些臣子此次过后很可能联合秦政一同对付楚宗室,之后几年,华阳太后对他的监视可谓密不透风。 若蒙家此次不站出来,而是顺从华阳太后,或许就能在太后那造成这些老臣服从她的假象,从而放宽对秦政的桎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一人分身乏术,定是做不到兼顾宫中事和蒙家的。 不过…… 嬴政摩挲着藏在袖中绢帛。 好在他在蒙家有人。 几日前,他同贺桦传了信,让他在此夜蒙骜出府前拦住他,为他分析长久之计。 光这些还不够,蒙骜定然不会轻易松口,最重要的,应是在他面前笃定秦政不会甘于做一个傀儡。 有了这个保证,蒙骜就有了为秦王室出一口恶气的盼头,也就有了能退让的理由。 蒙骜问完死因后没有了下步动作,可他们作为秦国几朝臣,什么都不说又太过可疑,要有人出来唱个红白脸才算完。 蔡泽和张唐都是保全自身为上,此时没有站出来的意思,王龁犹豫一阵,方想出来,却被麃公抢了先,道:“大王平日虽素有顽疾,但这心疾来得实在突然,此事不妥,我看背后有人捣鬼!” 此言一出,场上所有人目光都集于他身上。 吕不韦不悦,道:“太医都是本相找来,将军这样说,不就是怀疑本相?” 蒙骜于是接了他的话,对麃公道:“大王最是信任丞相,那自然不会。” 而后蔡泽顺势将话题转走,道:“如今大王已去,依老臣看,还是莫要内讧,以后事为重。” 张唐也应,只是将难题抛给了秦政,道:“小太子年幼,如此大的变故,怕是难以接受,还是尽快安排后事,让太子回殿歇息。” 秦政端立一旁,一直听着每个人的话,想的却是早去的父王。 当初将他和赵姬丢在赵国的是他,回秦后,对他好的也是他。 虽说嬴子楚忙于政事,花在他身上的时间属实算不上多,但终归是承了这一份亲缘,秦政对他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他一朝早去,秦政总归是伤心。 那边张唐突然提到他,秦政也知他在转移视线,当即面上的哀戚神色更甚,一幅连站着都要强撑的模样。 身后的嬴政见他在前边摇摇欲坠,不免好笑。 他知道秦政并没有那样伤心。 不过这副模样实在演得逼真,嬴政上前一步到他身边,让他靠到自己身上。 场上臣子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对嬴子楚之死再没任何异议,也就是认了嬴子楚死于心疾。 华阳太后即使有些意外,但也只当他们认得清朝堂局势。 夏太后见连这些老臣都相当于顺从了华阳太后,知道以自己之力,是对抗不了华阳太后背后的楚宗室。 最后的希望也已然破灭,虽心中不甘,但还是认了命。 可也不想在此待下去,只道太过悲痛,头疼难当,之后甩袖而去。 吕不韦见各势力之争终于偃旗息鼓,当即上前,提了后事,道:“大王崩殂,王位不可空悬,应当尽快让太子在灵前即位,各位觉得,该是几日后?” 在场无人敢妄做定论。 此时,方才一直冷眼看着混乱局势,默然伫立一旁的嬴勖发了话:“停灵三日,若无异象,则太子政即位。” 25.身份 他作为秦宗室之首,既然发话,在场人尽数是默认。 只有华阳太后添了一句:“太子年幼,日后还需各位辅国。” 话虽如此说,日后朝政,定有半数都在她掌控之中。 只是面上功夫还要做足,与她虚与委蛇一阵,众人这才离开。 至此,今夜算是彻底告一段落。 宫内灯火通明,四处都有人行走,决定好一切事宜之后,秦王之死的消息才彻底放出。 君王离世分量之重,大臣们一片哗然,哀哭者甚众。 但一人之死对于他者漫漫人生来说,终归又是万千事宜中的沧海一粟,三日后便是新王代立,哀思过后,又是各归其职。 终是滚滚长河中的一朵浪花。 咸阳宫中灯火通明,众人忙碌于宫中各处,嬴政随秦政访于赵姬殿上,又随他与吕不韦安置好嬴子楚灵体。 最后于宗庙外守着秦政在灵前长跪,至子时,二人才得以归殿。 一路上,秦政都未出声,嬴政落他一步,看他面上神色。 这个年岁的他,诸多仿徨与计量间,思量的有王父的离世,有与赵姬的渐行渐远,更有日后路该如何走,又该亲近何方势力。 这些他都能知晓。 可秦政思考的对象,许是会多一个他。 他向来不喜欺瞒,特别是亲近之人的欺瞒,秦政亦是。 方才传信秦政定是看到了,还需寻个由头敷衍过去。 