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英侠志之朗月孤圆》 第1章 初上青原 林间小道之中忽然奔出一驾马车,驾车的是十岁的金琨。他一脸焦急之情,汗珠如豆,不住往身后车厢叫道“撑住!一定要撑住!” 马车极速奔至山脚一排石阶之下,卷起一片尘土。 金琨一身皂衣,眉宇间一股英气,见身后车厢毫无动静,更增焦灼之情。 拉车的马儿显是奔得许久了,在石阶旁甫一停下便口吐白沫,倒毙于路旁,马车也跟着倾翻下来,又再激起许多烟尘。 金琨急跳下车,钻进车厢,从车厢内拖出一人来。 这人满脸伤疤,看不清面貌,但面色蜡黄,双目紧闭,直挺挺地躺着,似是一具死尸。 金琨对那人伏身道“你可还好?”神色间惊虑皆具。 过得半晌,那“死尸”忽地咯出一口血,才有气无力道“快……快带我上……上山……” 说完便昏死过去,再也未能开口。 金琨大骇之下,拼命摇那“死尸”,但这“死尸”却毫无反应,以致金琨紧张到双手巨颤,不知所措。 他怔忡了一忽儿,再深吸几口气,坚毅道“好!” 金琨说完便往山上奔去,直奔过了百来阶石阶后,忽而又停住脚步。 他往四周瞧了瞧,却见这座地处江西庐陵的青原山上古木参天,一片郁郁苍苍。 一排石阶从山脚径直而上,直至山腹,一座宅邸不高不矮地建在石阶的尽头。 石阶两边尽是七八丈高的树林,几乎看不清林子里的情形,却隐隐能听见似有一两只野兽在林中低吼。 他唯恐有野兽伤了那“死尸”,便又折回到马车前,不愿再只身上山寻人通报。 他拿出一柄匕首,把车厢拆了下来,再切出一块一人大小的木板,将那“死尸”放置木板上用绳索缚好。 绳索的另一头又套在自己肩上,便这样拖拉着木板一阶一阶地慢慢爬上山。 这法子虽笨,但也只有如此才可保得“死尸”免受野兽侵扰。 这一路爬爬停停,若非金琨自小习得些许武艺,也绝无可能将这大人拉上山。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二人离那座宅邸正门仅有七八十级石阶,而金琨却倒在石阶上,一身衣裳被汗水浸透。 他说什么都没了丝毫力气,只望着宅邸下的门匾,呼呼大口喘着气。 细瞧那宅邸,前树有一杆三丈高的旗杆,其上挂有一面紫旗,旗中绣上“霁云”两个白字,紫旗随风飘展,不显得张扬,但也不显得落寞。 宅邸门上挂有一张大门匾,上书“青原派”三个金字,匾上油漆斑驳,显是在此处年深日久,照在其上的阳光斑斑点点,一副破觚斫雕的模样。 喘息好一会儿后,他才对着正门喊道“劳驾……有没有人……” 等待半晌,并无回应,他又喊“劳驾……晚生求见!”又过半盏茶时间,门内仍无人应答。 金琨低头思虑一忽儿,从腰中抽出一柄带衣镖来,又等了一会儿,待手上有了些许气力时,便举起带衣镖向门内掷去。 “嗖”地一声,带衣镖划过半空,但这镖一出手便知气力小了,竟没能越过正门掷进院内,而是不偏不倚地扎进了门匾的正中。 金琨失望之极,索性躺下身子,只待气力恢复后再做打算。 这次过了不到半盏茶时间,门内有人喊了一句“什么人?” 金琨还道总算是有人应了,欲要高声回应,门后竟传出呼喝咒骂的打斗之声。 金琨侧耳细听,似乎有二三十人在门内互斗,他吃惊道“怎会有人在青原派内互斗?是有外人侵入还是门人内斗?” 不多久,打斗之声越来越近,尔后门内又传来几声惨叫,显是已有人受了伤。 接着打斗之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嘭”地一声,大门被撞开,从里面跃出两个蒙面人来。 只听门内一人喊道“董师兄,宗师兄,别让那两个贼人跑了!” 门内又有两人应了一声,追出门来。 后出来这二人身着墨绿色劲装,金琨一看便知这是青原派的服色。 这姓董的和姓宗的均是二十岁上下,他们速度极快,瞬间追上了前面两个蒙面人,四人立时缠斗起来。 两个蒙面人均拿着一柄长剑,而这姓董的和姓宗的确是使一双肉掌与之周旋。 蒙面者剑法凌厉,一招招刺向青原派二人要穴,而青原派二人身法不及那剑法快,使得这二人不住左闪右躲,连连退步。 待退得二三十步时,其中一蒙面人笑道“你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点狼烟呼救?呵呵,点烟的小子已被我一剑刺死,接下来便是你们!” 另一蒙面人也道“要不是你们门人众多,我们也不至敌不过。要论单打独斗,你们青原派可就不是对手了。” 那姓宗的暗叫不妙“狼烟未能点起,我俩总该想个法子解决了眼前之人,再去点那狼烟!” 他啐了一口,喝道“我青原派还轮不到尔等贼人编排,董师兄,‘有来有往’!” 那姓董的道“这可管用?”姓宗的道“试试便知。” 姓董的一点头,使出青原派阳明掌的“有来有往”,此招是个虚招,看似要攻左侧,实则右侧笼罩在掌风之下,看似攻下盘,实则上盘又是呼呼风起。 这一来二往,敌人便摸不着方向,待拆得十几招后,蒙面人攻势渐缓,暗暗纳罕。 金琨正瞧得有趣,又听得有人在门内喊道“单远,门外还有一人,你去对付,快!” 那单远应到“交给我了!” 说完便疾奔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金琨,对着他喊道“贼子莫要躲在一旁伺机偷袭!”。 金琨一惊,放下木板的绳索,大叫“不对不对,弄错人了,我不是……” 单远极速奔来,看上去只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他一掌“呼”地一声击下,力道甚为迅猛。 金琨就地一滚躲过,暗道“我竟能动弹?还好,歇息了一阵,总算有了点儿气力。” 单远往地上一看,“咦”了一声,只见一具“死尸”也似的人躺在木板上,不知是生是死,咬牙叫道“居然还有人!”说完又来疾追金琨。 第2章 机巧退敌 金琨边跑边道“没有人没有人!误会了!” 但他脚下气力并未恢复,只跑得二十几步便双脚发软,就地摔倒。 单远抢上前来,正要抓起金琨,但见这金琨只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也未蒙面,立感疑惑,这手便停在半空,未抓下来。 金琨趁机爬起,刚跑开几步便竭力叫道“你可是青原派的?” 金琨眼见单远也穿着一身墨绿色服饰,一猜便是青原派门人,但还是要确认一番,以防万一。 那单远道“小贼子明知故问,往哪儿跑!”言毕,又追了上去。 金琨暗暗叫苦,又跳开几步,急道“在下二人来造访青原派……你莫冤枉了好人。”单远又追过来,斥道“我怎会冤……” 后面的字还未说出,却侧目看到大门门匾上扎着一只带衣镖,便指着它道“这可是你们干的?” 金琨踉踉跄跄了好些步又摔倒在地,直上气不接下气道“是……是我掷的……不过……不过事出有因……实在是误会……” 单远怒道“好哇,你小子射我门派大匾,如此辱我青原派,还说什么误会!” 一把抓住了金琨衣领,正要提起他往一旁掷去。 而金琨虽双手无力,挣脱不了,却急中生智,找准单远的小臂一口咬下。 单远吃痛不过,“啊”地一声放开金琨,小臂以下登时鲜血淋漓。 金琨刚脱得险境便往那缠斗的四人奔去,还边跑边喊“救……救我!” 那四人离着金琨较远,加之专心缠斗,未完全听清金琨和单远说了什么。 那姓董的和姓宗的毕竟太过年轻,未曾有何历练。 他俩阳明掌的招式从头至尾使了几轮,就连“有来有往”也使过几遍,虽然一时可以奏效,但时候一长,均被对方一一破解。 这二人被蒙面人的剑花压得快要支撑不住,待听到金琨的呼喊,四人不禁望去,皆暗自疑惑“来者是谁?” 金琨奔到近处,两个蒙面人只见金琨并未身着墨绿服饰,却未瞧清他的相貌,只相互对视一眼,内心皆以为这定是埋伏在外围的同道,这便不再犹豫,两支长剑立向单远招呼过去。 单远见得剑光突来,忙不迭侧身避过。 对奔至蒙面人身后的金琨怒道“呸,还说不要冤枉了你!他们帮你挡我,你果然是贼子一伙,当真可恶!” 金琨实在是用尽了气力,又一屁股跌坐在地。 其中一个蒙面人听得单远的话,顿觉可疑,此时蒙面二人却是要应对三名青原派弟子,也渐觉吃力。 他再往身后的金琨细看几眼,的确并未见过此人,便道“你是谁?” 金琨道“我……谁也不是……”那蒙面人便知上当,但现下已经是二对三的局面,如果身后这人再联手来袭,那可是非败不可。 当即便不犹豫,蒙面人手中利剑奋起而挥,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且去势怪异至极,仅过了十几招,单远左胸就被划了一道,登时委顿在地。 那蒙面人得手后,见金琨仍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并未打算来攻,当下向同伴喝道“速战速决,看家的本事全都使出来吧!” 那同伙应和一声,二人像换了人也似,招式立时变得更为凌厉,拼了命般攻来。 青原派二人为之一惊,连连招架闪躲,但也过不了二十几招,肩、臂、腰、腿等处均被蒙面人刺伤。 那姓宗的因右腿伤处过大,最终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而姓董的虽在强撑,但眼见落败只在一时之间。 地上单远见势不妙,立向门内大喊“院里青原派的快来人,贼人太强,抵御不住!” 喊过几句,门内打斗声犹在,却不见有人出来。 蒙面人又是一阵猛攻,“唰”地一剑劈下,眼见要将那姓董的脑袋劈成两半。 那姓董的不由得大声惊叫,却听金琨叫一句“看镖!”手中猛地一掷。 蒙面人忽见一物掷来,这一剑并未劈下,而是歪头闪过。 待那物落地后才看清原来是粒石子,那姓董的见势立马退到墙边,算捡了一条命。 另一蒙面人则立时追上,又与那姓董的斗将起来。 而眼前这蒙面人立啐一口“娘的,小鬼头竟敢骗老子!” 言毕,立向金琨奔来,举剑欲刺,金琨往旁一滚,又叫“再看镖!” 金琨又掷一物,蒙面人轻松避过,但听“叮”的一声,竟是金属撞击之声。 那蒙面人“咦”了一声,向身后望去,只见一只带衣镖扎进了门匾,刚才那物恰恰撞在这镖上。 那蒙面人竟不再理会金琨,只望着那支镖,自顾自道“镖入牌头……镖入牌头……后面那句是什么来着?” 金琨立即道“连这都不懂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这叫镖入牌头,即刻收手!” 那蒙面人恍然道“啊,是了!镖入牌头,即刻收手!”向旁边那蒙面人叫道“有人给我们送信了,点子太强,要我们快撤!” 一旁那蒙面人刚将那姓董的击晕,回过头来疑道“哪有什么危险?这些弟子年龄都太小,还一个个武功平平。” 先前那蒙面人往牌匾上一指“不信你看呐!我还骗你不成?” 另一蒙面人扭头一看,也“咦”了一声“确是镖入牌头,还不偏不倚地扎在正中,这……莫不是他们强援要到了?” 先前那蒙面人恍然道“正是此理,正是此理!” 说完二人便奔进门内大喊“扯呼!点子强援将到!扯呼!” 门内十余人正自缠斗,青原派弟子倒了一地,蒙面人正占了上风。 几个蒙面人听到同伴呼喊均不敢信,待得二人又急喊了几声,蒙面人这才纷纷退出门来,向山下奔去。 青原派门人几乎个个带伤,均无心追赶,正各自收拾残局。 单远挣扎着站起身,向金琨蹒跚走来,一抬脚向他扫去。 金琨着地一滚,怒道“干什么?还想动手?” 单远道“大贼都走了,你这小贼却走不了,看我拿你!”说完,已将拳脚落下。 金琨暗道不妙,他无力站起身,只得在地上拼命爬行。 待他急爬得几步,闪开几次拳脚,又道“你这榆木脑袋,我帮你们青原派赶走大敌,你不但不感谢我,反冤枉我是贼人一伙,你们青原派就这点能耐?” 第3章 青原掌门 单远追上几步,忽地脚下发虚,便不再追赶。他连喘几口气,说道“瞎说!你有多大本事赶走贼人?是他们看见飞镖后自行走的!” 金琨急道“很好,他们是看见飞镖走的,那又是谁掷的飞镖?” 单远道“自然是你这无耻小贼,居然用飞镖射我门匾,这笔账我们可要好好算算!” 金琨又爬得几步,见离单远较远了,才叫道“如果我是被你气死,那你终是被自己蠢死!我二人不远千里来拜会青原派, “那人病重,我拖他上山,但我实是力竭了,向你门派喊人又无人答应,只好掷了只飞镖投石问路。好巧不巧这飞镖竟无意间扎进了门匾, “又好巧不巧地救了你们青原派,事到如今你反来怪我,真是岂有此理!” 单远怒道“辱我门派,你还来狡辩!”又上前强行走了几步,却牵动伤口,疼得冷汗直流。 直走至金琨跟前,见他连爬的力气也无,单远便一掌顺势劈下,令金琨登时昏死了过去。 但单远怒气未消,又狠狠踢了几脚,仍不解气,欲要连击几掌,却被一只手拦下。 单远回头一看,正是那姓宗的,便道“师兄莫拦我,这小贼着实可恶得紧,待我将他杀了。” 姓宗的拦道“师弟,此举万万不可,我们一来须留个活口,待事后师父前来定夺。 “二来嘛,我们名门正派可从不随便杀人,这于我们青原派的名声可有着不小的干系。 “刚才我也看见了,他说得或许没错,万一我们冤枉了他可就铸成大错啦,更何况,他还救了董师兄,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单远暗忖道“这倒也是,那边还有一个贼人,至始至终都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若师父回来不曾见到一个活的贼人,那便不好交代了。” 便对那姓宗的道“也好,那就依师兄的便是,那边还有一贼人,也不知断没断气。”说着,指向台阶下那“死尸”的所在之处。 这一役之下,青原派战死三人,其余十几人皆身负数伤。 众人待蒙面人下山后均各自治伤包扎,青原派上下之间一时有了一种悲凉之感。 过得半个时辰,青原派掌门接到弟子传讯后,从后山带出数千弟子,一众人沿着山阶而下,在山中好似一条墨绿长龙。 为首的掌门火劲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高大魁梧,一副虬髯刚毅威猛,疾走如风。 众人在门派前甫一见到此等惨状均不由得大为震惊,此时那姓董的已经醒转,火劲上前问道“邦莠,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原来那姓董的本名叫董邦莠,正是火劲的大弟子。 董邦莠道“师父,我们糟了贼人偷袭。他们……他们趁大伙儿都去后山校场习练之时,偷袭了我们这十几个驻守弟子……” 原来青原派历年的门规均是每日清晨寅时用过早食,待弟子们各自洒扫庭除后,便大多会去后山大校场习练。 每日的习练几近午时才归,而今日门派被贼人偷袭,便是趁大众人马去了后山校场之时。 火劲道“贼人有几人,着什么装束,说什么话?” 董邦莠道“他们有六七人,装束有汉人装扮,也有没见过的装扮,哪儿的口音都不像,又感觉哪儿的口音都有。” 火劲双眉紧蹙,道“哪儿的口音都不像,又感觉哪儿的口音都有?邦莠,你觉得像是哪路贼子?” 董邦莠摇头道“弟子捉摸不透,想我青原派并未和人结怨,今日遭此大难也是怪异至极。 “所来贼子又想来不愿暴露了身份,是以他们一个个都蒙着面。” 于是把贼人如何入侵,如何缠斗,又如何下山等情形一一说了。 一女子从火劲身后匆匆赶来,殷切道“邦莠,你可受伤了么?” 董邦莠冲那女子道“师娘,弟子仅被击晕了而已,并无大碍。”说完,一股暖意萦在心头。 这女子便是火劲之妻冷墨燕,她搀起董邦莠,向其他弟子道“快将伤者送回各屋,勿要再让弟子们受苦了。” 众弟子应下,火劲伸手拦道“其他受伤弟子送回各屋好生照拂。邦莠、阡泽、文柏、昱儿、远儿,还有鸿宇,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虎啸堂,带上那两个贼人,此事定要弄个清楚才是。” 火劲门下有六名入室弟子,大弟子便是董邦莠,二弟子就是那姓宗的,名叫宗阡泽,三弟子王文柏,四弟子卢昱,五弟子单远。 还有个十二岁的儿子火鸿宇,排行第六,此外还有两千多入门弟子。 众人来到虎啸堂,冷墨燕忙着替宗阡泽和单远上药裹伤,火劲与其余弟子坐定,火鸿宇站在其后,地上便是昏迷的金琨二人。 火劲忽道“邦莠适才说道,那些贼人不愿曝露了身份,那贼人一伙又使的是什么招式?” 单远拱手道“他们使的招式各不相同,多数是使刀的,也有使剑的。” 宗阡泽道“弟子眼拙,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招式。” 董邦莠道“师父,贼人招式中也透着怪异,似乎不属于任何门派,有时大开大合,有时速度极快,总有些遮掩之态。” 王文柏道“师父,听师兄弟的描述,我看来者不善。 “我青原派和江湖各门各派均无任何恩怨,却无故遭袭,凶手又身份难辨,实在是怪异得紧。师父,此事棘手啊。” 卢昱也道“不错,我和文柏虽不在场,但我也觉得如此。 “对方是蒙面杀手,招式还从未见过,根本就不知是何人所为,师父,咱们有必要通告盟主了。” 火劲沉吟道“你二人说得不错。我料今日来的几人都是些探子,他们想趁我派去后山习练之时来一探究竟,故而他们只来了六七人,原也并没想与我们交手。 “谁料我们还有十几名驻守弟子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这才动起手来。 “但他们也已准备周全,蒙面是用以隐藏身份,武功招式也统统藏了起来。说不得,我定要一查到底!” 他一掌拍向身旁案几,那案几咔啦啦掉下一些碎屑来,案面竟留下一五指掌印。 他接着道“隐藏身份,招式不明,服饰各异……莫不是那鱼龙混杂的五浊门?” 第4章 故人之子 众人听见“五浊门”三个字都大为讶异,均想这江湖上最大的帮派并非白道,但也不似黑道。 五浊门的帮众来路极其复杂,小偷小摸之事干过不少,但公然打家劫舍的事,却是在新掌门上任之后再也未做过,如今却为何要来偷袭青原派? 火劲又道“邦莠,一会儿就将此事飞鸽传书给盟主,就说疑似五浊门的贼人乔装打扮,趁我青原派不备之时潜进打探。 “贼人被我弟子察觉后遁走,我派有较少伤亡,请盟主告知其余三派,要多加提防才是。” 董邦莠拱手道“弟子明白。” 火劲再道“阡泽,你稍晚后便去告知众弟子,每日后山习练规则,须改为辰时去一半弟子,午时归, “未时再去另一半弟子,酉时归,这样我青原派就不至被人趁虚而入。” 宗阡泽拱手道“弟子领命!” 吩咐妥当后,火劲细细看过金琨二人的伤势,沉吟道“这二人并无明显外伤,且是我汉人装束,那孩子年纪也太过幼小…… “远儿,他们当真是贼人一伙么?” 单远道“师父,这小贼曾伙同其他贼人联手对付我,还向我派门匾射了飞镖,不是贼人还能是谁?” 火劲道“邦莠、阡泽,当时你们二人也在场,你们如何以为?” 董邦莠抱拳道“师父,我看不像,他俩若是贼人一伙,那些贼人远遁之时,定不会丢下这二人不管。 “远师弟还说道,当时贼人下山之时,这小孩并未昏迷,他们为何不救他一起下山呢? “那些贼人的武功远强于我们,要想救人可谓是易如反掌。更何况,弟子曾让这小子救了一命,我断定他不是贼人。” 火劲略一颔首,宗阡泽再道“师兄说得对,我听这小孩曾言道,他此番是来拜访我青原派的,是以这里恐怕真有误会。 “还有,师父,那伙贼人实是给这小孩吓走的。” 火劲疑道“贼人武艺高强,如何能吓得走?” 宗阡泽便把金琨如何施以巧言把贼人吓走一事给细细说了。 单远见董邦莠和宗阡泽如此维护金琨,直气得转向一旁,不再言语。 火劲抚了抚胡须,说道“墨燕,快拿白玉转安丸来。” 火鸿宇立即道“爹,您是要把这么好的药给这两个人用么?” 火劲道“正是。” 火鸿宇道“他二人身份不明,何故要浪费本派强身吊命的神药?” 火劲道“你懂个什么,这二人恐是与我青原派有所渊源,就算他射我门匾,以及和贼人并肩而战,也总要问个清楚。 “但从二人装饰上看,特别是那满脸是疤,又瞧不清其面貌之人,不像是贼人一伙,我恐这二人并非那么简单。 “这小孩吓走贼人,还救了邦莠一命,我青原派今日受了他们老大的恩惠,万不可做那忘恩之辈。” 火鸿宇急道“爹爹,我们救醒他们便是,何须浪费那么好的药……” 冷墨燕拦道“鸿宇,便听你爹的吧。” 她说完便退出了虎啸堂,过得半盏茶时间,不知从哪儿拿来两颗白色药丸,分别给二人服下。 王文柏和卢昱则不住给这二人推宫过血、拍打揉捏,约么过了一炷香时间,金琨才逐渐转醒。 金琨仅是力竭,又与单远连续过招,最后中了一掌以致昏厥,其实并无太大伤势,故而他最先醒来。 冷墨燕心下一喜,忙对他道“孩子,你是何人?何故来我青原派?” 金琨气力未能恢复,眼神仍旧萎靡,他环顾四周,问道“我已进了青原派吗?” 冷墨燕道“正是,此地就是青原派,孩子,你来自何处?” 金琨道“我……我要与火劲火掌门说话。” 火劲见金琨面色憔悴,始终不愿接话,而他神色间还透着一股机灵,便道“我就是火劲,你有何事要说?” 金琨抬头望向火劲,面有欣喜之色,说道“我不在众人面前说,须和你单处一室我才肯说。” 火劲为之一凛,心知这小孩一举一动实非平常孩童,随即笑道“好,你若敢随我来,我便领你去。” 金琨道“有何不敢!” 他挣扎着起身,往身边“死尸”身上看一眼,满脸关怀之情,便随火劲出了虎啸堂,留下众人在堂内面面相觑。 火劲领他转过几排矮房,来到一间房内,这房间陈设简朴,摆有一床一桌而已。 火劲在桌前坐下,脸色郑重,说道“这是我的卧房,你有何事便说吧。” 金琨看左右无人,也听不见任何谈话之声,便“扑通”一声给火劲跪拜下去,高声道“晚辈金琨,拜见火师伯!” 说完眼泪扑簌簌地流将下来。 火劲一把将之搀起,诧异道“孩子,你说什么?何故叫我师伯?你可是霁云盟之人?” 金琨呜咽道“晚辈……晚辈乃是金思农之子,今日我二人特来拜会师伯。” 听见“金思农”三个字,火劲这一惊可是不小“金师弟之子?那你……你父亲呢?” 金琨抹去泪水,低头道“堂上满脸伤疤之人便是他。” 火劲嘴角颤得一颤,惊道“啊?怎……怎可能?” 他所知的金思农脸上并无疤痕,身体也甚是健硕,着实不敢信便是虎啸堂里那半死不活之人。 金琨心知火劲并不相信,立即站起身来,在火劲面前打了一套金家拳,这套拳法乃江西塘头村金家独有。 拳法共分二十八式,其威力并不甚大,招式也极浅易,乃农家自创的健身拳法,当年金思农曾说,这套拳法在金家已传了近二十代。 金琨堪堪打到第十四式,由于力竭还未能复原,手脚竟颤动甚烈。 火劲双手扶住金琨,两眼泛红,哽咽道“琨儿,我识得这金家拳,不必再打啦。” 金琨叫了句“师伯!”钻进火劲怀里,埋头大哭起来。 火劲想起昔日与师兄弟的种种往事,他们曾一起嬉笑怒骂、玩闹儿戏,也曾患难与共、几度共赴生死。 他几不能自已,虎目含泪道“琨儿,思农离开青原派也有十余年啦,你们这些年在何处生活? “他又如何变成那副模样?还有,你娘呢?婉静师妹怎么没来?” 第5章 乡村遇袭 金琨道“师伯,种种疑问若要一一解释,这可就说来话长啦,而且,我还有很多事要告诉师伯,您可愿听?” 火劲喜道“很好,快细细说来,越细越好!” 金琨眼望窗外,见天空阴云似已聚拢,黯然道“这话可得从十年前说起了……” ………… 十年前,江西庐陵塘头村,这是个南方风景秀美的小村庄,此处茂林修竹,绿荫如盖,乃是百鸟栖息之所。 村西头十余里一偏僻之处有一农屋,此屋独门独院,四周并无邻居街坊,好似为了避开所有生人而故意建在此处。 是日清晨,天空刚显鱼肚白,朗月还未退去,金思农便在这农屋之外焦急地来回踱步。 远处草丛间,时有宵烛忽隐忽现,煞是好看,金思农长叹了口气,向那儿慢慢踱步过去。 他蹲下身子,正想抓几只宵烛一解焦虑之情,却隐隐听得一阵打斗之声。 他循着声音而去,在一片灌木丛之后,见有六名外人在此激斗,他直看得好一会儿,却叫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惊惧。 他惊的是,眼前六人的武功皆可谓当今世上一流的功夫。 惧的是,那么多武林高手,为何会出现在这偏僻的小山村,又离自己的住处如此之近。 再细看那六人,有五人却是黑衣蒙面,正围攻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 那老者的装束稍为怪异,他非僧非道,一袭蓝色长袍,有着一副从容不迫的面色。 那五名黑衣人三名使剑,一名使掌,一名挥拳,招式凌厉至极,合攻之下竟有破空之声。 而那老者大张双掌,招式之间大开大合,回击迅捷有力,且颇具章法。 老者虽是被五人合围,但他一招招拆挡得不慌不乱,十招之内居然还能反攻一两招。 倏然间,三支剑同时刺向那老者膻中、冲门、气户三大要穴。 