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力尽失后,病娇成疯狗》 第1章 我要成婚啦 【双男主,介意的小可爱注意避雷,车速较快,宝子们小心些,别被车门夹了脑袋】 “阿瑾,我要成婚啦!” 江瑀迷蒙的醉眼中透着喜意,脸上挂着纯然的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他把暖好的酒递给师弟淮瑾,便满了杯冷酒一饮而尽。 坐在他对面的淮瑾忽地怔住,额间的青色印记皱作一团: “你之前不是说要退亲吗?” “崔伯伯没同意。”江瑀慵懒地支着下颌,神色有些苦恼:“也不知道月儿能不能适应谷中生活,我记得她小时候可喜欢到处玩了,应该也会觉得这里憋闷吧。” “阿瑾,等月儿来了以后,我们便不能瞒着师父了。” 江瑀手中剥着烤好的栗子,心中思绪颇多。 他是落霞谷谷主的弟子,七岁拜师,至今已有十二年,自入谷后,从未踏出过落霞谷半步。 师父乔休寄弟子众多,却只他一人将谷内绝学流枫心法练至第九层。 落霞谷素有规定,谁能练成流枫心法,谁就是下一任的谷主。 他倒没多想做谷主,只想像师父一样,日日躺在摇椅上晒晒太阳,喝喝小酒,过不用早起贪黑练武的逍遥日子。 早在一年前,他就将心法练到了第九层,可师弟淮瑾却让他不要告诉师父。 淮瑾是师父四年前带回来的,比江瑀小一岁,他幼时中了毒,身体瘦弱不能习武,与江瑀恰恰相反。 江瑀素来心疼他,凡事没有不依的,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瞒了下来。 对面半天没有回话,江瑀疑惑望去。 就见淮瑾低着头,风灯幽暗,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大概是夜风吹着有些凉,他白皙瘦削的双手紧挨着炉子取暖。 江瑀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将剥好的栗子放在盘中,擦了擦手,便把外套脱了给他披上:“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淮瑾捏了颗剥好的栗子,说:“时辰还早,我要再待会,你回去拿件披风。” 江瑀知道他瞧着虽温润,但性子向来就倔,遂也没打算劝,只无奈的睨了他一眼,便脚尖轻点跃出了凉亭。 淮瑾咬了口栗子,欣赏着月光下的飘逸身姿。 他喜欢看江瑀如飞鸿踏雪般在树间跳跃,总觉得这时的他,连飞舞的发梢都透着自由的气息,像只欢快的小鸟。 待人走远,他闻了闻身上带着梅子酒香的外套,他哪里看不出来,江瑀是在为那姑娘做打算。 哼,她也配! 淮瑾扫了眼亭边的树林,冷声道:“出来。” 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落在凉亭内,跪地行礼。 淮瑾把玩这手中酒盏,嘴边浮起一抹坏笑:“药盒拿来。” 一个黑衣人从腰间荷包中取出小木盒,膝行上前递给他。 木盒小巧精致,打开后并排放着各式各样的纸包,淮瑾挑挑拣拣的拿出一个,把盖子合上丢了回去: “处理掉和江瑀订婚的人。” 黑衣人收好药盒,听到命令,他低垂的双眸陡然睁大,虽内心震惊,但依旧不敢耽搁,迅速抱拳领命。 淮瑾打开江瑀的酒壶,将药粉倒了进去。 执起酒壶微微晃动了一会后,便抬手给对面的酒杯满上。 没等多久,江瑀便抱着狐裘披风,身形如飞燕般轻灵的掠进了凉亭。 他给师弟裹好披风,抬手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珠后,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冷风吹得酒都醒了,师弟下次得赔我几坛。” 淮瑾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的酒杯,轻轻“嗯”了一声,复又给他满上。 饮了几杯酒后,江瑀不知为何觉得体内有些燥热,烧得他心都有些慌。 他撑着下颌发呆,这梅子酒后劲这么大吗? 