待到殿上,嬴政随他进了寝房,可还未等他先开口,秦政首先道:“我有些看不透母后了。” 看来他其先想不通透的还是赵姬。 自回秦后,二人不似在赵国那般相依为命,也早就不居一处,秦政虽会按时去寻她,却也有了关系变化的自觉。 可终究是一路走来的母子,与从前相比要疏远,可终归是站在同一处,为对方着想的。 秦政向来是这样觉得的。 可今日一见,他却觉他或是想错了。 方才在两人独处,赵姬一双美目哭得红肿,可其中情绪却又不止是哀伤。 秦政一直想问她具体,可一想到她与吕不韦有私联,这话便也出不了口。 一旦他问,就会暴露他所想,也暴露他看出来其中疑云。 虽对今夜之事有疑,但他终归是没有任何证据,并且,作为一个被他们蒙在鼓里的幼年太子,他不该有所察觉。 放在从前,他会笃信只要嘱咐赵姬不说出去,赵姬也就会站在他这一边,不透露分毫。 可现在,他却不敢迈出这一步。 他有些不知道赵姬想要什么,又是因何而与吕不韦复燃了旧情。 也就不再敢那样毫无防备地信任。 他的迷茫,同样也是当年嬴政的迷茫。 就算他不细说,嬴政也知晓。 其中因由,当年他与赵姬决裂,此后也不愿与她过多交流,她的想法,嬴政也都是猜测,与他道:“比起依附他人,还是己身握权为好。” “这样吗。”秦政垂眸。 他稍显了失落:“所以会瞒着我,所以会不顾我日后的处境?” “嗯。”嬴政轻揉他的脸:“人各有道。各行其道,总是会分开的。” “你也会这样吗?”秦政直勾勾看了过来。 “我的道与你的道相差无几,”嬴政知道他心中或有不安,道:“若你不赶我走,那我便不会走。” 秦政闻言,方才还暗沉的眸终于添了些光采,靠到近前来:“真的?” 嬴政反问:“骗你做什么?” 秦政没有答话,抬手按住他的手腕,而后从他的窄袖抽出一块绢帛来,问:“那这个呢?如何与我解释?” 原来是在这等着。 嬴政挑眉:“不知何人与我传信。” “不知?”秦政不信他。 “真的,”嬴政道:“但传信之人是蒙家侍从,我猜是贺桦。” 他说得真,秦政半信半疑,却也没再问,而后打开了手中薄而轻的绢帛。 “写了什么?”嬴政凑过去问他。 他只传信给了贺桦,嘱咐了他相关事宜,却没有让他回信的意思。 关于其中内容,嬴政是真不知。 秦政没有说其中内容,其先道:“他的字好乱。” “乱?”嬴政拿过了绢帛。 打开来,入目的字确实有些怪异,像是刻意扭曲着写的。 嬴政一看,就知道这是贺桦不想他因字迹而认出他来的小伎俩。 不过他许是多此一举。 毕竟能让他认真看过字迹,并且记在心中的也没有几人。 寥寥九字,嬴政扫下来,却在一个字上停下了目光。 他手中的绢帛无意识地落了。 他记得的字迹确实无多,就算记得,经过贺桦这般的掩饰,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偏偏这个字迹他识得。 偏偏他对这个人的字迹,熟悉到可以单凭一个笔画认出来他是谁。 几尽五年,他虽未在此人身上投注太多视线,却也曾对他的身份有过诸多推测。 他独独没有想过会是他。 谁都可以。 为什么偏偏是他? 此时再回想,却也只有这个人选,才可以解释此人身上的所有反常。 他早该想到的。 嬴政苦笑。 只是他从未去想。 或者说,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恍惚间,嬴政听秦政问:“你怎么了?” 他轻晃了头,苦笑道:“无事。” “可你为什么……”秦政碰他有些发白的脸,却摸到一手冷汗,霎时有些着急,也不在意什么瞒不瞒他了,道:“我去唤人传太医。” “不必。”嬴政将他牵了回来。 “为什么?”秦政抬袖为他擦去额上细汗,又捡起那块绢帛。 ——明日正午,宫门一会。 落款是一个贺字。 秦政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玄机。 为什么崇苏看到这个会这副模样。 秦政还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这样不可控的情绪波动。 “太医无用。”嬴政慢慢将他抱过来,秦政的体温此时像一轮暖阳,暖着如坠冬日冻川的他。 叫太医有何用,能教他与贺桦一同在彼世复生,那才是唯一的解法。 