那老者左手疾伸,用中指弹开了刺向冲门那支剑。 紧接着身子斜着侧过,右手一指点向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堪堪闪过,刺向气户的长剑便猛然收回。 老者接着左手倏缩,欲要再次弹开刺向膻中的那支剑,但他一指伸在半空,却忽地闷哼一声,这一指竟没能弹出。 眼看这一剑左右是避不过,非刺中膻中不可。 那老者当即大喝一声,犹如晴空霹雳,一股内力迅猛涌出,那长剑乱颤几次,被生生甩在了一旁。 接着另两个黑衣人的一拳一掌相继挥来,老者双掌倏伸,顷刻之间接了五六招,脚下也退了好几步。 金思农心道“原来这老者有伤在身,若无伤的话,那这五个当世一流高手可真敌不过他。” 老者与黑衣人一路且战且退,不久便穿过了金思农藏身的那片灌木丛,期间那老者数次险象丛生,但均用雄厚的内力化险为夷。 须臾间已是拆过了数百招,这六个人像是有使不完的气力也似,招式竟凶猛如初,呼喝声、咒骂声、激斗声此起彼伏。 金思农眼见老者不住地边战边退,就快要靠近自己的农屋,他想要出口制止,却又不忍打断这次激斗。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断啧啧称奇,暗道“今日之战,乃我生平仅见,想我金思农以后想要再见上一回,也是绝无可能了。 “糟糕!让他们如此打下去,若打到我房屋之前可如何是好?若想让他们住手,我可没这本事。” 六人又向农屋靠近了几丈,金思农不得不走近自己的房屋,以备不测,但这六人却对突然出现之人并不理睬。 六人再靠近了两丈,这回金思农才把那老者的相貌瞧个清楚,只见那老人左眼白瞳,右眼双瞳,一副异人之貌。 金思农心中一凛“这相貌……似乎是一位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可究竟是谁,我却一时想不起来……” 六人离农屋已不到三丈,金思农不得不高声道“几位江湖朋友!这是私人民宅,请勿惊扰!若你们执意要打架,还请往一旁去些!” 他深知江湖人士的打斗不能问缘由,亦不能参与,便只好出言打发他们离开。 但这六人对此恍若不闻,而招式却忽然慢了下来。 金思农看到,那些招式虽是慢了一些,但一招招都变成了更为凌厉的杀招,令那老者几度险象迭生。 金思农暗忖道“他们这是久战力衰了么?还是心知到了这民宅前,懂得了小心避让?” 这六人再往农屋靠近几步,那老者终于大声道“那位农人,快带上屋子里的人逃命去吧!” 他一边说,一边格挡如高山压顶般的攻势。 而金思农却无奈叫道“不巧的很,内人正在屋内产子,此时正在紧要关头,还望各位朋友高抬贵手,到别处去打吧!” 那老者心中一凛,惊道“什么?”但他细细听来,身后屋内果有呻吟产子之声。 不禁叹道“唉,怎会有如此不奈之事,这可如何是好?” 又高声对眼前黑衣人喝道“你们五个,咱们上远处打去!” 那五人仍旧无动于衷,再拆了四五十招,几人已贴近了那农屋。 一个使拳的黑衣人终于说道“上远处去?我看不必了吧,这儿不是挺好的么?” 言毕,一拳猛然发力挥出,那老者矮身避过,而这一拳竟打在了农屋的东墙之上。 其余黑衣人立即会意,皆加快了招式,一招招攻将过去,不是被老者格挡,便是直接打在东墙上。 如此又是过了近百招,这东墙上已是剑痕累累,拳印交加,墙土还落了一地。 金思农自知完全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对手,但见到自家房屋受损,也还是喊了句“几位朋友快请住手!” 这“手”字甫一说完,那使拳的黑衣人便全力使出一招“金刚出世”。 这一招竟不是奔那老者而去,而是直接打在那满是伤痕的墙体之上。 只听得“轰”的一声,墙面上竟被打出一个六尺大洞,一时间尘土飞扬,好不呛人。 若是寻常的青红墙砖砌成的房屋,还不至如此脆弱。但这恰恰是处小山村,用的却是土砖砌就而成,其硬度便大打折扣。 故而用利剑劈得几十剑,再用拳掌全力相加,这墙面就被轻易打穿。 金思农怎会想到墙体会被打穿,他忙透过那大洞,向屋内惊声道“婉静,你可还好?” 屋内的产妇便是金思农之妻何婉静了。 只听何婉静喊道“思农,快把……快把这些人给我赶走!”金思农慌道“莫慌,我这就让他们走。” 第6章 情急十分 金思农急忙暗道“为今之计我是非出手不可了!但我武功低微,又如何能赶走这六大高手? “我不如加入一方去对付另一方,如此才能速战速决,叫婉静免受惊扰。 “按说他们以五打一,我理应帮助那五人,这样胜算更大,绝没有帮那老者的道理。 “不过……那五人的招式却招招狠辣,各个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而那老者受伤之际还能从容应对,其武功之强,已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我若帮那五人打这老者,未免愧对了这位前辈圣手……唉,为之奈何……” 他想至此处,忽觉寒光一闪,慌忙矮身躲过。 一使剑的黑衣人立时叫道“那农夫!你快让开,勿要搅我好事,否则小心我手中之剑!” 原来是那黑衣人射来一支飞镖,金思农回头一看,那飞镖插进了远处土地里,镖体泛出墨绿色光泽,显是带了剧毒。 金思农怒极,这一镖若射向普通农夫,必定是中毒身亡,他大声喝道“鼠辈!以多欺少么?” 言毕,双腿微曲,同时双脚变换方位,双掌拇指蜷缩,从不同角度迅捷拍向敌方小腹。 这掌风中兀自带有一股寒气,这便是青原派绝技,玉铉分星掌中的“百川纳海”。 那黑衣人并不知这农夫还会武功,直吓了一跳。又见其寒气森森,不敢硬接,跳了开去,展开剑花护住周身。 那老者忽然少了一强敌,顿觉轻松,立时拳掌齐出,“呼”的一声,两股力道一挥一推,直扑眼前四人。 这四人见这威力极大的一招袭来,立觉不妙,纷纷后跃九、十丈之远。 其中一人仅跃出了七八丈,竟被掌风扫中,顿时断了三根肋骨,直气闷当胸,立时咳出血来。 其余四个黑衣人则大骇不已,纷纷聚拢护住那中招之人。 金思农适才出奇一招逼退敌手,但他并不恋战,忙跃至那老者身边寻得庇护。 他心知自己并非对方敌手,若多打得几掌,必会败下阵来。 那老者也暂不出手,他以一敌五着实耗费内力,此时便趁这千载良机,得以暗暗调息。 那五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一个老者已是极难对付,没想到这小山村里,还能有一位功夫如斯的练家子,一时间不敢贸然出手。 那使拳的黑衣人忽然喝道“今日算你运气好,你只须把三正的下落给爷爷我说出来,我们这便离开,至于心法的事嘛,今日暂且罢了!” 老者笑道“好一个罢了,如今之势,你自以为还能从老夫这儿捞得什么好处么?” 黑衣人再道“莫要闲扯!我们只是一时着了道,你以为你们多上一人,我们便怕你不成?” 老者哈哈笑了几声“若是不怕老夫,你缘何停手?你们自知不敌,那还不快速速离去,勿要耽了里面的产妇产子。” 另一使掌的黑衣人拦住那使拳的,对老者道“我们丑话说在前头,还是那句话,将那三正的下落说出来,否则此战不死不休!” 老者不屑道“不死不休?难道你们还愿让老夫活着么?” 黑衣人直愠怒道“少废话,三正的行踪,你说还是不说?” 那老者悠然道“三正踪迹难觅,老夫也正在寻他们。但我至今未能寻到,否则老夫的行踪怎会被你们这些宵小得知?” 那黑衣人略一点头,心知这一路追来,这老者似乎也在查那三正的下落,又道“那好,那心法呢? “那心法全天下皆知,唯你一人习得,总不可能不带在身边吧?我劝你还是老实交出,以免你和这农夫产妇都身首异处。” 老者哼了一声,斥道“老夫的心法似乎被人盗去了,并不在身边。你若还要打,老夫只好奉陪到底。” 那黑衣人笑道“你神功无敌,谁又能盗得了你的东西?” 老者道“正是,按说老夫正因神功无敌,受天下英雄的抬爱,无人敢欺!可偏偏被尔等宵小来抢夺心法、逼问三正,这又是作何道理?” 黑衣人厌烦道“你怎说是‘似乎盗了’,那究竟是被盗了还是没被盗?” 老者“哈哈哈”连笑三声,一捋长须,说道“那你来说,尔等来抢夺心法,是抢得到呢,还是抢不到?” 黑衣人怒极,欲要再分说,却听得何婉静一声轻喊“思农……外面如何了,还需……多久?快……快赶他们走!” 金思农回头望向屋里,却看不清内里情形,搪塞道“就快好了,婉静,你再坚持一会儿。” 那老者对金思农道“听尊夫人之声,恐怕她身体过于虚弱,是我打扰你们啦。” 又对着屋里喊道“里面那老妇,你可是稳婆?” 里面一老妇急道“正是!这产妇正在产子,你们几个臭男人呜呜泱泱地站在外头,成了什么样子,还不赶紧的走开,快走快走!” 老者道“那产妇情形似乎不妙,稳婆你须如实说来。” 稳婆高声道“可不是怎的,这产妇难产,今日已第三天了!我可没见过难产能坚持那么久的,今日如再生不出来,产妇的性命可就不好说啦! “哎呀,不好啦,产妇气息越来越弱啦!” 那五名黑衣人听到此处,均觉这是个大好良机,他们相互点头示意一番,便突然发难。 其中一人直奔金思农,霍地一掌飞起,击向他小腹之间。 金思农专注在屋内的产妇,对突来的这掌始料未及,待得发现时已为时已晚,只得倏伸双掌硬接了下来。 但这一伸几无气力,叫金思农顿觉气血翻滚,喉头一甜,几要吐出血来。 黑衣人又是一掌瞬息而至,金思农心知此人厉害,自忖自己连一招都接不了,只得展开步法,左右腾挪,与那黑衣人周旋起来。 另三名使剑的黑衣人则一同攻向那老者,招式与之前大不相同。 不仅挥剑增快了不少,然而那攻势却并不甚大,更多的则是在反防自身。 三人手中的三支剑花舞得密不透风,好似一堵风墙般,偶尔自墙中伸出一拳一掌来,打得那老者措手不及。 那老者以一敌五时,堪堪能战个平手,而现今以一敌三之下,竟一时还未能攻破。 这让老者不禁暗忖“如此打法,极耗气力,莫非他们另有图谋?” 霎时间,那使拳的黑衣人趁机从老者身后掠过,“嗖”地钻进了墙洞之中。 老者恍然大悟,直怒道“贼厮鸟,休得故技重施!” 第7章 妙哉妙哉 说罢,左掌疾划了个圈,右掌疾缩,也划了个圈,右掌拍在了左掌上,双掌向前一推,内力如排山倒海般涌出。 他面前三个剑花,被这内力气浪推出了七八丈远,竟有两柄长剑“镗”地一声,竟同时折断。 三个黑衣人直惊骇不已,纷纷摸索自身,唯恐哪处受了暗伤却不自知。 那老者毫不停滞,倏地钻入屋内,见那使拳的黑衣人离床幔之处仅两步之遥,顿将左手疾伸,一把抓住那黑衣人的左肩,向身后用力一挥。 那黑衣人直接被甩出洞口,跌出十余丈远,半天都爬不起来。 老者忽又闷哼一声,再也无法追出,只觉内力翻腾不息,说不出的难受。 他极速运转了几圈小周天,便踉跄着走出了洞口,向那五人喊道“依老夫看,此处便是我们的丧命之所!” 此话一出,几个黑衣人均有了怯意。 与金思农交手的那黑衣人也急忙跳了开去,和另几个黑衣人聚在远处,正小声地商议些什么。 金思农趁隙向那老者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老者苦笑道“少侠有所不知,我与这些人相斗已有些时日,真该早日与之做个了断,也不至累及了少侠。 “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再伤你们分毫。” 那老者见金思农竟会武功,于是便将称呼改成了“少侠”。 金思农听闻此言,心中好生感激。 正要开口欲言之时,又听那稳婆喊道“她男人,你媳妇儿快不行了,眼看已有好一会儿都不吭声了,你快想想办法吧!” 金思农与那老者心中均是一愕。 老者暗道“此事可谓十分棘手,若分身去救那产妇,则我此战必败。若不去救,未免兑现不了我适才的诺言。” 正没理会处,只见左右首各两名黑衣人冲了过来,四人均弃了兵器,左首两人照着老者的印堂和小腹攻来,右首两人则照着他右肋和右肩击下。 老者见势不妙,立时怒叱一声,舞开双掌,电光石火之间已与四人对了二三十掌。 一旁的金思农见五人掌法迅捷无比,自己竟插不进手,内心已是焦虑万分。 暗道“婉静难产,我已无法可想,如今却连这前辈也帮不上了吗?不妙,那第五个黑衣人怎生不见了?” 原来那断了肋骨的黑衣人自知内力大损,无法正面而上,便趁那老者未出洞时,悄悄攀上了屋顶。 此时,他见五人斗至酣处,便照着老者的百会穴飞身拍来。 金思农猛然抬头见到此幕,大喊“前辈当心!” 那老者武功强悍如斯,又怎会不知头顶之人。 他头也不抬,忽然一声长啸,眼前四人又被他双掌震开了七八丈。 那老者再速抬左手,抓住头顶来掌,用力一甩,便将那黑衣人向远处的四人大力掷去。 那四人中,最先一人见那飞来之人势道太过强劲,此番已无处可躲,必会被他撞上,即便是硬接,也必非死即残。 他当即接住那人双臂,立即原地转了五六个圈子,但这飞来之势并未减去多少,那人不敢托大,立马松掉双手,那飞来之人便转而又向老者飞去。 那黑衣人被甩飞两回,心中直叫苦不迭。 此时他若撞上那老者,唯恐性命不保,当即紧闭双眼,双掌前伸,只得听天由命。 他身后四个黑衣人见势有利可趁,也纷纷奔了过去。 那黑衣人身在半空与那老者四掌相接,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后面那四人听闻此声便心知不妙,这同伴若被老者震开,可当真要丢了性命。 四人中,那最先一人不等前面黑衣人双脚落地,便抓住其双踝,又迅速传入内力,使二人不至被老者震飞。 哪知那老者传来的掌力一重强似一重,二人虽不致被震开,但却无法自保,非当场吐血暴亡不可。 身后三名黑衣人见状,只能迅速来救,纷纷用双掌贴住前者后背,再猛地传入内力,与老者绵绵不断传来的掌力相抗。 老者与那五人合力略有不及,顿被逼得缓缓后退,过不多时,便逼近了洞口。 金思农见状也不敢出手分拆他们,怕他们手掌分开之时,内力突然激荡,那时无论对哪一方都十分凶险。 情急之下,金思农只好将双掌贴在了老者后背,疾速渡入内力,这才止住后退的势头,成了两相僵持之态。 只听那稳婆大叫“她男人,你媳妇儿都没气儿了!快别打啦!” 金思农这一惊非同小可,自身内力便散乱开来,和老者又一同退了两步,最终来到洞口。 这七人的劲风所至,使得屋内疾风四起,什么衣物、纸屑、丝线等轻飘之物都在空中乱舞,连盆儿、碗儿、桌儿、凳儿都翻滚得叮当乱响。 那稳婆惊叫道“祸事啦,闹鬼啦!”急从正门跑出了农屋,奔向远处。 那老者当即叫道“这位少侠,你听老夫一言!在尊夫人大椎和膻中之处渡入真气,尊夫人便可醒转。 “再在合谷、三阴交、至阴、足三里、支沟、太冲几穴施针,并在中脘、梁门二穴渡气,或可顺利产子,少侠,人命关天,何不一试? “那银针便在我腰带之中,少侠拿去便是!” 金思农急道“若晚辈撤去双掌,前辈你便会落败,这又如何使得?” 那老者叹道“非也非也,若今日没遇到少侠你,老夫也会落败。 “如今我惊扰到府上,实是惭愧得紧。你莫要再让老夫愧疚,赶紧救你夫人和孩子去吧!” 金思农迟疑道“前辈,万万不可……” 那老者抢白道“少侠,尊夫人命在旦夕,这可是两条人命,耽误不得,要快!” 金思农再是一顿,最终道“那便请前辈先行受累,晚辈去去就来!” 他撤去双掌,对老者深深作了一揖,从他腰带中摸出一包银针,行到床幔之后,为产妇施起针来。 那老者哈哈一笑,豪迈道“妙哉妙哉,老夫对敌之时,还要管一管产妇产子,实乃人生一大趣事也!” 那老者待金思农撤掌后,果然内力略有不敌,缓缓又退了两步。 他此时面色变得通红,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显是极力催逼内力所致。 他双腿仍是缓缓撤步,待半盏茶时辰过后,老者也已退至屋内数步。 金思农此时已给何婉静大椎和膻中处渡过真气,果然令她即刻醒转。 他又给何婉静诸穴行过针,正在中脘和梁门二穴处渡入真气,以期能助她顺利产子。 而那老者此时也退至床沿边,已再无可退。 第8章 敌退婴降 金思农不得不伸出一掌贴在老者身后,另一掌则悬在何婉静中脘、梁门穴上,同时对这二人疾速渡气。 至此,屋内这八人都连在了一起,一同生,也一同死。 所有人心中均想“这对掌已呈僵持之势,难道要相持到每人都力竭而亡之时?” 但任谁都不敢轻易撤掌,无数劲风把所有人的衣袍都吹得猎猎作响。 何婉静缓缓从枕后摸出一把剪子,但她手上无力,哆哆嗦嗦地朝一名黑衣人瞄了许久,终于用力掷出。 她本是瞄他右眼,但却失了准头,顿时削去那黑衣人半只右耳。 那黑衣人正全力催出内力,眼见剪子飞来,已吓得他大惊失色。 他若是躲开剪子,便岔了体内内力,若不躲开,非中剪子不可。正自犹豫中,右耳却被削去了半只。 但凡高手在对决之时,讲究的是内息顺畅无碍,内力才能源源不断使出。 而那黑衣人在耳朵被削掉后,一时间里引起内息大乱,他心知此时必是凶险异常,八成便有性命之忧。 他急欲撤掌,哪知身后几个黑衣人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内力也一同翻滚激荡,渡入他体内后,也是如疾风般乱窜。 五股内力在他体内不受控制,直凶猛无比,惊险异常。 那黑衣人再也经受不住,便在他撤掌之时,将这内力一股脑儿地催出了掌外。 那老者遇到这几股外泄之力,哪里抑制得住,只得合金思农、何婉静之力全数催逼回去。 但八股内力混在一起,胡乱交杂翻腾,任谁都束手无策。 顿时,屋内八人各个都被这股凶蛮之力,闹得内息岔乱不堪,飞速翻滚。 只听得“噼啪”几声脆响,其内力在各人体内炸开也似,令每人均吐出几口鲜血,尽数倒成一片。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几个黑衣人终于醒来,他们费去老大的劲儿,才颤颤巍巍站起。 他们此时受伤非轻,本欲离开此处,另外找人医治。 但见那夫妇二人昏迷在地,一时无法醒转,那老者也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不知生死。 几人均想“此乃大好的机会,那心法必定是在老者身上,何不取来?” 众人虽作此想,但任谁都不敢上前一步。只因这老者武功之高绝,世所仅见,五大当世一流高手竟无一撼其锋芒。 这一番较量下来,虽说众人皆受重伤,但任谁都不敢笃定那老者也必定受伤。 就老者那绝强的内力而言,他受伤,似在情理之中,无伤,也非无稽之谈。 众人目目相觑,竟找不出一个人敢前去取那心法。 那断了三根肋骨的黑衣人受伤最为严重,他实在受不了伤痛折磨,便最先退出了农屋。 他正蹒跚走出几步,竟被两个黑衣人拖拽回去。 那两人把他往地上一掷,其中一人说道“就你吧!快去,那心法必在他的怀中,你去把它取来。” 这黑衣人连连咳了几声,迟疑道“我……我实在重伤难治,还是让我先行离去吧……倘若耽误了伤势,便是遇上神医,也终不能医活死人吧。” 先前那一人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重伤在身,我们四人又何尝不是?” 那黑衣人道“可……可我却是伤势最重的那个……” 先前那一人道“你大可放心,待事成之后,我们四人便抬你去找高明的大夫医治。 “至于那心法,便让你一人先行目睹,我们居后,你看如此可好?” 那黑衣人颤巍巍道“为何你们不……要不……要不和之前说定的那样,我们几人……同进同退,如何?” 先前那人道“这就是你不敞亮了,我们让你先睹心法,那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事! “事到如今,你却叫我们四人等你一人,如此拖拉惫赖,便是伤了同道之谊。 “倘若你坏了大伙儿的大事,可休怪我们几人不念旧情了!” 另外三人站在其身后,一时有了催逼之势,那黑衣人见势不妙,心知今日终须要过了此劫,否则难以全身而退。 他连咳几声,咬牙道“好……我去拿……去拿便是。” 说着向那老人走近几步,探下身去,哆哆嗦嗦地伸出右手以探鼻息。 这一探便是一惊,只觉那老者并无鼻息,再触摸他脸颊,已显微凉,这确是断气之象。 他心下一阵狂喜,再也无所顾忌,忙伸左手往那老者怀中探去。 但听“咔”地一声,左手忽地自腕处折断。 只见那老者突然醒转,眼中划过一抹精光,右手如钢钳般捏断了黑衣人的左手。 那黑衣人大叫一声,挣脱开来,拼命向洞口外奔去。 其余四个黑衣人先是一愣,待那老者重新站起后,两个黑衣人也立即奔出了洞口,另两个却杵在原地,愣是迈不开腿,四肢抖得如筛糠也似。 那老者双手疾探,抓住了二人,再猛地一扔,这二人便“嗖”地一声飞出洞外。 正将屋外逃散的二人撞倒,发出“嘭嘭”两声,四人又各自口吐鲜血,呻吟声四起,顿时乱作一团。 待回头再看,只见那老者正站在洞口,英姿勃勃、威势赫赫,似有一夫当关之势。 几人目目相觑,一人哭丧道“扯呼扯呼,留着小命要紧!”另几人忙不迭相互搀扶,踉踉跄跄地走得远了。 那老者两眼望着他们离开,待几人身影远去后,又等了近两盏茶的时间。 直至确定黑衣人就此远去,暂无回返之虑,才将气力一松,又是老大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老者忙倚着残壁盘腿而坐,运起大周天以疗内伤,一时间,一缕清气自老者发髻袅袅而升。 也不知过去多久,大地烫了金也似,烈日光芒刺目,一时虫鸣螽跃。 屋内又有了动静,夫妇二人早已醒转,只听金思农叫道“生啦,生啦!是个小子!” 何婉静喜极而泣道“太……太好了……总算蒙恩公搭救……” 何婉静已难产数日,身子孱弱不堪,再加适才八人内力冲撞所致,后半句话硬是说得有气无力。 金思农又道“怎么这孩子生下来也不见他哭?” 忙拍了拍婴孩屁股,依旧未哭,急道“糟糕,他该不会也受伤了吧?” 屋外那老者忽道“少侠,快将令郎拿与老夫查看。” 金思农闻声道“哎呀呀,该死该死,这孩子刚一出世,一时欣喜过头,竟将恩公忘在外头。” 言毕,忙抱着婴孩来到洞外,交与那老者,恭声道“晚辈今日厚颜了,再劳恩公大驾,给我这孩儿看上一看。” 老者将婴孩捧在手里,那婴孩只顾着皱眉,一脸的不悦,兀自一声不吭。 老者伸指搭脉,只过了须臾,便摇头说道“少侠,令郎这是在娘胎中便伤了任脉、手少阴心经和手太阴肺经。 “此伤正是适才我们八人激斗时,内力激荡撞击所致,这孩子将来若要习武,承袭少侠一脉,恐无法练出内力了。” 第9章 老者明灵 金思农对此毫无讶异,又听屋内何婉静说道“只要无性命之忧便不打紧,我们原也不想让这孩子习武,想来这也是天意吧。” 老者将婴孩交还金思农,又摇头嗟叹,忽然起身作揖道“今日之事,全怪老夫,平白无故叫三位都受了重伤,令郎还伤至如斯…… “老夫实在是亏欠万分……汗颜无地啊……” 金思农哪敢接这前辈的礼,忙磕头道“晚辈可生受不起,恩公勿要欠责!这……这……” 何婉静也赶忙挪步而出,依在金思农身后,万福施礼道“恩公哪里话来,今日若不是恩公到此,我母子二人可真要没命啦。 “咱们今日母子平安,金家也未能绝后,怎还会怪恩公的不是,可莫要折煞了晚辈一家。”说完也拜了下去。 老者忙将二人扶起,歉疚之色依旧浮于面上。 何婉静行礼道“小女子冒昧,敢问恩公名讳,也好叫我一家三口牢记在心,想来您定是位不世出的高人前辈吧?” 那老者正要张口,金思农忽道“糟糕,这孩子不喘气啦!” 只见那孩子面色灰白,毫无生气,那老者忙道“惭愧!我早该给他渡气疗伤才是。” 说完又接过婴孩,手掌抵在他任脉诸穴上。 这老者甚惧他浑厚的内力伤了这弱小婴孩,便只好轻轻运劲,将内力汨汨渡出。 夫妇二人立在一旁焦急不已,唯恐这婴孩出世还未到一个时辰,便要就此夭折。 如此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只见婴孩面色由灰转红,也缓缓睁开了双眼,夫妇俩这才放下心来。 何婉静喜道“恩公又救我孩儿一命,我夫妇二人永世不忘您老的大恩大德!” 那老者道“莫急,待我去屋内将这婴孩放至桌上,他这伤须得仔细医治,否则,终究是难逃一死。” 夫妇二人心里均是一凛,这才知道这伤的厉害之处,便随老者来到屋内。 老者将婴孩放在一张桌上,照旧在任脉诸穴上运起内力,这一次便是两个时辰之久。 待老者撤去内力时,他已是满头虚汗,面上又像是擦了一层灰也似。 他再看向夫妇二人,却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也倒在桌旁,昏厥不醒。 老者心知,这定是适才八人的内力冲撞太过凶猛,若再不给他们救治,这二人恐难活过今晚。 