淮瑾墨玉似的双眸微微眯了眯,起身移到他身旁坐下,将人拢在披风里: “阿瑀可是冷了?” “要叫师兄。” 江瑀醉意浓浓,声音里透着丝沙哑,他轻轻推了淮瑾一下:“过去坐好,我不冷。” 师弟身子弱,一碰就倒,一倒就病,他可不敢推重了。 淮瑾拂过他的手凑得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颈侧,声音缱绻旖旎: “我冷,你给我暖暖。” “叫声师兄,可以考虑考虑。” 江瑀觉得今夜的酒格外上头,闭着双眸抬手轻按额角。 “师兄……” 笼了些醉意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江瑀蓦地睁开双眸。 这……这倔驴子今日这么听话! 狗东西来了落霞谷四年,这还是铁树开花头一回呢! 只是这声音……也实在太肉麻了。 江瑀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去,就见淮瑾拢着披风,那双闪若辰星的双眸带着些无辜,正可怜巴巴的瞧着自己,风灯的微弱光芒,低低地映照在他脸上,衬托着他的容颜越发精致。 江瑀只看了一眼便侧过头,心里暗骂妖孽,他闭目凝神,一手支着额角,一手覆在淮瑾后背。 运起内力给他渡过去暖身子,丹田中的内力源源不断的向外流失。 自入秋天凉后,这是江瑀做惯了的事,可今日他却觉得有些奇怪,心如擂鼓,怎么也静不下来。 这样揽着模样俊逸的小师弟,配着眼前景象,他觉得自己像个吃花酒的公子。 回忆起某些不好的画面,他皱着眉低低“咦”了一声,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心里愈发烦躁。 感受到他身上暖和了,江瑀便立即收了手。 许是少了内力护身,他脸上的酒晕渐渐扩散,体内热意越发明显,隐有燎原之势。 他敏锐地察觉到身体的变化,这种变化对十九岁的他并不陌生。 他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没喝飘啊?怎么把师弟看做女子了?? 他运起内力压制了一会儿,残存的内力丝毫没什么作用,眼见着意识逐渐昏沉,快要不受掌控,江瑀心中暗恼,起身一言不发的跃进了湖里。 皓月千里,浮光跃金,淮瑾倚在栏杆上,双眸中满是狡黠的笑。 江瑀的黑色劲装都已湿透,紧贴在颀长的身上,整个人在波光粼粼的湖中若隐若现。 淮瑾觉得他像极了自己之前养的锦鲤,味道……也是一样好。 他凝眸望着湖中,齿间游动的舌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角,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第2章 冷酒清冽 夜雾凄迷,秋风卷着岸边衰草,一只寒鸦远远的飞过来,落在觅香亭翘起的角檐上。 等江瑀压下体内燥热,飞身而上掠进亭中时,淮瑾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上前拍了拍师弟:“阿瑾别睡了,这里冷等会被风吹了。” 趴在桌上的人咕哝了一声,又转过头沉沉睡去。 江瑀没办法,只能收拾了酒壶杯盏,将师弟背着往山下走去,用轻功回去虽然更快,但那样他担心淮瑾会受风着凉。 温热的气息轻拂在颈上,酥酥麻麻的,江瑀的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 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向心口涌来,他觉得刚刚的湖白跳了。 自己今儿是怎么啦?他轻轻晃了一下背后的人:“阿瑾,你脑袋离我远着点。” 淮瑾半阖的双眸中闪着炙热的光,他盯着唇边一小节白皙的后颈,薄红轻透的皮肤上还有颗细小的红痣,像是颗熟透了的小果子,在散发着诱人香气,勾的让人想一口咬上去。 环在身前的手略微松了松,江瑀觉察到他离自己远了些。