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我二嫁首辅燃爆全京城》 第1章 常玉娘进门 “王妃,常娘子来了,奴婢看她身子,确实像怀了六七个月。” 听着丫鬟怀夕那清脆的声音,宁珺若才恍惚觉得,自己竟是真的重生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领进来啊!” 徐太妃不满的盯着她,“王妃入府五年无所出,后院的那些个也不争气,至今没一个开怀的!常娘子虽是外室,可好歹是王爷的骨血,你得好生安顿……” 宁珺若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不宜察觉的冷笑。 “臣妾当年不远千里,从京都赶往凉州,一病就是大半年,王爷怕过了病气不肯来臣妾屋里。这些年边关不稳,王爷总是四处奔波,好不容易回来,也不曾在臣妾院里过夜。” “臣妾何尝不想给王爷开枝散叶?可这一个巴掌拍不响,纵使臣妾有心也无能为力。” 宁珺若话音一转,“不过母妃放心,臣妾定会好生安顿常娘子。” 宁氏向来温良恭淑,今日竟敢还嘴? 徐太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心想她说的倒也是实情,只好强压下怒火。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满,她拿起桌上茶盅浅抿一口,这才慢悠悠说道:“月份这么大了,总不能还常娘子常娘子的叫着,得给人一个正经身份。” 话音刚落,怀夕就领着风姿绰约的常玉娘进来。 “只要能生下男丁,莫说正经身份,就算让臣妾把凉王妃这个虚名让出来都可以。” 宁珺若似笑非笑,盯着那珠圆玉润的常玉娘。 像是被这话惊到了一般,常玉娘也顾不得腹中胎儿,扶着肚子扑通一声跪在二人面前。 “妾……妾身给太妃、王妃请安。” 虽然摆出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可那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却一点也不安分,这盈盈带泪的样子,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人生出万般怜悯。 前世,她就是被这双眼睛骗惨了! 自己落得身首异处不说,还害得宁常两家数百口满门抄斩,真是作孽啊!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宁珺若心如刀割,只差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刚不是说好生安顿,怎么人一来就变卦了? 徐太妃摸不清她的心思,还以为宁珺若故意刁难,索性将茶盅重重放在桌上,“王妃不同意直说即可,何必这般揶揄人家!” 前世,因她不同意常玉娘进门,和太妃起了争执,反倒让太妃格外同情,并处处护着那狐媚子。 以至于在生下那个冤孽后,太妃直接将常玉娘抬为侧妃,几年后更是将掌家大权交给她。 自此,她这有名无实的凉王妃彻底凉凉,沦为众人的笑柄。 不仅如此,为了能在府中立足,她心甘情愿的掏空嫁妆,不仅没能换得他们的真心,反被算计之死…… 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啊! 宁珺若如塑像般,端坐在紫檀圈椅上,藏在云袖下的双手却紧握成拳,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绝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绝不! 宁珺若说的是心里话,若能保住宁家和常家,保住自己和那数百条性命,她才不屑做什么凉王妃。 没想到太妃竟误以为她在拿乔。 宁珺若赶紧起身,郑重解释着。 “王爷有了子嗣,可是天大的好事,臣妾岂会不同意?母妃不要误会,臣妾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愿遭……” 那诚挚的眼神,已然让人信了八九分。 见她指天起誓,徐太妃赶紧阻止道,“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既然人已经来了,还是想想怎么安顿吧。” 怎么安顿…… 呵呵,还想打她的主意! 宁珺若看着太妃,似是商量的说道:“母妃看云梦阁如何?” “臣妾不曾孕育,也不知该如何照顾常妹妹。臣妾想着那里离母妃和王爷近,住在那里要方便一些,只怕以后还要母妃多费心。” 听说云梦阁是凉王府最好的园子,园中景致放眼整个西北也是数一数二的。 常玉娘听得这话,顿时心花怒放,王爷说的果然没错,有了肚里这个孩子,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太妃都会想办法摘下来。 只是……王妃怎么也这么好说话? 徐太妃有些意外,后院的几房妾室,哪个不算计着想住进云梦阁,没想到宁氏如此大度,直接把她安排到云梦阁。 她这才相信,宁氏并非拈酸吃醋,方才说的都是实话。 徐太妃满意的点点头,“一旦诞下子嗣,可是要上玉牒的,她那商贾人家的出身着实不好听。王爷的意思是,希望王妃能认她做表妹……” 呵呵,孩子都没出生,太妃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宁珺若彻底死心,前世的她果然太天真! 常玉娘则心花怒放,顿时有种如坠云端的感觉。 她完全没想到,太妃为了孩子,会如此直白的,将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 王爷说的果然没错,只要能诞下男丁,他日就可以在凉王府横行。 宁珺若眸光沉了沉,前世,在他们母子的强硬要求下,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认下这个名义上的表妹。 谁知道这一无心之举,却给常宁两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这一次,她说什么也要和灾星撇清干系。 “王爷!” 徐太妃的话还没说完,身形颀长的凉王赵慎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走到常玉娘面前,他停了下来,并俯身小心翼翼的扶起她,温声软语的说道:“快起来,地上凉,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赵慎行脸上的笑容,是对她不曾有过的深情款款。 “谢王爷!” 许是太过开心,常玉娘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像浓得化不开的蜜,那娇脆的声音,也如黄莺一样清稚。 赵慎行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原来是个狐媚子,怪不得儿子被他勾得魂儿都没了,冷眼旁观的徐太妃顿时有些不悦。 赵慎行刚一落座,太妃就盯着她淡淡说道:“大着肚子不容易,先去云梦阁歇着吧。” “妾身谢过太妃。”常玉娘屈膝行了一礼,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施施然离开。 “母妃让她住在云梦阁?”赵慎行的脸上,明显带着喜色。 “不,是王妃让她住进云梦阁的。”徐太妃道。 “王妃果然识大体,玉娘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这个孩子不能没名没分。” 赵慎行难得的,握住宁珺若的手,认真的说道:“我记得王妃的母亲宁夫人也姓常,常家虽不是功勋世家,却是京都有名的清贵。玉娘是个可怜人,先前吃尽了苦头,这好不容易进了王府,王妃不如将她认作表妹,将来投靠了常家记入族谱,也能有个正经身份。” 第2章 勾人的狐媚子 无事献殷勤,果然没好事! 宁珺若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指,并用藏在云袖下的帕子擦了擦。 “常娘子腹中的胎儿,还不知是男是女,王爷不妨等上几个月再说。” 第一次见他两如此亲昵,徐太妃满意的笑着。 “依本宫看这事宜早不宜迟,一旦诞下男丁也好记在王妃名下。当然,即便是女郎也是极好的,兴许有她冲冲喜气,王妃就能开怀呢?” “臣妾不赞同。” 宁珺若迎上她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说道:“虽然王爷说她出自落魄的商贾之家,可臣妾观她娇而无威,未语先笑。眼中秋波似水,举止轻浮,不像是出自商贾人家,倒像是……” 宁珺若回过头,目光迥然的盯着赵慎行,见他心虚的低下头,索性接着说了起来。 “常家是京都有名的清贵,向来以家风严谨著称。外祖母若知道臣妾认了这样的表妹,只怕九泉之下也难以安稳,恕臣妾不能从命。” 一想到那狐媚子,竟然当着她的面和儿子眉来眼去,徐太妃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王妃虽然没明说,但她岂能听不懂这言外之音? 徐太妃顿时板起脸,不满的朝着儿子看去,“那个常玉娘,到底是个什么出身?” 赵慎行低下头,支支吾吾的说道:“其实是个戏子,自幼便孤苦伶仃的被卖到梨园……” 徐太妃目光如炬,“当真只是个戏子?” 赵慎行抬起头,有些心虚的抱拳道:“儿臣知她身份卑微,才一直养在外面。怕母妃嫌弃,才故意隐瞒说是商贾出身。” 呵呵,好一个戏子出身! 赵慎行你个不孝子,竟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欺瞒! 宁珺若再也看不下去,索性起身缓缓说道:“母妃,儿臣可能着了风,这两日有些头痛,想下去歇着。” 徐太妃摆摆手,她敛衽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刚走到门外,就听到屋里传来瓷器破裂的声音。 “混账东西!” 徐太妃怒斥道:“让她进门并住在云梦阁,已是王妃深明大义,你竟然还妄想着让一个戏子和常家攀亲?依我看还是多亲近王妃,早点生下世子要紧,也省得这般折腾!” 赵慎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盯着地上破碎的茶盏,低眉顺眼的说道:“她那冷冰冰的样子,总是让儿臣想起宁太傅,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什么叫冷冰冰?王妃那是知书达礼,大家闺秀的风范,不是那等以色侍人的戏子可比的!” 徐太妃道:“反正人已经住进来了,依我看还是缓一缓。” 赵慎行只得不情不愿的应下。 院中花儿姹紫嫣红的开着,醉微的春风裹着香气迎面袭来。 竹光掠影的抄手游廊里,散落着些许落红。 宁珺若心事重重的拧着手中锦帕,贴身丫鬟怀夕跟在她身后,好奇的追问道:“小姐怎么知道,那常玉娘是个卑贱的戏子?” 戏子? 前世,常玉娘的身份被戳穿,可谓是牵连无数! 想想那血流成河的常宁两家,想想那妄死的数百条性命,那可都是她的至亲至爱啊,她怎会不知道?不记得! 十几年的退让和隐忍,换来的却是这般结局。 当真是可笑至极! 这一次,她说什么都不会再忍…… 从慈安堂出来,赵慎行迫不及待的去了云梦阁。 大着肚子的常玉娘,在丫鬟玉竹的搀扶下,两眼放光的盯着那一株株盛怒放的牡丹和芍药。 “想不到这边陲之地,竟能看到如此艳丽的牡丹,还真是让人惊喜啊。怪不得大家都说凉王府,是凉州的天上人间,这话还真没说错。” 她冷冷瞥了一眼玉竹,似是不屑的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就你一个人伺候?” 玉竹低眉敛声道:“回主子,奴婢名唤玉竹。目前近身伺候的就我一个,想来要不了多久,王妃就会再安排人过来。” “什么?你竟然叫玉竹!” 常玉娘的脸拉得老长,这丫鬟也有个玉字,谁安排的啊? 是故意揶揄她出身低微吗? 本来想好好赏会儿花,大好的心情就这么破坏了。 她瞄了一眼玉竹的装扮,没好气的说道:“以后就叫小翠吧。” 玉竹一直在王妃的宜兰居当差,被派到她身边伺候,本就十分不满,听得这话只能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赵慎行赶到的时候,玉竹已经扶着她进屋了。 “赵郎还知道来看人家啊~” 常玉娘那娇滴滴的声音,听得玉竹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哈哈,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赵慎行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怎么样?这院子住着可还舒心?” “唉哟,哎哟哟……” 赵慎行刚一坐下,常玉娘便夸张的叫了起来,“小家伙又在踢我了,这院子倒是不错,只是……” 看到她敛起笑容,嘴巴撅得能挂个油瓶儿,赵慎行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可是什么?” “赵郎食言了!” 常玉娘故作娇嗔的说道,“不是说要给我一个正经身份?怕是没成吧!” “莫非玉娘有千里眼顺风耳?”赵慎行故意夸张的瞪大眼睛,“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本王食言了?” “人家哪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啊?看赵郎这脸色,不用问也知道是这个结果。” 常玉娘像变脸般,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唉声叹气的说着。 “赵郎明明答应人家,说是会给咱儿子世子的身份,还会许我侧妃之位,瞧你这没良心的,分明就是诓骗人家!” 常玉娘伸出柔夷般的纤纤玉指,在他脑门上重重点了一下,“王妃那凶巴巴的样子着实唬人,早知道依旧没名没分的,妾身干嘛要进门看人脸色?要不是舍不得赵郎,妾身巴不得立刻就走……” “可别这么说!”赵慎行伸手按住她的嘴唇。 “这王府也就只有你,对本王是真心实意的,你要走了本王怎么办?你且安心的住着,本王答应你,等孩子出生定然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3章 王妃第一次见外男 宜兰居里,怀夕还在不满的的嘟囔着。 “怀了孩子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一戏子而已,还能越过明媒正娶的凉王妃不成!小姐也太好说话了,竟然把云梦阁那么好的地方让给她……” 宁珺若正闭目养神的,双手按揉太阳穴,听得这话冷冷道:“常玉娘不是什么善茬,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就算不是善茬又怎样?小姐难道还要拢着她?依我说就该立立规矩,消消气焰,省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前世,仗着自己是凉王妃,处处轻视和怠慢常玉娘,才让她卖惨扮可怜的赢得了大家的同情,而后又处处算计的把持了凉王府的掌家大权。 那一次,因不肯松口让她进门,常玉娘便一直跪着哭诉自己的艰难,张口闭口就是只要孩子能生在王府,她就算做个粗使丫头也心甘情愿。 太妃被她的眼泪蒙蔽,反而觉得自己冷血。 “王妃也太凉薄了,莫说她肚子里怀着的是王家血脉,就算是个孤苦无依的陌生人,咱们也该伸手帮一把。这偌大的凉王府,又不是差这一口饭吃……” 因为自己的质疑和反对,就落得里外不是人,反助得巧舌如簧的常玉娘,赢得了太妃的同情。 这一次,宁珺若算是想通了,反正自己再怎么反对,也不能阻止她进门。 过刚易折,既如此还不如顺着他们,这下太妃该没话可说了吧? 至于为何要把云梦阁让给她,宁珺若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这样做不仅能让太妃觉得自己识大体,还会让常玉娘得意忘形。 这个常玉娘还真没让自己失望啊,一想到太妃的眼神,宁珺若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她不但住进了云梦阁,还失去了太妃的怜悯,这往后的日子,还能像前世那般顺风顺水吗? 想到这里,宁珺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放心,用不着我出手,自然有人灭她的气焰。” 怀夕悬着的心这才掉下来,“原来小姐早有计谋,是奴婢想多了。” “哪有什么计谋,不过是坐山观虎斗罢了。”宁珺若淡淡道。 “这……” 怀夕正瞠目结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紫苏拿着一封信进来。 “小姐,许家公子从京城回来,带来了小少爷的书信。” 许明懿? 前世宁常两家被判满门抄斩,皇上大怒,说这事关乎皇家的血脉和颜面,任何人不得求情,否则杖打五十。 听说整个朝堂一片寂静,只有许明懿站出来再三劝谏。 皇上正在气头上,怎么能听进这些话? 此举无疑是螳臂当车,据说那顿庭杖,许明懿被打得皮开肉绽,还是宫人背着出去的。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和珺远不过同窗两年,竟能这般仗义。 宁珺若心头一阵悸动,“许公子可还在府里?我想见见他,去把他请到大厅。” “应该还在许伯屋里。” 紫苏愣了愣,王妃从来不主动见客,今日怎会想着见府中侍卫的儿子? 许伯功夫不错,是府里花钱聘请的护院,他的家人并不住在府里,儿子许明懿曾陪着世子念过书,是凉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子。 许明懿二十岁那年中了举人,为了让他在会试中一举夺魁,家人拼尽全力把他送到了京城白鹿书院。 