老者给二人都把过脉,在心中盘算了好一会儿。 他也不顾自身伤重气弱,便左手与金思农对掌,右手与何婉静对掌,同时给二人渡气疗伤。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已大黑,金思农悠悠醒转,见那婴孩已经安然熟睡,便心下稍安。 而何婉静却兀自昏迷,那老者也是昏倒在地,面如金纸。 他忙上前一探脉搏,发现这老者的内力已消耗殆尽,所受的内伤却要远大于夫妻二人。 金思农连忙摇晃他二人,却始终未能将其唤醒,一瞥眼间,竟见老者右手边用指力在地上刻有两个字“快走!” 金思农心知这两字非同小可,此时若再不走,唯恐那些黑衣人去而复返。 当下绕到房屋之后,牵出一辆牛车,将三人放至车上。 金思农蹑足在房屋左近细细探听了动静,确定四周无人后,便趁着夜色深黑,一手拉着牛车,悄悄从屋后一条小道行去。 这小道一路往东,行得十几里地,便来到一处隐秘的山坳。 在这山坳里,沿着小溪又行得十几里,忽见一木屋孤立在一丛竹林边。 此木屋便是供村子里的猎人和樵夫,打猎砍柴之余居住休憩所用,正因此处极为偏僻,实是躲避黑衣人的一处佳所。 金思农将几人安顿在木屋里,深觉周身疼痛疲惫,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待醒转时天已大亮,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一旁的婴孩和老者却还未醒转。 不一会儿,只见何婉静从屋外摘来野菜,她脸色很是难看,显得憔悴至极。 何婉静见到金思农醒转,忙上前握住他的双手,再依进他的怀里,眼泪扑簌簌地流将下来。 哽咽道“思农,我们……我们昨日真是死里逃生,这……以后可怎么办?” 金思农柔声道“怕什么,你能顺利产下孩儿,且是母子平安,这可比什么都好。 “咱们今日还能活命,这全仗恩公所赐。只要恩公平安无事,咱们受点罪又能如何?我们就先陪恩公在此处躲上几日,再做计较吧。” 何婉静叹道“也只好如此啦……我醒来后发现身处此屋,便知你的用意。此地甚好,黑衣人定然找不到这儿。 “你我二人便一同照料恩公也就是了,只愿他老人家吉人天相,你我心里才能欢喜些。只是恩公……我看他的脉象……真是很不好……” 金思农也摇头道“你我两人如今没了半点内力,若非如此,我们也好替他老人家运功疗伤,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那老者果然昏睡了好几日,直至第五日清晨时才缓缓地翻了翻身,一副似醒非醒,欲醒还睡的模样。 夫妇二人见状大喜,忙帮着他推拿揉捏,老者这才含含糊糊地说了些谁都听不清的话。 夫妇俩心知,必须弄清老者的来历。 只有如此,无论老者是康健复原,抑或是就此驾鹤西去,都可将老者送回故乡,这才算是报答了恩公的救命之恩。 于是二人反复问道“恩公,您醒醒,敢问恩公名讳,故乡在何处?此行欲何往?” 哪知这老者始终神志不清,任凭二人如何问他,都是出言含混,语无伦次,叫人摸不清头脑。 如此,二人便一直问,老者也一直胡乱而言。 一直磨到傍晚,何婉静也已带着婴孩先行睡去,唯金思农坐在桌前,一手支颐,强撑着睡意,偶尔再问两句。 有一次他真就睡着了,支颐的手忽地滑落,让金思农随即惊醒。 他立马给自己两个大耳光,愠怒道“金思农啊金思农,你如此怠慢,怎生对得起恩公的恩德?” 捱到入夜,金思农向屋外望去,眼见星星点点的宵烛若隐若现,好不漂亮。 他自忖当日遇见这老者时,也是这番场景,其时宵烛在灌木丛中隐隐绕绕,而灌木丛之后,便是那老者与五名黑衣人相互激斗。 金思农正自嗟叹时,忽听那老者字正腔圆地说了一句“老夫……老夫便是……明灵子!”说完又昏死过去,一如前几日的情形。 第10章 所谓三正 又听何婉静惊道“思农,你可听见了?” 金思农讶异道“听见了,前辈说他是……明灵子!” 夫妇二人这一惊非同小可,金思农激动道“当时我见这老者相貌不凡,心想这恐是一位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 “只是我一直未想起究竟是谁,原来他便是明灵子!这就对了,传说中神乎其神的明灵子,便是大家所传的,左眼白瞳,右眼双瞳!” 何婉静一时心潮未平,再道“恩公的双眼我也曾瞧见过,当时我也想起了明灵子这三字,但我当时并不以为恩公就是明灵子。 “思农,你可知明灵子可是宁宗朝的国师,他成名时便已五六十岁,按时间算来,现在少说也得一百三四十岁。 “可我们眼前的明灵子,左右看去,都是五十上下的年纪。他……又如何是明灵子了?” 金思农安慰道“婉静,咱们这个恩公的功夫你可瞧见了? “他在受伤之际,还可力战五名一流高手,就这功夫的造诣,实非你我二人所能遐想。” 何婉静道“我当时并未瞧见,但恩公以一敌五我也是知道的,可那五个黑衣人果真是当世一流高手?” 金思农两眼瞪大道“千真万确!当时我连黑衣人的一招都接不了,其功夫之强,足可与咱们的火掌门相抗。 “而恩公竟能同时对付他们五个,如此的功夫,真有如神人一般,我今生怕是再也无缘见到啦!” 何婉静恍然道“果真如此的话,那恩公定是明灵子了!你可还记得恩公与黑衣人谈论的心法么?” 金思农道“当然记得,当时黑衣人要抢夺恩公的心法,终究是没被他们抢去。” 何婉静欣然道“那可是倒滚心法啊,你可曾听说过?” 金思农惊道“倒滚心法?是啦,相传当年明灵子自创倒滚心法,武功无敌于天下,还做过不少利国利民的大事。 “但此后,明灵子在江湖中销声匿迹,既不见心法的传人,也不见心法的秘籍。” 何婉静道“不错,倒滚心法和明灵子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近百年来关于他的传言也越来越少。 “我还记得,当初师兄弟间谈论此事时,所有人都把这当成一个江湖传说,并没有人把此事当真。 “所以适才恩公说他是明灵子,我起初还不信呢。” 金思农皱眉道“如何不信,恩公对我一家有恩,定然不会骗咱们。” 何婉静浅笑道“那是自然。恩公左眼白瞳,右眼双瞳,正应了传说中的样貌。 “还有那神乎其技的功夫,也定是那倒滚心法所致。如此神人,一百多岁了只有五六十岁的样貌,就由不得我们不信了。” 金思农豁然道“这就对啦,明灵子重现江湖,难怪会有人来抢夺倒滚心法,只因此心法之威力,足可号令整个江湖!” 二人缓缓看向明灵子,只觉这百岁老人忽显得沧桑无比,其面色依然有如金纸,气息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往后连着多日,明灵子依旧昏昏沉沉,醒醒睡睡,有时确能说上几个字,却只顾说自己是明灵子,未能道出其他言语。 金思农在木屋左近采了些粗浅的草药给明灵子喂了,每日给他推拿揉捏也自是少不了。 夫妇二人哪怕恢复了半分的内力,也都用于替他运气疗伤,只盼着这明灵子能够早日醒转。 如此又过了二十多日,有一日清晨,明灵子忽然从床上坐起,他双目未睁,却凭空说道“你们的伤势可还要紧?” 何婉静闻声而来,见明灵子竟能坐起,直大喜过望。 她奔出了木屋,拉住正给老牛喂草的金思农便往屋内跑来。 二人见明灵子如此大好,自是喜不自胜,纷纷拜倒行礼,金思农忙道“恩公,您可还好些了?” 明灵子略一颔首,终于睁开双目,说道“老夫很好,少侠和尊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金思农拱手道“晚辈姓金,名叫思农,我旁边这位便是内人何婉静。今日我一家有命在此,正是恩公所赐,请受我夫妇一拜!” 夫妇二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满是真情实意。 明灵子依旧无法起身,又说了一句“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二人依言起身,金思农再道“晚辈唐突,实是有满肚子话想要问。敢问恩公,何以会到这个偏僻的小村,又何以被几个黑衣人追杀? “恩公,您欲往何处?便是那刀山火海,晚辈也能送您去。” 何婉静狠狠瞪了一眼金思农,金思农才知言语有失,渐渐低下头去。 明灵子面露微笑,伸手指向一旁的桌椅道“你们请坐。” 二人再依言坐下,金思农拱手道“恕晚辈失礼,恩公您身体初愈,自该多安静休养。 “实不便和我们说太多话,只要恩公的伤势好转,我夫妇二人便满是欢喜啦。” 老者显是受伤颇深,颤声道“无妨,只不过,老夫另有一番话想要说与你们听,你们可愿听我多絮叨几句?” 二人此时已不敢发声,只因他们均看出老者虚弱已极,于是又同时拜倒,表示愿意。 明灵子咳了几声,沉吟道“很好,老夫乃明灵子,或许在我前段时日的梦呓中,便说与二位得知了。” 夫妇二人直点头称是,明灵子望了眼窗外的初晨光晕,缓缓道“老夫在宁宗年间被封为国师,师承袁天罡一脉,乃袁天师的第十九代传人。 “说来惭愧,老夫学艺不精,不能如袁天师那般天资神授,可相尽天下之命数。 “但天师所传实在是精妙无端,是以老夫还可算准这天地之人杰。 “老夫仅凭这微末的道行便蒙宁宗错爱,被封为了国师,我自知受之有愧,终日只想尽些绵薄之力,以报君恩。 “那年,正值寒冬,我终于根据袁天师的推背图算出,我大齐国仅有百年左右的国运。我深知这次筹算的结果定会造成朝廷大乱, “因此老夫并不敢对陛下明言,但身为大齐的子民,自当为大齐分忧解难。 “如此过得三个月,已至开春,就像那春日带来希望一般, “我终于算出本朝还有三人,可称为三正,均是当世之大才者。 “这三正,如若加以善诱,必助我大齐达成鼎盛之势,可延续大齐数百年之国运。 “但如若三正被奸人所用,或其自身作奸犯科,则必成祸国殃民之辈。 “这三正之中,最重要的就是那正道和正气二人。所谓行正道者,可扶正气;秉正气者,则社稷定。 “因此,这正道不可入了邪道,这正气亦不可化为邪气,这二人缺一不可。 “我大齐是仅有百年的国运,还是可延续数百年的国祚,全系这二人之手……” 第11章 武家丞相 金思农夫妇在此前的打斗中,便听到过“三正”这个字眼,至此,夫妇二人总算知道了什么是才三正。 明灵子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既然此事已让老夫算定,经过思忖再三,我决定不可放任这三正随意行事, “必须由老夫亲自出马,引导善诱这三正,否则我难以心安。 “我当即上书陛下,希望陛下能恩准老夫游遍天下,遍寻当世之三正。 “老夫不敢对陛下说这三正关系重大,能解大齐之困厄,能救子民于倒悬。 “我只说,这三正之大才,可收亨国,平诸小国,能辅佐陛下开疆拓土,固我大齐基业。 “陛下闻之大喜,又念老夫是袁天师传人,文能洞察人中之杰,武能睥睨天下群雄,焉有不准之理? “遂送我资财无数,童子数名,便任我寻人去了。 “可惜老夫毕竟道行浅薄,一开始我以为,三正的降世之日便是再难算,也不过花上几月光景便可算出。 “可是老夫连续几年都没能算定,闹得我整日诚惶诚恐,一筹莫展。 “也是我太急啦,自一得知会有那三正,就急于说与陛下,这份罪过全在老夫自身……” 他顿得一顿,再一脸愧色道“直到多年后我才得知,三正乃帝坐星命,以我的道行,其精准之日,须在三正降世十年之前方能算定。 “若他们是寻常人等,任何时何地,多则几个月也就算出啦…… “其时,我已离开陛下好些年,却迟迟未能带回三正,我实在无颜再见陛下,只好又花了几年,做了几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以谢陛下。 “待大事做完之后,老夫便一直在山中隐居,与世隔绝数十年,天下豪杰均以为老夫已经作古了吧。 “直至二十余年前,我才算知正气将降生在江西庐陵……” 明灵子如此一番话,直让夫妇二人震惊无比。 金思农唯唯诺诺道“恩公说二十余年前?那……那时国运还剩下几年了?” 明灵子双眼一闭“只剩四十余年了……” 金思农讶道“这……那如今岂不是只剩下……” 何婉静登时紧握金思农右手,并摇头以示,令其噤声。 明灵子双眼复睁,瞧了瞧二人,续道“直至二十余年前,老夫算知正气将降生在江西庐陵的一户人家,我绝不敢怠慢,便即刻动身赶往江西。 第12章 诉说原情 见明灵子说得累了,何婉静赶忙端来一杯茶,请他缓缓喝下,说道“恩公,今日说得够多啦,还是请多歇息歇息。” 她眼里既惊且恐,想是那明灵子行事太过神奇,根本无法用常理度之。 明灵子摆手道“无妨……”说完又咳了好一会儿。 金思农道“恩公身子要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吧。” 又暗忖着“这节度判官武方瑞是谁我倒并不在意,倒是眼前的恩公,他的种种经历, “真如传说中的那样,直有如神人一般,当真是不可思议!今日再听恩公说来,似乎一切都在云里梦里。” 明灵子不以为意,续道“后来,老夫又寻到三正中的第二人……在这之后我便再度隐居,不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又在早些年里,我便算知三正会有大难将临,但因时日尚远,我只想等大难来时,再出手帮扶三正。 “但是近日,老夫忽然算出自己命不久矣,这件事就不得不提前为之。 “当日老夫星夜兼程,急急赶往宁海去见武方瑞,谁想,武方瑞没能寻见,却引来了黑衣人,便是你们所见的那几人。 “那黑衣人最初时却是七人,上来便要抢我的倒滚心法,还要探知三正的下落,我怎能依得,便与那七人斗将起来。 “不过那七人的招式都隐藏得极好,完全不露出他们的武功家数,以致我直至今日都不知对方的身份……” 金思农暗道“婉静所料不错,那果然便是倒滚心法!恩公居然可以和七名一流高手周旋,这可太神了些!” 他又插嘴道“恩公说得不错,我也细看了他们的招式,完全看不出是哪门哪派,这些人显然是不想暴露了身份。” 明灵子道“没错,他们既要隐瞒身份,又要我的倒滚心法,这倒好说。 “稀奇的是,他们是从何处得知三正的说法?三正之事,我极少与人提起,江湖上还不至于人人皆知…… “这七个人均是高手,我与他们激战多时,却谁都奈何不了谁。 “老夫胜在内力还算深厚,他们却胜在人数众多,虽说双方旗鼓相当,但老夫也架不住他们连日的车轮战。 “就这样又斗得几日,老夫寻思如此斗将下去,我决计抵御不住,必定会输。 “为了让三正不落入他们之手,老夫便趁他们疲惫不堪,不得不歇息整顿之时,用上巧计遁走。 “自我遁走后,我还想去寻那武方瑞。 “但转念一想,他可寻不得,这些黑衣人正是要那三正的下落,我找到武方瑞之时若被黑衣人发现,岂不是害了他? “于是老夫又一路南下,但这七人毕竟也是高手,我但凡遁得半日,必会被他们追上。 “我们已斗了一月有余,那一日,我们终于来到江西的一个小渔村里,那几个奸贼心知斗我不过,便在村子里抓来十几个老弱妇孺以作要挟。” 听至此处,金思农忙暗道“难怪恩公那日在我屋前与黑衣人说了句‘休得故技重施!’原来关节竟在此处。 “那五个黑衣人分明是想抢进屋来,将婉静挟持,以作箝制。” 明灵子续道“这一招当真毒辣,他们中的一人道‘你给我听着,从此你不得向我们动手,哪怕是格挡闪避也不许, “否则这十几个村民将性命不保,我们可是说到做到!’ “老夫想不到破局之法,但这十几个村民我又不能不管,只一时立在当场,束手无策。 “此时一个黑衣人向我全力拍来一掌,我不可接招,硬捱了这一掌,顿让老夫受了不小的内伤。 “但这黑衣人也被我内力所吸,他的手掌也无法从我身上挪开。 “我右手疾伸,扣住他手腕的内关与外关两处死穴。 “我也以此要挟那六个黑衣人,喝道‘快快把这些村民全都放了,否则这人必横尸当场,我明灵子也是言出必行!’ “然而那六个黑衣人还要与老夫讨价还价,有一人道‘这可不行,亏本的买卖我们可不能做, “你放了他,我们也只能放一个村民,以一换一才能扯个直。’ “我笑道‘好一个扯直,难道你们不怕我就此杀了你这个同伴?老夫若杀了他,就凭你们六个,可就斗我不过了。’ “此时我见手中这黑衣人已有了哀求之意,但那其余六人却奸诈得紧。 “有一人道‘大伙儿可别信他的,他已受了内伤,别说我们六个人,便是三个也可斗得了他!’ “我笑道‘很好,你们毫不在意这同伴的命,那便如此吧。’老夫便硬生生把这黑衣人的手掌折断,令其动弹不得, “再拔出携带的银针,运出内力,在那黑衣人发髻上划了几下。 “这银针有了内力相助,犹如一把利刃,所到之处,黑衣人的头发被纷纷斩落,只一会儿就成了癞痢头也似。 “老夫再作势将银针向他断掌处扎去,那黑衣人惧怕被我这银针割断皮肉,身子直抖如筛糠。 “我转而锁住那黑衣人的咽喉,再将银针掷向那六人。 “老夫掷出银针,本意在恐吓,而那六人果然从未见过此状,皆大骇惊叫,纷纷避让不已,有一个黑衣人在惊骇中,很快就放了几个村民。 “哪知其他几个黑衣人都呵斥他,怒道‘放不得!’ “更有一黑衣人显得极不甘心,大吼道‘我们说了一换一便是一换一,何来这么多废话?’ “他当下追上几个被放的村民,长剑只挥了几下,叫那几个村民立时毙命当场。 “那黑衣人收起长剑,又高声道‘如何?还剩下了几个村民,你如今要不要一换一?还是待我杀得只剩一人了,咱们再来公平的一换一?’ “老夫眼见几人惨死,直赫然暴怒,长啸一声,一掌击向手中断掌的黑衣人,将他向那六个同伙猛地撞去。 “还未等撞上,我忽矮身一闪,挟持村民的那个黑衣人还未看清我,便被我一掌击毙。 “其余五人见状万不敢托大,纷纷躲避撞来的那黑衣人,而那黑衣人最终虽未撞上一人,却也撞在一石墙之上,立毙当场。 “剩余五人见老夫转瞬间连毙了二人,顿被我气势所慑,纷纷惊叫远逃。 “其实老夫在重伤之下大展神威,导致内伤加重,内力大损。但在当时,老夫以免那五人起疑反击我,不得不再提起内力追赶他们。 “追出百余里后,老夫又实在支撑不住,便随意找了一处隐秘的山洞运功疗伤。 “哪知他们还是猜到老夫受伤非轻,我在洞中只歇息了五个时辰,便又被他们寻了来。 “我只好使了一招疑兵之计,将洞口杂草尽数除去,又在洞中点起篝火,然后自一秘处离开山洞,继续南下。 “那五人还真以为老夫在洞中打扫清爽,以逸待劳,恭候他们大驾,便愣是在洞口守了几个时辰都未敢进洞一探究竟。 “但五名高手毕竟不是宵小之辈,这回也只隔了一日又追上了老夫。 “老夫内伤并未大好,只能与他们边打边退,不到两炷香的时辰便打到你二位的住处,这之后的事情你们便都知道了。” 第13章 战钓鱼城 金思农直咋舌道“竟是如此的一番恶斗!时至今日,恩公可知那些黑衣人为何要追问您三正的下落?” 明灵子干笑两声道“问得好!他们一路追杀老夫,为的就是要夺下倒滚心法和探知那三正的下落。 “这倒滚心法是不世出的武林秘籍,但凡江湖中人,人人都渴望得到,他们也想抢了去,这也并不为奇。 “但是黑衣人还要追问三正的下落,这背后真正的原因便是那三正铁律! “三正者,为正道、正气、正知三人,他们皆为帝坐星命,这就注定他们命中会有冥冥铁律。 “铁律一共分三条,这第一条,说是三正中正道与正气缺一不可。正道不可堕入邪道,正气亦不可变为邪气,二者若现其一,则天下危亡。 “他们二人若正心不变、齐心协力,则天下无忧。这一条,老夫刚刚也有所透露啦,说的便是那正道和正气二人极其重要。 “这第二条,就是指三正的最后一人正知,若他不入邪,他便是自正道与正气之后,成为最后的屏障,可保我华夏正脉不断!” 明灵子拿起一旁的茶杯啜了一口,眼中精光一过,沉声道“黑衣人要追杀老夫,便是在那第三条铁律上! “这第三条是说,若三正中有一人入邪,则帝坐星命逆转,那么其余二人定会用尽一切办法破除入邪的三正!” 何婉静忽“啊”了一声,惊道“难道如今三正之中已有人入邪?” 明灵子叹道“正是,依老夫猜测,那些黑衣人定是一位入邪的三正所派。 “这三正铁律,老夫可从未向三正提起,但这三人已是三正的命数,自然会知道在三正之中会有冥冥羁绊。 “他们一旦有人入邪,定会感知另二人的威胁,于是,追杀老夫要那另外二正的下落,并意图除之,那就不足为奇了。” 金思农讶然道“已有三正入邪,那我大齐的国运岂不是……恩公,那位入邪的三正是谁?他身在何处?另两位又是谁呢?” 明灵子忽然闭上双目,足足一盏茶时辰过去,竟是不发一言。 这让何婉静暗自忖道“恩公这一番话语中,已是暗示天下岌岌可危。 “这背后的牵扯只怕异常繁杂,他不肯轻易告知自也是合情合理,或许我夫妇二人不知情才是最好的。” 于是她拉了拉丈夫的衣袖,金思农有所警觉,只好低下头去,不再发问。 何婉静再次拜倒,恭声道“恩公,三正之事涉及深远,与国运有着莫大关联,您能把此事告知我们,实在是我们莫大的福气。 “只是妾身十分不解,您为何要把如此重要之事,说与我们这两个乡村农夫? “这一来,我们二人本事低微,对此事本就帮不上忙。二来么,恩公就不怕我们泄漏了此事么?” 明灵子深吸一口气,叹道“你总算问到这缘由啦。只是老夫这伤势太深,绝无复原之望,我已自知命不久矣。 “而如今我们有缘在此,共同击退了黑衣人…… “我还害你们一家三口都受了不小的内伤,我若不把黑衣人连同这件事情都告知给二位,老夫便总绝得对不住你们……” 夫妇二人听闻“命不久矣”几字时,忽觉如堕冰窖,何婉静竟流出泪来,在一旁小声啜泣,连金思农也一时哑口无言。 明灵子摆手道“二位也不必如此,凡人终会有一死,这也是寻常得紧。 “老夫既然说给你们得知,也相信二位定不会泄露了此事,至于二位能不能在这件事上有所作为,老夫可从未想过。 “此事对你们说了出来,也是老夫自私了一把,是我实在不愿把这件事带入土里,这才让二位困惑了。 “二位大可不必为此事背上了包袱,就当是听到了一个小故事,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如此,老夫才能瞑目啦。” 金思农连忙拜倒,说道“恩公远非寻常人可比,自然能够福贵安乐、长命百岁。 “恩公救了我一家性命,更是莫大的功德,定能感天动地、逢凶化吉,您老只须休养一阵子,很快便能康复啦!” 那明灵子摇头浅笑了一阵,再问道“少侠武功不弱,依老夫看应是那青原派一系,火劲是你什么人?” 金思农道“恩公所说不错,不才却是青原派弟子,火劲正是我的掌门师兄。” 明灵子颔首道“若我所料不错,你身在这个小山村里,定是离开了青原派。 “少侠那么好的武功,现今又正值霁云盟用人之际,少侠为何不留在青原派?” 金思农黯然道“恩公果然是火眼独具,我俩的确离开了青原派,但我们并非是本门的弃徒和叛徒,正是因为之前那钓鱼城之战……” 说至此处,金思农已变得面色灰暗,不愿再往下说。 此时何婉静又握住丈夫的手,说道“尽管对恩公说吧,我们光明磊落,不必对恩公隐瞒。” 金思农一怔,直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是……三年前的钓鱼城之战,其战况之惨烈,不知恩公可否知晓?” 明灵子道“略知一二,却并不知详尽。但天下人都说钓鱼城之战实乃大捷,又何以会战况惨烈?” 金思农道“恩公有所不知。三年前,亨国举五十万大军犯我大齐,其时钓鱼城告急,守军只有十万,实在是杯水车薪。 “我霁云盟盟主容言心得知消息,说了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当即号令全盟各派弟子组成义军参战。 “江湖上许多门派也纷纷号召弟子加入义军,便是那下九流的五浊门也派来近万帮众。 “江湖各界侠士浩浩荡荡总共五万余众,那可是近半的江湖侠士,都来帮助钓鱼城守城。 “义军在军师瞿崴以及守将王坚将军的运筹帷幄下,通过诱敌、坚守、围歼、诈降、舍身等手段,愣是花了近两年时间才堪堪守住了钓鱼城。 “我大齐江山总算是保住了,可……可我义军十停中竟死伤七八停……天门派掌门云善和,为守住城北门, “与天门派弟子死守二十二日,人都被打光了,云掌门也被飞箭射死。 “天目派掌门容言心,带一纵天目派弟子,引开追击我大齐救兵的亨国主力,活活被他们围死。 “本派掌门雷行天带弟子深入亨国的辎重部队,却陷入那亨国的陷阱,被数千亨军包围…… “他最终死战不退,力竭而亡,我霁云盟四大掌门竟如此去了其三…… “晚辈……晚辈兄弟八个,皆在青原派,我排行最小,而我那七个哥哥……七个哥哥却全部战死……” 金思农说完,已是声泪俱下,伏地捶胸,明灵子亦是闭目惋惜不已。 