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就发现淮瑾是没抓住,人在往后仰,他赶紧将人往上颠了颠。 淮瑾被托起,脑袋一下凑近,嫣红的唇立时如愿以偿,亲在了白皙的颈上。 “唔……” 虽是一触即离,但这灼热绵软的触感,还是清晰的传递到江瑀脑子里。 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时什么也顾不上了,迅速将人放在草地上,抬手使劲揉搓起了鸡皮疙瘩的脖子。 “你……你……” 他看着草地上醉得一塌糊涂的人,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双手紧紧攥成拳,江瑀缓了许久才叹了口气,他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不过背是不可能了,可是以师弟的身体,放这睡一晚也不用等生病了。 估计人会直接凉凉…… 他俯下身用披风将人裹得紧紧的,单手将人夹在腋下,就飞速往山下掠去。 江瑀只顾着赶路,压根没发现淮瑾双眸中溢满笑意,他还不自觉地舔了下唇角,哪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单手提着人,江瑀才发现他有多清瘦,细细的骨架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 一路上轻飘飘的,都没觉出有什么分量,感觉还不如手里的食盒来的实在。 怪不得经常生病呢,等下次给家中去信,一定要托李叔寻些滋补养生的药来。 回到小院里,做杂役的外门弟子叶拕还没睡,静静地立在东厢门口候着。 江瑀笑着道:“都让师兄不用等了,这么晚了站风口也不嫌冷。” 叶拕打开东厢的房门:“没事,时辰早了也睡不着,醒酒汤已经备好了。” 江瑀连忙道谢,他身强体壮倒是没什么,可淮瑾身子弱,要是不喝碗醒酒汤第二天难免头疼。 他将人放到床上,把被子给他盖好,回房换了衣衫便走到厨房,叶拕已经盛好了醒酒汤。 江瑀嘱咐他早些歇息,自己端着碗回了东厢,结果一进屋就见淮瑾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 他连忙上前扶着人:“你起来做什么,快躺好,等下摔了。” “喝酒。”淮瑾倚着他的手,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盯着他。 “不喝了,酒没了。”江瑀瞧着他眼中熠熠生辉的光,觉得哪里怪怪的。 淮瑾抬手指了指侧室,悄声道:“还有,我藏了许多。” “好啊你,敢背着我偷喝。”江瑀浅淡的眉皱得紧紧的,“就你这身子,这么贪杯是诚心不想活了!” 江瑀把人放到床上,给他灌了一碗醒酒汤,就端着烛火跑去侧室。 侧室是淮瑾的书房,书架很多,有六架,他翻找了半晌,才从书架顶找出来两个酒坛。 江瑀抱着酒坛出了侧室,就见刚刚还醉得一塌糊涂的淮瑾,正坐在桌边,喝着食盒里剩下的酒。 他放下酒坛,跨步上前夺过他手里的酒盏:“这酒都冷了,你……” “那阿瑀帮我热热。”淮瑾撑着羊脂玉般的双腮,笑意盈盈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额间青色印记如跳动的火烛,在摇曳的灯光中刺得江瑀心下一震。 他难得在师弟面前冷了语气:“以后要叫师兄,你再这般没大没小我就不管你了。” 淮瑾定定地瞧了他半晌,凤眸中好似凝了水光,他抿了抿嘴也不说话,脚步踉跄的走回榻上躺着。 这副模样瞧着委实可怜,看得江瑀呆愣愣的立在桌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屋子。 淮瑾侧头,看见房门只虚掩着,唇边扬起浅浅的笑。 不一会儿,江瑀就提着黄铜小炉进了屋。 他将小炉放到桌上,从食盒中提了只剩半壶的酒放在紫砂瓮中热着。 江瑀向来不喜欢喝热过的酒,总觉得少了几分清冽滋味。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只酒壶,给自己满了杯冷酒:“你今日是怎么了?