宁珺若的弟弟宁珺远,也在白鹿书院里念书,两人不仅是同窗,还是性情相投的好友。 前世,珺远的书信里虽然提到了这些,可她遵循男女有别的礼制,从未私下见过许明懿。 这一次,为了自己的前程,她决定赌一赌! 怀夕也怔了怔,“小姐要见他?” “人家不远千里的,带回珺远的书信,总得当面道个谢吧?”宁珺若笑了笑,“去库房里,把逸少先生的孤本拿过来。” 怀夕一走,她立刻提笔,在桌上的花笺写了起来。 都说深入简出的凉王妃,最是注重礼仪,从不轻易见外男,今日怎会召他进来? 长身玉立的许明懿,想起昔日的惊鸿一瞥,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 王府大厅里,许明懿正自思忖,却听佩环叮当作响,屏风后一道俏丽的身影,裙裾微摆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抱歉,让许公子久等了。” 宁珺若隔着屏风说道,“感谢公子不远千里送过来的家书,这本书权当臣妾的谢礼,还请公子不要见外。” 说话的空挡,丫鬟已然把包好的书送到他面前,许明懿本想拒绝,听得这话只得拱手道谢。 问了一下珺远的学业,又打听了一下常宁两家的情况,并叮嘱他回去不要忘了看书,宁珺若这才起身告辞。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馨香,看着屏风前远处的身影,想到宁珺远的那些话,许明懿不由得叹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怀夕不解的问道:“小姐,那孤本有市无价,你怎么这么轻易的就送给了许公子?” 觉察到四下无人,宁珺若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求人办事,自然得大方点。” 怀夕似懂非懂,正准备追问,却见萧侧妃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她是王爷的青梅竹马,虽然性格跋扈,但还是仗着母亲是太妃的妹妹嫁进了王府,有太妃和王爷撑腰,她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萧侧妃走到她面前,不情不愿的行了一礼,这才半是玩笑半是质问的说道:“听说王妃让那戏子住进了云梦阁?这孩子都没出生,更不知是男是女,王妃此举是否欠妥?” 府中妻妾哪个不知,太妃曾许诺萧云霁,只要能怀上子嗣,立刻让她搬进云梦阁。 要不是肚子不争气,只怕她早就住进去了,如今却被这个半路杀出的常玉娘捷足先登,心里岂能痛快? 看着她那张明艳的脸颊,想到前世萧云霁被常玉娘耍的团团转,不仅成为攻击自己的利器,被利用完后还被她算计至死,宁珺若突然没那么恨了。 “太妃说她怀了王爷的子嗣,让我好生的安顿。云梦阁是府中最好的院子,只有住进云梦阁,才称得上是好生安顿。” 宁珺若淡淡一笑,“你要觉得我此举欠妥,大可找太妃理论。” 萧云霁听得这话,气得牙关紧咬,得知此事立刻去找太妃理论,可太妃说王爷年近三旬没有子嗣,常玉娘好不容易怀有身孕,她不该如此争风吃醋。 呵呵,口口声声说自己才是她的贴心人,如今一个戏子就越过她了! 萧云霁恨恨的想着,只要她没生下孩子,这府里的女人,谁也别想有孩子,她常玉娘也不例外! 第4章 凉王妃的嘱托 “太妃说这事是你决定的。” 萧云霁的话,还像前世那么冲。 “那云梦阁本是为太妃修建的,就算太妃的身体不适合居住,也轮不到她啊!” 前世她总觉得,萧云霁心直口快藏不住话,不值得交心。 如今看来,心直口快何尝不是优点?这可比口腹蜜剑的常玉娘强多了。 幽居在凉王府这样的深宅大院里,若想闯出一条生路,孤军奋战肯定不行,她得学会笼络人心。 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泛泛之交,也比多个对手强啊。 前世,常玉娘能收买她,自己为何不能? 是人都会贪,若能许点好处,她肯定不会像先前那样,和自己针锋相对吧? 宁珺若叹了口气,故意愁眉苦脸的卖惨。 “你也是知道的,王爷从未在宜兰居留宿过。我向来喜欢清静,从未打过云梦阁的主意,先前倒是想给你留着,可王爷好不容易有了骨肉,总不能怠慢了。” 萧云霁本来一肚子的火,想到王妃竟然比她还窝囊,进府这么多年都没圆房,可笑又可怜。 这么一想,她心里那口气顿时顺了不少。 宁珺若还在一本正经的解释着:“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我也没办法。正好王爷这次回来,带回一套京城时新的南珠点翠头面,你戴起来一定很好看,我马上差人给你送过去。” 萧云霁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她没听错吧…… 王妃竟然要送她点翠头面! 昀国女子,素来以佩戴点翠首饰为荣,南珠点翠更是珍贵无比,它不仅是首饰,更是女子身份和得宠与否的象征。 王爷和太妃都没想过要送她点翠…… 还没看到东西,萧云霁的心就已经乐开了花,心想若要戴出去走一趟,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 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这会儿竟是说不出口了,只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就有劳王妃了。” 说罢,敷衍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转身的时候,还趾高气扬的冷哼一声,“就算住进去又如何?住得长久才算本事!” 听着萧云霁没头没脑的牢骚,怀夕忍不住问道:“小姐,她……” 宁珺若看着院墙边,那株刚冒出火红花苞的石榴树,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该问的别问,着人将头面送过去即可。” 常玉娘才刚住进云梦阁,就有人坐不住了。 宁珺若心里一阵窃喜,果然观念一变,结果就大不一样。 前世若能早点发现常玉娘的野心,自己何至落到那个地步? 凉州城南,枫叶巷子,热闹了几日的许家小院,今日可算清静了。 简陋的书房里,神清骨秀的许明懿,正端坐在案牍前,盯着桌上那个牛皮纸包裹。 俊美无俦的脸颊上,斜飞入鬓的剑眉下,那黑白分明的龙眼暗藏神气,让他看起来颇有贵胄之气。而这普通的青衣长衫,又平添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息。 这一路他百思不得其解,王妃见他只是问京城的事? 送他的会是本什么样的书? 许明懿沉默数息,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牛皮纸,待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愣住了。 竟是逸少先生的《龙吟经》! 这可是失传已久的孤本——有价无市啊! 嗜书如命的他,摩挲着那泛黄的纸张,心里一阵阵悸动,这么贵重的东西,即便卖光自家祖产,怕是也买不起吧。 只是…… 不过捎了一封书信而已,凉王妃为何如此大手笔? 想到王妃曾叮嘱,让他回去后务必看一看,许明懿拿起《龙吟经》就开始翻阅起来。 刚翻了几页,一张带着梅香味的小花笺就飘了出来。 那隽秀的小楷锋而不露,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看完花笺上的内容,他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来。 作为府里侍卫的家眷,凉王府的那些辛秘,许明懿比一般人知道的要多,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离谱的事。 不过,依着凉王殿下的性子,会有这样的事倒也正常。 想到昔日在玄女庙,凉王妃那巧笑嫣然的样子,许明懿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他们姐弟两个笑起来还真像啊…… 念念不舍的焚掉花笺,许明懿便起身往外走去。 “明懿,你这是去哪里?”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下职回来的父亲。 许明懿走到他面前,拱手压低声音说道,“有事出去一趟,可能要晚些回来,晚饭就不必等我了。” “对了,王妃今日找你,可是有什么事?”许成看着面如冠玉的儿子,真是越看越欢喜。 许明懿略一思忖,才缓缓说道:“许是太过挂念家人吧,王妃叫我过去,除了感谢我捎回书信,还打听了一下宁家和常家的事情。” 许成叹了口气,“王妃孤身嫁到凉州,这些年都没见过家人,确实怪可怜的……” 觉察到父亲的言外之意,许明懿忍不住问道:“父亲何出此言?” “王妃她……” 许成本想说一说他听到的那些传闻,可儿子是个读书人,在他面前说王府后院的那些腌臜,未免有些欠妥,想了想他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还是赶紧忙你的去吧。” 辞别父亲,许明懿直奔凉州最大的青楼——宜春阁。 其实他并非有意瞒着父亲,而是怕父亲酒后失言,坏了王妃的大事。 “哟,公子可是稀客啊!”刚走到门口,涂着厚厚脂粉的老鸨就迎了过来。 不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是这位半老徐娘的妆容太过吓人,许明懿慌得退后一步。 “哈哈,看公子这样子,怕是第一次来吧?” 老鸨被他这样子逗乐,立刻攀着他的胳膊热络的说道:“没事儿,习惯了就好,看公子这样子是个读书人吧?咱们这儿的清倌人也是一绝,尤其是素情姑娘,就连凉王殿下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得知凉王殿下来过,许明懿不动声色的推开她的手,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将他引至席间,老鸨才笑着告退,“奴家这就去给公子,找两位漂亮姑娘。” “不必!” 许明懿冷冷道:“对了,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常玉娘的?” “常玉娘?” 她想了半天才说道,“确实有位叫玉娘的,只不过不姓常,要不我给公子叫来?” “既如此就算了。” 许明懿取出一块银子递给她,“凉王殿下经常点的是哪几位?他可为姑娘赎过身?” “哈哈哈哈,那可就多了!” 这位满脸褶子的妇人,掂量着手里的银子,笑得更欢心了,“凉王殿下确实经常光顾,可从未替哪位姑娘赎过身。” 第5章 真是下贱至极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萧云霁本就貌美,戴着精致的南珠点翠头面更显端庄。听着丫鬟们的夸赞,她对着铜镜左顾右盼,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除了太妃和王妃,放眼整个凉州,怕是只有小姐才有这个福分,戴上这么好看的点翠。”丫鬟樱桃甜甜的说道。 “可不是,咱们夫人也只是被封诰命时,才得那么一套。” 萧云霁的奶娘沈嬷嬷,笑着提醒道:“这点翠头面素来珍贵,在京城更被视为女子的脸面。王妃如此大方的送给小姐,分明是想和小姐交好,小姐莫要辜负了王妃的一片好心。” “谁要她示好了!” 萧云霁冷哼一声,瘪着嘴巴没好气的嘟囔着:“屋子里闷得慌,我想出去逛逛。” 樱桃立刻扶着她起身。 出门右拐就是听雨轩,里面住着的那位陈娘子,向来备受王爷的恩宠。 萧夫人带着几个丫鬟拐了过去。 她此时过去,除了想看能否遇到王爷,更重要的还是想炫耀这套新得的首饰。 刚走到院门前,就见陈青荷身着一袭淡粉色束腰长裙,站在屋檐下,眼巴巴的盯着门口。 旁边的海棠花影,将她细软的腰肢映衬得分外婀娜,美艳的脸颊更如盛开的牡丹,让人见之不忘。有风拂过,带动她墨染般的长发,如飘逸的丝带在风中起舞。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像陈娘子这等绝色,就算什么都不做,往那一站就是一幅画。 每每看到她这张脸,萧云霁就嫉妒得不行,“哟,这么望眼欲穿的在等谁啊?” “夫人说笑了,妾身就是出来透口气。”陈青荷心虚的福了一福。 “原来只是出来透气啊……” 萧云霁故意拉长声音说道:“还当王爷在你屋里,我特意过来看看。往常王爷回来总是第一个来看你,今日都这么晚了还没来吗?” 往常王爷回府,给太妃请过安就会来看她。 这次,王爷不仅带回一名怀有身孕的女子,且回来这么久都没来听雨轩。 陈青荷的心,早就急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 “夫人是来看我笑话的?可夫人不是也没见到王爷!” 这话戳到了她的痛处,陈青荷的秀眉蹙了起来,她不开心,这满院子的姹紫嫣红仿佛也跟着黯淡失色。 “我家小姐虽没见到王爷,却得了王爷带回来的礼物。” 主子受王妃器重,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能扬眉吐气,樱桃别提多得意,“这么精致的点翠头面,京城的诰命夫人都未必有,王爷果然是疼小姐的。” 陈青荷这才注意到她头上的点翠,看着那拇指大的珍珠,在翠蓝色花瓣的簇拥下,熠熠生辉的闪着光泽,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阵后害怕来。 萧云霁得了这么好的东西,她却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王爷真忘了她? 她不像萧氏有太妃做靠山,自己能在府中立足,完全靠着王爷的恩宠。 陈青荷不敢想象,若没了王爷的恩宠,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会怎么待她? 得知常姓娘子,竟然住进了云梦阁,她的心就不淡定了。 听得这话,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当真是王爷送的?” “不然呢?” 她这失神落魄的样子,让萧云霁很是解气,“除了王爷,咱们府里还有谁,能拿出这么珍贵的头面来?” 这话不假,陈青荷如遭五雷轰顶,但还是佯装镇定的说道:“既然来了,夫人不妨进屋喝盏茶。” “算了,王爷不在,我也懒得进去。”萧云霁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便如斗胜的公鸡般,趾高气扬的离开。 这讥诮的话语,如同利刃般狠狠剜着陈青荷的心,她再也沉不住气了,索性捂着胸口回房,让丫鬟蜻蜓去找王爷,说是自己的心疾又犯了。 玉竹先前一直在宜兰居当差,王妃猛不丁把她安排在这里,她正摸不清状况,见两人你侬我侬的黏在一起,索性站在门外听候差遣。 蜻蜓找到云梦阁并说明来意后,玉竹立刻站在门口大声说道:“王爷,听雨轩的丫头求见,说是陈娘子心疾犯了。” 屋里,赵慎行正搂着常玉娘,倚在榻上温存,听得这话赶紧松开她。 “青荷身体不适,我得去看看。” 常玉娘立刻扶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哼了起来,“赵郎又不会医术,身体不适找大夫便是。人家好不容易见到赵郎,你难道就忍心把我们母子丢在这里不管?” 这一声甜腻的赵郎,听得他心痒难耐。 但凡知道他是凉王的,莫不敬着他、跪着他,后宅的那些女人也一样,看似情深却藏着忌惮。 只有这个常玉娘,明知他是凉王,还像往常一样打情骂俏,丝毫不怕得罪他。 千金易求,真心难得。 在他看来,常玉娘的这些小伎俩,反而是种情趣。 就像寻常人家的娘子,会因夫君钟情别人而吃醋。 饶是妻妾成群,这一招对赵慎行也十分受用。 常玉娘这娇嗔的样子,让他心头一阵悸动,忍不住伸手拧了拧她因情动而绯色红润的脸颊,“你这小妖精啊!罢了罢了,本王今日哪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唉,痛,痛!我就知道赵郎最疼我了……” 常玉娘那夸张的娇笑,让门外两位未经人事的少女羞红了脸。 蜻蜓没能完成差事,只能将她在门外听到的,一字不漏的转述给陈娘子。 “贱人!” 陈青荷发了疯般,将桌上的茶盏茶壶等,一股脑的推到了地上。 那些精美的瓷器,如同她破碎的心一般,瞬间变成了满地狼藉。 “怪不得世人不待见戏子,当真是下贱至极,肚子都这么大了,还不知廉耻的霸着王爷不肯撒手……” 第6章 巴不得他休了我 宜兰居里,还像往常一样平静。 墙角处的高几上,几盆名贵的墨兰,正幽幽的开着。 兽纹铜炉里焚着沉香,缭缭清香带来满屋子甜腻,宁珺若坐在案牍前,盯着手里的书卷,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小姐,萧侧妃还真有趣。” 怀夕的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听说她戴着那套头面,正满院子的招摇,把那些娘子们气得够呛。” “她向来喜欢显摆,得了这么好的东西,还不得好好显摆!依我说那南珠点翠头面,小姐就不该送给她。”紫苏冷冷的说道。 想不到这招借花献佛的效果还不错,萧夫人果然没让他失望。 宁珺若放下书卷,嘴脸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那头面是王爷和常玉娘一起带回来的,不送给她难不成要留给常玉娘?” 前世,有了这套头面,常玉娘可谓是出尽风头,因此,当她说自己出自京城常家时,竟然没有人怀疑。 “小姐的意思是……这头面是王爷给常玉娘置办的?”卫嬷嬷果然一点就透。 她总觉得,小姐今日和往常似乎不大一样。 “这样的话,还是送给萧氏比较好。”紫苏担忧的问道:“王爷知道了会不会怪罪?” 上好的沉香,也没能让她静下心来,想到眼前的困境,宁珺若突然有些沮丧。 凉州离京城这么远,她一个人举目无亲的,被困在这深宅中,即便知道了结果又如何? 仅凭她一己之力,当真能改变这一切? 