见他不愿看太医,又靠在自己脖颈旁不愿动,秦政抬手,为他揉揉头,一会儿,又给他拍拍背,见他全然没有反应,顿觉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于是换了话说:“你明日要去寻他吗?” “嗯,”嬴政不能容忍此事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当面说清楚,是最好的选择,道:“有些事要处理。” “很重要?” “很重要。” 一席话说下来,秦政等了半天,不见他有说的意思,于是道:“不能告诉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391564|1304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嬴政惊讶于他问得这样直接,抬头看他的神情,虽与平时无差,可他不知为何,就这么看出来些几乎微不可察的失落来。 被他这么一问,嬴政心中阴霾都散了些,与他扯了个笑出来:“不是故意瞒你,我就算说,你也不会懂。” 毕竟是关乎他原来世界的大秦。 “待我得出结果,”嬴政摸摸他脑袋,道:“再同你说吧。” “好吧,”秦政这才满意,又挪开他的手,道:“不许随意摸我的脑袋。” “为什么?”嬴政问。 秦政直言:“像在哄小孩。” 嬴政失笑,道:“你不就是小孩吗?” “不是。”秦政摇摇头。 这话从尚且十三岁的他嘴里说出来是毫无说服力,可嬴政却也没有力气再去逗他,再度靠去了他肩侧。 思绪飘远,飘向了如今在蒙府的贺桦。 他到底为什么会来此世。 又为何一直不愿面对他? 来到这个世界良久,这些问题,该是揭晓的时候了。 次日正午。 近日宫中出入之人众多,但正处戒严期间,贺桦随着蒙骜入宫,却又寻了借口在宫门处留下。 虽成功留下,但却不能待太久。 此次见嬴政,主要还是为了问他今后该如何。 他们既是重生,那就能凭借自己所知改变进程。 他争取到了蒙家的支持,但这段过去他虽有研究,却终归是不甚了解。 接下来,还是要看嬴政如何决定下一步。 待到约定的地方,他老远就见嬴政已然等在那。 当即心下一惊,去看头顶悬日,却也没有迟到,转而放心下来,一路小跑过去,却又在两步外止住。 贺桦一见他就蔫巴,和他站在一块,从来都不会靠太近,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还是嬴政先开口,道:“昨日你劝服蒙将军,他可答应日后尽数避宗室锋芒?” “嗯。”贺桦点头。 嬴政于是道:“做得好。” “嗯。”贺桦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这一句夸奖。 见气氛愈渐尴尬,他干脆转了个话题,道:“日后我该当如何?” “近一年不要再有动作,”嬴政在昨晚就已经考量好,道:“待到第二年,小太子会亲近楚宗室,你让蒙家在朝堂结党,一同针对吕不韦与赵姬势力,不过只需暗斗,不要有明面冲突。之后第三年,让人暗中在民间传吕不韦与赵姬有染的消息。” 再往后的事,他虽有推演,但不能保住一切事情都按他所想进行,于是只说到了这些,而后嘱咐他:“具体行事还要看时局,切莫只记我之所言。” “好,”贺桦道:“我记下了。” 话说完,一时场上又静下了。 贺桦心中有些小小的奔溃。 要不是他们所说涉及这个世界的未来,不能交由他人传达,他真的不愿来与嬴政独处。 半响,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贺桦于是道:“那我便回去了?” 嬴政没有回他,贺桦勉强当他默认,抬脚欲走的当口,他却说话了。 “你可有听过一首歌谣?”嬴政忽然问道。 贺桦停住脚步,不明所以,问道:“歌谣?” 虽说是歌谣,但嬴政并没有唱出来,因为这首歌谣不需曲调,只需四字,他就能明白自己意指为何。 “山有扶苏。” 26.对白 话音一落,贺桦的神色立刻就变了。 那一抹惊慌一览无余,嬴政便也就知道自己所想无错。 先前在赵国,他将臣子猜了个遍,都没想过会是扶苏。 