以往也没见你这么贪杯。” 他觉得可能是谷中的哪位师兄又给淮瑾脸色看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反常。 江瑀生性温和,在谷中人缘极好。 各位师兄对他倒是十分友善,可对淮瑾却态度极为冷淡。 大家都默契十足的对他不闻不问,平日遇到了也是远远地避开,连个招呼都不打。 师父将人领回来后就丢给他,除了生病时会寻来医师为他看病外,就像是将这人忘了一般。 江瑀就不明白,这么好看的师弟,他们怎么狠得下心呢。 他明里暗里说过几次,但一向爱护同门的师兄们,就是对淮瑾热络不起来,江瑀也没办法,只能自己对他更好些。 淮瑾起身坐回桌旁,看了眼江瑀透亮澄澈的双眸,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心中冷哼,敢给他脸色受的人,天底下就只有江瑀这傻子了。 不过这话他不会说出口,只习惯性的装可怜:“无事,只是想家了。” 好端端的也不会突然想家,定是他猜的没错,江瑀放下酒盏:“这有什么,想家了便回去看看,师父对你们的进出管得不严,我明天去寻师父说。” 第3章 我心悦你 淮瑾扫了一眼他的酒壶,漆黑的眼眸转了转:“要不你跟我一起?” 江瑀神色有些落寞:“师父不会同意我出谷的。” 淮瑾继续撺掇:“你不问问怎知师父不会同意?”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带这傻子出门见见世面,免得总是对断袖之人如狼似虎,随国民风开放,连朝中官员对此都见怪不怪,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江瑀想了一会儿,纯然的双眸登时一亮:“要不我明天就跟师父坦白吧?他要是知道我流枫心法已练到了九层,说不定一高兴就同意了。” “要是师父同意我出谷,就能亲自去接月儿过来了。” “不行,这事等过阵子再说。”淮瑾双眸立时笼上一层阴云,掩唇轻咳了几声。 “不说就不说,你急什么。”江瑀轻抚了抚淮瑾的背,“你身子不好,医师说了心情不可大起大落。” 淮瑾唇边复又露出温润笑意,他心情颇好地取出翁中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就说陪我一起回家,师父定会同意的,你不是一直馋南阳郡刚出炉的烤鹅吗,到时我带你去尝尝。” 他修长的手指沿着杯盏边沿轻触,试着温度合适,才姿态优雅的端起酒盏浅酌一口。 没成想不过片刻,就见一抹嫣红从他苍白的面容上扩散开来,像是墨在在水中晕开了一般。 他额间的青色印记越发深了,像月下缓缓凝结的夜露,浓郁得似要垂落下来。 淮瑾睁大双眸,神色诧异地看向手旁的酒壶,他呼吸沉了几分。 这傻子热的哪壶酒?? 他一丝内力也无,根本压制不住四肢百骸里热烫的血气,不过须臾,眸中就烧起了连片的欲火。 他双眸醉软,痴迷地望向坐在旁边的江瑀。 许是因未经历过世俗沾染的缘故,江瑀整个人干净洁尘的不像话。 似是冬季屋檐下映着月色的冰凌子,泛着莹润皎洁的光,赏心悦目,动人心弦。 摇曳的烛光照亮江瑀的轮廓,他湿透的乌发没有束,柔顺的披在肩上,颜色略浅的眉微蹙,沾着酒渍的唇线紧抿着,正低垂着头在想什么。 他在想什么? 想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吗? 淮瑾搁在桌上的手骤然握紧,眼里布满风雨欲来的暗涌。 愈发粗重的呼吸引起了江瑀的注意,他抬头看向淮瑾。 “你怎么了?” 淮瑾声音有些嘶哑:“阿瑀,我有些难受。” 说着起身走到他旁边,身子绵软的向江瑀的方向倒去。 江瑀对他的冲势猝不及防,直接将人抱了个满怀。 “别胡闹。”他连忙将人扶稳,语气罕见的有些严厉。 可淮瑾呼吸越来越急促,神思涣散,只想离这人更近一些。 他贪念江瑀身上的清凉,不由自主的就往他身上靠,纤长如玉的手指蜷缩着,攥紧了江瑀腰上的衣衫。 江瑀心下茫然,不知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他手忙脚乱地撇开腰间的手。 