宁珺若扔下书,没好气的说道:“管他怪不怪罪,我巴不得他休了我!” “呸,这好端端的,小姐怎么说这么丧气的话!” 卫嬷嬷赶紧放下手中的靴子,起身走到她面前,柔声安慰道:“小姐和王爷的婚事,是太后亲自赐下的,那常娘子便是生了儿子,也撼动不了凉王妃的名分,您何必和她一般置气?” 卫嬷嬷是她的奶娘,从小就像母亲一样疼她。 要不是有卫嬷嬷悉心宽慰,也不知道这背井离乡的日子有多难捱。 想到前世卫嬷嬷死的不明不白,宁珺若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嬷嬷这担忧的样子,让她很是过意不去,真想像往常那样,不管不顾的扑到她怀里痛哭一场。 可她最终还是压下了那些情绪,“嬷嬷不必担心,我并不是置气,只是觉得这个凉王府很是无趣。” 不过才二十出头,小姐往后的路还长啊。 像是看到了她的痛楚般,卫嬷嬷叹了口气,疼惜的将她拢在怀里。 “我知道小姐的难处,可咱们女人何尝由得了自己?王爷那样的性子,就不要指望什么了,什么样的日子不是人过出来的?小姐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咱们有那么多嫁妆傍身,即便没有王爷的恩宠,也能锦衣玉食过一辈子。” 原来嬷嬷以为她在意这些。 宁珺若叹了口气,“嬷嬷误会了,我从未想过要什么恩宠,只是……树欲静风不止,我真的不屑做什么凉王妃。” 小姐话里有话啊,卫嬷嬷使了个眼色,怀夕立刻识趣的带着丫鬟们离开。 卫嬷嬷这才小声说道:“小姐要是信得过老奴,不妨说出来听一听,没准说着说着就释怀了。” 前世,卫嬷嬷为了维护自己,可是数次与人拼命,宁珺若本就没想着要瞒她。 再说卫嬷嬷性子沉稳,跟在母亲身边多年,为人处世很有母亲的风范。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有她从中指点,肯定比自己一个人琢磨来得好。 宁珺若端起桌上茶盅润了润喉,这才幽幽说道:“昨晚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常娘子竟是娼户出生,她刚进门太妃就要求我认她做表妹,在太妃和王爷的强烈要求下,我只好人认了,哪知……” 虽然不知道常娘子,是不是娼户出身,但看她那行为举止,绝不是什么好人家! 卫嬷嬷越听越心惊,小姐这个梦也太灵了吧?怕不是预知梦! 虽然她相信鬼神的存在,可听得这话还是呆若木鸡般瞪大了双眼。 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怔怔说道:“怪不得小姐说她眼中秋波似水,举止轻浮,不像是商贾人家出身,这些都是梦中知道的?” 宁珺若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我知嬷嬷不信,说实话我刚开始也不信,没想到那些事竟像梦中一样发生了,由不得我不信。” 重生什么的太过离谱,宁珺若怕她不信,才说是梦中得知的。 其实,前世常玉娘接管庶务后,她就开始参禅问道,这些面相知识都是那个时候习来的。 “信!我信!我就说小姐何时会看面相了?原来是神仙托梦啊。” 卫嬷嬷立刻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念念有词的,感谢诸位祖宗和神仙保佑。 “如果那个梦是真的,咱们可背不起这欺君大罪,得想办法尽快离开凉王府才是。” 宁珺若拉住她的手,郑重说道:“这等大事又不能写信告知爹娘,免得他们在京城平白担忧。阖府上下我信赖的就只有嬷嬷了,往后我想为自己筹谋,嬷嬷不会介意吧?” “小姐早该为自己筹谋了。” 卫嬷嬷温婉的脸颊,反而变得平静起来,“我就说小姐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又得神仙保佑,只要小姐不嫌弃,老奴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好一个赴汤蹈火! 宁珺若的眼睛顿时湿润了。 “小姐真打算离开凉王府?”卫嬷嬷再次问道:“就算被休也愿意?” 宁珺若毫不犹豫的点头,“如果真的被休了,咱们就找一道观去修行,比起身家性命,面子真算不得什么。” 卫嬷嬷赞许的说着,“小姐有这样的气魄,老奴就不担心了。只是,钱财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小姐可莫要像以前那样,拿着自己的嫁妆,傻傻的贴补府中亏空。” “谢嬷嬷提醒,之前总想着是一家人,就没想那么多。” “唉,只可惜王爷从未把小姐当家人看待过,小姐这性子像极了夫人,总是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意亏待别人……” 宁珺若在心里默默说道,以前她确实是这样,以后……可就未必了!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宁珺若的心结彻底打开,卫嬷嬷才把怀夕叫进来,并让她把嫁妆单子和房契、地契等一应账簿拿过来。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随便对了下铺子的收入,发现这几年竟然一直处于亏空状态,要不果园收入尚可,只恐会入不敷出。 第7章 许公子那边有消息了? 在京城人眼里,像凉州这样的西北边陲,就是明智未开的荒蛮之地。 凉王殿下声名狼藉,珺若当初被赐婚给赵慎行,宁家人心不甘情不愿。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圣上和太后的旨意,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岂敢忤逆? 珺若虽没有陈青荷那等倾国倾城的绝色,但也绝对称得上是端庄大气,秀外慧中。 她德才兼备,书法和学问更是名门闺秀中数一数二的。 要不是司天监那帮人,一致认为凉王殿下要晚婚,凉王妃要贤良淑德,且最好能约束住王爷,才能消灾解厄,她也不可能被指给大他八九岁的赵慎行。 当初在上书房,喜欢惹事生非的凉王殿下,最怕的就是宁太傅,能约束他的恐怕只有宁家女。 随着宁珺若的长大,太后发现端庄典雅的她,简直就是命定的凉王妃,且更何况她的八字真的很旺慎行。 赵慎行在京城闯祸不断,并不被圣上所喜,但有太后护着,还是有惊无险的去了凉州就藩。 当年宁家人怕珺若受委屈,山高路远的又无人撑腰,特意着人前往凉州,置办了不少田地和铺子作为嫁妆。 这些产业一直是宁家的家生子,元文修元掌柜在打理。 元掌柜看起来老实又稳重,宁珺若先前很信任他,一直没对过账簿,这一看不打紧,竟然亏空这么多。 卫嬷嬷越看越生气,“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从来没汇报过?” “不对!”宁珺若指着账簿说道:“这里有隐情,我得亲自去会会他。” “小姐往常都不愿出门,今日愿意出去走动了?” “是的,得出去走走,看看那些铺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珺若刚对完一本,紫苏就拿着个纸包过来,说是护院许伯送过来的。 打开一看,竟是一包青梅蜜饯,她狐疑道,“许护院没说什么?” 紫苏俯下身,附在她耳畔小声说道:“许伯说这蜜饯,是咱家少爷特意让许公子带回来的,小姐赶快尝尝吧。” 若真是从京城带回来的,当初送书信怎么没一并捎过来? 宁珺若看着这崭新的纸包,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捻起一个尝了尝,故意大声说道:“珍果坊的蜜饯果然好吃,去拿点碎银,替我好生谢过许护院吧。” 紫苏离开后,宁珺若拿起蜜饯里掺着的那枚红枣,掰开一看果然有张小小的纸条。 许眀懿说是有事告知,竟然约她见面详谈。 难不成已经有眉目了? 宁珺若暗自窃喜,赶紧将纸条掐成黄豆大的碎片,扔到旁边的痰盂里。 但她很快恢复了理智,许公子尚未婚配,见面似乎不妥。 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却说道,今日正好出门,不如乘着去铺子的空档去见一面,反正又无人知晓。 不不不,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且不说私下见外男,本不是正经妇道人家所为,就说太妃和凉王若是知道了,又该如何解释? 卫嬷嬷看她心神不宁,便试探的问道:“许公子那边有消息了?” 宁珺若思忖片刻,才小声嘟囔道,“他约我面谈,有什么话不能书信里说,非得要见面?要不嬷嬷替我走一趟。” “一封书信不知道要过几道手,有些事还真不能写到书信里,万一要发生点什么,那可说不清道不明。” 卫嬷嬷知道她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许成那个儿子我见过,为人挺有分寸的。他说要面谈,肯定有重要的事,我觉得小姐还是亲自走一趟为妙。” 宁珺若还在犹豫,“我一个妇道人家……” 卫嬷嬷叹了口气,“老奴远远的瞅了一眼常娘子,发现她确实不是什么善茬,他日若诞下男丁,定然容不下小姐。老奴觉得小姐说的没错,比起身家性命,面子真算不得什么。” 宁珺若明澈透亮的眸子里,像是有漫天星辰在闪烁。 对啊,只要能保住性命,保住自己的家人,那些清高的伦理道德丢一丢又何妨? “看小姐这样子,是打算见他了?”卫嬷嬷揣测道。 宁珺若眉眼舒展,再次恢复往日的宁静,“上次和清尘仙姑约好,月中去上香祈福,你把这个消息透漏给许护院即可。” 两人相视一笑,又默默低下头对起账簿来。 “王爷,王爷,小姐说是不想让人打扰,您还是稍等片刻,让奴婢进去禀报……” 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却听外面吵吵闹闹,似是凉王殿下过来了。 卫嬷嬷慌忙起身,“我出去看看。” “不必!”宁珺若面色不改的盯着账簿。 话音刚落,结实的雕花镂空木门,就这么哐当一声,被赵慎行给踹开了。 “王爷!”卫嬷嬷敛衽行了一礼。 宁珺若依旧端坐在案牍前,目不斜视的盯着账簿。 怒气冲冲的赵慎行,被她犀利的眸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索性厉声喝道:“好你个宁氏,竟敢替本王做主了!” 清漫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莹白如玉的脸颊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竟给人一种清丽出尘的感觉。 宁珺若放下账簿,从容不迫的说道,“府里的大小事,向来是臣妾做主的,王爷这没头没脑的指摘,恕臣妾不明白。” 她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赵慎行气得够呛,“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那套点翠头面是本王买给常氏的,你凭什么自作主张的送给萧氏?” “原来是要送给常妹妹啊?王爷怎么不早说?” 宁珺若这才抬起头看着他,“侧妃得知常妹妹住进云梦阁,心里很是不痛快。臣妾这么做也是怕她受委屈,王爷要觉得不妥,我这就着人要回来。” 赵慎行气急,“只要你做得出,尽管去吧!” “王爷的旨意,臣妾岂敢不从。”宁珺若扭头对卫嬷嬷说道:“烦请嬷嬷走一趟,就说这头面是王爷送给常娘子的。臣妾先前不知,如今王爷兴师问罪,还请她速速归还。” 第8章 干脆和离吧 “站住!” 卫嬷嬷刚走到门口,听得这声怒喝,慌忙止住脚步。 “王爷到底想怎样?” 宁珺若圆润的脸颊上,远山含黛般的柳眉微微蹙起。 祖父再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他的恩师,可他却算计得恩师一家满门抄斩。 好歹毒的心肠啊,她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 想起前世遭受的苦难,想起倒在血泊中的亲人…… 宁珺若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眸,似乎充满了怒火和无奈,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压抑和痛苦,然而,她却依然保持着往日的优雅和矜持。 先前,秉着举案齐眉的规矩,宁珺若从未仔细看过这张脸。 今日,她盯着赵慎行仔细看了起来,这一看不打紧,发现他虽然继承了太妃的好皮囊,但这双眼睛确实歹毒,且神带桃花色重侵目,一看就是嗜酒好色的浪荡子。 这种面相的男人,往往得不到的女人才是最好的,外面的野花永远比家里的香。 不仅如此,他眉头眉尾尖细,龙穴凤池二宫隐隐发青,眼底更是有黑气萦绕,如此妨妻克子的面相还能有个儿子,当真是祖上积德啊! 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盯着自己! 一想到她往日目不直视,有礼有节的样子,赵慎行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你的错,凭什么要用本王的名义讨回来?” 萧大人向来奉行中庸之道,虽然没有出色的政绩,但为人处世上很有一套,这些年一直稳居内阁。 就萧氏的性子,若知道是他要讨回来的,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还没傻到,会去得罪萧氏一族。 可若是不讨回来,常玉娘那里也不好过啊! 赵慎行越想越来气,“都是你干的好事!只要不牵涉到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得给我讨回来!” “讨什么讨!” 宁珺若看着他这张,因纵欲无度而油腻脸颊,冷冷道:“如此朝令夕改,往后还怎么立足?王爷若是有心要送常妹妹,着人重新置办一套即可。”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竟敢这么和他说话! “说得轻巧,就好像这南珠点翠,满大街都有一样!” 赵慎行何尝没想过再去买一套,可那种工艺的点翠极为难得,只有京城才有那等手艺的匠人。 且不说搜集上好的翠鸟羽毛需要时间,就说这一来一去,光路上怕是就得两个月。 常玉娘要在孩子的满月宴上佩戴,现在去京城置办肯定来不及。 今日若讨不回来,她肯定又会哭哭啼啼,一想到这些,赵慎行的心里就莫名烦躁。 “除非以王爷的名义,否则我绝对不会去讨要。”宁珺若固执的说道,“臣妾还要管家,也得顾及自己的颜面。” 赵慎行恼火道,“好一个顾及自己的颜面,原来堂堂凉王妃就是这样管家的?” 不过一套首饰而已,就质疑起她的能力来? 宁珺若本就窝着一肚子火,听得这话整理了一下裙裾,缓缓起身道:“王爷这意思是我不会管家了?” “玉娘那里到现在还没有安排人手,本王看你就是不配管家!”赵慎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她不配管家! 宁珺若强压下怒火,这五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他一句不配管家,就否定了这一切。 她紧紧攥着手中帕子,心中暗暗咒骂道:“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根本不知道良心为何物!” 宁珺若的心,就像是被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划拉着。 “既然王爷嫌我管不好,这家谁爱管谁管!” 她实在压不住火气,索性抓起桌上的库房钥匙,朝着赵慎行扔了过去。 “我看你是反了天!”赵慎行难以置信的接过钥匙,扬起巴掌就要打她。 卫嬷嬷慌忙上前,挡在宁珺若面前,“王爷这是要动手打人?” 这凶巴巴的样子,好似要吃了他一般,赵慎行很是无语,只得不情不愿的收手。 只是,这女人真的很欠揍! 宁珺若还在怒目圆睁的盯着自己,赵慎行气得厉声喝道:“好,很好!刚才还真是小瞧你了,就连身边奴才都敢和本王叫板,宁珺若,这还当真有本事!” 既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还有什么可惧的? 此时的宁珺若已经没了退路,有的全是勇往直前的勇气。 她脸色这才稍有缓和。 “妾身忙着对账,王爷一声不吭的就把房门踹开,这些年呕心沥血的主持庶务王爷看不见,不过是送错了一副首饰,便如此大动肝火的想要动手。五年了,王爷第一次踏入宜兰居的大门,就是指责臣妾不会管家,敢问王爷的修养在哪里?” 竟然还敢顶嘴! 赵慎行被呛,气得口不择言,“听你这口气,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难道不是吗?” 宁珺若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钥匙已经还给你了,王爷若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刚才气晕了头才会接钥匙,赵慎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这把钥匙意味着什么。 他立刻将那烫手山芋扔到桌上,“你是皇祖母指给本王的,就算再无能,这家还是得你来管,但你要时刻记清楚,这个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呵呵,无能? 听他这口气,嫁给他像是自己高攀了一样。 殊不知她根本不稀罕! 宁珺若噗嗤一笑,“既然彼此都看不上眼,干脆还是和离吧。我本就没稀罕做什么凉王妃,要不是太后赐婚,你以为我会……” 什么! 她竟然要和离! 赵慎行刚一转身,听得这话顿时如五雷轰顶般,怔怔的愣在了原地。 他可是风流倜傥的凉王殿下,嫁给他赵慎行做凉王妃,是京城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 她得了便宜不卖乖,竟然还不屑做什么凉王妃! 