第14章 撒手人寰 直过得大半晌,金思农才起身续道“钓鱼城之战,最终以亨国国君蒙曲战死为止境,敌我双方不久后便各自撤军。 “我们回到青原派,火劲师兄接任了掌门,派中弟子从数千人骤减至不足一千……我实在是不该离开青原派,但我亦无法留在那青原派…… “本派师兄弟折损大半,我那七个哥哥也均不在了,青原派对我来说竟像个伤愁之地,留在那儿也只有无尽的哀愁和悲痛…… “好在……好在那火劲师兄颇为善解人意,他看穿了我的心思。 “那一日,他问我‘师弟,师哥我说话直些,你可莫怪。你还是归乡去吧,你如今已是金家唯一的后人,必须保住你金家的香火才是正途。’ “我对师兄哭道‘小弟正有此意,但小弟还有一事想求师兄,只是一直不知怎么开口。’ “火劲师兄道‘你我既是师兄弟,在钓鱼城又是同袍,你有话就直说,扭扭捏捏的,别伤了我俩的情分。’ “我向火劲师兄施礼道‘是,是小弟考虑得不周。小弟要带上婉静师妹一同回归乡里,从此结为夫妇,恐怕……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回来了。 “我和婉静师妹并不是嫌弃青原派,而是厌倦了所有的战乱和争斗,一心只想远离武林,过好自己的安稳日子,再把我金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火劲师兄道‘我早已看出你有归隐之志,故而今日特意和你说起。但你和何师妹有喜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为何不在这里办完婚事再回到故乡?’ “我叹道‘派中数百师叔伯和数千师兄弟战死,此时正是哀思之时,我和婉静的婚事本已是离经叛道,又怎敢再惊扰这众多英灵?’ “火劲师兄惋惜道‘唉,本想让你们在此处成婚,让本派上上下下热闹热闹,一扫大家的颓废之气。 “你既如此说……也就罢了,你我师兄弟一场,恐缘分至此而已。’ “不日,我与婉静拜别掌门师兄和众师兄弟,大伙儿拜了一地,哭成一片,许久许久,任谁都不愿起身……”说到最后,他几不能自已。 何婉静道“钓鱼城之战对思农影响深重,虽已时隔多日,他仍旧终日郁郁寡欢,故而无意中竟说了些私事,还请恩公勿怪。” 明灵子摆了摆手,叹息道“少侠这是有情有义而已,老夫理会得。 “没想到,原来钓鱼城之战竟会折损我大齐那么多的豪杰……如此说来,你们所生的孩子,便是金家唯一的后人了?” 金思农道“正是,晚辈成婚不久,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当时内人难产,如若不是恩公相救,我金家恐会就此断了香火。” 明灵子颔首道“既然我与此子有缘,可否让我给他取名?” 夫妇二人直满心欢喜,金思农拱手道“恩公若肯赐名,当真再合适不过,也好让这孩子终生铭记恩公的恩德!” 明灵子思量了一会儿,说道“我期望这孩子有鲲鹏之志,又冀望他有美玉之德,那就二者合一,以美玉之琨为名,就叫金琨,二位意下如何?” 夫妇二人大喜过望,忙磕头拜谢不已。 明灵子又道“老夫身子乏了,要歇息歇息。”说完便侧身躺下。 可谁知,此后数日里明灵子均不省人事,又过得几日,他还可时而和夫妇二人说上几句,但其气色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让夫妇二人很是焦急,他们二人毫无内力,无法给明灵子运功疗伤。 而且他们甚是惧怕黑衣人仍在四周搜寻,实在不敢冒险外出寻医诊治。 这便浑浑噩噩过了十数日,那日,明灵子又坐起身来,颤颤巍巍地用指力在床板上刻下两行字“再来单屦任我踏,犹恨浮玉误金瓯。” 写完后便浑身巨颤不已,金思农只得抱着他,他却对金思农口唇翕张,气若游丝地道“别杀……别杀……” 当晚,明灵子断了气,夫妇二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翌日,金思农用床板和一些木料做了个简易棺材,给明灵子收殓了。 盖棺之时,何婉静挥手阻道“先不急盖棺,我们可要看看那倒滚心法,是否真在恩公身上!” 金思农疑道“无论在不在他身上,我们都不可搜寻,其他物什也是不可。他可是恩公,我们怎可对恩公不敬?” 何婉静道“思农,你可误会我了,我非但不是对恩公不敬,而是为恩公着想。 “你可想想,那倒滚心法是恩公一手所创,正是这一番心血,造就出恩公这武学神技。 “但心法没有传人,恩公又撒手人寰,如果连心法秘籍都没有,这心法定是要失传。 “恩公的心法若是失传了,你心里可会好受?” 金思农摇头道“那定是不好受了,而且还会觉得对恩公不住。” 何婉静道“那便是了,我们只好搜寻一番,若真没有心法,那便是天意。若有心法,你我二人又岂是悭贪之人, “不得恩公的授意,我们定不会翻看那心法,而且要替恩公找个地界妥善保管才是。” 金思农恍然道“还是你考虑得周详,我险些误了大事!” 说罢,便在明灵子身上摸索了几遍,只摸出一包银针和少量盘缠,以及一只锦囊。 而这锦囊中只有几味药材而已,其余并无它物。 倒滚心法在这世上算是彻底失传了,夫妇二人失望之极,很是替明灵子扼腕痛惜。 当晚,夫妇二人冒险带上金琨,用牛车将棺材运至几里之外。 最终将明灵子埋在了金家历祖的坟地里,只用一块带来的石板做了个墓碑,但又惧怕黑衣人掘坟,竟不敢在上头刻字。 而后,金思农在无字墓碑前撮土为香,二人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地上被砸出几个小坑。 二人带着金琨跪在坟前久久不肯离去,那木屋里物什不齐,并没有带来祭奠的东西,二人心里只有满满的愧意。 第15章 久别重逢 直到了后半夜,金思农才趁着朗月的月光,不停地给新坟添置石子,他将每一粒石子都往泥土里敲进一多半,以保坚固。 何婉静则不停地给金琨说道“琨儿乖琨儿乖,记住这座石子坟,还有这块无字碑,勿说此处不起眼,这里住着大恩人,莫忘,莫忘!” 金琨不哭也不闹,只盯着母亲的嘴,一遍一遍听着。 直到夜色中显出鱼肚白,夫妇二人才带着金琨哭别新坟,回到了木屋里。 ………… 金琨说至此处,忽闻门外董邦莠叫道“师父,那厅堂之人已经醒了。” 火劲为之一凛,而金琨早已窜出房门,奔到了虎啸堂,又将厅堂上一张茶几撞翻。 他慌忙伏在那满脸伤疤之人身上,叫道“爹!您总算醒了!”满是喜悦关怀之情。 这满脸伤疤之人便是金琨之父金思农,只见他口唇翕张,难以言语,只缓缓道“苦……苦了……你了……” 厅上众人皆看得出这对父子情深,俱生恻隐之心。 唯独单远不忿金琨撞翻了茶几,喝道“你这小贼,恁地没规没矩,在虎啸堂里也莽莽撞撞,当这是自己家么?” 他忽地伸出一手,抓起了金琨,远远扔在一旁。 金琨毫无征兆地被这么一摔,又想起自己刚到青原派时,便被此人认作小贼,他心中怒极,大声道“你每每都要与我作对,这次又想干什么?” 单远不屑道“干什么?教你这小贼懂点儿规矩!”说完,又奔过去一手抓起金琨。 厅上众人纷纷高声喝止,但单远硬要一意孤行,抓起金琨又要往地上扔。 金琨这次有了防备,忙使出一手摔角功夫,缠住单远手臂,霍地一用力,已把二人一同摔了出去。 单远的年龄较金琨要大了几岁,他这一摔,立感颜面扫地。 他反手又是一巴掌甩出,叫金琨立时眼冒金星。 但金琨不顾脸颊疼痛,抓住单远那巴掌,一口咬下去,登时血染衣襟。 单远吃痛不过,大叫道“你……你又来!” 原来这已是金琨第二次咬住他的手,每次都叫他流出不少血来。 想到此处,单远怒气更甚,另一只手也劈下去,令金琨登时鼻青脸肿,好不狼狈。 金琨心道“我自来这青原派就一再被你欺负,忒也欺人太甚,我定要叫你好看!” 金琨虽已习武,但苦在一直没有习练内力,金思农也不教授青原派的武功,因此金琨并无多少武功根底。 但他急中生智,一把薅住了单远的头发,用力向下拉扯,这边又咬着他的手,死也不愿松口。 单远被扯得嗷嗷大叫,他也自幼习武,却哪儿见过这等泼皮无赖的打架。 他毕竟也是孩童心性,索性也抓住金琨的头发,大力撕扯。 两个年纪不大的孩童便这么纠缠不休,满地打滚,旁人想要劝阻也无从下手。 便在此时,忽闻火劲在门口喊道“远儿住手!” 原来金琨思父心切,很快便奔到了虎啸堂,火劲则落在了后面,他刚一迈进堂内,便瞧见二人正自满地厮打。 火劲身影一晃,迅速扯开了单远,劝道“莫要伤了故人之子。” 冷墨燕疑道“故人之子?你这话何意?” 火劲走近金思农,蹲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说道“墨燕,这位就是金师弟,金思农啊!” 厅上众人无不大惊,几位弟子无论进门早晚,均听过这位金师叔的名号,想不到竟是眼前这满脸伤疤的模样。 冷墨燕惊道“真的么?” 火劲指着旁边的金琨道“他便是金师弟之子金琨,他们今日特意找我们来了。” 冷墨燕号称广仁燕,以一把冷家剑法得到江湖人的尊敬,又以心慈面软著称,故而得此称号。 她甫听得真相,一把将金琨搂进怀里,竟流下泪来,柔声道“像!你真像你的娘亲,想不到,金师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众弟子纷纷向金思农行礼,单远却依旧心有不平,只远远站着。 金思农初醒,口不能多言,只能向晚辈们点头道“好……好……多福多寿。” 说罢,竟忽地咯出老大一口血,引得众人惊呼一声,火劲则匆忙替他擦拭。 火劲始终都紧握金思农的手,又替他搭了一脉,问过了伤情。 得知因白玉转安的丸药力所致,令金思农再无大碍,他这才放下心来。 火劲眼见金思农满脸的伤疤,好不可怖,问道“金师弟,你我十多年没见面了,你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金思农道“一……一言难尽,师兄……我这十几年……十几年……” 他说到此处,实在是哽咽难言,蓦地流出泪来,满脸伤疤都变得通红,显是有过多难言之处,让火劲也一时语塞。 董邦莠也握住金琨,欢喜道“原来你是金师弟,咱们都是自己人,真是太好了。今晨多亏了你,你还救了我呢!” 说完便深深一揖以作谢意,金琨慌忙回礼,只有单远把脸侧向一旁。 火劲见金琨一向举止颇佳,心中很是满意,说道“琨儿,今日我青原派多亏有你! “纵是江湖中人也少有人知‘镖入牌头,即刻收手’这八个字的,你又是如何知道?” 金琨笑道“那太简单了,我们住在钓鱼城边上,那里有太多的江湖侠士,我便整日介和他们玩闹,一些江湖之事我自然就知道啦。” 于是又把这带衣镖如何飞入门匾之事,简要地给众人说了。 冷墨燕听后,当即笑道“那飞镖莫说是误扎进了咱们门匾,但凡能救我青原派,便是再扎它十把八把的,我也乐意!” 众弟子也为之一乐,只单远在一旁冷冷说了句“别人只随便编了个故事,竟叫你们全都相信了。” 火劲心有温怒,心知此子一向直来直去,常常闹出不快,便斥道“远儿,休在此处无礼!” 单远不敢违拗,一气之下便走出了厅堂。 冷墨燕摇头道“远儿这孩子还未开窍,还好此处都是咱们自家人,否则就要被外人笑话了。” 金思农略一摆手,说道“火师兄……我有许多……许多话要对你说。” 火劲道“金师弟,我理会得。这里不是说话之处,我们还是去我卧房吧。” 再对冷墨燕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我回头再细细说与你听,你就别跟来了,安排好弟子便是。” 冷墨燕心领神会,吩咐董邦莠和宗阡泽用担架把金思农抬入了卧房。 第16章 性命攸关 卧房里,只剩火劲、金思农、金琨三人,另有一盏烛火立在桌角。 火劲嗟叹道“琨儿已把事情原委的大半都说了。 “难怪琨儿要单独说与我听,只因其中的牵扯实在太多,明灵子、三正、倒滚心法,知道这些事的人越少越好。 “此子尚且年幼,口齿竟那么伶俐,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得清楚,金师弟,你把琨儿教得很好。” 金思农欣然道“琨儿他可是顽劣得紧,他……如今说到了……何处?” 金琨道“我刚刚说到恩公已撒手人寰。” 金思农道“好……我……我接着往下说吧……” 金琨连忙阻道“爹,您才刚好一点儿,理应多歇息,还是让我来说吧!” 金思农本欲不许,火劲却道“不错,师弟你可得好生养着,琨儿说得很好,就让他继续说下去。” 金思农这才略感欣慰,说道“那好……若有说得不对之处,我便与你指出来。” 金琨连连点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 金思农一家三口告别了石子坟,回到木屋里,何婉静却忽然大咯血,之后便不省人事。 金思农立时慌了神,此处没有药材,他自己也是伤重,根本无甚内力为她疗伤,他除去自责也无甚办法。 正自苦恼时,忽地想起他在回来路上采的几味草药,也不知有没有效,便慌忙熬了给她喝下。 但何婉静刚喝下药,金琨又不停地哭闹。 这孩子自出生之后一般不哭不闹,此时金思农听他哭得厉害,只道是孩子的伤病也一同犯了。 他一时变得万分惊慌,抱着金琨不停安慰,可这小金琨却只顾一直哭泣,从未停歇。 哭得久了,金思农也心神俱疲,居然也咯出血来。 但他顾不上擦干血迹,只抱着金琨在木屋里转来转去,无论拿任何小玩意逗他玩耍,也是止不住哭闹。 婴儿的吃食只有母乳,但何婉静不省人事,根本无法哺乳。 金思农只好用小米熬成粥喂他,但他也是不喝。 金思农将所有的办法用尽,金琨的哭声却是越渐越大,金思农再无他法,索性对着门外跪下,竟也嚎啕大哭起来。 兴许是天可怜见,金琨哭了一个多时辰才昏昏睡去。 金思农总算松了口气,甫一安顿好金琨,却见何婉静的脸色比喝药之前又白了许多,心知若再不用点儿上好的药材,唯恐危及她的性命。 此时已是白天,出门采药的风险实在过大。 但金思农看着何婉静已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只把心一横,也不管什么黑衣人,果断出门冒死行了二十几里山路,来到一处悬崖边。 只见这悬崖深不见底,隐约可见一株老山参长在了峭壁之上。 金思农大喜,花了一个时辰爬下悬崖,其间曾数次险些失足掉落。 但所幸他最终挖到这颗参,立时回到木屋中,给何婉静熬了吊命。 又是过得几个时辰,天已全黑,何婉静这才渐渐有了些血色,她缓缓转醒,叫了声“思农,你吓坏了吧。” 金思农几要哭出声来,柔声道“婉静,我这就带你们出去,否则我们一家三口都要死在此处。” 何婉静疑道“不怕被黑衣人发现了么?” 金思农正色道“发现也是死,困在此处也是死!横竖是个死,不如我全家逃出去,找个大夫医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何婉静劝道“思农,你听我说,我实有心结未解。恩公他走得匆忙,没留下什么嘱咐,只告诉我们三正的来龙去脉, “除了那武方瑞,连三正是谁我们都不知道,也不知恩公心愿为何,这可如何是好?” 金思农摆手道“我才不管什么三正了,你们的性命要紧!” 他趁何婉静气色大好,便抓紧收拾了细软,又从屋后牵出牛车,一家三口便坐着这牛车趁着夜色冒死往镇上赶去。 何婉静坐在车后,头顶的月色之下,映着两旁矮树影影绰绰。 她轻声道“思农,你对我这般好,可对恩公却是不好。” 金思农疑惑道“有何不好了?” 何婉静道“恩公的事你根本就不上心,你说,恩公刻在床板上那句‘再来单屦任我踏,犹恨浮玉误金瓯’是什么意思?” 金思农道;“连你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就更不明白了。” 何婉静嗔道“死呆子!我再问你,三正是谁入邪了?是那个武方瑞么?” 金思农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婉静,不是我对恩公不好,只是恩公有太多事情匪夷所思。 “他最后的那句‘别杀别杀’又是何意?我可真是摸不着头脑。” 何婉静道“恩公可能是个道人,出家人便会戒杀,那是让咱们别杀生。” 金思农道“也对,但我夫妻二人都不涉江湖,就是想要杀人,也绝无可能了。” 何婉静再道“那是不是让琨儿别杀生呢?” 金思农叹道“琨儿他任脉受损,一生都无法练出内功。但就算他没有受伤,我们也不会教他习武。不习武的话,又哪儿有什么江湖厮杀呢? “你我二人从青原派隐退,本想与你男耕女织,再生他个一儿半女,过上安稳的日子。 “不再管什么江湖,也不再世代习武,但谁想,却又突遭变故,唉,真是造化弄人呐。” 何婉静轻吻了怀中的金琨,说道“恩公说啥就是啥,总之我从小就教琨儿不得杀生,也就是了。 “恩公所说的话,我们今生都不敢或忘。 “如果你我都治不好的话,咱们死前定要把三正和倒滚心法的事儿,找个可靠的人告知他。 “便是告诉咱们琨儿也行,否则,可枉费了恩公一大番的功夫啊。” 金思农愠道“瞎说什么,我才不会让你死。” 何婉静叹道“比起钓鱼城的惨状,我只想静静陪在你的身边,哪怕是一时一刻也好。 “你我死了也不打紧,顶多埋在一块儿便是,就是苦了咱们的琨儿……你我夫妻拼死也要保他长大成人才是!”说着又低声啜泣起来。 金思农忙点头称是,说道“金田镇上有个有名的郎中,我们这就去找他医治,你且放心,他定能治好咱们的。” 他们为避黑衣人,牛车专挑山间小道而行,行了近两个时辰,堪堪到了金田镇的边缘,此处房屋也愈渐愈多。 一眼望向这众多屋顶,或尖或平,各屋错落有致,风格独特,白墙墨瓦,雕镂精湛,独有一番乡土之情。 此时何婉静忽道“若我是黑衣人的话,已知晓你我和恩公都受了重伤,而受伤则必会寻医医治,是以我定会在左近的药铺设伏。 “思农,咱们如今去找大夫,便极易遇到黑衣人,咱们不如找个远处的大夫。” 金思农道“这方圆百里,只有一个金田镇的白大夫。他的医术很是了得,若去远处找寻大夫,也不见得有他的医术高明。 “琨儿今日突现险情,你倒是没遇见,可把我吓坏了,我可不愿这孩子夭折了。 “还有,你的伤势也比我重,我们一家三口已在木屋内耽搁多日,你的伤情一日不如一日,所以这个险,我必须冒上一冒!” 第17章 冒死求医 得知孩子病情堪忧,何婉静便不再反驳,她顿了一顿,再道“我猜那几个黑衣人受的伤,并不像我们这般重。” 金思农道“你如何得知?” 何婉静道“一来,恩公当时写下‘快走’二字,那就说明他们还有气力追杀我们,否则恩公没必要让我们走,也就没必要在木屋里住了那许多日。 “这二来,我们八股内力相冲之时,最后是黑衣人将内力推向恩公和我们的。 “若他未能推出,我们所受之伤便应该一样,但他将内力推向了我们,我们只会伤得更重。” 金思农点头说道“你向来聪明伶俐,你所说的我定然相信。” 又狠狠皱了皱眉,再道“若再遇到黑衣人,他们本就强于我们,所受的伤还没我们重,那可当真糟糕了……” 再行得三四里路,借着那月光,只见街边高挂着“白家药铺”四个字,牛车终于远远停下。 金思农先下得车来,蹑手蹑脚地贴在药铺墙根听了半晌,确认并无动静,这才走到正面叩门,而何婉静则抱着金琨远远躲在一棵树下。 叩了半晌门,不见有人出来,又叫了半晌,始终未得回应。 金思农暗道“莫不是白大夫不住在这儿?可我们今天非得治病不可,说不得,若再无人开门,就只能硬闯进去,拿些药材也是好的。” 再叩得几下,正要抬脚踹门之际,忽从门内走出一睡眼惺忪的老者。 这老者一身书生打扮,五十多岁的年纪,甫一开门,便懒懒道“什么人大半夜拼命叩我铺门,扰我清梦,真该死行瘟的!” 金思农认出这正是白大夫,他大喜之下深鞠一躬,说道“在下全家都身受重伤,情非得已,实在是叨扰白大夫啦,还请白大夫妙手医病!” 言毕,又招呼远处的何婉静抓紧过来。 待得何婉静走近一些,白大夫只瞥了一眼,忽道“你们两个死人找我又有何用?快走快走!我这铺门都被你叩坏了!” 夫妇二人惧是一惊,金思农暗忖道“什么死人?这又是从何说起?莫不是我们的伤情深重,已经没得治了?” 急道“白大夫,我们一家三口赶了几十里夜路至此,您多受累,好歹给我们瞧瞧吧。” 白大夫已把铺门关了一半,说道“我又不是神仙,死人还叫我怎么救活?别在这里寻我的晦气。” 说罢,随手便要关上另一半门。 金思农抢步上前,一把拦住,情急之下“扑通”一声给他跪下。 高声道“在下求求白大夫,您再不给我们治,我们也不知还能活几天!” 白大夫直摇头晃脑,索性也不关大门,直接走进里屋,竟不再搭理门外之事。 金思农正要起身抢进,却被何婉静一把拉住,她有意揶揄道“思农,白大夫应是治不好咱们的,何必再惊扰了他。” 只听白大夫在里屋怒哼一声,显得傲慢无比。 金思农沮丧至极,正没理会处,却瞥见何婉静的面色较来时还要差了一些。 他不敢再耽误,直冲进药铺点起了几只灯烛。 白大夫大声叫道“你干什么?”上前就要赶人。 金思农一把将他推倒,他心知这大夫并无功夫,是以出手极轻。 还解释道“白大夫您宽宥则个,您不肯为我们瞧病,我们就自己来吧。” 说完便在药柜里自己抓起药来,他也不知究竟需要何种药材,只把活血化瘀、行气补血的药拿了一大堆。 那白大夫只道遇到了强人,直趴在地上不敢再言语半句。 金思农把药材包了一大包袱,留下几两银子,又对伏在地上的白大夫作揖道“实在是抱歉,江湖救急,在下实非得已!” 正要出门,忽觉后颈生风,金思农反应极快,倏地低头一躲。 等劲风一过,金思农急忙转身,将一招“西海扬尘”击出。 这是青原派玉铉分星掌里的一招,只见金思农双掌自下向上一阵阵扬起,令他面前之人一跃避过,但他掌风霍地卷起地上尘土,让这药铺里顿时模糊一片。 当夜无甚月光,金思农仅点了两盏灯烛,这尘土又再卷起,任谁都瞧不清身前三尺的物景。 他身前之人被尘土呛得咳了几咳,一时找不见金思农的身影,暂时未出下一招。 金思农这才隐约瞧见,确是那黑衣人埋伏在药铺内,心知何婉静所料不错,立即大呼“婉静,快走!” 听见金思农呼喊,那黑衣人竟不顾药铺里四处尘烟弥漫,直把长剑舞得极快。 这剑花“唰唰唰”地在迷雾里胡乱飞腾,也不管它能不能刺中金思农,定要先将这声势打出。 金思农狼狈至极,不知对方剑指何方,只听得剑声劈空而来呼啸而去,无伦往何处躲避都不对,只知这屋里已是凶险万分。 何婉静也同在铺内,她甫一听见呼喊,就要抱着金琨夺门而出。 却不知大门何时被人关上,她情急之下,霍地飞起一脚,将门踹开。 往外奔出几步,回头瞥见金思农在药铺狭小空间内,虽还能和黑衣人打斗,却已是明显不敌。 她又奔了回去,迅速吹灭灯烛,让屋内瞬间没了光照,叫打斗二人的动作也明显放慢。 其实金思农根本无法还击黑衣人,但黑衣人仅是追杀,而金思农却是拼了命也要自保。 加之屋内狭小,双方均受了内伤,各自都无甚内力,现在又烟尘四散,还没了光照,很难看清对方的招式,是以这二人一时还未能分出胜负。 只听得黑衣人的长剑不停砍斫在桌椅和药柜上,金思农都堪堪躲过,险境频生。 金思农起初还能还上一两招,但到得后来渐渐力衰,也只有防御躲避的份。 他拿起能伸手所及的任何物什加以抵挡,一时间这药铺内乒乒乓乓作响,也不知打碎了何物,屋内只是一片狼藉,叫人更是束手束脚。 何婉静稍定心神,找到伏地的白大夫,得知他并未受伤,先安慰了他几句,便出手向那黑衣人攻去,形成了以二敌一的局面。 这夫妇二人心有灵犀,配合得相得益彰,登时与黑衣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如此过了二三十招,黑衣人也受内伤钳制,渐感不支。 他想把夫妇二人往屋外引去,在那空阔之地过招,才不至于束手缚脚施展不开,便能轻易将这二人击溃。 未过几招,何婉静已看出对方的想法,便处处都要拉住金思农,始终不迈出药铺一步。 她左右腾挪,几次拼了命地化解险情,心知只要守在药铺之内,尚可应付眼前之人,若出了药铺,定然是有死无生。 又是十余招过去,黑衣人心知如此下去实在不妥,索性也不打了,便主动跳出屋外,而那夫妇二人却依然留在屋内,并不出来。 第18章 机智退敌 黑衣人忽从衣囊里摸出一个物什,扔在地上,立时“嘭”地一声巨响,却是个响炮。 他定是在呼唤同伙,让夫妇二人暗道不妙,但他们并无应对之策,只立在原处,进退不得。 过了半盏茶时间,又一赤手空拳的黑衣人赶来,见夫妇二人一直不肯出屋,便大喊道“快速速出来送死,休要做缩头王八!” 何婉静冷冷笑道“你们有本事便进来,没本事就别聒噪。” 两个黑衣人相视一笑,心知对方根本敌不过自己,便一同跳入屋内,四个人又斗将起来。 这两个黑衣人有意把夫妇二人分开,心知将他们化整为零,才更易对付。 夫妇二人自也明白此理,怎奈功夫不济,想要合力对敌,也是力不从心。 