却不料淮瑾趁他不备,忽地倾身上前,搂住他的脖颈就贴了过来。 他额间的青色印记,模模糊糊的在江瑀眼前一晃,忽然就变大了许多。 唇上温热的触感让江瑀瞪大眼睛,他猛然将人往后一推,随后立即退的远远的。 他脸上带着惊诧神色,厌恶地盯着地上的人,用袖子狠狠擦着自己的嘴。 江瑀这次没省着力气,淮瑾一下撞到床沿上,猝不及防下疼得闷哼一声,未等跌坐在地上,便已咳出了血。 剧痛传来,他神台清明了几分,凤眸中霎时浮起怒色,江瑀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神情,更是让他心中戾气翻涌。 江瑀只是单纯又不是傻,师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这样。 他想起在亭子里时自己身上的反应,不敢置信的指着桌上的酒:“那……那壶下了药?” 淮瑾擦了擦嘴角的血:“是又怎样。” 江瑀顿时大怒:“你疯了,你明知我最厌恶好男风的人。” 淮瑾靠着床沿,他脸上透着病态的红润,双眸中布满了血丝,像一条条燃烧的火焰。 他沉默了一会,眼看药力又渐渐浮了上来,他声音有些轻颤:“阿瑀,我心悦你。” “……” “你……你说什么?”江瑀气得声音不稳,像是被闪电劈中了般,整个人愣在原地。 震惊,愤怒,失望,难以置信,这种种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师弟是断袖! 那之前拉着他一起洗澡,冬季嚷着冷非要闹着一起睡,耍酒疯拉他的手…… 这些都是因为他好男风?! 江瑀脑子都要炸了,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淮瑾眼神变得愈发深沉了,执着重复道:“我心悦你!” “闭嘴!”江瑀气得怒吼,他看着淮瑾嘴角的血迹,到底有些不忍:“解药呢?” 淮瑾艰涩开口:“没有解药,阿瑀,我没有内力,压不住这药性,你能不能……” “不可能。”江瑀回绝的很快,不等他说完就冷声打断。 淮瑾仿佛骤然被人打了一拳,他又在咳嗽,却没有声音。 鲜血,从他紧闭着的嘴角沁出。 他抬手摸了摸额间,水光潋滟的双眸中凝聚着雾气:“阿瑀,我毒素满身,受不住这药性的,我会死的……” 江瑀移开视线,没有再瞧他一眼:“我去找师父。” “师兄。”淮瑾挣扎着站起,脚步趔趄的走向背对着自己的江瑀。 他伸出微凉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语气里带着恳求:“师兄,我……我不一定非要在上的……” 这、这到底说的什么混账话?! 他不等淮瑾说完就将手抽了出来,往屋外走去。 淮瑾温润的双眸微敛,压抑的怒气终于彻底爆发出来:“江瑀!你说过会一辈子保护我的,你……” 他话音未落,体内肆虐的毒又让他吐出一口鲜血,站在原地咳嗽不止。 江瑀步伐一顿,他是说过这话,但绝不会用这种方式:“这事,我不能依你,我去寻师父和医师,会有办法的。”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第4章 解药 淮瑾见他背影决绝,精致的面容上再不复往日的温润和煦,眼中只剩下势在必得的森冷执拗。 他望着江瑀的背影,寒声开口:“有解药。” 江瑀转身,皱眉盯着他,脸上露出被戏耍的恼怒神色。 淮瑾走到窗边,将黑衣人唤了进来:“去告诉乔休寄,江瑀心法已成。” 他说完身子摇晃了一下,便往地上倒去。 江瑀心中一凛,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伸了一下,随即又握紧了拳头。 黑衣人上前把人接住,将淮瑾扶到榻上躺着,他复杂的看了一眼江瑀,便运起轻功飞快的朝乔休寄住的院子掠去。 江瑀内心疑惑,解药和流枫心法有什么关系?那黑衣人又是谁,怎么会守在院外? 他觉得那个蒙面的黑衣人双眼有些熟悉,似是在哪见过。 江瑀脑中一团乱麻,他看向躺在榻上面色潮红、呼吸沉沉的淮瑾。 该!自作自受! 