要不是沾了太傅的光,就她这等秉性也配嫁入天家?简直是痴人说梦! 等等,赵慎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萤光涌动的眼眸,突然变得阴鸷起来,“什么叫彼此看不对眼?对了,你刚才说你以为你会什么?宁珺若!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本王非休了你不可!” 第9章 快写休书吧 竟然用这个来要挟。 宁珺若忍不住冷笑。 离开凉王府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若能被休弃也算是离开龙潭虎穴,岂不是正合她意? 赵慎行啊赵慎行! 是不是虚伪的假话听多了,你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 不过一纨绔王爷罢了,还当自己是抢手的香饽饽。 宁珺若暗道,当初得知她要嫁给凉王,京城多少姐妹替她不值。 听说赵慎行常年流连勾栏瓦舍,母亲整日忧心她染上脏病,临行前竟是千叮咛万嘱咐。 这几年她报喜不报忧,寄往京城的家书,从未提过她和王爷的私事。 母亲一再隐晦的问她身子如何? 虽然每次都说没事,可他们似乎不信。 去年更是直白的问起,既然身子没事,为何将近五年还没子嗣,莫不是为了让他们安心故意说谎? 宁珺若这才被迫将她进门后,没和王爷圆房的事说了出来。 本以为爹娘会担心,没想到他们反倒安慰自己,说是没圆房未必是坏事,人活一世,身子骨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子嗣也不必纠结,等以后府里有了庶子,过继一位到自己名下即可。 若殿下没别的想法,只管打理好王府,过好自己的日子。 当然,凉王若敢以无子的名义休了她,宁家的大门随时为她敞开。 想到这些,宁珺若顿时底气十足。 “王爷若是想休我,随便找一条理由即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宁珺若看着他身边的那盆春兰,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改变。 若是换成旁的女子,听到相公要休妻,肯定会大惊失色的跪地求饶,可她竟像是无事人一般! 赵慎行浑浊的眸子里明显带着怒火,他抿着嘴唇,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这桩婚事是太后撮合的,自己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从未想过要休妻。 之所以会这么说,不过是想吓唬她罢了,没想到她竟是软硬不吃。 “和离?门儿都没有!” 赵慎行气得口不择言,“既然你这么想离开凉王府,那本王成全你,这就回去写休书!” “何必多此一举,我这儿就有现成的笔墨。”宁珺若侧身让出一条道来,“未免夜长梦多,王爷还是现在就写吧!”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赵慎行立刻大步流星的朝着案牍走去。 “写就写!等本王写好,立刻拿着这休书给我滚出王府!” 呵呵,他果然不堪激怒,宁珺若赶紧走过去碾磨。 赵慎行本就不善辩,自从来到凉州,根本没人敢忤逆他,就算找个人练嘴皮子都不可得。 自己这是被激怒,才会同意要写休书,赵慎行刚坐下就后悔了。 常玉娘前脚进门,他后脚就写休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宠妾灭妻。 要知道宠妾灭妻可是重罪,哪怕是皇子,也会受到责罚。 好你个宁珺若! 当真是好算计,本王差点着了你的道! 赵慎行正自懊恼,却听徐太妃在门口厉声喝道:“放肆!” “太后赐婚,岂能由得你们这般儿戏!” 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赵慎行可算解脱了,他慌忙起身抱拳行礼,“儿臣见过母妃。” 徐太妃盯着桌上纸张,大声质问道:“是不是本宫不来,王爷就要休了她?” “王妃闹着要和离,本王不过是成全她罢了!”赵慎行用力甩袖,把手放到背后耿着脖子说道。 宁珺若勾着脑袋杵在那里,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没看到太妃的到来。 卫嬷嬷慌忙上前,搀着太妃坐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盏问道。 宁珺若这才回过神,敛衽行了一礼,“儿臣确实想和离,还请母妃成全。” 太妃掀开茶盖撇了撇面上的茶叶,听得这话慌忙放下茶碗,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盯着她。 “你还是容不下那个常娘子?” “不,母妃误会了。” 宁珺若匆匆撇了赵慎行一眼,“臣妾觉得还是由王爷来说比较妥当。” 不知是不是听说过什么,徐太妃看向儿子的眸光,明显沉了沉。 赵慎行蹙眉沉声道,“儿臣不过是让她把送给萧氏的头面要回来,王妃就嚷嚷着要和离。” 呵呵,当真只是这样吗? 敢做不敢当,还算不算得上是男人! 宁珺若从未像现在这般鄙夷过,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夫君。 萧氏戴着头面,满院子招摇的事,徐太妃已经听说了。 “送都送了,哪还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她叹了口气,看着儿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当初在京城,萧家可没少帮助我们母子。” 等她说完,宁珺若才说道:“常娘子搬进云梦阁,侧妃心里不痛快,臣妾想着府里除了太妃和王爷,就她和臣妾一样来自京城。怕她心中郁结,就做主将头面送给她了,这头面是璀宝阁的,臣妾只是希望她戴着京城的首饰能高兴一些。” 太妃自幼在京城长大,细皮嫩肉的她至今不习惯凉州的寒风凛冽。 刚来的时候水土不服,用了将近一年的时光才勉强习惯。 明知这一辈子,怕是再也没机会回京城,可每逢佳节想到京城的亲人和旧友,她还是会忍不住黯然神伤。 本以为王妃这么做,是想借机拉拢萧氏,听得这话瞬间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王妃做的没错,这点翠头面虽然贵重,但终究只是身外之物。” 她白了儿子一眼,“王爷确实过分了,赶紧给王妃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 还不等儿子反应过来,她又扭头对着宁珺若说道:“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这天底下哪有不吵架的夫妻?一吵架就要和离,王妃这样做可不对啊。” 明明是王爷的错,她却一句话轻松带过,却将错处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宁珺若虽然不爽,却未表现出来。 候在一旁的卫嬷嬷却沉不住气了,“还请太妃明鉴,小姐之所以要和离,是因为王爷差点动手。这五年未曾圆房,王爷独宠妾室不说,如今竟因为一套头面,就说小姐不配掌家……” “放肆!” 赵慎行厉声喝止道:“本王何时动过手?你这刁奴竟敢污蔑主上,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第11章 睹物思人 宁家人害怕她在凉州吃苦,当年特意卖了京城的铺面,收购了凉州城西近半条街的铺子。 这事曾被传为佳话,坊间都以为宁家对这桩婚事太过满意,才如此费尽心思的置办嫁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只有宁珺若才知道,宁家的长辈们,到底藏着怎样的良苦用心。 之前去玄女观时,也曾拐过来看过,但每次看到这些铺子,就会想到京城的那些铺子,是宁家主要的收入来源。 居京城大不易,光是每年的人情往来,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没有那些铺子的收入,也不知道宁家人会不会节衣缩食。 睹物思人,每每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便下意识的不肯多逗留。 这次,既然和太妃说好多住几日,就得看看那些亏空是怎么回事。 凉州城最大的客栈——宁安客栈,便是宁家以她的名义置办的。客栈后院有处幽静的院子,这间小院专为她而修,从不接待外客。 虽然五年来,宁珺若从未来此住过,但院子里日日洒扫拂拭,从不曾懈怠过。 因为夫人特意叮嘱,说是小姐在凉州举目无亲,断不能没个落脚的地方。 这个院子不仅要每日打扫,还得留有丫鬟婆子,谨防小姐突然回来。 院子里,元掌柜正在叮嘱丫鬟婆子们,让他们少说话多做事,务必伺候好小姐和她带回来的人,否则别怪他不客气。 已是三月天了,凉州的风还是带着凌冽的寒意。 好在马车上并不怎么冷,宁珺若正闭目养神的想着心事,怀夕和卫嬷嬷则低声细语的说着什么。 “小姐今日着实让人刮目相看,奴婢都替她捏了几把汗。” 怀夕小声问道,“嬷嬷也觉得小姐该多住几日?” “只要小姐愿意,奴婢是赞成的。” 宁珺若闭着眼睛,舒服的靠在软塌上,丝毫没注意到卫嬷嬷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吁……”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宁珺若刚睁开双眼,就听车夫大声说道:“启禀王妃,前面像是有人打斗,堵了不少马车。” 怀夕立刻掀开帘子的一角,好奇的张望起来,“还真像是有人在打斗。” 紫苏骑着马过来,俯下身挑帘说道:“奴婢看了一下,前面有人在斗殴,怕是得等上一阵子,小姐要是等不及,奴婢带您抄近道。” 出入都有马车相送,还没有体会过凉州的风土人情,宁珺若听得这话,毫不犹豫的应下。 主仆三人刚下车,紫苏就牵着马迎上来说道:“巷子里住着的都是平民百姓,那里面鱼龙混杂,小姐一定要当心。” 宁珺若点点头,“去看看百姓们的日子也挺好。” 将缰绳交给随从,一身劲装的紫苏就带着他们,来到了旁边的青衣巷。 凹凸不平的青石路两边,果然聚满了人,看起来噪杂又热闹。 鱼腥味、药香味…… 和着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看起来很有烟火气息。 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宁珺若的一双眼睛哪里看得过来。 她正扭头盯着那位卖草药的姑娘,一名孩童突然跑过来,撞在了她的胳膊上。 这会儿尽盯着铁器铺子,竟然没注意到这毛头小子。 练家子出身的紫苏,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他,“撞了人还想跑!” 这孩子极为瘦弱,那身满是破洞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格外可怜,他抬起脏兮兮的小脸,怯怯的看了宁珺若一眼,这才小声嘟囔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起来颇为无辜,宁珺若却从中看到了倔强和不甘。 她盯着孩子半截袖子下,那红肿不堪的胳膊说道:“给他点碎银,让他去看看胳膊上的伤。” 卫嬷嬷赶紧从荷包里,取出两块早就准备好的碎银,塞到他手里。 似是不敢相信一般,那孩子讶异的盯着她看了起来。 “放肆,谁让你这样盯着小姐!” 紫苏加大了手中的力度,那孩子痛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但还是倔强的不肯挪眼。 “快松开,别吓着她。”宁珺若淡淡一笑。 紫苏刚一松手,那孩子便一阵风般,撒开脚丫飞奔而去。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懂礼节不说,得了银子连句道谢都没有。”紫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好气的说道。 宁珺若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何必和个孩子置气。” “小姐就是太心软。” 怀夕看着旁边那群,蹲在地上玩石子的半大孩童说道:“这里的孩童都不念书么?怎么一路走来,老是遇到在外撒野的孩童?” 卫嬷嬷圆润的脸颊,看起来颇为慈祥,“你看这些人,要么脸色蜡黄,要么一脸哀愁,说明平日里比较辛苦。凉州的笔墨纸砚是从外地运过来的,比京城的还要贵上三成,寻常人家的孩子有几个读得起书?” “怪不得大家都说西北四州民智未开,凉州尚且如此,只怕别的地方更甚。” “这小巷子着实脏乱,以后不能再走了。” …… 不知不觉,来到了宁安客栈。 元掌柜正伸长脖子,焦急的看着路口,看到他们立刻惊喜的迎了上去。 “奴才可把您们给盼来了,小姐赶紧进屋歇着吧。” 元掌柜将她送到院门口,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十多名丫鬟婆子,分成两排站在门口左右,躬身屈膝的行礼,“欢迎小姐回家。” 宁珺若怔了怔,眸子里似有泪光涌动。 这院子还是刚建成时来过一次,如今已是花木成畦,宁珺若看到屋里那熟悉的陈设,眼泪差点没落下来。 不管是家具还是花草,都和京城闺房里极为相似,这到底有多用心啊? 宁珺若只后悔,没有早点过来。 愣怔的功夫,操着京城口音的丫鬟,便端着铜盆进来,说是要伺候她们沐手更衣。 “糟了,我的香包不见了!” 换衣服的时候,宁珺若才发现系在腰间的香包不见了。 虽然不是有多珍贵,但却是母亲一针一线亲自做出来的,每当思念爹娘时,宁珺若都会拿起来嗅着摩挲一番。 “一定是那个小贼!” 紫苏放下茶盏,就急匆匆的往外走去,“小姐莫急,我这就去找他,等我找到了,非削他不可!” 第12章 立规矩 宁珺若走后,凉王府就不太平了。 徐太妃先前虽然知道,她在用自己的银钱贴补府中亏空,但没想到她竟贴补了这么多。 想到王妃曾撂下狠话,说是以后将不再贴补,她就气得心肝疼! 为此,她当着丫鬟婆子的面,狠狠骂了常玉娘一顿,说她就是个不知好歹的狐媚子。就算怀有身孕,也未必能生下儿子,让殿下耳根子不要太软,处处都依着她。 “那个常玉娘可真有手段,刚来府里第一天,就把王妃给气走了!” “可不是,都已经住进云梦阁了还不满足,非得唆使王爷替她出头争东西,真是恬不知耻!” “唉,王爷都被她耍得团团转,这往后谁跟着她,可没好日子过!”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我分到她身边!” …… 玉竹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议论,好歹是自家主子,她都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想到在常玉娘身边受的气,就咬着牙暗戳戳的说道:“不成,绝对不能再待下去,我得想法子回到小姐身边。” 常玉娘走了,偌大的王府不能没有一个掌家的。 太妃好不容易清静了几年,看到这入不敷出的烂账,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索性将库房的备用钥匙交给萧侧妃,让她临时掌管。 萧云霁早就听说王妃因为头面,和王爷闹得不痛快。 实际上王妃若真派人收回,她也无话可说。 当时她满院子招摇,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王妃就算不讨要,但凡提上那么一句,她都会颜面扫地。 可王妃宁可和王爷硬碰硬,也没牵涉到她。 先前总觉得王妃那人冷冰冰,高傲自大又目中无人。 没想到这么一个冷淡的人,竟然能拿出几千两银子来贴补大家。 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些过意不去,先前还真是错怪她了。 好在我萧云霁虽然不大聪明,但也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主! 因此,当太妃找到她,萧云霁毫不犹疑就应下了。 丫鬟琴萝却忍不住提醒,“小姐,账上的事情你也听说了,掌家虽然是好事,可咱们犯不着去接这烫手山芋。” “你放心,小姐我自有打算。” 霄云霁一边翻看账簿,一边说道:“真没想到堂堂凉王府,账上竟然只剩下几百两银子了。” 她指着账簿上食材那一行说道:“王爷下个月的俸禄还未到账,以后府里要节衣缩食,做衣服和买首饰这类的开支,统统都给我削减掉。用在膳食上的花费也得减半,像是鹿肉珍蘑这类的山珍野味,尽量少买。” 琴萝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做衣服买首饰也就算了,膳食上削减一半的开支,太妃和王爷会不会有意见?” “你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呢?谁说要削减他们的吃穿用度?” 萧云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太妃和王爷,当然还包括本小姐,咱们的衣食还按照往常的规格来。至于狐狸精和后院的那几位,吃穿用度都得给我减半!” “这意思是……您还和往常一样,常玉娘的吃穿用度却要减半?” 琴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这是公报私仇还是徇私舞弊? 虽然有些不妥,但怎么觉得还挺爽的? “对,晚膳就按照我说的标准去准备。” “常玉娘怀有身孕,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过分?”琴萝提醒道。 “过什么分?她把王妃气走了,还有脸吃饭?” 