此人在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不久便出现,说明他们身死的时间差不了多远。 他根本就想不到扶苏会紧随着他身死。 现在来看,其实扶苏的伪装很是拙劣。 尤其是贺桦这个假名。 他的假名取自重塑的谐音,扶苏的假名其实也是谐音,荷华的谐音。 而山有扶苏的下一句,便是隰有荷华。 他甚至就在自己面前,取了这两字编造了一个假名。 可直到看到昨日那绢帛前,他都没有丝毫往扶苏身上想的念头。 扶苏是他未曾明面承认的继承人,他既也来了这边,那就代表着那个世界的大秦在他死后出了变故。 并且是无可挽回的变故。 繁杂思绪涌上来,一时他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 虽说昨日早已有心理准备,这个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难免痛心。 千言万语终是汇成了一声叹息,他道:“为何真的是你。” “扶苏。” 这个名字当真是跨越了前尘,被他这么一唤,简直是给了本就心如乱麻的扶苏当头一棒。 他不知道嬴政是何时将他认出来的,更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问那一句为何是你。 这不就是问他为什么会死吗。 他因何而死,难道不是嬴政最清楚吗。 “你为何会来这边?”嬴政问他。 事已至此,他至少要弄清楚其中因由。 扶苏没有答话,一双眼睛暗藏着诸多情绪,嬴政又窥见了初见他时那抹哀伤。 “回答我。”见他半天不说,嬴政的语气带了些命令。 “遗诏是陛下亲口拟下,”扶苏被他问得很是委屈,梗着一口气,道:“又为何要问臣?” 没想到他语气间颇有些怨念,问他为何来这边,又答非所问说去了遗诏,嬴政察觉出些许不对,道:“你收到的遗诏所说为何?” 扶苏微愣,他并不是对诏书丝毫没有怀疑,听他这样问,更觉异样,此时略过那诏书上例举出的多番罪名,只说了关键的那一句:“扶苏为人子不孝,赐剑以自裁。” 嬴政莫名有些心梗,问道:“你莫非,自尽而亡?” 他连着问了几问,像是确实不知此事,扶苏更觉异样,却还是先点了头,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嬴政额角突突地跳,唇紧抿着,一口闷气憋在胸腔里,一时觉得自己都要呕出血来,末了,才吐出几个字来:“遗诏分明是让你回去继位。” 扶苏面上全然透着不可置信,一双眼睛瞪大了,看着他,又避开他看过来的目光,猛地低下头去。 嬴政揉着额角:“你就未有丝毫怀疑?” “有,”扶苏低垂着头,声音都发着抖:“诏书还说,蒙将军为人臣不忠,亦赐死。臣以为,陛下不会赐死蒙将军。” 嬴政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他不会赐死蒙恬,那么就会赐死他吗? 扶苏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认为?难道自己对他不好吗? 有关继承人选,他是怀疑过,踌躇过,但又何曾亏待过扶苏? 从小为他安排最好的老师,按照继承人的规格培养,看着他长成翩翩君子,又让信任的朝臣亲近他,任由他亲民得民心,就算未确立太子,也让他有了一众支持者。 他屡次当朝质疑他所决,嬴政从未给他重罚,在朝中势力交锋最是激烈时,嬴政让他去外监军,去的还是最信任的武将身边,这期间,也未禁止他参与朝政,他上的每一份书,嬴政都会看。 日后扶苏监军归来,不仅有军功在身,亦有蒙家势力为他站台,加之他为扶苏安排好的朝臣,扶苏只要踏着他备好的路往前走就好。 桩桩件件都是想扶苏的以后,他虽追求长生,但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有在给扶苏铺路。 到头来,扶苏却没有一点作为继承人的自信,居然还觉得他会赐死他。 究竟是差在哪一点。 哪一点让扶苏不够确信他一定是继任者。 扶苏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有人传假诏,就代表着嬴政身边有奸佞,这行人能假传诏书,日后就能把控国政。 