江瑀瞪了他一眼,正想移开目光就见对方看向自己。 榻上的人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将醉软的视线缓缓下移。 江瑀跟随对方的目光垂下头,脑子顿时嗡的一下炸开,迅速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心慌意乱地在门外吹了一会冷风,骂了屋里的人许久才让自己消下去。 等了不过一刻钟,落霞谷谷主乔休寄就带着十几个黑衣人进了院子。 落霞谷谷主乔休寄是个面容惨白、年纪六十左右的老人,他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怀中还抱着个暖炉,一副十分畏寒的样子。 江瑀走到他面前,规规矩矩地叩首行礼:“徒儿拜见师父。” 乔休寄看着跪在身前的江瑀,眸中浮起的一丝怜悯之色:“听说你心法已练至九层?” “是。” “何时练成的?” “去年秋天。” 乔休寄身后的黑衣人勃然大怒:“你胆子真不小,竟敢瞒着我们。” 他愈说火气愈大,解下腰间的长鞭就向江瑀挥去。 “乔四住手!”乔休寄连忙喝止。 乔四却置若罔闻,带着倒钩的鞭子抽在江瑀左臂上,一道血口子瞬间出现。 鞭子上的倒钩刮下几块鲜血淋漓的皮肉,鲜血顿时弥漫了出来。 江瑀整个身子都因这剧痛痉挛了一下,额上立时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虽从小练武,却极少受伤,这一鞭让他疼得大脑一片混沌,闷哼一声就扑倒在地上。 他适应了一会才勉强找回知觉,挣扎着起身跪好。 乔四见他这般禁不住打,倒也不敢再出手,冷哼一声收了鞭子。 乔休寄蹙眉道:“你为何瞒着此事?” 淮瑾已经中了毒,江瑀不敢供出他惹师父生气,只低头恳求道:“师弟中了毒,求师父去看看他吧。” 乔四闻言脸色大变,立即跨步往屋内走去。 乔休寄细看了江瑀半晌,叹了口气:“你倒是好心,取剑吧。” 江瑀心中焦急:“师父,师弟他……” “他用不着你担心。”乔休寄打断了他的话,“取剑来,让为师看看你练得如何。” 江瑀望了一眼东厢,回房取出佩剑。 深秋九月,寒意甚浓,清冷的月光洒在小院内。 长剑映着这惨淡的月光,泛出如白虹般的炫目光彩。 江瑀催动体内充沛的内力,手里的剑翻动如雨,立刻洒出了一片光幕。 剑招的变化奇诡而迅速,江瑀的身法轻灵又潇洒。 剑影纵横,衣诀翻飞,流枫心法的最后一招叶落知秋一出,乔休寄就知他所言非虚。 去年秋,江瑀才十八岁,比自己当年还早了两年,乔休寄似乎完全被少年飘逸的身法吸住了心神,眸中闪过怀念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收了剑,江瑀走到乔休寄身前,忐忑的喊了声师父。 乔休寄蓦地回神,脸上现出了微笑,不过他的笑容之中,多了些怆然。 他看着目光纯然的江瑀,叹息了一声:“阿瑀,你不要怪师父。” 江瑀还未回话,颈后就忽然传来剧痛,身子一晃就晕了过去。 他手里宝剑脱手落地,发出尖锐的铿锵之声。 乔四收手,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身影:“速去准备传功,主子身体撑不了多久。” 江瑀是被痛醒的,汹涌澎湃的内力不受自己的控制,在筋脉中四处游走,仿佛裹挟着刀锋,一寸寸的刮过全身,最后从掌间涌出,源源不断的消散而去。 他连掀开眼皮的力气也无,耳中回荡着尖锐的嗡鸣声,疼痛击碎了他的心灵,让他觉得每一秒都如在炼狱。 乔休寄站在一旁,看着疼到全身震颤的江瑀,再也维持不住淡然多年的心境。 他心头如被扎了一刀般,双眸中泪如泉涌,压抑了几十年的悲愤之情,全在此刻迸发了出来。 他怎会不知江瑀正经历着什么,灼心蚀骨的痛,只要挨过一次,足以铭记终生。 守在一旁护法的黑衣人见他情绪不稳,生怕出什么乱子:“乔谷主,你要是不忍,可以出去。” 乔休寄抬眸,冷厉的视线向他扫过去:“只取功力,不得伤他性命。” 黑衣人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乔休寄看了眼疼得汗如雨下的江瑀,像是害怕一般移开了视线,脚步摇摇晃晃地出了房间。 