萧云霁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越来越胆小?听说寻常人家的妇人,怀孕时还有吃不饱饭的,但人家照样能生下大胖小子。她常玉娘不过一戏子而已,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虽然不赞成小姐感情用事,但琴萝还是按照她的吩咐传令下去。 果然,将以素食为主的晚饭,送到各位娘子房里时,他们都忍不住抱怨,说是进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这么清淡。 当然,她们也知道这事因常玉娘而起,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咒骂。 常玉娘早就听说,太妃当着下人的面骂了她。 本以为王妃会把她叫过去训一顿,哪知道竟是什么都没说。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才是最可怕的。 常玉娘一下午都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捱到晚膳,看到厨娘送来的吃食,她顿时傻了眼,“今日怎么没有荤菜?太妃生我的气,故意让我吃素?” 送餐的厨娘面无表情的说道:“常娘子不要想多了,府里几位娘子的吃的都是一样。” “萧侧妃吃的也是这个?”她知道现在是萧氏在掌家。 “侧妃还和先前一样。”厨娘道。 “什么?她还和往常一样!” 常玉娘原本还底气不足,听得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嬷嬷也知道女人怀孕不容易,我如今是双身子,正是需要补养的时候,光吃素食可不行啊!”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娘子快趁热吃了吧。”那位嬷嬷低眉顺眼的说道。 “我没有胃口。” 常玉娘盖上食盒说道,“最近胃口有点差,还请嬷嬷重新做一份清淡的羹汤来!” “娘子怕是想多了,账房消减开支了,老奴就是想做也没东西。” 那嬷嬷抬起头,略带嘲讽的盯着她,“先前的那些吃食,是王妃拿自己嫁妆贴补的。如今王妃不再贴补,府里自然要节衣缩食,常娘子若是觉得饭菜过于清淡,大可以加些银子让下人们去采买。” 这个厨娘是王妃的人? 她在怪她自己气走了王妃? 常玉娘也不傻,哪里听不懂她的话外之音? “不过是想吃份汤羹而已,又没有说非得吃荤的,哪那么多废话!”她立刻端起了主人的架子。 她手里的银子,可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既然来到了王府,哪能随便露财? 她可不像宁珺若那么傻,就算是饿死,也绝不会将自己的体己钱贴进去。 “这……” 那嬷嬷只好提着未动的食盒离开。 第13章 往事如烟 昨晚兰汤沐浴后,宁珺若就美美的睡了一觉。 无论是被褥的颜色,还是屋子里焚的香,都和娘家闺房里一摸一样,恍恍惚惚中,她似乎又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宁家大院…… 好久没睡得这么安心,早上醒来看到窗棂里刺目的阳光,她的心情莫名大好。 虽然太妃说不可能和离,但她终究是退让了。 记得刚来凉州那一年,她想来这里住一晚,太妃却冷冷的拒绝,说是堂堂凉王妃夜不归宿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府苛待她了。 自那以后,她就绝了这份心思。 “小姐醒了?”一名陌生的丫鬟柔声道:“奴婢念芳伺候您起床吧。” “念芳?” 宁珺若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灵气十足的丫头。 “是的,怀夕姐姐和紫苏姐姐在用早膳,就让奴婢伺候您吧。” 念芳不仅声音甜美,粉嫩的脸颊看起来还煞是可爱。 她一边扶着宁珺若起床,一边说道:“念芳已经在这里等了四年,今日总算把小姐盼来了。” “四年?” 宁珺若愣了愣,“这屋子是你布置的?” 念芳淡淡一笑,“奴婢是按照小姐闺房的样式布置的,不知小姐可还喜欢?” “当然喜欢。” 宁珺若一边穿衣,一边说道:“你是从京城过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是从庄子上过来的,小姐肯定不认识。小姐走后那一年,我被选进府里当差,没多久锦绣姐姐怀孕,我就去小姐的闺房,顶了她的差事……” 好久没听人这么详细的诉说宁府家事,这些熟悉的名字,听得宁珺若心里暖暖的。 “对了,京城的铺子卖了,府里的日子是不是不好过?”宁珺若担忧的问道。 “这个奴婢不知。”念芳想了想说道:“奴婢进府晚,没察觉出有多大变化。” 说说笑笑中,盥洗完毕,紫苏和怀夕也伺候着她用了膳。 今日春光甚好,宁珺若打算出去走走,顺便去看看那些铺子。 这一次她们换成寻常人家女子的装扮,在紫苏的掩护下,偷偷从小院后门溜了出去。 刚拐到凉州书院后面的那条小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趴在书院的窗户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紫苏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的窜到他身后,如拧小鸡一般抓起他的衣领。 “小毛贼,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 那身干净利落的红色劲装,让眉目清秀的她,看起来各外的英姿飒爽。 没想到会是她们? 那孩子脏兮兮的脸颊上满是惊恐,他眨巴着眼睛,磕磕绊绊的说道:“我……我没偷东西,只……只是偷……偷听。” “偷听也是偷!” 紫苏加大力度,将她拽至宁珺若面前。 “我家小姐大发慈悲的送你银子,你却恩将仇报的偷人荷包!” 紫苏盯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荷包在哪里?赶紧给我交出来!” 那孩子咬着嘴唇,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依旧倔强的盯着他。 “看什么看!” 紫苏被他盯得火冒三丈,忍不住举起另一只手威胁道:“再不说,小心我挖掉你的眼珠子!” 那勾起的两根手指,仿佛下一刻就要落到自己眼睛上。 似是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那小子飞快的说道:“我扔了,没有银子便仍了!” “找死!” 紫苏的手指落了下来,眼看就要朝着她眼睛挖去,宁珺若慌忙喝止道:“给我放开!” 怎么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下手? 紫苏慌忙松手,刚才险些酿成大错,不过这孩子实在是可恶,竟然被他的眼神给激怒了。 那孩子捂着脖子,用力咳嗽好几声,这才喘着粗气朝着宁珺若看去。 “你叫什么名字?”宁珺若问道。 “余小奴。” 他眼中的戒备,似乎没刚才那么强了。 “为何在此偷听?” 宁珺若的目光,也跟着柔了几分,她喜欢爱读书的孩子。 “我……我只是想识文断字。”余小奴像做错事一般,羞愧的低下头去。 京城多少富贵人家,为了让儿孙读书可谓是费尽心思。 想不到这孩子穿得破破烂烂,竟然还有一颗求学的心。 宁珺若盯着他胳膊上的红肿,柔声道:“昨日给的银子,为何没拿去买药?” “给我娘买药了。”那孩子勾着脑袋,小声说道。 宁珺若叹了口气,“你要诚心想念书,明日辰时去宁安客栈找宁小姐。” “你是……” 余小奴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不错,我是!” 宁珺若淡淡一笑,旋即带着众人离开。 原本答应常玉娘,晚上要在云梦阁留宿,被母亲狠狠训斥了一顿,赵慎行被迷得五迷三道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一些。 听雨轩里陈青荷今日被萧夫人气得不轻,发了通脾气后哭了好一阵子,眼睛都肿成核桃一般。 本以为王爷不会来,用过晚膳她便早早睡下了。 哪知睡得迷迷糊糊,却被告知王爷来了! 赵慎行在母妃哪那里受了气,看着青荷因担心失宠,而哭得红肿不堪的双眼,简直心痛坏了。 小别胜新婚,一夜春宵自是不必说。 因着王爷在听雨轩的缘故,早膳极为丰盛,不仅有桃花糕还有燕窝羹、海参粥这等滋补之物。 昨日还憔悴得雨打梨花一般,陈娘子今日容光焕发,可谓是灿如烟霞。 她坐在梳妆台前,蜻蜓正往发髻中插簪。 蜻蜓和玉竹交好,看着她这开心的样子,忍不住说道:“王爷还是疼娘子的,听说常娘子这两日没见着荤腥,都没好生吃过饭。” “不会吧?她可是怀着身孕。”陈青荷质疑道。 “常娘子不仅抢了她势在必得的云梦阁,还想抢王妃送给她的头面。”蜻蜓拿起羚角梳,仔细为她梳着长发。 “萧夫人向来得理不饶人,如今又掌着家,就她那性子,常玉娘能有好果子吃?” “好,很好!” 陈青荷抽出那支发簪,放回首饰盒里,“王爷不是最喜欢看我簪花?走,咱们去云梦阁里摘些花儿。” 第14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不知道云梦阁的花匠,是如何打理的。 各色蔷薇、牡丹等名贵花卉争相绽放,可谓是春色满园,美不胜收。 走进云梦阁,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片怒放的牡丹,那娇俏的花朵如华丽的舞者,红色的热烈奔放,白色的优雅纯洁,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两眼。 王爷没回来前,他们这些后宅女子闲着无事,会过来坐一坐看一看,有是还会摘上几朵鲜花,簪在发髻里。 陈青荷盯着眼前的这朵红牡丹,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日,她闲着无聊便带着蜻蜓来打发时间,蜻蜓突发奇想的,摘了两朵半开半放的红牡丹插在她的鬓角。 两人正在花间嬉闹,王爷突然过来了。 看到她这样子,竟是看痴了,并赞道:“果然是人比花娇,青荷当真是这世间罕有的绝色美人。” “娘子,您看这朵多好看。” 蜻蜓指着一朵粉色芍药说道:“奴婢摘下来,给你簪上吧。” “昨晚折腾了一宿累得慌。” 陈青荷故意大着嗓门说道:“咱们还是去前面亭子里歇会儿吧。” 那处凉亭在常玉娘的卧室前,她正躺在榻上生闷气,听得这声音一头爬了起来。 走到这避风的凉亭,蜻蜓扶着她坐了下来,“娘子累了就坐在这儿歇着吧,您想要什么花,奴婢给您摘去。” 陈青荷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子。 “又不是小姑娘,簪什么花啊?早膳又是燕窝又是海参粥的,不过是是借着簪花的名义,出来消消食罢了。” 蜻蜓像是明白了什么,赶紧蹲下来替她捶腿。 有燕窝,海参! 常玉娘自进门,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想想今早,那难以下咽的白面馒头,和没什么油水的肉羹汤就来气! 这东西是人吃的? 她就说堂堂凉王府,不会吃得这么寒酸。 原来别人有燕窝、海参,只不过给她的是萝卜白菜而已! 可厨娘明明告诉她,除了太妃、王爷和侧妃,余下娘子吃的和她一样。 敢情是骗她这傻子的! 看这位娘子的身段,也不像是怀有身孕,一个没怀孕的,凭什么比她双身子吃得还好? 常玉娘顺着窗户的缝隙,偷偷往外望去。 窗户前,一树开得正盛的蔷薇拦住了她的视线。 她招了招手,侯在一旁的玉竹,立刻躬身问道:“娘子有何吩咐?” “去看看外面那位是谁?”她压低声音说道,“不要惊动她。” “奴婢不用看也知道是陈娘子。” 玉竹也压低声音说道:“陈娘子貌若天仙,进门还不到两年,一直很受王爷宠爱。” 竟然当着她的面,夸别人好看…… 常玉娘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走,我倒要看看她有多美!” 玉竹本想说什么,可看她这样子只好跟了上去。 常玉娘现在才回过神来,昨天是高兴过了头,才会唆使王爷去要头面。 本以为王妃性子软弱,王爷说上两句狠话就会服软,谁知道她竟然闹着要和离。 都怪王妃太作了,她要不那么闹,太妃会怪罪到自己头上?王爷会受委屈? 该死的宁珺若! 我早晚有一天要让你死无全尸,碎尸万段! 还有这个陈娘子! 昨晚霸着王爷也就算了,今日你休想! 常玉娘摸着隆起的腹部,咬牙切齿的说道暗自发誓:“别以为我好欺负,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陈青荷正背对着她赏花,常玉娘走到门口,甜甜的说道:“哟,这是哪位姐姐啊?生得可真好看!” 蜻蜓说得没错,她果然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陈青荷慢慢回过头来,那微微勾起的唇角,似是带着不屑,亦或是带着嘲讽。 常玉娘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世上竟然真有这么美的女子! 她方才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打趣罢了。 这些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她才不会相信,王府里会有貌若天仙的美人。 再说,王府若真有这么美的女子,王爷岂会拈花惹草? “你就是常玉娘?”陈青荷静静地看着她。 常玉娘这才回过神来,“不错,我就是常玉娘,外面风大,姐姐不妨进屋一叙。” “我可不敢叨扰!” 陈青荷清冷的眸子里,明显带着疏离,“芙蓉糕有点腻,今天吃得撑了,不过是过来消消食罢了。” 芙蓉糕? 她竟然也都没有,常玉娘的肚子饿得正慌,听得这话更来气了。 但还是佯装欢笑的说道:“早就听说姐姐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妾身还想请教姐姐是怎么保养的。” 呵呵,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和她套近乎? 想到她和王爷说,王爷又不会医术,心疾犯了找府医即可,陈青荷的心里就像吞了苍蝇一般。 “还真有!” 陈青荷盯着她颧骨边的色斑说道:“我的皮肤之所以这么好,就是用了秘制的玉容膏,这玉容膏可去祛面部一切黑斑。” 不过是想和她套近乎而已,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有秘方。 自从怀孕后脸上就长斑了,常玉娘试过很多法子都不管用,听得这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姐姐当真有这么好的东西?这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妾身斗胆求一求……” “这秘方也要看缘分。” 陈青荷打断她的话,带着蜻蜓起身离开,“起风了,咱们也该回去。” 看缘分? 常玉娘一愣,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看着她们远处的身影,常玉常突生一计,只要能拢住王爷的心,要什么没有? 凉州城西。 宁珺若一行,借着逛街的名义,看了那几处铺面。 往常都是来去匆匆,竟然没发现卖金银珠宝、文房四宝著称的凉州城西,竟是冷冷清清,生意十分的惨淡。 所谓“西贵东富南贫北贱”,凉州城西亦不过如此。 比起烟火气十足的小巷子,这宽阔而平整的石板街,可以用萧条冷寂来形容。 凉州人本就不富裕,这两年边关不稳,加之年成不太好,很多有钱人家都搬走了,铺子空置乐这么多,不亏本才怪。 “咦?那是许公子?” 路过凉州书局时,卫嬷嬷看着铺子里的人问道。 第15章 许公子不怀好意 许眀懿的大名,在凉州可谓是如雷贯耳,就连太妃都是时常提起他。 尤其是每次王爷做错事时,太妃总会唉声叹气的说道:“你瞧瞧人家许公子,虽然比你小好几岁,可不管是学问还是为人处世,从未让爹娘担心过,你什么时候能像他一样,让我省省心啊?” 这样的话听多了,王爷极其反感。 要不在赵慎行眼里,凉州才子许眀懿怎会是薄情寡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宁珺若就是被这话蒙蔽才对他有成见,即便珺远的书信里,把他夸得天花乱坠,她也未动过见许眀懿的心思。 更不曾知道,许公子长什么模样。 那次虽然隔着屏幕见了一面,但他正好背着光,只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 听卫嬷嬷说那是许公子,她立刻朝着铺子里看去。 好巧不巧,铺子里那位身穿黑色长衫的男子,刚一转身就看到了那双明亮的眸子。 一行人正往前走去,当头的那位白衣胜雪的女子,正扭头好奇的看着他。 女子圆润的脸颊上,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像是带着摄人的精光,只一眼就能让人沉溺其中。 许眀懿的心跳漏了半拍,紧接着就像打鼓一样砰砰直跳。 这些年也遇到了不少女子,其中不乏主动投怀送抱的,可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许眀懿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明媚的女子。 他腰背挺直,肩膀宽阔,那如同劲松般挺拔而坚韧的身材,看起来格外的高大。 觉察到这位风度翩翩,脸庞轮廓如刀削斧刻般分明的男子,正痴痴的盯着自己,宁珺若慌忙移开目光。 脸颊似乎有些微微发烫,宁珺若加快了脚下步伐,只是这轻盈的步履似乎变得凌乱起来。 方才这位就是许眀懿吗? 他为何这般盯着自己?难不成是认出她了? 命珺若正自思忖,却听身后一道略带磁性的浑厚声音骤然响起。 “小生有要事告知,还请王妃借一步说话?” “放肆!” 