金思农无奈之下,主动挑了那拿剑的黑衣人过招,把赤手空拳的留给何婉静。 两个黑衣人均在与明灵子之战中受了内伤,虽然不如夫妇二人伤重,但也使不出多少内力。 于是这两个当世一流高手在二三十招下,仅是划了金思农几道伤口,未能将其拿下。 黑衣人久攻不下,顿叫何婉静有些疑惑,待又斗得十几招,则让她立时明白其中的道理。 原来黑衣人并不想灭口,他们依然要从夫妇口中得知明灵子的下落,或是那三正与倒滚心法的所在。 为了护住怀中的金琨,她当下再无疑虑,使出了平生功力,再利用屋内黑暗狭窄的优势频出奇招,居然打中了黑衣人两掌。 那黑衣人心想不能再这般吃亏,忙将手臂倏伸,往何婉静怀中襁褓抓去。 何婉静疾速转身避过,但襁褓已被抓坏一处,顿让她心中大骇。 这一招若被结实抓中了,金琨哪儿还有命在,直叫她深吸几口气,匆忙宁定心神。 黑衣人又是一手抓来,何婉静再是低头让过,此番发髻又被他抓坏,头发尽数披散下来。 黑衣人的劲力愈来愈大,何婉静逐渐变得捉襟见肘,根本无从抵挡避让,最终大喊一声“思农快走!” 但手中襁褓还是被黑衣人抢了去。 金思农瞥见襁褓被夺,直大惊失色,出掌忽然慢得半拍,顿时又被一剑划伤手臂。 他面对黑衣人凌厉的杀招,不得不继续举掌遮挡,但襁褓被抢,金思农只得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金琨可是金家的独苗,夫妇二人对其宠爱有加,又怎忍心被人夺走? 怎奈实在想不出应对之法,只急火攻心,一时喉头一甜,几要吐出血来。 然而与何婉静相斗的黑衣人却抱着襁褓突然倒地,顿时没了半点动静。 那持剑的黑衣人也是一愣,根本不信夫妇二人能敌得过他们,但只这一愣神的功夫,何婉静倏地飞出一只毒镖,立时扎中了他。 这黑衣人本可避过毒镖,无奈他自身几无内力,黑暗之中,又被同伴倒地所慑,是以他才轻易被这毒镖扎中,也立时瘫软下去。 这两个黑衣人暂时被拿下,但何婉静依旧担心还有强援在侧,忙拉起金思农就往外奔去。 金思农急道“不要琨儿了么?” 何婉静只小声道“别管了,跟我走吧!” 二人奔出药铺十几丈远,何婉静立时在树下捡起一个包袱,拿给金思农一看,这不是金琨是谁?不由得疑惑丛生,呆立当场。 何婉静拉着他继续奔到牛车旁,二人立马驾车跑得远了。 牛车向东行了近百里路,直至天明,那只老牛也奔得累了,根本不愿再向前行。 金思农只得跳下车来,又拉着这老牛,往一处森林中行去。 如此又行得三、四十里远,细看此处,实为一密林的深处,暗忖黑衣人定然不会追至这里,这才停下来歇息。 何婉静拿出布条给丈夫裹伤,见金思农满脸的疑惑不减,她这才“扑哧”一声笑道“我知你一路都有疑惑,我这就说与你听。” 金思农嘟囔道“你早该说了。” 何婉静缓缓道“你所说的白大夫,我也略有耳闻。 “他在江湖之上名气不大,但也不小,周围村民都说他医德与医术俱佳。所以他一开口便要赶我们走,这其中定是另有隐情。” 金思农恍然道“原来如此,有理有理!” 何婉静道“当时我出言相激,说‘白大夫应是治不好我们的’,他随即‘哼’了一声, “我立时什么都明白了,那屋内十有八九会有黑衣人埋伏。” 金思农不解道“黑衣人何必那么麻烦,他们大可杀了白大夫,再埋伏在药铺之内,岂不是更好?” 何婉静嗔道“你忘啦,杀大夫乃是江湖大忌,黑衣人也定是深谙此理。” 金思农恍然大悟“对!我这一路心神紧张,竟把这节给忘了!” 何婉静续道“白大夫当时已经回到屋内,那时我们若赶紧走,或许还能走得容易些。 “哪知你又进屋去抢夺药材,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不过……我也知道,你这全都是为了我和琨儿。”说罢面色一红,低下了脑袋。 金思农再问道“那琨儿呢?我明明看见黑衣人把琨儿抢去,但你又从树下将他抱起,这又是怎么回事?” 何婉静道“便是你抢药的当口,我把琨儿放在了树下。 “后来黑衣人真的出现了,我立马抢进屋里,看见白大夫并未受伤,说了声‘得罪’,便把他的大褂给扒了。 “我又在屋内找了其他衣物之类,塞进大褂里,做成个假襁褓。 “塘头村的木屋里本有一些毒药,那是供猎人打猎之用。 “我留了个心思,出来前便将那些毒药带在身上,适才又将它们涂在了铁蒺藜上,再放进襁褓里。 “我猜想,当日明灵子被七名黑衣人打伤,实是因为黑衣人挟持了人质所致。 “我在生琨儿时,他们又想进屋来挟持我,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那些黑衣人再一再二便可再三。 “于是我才弄了这个假襁褓,诱他来夺。 “果然,那屋里黑灯瞎火之下,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个假襁褓。 “他见我誓死保护这襁褓,就要伸手来夺,他夺去后,立时便被铁蒺藜刺中,很快就毒发倒地了。 “然后我又用毒镖射向了另一个黑衣人,这毒药当真是一滴都没有浪费! “但这种毒药毒性不深,他们很快便会转醒,我唯恐他们再叫来援手,这才拉上你跑了。” 金思农直目瞪口呆,恍然道“竟是如此曲折,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何婉静道“我可不希望琨儿将来如你这般木讷,明知力斗不过,定要智取才是!” 金思农笑道“这可要劳你将来好好地教导琨儿了,我可是教不来。” 何婉静叹道“这死呆子!” 三人在这密林中一直熬到夜晚,待得夜空星星点点之时,在月色迷蒙下,他们这才敢驾着牛车继续向东行驶。 第19章 天目求医 牛车穿过密林,东行近四十里,几人来到一片农田之侧,农田的远处可远远瞧见一排农舍,三人便到农人家中借了其中一间暂住。 金思农又借了一只小火炉和一只药罐拿进房里,再从怀里摸出一包药材,兀自熬了起来。 何婉静一怔,问道“你还带着那药铺的药材?” 金思农道“那是自然,这是咱们拼了命得来的药,可不能丢了。” 何婉静心头一暖,说道“这一路上幸亏有你。” 金思农摆手道“哪儿得话,只要你和琨儿相安无事,刀山火海我也去得。” 何婉静又问“你可知道如何下药方?” 金思农摇头道“我虽然不懂药方,但这里都是些跌打和补气血的药材,都错不了,我一样抓了一点儿,先这么对付对付吧。” 何婉静没有反驳,再问道“思农,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金思农又添了几个木炭,叹道“你的心思比我缜密得多,还是你拿主意吧。” 何婉静嗔道“你是当家的,我却一妇道人家,自然是由你来定夺!” 金思农自知拗不过她,便缓缓道“白大夫说我们是死人,我想多半也不是假的,可见你我的伤情到底有多重…… “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遍寻这山川大地,也要把我们一家三口给治好。 “不为别的,只为了你,还有琨儿,他才刚刚降世,还未曾见识过这世间种种……我至少要给你们娘俩治好,才能叫我心安。” 何婉静抓紧了丈夫的手,问道“那要如何治呢?” 金思农道“你看这样成不成,我们沿路遍寻名医,我就不信没有一个大夫能治我们。 “我们就一路走一路治,若实在是事与愿违,我们便去找那青囊三肖。” 何婉静惊道“青囊三肖?这三位神医若肯为我们医治,定然是可以治好的!” 她想起青囊三肖在江湖上的名头,心中又升起一阵欣喜,说道“号称鬼神叹的肖代秋肖大夫,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术, “他能让勾魂的鬼神无功而返,只能望洋兴叹,便因此得名。 “但他身在五浊门,那里是藏污纳垢之地,我们可不能去找他。 “肖代秋的弟弟肖代冬,人称冬到回春,其妙手回春之术,令江湖人人都敬仰万分,可谓是重望高名,实至名归。 “只可惜他常年云游四海,居无定处,多少人想要找他医病,却都寻不着他的踪迹。” 金思农接着道“不错,所以青囊三肖就只剩下最后一位,便是三肖中的大哥,那就是江湖人称驱无常的肖代春了。 “据说他的医术,高超到连黑白无常都能驱走,就其医术和名望而言,均列为青囊三肖之首。他正好也是天目派门人,我们只得去找他了。” 何婉静道“若是肖代春肖神医肯为我们医治的话,固然是极好的,但据说他的诊费极其昂贵,可不是一般人能治得起的。” 金思农安慰道“这你不必担心,所谓穷家富路,咱们三人的诊费均已带够。 “若实在是不行,天目派与我青原派同属霁云盟,也同赴钓鱼城共抗外敌,就凭这些交情,我想那肖神医也不会太为难咱们。” 何婉静点头道“如此便好,我只怕我们伤得实在太重,若是治不好可怎么办?” 金思农正色道“他可是天下第一神医,又怎会治不好?” 何婉静道“我是怕万一,我们的伤情可不一般,他万一治不好我们呢?” 金思农急道“那……那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请神医把你先治好才是。” 何婉静哀戚道“呆子,莫要胡说。我们俩的性命便是不要,也要把琨儿先治好,你可得记住了!” 金思农忙点头称是。 三人在农舍将养了几日,气色均已见好,虽偶有咯血,但并不严重。 金思农不敢耽搁,便辞了农人,驾着牛车昼伏夜出,一路东行。 他们边行边打听左近的名医,也确实有十几名名医被他们辛苦寻到。 但因三人的伤情太过复杂,是以每个大夫所说的病情均不一致,唯一相同的说辞便是此等伤病,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何婉静每每遇到这种说辞,便气不过,总是要与之理论,抑或抱着金琨偷偷啜泣。 金思农将此看在眼里,再遇到新大夫时,便偷偷和大夫说道“您即便是无能为力,也帮我们开一些滋补的药物,兼顾活血补气、舒筋通络的即可。” 仅凭这个思路,尽管一路行车辛劳,三人的病情竟无恶化之象,实在是天可怜见。 于是夫妇二人便信心渐增,何婉静每每抱着金琨都要垂泪道“如若真能治好,琨儿今后有爹有娘,就不用过苦日子啦。” 三人不日到达浙江的天目山,此山号称东南第一山。 只见此山石径曲折,石壁竦峭,南北高峰遥相对峙,高插云霄,素有“俯瞰峻岭有新奇,地目闭合天目开”的美誉。 山脚下遇到几名天目派弟子,得知肖代春并不和门派众人一同住在天目派内,让三人绕到山后的出云谷去拜访。 牛车又转了大半日,堪堪来到后山一僻静的山坳中,此处层层林木,犹如鬼斧神工,峭壁怪石,别有一番雅致。 金思农道“此处便是出云谷了。”牛车已不能在山路行驶,几人只好下车步行。 沿山阶梯蜿蜒向上,行得五六里时,路边转出两名天目派弟子,拦住几人的去处。 金思农向前一揖,说道“两位师兄,青原派弟子三人远道而来,亟求肖神医医病,请行个方便。” 他不知对方年龄,所以都以师兄相称。 天目派二人一人年长,满脸的皱纹,一人年幼,约十七八岁的模样。 那年长的道“到这儿来的都是找肖神医看病的,你们带了名帖没有?” 金思农讶然道“这……在下未曾听说要带名帖之事。” 年长弟子又道“那可有引见的书信?” 金思农本欲实话道出,何婉静忽地插嘴道“我们都是青原派弟子,从掌门师兄火劲处得知,肖神医医术出神入化,定能治好我们一家三口。 “我们特意远道而来求医,但不知贵处的规矩,我们没有名帖,也无人引见,但看在咱们同属霁云盟的份上,还是恳请神医为我们医治吧。” 那年幼的弟子道“你们什么都没有还来看什么病,快走快走,没工夫和你们闲扯!” 第20章 大打出手 何婉静面有愠色,金思农忙道“我怎地忘啦,肖神医当然不能白费气力,待事成之后,诊费定当如数奉上。” 年幼弟子再道“不是怕你们没钱,你便是带来黄金万两,若没有名帖和引见,也还是不行,走吧走吧!” 金思农又作了一揖,恭声道“二位师兄,请问还有什么法子可以通融通融的么?” 那年长弟子道“我们出云谷可从未对外通融,那些没有名帖和引见的,都各自回去准备了, “待准备妥当之后,便会拿着名帖和引见去找肖神医治病,所以,二位还是回去准备准备吧。” 金思农叹道“我们两个小人物,哪儿来的名帖,那引见又是如何得来?” 年长弟子道“就是要各门派长老以上的人物,写一份求医引见,肖神医只要见了引见,自会给你治病了。” 金思农心有不忿,暗忖“我们若要回青原派写份引见,路途千里之遥不说,这来回又该耽误多少时辰? “待再来时,我们还有没有命在,也是不得而知。” 他愤愤地道“就别无他法了吗?” 年幼弟子昂首道“没办法,这就是规矩。” 金思农怫然道“这算哪门子的规矩?就如此死板么?” 年幼弟子冷冷道“不巧了,这就是肖神医亲自定下的规矩,死板不死板的,也只有肖神医可以定夺! “那些不守规矩的,莫在此处当癞皮狗,都给我滚吧!” 金思农哪儿受过同盟这等的侮辱,直怒气陡升,抓起对方衣领,作势就要动武。 那年长弟子急忙挽住他的手臂,堆脸笑道“师兄息怒,不至于、不至于!” 那年幼弟子毕竟年轻气盛,高声道“哟呵,敢和老子动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言毕,反手就是一拳挥出。 金思农在年长弟子劝说之下,怒气有所收敛,但这突如其来的一拳确是毫无防备,左脸结结实实地捱了这一拳。 金思农求医心切,一路风餐露宿,带着重伤到得这天目山来,可谓是艰苦万分。 却不料吃了老大一个闭门羹,治病的希望似乎变得遥不可及。 现又捱了这么一拳,他所积的怨气登时爆燃,一招玉铉分星掌的“风起云涌”顿时回击而去,只见他双掌如风般展开,舞得甚是绵密。 年幼弟子听得这掌风凌厉,没敢硬接,从左首避了过去。 金思农又紧紧跟上,那年幼弟子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展开轻功脚力,奔驰来去,与之周旋。 年幼弟子四下游走甚是迅速,但金思农的掌力却不再跟着他转动,原来此招消耗极大,金思农重伤之际无法长时施展此招。 时候一久,年幼弟子果然觅得间隙,身子一晃,双拳同至。 金思农的内息受伤情影响,竟提不上来,步伐也施展不开,急伸双掌硬接下了两拳。 这两拳之下,叫金思农的内息立时翻滚不息。 他站立不稳,眼见年幼弟子一拳再度袭来,只得着地一滚,仓惶避开,模样甚是狼狈。 那年轻弟子欲上前飞起一脚,何婉静见势不妙,猛地跃起,忙上前拦阻。 年轻弟子一看是个女人,不屑与之动武,朗道“你要怎地?” 何婉静道“我们诚心前来求医,实不想与天目派闹出不和,咱们就此罢手了如何?妾身给二位赔礼了。”说罢,向两个弟子行了一礼。 金思农二人的打斗声响,又引来了七八名天目派弟子,他们见到外人在此胡闹,纷纷叫嚷“怎地了?何人在此动手?” 又有人道“不要命了,竟敢和天目派对着干?” 还有人也道“肖神医的事情本就恁地多,还要闹啥子闹?” 先前那人道“就是,快滚快滚!里面全是病人,惊扰到可怎么办?” 那年长弟子张手拦住他们,大声道“小事小事,不劳各位费心,你们先忙去吧。”说罢,又赔上笑脸。 一新来的高个儿弟子道“小事?小事就不会打起来了。” 金思农朗声道“自然不是小事,这是救命的大事,什么名帖引见,可有人命关天重要么?” 高个儿弟子怒道“我天目派的地界,哪容你这外人在此处聒噪!” 众天目弟子把金思农围在中间,各个神情激奋,咒骂不绝。 金思农无处出气,只立在当间,愤愤不满。 何婉静又拦在众人面前,朗道“各位师兄,有话好说,我们霁云盟中同气连枝,切莫因小失大,伤了和气呀!” 先前那年轻弟子对何婉静道“亏你们也是霁云盟的人,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此处撒野? “你们是青原派的吧,是不是所有青原派的功夫,都这般扶不上墙?” 天目派众人不断讪笑,咒骂之中也带了一些戏谑和诋毁之词。 金思农怒极,他被别人数落多少句也不打紧,若是辱及青原派,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当即运起内力,但又因伤情所致,内力所剩无几,一时竟聚不起来,兀自引起几声咳嗽,让天目弟子笑声更盛。 何婉静则一直在当中调停,众人却不断地对他二人嘲笑戏弄。 金思农极力催逼内力,以致双眼爆出血丝,当即双掌拇指蜷缩,自身边两侧向前一推,一掌“日暮西寒”打在那年轻弟子前胸。 那弟子不料被这巨力奇袭,忽地口吐鲜血,横身飞出,倒在远处,不省人事。 这招“日暮西寒”乃玉铉分星掌的第四式,其催发的内力极阴,众人只见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威力甚大。 天目派众人不知他突然发难,只见那中招的年轻弟子倒在地上,面有霜色,只道这人已死,五六名弟子顿时拳脚交加,全往金思农身上招呼。 金思农本就受伤已深,全力一掌使出后也已力竭,怎还能对付这许多人? 是以他只防住了三拳两脚,便被乱拳打倒,顿时鼻青脸肿自不必说。 何婉静大惊之下只得极力阻拦,但其怀抱金琨,也使不出多少内力,自是无法援手。 她细细看了看地上的年轻弟子,大声道“你们先别打了,他还没死,速速医治要紧。” 众人闻声而动,一探年轻弟子的鼻息,果真是未死,当下就有两名弟子将他抬了,速往山上送去。 其他人眼见伤者有救,也就不再动粗,只是咒骂声不断。 此时何婉静低身查看金思农的伤情,但见其伤痕累累、衣衫破碎,只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她暗自落泪,轻轻道了句“思农,我们多亏了有你……” 那高个儿弟子忽道“我认得他了,他姓金!是也不是?” 第21章 初见神医 何婉静回首道“是便如何?” 那高个儿弟子哈哈笑道“果然是他!这姓金的已经辞别青原派,不再是青原派弟子了。这可是好几年前的事情,我现在才想得起来。” 何婉静不置可否,也不搭话。 那年长弟子本性宽厚,对何婉静道“若果真如此,两位,就算你们当真取得了名帖和引见, “若不是青原派门人,也就不算我霁云盟之人,肖神医定是不会给两位医治的……唉,你们算是白来了,快快下山去吧。” 何婉静听闻,顿时泪如雨下,把怀中的金琨抱得更紧了些。 年长弟子又道“你们打伤的本派弟子,此时是死是活也不得而知,若现在不走,待他真的死了,你们还走得了吗?” 金思农心中万籁俱静,暗忖“我们回去只有等死这一条路,若上得山去,找神医医治或还有生机。 “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何不拼得一死,好歹换得婉静和琨儿的周全。” 他忍痛站起,冷冷面对这几名天目派弟子。 再深深作了一揖,昂首道“在下一家三口唯有医治尚可活命,若要在下放弃这个机会,已是绝无可能。 “几位师兄,若你们真要阻碍在下治病,我们三人有死无他。横竖都是死,说不得,只得以死相拼了。 “我现有言在先,挡我者唯有你死我活一条路而已,你们谁先上?”说罢,摆出一个起手式,手脚还兀自微颤。 何婉静想要伸手拉住金思农,但伸到一半,忽然能体谅丈夫的抉择,只好把手缩回,也在金思农身旁摆好了架势。 天目派众人目目相觑,心知这二人定是要以死相拼,是以他们不仅谁都不愿上前,反而都各自退了几步。 天目派弟子本不是怕死之辈,只是这以死相拼的架势,若真出了人命,便犯了门规,于是他们拦阻也不对,不拦阻更是不对。 便在这左右为难之下,众人忽地让出一个缺口,打算放他一家上去,众人均想“且看肖神医搭不搭理你们。” 金思农夫妇看他们不再阻碍,一时心中大喜,又向他们行了一礼,便径自上山去了。 这上山之路崎岖难行,待上得几百级台阶后,山上忽跑下一天目派弟子,对金家三人喊道“肖神医有吩咐,就让他们上来吧。” 金思农夫妇得知肖代春肯答应一见,不禁相视一笑,脚下加快了步伐。 先前几位天目派弟子闻得此声,也有几人跟得上来。 未过几时,金家三人来到一处偌大的平地,眼见此处竟似一座村落一般。 这里有一些矮房分几排排开,这些矮房门口各有一块木牌,木牌上写有病房、药房、伙房和仓房等等,井然有序。 但见这里的天目派弟子出出进进,各自忙碌不辍。 先前喊话的弟子引金思农三人来到一间硕大病房里,这病房摆有病床二三十张,正有一位四十多岁模样,身材矮胖的中年人在当中忙碌。 他身边跟了一群打下手和观摩的弟子,此人便是人称驱无常的肖神医肖代春了。 那肖代春对进来的几人并不理睬,只对眼前一拄拐之人问道“你今日是第几日啦?” 那拄拐人拱手道“肖神医,这是小的来出云谷的第五日了。” 肖代春“嗯”了一句,说道“好,你今日便下山去吧。” 那拄拐人疑惑道“可是肖神医,我这腿还离不开这拐棍呢。” 肖代春不屑道“急什么急,等我治完,你立马给我下山。” 说完,便在那人腿上施了几针,然后又叫弟子端来一盆药,给那人药洗患处。 肖代春则在拄拐人后背渡了许久的真气,之后再把药洗弟子赶走,又在拄拐人患处推拿按摩得几下,忽然猛地一拍,只听那患处“啪”地一声脆响。 肖代春笑道“现在可以了,快下山吧!”这医治的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只见那拄拐之人满是疑惑,他先是扔去拐棍,慢慢走了起来。 这人未觉异常,他便越走越快,在这屋子里绕起了圈子。 他这步伐竟与常人无异,遂大了胆子,又跑了几圈,跳得几下,并无半点痛处,当真叫他欢喜无限。 他最后给肖代春“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真不愧是肖神医,八年啦,小人这腿疾八年都不曾下地, “肖神医五日便给我治好,您真当是小人的再生父母!” 说罢,又磕了几个响头。 旁观之人无不议论纷纷,惊奇赞叹,喝彩叫好之声更是响了一片。 那拄拐人千恩万谢,正要走出大门,肖代春却道“你这拐棍快给我带下山去,我出云谷可不许留这种不祥之物。” 那拄拐人依言做了,跑出大门,大声乐道“老子把拐棍送给山下曾给我治腿的庸医,臊死他们!” 众人闻言均为之一笑。 肖代春也不耽误,径直走到另一病床旁,他身边弟子导引道“此人是腰断了。” 肖代春再一颔首,问道“今日是第几日啦?” 那床上的病人说道“回肖神医,今日第九日了。” 肖代春“嗯”了一声,吩咐身边弟子给他腰部换上新药,再用一护板护住病人的腰部。 然后又在病人脑后和腰部随意施了几针,仅隔半炷香的时间,再把银针抽出。 肖代春斜斜地瞥了病人几眼,最后再一拍他的后脑,说道“好了,你也下山吧。” 那病人满眼迟疑,只得听从吩咐缓缓起身,却意外地并不感觉疼痛。 他很快又站起身来,颤巍巍走了几步,脸色既惊且喜。 肖代春不耐烦道“何必如此小心,大步给我走起来!” 那病人不敢不遵,加快了一点儿步伐,依旧未感疼痛,遂增大了胆子,当真大步地迈腿快走。 走至后来竟步步生风,不禁叫他愈走愈是狂喜,大声道“神医,当真是神医啊!”旁观众人又是一般地欢呼喝彩。 金思农夫妇均暗道“都说伤筋动骨一百日,肖神医让这人九日便康复如初,当真是名不虚传,我三人这回可有救了。” 二人相视一笑,乐在心头。 肖代春又来到一张新病床旁,病床上的病人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肖代春替他把了一脉,仅一瞬间的功夫,便“咦”了一声,疑道“这人中了玉铉分星掌,还是一个时辰之内中的。” 原来这病人便是被金思农打伤的年轻弟子。 忽有一弟子在肖代春耳边耳语了几句,又伸手指向了金思农三人之处。 第22章 苦苦相求 肖代春略一颔首,说道“他中的是青原派的功夫,这‘玉铉分星掌’的掌力共分一阴一阳两种,阴的寒气彻骨,阳的炽热难耐。 “此人中的便是阴寒的掌力,若换在别处,他半日之内必死,但在我出云谷里,老夫却能叫他即刻复原。” 他身旁的弟子,有几人拿出纸笔,把这番话详细记下了。 肖代春说罢,便在这年轻弟子的胸前施了几针,再点了几处穴道。 随后双掌放置弟子的两肋处,再运起内力,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那弟子的鼻孔中,忽地流出偏白色的淤血。 肖代春见此便收起双掌,又擦了擦手,说了声“好了。” 他身旁的弟子替这年轻弟子拔出了银针,而这年轻弟子忽地睁眼苏醒,未过半晌,竟缓缓地坐起身来。 他擦去了脸上血渍,察觉内息顺畅无比,比之中招之前还要舒畅了几分,当下便给肖代春下跪致谢了。 在场的众人被这起死回生的医术惊得目不稍瞬,喝彩之声缓缓才来。 