真正的遗诏是让他回去继位,真正的继位者一死,那边的秦帝国势必就会陷入混乱。 拥立他的臣子不会臣服于登基都透露着异样的新君,这些陪同嬴政打下江山的忠臣很可能会被害。 初始建立的秦帝国本就民心不稳,少了一个如嬴政那样能主宰一切的统领者,又逢奸臣当道,良臣被害,如此一来,国将不国。 以新继任者的能力,又将撑过几年? 他的自尽,等同于毁了秦国几代良君的基业。 他本以为死亡是他的解脱,没想到他的死,是为自己本就无意义的人生添上了头等重罪。 若是自己能多一份疑心就好了。 不,扶苏苦笑一声。 他从前根本不敢笃信自己会是继任者,在那种境况下,又何来的疑心。 那时天下人都认为他会是太子,可嬴政却没有下令将他封做太子。 后来便有了各种声音,暗地议论他是楚国贵族之女所生,如今民心不稳,尤其楚地抗秦之力一直不灭,日后掌权,万一联合外戚,将帝国大业交由楚人那该如何是好。 他们都说,嬴政是顾虑这些,才迟迟不立他为太子。 他肯定是不信的。 秦国朝堂的楚系势力早被嬴政荡平,楚国都灭了,嬴政又怎么会担心那残余的势力。 但他很想听一听嬴政到底如何想,他很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可直到他被外派去监军,远离了官场,这个答案都没有来。 嬴政从来不与他说他的所思所想。 从来不说。 他就如同临空的日月,高悬九天,可望不可及。 太阳终归灼热,终归刺目,纵有人逐日,却终归不得靠近,扶苏早就明白。 可他又是温润的月光,少时嬴政牵他的手,那份温暖扶苏记了很久很久,后来无数次的对谈,无数次因长子身份而得来的特殊,扶苏对他的崇敬,以及对这份特殊的珍视都悄悄藏在心底。 他自知永远追不上太阳,只想凭借着这点血缘,追着他洒下的光辉,企图与不那么耀眼的明月并肩。 可嬴政的目光实在太过高远。 他的各种决定,迟迟不定的太子身份,扶苏觉得自己太过渺小,从不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久而久之,他对自己没有了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416205|1304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信,各种风言不知何时入了心,成了经年不散的心结。 收到诏书那日,扶苏像是得到了解脱。 在信与疑之间,他选择了信。 他以为嬴政终于找到了比他更好的继承者,于是可以安心不要他了。 他在民间的声望太高,是时候杀了他为新选定的继承人铺路了。 父要子死,君要臣死,他又有何异议可言。 冰冷的兵刃贴去喉管的那一刻,他其实很想当面问嬴政,问他为什么。 他从小拼命将一切做到最好,为了追上他的脚步而处处努力,在一众皇子中没有人能比过他,民间给予他最好的美称,朝臣给予他最好的赞誉,可这所有的所有,为什么换不来他一分一毫的垂目。 这些疑问直到他死都未能问出口,到了此世,嬴政却说,遗诏是让他回去继位。 原来嬴政早就承认,早就认可他了吗? 可这个问题,也和先前种种那般,扶苏问不出口。 他选择了认错:“是臣的错。” 脖颈好像又传来阵阵疼痛,那日喷涌而出的鲜血、渐失的体温好似重现,扶苏浑身发凉:“臣不该信的。” “不信又如何?”嬴政打断了他的忏悔。 这份诏书既然发出,既然能从遥远的沙丘传到扶苏手上,说明是几经认证,是通过朝廷所设法关。 扶苏能如何? 难道在以法为上的大秦,作为皇室公子,却依旧公然抗了这道法吗? 难道还携着蒙恬率军回咸阳一探究竟吗? 三十万大军不是蒙恬的私兵,边境匈奴虎视眈眈,他若是执意命令蒙恬率军回去,前有朝廷之变,后有匈奴趁虚而入,定是生灵涂炭。 他知道扶苏仁德,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伤民之事。 自那份假诏发出,一切就已经定下,由不得扶苏不自刎。 死局而已。 嬴政看他深埋着头,一旁垂落的手紧捏着衣裳,用力之重,几乎要将衣裳抓破,要将他自己抓出几道血痕。 他已然带着绝望自刎了一回,那份诏书是假,难道在此世,真要将他逼到以死谢罪吗。 