宁珺若刚一回头,就见紫苏剑拔弩张的,仗剑拦在他面前,“王妃身份尊贵,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看到她转身,许眀懿立刻躬身拱手道:“事不宜迟,还请王妃早做决断。” 宁珺若飞快的扫视了一眼,发现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一个时辰后,锦宁酒楼乾字号房见。” 说完这话,她立刻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许眀懿这才站直身子,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他的嘴角渐渐浮起一抹微笑。 “小姐,这个许公子怎地如此无礼?” 紫苏不解的问道:“当真要见他吗?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卫嬷嬷忍不住轻笑,“不愧是习武之人,紫苏姑娘似乎看谁都不怀好意。” “有吗?” 紫苏一愣,“谁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盯着人看啊?我看他就是不怀好意!” 宁珺若那个尴尬啊,他方才的目光,确实明目张胆了些。 卫嬷嬷却抿着嘴唇,笑着摇了摇头,“你啊,等你遇到心仪之人就明白了。” 一路说笑,一路观察着沿途的店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赶到了锦宁酒楼。 元掌柜亲自将她们迎至乾字号,精致的茶点端上来,宁珺若就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方才特意留意了一下铺子,发现还有不少没有租出去。” 宁珺若让卫嬷嬷,把账簿递给到元掌柜那一席,“这么大的事先前怎么没告知?” 元文修叹了口气,这才愧疚的说道:“小的并非有意隐瞒,怕王妃担心才一直没说清楚。” 这些年,若非元掌柜尽心尽力的打理,自己岂能坐收其成? 宁珺若并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元伯不必介怀,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猛然看到这个结果,未免有些担心。” 小姐还像在府里那样贴心,一声元伯叫到了他的心坎上。 元文修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小姐不要担心,小的们正在想办法,看那些租不出去的铺面,还能做点什么买卖弥补损失。” “对了,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有家卖文房用品的店铺,那也是咱们家的买卖吗?”卫嬷嬷问道。 元文修一愣,“应该是。” “生意如何?” 宁珺若突然想起,她说的那家铺子,应该是许明懿刚去的那一家。 元文修再次叹了口气,“前年那一战,匈奴差点打进凉州城。因担心城破家毁人亡,不少人连家当都不要了,只带着细软携连夜逃出城。凉州城里读书人本就不多,文房里的东西一直不好卖,自那以后咱们的生意一落千丈,一直是入不敷出。” “怪不得一路上看着这么多撒野的孩子。” 想到那个眼神无比倔强的余小奴,宁珺若突发奇想,“反正那些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咱们办间书院吧,等读书的人多了,说不定文房的东西也好卖了。” 元文修直摇头,“小姐有所不知,留下来的这些多半念不起书。” 宁珺若笑了笑,“倘若不收束脩钱,念书的会不会变多?” “不收束脩的话该怎么赢利?”元掌柜好奇的问道。 这一路走来,随处可见骂街和打架斗殴的,宁珺若算是明白了,京城人为何会瞧不起这民智未开的“野蛮人”。 “先不求利益,我只是想着读书人一多,没准社会风气就会变好。” 宁珺若的眼神变得坚毅,“就像那些只知道打架斗殴的孩子,没准学些圣贤道理,他们的戾气就不会这么重了。我也希望那些想读书的穷苦人家,能有识文断字的机会……” 众人顿时听呆了,想不到小姐虽是女流之辈,却有这般胸襟和见地。 “倘若真的不交束脩,只怕咱们的铺面不够用。光请先生和置办案牍、桌椅等一应物什,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元文修担忧的说道,“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 宁珺若点点头,“往常要贴补王府上千两银子,以后王府那边不用再送任何东西过去。咱们把省下来的这笔银子,用在书院的建设上,想必也是绰绰有余。” 话音刚落,小二就在门口说道:“小姐,许眀懿公子求见。” 第16章 再见如故 事情本就谈得差不多了,听说有客来访,元文修立刻起身告辞。 小姐没告诉她,到底找许公子办什么事,那便是有自己的打算,卫嬷嬷也识趣的,带着几个丫鬟离开了。 乾字号房无疑是锦宁酒楼最好的雅间,屋子里空间很大,两套极其考究的家具,一左一右放在屋子两端,中间用一道璀璨的水晶珠帘隔开。 宁珺若坐在位于上首的珠帘内,她坐的地方背着光,外面的人很难看清里面的状况。 但珠帘内的她,却可以顺着光,将整个雅间的情况一览无余。 气宇轩昂的许眀懿进来行了一礼,这才慢条斯理的落座。 先前还以为他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没想到身材竟是如此高大。且看他从容不迫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出身寒门小户。 仔细看去发现此人龙眼秀眉,宁珺若暗暗吃惊,此人印堂垂紫,他日必成大器。 光影交错中,宁珺若盯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颊问道:“公子可是查到了什么?” 许眀懿摇了摇头,“宜春阁和天香楼都说没有这个人,怕王爷有意要隐瞒,在下不敢打草惊蛇。此番虽然没查到常娘子的事,却有别的收获。” 前世即便事情败露,也没人知道常玉娘究竟出自哪家青楼。 如此看来,赵慎行为她腹中的胎儿做足了功夫。 他若有心隐瞒,强行打听只会适得其反的打草惊蛇。想不到这位许公子,考虑得还挺周道,宁珺若对他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还请公子知无不言。”宁珺若把玩着手里的珊瑚串。 “在下在宜春阁里结识了一位,从刚从玉门关过来的胡商。” 许眀懿不疾不徐的说道:“想到凉王殿下刚从玉门关回来,在下就打听了一下玉门关的匪患情况。可这位仁兄却一口咬定,凉王殿下这一年多来,根本没有去过玉门关。” 意思是赵慎行离家的这几个月,根本没有去过玉门关,更没有参与平定匪患? 宁珺若的心里咯噔一下! 王爷擅离封地,这可是欺君大罪,他怎敢拿阖府数百口人的性命开玩笑? 她紧紧攥着手中珠子,颤抖着声音问道:“此事非同小可,那位胡商的话靠谱吗?” “管兄是性情中人,为人豪爽大气,他没必要骗我。” 许眀懿接着说道:“家父和王爷的侍卫关系一向不错,今早父亲下职回来,特意套了他的话,没想到他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这其中必有隐情。” 这事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整个王府必受牵连。 许明懿不会胆大到,敢拿此事开玩笑。 宁珺若方才偷偷观察了他的面相,知道他是个心思缜密,性格沉稳的人。 这样的人,多半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虽然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宁珺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想见见那位胡商。” 宁珺若直截了当的的说道。 “这个不难,只要王妃有空,在下随时可以安排。”许明懿依旧正襟危坐。 明明是自己找他办事,他却一口一个在下。 宁珺若正色道:“公子不必拘谨,这里没什么凉王妃,你也不必一口一个在下。就把我当成珺远的姐姐,或是当做朋友看待吧。”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她,心里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可一想到她凉王妃的身份,许明懿就懊恼和沮丧,总觉得他们之间,仿若隔着天和地的距离,她是如此的高贵和不容亵渎。 这话瞬间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许眀懿突然有种,似是故人来的错觉。 “好,那我也不客气了。” 许眀懿顿时放松下来,白皙的脸颊上,也洋溢起一抹淡淡笑意,“我总觉得管兄话里有话,王妃亲自见见也好。” 若真是这样,那么整个凉王府无疑是在刀尖起舞。 事关重大,宁珺若不敢耽搁,便蹙眉说道:“明日午时我在安宁客栈,等候两位的光临。” 许眀懿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告辞,宁珺若却道,“对了,我准备筹建一间书院,估计会有不少学子,还请公子帮忙留意一下夫子的人选。” 凉州书院还有不少空缺,凉王殿下在百姓心目中,可谓是声名狼藉。 许眀懿怎么觉得,她这是想多了,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把自家孩子送到王府的书院。 “这是王府的意思?” 许眀懿愣了愣,“虽然认识不少饱学之士,但请夫子的事,不妨等书院开起来在说。” “不,这是我个人的意思,和王府无关。我想开办一家免费的书院,希望那些有心求学的孩子,都能有地方念书。” 想到当年离开京城时,祖父曾对他说过,“祖父是老了,否则一定跟着你去凉州,做些开启民智的事。大家都说西凉人未开化,你作为王妃将来若能协助王爷,做一些教化万民的事,也是你和凉州人的福气啊。” 可惜这些年阃于内宅,早就把这些话抛在了脑后,实在是惭愧啊。 得知王爷如此不靠谱,宁珺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其把银子花给那些吃人不吐渣的白眼狼,还不如做些利益百姓的事,没准大家还能念声好。 宁珺远虽然出自簪缨世家,可他在书院里向来刚正不阿。 想到宁家的清名,许眀懿不由得肃然起敬,想不到王妃一介女流之辈,竟然有这等的魄力。 方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许眀懿起身抱拳,躬身长揖,肃然道:“承蒙王妃信赖,许某定然不负所托。” 信赖…… 宁珺若愣住了,自己什么时候如此信任他了? 之前根本没见过,就将如此重要的事,托付给他去办。 办书院的事,明明八字都还没有一撇,自己怎么就托付给他了? 宁珺若突然想道:“对了,打听常玉娘的事,想必花了不少银子,公子去青楼的花销,我会让元掌柜给你补上。” 听得这话,许眀懿的语气明显变得冷淡,“这个就不必了,王妃也不必如此见外,若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告辞了。” 看他沉着脸,面色阴沉的离开,宁珺若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怎么变脸了? 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吗? 第17章 欺人太甚 萧云稷性格泼辣,加之又有太妃撑腰,这两天府里开支节源的措施,一直都严苛的进行着。 王府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首先苦的就是那些下人们。 往常主子吃肉,他们跟着喝汤,如今主子们吃汤,他们能吃饱就不错了。 这些年一直是王妃当家,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复一日的平淡,虽然挑不出错,但也没人觉得王妃有多好。 萧侧妃掌家后,她以立威的名义,动辄对做错事的下人们打罚,大家苦不堪言,一心盼着王妃能早日回来。 尤其是想到王妃竟然拿自己的嫁妆贴补王府,他们才明白,王妃到底有多好。 一想到王妃是被常玉娘气走的,大家暗地里就忍不住咒骂。 府里的流言蜚语,常玉娘不是没听到,这两天她也算清醒了。 先前总以为,有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就可以母凭子贵,加之有王爷的恩宠,她在王府会过得很舒心。 没想到太妃竟然说出,就算孩子生下来,也未必是个男孩的话来。 本以为自己拿捏住了王爷的心,哪知道府里竟然还有陈娘子那样的绝色,一想到她那张脸,常玉娘竟然有些自残形愧。 她完全没料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更不敢想象若是生了个女儿,往后的日子有多难熬。 不,绝对不会是女儿! 常玉娘这样安慰着自己,那位塞神仙向来断事如神,他说是儿子就一定是儿子。 知道自己闯了祸,常玉娘开始收敛自己的脾气,她甚至让玉竹给王爷传话,说是想给王爷赔罪。 可王爷根本没理她,依旧宿在了听雨轩。 午膳还是三素一荤,外加一份比较浓郁的鸡汤,这两天没什么胃口,看着那干巴巴的米饭,她就不想吃。 玉竹识趣的给她舀了半碗汤,她盛起一调羹正准备吃,可还没入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明明是鸡汤,怎么会有鱼腥味? 她拿着汤匙搅动起来,发现那汤里面竟然有鱼泡样的东西。 “简直是欺人太甚!” 常玉娘气得将汤碗摔在桌上,“这汤是怎么回事?快去把王爷叫来,就说我没胃口,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可王爷他……” 玉竹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厉声喝道:“不管在哪儿,都得给我叫过来!” 玉竹原本想说,王爷正在陪太妃用膳,可看她这怒气冲冲的样子,只得领命而去。 慈安堂里的午膳已经用罢,赵慎行和萧氏正陪着太妃叙话。 “听你这意思,王妃这两日也没闲着?” “暗中盯着的人回来禀报,说她去看了铺子,似乎和元掌柜在谋划着什么。” 王爷的话音刚落,萧氏便愧疚的说道:“先前还以为掌家很容易,没想到那些个刁奴们,竟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不知道宁姐姐不打不罚,是怎么震慑住的。” 太妃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你刚叫她宁姐姐?” 萧云霁羞愧的低下头,“先前是我错怪她了,当了两天家才知道当家有多难。账上已经没有银子了,我是真心盼着她早日回来。” “云霁先前有多不待见她,你是知道的。” 徐太妃看着儿子,意味深长的说道:“也难怪人家寒了心,别以为庶务就不是事,并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像她一样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母妃说得对,还有一大堆的账没对,我得回去盯着了。” 萧云霁正要离开,却听烟岫进来禀报,谁是常玉娘身边的丫鬟求见王爷。 “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太妃蹙眉,没好气的问道。 “听玉竹说她这两天没胃口,滴米未沾不说就连汤都喝不下。”烟岫垂眸道。 “滴米未沾?” 赵慎行顿时坐不住了,“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本王的骨肉,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说!” 说罢,他就一阵风的离开了。 萧云霁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那狐狸精惯会耍手段,只怕这又是她的苦肉计。” 炖盅里的汤已经凉了,上面凝固着一层淡黄色的油脂。凉了的汤,味道更重,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鱼腥味。 常玉娘趁着屋子里没人,偷偷在脸颊和嘴唇上,涂了一层淡白的脂粉。 原本红润的脸颊,霎时变成惨白如雪。 这两天本就没怎么吃饭,这么一折腾瞬间憔悴了不少。 赵慎行赶到的时候,她正“病恹恹”的躺在榻上,看着桌上未动的饭菜,那些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知道你这两天心里不好受,可再怎么不好受,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啊!” 赵慎行走到她面前,看着桌上饭菜问道,“如此清淡也吃不下去?” “王爷总算来了,先前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给你磕头赔罪了。” 常玉娘怏怏的,扶着肚子要起身。 看着她这有气无力的样子,赵慎行慌忙扶着她的胳膊制止道:“身子要紧,你可别再折腾了。” 常玉娘就势靠在他的胳膊上,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那点翠头面原本就是赵郎给我置办的,我不过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妾身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弄成这样?