那年轻弟子正要走出大门,忽见金思农夫妇也站在一旁,顿时怒从心起,怒指他们道“你们竟敢来到此处。”说罢便要上前动手。 肖代春立时喝道“我出云谷之内禁止打斗,你们有何恩怨,改日下了山去再作清算。不过你须小心些了,莫伤了同盟之谊。” 那年轻弟子不敢违拗,愤愤道“既然肖神医发了话,我便放过了你们,好在我被神医治好了,否则我绝不轻饶!” 说罢,便愤然下山去了。 此时那肖代春正坐在房中一太师椅上,他接过弟子递上的一杯茶,嘬了几口,又高高地架起那粗胖的短腿。 不屑道“那青原派的弟子,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打伤我天目派弟子,此事你们作何解释?” 金思农踏上几步,抱拳行礼道“见过肖神医。在下青原派金思农,今日本是带内人与犬子上山求肖神医治病的。 “不料在半山腰中,被贵派弟子侮辱青原派的武功,所以才失手伤了贵派弟子,还望神医明察。” 几名天目派弟子愤愤不平,纷纷嚷道“分明是你们想硬闯出云谷,休要怪得他人!” 金思农急道“事实并非如此,在下实有苦衷!” 那高个儿天目派弟子又道“你当真是蛮横无理,你们不守规矩不说,还险些杀了我派弟子,你反而说你是出于苦衷,简直是岂有此理!” 金思农叹道“的确是在下鲁莽了,实在是因为我三人的伤情刻不容缓,这才……唉,算是在下错啦……” 说完,又给肖代春深鞠一躬,算是赔礼谢罪。 天目派弟子不依不饶,欲再与他争辩一番。 而先前那年长弟子在肖代春身旁耳语了半晌,肖代春这才点头道“你为人最是正直,你的话我是最信得的。” 肖代春暗道“霁云盟四派本是同气连枝,和睦相待。此事虽然双方都有过错,但这事若传了出去,我们天目派作为四派之首,须面上无光。 “好在这青原派弟子已经低头认错,但伤我弟子之事,也不能太便宜了他!” 于是对金思农道“如今张掌门正在重振我霁云盟,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伤和气之事。 “既然确是我派弟子恶言侮辱在先,你这青原派弟子也认了错,苦主也不再追究。 “大家本着以和为贵行事,这件事就此作罢,咱们均守口如瓶,此事都不许外传,你看如何?” 金思农再次行礼道“幸得有肖神医这般宽宏大量,金某感激不尽!” 肖代春伸手阻道“先不忙行礼。听说你们已不是青原派之人,这可是真的?” 金思农心有不甘道“是真的……” 肖代春道“那便没办法了,你们不是我霁云盟之人,又没有引见和名帖,我便不能给你们医治,几位请回吧。” 金思农一时没了说辞,何婉静却上前道“肖神医,虽然我们已不再是青原派的人了,但看在钓鱼城之战同袍的份上,能否再通融通融? “我青原派在此战之中,十停折损了六七停,我夫妇二人也均在此战上有所负伤,这些够不够我们在霁云盟内求医的资格?” 她故意不说天目派内而是说霁云盟内,就是怕肖代春把天目派与青原派区别对待。 肖代春哑着嗓子道“别拿钓鱼城之战说事。你们十停折损六七,我们又何尝不是? “可我们天目派在钓鱼城归来后,只一心谋划壮大门派,而你们却是弃派而去,不与青原派同进退,这是作何道理?” 金思农道“我们退出青原派,并非弃派不顾,实则有太多难言之隐……据在下所知,退出门派的不光我二人而已, “霁云四派中退出的早已不下百人,他们都是因此战造成了太多伤痛,不愿再面对这悲凉之景而决意退出。 “而我则是因为七位兄长都殁于此战,悲痛欲绝,不得已而……” 肖代春插口道“你七位兄长都死了,我们又岂止折损大半!但我们新任掌门励精图治,几年来都在努力重振霁云盟,哪像你们! “哼!不帮着重振门楣还则罢了,退出门派后,还有脸来找我治病,岂有这等的好事?” 何婉静心道“既然如此,肖代春必是打定主意不给我们医治,那为何却要叫我们上山?这是要刻意消遣我们么?” 于是朗声道“好,既然如此,今日我们便不治了!” 又拉着金思农走近门口,与他说道“日后行走江湖时,我们便说霁云盟连昔日的同袍都不救。 “他们连此等小事都不顾,如此看来,盟主所说要团结四大门派是假的,霁云盟要发展壮大也应是假的,要重振往日的荣光则更是假的!” 她回首又向着肖代春说道“我一家三口已经到了出云谷,非但没有治好,还被赶了出去,恐怕,这医术也是假的!” 此言一出,屋内天目派弟子无一不怒,纷纷站拢门口,挡住金家三人的去处,均等着肖代春会如何处置。 肖代春又何尝不怒,他暗道“如若他们下得山去,又四处给我天目派造谣,张掌门早晚定会得知,此事是自我这儿挑起。 “如今正值重振联盟之际,却惹出这等事端,到时掌门他必会怪罪老夫。 “再有,旁人说霁云盟如何如何倒不打紧,唯独说我医术便是不行!” 他随即“哼”了一声,冷然道“好厉害的嘴啊,三言两语就让我天目派里外不是人。 “不如这样,你们不是青原派之人,我真就不能给你们治病,这规矩早已定下,任谁也不能更改。 “但我们盟主和青原派掌门交情尚可,那就看在火劲火掌门的面上,我便给你们说病。” 第23章 诉说伤情 此言一出,天目派众人直疑惑不已,均想“这肖神医是否弄错了说辞,不给治病却给说病,这又是何意思?” 金思农夫妇也听出此言不妥,他们并未退出病房,只等着肖代春作何解释。 只听肖代春续道“所谓给你们说病,就是不给你们治,只把病情告诉你们。 “顶多再把治病的手段告诉你们,你们且回去自行医治,如若此法你们也依不得,那便另请高明吧。” 何婉静心道“事已至此,想要他给咱们医治已是绝无可能了,或许这个法子才是最好的退路。” 便向肖代春施礼道“那便依肖神医的,妾身深感您的大德。” 金思农得知事有转机,也激动得几欲掉下泪来。 肖代春闭眼说道“那好,你们谁想先说?” 金思农夫妇异口同声道“孩子先说。” 何婉静当先把金琨放在一病床上,肖代春瞥了一眼,抓着金琨两只手腕,已探知其脉象。 随即抚须道“嗯,这孩子伤得太重,但已给人治的差不多了。 “他主要伤在任脉,连手太阴肺经与手少阴心经也伤得不轻,且是从娘胎里带出的伤。” 何婉静不禁心道“不愧是神医,他所说的与恩公无异,连在哪儿受的伤都能知晓,只可惜,若他肯为我们医病就好啦……” 慌忙道“肖神医,他该如何医治?” 肖代春又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摆手道“不必治啦。 “定是有个高人给他治过,也已治得差不多啦,只是这高人的内力固然甚好,但却不懂得如何恢复任脉,所以没有办法,现在我也治不好了。” 金思农暗道“恩公给琨儿治过,他连这个也知道,当真是神了!” 忙拱手道“还请肖神医再想想办法吧。” 肖代春再摆手道“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就好比用刀斧砍断了手脚一样,短时之内,我还能给你接起来。 “但时间一长,肢体腐烂了,除非是那大罗金仙下凡,否则任谁也都接不起来的。 “你们如若早得半月,趁这孩子断脉没有坏死之时将它们接起,或许能够复原,但现在也太晚了些,那些断脉早已坏得不成样子。 “不过不打紧,那位高人已治好了大半,他已无性命之忧,并且生活无碍,他今后只是无法练出内力,顶多将来不能练武而已。” 夫妇俩心道“这些恩公也已说过,但毕竟是任脉受损,这可如何是好。” 何婉静又道“肖神医,这孩子当真不打紧么?任脉受损可不是小事。” 肖代春一脸的不耐烦,忽地起身走近,双手同时抓起夫妇二人的手,放置床边的桌上,再伸指探脉。 口中兀自说道“说过不打紧便是不打紧,别没完没了的!” 他一边把脉一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让夫妇二人换了另一只手,未过多久,才抚须道“你们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你们的十二条经脉均受损过半。 “给这孩子治病的高人也给你们治过了,只不过,他并未好好医治你们,但你们至今未死,也是拜这高人所赐。” 何婉静心中一苦,暗道“恩公已治好了琨儿,定不会对我们弃之不顾。 “只是他老人家受伤实在太重,以至最后油尽灯枯,原来,竟是我们害死了恩公……” 想到此处不禁悲咽黯然,金思农还道何婉静在担心自己的生死,不禁心生爱怜,又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肖代春又道“你们的伤病起初会咯血数月,数月过后便会连带经脉损伤一齐发作。每次发作之时,如同刀斧在内脏里不断搅动,剧痛无比。 “起初会十数日发作一次,每次发作则必会咯血。但发作的间隔会越来越短,数年后,待变成一日发作数十次时,便是你们的死期了。 “若那位高人当初尽心为你们医治的话,虽然断不了根本,但终能活命。 “现如今嘛,一切都晚啦,只是枉费力气而已,尽管你们喝过十几种不一样的药方,也一样是无济于事。” 金思农再是一惊,暗道“我们一路遇到过十数位名医,开了十几种不一样的方子,他连这个都能知晓,这神医已是神到让人惧怕的地步…… “我独自死了倒不打紧,婉静若是不治,那可如何是好,我夫妇二人总要有一人活下来,照看我那可怜的琨儿。” 当即说道“请神医再次指点迷津,我们定要想法子活下去,这孩子可不能没有爹娘啊。” 说完竟向肖代春跪下磕头,何婉静见他如此,更是涕下沾襟。 肖代春见他行此大礼,也不好不近人情,缓缓道“嗯,这办法只有一个了。如果你们再去找那高人给你们医治,或许还能保命。 “那高人的内力当真是世间少有,不,应该是说连老夫也从未见过,除此之外,便再无他法了。 “你们这本就是必死的伤,少则活个两三月,多则可活五六年。 “你还别嫌少,若不是那位高人替你们医治,恐怕你们连半个月都熬不过去。 “行了,老夫话已说尽,你们赶紧去找那位高人吧,只要找到他,你们一家三口便能过上好日子。 “你们已耽搁我太多的功夫,还有其他病人在等着我,就此告辞。” 说罢,便和一众弟子从偏门走了,金思农夫妇连插嘴的机会也没有,只得愣在当地。 他们心知明灵子已死,这个世上,再也无人能治好他们了。 二人只好带上金琨,相对无言地走下山来。 他们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心想他夫妻俩在五六年内必死,但五六年之后,金琨又该如何照拂? 这已成为夫妇二人的心头大事,但任谁都无法为此开口。 二人下得山来,又坐上牛车,并无打算去往何处。 何婉静一路上已哭了好几回,金思农虽然嘴笨,但也是尽力安慰了一路。 何婉静心道“若此时我们未生琨儿,思农他对我这般好,我二人此刻相拥而死也是极好的。” 遂开口道“思农,我们即使要死,也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和琨儿过完这最后的几年,你看可好?” 金思农神情憔悴,只喃喃道“正该如此。” 这二人这才开口商议了行程,他们要避黑衣人追杀,便绝不能回到江西老家。 是以二人最终决定要回到**的钓鱼城,只因那边有众多霁云盟亡故的兄弟,他们宁愿用这绝短余生,去陪伴那无数的英灵。 第24章 天门柳太 至于二人之前提及的,在钓鱼城之战里给他们造就的伤痛,此时似乎已烟消云散。 他们如今只觉得,陪着亡故的兄弟一同死去,才是此生最好的归宿。 三人便驾着牛车缓缓而行,堪堪走了半日多,刚走出天目山的势力范围,便觉此处树木渐少,农田渐多。 此时何婉静忽道“思农,看来我们连五六年也熬不过了。” 金思农奇道“何以如此?” 何婉静细声道“你听好了,千万莫回头。黑衣人这一路都在跟着我们,难道你就从未察觉?” 金思农一凛,摇头道“并未察觉。只因我一门心思地想着,要如何安排未来几年,黑衣人此时却还要打扰我们,当真可恨!” 何婉静道“他们已跟了不少路程,却迟迟未对我们下手。 “我猜此处刚过天目派的范围,他们还不敢造次,我们若再走得远些,他们便随时都会动手。” 金思农愤然道“我此刻只想保住咱们琨儿,你我二人被他们杀了又是何妨。” 何婉静婉然道“我何尝不是如此。” 再行了近一里路,忽听得远处呼喝之声渐盛,夫妇二人只道黑衣人正要发难。 但放眼瞧去,遥遥可见路旁有间酒家,那酒家之前,有几名奇装异服的壮汉,正在围攻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四人身旁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异装女子,只见她背手而立、迟凝观望,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再走近一些,这才看清那少年握着一杆银枪,所使的功夫正是天门派的枪法。 这少年劲装结束,相貌平平,面对三名大汉合围也并不胆怯。 那三名大汉的剑法着实凌厉,那少年周身已被划出多道伤口,眼见就要落败。 夫妇二人看出这少年是天门派的弟子,虽然他二人有伤在身,但天门派同属霁云盟,如今盟内之人遭难,岂能不帮。 何婉静故技重施,将金琨远远地放在一棵树下,藏进一隐秘的草丛里,一切妥当之后,才和金思农上前喝止打斗。 那几人见有人前来,都停了动作,回头细看来者是谁。 金思农边走边暗忖“我和婉静都在重伤的当口,却要来管这闲事,当真可笑。我二人万不可动武,即便动武也是必输,这可如何是好……” 只得对那少年行礼道“敢问是天门派的么?”他见少年年幼,也不便口称师兄。 那少年高声道“正是,在下天门派弟子柳太,阁下是?” 金思农道“我们是……青原派的。”为免再生枝节,他对二人退出青原派一事,也不敢实话实说。 只得续道“在下金思农,这位是内人何婉静。” 柳太大喜道“早就听说过青原派的金师兄和何师姐,没曾想,居然是在这等场合与二位相见!” 那三名大汉见他们自顾自说着话,直气不打一处来,三柄长剑又往柳太左肩、前胸和右肩处招呼。 柳太见状,忙舞个枪花护住周身。 三名大汉忽地改变位置,连转了几圈,又将他围住,三柄长剑“刷刷刷”连刺十余剑,柳太猝不及防,只东躲西避,模样甚是狼狈。 金思农见这少年已险至极处,立即跳入战圈,一招“海纳百川”劈空拍出。 三人见这掌力寒气森森,颇觉可怖,都不敢硬接,纷纷跳了开去。 然而仅这一招,金思农已耗去了近半的内力,直让他暗叫不妙。 那三个大汉见金思农要相帮柳太,一时都没有再动手,均眼望身边那异装女子,祈望得到些许提示。 但那女子只在一旁微笑而立,并无示下。 金思农立即便知,这女子定是那三人的头领,遂对柳太问道“柳师弟,你为何被这些人围攻?他们是什么人?” 柳太道“金师兄,日前本派掌门令我到天目派公干,今日我自天目山下来,便来到这酒家打尖。 “忽见这群奇装异服者在这官道上经过,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我起初也并未在意。 “但这群人谈吐粗俗,言语中还说到什么什么心法。 “在下便想,此处是我霁云盟的范围,这群人不像我们汉人,说的什么什么心法又好似我汉族之物,我便心中存疑,走出酒家跟了过去。 “但也是我初入江湖经验尚浅,跟人的手法太过笨拙了些, “还没走几步便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上来就要寻我的晦气,未过三言两语便要与我动手。” 何婉静心道“对方有四人之多,这柳太只孤身一人,还如此年幼,武功也是不济,他初涉江湖,便这般草率行事,也太过离谱了些……” 金思农对那几个大汉抱拳道“敢问几位尊姓大名,为何要为难我霁云盟的人?” 一大汉嚷道“那就要问问这小子为何跟踪我们,有何图谋?”此人避重就轻,隐瞒姓名不报。 柳太大声道“金师兄,莫跟他们罗唣,若他们心里没鬼,为何一上来就要动手?” 金思农忽地内伤一动,暗叫不妙“我这伤势已不能再度出手,只得想个法子,叫我三人全身而退才是。” 又对那大汉道“若几位不肯通报姓名,这其间恐怕有些误会,我这便带这位小兄弟走,如何?” 那三个大汉忽地哈哈大笑,一人更是讥笑道“他们想就这么走了!把我三人都当做了什么?” 但笑过之后,他们见一旁的异装女子迟迟未有示下,便用长剑指着金思农喝道“老子劝你莫管闲事,否则叫你脑袋分家!” 说罢作势就要挥剑。 便在此时,忽见远处跑来三人,在场几人定睛一看,却是三名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夫妇二人同时暗叫“他们还是来了!” 那三个黑衣人一人持剑,一人持刀,一人持绳索,均是发足狂奔,瞬息可至。 那持绳索的黑衣人当先赶到,见此人多,不禁心道“怎地此处还有这许多人,但我任务在身,也不能管那么多了。” 于是急忙叫道“你们快将那三正……” 话还未说完,那持剑的黑衣人从身后伸手将他打断。 持剑黑衣人又拉着他来到一旁,与另二人细声道“这里人太多,万不可明说。我们把那对夫妻先绑了,回去再慢慢审问。” 另两名黑衣人立即点头以示,但那手持绳索的黑衣人则暗道“何必那么小心翼翼,凭我三人的功夫,便是阎王殿也可闯得。” 便在此时,那持刀的黑衣人倏地挥刀向何婉静砍来,何婉静不由得大骇,见对方招式凌厉,只得侧身闪避。 但只避得三四刀,但听“嗤”地一声,何婉静的手臂被划出一道口子,顿见鲜血流出。 何婉静心道“果真是一流高手,原来这些黑衣人的伤势早已复原,我却几乎不能还手,这可如何是好……” 第25章 异装女子 金思农立时大喝一声,跃至何婉静身旁,一掌拇指蜷缩,另一掌摊平,自上而下地朝那黑衣人拍出。 这招正是玉铉分星掌的“寒来暑往”,其招式为一掌阴,一掌阳,寒气与热气同时激射而出。 那黑衣人不料金思农突发而至,急转身避过,末了还“哼”地一声,便是作为一流高手险些被他一招偷袭,于面上无光。 柳太第一次见到这种招数,当真是大开眼界,直高声喝彩。 那持剑的黑衣人用长剑指着柳太和那三名大汉,大声道“这是我们与那对夫妻的事,外人莫要插手!” 那三名大汉相视一笑,果然退后几步,根本无心管这闲事。 柳太眼见金思农夫妇遇到劲敌,他想也不想,一招天门七十二路枪法的“直捣黄龙”使出,一枪直向那持剑黑衣人的面部戳去。 那黑衣人也不闪不避,他剑光一闪,将银枪“当”地一声打落在地。 一旁那异装女子则轻轻地道“来的都是高手。” 金思农对柳太叫道“柳师弟,你莫插手,我们来应付这些黑衣人。” 柳太一时急在心上,但他的武功太过低微,连这黑衣人的一招都应付不了,着实是无甚办法。 何婉静与金思农背靠背站立,二人此时已几乎用尽了内力,于眼前的危机也不知能不能安然度过。 他二人均往金琨的藏身之处望了一眼,怜惜之情溢于言表。 那使刀的黑衣人揉身而上,一把戒刀使得虎虎生风,招式凌厉至极。 金思农又使玉铉分星掌与之周旋,何婉静则在他身后,以青原派另一套掌法“阳明掌”从中策应。 这次夫妇二人用尽了浑身气力,仅坚持到第八招,便被那黑衣人两掌打翻,委顿在地。 金思农尽管吃痛难过,但所受之伤并不太重,不禁心想“原来他们舍不得杀我们,是想要留活口么?” 那手持绳索的黑衣人,忙抽长了绳索,欲上前绑起二人。 金思农只得闭眼暗道“此去有死无生,琨儿……” 何婉静则思忖道“若柳太听到那几人所说的心法是倒滚心法的话,或许还有办法转圜。 “想当初,恩公并没有告诉我们三正和倒滚心法的下落,我现在才能明白,这定是恩公他老人家,怕给我们引来杀身之祸。” 想到此处,心中更生感激,又想“但事到如今,我可不能对他们说出,我夫妇对心法和三正所知多少。” 于是她抬头朗道“你们绑我也是没用的,老人已经没了倒滚心法!三正在哪儿,那老人也没和我们说起!” 她不愿当众说出明灵子的名字,只好以“那老人”代之。 那持绳索的黑衣人,听她把倒滚心法和三正的事情当众说出,立时为之一窒,不再绑向夫妇二人,只眼望那持剑的黑衣人。 那持剑黑衣人暗道不妙,厉声道“那老人的事我们回去再说。”他手一挥,令那黑衣人速速绑起他二人。 而那始终负手而立的异装女子,则忽然开口喊道“且慢!” 她向何婉静走近了几步,问道“你说的可是倒滚心法?” 何婉静一听,心知这次赌对了,便说道“的确,那老人临终之前,什么心法都没留下。” 那异装女子又问“那老人是谁?什么时候死的?他长什么模样?你又为何知道三正?” 然而何婉静却把两眼一闭,不再说话。 那持绳索的黑衣人见势不妙,手中绳索忽地一扔,套中了何婉静,再用力一拉,立将她拉到一旁。 那异装女子突然一拳疾伸,打向那黑衣人,这一拳内力雄浑,招式狠辣,黑衣人见状不敢硬接,立即放长手中绳索,向旁一跃。 那持剑黑衣人闻声而起,一剑向那异装女子身后刺来。 那女子头也不回,又是一拳斜斜地从旁挥出。 那黑衣人但觉一股猛力,直如排山倒海般地压了过来,登时将他气息窒住,但他身在半空,却躲无可躲。 那女子的拳头径直砸在他剑身上,剑身又往回击在那黑衣人胸口,将那黑衣人击出两丈有余。 又听“咔嚓”一声响,那黑衣人再看这把剑时,只见这剑身被砸出老大一个弯,若不是这长剑挡在他胸前,此时他必被击断几根肋骨。 但饶是如此,他胸口依然涌起一阵剧痛,忽地眼前发黑,几不能呼吸。 那异装女子仅是两拳,便大展神威,逼退了两名当世一流高手。 三名黑衣人直面面相觑,不敢再度上前,只得默默站在了一边。 那女子昂首挺立,负手说道“真是无礼,我正在问话,谁叫你们添乱?” 又走到何婉静跟前,高声道“快与我说来,说完我饶你性命!” 金思农眼看何婉静便要遭难,忙暗道“原来这伙人和黑衣人一样,都是要知道倒滚心法和三正的消息。 “那倒滚心法在收殓恩公的尸身时并未发现,三正之一的武方瑞在哪,恩公虽然告知了我们,但我们岂能告诉他们,否则九泉之下叫我如何面对恩公! “他们实在要以性命相逼,说不得,我们夫妻大不了便一块儿死了,但就可怜了琨儿,他才那么幼小……” 于是对何婉静喊道“婉静,你千万不能说!” 甫一说完,拼了命不要,奋力爬起身来,奔至何婉静左近,拉起她解开绳索就跑。 一旁的柳太也暗道“全怪自己太过没用,为了救我,竟让师兄夫妇身入险境,这下我们三人都绝难脱身,只能想法儿拼出一条血路啦!” 他当下拾起银枪,正瞧见金思农夫妇要跑出此处,忙将一招“五鬼绝命”朝那异装女子击出,以护住夫妇二人。 此招也来自天门七十二路枪法,却是个狠招,其名称便意为枪头转处,可叫厉鬼绝命。 只见银枪在异装女子左首猛转,所刺之方位奇特异常,绝难躲避。 但见那女子不慌不忙,只将身子侧了侧,瞧准了枪头,忽地伸出二指,“咔”地一声,竟如钢钳般捏住了枪头,柳太却不能扯动半分。 柳太不由得大惊,待要弃枪伸掌,却已然不及。 那女子一拳早已砸到,柳太只觉一股巨浪袭来,带着一声巨响,有如雷霆,心中只有一念“我命休矣!” 柳太被横空击出,砸向金思农与何婉静,三人全被这巨力震出两三丈远,均口吐鲜血,倒地委顿不起。 那异装女子又负手走向何婉静,冷冷地道“你们想跑也是白费力气,这一拳仅是惩以小戒,可莫要惹急了我!” 第26章 栽赃嫁祸 何婉静眼见金思农不住吐血,也不知他还能不能活,直哽咽道“死呆子,谁叫你来救我,快自己逃命去吧。” 金思农内息翻腾不已,有气无力道“你我……既为夫妇,我……我又岂能弃你而去。” 他剧痛无比,急喘了好几口气,再道“恩公对你我恩重如山,我们……我们可不能负了他!” 那异装女子又走向金思农,口中道“依你之意,是不让你媳妇儿说了么?那我便结果了你,且看她说不说。”说罢,举起一拳欲要挥出。 何婉静连忙打断道“住手!我说!你们可知那老人为何没了倒滚心法么?” 众人闻之均是一窒,暗想“那心法上哪儿去了?这女人怎会得知?” 何婉静指着那三个黑衣人,大声道“是他们!正是他们盗走了老人的心法!” 那持剑黑衣人厉声道“贼婆娘,休要含血喷人!” 何婉静道“我没有胡说!我们与那老人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日,老人家正是被这几个黑衣人追杀,你们说,是也不是?” 三个黑衣人不置可否,只立在一旁,不敢作声。 何婉静再道“可现在老人已死,他们今日便要来追杀我们。 “这里原因有二,其一,便是他们想从我们口中得知三正的下落,其二,得知下落后,就要将我们灭口,以免下落被他人得知。” 金思农此时才心知,倒滚心法原本就找不见,根本不是被盗,何婉静这是在设计脱身,也就不再出言阻止了。 那持剑的黑衣人“嘿嘿嘿”笑了三声,心道“这女人着实厉害,只三言两语就能把旁人唬住。 “那异装女子则更为厉害,论单打独斗,我们三人无一是其对手,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他哑着嗓子说道“事到如今,你栽赃嫁祸又有何用?” 