他抱着手炉,一直在院中站到了天光大亮,手炉的炭火早已熄灭,一丝温度也无。 身后的传来房门开合声,乔休寄全身已冻得僵硬,他缓慢的试着活动了一下,抬手招来立在一旁的叶拕,让他搀扶自己进了房间。 江瑀在最后一丝内力被强行抽出体内的时候,就已经承受不住昏晕了过去。 乔休寄慌忙上前试了他的鼻息,竟微弱到难以察觉,身上的经脉也受了重创,他抬头目眦欲裂的瞪向乔四:“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强行抽取功力会损伤身子,但绝不会落得如此地步,这分明是下了黑手。 他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给江瑀喂了一颗,又吩咐叶拕去药堂传医师。 乔四拍了拍盘坐得酸麻的双腿,语气轻蔑:“不是还活着吗。” 第5章 功力尽失 乔四说完就回身,准备去扶另一个蒲团上坐着的人,却不料身后突然袭来一掌。 只听“嘭”的一声,乔四整个人立时便飞了出去。 淮瑾神色淡淡的收掌:“不愧是能涤尽血脉的流枫心法,倒真是不同凡响。” 他额间洁白如玉,曾让江瑀心神震颤的青色印记已消散无踪,整个人矜贵冷傲,叫人移不开眼。 乔四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整个人又惊又惧地匍匐在地:“恭喜主子解除毒素。” 淮瑾嘴角微弯,似笑非笑道:“正好试试身手。” 他动作轻缓的把江瑀抱到榻上,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 随即抽出一旁黑衣人的佩剑,往院外走去,乔四不敢不从,抖着双腿跟在后面。 淮瑾虽得了江瑀的功力,但剑法却是一窍不通,只是没有章法的挥剑乱砍。 乔四不敢还手,手中的剑只做格挡,在瞧见淮瑾眼中的杀意后,他惊慌道:“主子,是万岁吩咐的……” 淮瑾停下动作,寒水般冷彻人肺腑的双眸紧盯着他:“过来。” 乔四微迟疑了一瞬便听命上前。 淮瑾柔柔一笑:“再动砍你头!” 话落,他便挥剑劈向乔四,剑锋嵌入乔四的右肩,霎时血雾四散,飞溅的鲜血从乔四的臂膀上冲出,如雨点一般,撒在淮瑾身上。 长剑脱手,卡在乔四的骨缝里,他的人已痛得满地打滚,像杀猪般惨叫。 淮瑾似是极为不满长剑脱手,冷声道:“按住他。” 两个黑衣人听命上前,按住痛到涕泗横流的乔四。 淮瑾重新握住长剑,将剑尖一点点往里送,剑尖摩擦着院中的石板,发出叫人牙酸的声音。 他像是拿钝刀子割肉一般,把乔四的右臂慢慢卸了下来。 乔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按住乔四的两个黑衣人眼里布满惊惧之色,就仿佛见到了吃人的魔鬼一样。 淮瑾用长剑戳了戳乔四血流不止的伤口,看了眼身边的黑衣人,冷声道: “认清谁才是你们的主子,把他关进刑罚堂,别叫他轻易死了。” * 江瑀觉得自己应是死了。 没人能在那样的酷刑中挺过来,至少他是不行的。 他最怕痛了。 可为什么意识都沉入一片无垠的黑暗了,身体的痛意却还这般清晰,仿佛没个尽头一般。 神思恍惚间,嘴巴被撬开,有什么东西被灌进来,粘稠苦涩,气味比夏季时师弟忽悠他喝的凉茶还难闻。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死了! 即便他意识恍惚,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生理反应还是让他把这些恶心玩意给吐了出去。 喂他的人似乎被惹怒了,再次捏着他的嘴,强行将那些臭烘烘的恶心东西灌了进来。 那人手上的力道不小,江瑀的脸也开始疼了,他像是生了反叛心一样,执着的又吐了出去。 许久之后,耳边响起说话声,叽里咕噜的一长串,江瑀痛到麻木,却还是在恍惚中听到“江束”两个字。 