现在我们两个反而里外不是人了……” 常玉娘哭得肩头一耸一耸,就像是受了万般委屈,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回来的路上已经说好了,等王妃认玉娘做了表妹,他会当众将这套头面送给她。 赵慎行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一想到母妃这两日的脸色,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放心,这笔账我早晚替你讨回来。” 常玉娘抹去眼泪,万般沮丧的说道:“多谢王爷的好意,只怕妾身没有福气活到那时。” “进了王府,怎么总说这些丧气的话?”赵慎行明显有些不高兴。 “不是妾身要说丧气的话,你看看这些东西,像是给怀有身孕的人吃的吗?” 常玉娘瞟着桌上饭菜说道:“自从进了王府,除了早餐的冷馒头,一日两餐都是这些没有油水的萝卜白菜。” “还有这鸡汤,里面竟然加了鱼鳔,这么腥怎么吃啊?” 常玉娘越说越委屈,“我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竟然天天给我吃这些下人吃的东西。赵郎,听说别的娘子有燕窝海参吃,他们这是欺负我呢,偌大的王府,也只有你能替我做主啊……” “好你个常玉娘,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萧云霁扶着太妃,出现在门口。 第18章人贱就是矫情 常玉娘飞快的离开赵慎行的怀抱,并胡乱的抹去眼泪。 待太妃落座,才敛眉颔首的行了一礼,“不知太妃和侧妃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 “就别在这儿惺惺作态了,什么有失远迎啊,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欢迎!” 萧云霁瞪着她的目光里,似乎能冒出火来,“幸亏我们及时赶到,否则还不知道你还要在王爷面前,怎么编排我呢!” 常玉娘眸子里还噙着泪花,她瞪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萧云霁。 “妾身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哪里敢编排姐姐。” 她这梨花带泪的样子,看起来格外让人痛惜。 “这叫实话实说?” 萧云霁盯着桌上饭菜说道:“又是花胶又是鸡汤的,你管这叫下人的吃食?” “鸡汤确实不假,可加了这么腥的鱼鳔,分明就是给下人吃的。”常玉娘委屈的辩解道。 “笑话,这人越贱果然越矫情!”萧云霁说着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贱,常玉娘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这我见犹怜的样子,让赵慎行心痛坏了。 “够了!” 他没好气的喝止道:“再这样咄咄逼人,别怪我本王赶你出去!” 萧云霁这才止住笑声,“母妃,这东海的深海鱼胶,是我特意让厨房给她炖的。听说这个吃着对胎儿好,连妾身都没舍不得天天吃,她这个不识货的竟然说是给下人吃的。” 说罢,她又朝着常玉娘看去,“敢问常娘子,哪家下人这么好的福气,能天天有吃花胶?” 这…… 鱼鳔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花胶! 常玉娘难以置信的看着炖盅,小声狡辩道:“我不是说鱼胶是给下人吃的,是说炖汤的厨娘手艺太差,只配做给下人吃。妾身怀有身孕,闻到腥味这么重的东西。” “把汤端上来给我看看。”太妃吩咐道。 烟岫立刻把那碗汤,端到她面前。 “嗯,这腥味确实有点重。”太妃皱眉说道。 萧云霁走过去搅动了一下,这才沉着脸说道:“糟糕,厨房那些该死的,竟然忘了放姜去腥!” “来人,把厨房负责做汤羹的,统统给我叫过来!” 丫鬟正要领命而去,徐太妃却制止道:“这汤腥味虽然重了点,可还没有那么难以入口。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我看还是算了吧。” 前两天闹得鸡飞狗跳,太妃已经不想再折腾了。 “太妃,厨房的赵妈求见。” 太妃正在犯愁,丫鬟樱桃把厨娘带过来了。 “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太妃冷冷道。 赵妈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众人面前,“太妃饶命啊,并非是奴婢忘记去腥,实在是新花胶腥味太重,即便放在米坛子里怄着,都不能去腥。” 太妃冷冷道:“为何我吃的那份没有腥味?分明是你们不用心!” “太妃有所不知,府里的陈年老胶就剩下那么几片了,奴婢知道您身子不好,总想留着给您用。” 赵妈把头磕在地上说道:“陈年老胶没什么腥味,这新胶年份不长,味道就重一些,给王妃和几位娘子炖过几次,他们也没说什么。因此,侧妃吩咐给常娘子备胶时,奴婢就按照往常的规矩用的新胶。” 萧云霁俏皮的吹了口气,故作轻松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既然老胶还剩下几片,自然得紧着太妃和王爷。常娘子闻不得腥味,以后就不要炖了,省得白忙一趟还不领情。” “那奴婢以后,不给云梦阁炖了?” 赵妈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太妃微微颔首,“既然她吃不惯,就不要再送了,省得糟蹋东西。” 她都还没开始吃,怎么就吃不惯了? 早就听说这花胶是个好东西,女子吃着养颜不说,还有利于胎儿生长。 常玉娘气得浑身发抖,那该死的玉竹,明明知道是花胶,为何不早点提醒她! 害她在大家面前丢人不说,还害得厨房往后都不送了。 不行,凭什么别人都有,就她没有! 赵妈正准备往外走,常玉娘赶紧说道:“不,我吃得惯,今日之所以觉得腥,可能是放凉了的缘故,还请妈妈以后趁热送来。” “这……” 赵妈朝着太妃看去,发现她点了点头,这才应声而退。 见过不知廉耻的,但还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 前一刻钟还说厨娘手艺差,做的东西没胃口,后一刻又说吃得惯。 太妃看向她目光里,明显带着轻蔑和不屑。 萧夫人则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是不是看到花胶,以为厨房用鱼鳔糊弄你?便撤了个由头说是不好喝。得知是花胶,听说以后不送了又不甘心,才忙不迭的说是自己吃得惯?” 她还真是这么想的,常玉娘顿时窘红了脸。 “妾身之前并未吃过花胶,让太妃和姐姐见笑了。”她红着脸承认道。 因着头面的事,她已经得罪萧侧妃了,可不能再惹她不痛快了。 常玉娘见识过她的泼辣,怕自己不承认,不示弱,这个牙尖嘴利的侧妃,还会说出更过分的话来。 “对了?你刚说除了早餐的冷馒头,一日两餐都是这些没有油水的萝卜白菜?” 萧云霁盯着桌上的饭菜说道:“馒头是不是冷的我不知道,但这炒白菜和莲菜可是用荤油炒的,萝卜炖肉和青笋肉丝你说没有油水?” 常玉娘心虚的底下头,“可能我这两天没胃口,吃什么都不合口味吧。” “账上已经没有银子了,如今大家都在节衣缩食。” 萧云霁的面色愈发阴沉,“这偌大的王府,总不能还得迁就你的口味?要不,每天采买前,我特意派个丫鬟过来,问问你想吃什么?” “不,这可使不得。”常玉娘赶紧拒绝。 “这可是你自己拒绝的,以后饭菜不合口味,休得怪罪别人!” 萧云霁盯着她,凶巴巴的说道:“敢问常娘子方才说,别的娘子有燕窝海参吃,就你天天吃下人吃的东西,这话又从何说起?” 第19章 接王妃回来 萧云霁掌家后,常玉娘特意问过她的性子。 玉竹说:“萧侧妃是太妃的外甥女,性格嚣张跋扈,眼里容不得沙子,娘子还是少招惹她为妙。” 先前还以为有了肚子里这个孩子,她会投鼠忌器,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如今看来,何止是嚣张跋扈,简直是不可理喻。 常玉娘想也不想也知道,她把花胶当成鱼鳔的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王府,到时候不知道大家会怎么笑话她…… 花胶的事,已然失策了。 燕窝和海参的事,绝对不能再提。 常玉娘不糊涂,知道王爷这两日,都宿在陈娘子屋里,心想着那些东西,很有可能是王爷的赏赐。 若真是这样,大家会觉得她在争吃争喝。 正要准备装晕,萧云霁突然厉声说道:“一会儿说花胶鸡汤腥味太重,一会儿说燕窝、海参没你的份。说来说去,常娘子还是嫌弃府里伙食不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府里两百多人,账上剩下还不到五百两银子,大家还都想吃香喝辣的,这日子可怎么过?” 萧云霁把钥匙递到太妃面前:“这个家我实在管不了,钥匙还是还给母妃吧。” 徐太妃保养姣好的脸颊上,明显带着不悦,她瞥了那钥匙一眼,冷冷的朝着常玉娘看去。 “这些东西不合胃口,那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早知道她们要跟过来了,常玉娘是打死也不会说那些话的。 她既是懊恼还有羞愧,索性扶着肚子小声说道:“多谢太妃的好意,妾身依旧没什么胃口。” “去把府医叫来。” 徐太妃沉声道:“当年我怀王爷时,也是整日没胃口,甚至吃啥吐啥,可为了腹中的孩子,那么苦的药,还是一碗接一碗的喝下去。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那饭菜再不合口味,就算为了腹中孩儿的健康,你也得给我咽下去。” 太妃虽然没有明说,但这话的意思,无疑是嫌她太过矫情。 常玉娘的脸颊瞬间红到了耳根,她勾着脑袋,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承蒙您的教诲,妾身一定会悔改。” 说话的功夫,年迈的府医提着药箱过来,隔着帕子给常玉娘请脉。 “常娘子的身子如何?腹中的胎儿没事吧?”太妃担忧的问道。 “太妃放心吧,这胎儿强健着呢。她这身子没什么大的问题,可能这段时间操心太多,调理一下就没事了。”府医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两日滴米未沾,当真没事吗?”太妃还是不太放心。 “放心,娘子的脾胃好着呢。”府医说道:“太妃要是不放心,我给她开几幅开胃的安胎药吧。” “如此甚好。” 太妃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先安心养胎,以后我吃什么你吃什么。” 像凉州这等偏僻之地,花胶和海参等海产品极为难得,除了王府这样的权贵人家,很多人一辈子见都未必见过,更何况是说吃了。 她虽然没吃过花胶、海参,但大鱼大肉是顿顿不缺。 这两日的吃食,真让人怕了。 常玉娘听得这话,立刻感激的说道:“多谢太妃的厚爱,妾身一定好好养胎。” 府医把方子开好,递给常娘子就起身告辞了。 “药就在这云梦阁煎吧,省得厨房送过来的时候凉了。” 太妃话里有话? 想到自己先前说汤凉了,常玉娘心想着,莫非太妃怕她嫌弃药凉? 她赶紧拒绝道,“还是在厨房煎吧,云梦阁里人手忙不过的。” “那就把我房里的枇杷叫过来。” 萧云霁自告奋勇的说道:“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都忘了派几个人过来。” “还是从慈安堂里挑几个吧。” 徐太妃匆匆瞟了她一眼,“王爷好不容易有了骨肉,这个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你这几日要上心点。” 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回事,萧云霁总觉得这目光里,带着警告的味道。 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他慌忙陪着笑脸说道:“那就从慈安堂里挑吧。” 自从他们进门,王爷就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里精致的鼻烟壶,仿佛根本不管他们的事。 徐太妃叹了口气,盯着儿子说道:“王妃老在外面住着也不是办法,她这是生你的气呢,待会儿去把他接回来吧。” 萧云霁很是赞同,她放下手里的茶盅说道:“那点银子还不够府里两天的开销,还是赶紧把王妃接回来。” “接她!” 赵慎行这才回过神来,脸色沉得像锅底一般,“她想回来自然会回来,本王绝对不会接她!” “就像她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不能给她个台阶下?” 太妃的声音拔高了几度,“是你做错了事情,今日你不去也得去!” “瞧她那倔强的样子,就算本王亲自去接,也未必会回来,本王才不会去吃那个闭门羹。” 赵慎行倔强的说道:“母妃要打要罚都可,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去接她。”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王妃很是生气。 见她就要动怒,萧云霁慌忙劝道:“母妃不要动怒,王妃的性子倔强,王爷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吃了闭门干,王爷岂不是颜面尽失?府里的账我也管不好,一心盼着她回来,不如妾身去走一趟吧。” “你啊,总算开窍了。” 太妃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意,“若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去吧。” 比起宁家其他的产业,宁安客栈的生意算是很不错了。 宁珺若之所以约在这里,就是想着客栈里人来人往,好掩人耳目。 刚来的那天,元掌柜就告诉她,小院最里面的那间屋子有个密室,一旦遇到了刺客等意外情况,可以去密室里暂避。 宁珺若特意去看了,那密室设计得很巧妙,空间够大不说,还有一道暗门直通前院。 约定的时间到了,宁珺若整理了一下妆容,带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赶到了密室。 “小姐,许公子和管公子已经等候多时,要带他们进来吗?” “带他们过来吧。”想到上次许公子离开时,那生气的样子,宁珺若竟然有些紧张。 第20章复仇的交易 凉州城里胡人不少,他们最爱喝醉酒后打架斗殴,宁珺若对他们可没什么好印象。 本以为那位姓管的胡商,是位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汉,哪知道他那瘦弱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比许眀懿还要文弱。 密室里没有窗户,角落里点着的几盏灯,不仅给屋子里带来了光明,还带来了温暖。 密室里虽然也分主宾两席,却没有什么隔帘,虽然有紫苏护在身旁,可宁珺若还是有点不习惯,和他们这样面对面的接触。 见礼落座后,许眀懿从容不迫的介绍道:“这位便是凉王妃,管兄有什么话,不妨照直说。” 那位姓管的约莫三十上下,一张瘦长的脸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那双深邃的燕目,却是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的目光,的确给人一种仗义的感觉。 “在下管木仁,母亲陈氏是汉人,先前受过宁家的恩惠,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能在凉州见到宁家人实乃幸事。小的靠贩卖马匹为生,这些年走南闯北,也听说过不少事,王妃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吧。” 他的嘴巴不大,但讲话的速度却很快,宁珺若心想着,怪不得他看起来那般瘦弱,原来母亲是汉人。 “想不到公子的母亲,和宁家人还有这样的缘分,那还真是幸会。” 宁珺若莹白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她又匆匆瞥了一眼,发现这位管木仁的面相,竟然是富中带贵,且看他的目光,绝对是言而有信之人,看样子许眀懿识人倒还有一套。 她藏在云袖下的手指,在摆弄着一串绿松石手串,“许公子说王爷没有去玉门关,此事可当真?” 管木仁的眉毛边,有一道淡淡的刀疤,那刀疤反倒为他平添了几分坚毅。 “不错,说句夸张的话,玉门关里的事,就没有管某的不知道的。” 管木仁正色道:“管某来凉州不过半个月,先前在玉门关逗留了将近半年,根本没人见过王爷。不过先前倒是听说,有人在蜀地看到了貌似王爷的人。” 蜀地? 宁珺若像是想到了什么,但还是佯装镇定的说道:“擅离职守可是死罪,你空口无凭,怎能让人信服?” 管木仁正色道:“听说王爷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位大着肚子的妇人,王妃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一查。” 许眀懿立刻问道:“那位妇人可是常玉娘?” “贤弟是怎么知道的?”管木仁看着他问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许眀懿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管木仁继续说道,“王妃若是不信,可以去套套那位妇人的话。” 这还用套话吗? 许明懿不是说过他父亲和府中侍卫关系密切,他曾套过父亲的话,可他却支支吾吾不肯说。 上次托许明懿办的事,他问了凉州最大的两座青楼,竟然一点眉目也没有。 