何婉静疑道“我会栽赃嫁祸?我问你,那老人是否说过,他的心法已被人盗了去?” 那持剑黑衣人却闭口不谈,只背手望天,根本不愿掉进她的圈套。 但那持绳索的黑衣人却道“这倒是不错,但那老人说的是‘似乎是盗了去’,可并没说是真的盗了去。” 那持剑黑衣人猛地回头,对他怒目而视。 持绳索的黑衣人这才知晓说错了话,忙伸手捂嘴,低头不语。 何婉静大声道“笑话,盗了就是盗了,哪有什么‘似乎盗了’的?” 众黑衣人一时语塞,那持剑黑衣人待要辩解,又听何婉静道“我再问你,你们只要那老人说出三正的下落, “至于倒滚心法嘛,你们便先不追究了,可有此事?” 其他黑衣人不敢再说一字,生怕言多必失,均望向那持剑黑衣人。 持剑黑衣人暗忖“这心法只是百年来江湖中一个传说而已,这百年里,无一人见过此心法的真正面目,更遑论有人习练过。 “所以这心法到底是不是真正存世也不得而知,因此心法的事情我们也并不着急,所着急的正是那三正的下落。 “哼,我就承认了,且看你又能拿我如何!” 于是他便冷冷说道“有又如何?” 何婉静拍手道“这便是了,那老人又说,‘尔等来抢夺心法,是抢得到呢,还是抢不到?’你说,你们可曾抢到?” 持剑黑衣人道“你也都看见了,我们当时真的未曾抢到。” 何婉静哈哈笑道“你们的确未曾抢到,那老人早就知道你们抢不到,那是因为你们早将心法盗了去!” 持剑黑衣人忽然哈哈大笑,咧嘴道“你在这儿骗孩子么?” 何婉静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厉声说道“就是你们这些人,连抢带偷的,用尽了卑劣手段,早已盗走了心法,又致那老人身受重伤! “否则,就凭那老人神功无敌,你们如何能伤得了他老人家分毫? “而你们直至老人离世之前,都没有追究心法的事,却一心想要三正的下落! “所以你们一到此处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那三正,根本就只字不提让武林人人心动的倒滚心法,还说心法不是你们盗去的?” 她一番话说完,众人均想“是了,三个黑衣人甫一来到此处,持绳索黑衣人第一句话就说了‘三正’二字, “当时还未明白什么意思,那话头就被人打断了。” 那持剑黑衣人暗暗心惊“还是上了她的当!若这番话被那异装女子信了,她若追究起三正和心法的事来, “我们三人则必与她一战,到时我们也无全胜的把握。” 他恼羞成怒,当即把手中的弯剑抛了,向何婉静急跃而来,一拳猛地砸下。 他要先将何婉静处死,以免她再添油加醋,引那异装女子信了她的话。至于心法和三正的下落,反正还可以从她丈夫那里得知。 只听“当”地一声,这一拳砸在了一柄剑上,这剑也砸得弯了些,持剑的却是一名大汉。 原来这几名大汉已得到异装女子的示下,只待那些黑衣人发难便会上前援手。 这时那大汉笑道“又多了把弯剑!” 言毕,也向那黑衣人一拳挥来,这拳去的轻飘飘慢悠悠,但却力沉无比,不似中原的功夫。 那黑衣人用前臂一接,顿觉这拳劲霸道无比。 他当下展开脚下轻功,打算以快制重,轻易绕至大汉身后,闪电般连出三拳。 只见那大汉勉力转身接了两拳,最后那一拳则径直打在他心窝里。 只听“咔咔”几声响过,几根肋骨断裂,大汉立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另两个大汉见状,同时挥剑而来。 黑衣人以一敌二,拆了七八招,并不落下风。 再过二十余招,这两名大汉忽地变得倏分倏合,显是他们平时习练得太过纯熟,只见那剑声呼呼中颇有章法。 黑衣人见如此下去不易对付,便叫道“我并不想伤了二位,就此住手了如何?” 一大汉斥道“那也要等你伤得了我再说!若是伤不了,快将倒滚心法交来,便不为难你!” 黑衣人心知他们都信了何婉静的话,多说无益,只大喝一声,拳掌齐出,猛攻二人下盘。 哪知两名大汉剑招一变,又将下盘护得滴水不漏,甚是周全。 黑衣人拳掌翻转,再向二人小腹拍去。 两名大汉则一边后退一边挥剑挡了开去。 如此三人又拆了四五十招,眼见谁也奈何不得谁,黑衣人只一声呼啸,那手持绳索的黑衣人也跳了进来。 他手中绳索一挥,立时套住一大汉的剑尖。 那大汉嘿嘿一声,心道只要他剑头一挑,那绳索必断,但他匆忙挑了两三下,这绳索非但未断,反倒是越套越紧。 第27章 乌和乌兰 持绳索黑衣人大叫一声“撒手!”用力一拉,铁剑竟飞了出去。 那大汉大吃一惊,持绳索黑衣人则立时跃起,连番踢出四脚,每脚均势大力沉,径直把他踢昏在地。 最后一名大汉眼见同伴纷纷倒地,心里一慌,只把手中长剑舞得更为凌厉。 那持剑黑衣人捡起地上一柄剑,剑光忽上忽下,叫大汉看得眼花缭乱,一时没了章法。 持剑黑衣人大喝一声“着!”连挥十余剑,剑剑刺在大汉周身要害,顿时没了性命。 这三名大汉一一解决,只剩那最后的异装女子,持剑黑衣人转身对那女子道“我若说我们没盗那心法,你信么?” 那异装女子沉声道“那便要问我的拳了。” 言毕,她猛地一跃而出,但听得“啪啪”两声响过,持剑黑衣人脸颊上立时吃了两记,只愣在当场,惊骇无比。 那持绳索黑衣人见这女子身法奇快,又将绳索霍地掷出,欲套住她。 谁知那女子竟倏地伸手,赫然接住了绳索,“呼”地猛拉一下,却将那黑衣人拉了个踉跄,险些跌倒。 那女子叹道“居然拉不动,果然是高手。” 她身法再是一闪,已绕到持绳索黑衣人身后,抬起一脚,“砰”地一声,踢了他一筋斗。 那持剑黑衣人见势不妙,叫道“我俩一齐上。” 持绳索黑衣人立即心领神会,与持剑黑衣人齐头并进,二人剑掌齐出,异装女子则纵身而起,三人瞬间又拆了三四十招。 两个黑衣人每出一招,都蕴含了极大劲力,远非适才的单打独斗可比。 而那女子在二人的夹击中还能掌影翻飞,身法灵动,手上劲力竟是遇强则强。 再拆得二三十招,三人未能分出高低。那持剑黑衣人又是一声呼啸,令那持刀黑衣人也倏地跃入战团。 只见三名黑衣人或是身法迅捷,或是拳法刚猛,均配合得相得益彰。 数十招一过,那女子已是额头见汗,不禁心道“这三名高手合力,果然难以对付,若不能速战速决,我便麻烦了。” 那持刀黑衣人“刷刷刷”挥刀连砍三下,持剑黑衣人也是三剑刺出,只见那剑光从怪异之处朝异装女子射来。 与此同时,持绳索黑衣人也是三掌拍出,这三刀三剑夹着三掌,那女子只能勉力抵御,一时意乱心慌,手掌还险些被削去半只。 三名黑衣人见有机可乘,一齐发出一掌,女子见势不妙,掌力急聚,“嘿”地一声呼喝,与三人各对了一掌。 四人纷纷被震开数步,三名黑衣人直面面相觑,均心道“不知哪里来的硬手,武功竟这般高强。” 异装女子被三掌震得胸中隐隐作痛,忙暗运内力护住胸前诸穴。 这三掌耗去她太多内力真气,表面上与三人打成平手,实则是吃了大亏。 她不禁暗道“不能再如此下去,我得想个法子!” 甫一思索得定,她便朗声叫道“你们齐国人,都是些胜之不武之辈。顶尖高手以三打一,你们的主子可真会盘算哪!” 三名黑衣人被她说得羞愧不已,那持剑黑衣人道“若阁下不与我们为难,我们大可相安无事。” 女子又道“你们明明已经得到了心法,但你们的主子却推脱说,你们江湖在百年里无人见过那心法,还说,那心法是真是假也不得而知。 “好,非常好!待我回我大亨国禀明国主,就说你们的主子并非真心,毫无信用可言,我大亨国可不能再上了他的当!” 持剑黑衣人心中一凛,暗叫“她已两次提到我们主子,像是看穿了我们的来历。” 当即心有计较,于是说道“阁下是亨族人?” 异装女子“哼”得一声,不屑道“明知故问!你们齐国可有我们身上的服色?” 持剑黑衣人点头道“我早就该猜到。曾听闻,你们国君蒙煌帐下有一女武师,以狠辣毒绝著称,其武力之高强,胜过了所有亨国的男武师……” 他话未说完,女子却插嘴道“我便是那女武师乌和乌兰! “你们这些狗腿子,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少在这里误我大事,回头还有好几笔账,要和你们的主子算算!” 三名黑衣人皆是浑身一震,他们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心中涌起一阵惧意。 此事若被他们主子怪罪下来,可定要被扒层皮。是以他们再无他想,当即扔下武器,悻悻而去。 此时乌和乌兰眼见只剩金思农、何婉静和柳太三人还委顿在地。 她缓缓走至何婉静跟前,说道“你的一番话骗骗别人可以,须骗不了我。 “你们所说的那老人便是明灵子,他的心法并不在那些黑衣人手里,你是现在对我说出心法的下落,还是等我杀了你们一两个的时候再说?” 何婉静道“既然你已看出我所说是假,又认定那几个黑衣人没得到心法,为何还要与他们作对?” 乌和乌兰心道“这几个黑衣人不识好歹,便是他们的主子都不敢对我放肆,我替他们主子教训他们几下,这些话,又哪能对你说起?” 便走到金思农跟前,昂首道“那好,我就先杀了这个人。”说着,已举起右拳。 何婉静急道“我劝你还是放了他!” 乌和乌兰动作一顿,又听何婉静道“你放了我丈夫和这位小兄弟,我就把明灵子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你也看见了,适才我丈夫宁可被你一掌劈了,也是不愿说出来的。 “而你若不放开他们二人,我夫妇俩只好都毙于你的掌下,心法和三正的下落,你一个字都别想知道!” 何婉静想到如此行事,或可救出金思农,但却救不了金琨,心里一酸,欲要流下泪来。 乌和乌兰见她眼角泛泪,心道“她莫不是准备赴死?若是她死了,她那一根筋的丈夫必也不活,这便问不出心法了……” 于是厉声道“莫要在这吓唬人,你要死便死,快快地死!只要死不了,心法还是要给我交出来!” 何婉静心知这次绝难全身而退,凄然喊道“思农,你给我听好了!事到如今,你须按我说的去做,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对不住恩公了! “等你我死后,我自会向他赔罪,思农,你要相信我!” 金思农就算再傻,此时也已听出何婉静的意思。 何婉静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便是经历再大的风浪,她也决计不会有负于明灵子。 第28章 脱身不得 金思农打算将戏做足,当即大声回应道“婉静,我绝不许你对不起恩公,对不起我们霁云盟! “更不许对不起我们青原派和火掌门,我不许你胡来!” 何婉静是何等的聪慧,此事最多只能对不起恩公明灵子,又如何会对不起青原派的? 她心知金思农已听懂她的话中之意,悲咽道“思农,你我二人均身负重伤,原也活不了几年,但这世上谁又不是贪生怕死? “你可莫怪我忘恩负义,何况我们事出有因。这柳太小兄弟也是我霁云盟之人,我们不能不救,我……我只能对恩公不住了……” 乌和乌兰心道“原来他们早已身受重伤,难怪这二人败得这般快。” 柳太匆忙爬向金思农夫妇,向二人不住地磕头。 他涕泗横流道“都是我柳太太过无用,害得金师兄、何师姐做出有违恩义之事,是我连累了你们,我也太给天门派丢脸了……” 说罢,奋力撑着银枪,再晃晃悠悠站起,决然道“此事你们不用再管了!” 柳太顿将一招“太公直钓”使出,他重伤之下全无力道,银枪只是颤巍巍地横向刺出,倏地朝乌和乌兰腹中而去。 乌和乌兰只一手负背,另一手霍地一晃,便夺过了银枪。 她借花献佛,将银枪直向柳太下盘轻轻一扫,那柳太便应声倒地,再也没有爬起的气力。 乌和乌兰倒转枪头,指着柳太面门,转而对何婉静道“想要我放人,你太也小瞧我了。 “那好,我先刺死了这没用的小子,然后再毙了那个金师兄,我就不信你不说!” 乌和乌兰一枪猛地刺下,只听何婉静忽然叫道“思农,我们今日谁也走不了了,师妹我先去了,你我黄泉再见!” 说罢,她双掌合并,猛地劈向自己额头,立时血流当地。 这突然的一幕,就连一向狠辣毒绝的乌和乌兰也大为震惊,她这一枪竟刺不下去。 金思农见何婉静自毙倒地,其鲜血自额头而下流了一身,顿觉惨无天日,心中再无他想,也举起双掌,作势自毙。 乌和乌兰动作好快,金思农的双掌还未触及额头,她已疾闪而至,忙点了他天池和神藏二穴,叫金思农立即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金思农怒极反笑,足笑了半盏茶的时间,其声音直凄厉无比,令人为之动容。 那笑声缓缓停下,他才咬牙说道“你阻止我自毙也没用,任你如何折磨我,也休想从我这里得知一个字! “我为今只剩下两条路,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自杀。若你要阻我自杀,我便是绝食也能饿死,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乌和乌兰冷冷道“可你并不是孤身一人,这姓柳的小子你也不顾了吗?” 金思农忽地黯然神伤,心道“我忒也笨了些,适才婉静显是有周祥的计划,如今她已逝去,我却不知如何施计,枉费了婉静一番心血……” 于是朗声道“柳师弟,师兄我对不住你,我不能负了我恩公。不是我不愿救你,实在是无能为力,这一次真要对不住你天门派了!” 柳太有气无力道“金师兄莫要再说了……我敬你为人忠义,换作我也定不负于恩公。你并无过错,没有对不起我……如今我俩唯死而已。 “反倒是……反倒是天门派欠你青原派人情,要怪就怪我技不如人,连累了师兄和师姐……” 金思农豪气干云道“好兄弟,没想到我金思农临死之前,竟能结识如此侠肝义胆的好兄弟! “只可惜……只可惜你我立时便死了,我们只得在黄泉下再做好兄弟了!” 柳太大喜道“妙极妙极……就按师兄说的办!” 又对乌和乌兰朗道“你这女魔头,你不如先将我杀了……放我金师兄一条生路如何?” 乌和乌兰“哼”了一声,不做理会。 她暗忖道“这三人都视死如归,想来今日绝难从他们口中得到心法的消息。 “黑衣人那天杀的主子,居然也瞒我说并无心法的消息,只好日后再去寻他的秽气。 “此处乃天目派的山脚下,难保不会出现霁云盟的大人物,加之适才与黑衣人对掌,叫我内力已伤,此地还是不宜久留。” 她往旁一瞥眼,忽见地上何婉静虽是面如金纸,竟然还有呼吸,暗想“这女人自击天灵而未死,想是她重伤之际气力不足所致。 “也罢,左右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我且上她一当,万一真得到心法的蛛丝马迹,今日也算没有白费。” 乌和乌兰从怀中拿出一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来,扒开何婉静的嘴给她服下去。 又等了一盏茶时间,何婉静才缓缓醒转,这令金思农心中大喜,忙叫道“婉静,原来你还活着!” 乌和乌兰对何婉静道“你运气真好,遇到了我亨族的神药雪参续命丸,可续你三日的性命。 “你那金师兄和那姓柳的小子都是些无用的臭男人,我且放了他们,就按你之前所说的约定,你须得告诉我心法和三正的下落。” 何婉静心道“真是上天保佑,好在适才我掌上力道控制得当,让我当真未死,这下思农可有救了!” 原来何婉静原本计划假意自毙,只要控好力道,就不会致死。 倘若乌和乌兰见她死意已决,还愿让她活下去的话,那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对乌和乌兰冷笑道“你这回可真的信我了?” 乌和乌兰呵呵笑道“自然也没那么容易,我能给你续命三日,也能折磨你三日。” 说罢向她飞出一枚毒针,何婉静因伤势太重无法动弹,被这毒针轻易刺中小腹,叫她顿觉彻骨的疼痛遍布周身,直惨叫不已。 这毒针名叫残魂针,是乌和乌兰根据亨族大巫师传下的古法毒术,精心改良秘制而成。 其毒性正如针名,摄其魄、残其魂,虽不能立时致死,但比起亨族的古毒,其毒性更强,发作更快,可让人痛不欲生,却又求死不得。 金思农和柳太见何婉静好不容易醒转,又遭此大难,均不顾伤势,大叫而起。 金思农更是喝道“婉静死而复生,你如此对她,我可不能饶你!” 两人一左一右向乌和乌兰包抄而至,一人攻她左臂,一人攻她右脚,但二人内伤已深,招式也毫无力道可言。 乌和乌兰只摇摇头,负手而动,脚尖踢起两粒石子,“嗖嗖”两声,令这二人腰部中招,再也站立不住,跌坐在地。 第29章 脱身之法 乌和乌兰冷冷道“白费功夫!我已答应让你们离开,你们还要怎地?” 何婉静忍痛大叫道“听见没有?思农,柳师弟,你们先走!走得越远越好,待我这边交代完便去寻你们!” 金思农急道“事到如今,我怎可弃你而去?” 柳太也叫道“我和师兄一样,要走咱们便一起走!” 何婉静急道“你们如今再不走,可要枉费了我一番心意!” 金思农和柳太心中矛盾至极,此时不走,确是枉费了何婉静老大的一番周旋。 但何婉静适才还死过一回,若就此离去,也实在是于心不忍。 何婉静深知丈夫的性子,只得再叫道“现在不是你们犹豫的时候,思农,你得信我!我有我的主意,不要再给我添乱了!” 这句话点醒了金思农,他早知何婉静足智多谋,本应照她说的去做,她定是另有脱身之法。 他只思虑了一会儿,便缓缓点头,扶起身边不情不愿的柳太,回头向何婉静和金琨之处深深望了一眼,便向西南而行。 乌和乌兰又射出两枚残魂针,一枚射在金思农右臂,一枚射在柳太后背。 金柳二人在重伤之际根本无从躲避,顿时觉得浑身骨骼胀痛难忍,立时疼得大汗淋漓。 乌和乌兰再对何婉静道“他们二人已中了我的残魂针,只有如此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把心法和三正的下落说出来, “待事成之后,我必定奉上解药,以表谢意。” 何婉静忍着泪道“亨国女武师,果然狠辣毒绝!” 再朝远处喊道“思农,你们先走,我来想办法拿解药!” 金思农只得扶着柳太,强忍周身的疼痛继续前行。 待得离开乌和乌兰视线之后,为了脚力能更快些,他强催内力,尽管已疼得满头大汗,但他一心只想按何婉静所说的去做,走得越远越好。 如此行了一个时辰,二人遇到了一家农户,他们送上些银子换了点干粮,却不敢耽搁行程,二人只得边走边吃。 但这二人实在剧痛难忍,任谁都吃不下一口粮食。 如此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在路边见到一辆驴车,二人便花钱买下了,再驾着这驴车一路向西南而行。 在驴车上,他二人心里才能稍稍安定。 金思农心中甚是牵挂何婉静,依然没有心思吃干粮,遂把干粮都留给了柳太。 而柳太也一样怅然若失,只把干粮扔在了车厢里。 金思农驾着驴车说道“柳师弟,你我此趟遭遇,当真是生平少有。你又重伤在身,要不要我先行送你回到天门派?” 柳太黯然道“何师姐为了救出我,不惜性命拖住了女魔头。我如若不知晓何师姐的安危,你让我如何安心回到天门派?” 金思农略一点头,驾着驴车继续前行,二人一路无话。 这驴车较为窄小,故而能舍弃了官道,专挑小路而行。 如此行出六七十里地,驴车最终停在一片密林之中,只因二人剧痛难忍,不愿再继续前行。 柳太一路上实有满肚子的疑问,此时才开口说道“金师兄,我听何师姐说,她似乎要出卖你们的恩公才能救出你我, “这……我柳太实在欠你夫妇二人太多太多……” 金思农安慰道“我霁云四派同气连枝,换作是盟内其他的师兄弟,遇到此等状况也会如此做的,这都是分内的事,你不必太过挂怀。 “内子定不会出卖恩公,那是她的缓兵之计,你也大可放心。” 柳太大舒一口气,叹道“原来如此,何师姐当真好计谋。” 他顿了一顿,又道“可何师姐的安危实在让我太过揪心,现在天要黑了,你我再不回去看看,我终是于心难安。” 金思农喃喃道“我又何尝不牵挂她,这一路上,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她。柳师弟,如今你已脱险,你和驴车都留在此处吧。” 说罢,跳下驴车,将缰绳挂起。 柳太急道“金师兄你要去哪?” 金思农道“你何师姐实在让我放心不下,我须得去看看,若她已得到解药,我会速速拿来此处给你,你不必和我再去犯险。” 柳太正色道“我同金师兄一块儿去,就算我武功再是不济,也至少有个照应!” 金思农拦道“万万不可,你我好不容易脱身,岂有再让你回去的道理?这一路回去必定是凶险万分,我可不能让你再入险境。” 柳太急道“师兄你也太瞧不起人了!你夫妇二人是为了救我才甘冒凶险,我柳太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前方纵有险处,我柳太又何尝去不得了?” 金思农一时语塞,柳太再道“此事因我而起,师兄你这般瞧不起人,我自己去便是!” 说罢也跳下车去,兀自往回急行。 金思农叹道“也罢,你我一同回去,不过此行都须听我安排。” 柳太停下步伐,转身欢喜道“是,一切听从师兄的安排!” 二人又重新坐上驴车,金思农再道“我们回去是为了寻人,万不可鲁莽,若被那女魔头发现可不得了。 “所以咱们不能原路返回,还是绕路吧。” 柳太道“师兄你一路辛劳,我来驾车吧,绕路可是我拿手的。” 金思农将缰绳交给柳太,自行坐在了车厢里,暗道“这少年江湖经历尚浅,一直认为是我夫妇二人救了他的性命。 “但我们若不出现,那三名黑衣人也不会出现,恐怕届时那乌和乌兰,也就不会对他太过为难。 “如今那三名黑衣人,已看清了柳太的面孔,他将来会不会被黑衣人追杀,也就不得而知了。” 驴车行了近两个时辰,眼见道路越绕越远,金思农忙叫停驴车,疑道“柳师弟,这里是何处?你不会迷路了吧?” 柳太低头道“好像……是……是迷路了……” 金思农心道“这少年也太过没谱,或许还是因其经历尚浅吧。” 他让柳太坐在后车厢,自己则接过缰绳,再向东行。 二人绕了近百里路程,行了一整夜,眼见黑夜将过,这才行到离那间酒家四五里之处。 以免打草惊蛇,二人只得下车步行,尽管残魂针针毒引发剧痛,但二人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如此磨蹭了近半个时辰,才到达酒家前的那处空地,二人只远远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细细观察了四周,足有近一炷香的时辰,金思农才细声道“柳师弟,此处看来果真无人,想来是那女魔头和黑衣人各自忌惮对方, “是以谁也不敢留在此处,或是别的什么因由,以致此处空无一人。” 第30章 自毁面容 柳太道“师兄说得是,正是此理。” 金思农却失望道“这叫我往何处去寻婉静……” 二人只得直起身子步入空地,左右搜寻着一些蛛丝马迹。 行得一二百步,借着微弱的晨光,忽见远处地上伏着一人,他悄无声息,一动不动。 金思农抢上前一看,却是跟随乌和乌兰的大汉的尸首,同样的尸首在右首边还有一具。 他们顺着尸首向前再走了二三十步,又见一人伏在地上,且是身形较小,不似那大汉的模样。 金思农颤颤巍巍走过去一看,这不是何婉静是谁?他忙伸指一探,发现她已没了呼吸。 金思农顿时悲痛大叫,抱起何婉静的尸首,只觉她浑身冰凉,脑袋歪向了一边,显是脖颈已被人扭断。 柳太也大声惊呼“何师姐!是我对你不住!”忙朝她磕头不已,涕零如雨。 金思农直悲怆绝情,悲咽道“婉静,你让我信你,可……可你终究还是走了……这……这叫我如何是好!” 他悲痛过度,加之伤病已深,竟昏厥了过去。 柳太急忙将他扶起,推拿揉捏不已,急道“师兄,还请节哀顺变!此事因我而起,待我日后定当杀了那女魔头,为何师姐报仇!” 如此过了半炷香时辰,金思农才堪堪转醒。 柳太这才松了口气,忙道“师兄,你可别吓唬我,你再出个好歹,可叫我如何自处?”言毕,二人直恸哭不止。 哭得好一会儿,忽闻一阵婴儿啼哭传来,金思农浑身一震,勉力站起,寻声过去,在一棵树下的草丛里寻到一个襁褓。 他将之抱起,柔声道“琨儿,竟将你忘了……原来你未被恶人发现,当真是命大。” 柳太惊道“这是师兄的孩儿?” 金思农点头称是。 柳太奇道“这也太过不可思议,可为何他会独自一人在这树下?” 金思农喃喃道“这法子只有婉静才想得到,她将孩子放在树下隐蔽,我们这一路上,用此法已让孩子数度脱险。” 柳太叹道“何师姐果真是智勇双全……那为何我们在白日里,不曾听见一声婴儿啼哭?” 金思农道“你有所不知,琨儿出生的当日,我们便遇到今日那几个黑衣人和恩公缠斗。一番激斗之下,我们一家三口均被他们所伤。” 柳太心道“原来你们是如此受伤的。” 