事到如今,嬴政却也对扶苏说不出什么重话。 他抚上扶苏的发顶,几经斟酌,唯余一句:“不是你的错。” 扶苏一震,良久,缓缓抬头看他。 嬴政看他眼眶通红,道:“不许哭。” “嗯。”扶苏点头,听他的话尽力憋回去了眼泪。 “后事为重,”嬴政与他道:“至少此世还有一个大秦。” “好。”扶苏还是点头。 他点头如捣蒜,嬴政的手被他带得上下晃,默默将手收了回来,问:“可知是谁矫诏?” 扶苏这次却摇头。 他自刎得太干脆,倒也没有机会去问诏书经了谁手。 嬴政怕他又会因此自责,道:“嗯,事已至此,已经不重要了。” “回去吧。”他最后道。 扶苏心乱得厉害,对于他的话自是言听计从,闻言,朝他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待他彻底走远,见不到身影,嬴政才从靠着的墙上起来。 正午的暖阳之下,目之所及是那样的欣欣向荣,他却觉一切是那样的残忍。 从靠墙起身之时,他忽而一阵晕眩,几乎是不受控地,跌向前去。 27.归属 踉跄一阵,嬴政撑着墙复而起身。 缓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往回去。 面对扶苏,他不想表现出什么来,他让扶苏以后事为重,难道他就真的不在意了吗? 又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他一手建立的天下。 矫诏者定是他身边人,他巡游时,身边皇子只带了胡亥,稳妥起见,此人概是会选胡亥为继任者。 胡亥什么样子,他还不清楚吗? 将大业交给扶苏他尚且忧心,交给胡亥,只会等同于给大秦寻了死路。 在大秦诸多问题尚未解决,他又忽而崩殂的情况下,胡亥根本没有能力稳住朝臣和天下人。 何况假诏宣扬要赐死蒙恬,扶苏自尽,蒙恬就算抗旨,又能抗到几时,只消新皇即位,蒙恬难逃一死。 蒙毅呢?他会放任自家兄长冤死吗,概是不会的。 等着他的只会是一同被清算。 以蒙家为首,他看重的臣子很可能会遭受清洗,这样下去的朝堂,又将如何运转,这样下去的大秦,又会去往何方? 嬴政看不到一丝希望。 怪不得上天要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原是他耗尽心血建立起的秦帝国,就这样付诸东流。 扶着墙的手愈发地用力,指尖的疼蔓延开来,一寸寸地咬噬去心间,牵连着浑身都浸去名为苦痛的寒池,嬴政第一次觉得自己急需休息。 恍惚间,太子宫却也到了。 嬴政放开扶墙的手,缓步入了宫门,又朝后殿去。 还未走出几步,他又觉泛了晕眩,停在原地,闭目扶额。 也就在这时,他察觉到身后一只手牵了过来。 一睁眼,就见了秦政站到了他身侧。 他方才入宫,秦政出现得这样及时,显然一直在守着他回来,嬴政回牵他,扯了嘴角,问:“在等我?” 一出声,他才发觉自己声音都哑得厉害。 秦政也没掩饰:“嗯。” 接着,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拉过嬴政的手,看他的手指,道:“你的手都破了。” 嬴政垂目去看,当真看到了一片血痕,这点痛此时也算不了什么,他道:“不要紧。” “要紧,”秦政反驳他,转而牵去他的手腕,拉着他往自己殿中去:“跟我回去。” 嬴政没有做声,任由他将自己拉去寝殿,看着他令人上了伤膏又将下仆挥退,最后亲手给他涂药。 室内安静得可怕,只余了些秦政长袖扫动的声音。 嬴政知道秦政在等他开口。 可他暂时也不想说,再与秦政剖析一遍,简直是要把他的伤血淋淋地撕开。 指上膏药温凉,秦政用力极轻,在自己手上抹化了,才往他指上贴。 也不知是不是已然麻木,嬴政居然没感觉到痛。 待伤药涂完,秦政也没了动作,唯一的响动安静下去,屋内只余了两个人的呼吸声。 静了多久,秦政就看了他多久。 嬴政感受到他的目光,却也没和他对视,低垂着眼,心中想的还是从前。 良久,秦政还是没等到回答,终于是等不下去,主动拥了上来:“为什么这样伤心?” 嬴政以为秦政会问他与扶苏说了些什么,哪想秦政关心的却是他为何伤心。 一时方才紧绷的弦松下,嬴政靠去了他肩侧,想回抱他,反而被秦政按住:“敷着药呢,不要乱动。” 