江束是他弟弟,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正沉浸在往事中郁郁寡欢,忽然,一个温软的东西印在自己唇上,强行将那些恶心玩意送到了他嘴里,绵软的触感强行镇压在他嘴上。 江瑀这回吐不出去了,只得咽下去,随着胸口的起伏,身体内部又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能不能别让他再动了。 真的太疼了,他眼里沁出泪意,可是那恶心东西一次又一次的被灌进来,疼痛和苦涩让他崩溃,意识再一次沉入了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江瑀被包裹着全身的暖流唤醒,身上的疼痛被这股暖流拂去了一些,他缓缓睁开了双眸,眼神呆滞无神,不知今夕何夕。 一股股热意正不断的向自己体内钻,他意识逐渐回归,才发现自己是在凝霜阁后院的温泉池里。 他受伤的手搁在岸边,往日内力充沛的丹田,变成了空旷寂寥的荒原,隐隐传来一阵阵蚂蚁啃食般的痛意。 轻灵的身体也变得笨重不堪,就连抬手的力气也无。 “醒了!” 江瑀循声抬眸,就看到淮瑾从氤氲的雾气中走来。 月光下的少年脸庞精致,纤长的卷睫上被水雾沾染,眼尾恹恹上挑着,淡烟缥缈中,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待人走近,江瑀才发现他额间的青色印记没有了,双眸冰冷冷的,眉宇间一片淡漠。 与往日乖巧可怜的模样判若两人,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张艳如牡丹的脸。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缓了半晌他才理清思绪。 原来淮瑾的解药,竟是自己! 先前偶然聊起他额上的印记,淮瑾说是中毒所致,他问可有解药,这人当时是怎么说的,他笑着说解药太贵,他不舍得吃。 江瑀说自己家有很多银子,可以都给他买药,可淮瑾却是微微笑着并未答话。 现在想来,江瑀只觉得荒唐至极,这解药,原来是自己朝夕苦练十二年的流枫心法。 这解药确实有些贵,既然终于舍得吃了,那他体内的毒应该解了吧? 江瑀还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淮瑾已经端着碗药汤,下了温泉池。 随着他的动作,温泉水泛起微波,悠缓地轻拂在江瑀身上,他这才发现自己竟身无寸缕,他霎时睁大双眼警惕的看向对方。 淮瑾似是猜到他的心思,轻笑了一声:“等你身子好了再说,喝药吧。” 这是人话?! 他说着将手中的碗往前递了递,江瑀皱着眉别开脸去。 “要我喂吗?”淮瑾将药汤含了一口,便低头去吻他的唇。 眼前忽然蒙上一层黑暗,令人憎恶的熟悉气息缓缓接近。 江瑀想起梦中情景,立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双眸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惊惧,使出全身力气想抬手推开他。 虽然他用尽了所有力气,却也只能使搁在岸上的左手垂进温泉水里,还未愈合的鞭伤,被热水一激,痛得他顿时闷哼一声。 药汤也随即被灌入了嘴里,苦涩的汤药呛得他咳嗽不止。 只是那声音太过微弱,尽管他动作十分小心,但喉咙里依旧泛起腥甜味,嘴角也沁出一丝血迹。 淮瑾捞起他受伤的手,漠然出声:“再不听话,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 他眼中的冷厉气势让江瑀觉得陌生,心中不由得生了几分惧意,要是这人真发了疯,他是一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的,他声音颤抖的解释道:“我手没力……” 乔希师兄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怎么可能故意将手弄进温泉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