如此看来,只怕这位胡商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宁珺若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许眀懿一再保证,这位叫管木仁的胡商值得信赖,但宁珺若还是觉得他定有所图。 这事,不仅关系到王府上下数百口的性命,更关乎到他自己的性命。 若以细作的名义,将这位管木仁抓起来,再人不知鬼不觉的的处死,也不是不可能。 他为何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告诉她这些? 宁珺若才不会相信,只是因为他母亲受过宁家的恩惠。 她明润的脸颊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盯着管木仁。 “公子为何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虽然她面色未改,但这凌厉的眸光,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管木仁不怒反笑,“我管某是个商人,商人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莫说小小一间客栈,就算是凉王府也未必能困得住我。” 果然是有备而来,不过这样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好。 宁珺若淡淡一笑,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先前凝滞的空气,仿佛也随着这笑容,瞬间荡漾开来。 “商人向来重利,我不相信管公子会无缘无故告诉我这些。” 宁珺若明媚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般温暖,“公子怎么就知道,我能给到你想要的利益?” 管木仁不似先前那般拘谨,而是拿起桌上茶盏把玩着,“因为你是凉王妃,王妃愿意见我,那便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说的不错,自己确实有打算,只是这个管木仁,比他想象的要难缠。 宁珺若淡淡道:“我的心早就不在凉王府,只怕要让公子失望了。” 她的一颦一笑都落在他的眼里,许眀懿就像个无事人一般,一边品茗一边听二人谈话。 他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巨浪,虽然早就猜到了王妃的心思,可听她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来,许明懿还是忍不住惊诧。 管木仁一愣,随即爽朗的笑着,“哈哈哈,像凉王那等酒色之徒,夫妻离心倒也正常。许贤弟说的不错,王妃果然是性情中人,那管某这一趟没白来。” 许眀懿提起茶壶,将他手里的茶盅续满,“管兄不厚道啊,本以为你是存心帮王妃,哪里知道还藏着这般心思。” “哈哈,你放心,我所图的不过是缙王。” 管木仁笑道:“只要王妃能提供凉王和缙王勾结的证据,我管某愿助王妃得偿所愿。” 想不到他竟然和缙王勾结! 不过一想到前世缙王登基,凉王受到的封赏,以及后来事情败露,她宁家和常家满门抄斩,始作俑者凉王竟然只是罚俸了事。 宁珺若恍然大悟,凉王分明早就和缙王勾结了。 好,很好! 这么说来,她复仇的名单上,得再添上一人! 想到父亲先前曾弹劾过缙王,宁珺若算是明白了,什么混淆皇室血脉,什么勾结外敌…… 原来这只是借口而已,他们只不过想借由此事,拔除宁家和常家,这两颗肉中钉眼中刺而已! “好,我答应你!” 宁珺若的心绪不佳,说完这话就要起身离开。 许明懿却叫道:“还请王妃借一步说话。” 第21章 帮你,我心甘情愿 今日的许眀懿,换上了一袭鸦青色的锦缎长袍,那剪裁得恰到好处的腰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用一支白玉簪挽起,让那轮廓分明的脸颊,看起来愈发的温润俊秀。 管木仁听得这话,立刻识趣的告辞。 “是夫子的人选确定下来了?”宁珺若止住脚步。 “不止这些。”许眀懿落在紫苏身上的目光,明显带着淡淡疏离。 “你下去吧。”宁珺若道。 紫苏瞪了他一眼,担忧的问道:“小姐一个人能行吗?” “放心,许公子不是坏人。”宁珺若再次落座。 “奴婢就在门外候着。”紫苏警告般看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公子也请坐吧。” 宁珺若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神色平静而安详,仿佛方才的失落不复存在,仿佛这个世界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听到缙王那两个字时,她虽然面色未改,但许眀懿却从她忽明忽灭的眸子里,看到了潜藏不住的怒火。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竟然能恢复如常。 许眀懿暗道,不愧是宁家女,这气度不输男儿。 她方才和管兄的一番谈论,看似云淡风轻,但许眀懿知道,实则暗流涌动,刹那间便是刀光剑影。 “抱歉,虽然知道管兄并非普通商人,但没想到他竟隐瞒了这么多。”许眀懿抱拳道。 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他那略带磁性的嗓音,听起来格外的温柔缱绻。 两人之间虽然隔着几丈远的距离,但还是第一次和他这么面对面,这声音在宁珺若的心湖,里泛起了阵阵涟漪。 “无妨,公子直接说正事吧。”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许眀懿像是没听到一般,从容而优雅的撩起袖袍,拿起桌上的茶盏,小啜一口赞道:“这么好的碧螺春,不多喝几盏实在是可惜,王妃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这话什么意思? 就好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巨石,宁珺若的心再也静不下来。 亏她先前还以为,许眀懿是个有礼有节的谦谦君子。 听得这话,宁珺若在心里暗暗说道,王爷说的不错,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想喝茶我送你几盒便是。” 宁珺若没好气的说道:“正事要紧,还请公子莫要卖关子。” “王妃觉得我在卖关子?” 许眀懿放下茶盏,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王妃上次送的《龙吟经》可是价值连城,这茶叶我岂能再收。” 总觉得他的眸子里,像是藏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宁珺若手中的珠串越攥越紧,“原来许公子是因为这个,才不肯收元掌柜送去的银两?” “不是因为这个。” 许明懿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来,“帮你,是我心甘情愿,还请王妃日后莫要拿银子说事。” 这直勾勾的眼神,让人如背针芒。 看着烛光在他眸子里,倒映出来的火海,宁珺若的心里掀起了惊涛巨浪,先前还担心他会因为身份的落差,而感到拘谨。 此番看来,竟是自己想多了。 他这明目张胆的眼神,真的让人无所适从。 宁珺若立刻板着脸,端起王妃的架子,“本妃还有事要忙,许公子不想说就请回吧。” 她这是生气了? 许眀懿慌忙收起笑容,正色道:“夫子的人选我已经写好,并交给元掌柜了。昨晚将父亲灌醉后,听到了不少府中的辛秘,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好你个许明懿! 宁珺若差点吐血,若不是自己定力十足…… 要知道他已经把名单交给了元掌柜,她是绝对不会坐在这里,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怕他再说下去,自己会藏不住情绪,宁珺若厉声道:“送客!” 话音刚落,紫苏就拿着宝剑进来,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公子是自己走?还是等本姑娘动手?” 许眀懿笑容更甚,立刻起身抱拳道:“王妃不必动怒,许某都是肺腑之言,日后若有任何需要之处,许某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怎么这么厚的脸皮!”紫苏走到她面前,拔剑出鞘凶,“再啰嗦一句,本姑娘可不客气了!” 许眀懿长揖及第,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宁珺若才长长吐了一口的瘫坐下去。 “小姐,我总觉得这个许眀懿不是什么好人,他没对你做什么吧?要不要替您教训一番?” 紫苏看着她这样子,担忧的问道。 宁珺若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缓一缓。” 紫苏愣了愣,终究是欲言又止的离开。 天! 刚才是怎么回事? 宁珺若的胳膊肘放在小几上,以手托腮的靠在圈椅上,有些无语的心想着,怎么感觉许公子像是在撩自己? 不! 一定是听惯了王爷的冷言冷语,偶然听到男子正常说话,就想入非非了…… 宁珺若看着那噼里啪啦的火花叹了口气,你可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啊。 一日不和离,你就还是凉王妃。 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就算许公子真的有情,你也不能动心。 一直以来,她都是循规蹈矩的凉王妃,此刻的她身心放松,全然没了往日当家主母的气势。 宁珺若就这么思绪万千的,在暗室中幽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收起情绪起身离开。 书架后的机关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目光坚毅,面沉如水的宁珺若,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矜持。 再次回到那宁静的小院,看到那些熟悉的陈设,宁珺若的心才彻底放松下来。 “小姐,萧侧妃求见。” 一盏茶还未喝完,怀夕就进来说道:“我猜是府里没钱请您回去呢。” “你今日可算是开窍了。” 宁珺若赞道:“让她进来吧,顺便让元掌柜,将我准备建免费学堂的事散布出去,消息散布的越快越好。” 怀夕刚出去没多久,门外就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在京城去过姐姐的院子,这院子的景致和宁家一样雅致,怪不得姐姐住着都不肯回家了。” 第22章 孩子要不要留? 姐姐? 宁珺若愣住了,这五年来她从未叫过姐姐。 每次看到她都是鼻孔朝天,不是叫王妃就是干脆什么都不叫,直接有事说事。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待她进门来,宁珺若才起身笑脸相迎,“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萧云霁进门后,眼睛就没闲着,她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赞道:“怎么觉得这屋子,竟比宜兰居还要雅致?” 虽然在宜兰居里住了五年,可她并没有归属感。 这五年来,除了打理庶务就是读书练字,宁珺若从未在意过屋子里的装扮。 而这个屋子里的布置,几乎是照搬她闺房的风格。 母亲素爱雅致,兄弟虽多可爹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家人视她如珠如玉,有了什么雅致的东西,都不忘往她屋子里送。 “快坐下来说话。” 宁珺若笑道:“妹妹谬赞了,这里也就图个雅字而已。” “雅不雅的我不知道,但肯定是用了心思。” 萧云霁盯着那扇精致的屏风说道:“都说宁家疼你,看样子这话一点不假,我要是你也愿意常来住住。” 念芳手脚麻利的送来了茶点,宁珺若拿起一个小小的橘子,慢条斯理的剥了起来。 “妹妹也赞成我多住些时日?” 老天爷啊,我怎么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萧云霁眼珠子一转,立刻陪着笑脸说道:“姐姐不要误会,我只是单纯觉得,这屋子布置的很用心。王府离了你日子都快过不下去,哪还能多住几日呢?” 宁珺若盯着手里的橘子,笑得眉眼弯弯,“妹妹说笑了,我连家都管不好,又谈何王府离开我,日子都过不下去?” “是真的,我一点都没夸张。” 萧云霁毫不顾忌形象,舒适的靠在圈椅上,“你不知道那个常玉娘有多讨人嫌,要不是因为她腹中的胎儿,我估计母妃都看不顺眼。更夸张的是,她竟然连花胶和鱼鳔都分不清,哈哈哈,还好笑的说是厨娘的厨艺太差……” 按照惯例,常玉娘来的那天上午,府中会置办一批名贵的燕窝、花胶等补品。 从慈安堂回来,管家说花胶、燕窝都快没有了,问她要不要置办,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是等王爷的俸银下来再说。 常玉娘吃的花胶,是先前买东西时顺带赠送的,这样的新胶腥味重,她身边的丫鬟都不爱吃,更遑论一个孕妇。 萧云霁讲的是眉飞色舞,宁珺若的心却波澜未起,只是这么静静的听着。 “她先前还嚣张的唆使太妃和王爷,让你认她为表妹。看到她这狼狈的样子,姐姐就不高兴?” 还以为她听到这些,会很惊喜。 萧云霁看着她这冷淡的样子,顿时嘟着嘴巴没好气的说道:“难不成姐姐还在生气?” 宁珺如还在回味着橘子的甘甜,听得这话连忙笑着说道:“妹妹多虑了,若是事事都放在心上,这日子真的没法过。” “那姐姐为何不高兴?”萧云霁追问道。 既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那还有什么可高兴的? “吃橘子。” 宁珺若将剥了皮的橘子递给她,“没见过世面的戏子而已,我只是觉得她早晚会露出马脚。” “姐姐说的果然有道理。” 萧云霁掰开一瓣橘子吃了起来,“这两天是我代为掌家,这不当家果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先前还真是错怪姐姐了。账上都快没银子了,姐姐还是赶紧回去吧。” 宁珺若敛起笑容,接过怀夕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敢情妹妹过来,就是让我回去的?” 萧云霁满怀期待的说道,“这两天削减了府里的吃穿用度,一个个怨声载道,你再不回去,我都快镇不住了。” 宁珺若坐直身子,正色道:“我又不能变出银子,账上没银子我回去也没辙。” 萧云霁愣了愣,随即心虚的说道:“我过来的时候,发现这宁安客栈的生意很是不错。听是说这一条街,都是姐姐的铺子呢……” “妹妹想说什么?是想我继续用自己的嫁妆贴补王府?” 不等她说完,宁珺若就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太妃或王爷的意思?” 王妃进门五年,都还没和王爷圆房,且王爷对她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萧云霁看了账上的银子,这两年王妃对王府可谓是仁至义尽。 她作为一个侧室,都觉得王爷对王妃过分。 如今王府没银子了,大家却巴巴的望着她,希望她能再拿银子贴补。 这……怎么觉得很是过分呢。 萧云霁已经没有脸再说下去,只得陪着笑脸,尴尬的说道:“姐姐不要误会,我只是羡慕宁家人对姐姐的用心。至于你愿意贴不贴补,那是你的事,我们无权干涉。” 宁珺若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既然没那个意思,那我回不回去都一样。妹妹方才也说,那个常玉娘很能折腾,若是这样,我就更不能回去了。” “为什么?”萧云霁有些沮丧,早知道她还这么固执,自己就不该揽下这个活。 宁珺若将盛有玫瑰花糕、桂花糕等糕点的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常玉娘腹中胎儿,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她很清楚这个孩子,对她和王府意味着什么。倘若生下的是女儿,你以为太妃还会迁就她?这一点想必她自己也知道。我没同意认她为表妹,甚至还把王爷给她置办的头面送给你正是因为这事,大家才对她恨之入骨。” 宁珺如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她对我怀恨在心,势必不会这么轻易罢休。那么她肯定会趁孩子没出生,对我用些手段。我若是回去掌家了,倘若她吃出点什么问题,或是出点什么状况,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以,在孩子出生前,我是不想回去的。” 宁君若越说越沮丧,“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她或许未必是我想的这样,还请妹妹莫要说出去,你我都得罪她了,你也要小心点。” 萧云霁一阵后怕,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也难怪太妃不同意枇杷过去伺候,原来是这样啊! 亏她还以为,太妃是担心自己对常玉娘下手。 不得不说,王妃就是聪明,看问题也够透彻。 想到自己先前的计划马,萧云霁连连点头,“多谢姐姐的指点,那姐姐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留着还是不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