说完,学着嬴政从前搂他的样子,把他往怀里带,想抱他更紧。 可他如今的身形尚小,实在是比不上嬴政,总归是搂不完全的,只好护住他靠在自己肩侧的脑袋,一下下为他顺着发。 嬴政默了很久,在秦政的安抚下静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才慢慢去思及眼前人。 此事复杂,他不知道该如何讲清其间复杂关系,可毕竟是答应过秦政会与他说清楚。 斟酌了很久的语句,才道:“他告诉我,族中出了很大的变故。” 秦政抚他的手一顿,问:“什么变故?” “遭奸人篡权。”说到这里,嬴政更是心如刀绞。 虽然扶苏不知是谁矫诏,但无论是谁,有一个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丞相李斯。 篡权者贸然杀了当朝丞相矫诏,风险实在是太大,就算如此做了,回京后也会被质疑其得位是否正统,最好的做法,无非拉拢李斯。 而若是李斯不答应,这份诏书断然不会通过所有应有的程序,以极度合规的方式送到扶苏手上。 他极大可能是参与了这场矫诏。 单单是这个可能,嬴政就不能接受。 李斯凭什么叛他? 嬴政年少与他相识,因赏识其才华留他在身边,扫平六国时,他在,天下一统初期,各种新制的建立,他亦在,之后天下巡游,他还是在。 一世君臣,嬴政给了他诸多器重,给了他万人之上的位置。 后来李斯年老,嬴政为他考虑后事,让他的儿女尽数嫁娶秦王室中人,让他的后代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416206|1304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依。 日后他告老,嬴政也早为他安排了颐养天年的佳所。 他有何可不满?他又凭何不满? 一朝早逝,李斯就这样叛他。 嬴政从前对他有多器重,如今就陡生了多少怨怒。 “日后不要轻信他人。”嬴政没伤的手紧紧搂住了秦政,他有些舍不得面前的人儿受这些苦。 秦政不明白他为什么忽而这样说,却还是顺了他的意:“好。” “最好只信我。”他又道。 这次秦政没有答应,揉了他好一会,才道:“那可不行。” 说着,秦政顿了一下,好似是怕又惹他伤心,找补道:“我看重你,愿意信你。但我对你的这份看重,不能轻易用到国事上去。你说的对,我便信你,若你说的是错的,我若是轻信,日后为王,又怎么去面对天下人?” 说完还不放心,再添了一句:“为君者明辨是非,这可是你教我的。” 嬴政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这个回答当然不会打击到他,听秦政解释良多,只觉得秦政当真是对他在意得紧,当下心中痛楚都缓解几分,轻声应道:“也是。” 秦政换了话说:“你的家族,是无可挽回之灾祸?” “无可挽回,”嬴政提及此便心寒,道:“几世之功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几世之功,秦政莫名想到了秦国的几代良君,如此一来,秦政也就明白他为何这样伤心了。 那个家族之于他,应是等同于秦国之于自己,如若有一天秦国毁了,秦政可能会比他还要伤心。 不,根本就不只是伤心,如若灭国还无可挽回,那他连活下去的意义都找不到。 除非有希望能看到秦国重建。 正想着,他又听嬴政在一旁道:“从此以后,我便没有归属了。” 秦政默然片刻,忽而道:“换个归属怎么样?” “嗯?”嬴政没懂他的意思。 之于他的归属,只会是大秦。 而之于崇苏这个他捏造出来的身份,归属是那个神秘的家族。 在秦政眼里,崇苏应是一个极其重视家族的人,轻易答应太过有疑,他暂且没有答话。 秦政又继续道:“换一个你所认为的归属,怎么样?” “换成什么?”嬴政实在有些好奇他会说什么,抬头去看他。 方一抬眸,就见秦政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秦政顺势贴了过来,就这样看着他,目光灼灼,郑重道:“换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