金思农续道“琨儿的伤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故而他自出世以来,便和寻常婴孩不一样。 “他周身虚弱,除非饿极了,抑或内伤复发才会啼哭一会儿,平时连哭的气力也是少有,只整日介昏睡。 “是以我们在白天时,根本没人得知此处还有一个婴孩,若非如此,我这孩子可就要被恶人发现,小命便难保了。” 柳太颔首道“也难为这孩子了,他受了伤,却因这伤救了他一命,依我看来,他日后必有大福!” 这一句夸赞并未让金思农心生半点欢喜,他只痴痴地望向何婉静处,叹了又叹。 其时天已大亮,柳太早早地将那驴车寻了回来。 金思农见到驴车,忽然想起自家的牛车也在左近,说道“还是用自己的老牛吧。” 他寻回牛车,将何婉静的尸身抱上去,柳太则抱着金琨坐在车厢内。 二人驾着牛车走了近两个时辰,金思农也不知将来还会不会遇见黑衣人,遂草草选了一僻静之处,挖了个土坑,将何婉静埋了。 又在坟包前立一墓碑,上用银枪刻有“爱妻何婉静之墓”几个大字。 而后二人撮土为香,在坟前拜了又拜,也哭了又哭,始终不忍遽别。 金思农心道“同样是这架牛车,一次拉的是恩公,这次却是婉静……数月里接连撮土为香,所谓人生无常,莫过如此。” 此时柳太怀中的金琨又哭了几声,哭声较之前更小。 二人心知金琨已一日未进食,耽误不得,便草草拜别新冢,坐上牛车又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看见一户农家。 二人给了农家一些银子,弄了点米汤给金琨果了腹。 而这二人也饿得急了,匆匆吃了些东西,之后便在农家借了一间偏屋勉强睡了。 也是二人疲累已极,否则在残魂针的剧痛之下,根本无法入睡。 睡至半夜,柳太在睡梦之中隐约听见一阵闷哼之声。 他随即下床寻声而去,转过一间矮房,隐约见到金思农躲在了伙房炉灶后面。 柳太再走近一看,直吓了一跳,只见金思农满脸是血,手里还拿着农家的菜刀。 柳太当即明白金思农是在自残,立马抢过菜刀,惊道“金师兄,你这是何苦?” 金思农抽噎道“我……我当真无用……” 柳太也含泪道“无论如何,你也不可如此作践自己啊!” 说着拿来一盆清水,帮他清洗一脸的伤口。 眼见伤口纵横满面,有些深可见骨,鲜血不住流出,也叫柳太不得不涕泪交加。 待得清洗完金思农的伤口,但血流依然不止,柳太便割下自己的头发,在火中烧成血余炭,敷在金思农伤口之上用以止血。 金思农缓缓道“柳师弟,我确实是无用之人。我身为一个男人,居然让自己的女人为我而死……我保护不了我的爱妻,我当真该死……” 柳太不忍道“金师兄,师姐是为救我而死,我心里是清清楚楚的。若你为了此事而作践自己,你叫我该如何自处? “日后,我定当勤练武功,替何师姐报仇!若此仇不报,我如何为人?” 金思农摆手道“不,柳师弟,你可千万不要会错了意,我绝无牵责你的意思。” 柳太道“那你也不该如此……” 金思农道“你也说你何师姐智勇双全,她的才智能让许多男人都自叹弗如。 “也正是因为我不及她,这才累得她孤身犯险,她定是料到,今番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这才故意骗那女魔头将我俩放了。 “待我俩远去后,她定然不愿吐露半个字,这才遭到毒手……我……我真是个废物,只盼,只盼琨儿将来不要像他爹一样无用……” 柳太略一点头,心道“师兄的心境,我像是能理解一点儿啦。” 金思农续道“再者,我还是个不祥之人,黑衣人随时会追杀到我的头上来。 “我若被黑衣人杀了倒没什么,但就是琨儿还在襁褓之中,你叫我如何保得他的周全? “思来想去,我唯有自毁面容,让这世上没人认得我出,便不会再有黑衣人追杀啦……” 第31章 至钓鱼城 柳太悲咽道“师兄,你大可回到你的青原派……若实在是不行,来我天门派也未尝不可。 “咱们只要躲在门派里,量那些黑衣人,也不敢闯进门派将你杀了。” 金思农摇头道“你可知这些黑衣人的来历?” 柳太道“我当真不知。” 金思农便把遇见明灵子以来的事情都与他说了,并且无一隐瞒,就连夫妇二人如何参加钓鱼城之战、又如何退出青原派也都说了。 末了,金思农续道“所以,那五名黑衣人的武功太过高强,就连明灵子恩公都被他们一路追杀,他们到底是何底细,我又一概不知。 “若我躲在某个门派里,恐给门派带来莫大的麻烦,所以我必须改装易容,另寻他处。” 柳太连连点头,叹道“说的也是,真是难为师兄了……” 又抱拳道“多谢师兄对小弟如此信任,把这件大事的来龙去脉都告知了我。你大可放心,我定不会把明灵子之事对外吐露半句。” 金思农正色道“我知你侠肝义胆,你我又共历生死,我还有什么可对你隐瞒的?” 柳太见金思农的伤口已止血,再找来一些布料给他细细包裹,说道“师兄,你我明日去往何处?” 金思农低头不语,只顿了顿,才道“你我所中残魂针之毒虽还未致死,但还须尽快把这毒解了,否则我们也不知还能活得几日。” 柳太问道“找谁解毒呢?那天目派的肖神医替人治病,居然要门贴和引见,这两样我们都没有。 “而且他的诊费又实在太贵,哼!我瞧不起他,我们可不能找他治!” 金思农道“说得也是,青囊三肖里,肖代秋却在五浊门,也不能找他。肖代冬又无人将他找见,这可难了……” 他与柳太二人相继回到住处,又道“是了,你若回到天门派,说不定可以得到医治。” 柳太道“不,我不回去!我若得到医治,那师兄你呢?说不定他们也和肖代春一样,以师兄不是青原派弟子为由,把你扫地出门。 “更何况,我也清楚得很,天门派里根本就没有精妙的医术,这可是亨族的毒,他们绝对医治不了。” 又道“师兄,你欲往何处?我们不如先行安顿下来,别的也不想了,到底会不会毒发身亡,那就听天由命好了。 “小弟我向你担保,在我们临死之前,我定会给侄儿找个好的归宿,师兄你就放心吧!” 金思农叹道“也只好如此,我们不如去钓鱼城。婉静生前本也和我商量好,要与我一同去那钓鱼城,用余生陪着当年大战中亡故的兄弟们。” 柳太拍手道“好,那就去钓鱼城!之前钓鱼城战况甚烈,掌门见我年纪小,不让我参战, “我正懊悔没去和师兄弟们同生共死呢,咱们明日就动身吧!” 二人商议妥当,这才纷纷睡去。 也实是这一路历经太多事故,他们这一觉直睡至次日午后。 为避免被黑衣人认出,二人又向农家买了几身衣服以作乔装。 金思农的满脸伤痕,也用新的布条层层包裹了,他们辞过农家,便驾着牛车一路西行。 路途上,二人也找过几个大夫,均对这残魂针之毒束手无策。 二人也并不丧气,均想,死则死矣,先安顿好金琨再说。 他们行了一个多月,牛车这才到了重庆钓鱼城。 但见那钓鱼城依山而建,其山突兀耸立,山下嘉陵江、渠江、涪江三江汇流,使钓鱼城南、北、西三面环水,地势险要非常。 此时二人已疲惫不堪,但金思农还是执意要先来到城内。 重庆为山区地貌,牛车早已不堪重用,二人只得下车步行,但也行得极为吃力。 如今的钓鱼城虽无战事,但城内仍有许多重兵把守各处要道。 金思农停在北门之前,被重兵拦阻无法靠近,他对柳太道“当年,你天门派掌门云善和,便是在这北门驻守。 “他们直守了二十余日,与镇守的天门派弟子全军覆没,云老英雄血洒古城,当真是忠心永世!” 说罢,二人向着北门遥拜,令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金思农带着柳太和金琨再往东行,在将至渠江之时停下脚步,哽咽道“此乃青原派掌门雷行天就义之处, “雷师叔深入蛮夷的辎重部队,不料中了陷阱,这才……” 当即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柳太见状,也赶忙伏地磕下。 他们过了渠江,往东行了三十里,到了义军军营。 此时军营已没了往日风光,只留下十余人驻守,金思农没能寻见昔日同袍,只闷闷不乐,带着柳太和金琨继续东行。 行将三十里,却是一大片坟地,足有方圆三、四里大,乃埋葬钓鱼城英烈之处。 金思农说了声“到了。”便在坟地前放下祭品与香烛。 此时二人中毒日久,加之重伤和一路的劳顿,身体早已不堪重负,虚弱已极。 柳太年轻力壮,伤情较为好些,他一路搀扶着金思农,眼见金思农连摆放祭品都不住颤抖,柔声道“师兄,我们明日再来拜吧。” 金思农有声无气道“不成,此处埋的都是你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所谓春风已解千层雪,后辈难忘先烈恩,没有他们的牺牲,何来你我的宁日……” 说着又咯出一大口血,引得内伤发作,剧痛难忍,委顿在地。 柳太在这一路上,虽已见过金思农几次咯血,但每次都急得毫无办法,只得在一旁替他推拿揉捏。 金思农深感其恩,缓缓道“好兄弟,肖神医说我最多还有五六年可活,但如今又中了残魂针之毒,今日……也不知我还能不能活过今日…… “离这坟地再向东不远,住了些当年的同袍,他们或在此处守坟,或在此处安家。你可寻到他们,将琨儿托付给其中一人,就说…… “就说此乃青原派同袍之子,父母双亡,已是无依无靠。如此,必有同袍肯将琨儿收养……” 柳太呜咽道“师兄,莫说此话,我们定能看着琨儿长大成人。” 金思农略有愠色,说道“你难道忘了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柳太一时涕泪交加,一字一字道“是,我答应过,定会给琨儿找个好归宿。” 第32章 巧遇回春 金思农无力道“这便是了,我信你为人,我与婉静在九泉之下定铭感五内……” 他与柳太再次把祭品摆好,二人一同跪下,再敛衽施礼,金思农道“万物存道,乾坤付钧,古城英烈,浩气长存。 “斯人已矣,唯心犹念,游魂千里,含愁寄持……七位哥哥,我终于来看你们了……” 说罢一头磕下去,声泪俱下,不能自持,到得最后竟直接瘫软在地。 柳太见状,又将他扶起,但见他已双眼紧闭,面色如纸,只有出气,并无进气。 这让柳太心下大骇,慌忙替金思农渡气推拿,但始终毫无转圜之迹。 二人一路以来,都相互照拂有加,柳太深感夫妇二人救命之恩,对金思农只有报恩之情。 如今眼见他正在弥留之际,柳太只六神无主,双手颤抖不已。 他摸遍了二人身上之物,甚至还摸了金琨的襁褓,只能摸出一些药材。 他也不知这些药材有用无用,都想给金思农吃下去。 但金思农牙关紧闭,无法掰开,柳太眼见左右无望,立时嚎啕大哭,涕泗滂沱。 忽然间,只见一三十多岁的男子小跑而至,这人留着一撇短须,身穿长袍,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他碎步而来,蹲在金思农身边,在他面颊处摸了摸,又瞧了瞧面色,最后再伸指号脉。 他一边搭脉,一边摸着短须道“刚刚好,我来得刚好及时。” 柳太见他似乎是个大夫,正求之不得,不住磕头道“请大夫救命,在下感激不尽!” 那男子摆了摆手,将金思农扶起,笑着说了声“且瞧我的手段。” 说罢,从背囊内拿出银针,在金思农的面部、头顶、胸前、双手等处扎下数十针。 那男子扎针已毕,又对柳太轻松说道“大功告成!” 柳太见金思农并未转醒,但又不便明说,只结结巴巴地道“这……这……” 那男子一凛,说道“啊!我知道了,你见我扎了他太多针,是也不是?”当即又拔去了十余根银针。 柳太双眼瞪得溜圆,疑道“这……这可行么?” 那男子道“醒么?哦!你要让他醒来,这还不容易么。” 又扶起金思农,在他脑后用力揉捏两下,而后再大力一拍。 只见金思农立马吐出一口淤血,双眼缓缓睁开,当真醒转过来。 这直把柳太看得手舞足蹈,惊喜交加,又向那男子磕头道“承蒙神医救治,敢问高姓大名!” 那男子摇头道“莫忙莫忙,我刚才的确忘了叫他醒来,但我施针之后,他便死不了了。 “你要他醒,须早些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又怎么知道要他醒来?到时,可别疑我的医术不行啊。” 柳太又是磕头不断,拱手道“在下并无此意,神医您误会了!” 那男子摆手道“对了对了,莫叫我神医,这世上只有肖代春这一个肖神医。” 柳太大为不惑,问道“那该如何称呼您?” 那男子支颐道“这个嘛,且让我想想……神医不能叫,那该叫什么……” 想得好半晌,才皱眉道“烦死了,就别加称谓了吧,直接叫名字,我叫肖代冬!” 柳金二人惧是一惊,青囊三肖的肖代冬便是眼前之人,世间竟有如此巧事,一时间心花怒放,欣喜无以。 金思农刚刚死里逃生,并无气力开口,柳太又拜道“原来是肖……肖大夫,在下早已听闻青囊三肖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他知肖代冬不愿称神医,便叫了句肖大夫。 肖代冬点头道“好、好,那他已然醒转,我先告辞了。” 柳太急道“肖大夫请留步!” 说着,抢到肖代冬身前,抱着金琨作揖道“我们三人都有内伤,且都危及性命,恳请肖大夫再施妙手,为我等医治。” 肖代冬一边思忖,一边自言自语道“嗯,对对,刚才那昏迷之人的确有很重的内伤,当时我就发现了。” 又对柳太道“不过你刚刚只叫我救命,并没叫我治伤啊。” 柳太慌忙道“那……那在下再厚着脸皮,请肖大夫为我三人治伤,对了,我们还有两人中了剧毒,也请您治一治!” 他又怕有所遗漏,所以连中毒之事也一并说出。 肖代冬木讷道“嗯……好吧,咱们去个僻静之处,好好给你们把把脉,如何?” 柳太直千恩万谢,不仅行了大礼,还一连深鞠了几躬。 肖代冬又摆摆手,忙道“哎哎,先别谢,待我乔装打扮一番。” 言毕,竟把金琨从柳太手里抱过来,将他的襁褓拆了,做成个头套套在脑袋上,只露出两只眼睛。 柳太不解道“肖大夫,您这是何意……” 肖代冬道“你不知道,我刚从前方村子逃出来。我怕他们又瞧见我的模样,便会一直纠缠我,让我给他们治病。” 柳太浅笑道“肖大夫医术高超,找您治病的自然很多。” 肖代冬叹道“我治病有个规矩,就是有求必应。但这村子的伤病实在是太多,我连治了半月有余才把病人治完。 “西边几十里外还有几个村子在等着我呢,我之前已经答应帮他们治病,我若不包着脑袋,再被东边村子里的瞧见了,又得拉着我去看病…… “我若失了西边村子的约期,那不就失信于人了么。” 柳太愕然道“那我们岂不是耽误了您的行程?” 肖代冬再叹道“谁叫我有求必应呢。” 柳太直感慨万千,谢了又谢。 他又连忙脱下外衣,将金琨细细包上了,再按金思农之前所说,几人再往东走得几里,便是一个小村落。 村子里住的,大多是当年钓鱼城之战的士兵和义军,他们解甲归田或隐退后均群居此处。 他们有的为英烈守坟而留下,有的则是直接在此处安家。 群居的人多了,便形成了一个小村落,这村落名叫守望村,取守望英烈之意。 柳太租了一间房屋住下,又在村里抓紧置办了鸡鸭鱼肉等食材,做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招待肖代冬。 哪知肖代冬并不领情,将头上襁褓取下,厌烦道“莫整得如此铺张浪费,我们还是看病要紧。” 遂从柳太怀里将金琨抱过来,待把过脉后说道“此子主要伤在任脉,其他脉也伤了,将来无法练武,可惜了可惜了。” 又道“他虽然给人治过了,生活倒也无碍,但就是多病不寿。不过,这也简单。” 言毕,忙从怀中拿出银针,在金琨任脉各穴施下。又拿出一只长条形药棒,点燃之后,又在施针之处火灸起来。 第33章 巧施妙手 柳太不禁心道“肖大夫当真是好手法,琨儿被扎了这几针,竟也一声不哭,不愧为青囊三肖。” 又想“神医肖代春不是说过琨儿已经治好,不必再治了吗?肖代冬又为何能治?” 待火灸完毕后,肖代冬又从背囊中取出笔墨,写了张方子,对柳太道“你按这张药方去钓鱼城内几家大药铺里抓药, “每月给这孩子吃三天,连吃一年即可。” 柳太喜道“吃一年后,那还会多病不寿吗?” 肖代冬道“会好很多,但也不会全好,只因他任脉受损,这到底能不能治好嘛……也不好说,只得待我回家再钻研钻研。” 柳太拿着药方正要去抓药,却被肖代冬叫回。 肖代冬抓着他的手悬空把脉,说道“不急不急,等给你们三人都开过药,再一同抓药去吧。” 他细细把过脉后,再道“你受了内伤,不过不重,这事好办。 “但你中的是外族的毒,这毒我前些年见过,但你这毒性居然变大了,若不医治,拖至这月月底则必死。” 柳太大骇,忙道“那可还能医治?” 肖代冬奇道“有何不能?” 说完,便在柳太身上点了俞府、不容、神封几处穴道,又在手臂手五里、曲池、四渎、偏历几处穴道施针。 再用小刀在他手腕外关处挖了个小洞,顿见一股黑紫色毒血汨汨流出。 那毒血流了足有半碗,直腥臭无比,让柳太顿觉浑身痛感大消,说不出的舒畅。 待流出的黑紫色毒血渐渐转为了鲜红色,肖代冬才拿药物堵住了小洞。 待拔出银针后,肖代冬再随手写了一张方子,说道“此药方吃得五付后,此毒和你的内伤便可痊愈。” 柳太拿起药方谢过了,又细心地藏在怀中。 肖代冬一刻不歇,来到金思农所卧的床边,说道“你的脉我在坟地那儿已经把过了,我直接说与你听吧。” 金思农缓缓坐起,抱拳行礼道“有劳肖大夫。” 肖代冬立时“啧”了一声,责怪道“躺下躺下,还行什么劳什子的虚礼,你刚才差点儿就没命了,理应卧床静养。” 金思农依言躺下,肖代冬以免他再次行礼,索性坐在他床上。 说道“你的经脉损伤大半,本可最多活个五六年,但又中了剧毒,中毒之前又受了一次内伤…… “嗯,总之太过复杂,所以今日差点儿就一命呜呼了,我们还是先把毒解了吧。” 言毕,肖代冬又按照给柳太解毒的相同之法,给金思农也解了毒。 半刻之后,肖代冬再道“你的内伤颇重,你本该在五六年内必死,但经我治过后,可让你活到第十年。 “若你遇见我二哥肖代秋,他可让你活十五年。若给我大哥肖代春医治的话,也不是很多,可以活二十年,但最终还是会死。” 金思农心道“可为何肖代春告诉我,我一家三口除了找明灵子医治外,便再无他法了?看来,他并不想真心替我医治。” 遂向肖代冬致意道“还能活十年,我已心满意足,那就有劳肖大夫了。” 肖代冬颔首道“嗯,在十年之后还有没有办法续命,这个这个……” 他一手抚须道“这个便要连同你孩儿的内伤,都让我回家再钻研钻研。 “这样,给我七年为期。七年之后,无论我有没有新法子,或托人传信,或本人亲到,我必将结果告诉你。” 金思农不禁眼眶带泪,心道“若婉静还活着的话,我们便可以再一同多活十年,还有希望能活得更久,这该多好。” 又抱拳道“肖大夫就是金某人的再生父母,我金家对肖大夫感恩不尽,日后但有差使,在下必随叫随到!” 肖代冬奇道“差使?这可不行,我差不了你。不,是差不动你。啊错了错了,是不能差你。 “我此生专为钻研医理,行医治病也只是闲暇玩玩,我若差你来钻研医理,那可不成,若你不懂医理,差你只能越差越乱。” 金思农心道“没想到,青囊三肖的肖代冬竟然如此诙谐,想来但凡高人,都有异于常人之处。” 他又抱拳道“总之,金某此生深感您的恩情,不敢或忘!” 肖代冬颔首道“我这就给你开药,此药你须连吃三个月才能见效,可连你体内之毒一并解了。” 说罢,写了一张方子再交与柳太,又对柳太说道“来,我教你给他行针,他吃药三个月,同时也要行针三个月,如此便可活十年。” 于是手把手,细细教授了行针的穴位和时辰。 柳太将此一一记下,随后又匆匆买药去了。 肖代冬又与金思农道“我现在给你行针,过后你可好好地睡一觉,明日一早你便能下床了。 “若你身体仍然不适,不愿下床也得给我下来,以免外人说我医术不行。” 说到此处,他又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不过话说回来,明日他的身体定不会不适, “我何时对自己的医术如此不自信了,唉唉,我当真……当真比不上我那两位哥哥啊……” 金思农诚惶诚恐道“明日我一定下床活动筋骨,就有劳肖大夫了。” 金思农被施过针,果真很快便睡,他直睡至次日傍晚,柳太见他终于醒转,便速速给他端来饭菜。 金思农寻不见肖代冬,便问道“肖大夫在哪儿?” 柳太道“我昨日抓药回来,就已经寻不见肖大夫。我又在村里找了几遍,也未能寻着,他像是不告而别了。” 金思农叹道“当真可惜,这肖大夫所说的病情,和肖代春所说几乎一样。他虽不见得有肖代春的手段厉害,但他的医德却要高了不少。” 柳太道“确实,小弟还从未听说哪个大夫是有求必应的,此次为我们治病,他居然未收过一文诊金。” 金思农又道“江湖传闻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少人想寻他却寻不着,会不会就是因为他的有求必应,而让他四处躲藏呢?” 柳太双眼圆瞪,说道“还真像如此啊!” 金思农再道“虽寻不着他,但好在他已答应七年之后会为我们想办法,你我只得等上七年,再来报答他的恩情了。” 如此,柳太每日给金思农行针吃药,三个月后,果见其气色大不一样,他再多活个十年八年,自然也是不虚。 这之后,柳太见三人的伤病各自转好,黑衣人也没来追杀,便辞了金思农,回天门派复命去了。 金思农见柳太有公务在身,已耽搁了数月,也不便再留。 第34章 拜入青原 柳太临行前曾数次承诺,会常来此处看望金家父子,还多次说道,回天门派后,自会勤练武功,他日必为何婉静报仇。 二人依依惜别,各自泪洒衣襟自不必说。 金思农在守望村圈了块田地,以种菜为生,含辛茹苦地照拂年幼的金琨。 金琨长至四岁,足见其聪慧活泼,金思农便把他带至村里的教书先生处,开始读书认字。 金琨总算懂事非常,读起书来,比寻常的孩子要机敏得多,仅两年多时间便把大学、孟子和一些佛经给背熟了。 到得第七年,金思农未能等来肖代冬的任何消息,他只道此乃天意,不可强求。 他料定肖代冬定是事出有因才至失信,只因其医德之高,定不会欺他,故而他对肖代冬并无任何抱怨之意。 但金思农的伤情却渐渐加重,他心知若肖代冬一直不来,他便只能再活三年,遂不敢耽误,便把他一家三口之事从头到尾让金琨记下了。 七岁的金琨仅听过两遍恩公明灵子的事,竟能复述个八九不离十。 这让金思农深感欣慰,又教会了金琨许多事理,于是金琨自幼便知,长大后定要为恩公和母亲报仇。 如此一来,金思农则更是对他疼爱有加,每每心道“琨儿他果真如婉静一般的聪慧,我此生无憾矣。” 到了第十年,黑衣人始终未曾露面,但金思农的伤情甚重,几不能下床。 虽然柳太在十年间多次前来看望,并带来许多偏方给他医治,但都无济于事,肖代冬也依旧杳无音信。 一次,金思农在大咯血后竟昏迷了十余日,自他醒后,便让金琨匆忙收拾细软,二人买了一辆马车,这才匆匆赶往青原派…… ………… 金琨讲完这一大段,已是临近当午。 火劲唏嘘不已,颔首道“原来何师妹已逝去十年之久……这十年,你们过得太难了,为何不早点上青原派来?” 金思农此时因白玉转安丸的药力所致,内息已大顺,汗颜道“我与婉静二人早年离开青原派,这已是离经叛道, “如今我父子二人却又前来投靠,当真是厚颜无耻啦……” 火劲摆手道“师弟哪里话来?你们虽已离开了青原派,但仍是我派之人,你们回到此处便是回家,回家还谈甚有耻无耻的?” 金思农眼眶一红,抱拳道“我深知师兄你宅心仁厚,定会收留我父子二人……” 火劲道心中一阵酸楚,过得许久,才问道“师弟,你这伤,当真好不了么?” 金思农叹道“青囊三肖里,我已见了二人,若是有法子,我也早就治好了。” 火劲安慰道“不管能不能好,你自在此处安生养病,其他的,你也不必多想了。” 金思农勉力站起,抱拳道“师兄,我自知时日无多,只好再厚着脸面,请师兄你答应我一件事……” 火劲打断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是想让琨儿拜入我的门下,是也不是?” 金思农道“正是,我想让琨儿做师兄的入室弟子,不知……” 火劲笑道“我自然不能让他做我入门弟子,他今日救了我青原派,就冲这一点,我也必收他为入室弟子!” 金思农大喜道“那真是太好了。”说着,又给他深鞠一躬。 火劲哪愿受此礼,连忙将他托起,又抱起金琨,问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金琨笑道“您肯收我为徒,也是我金琨的福气,我自然愿意!” 火劲大笑几声,大声道“好,你这就跟我来拜师。” 金思农蓦地一怔,忙道“师兄,何必如此匆忙,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火劲正色道“今日是你我师兄弟重聚之日,正该高兴之时,择日不如撞日,何不来个双喜临门,拜师礼马上就能备好!” 金思农叹道“多年不见,师兄你还是一贯的雷厉风行啊。” 火劲偕几人重新来到虎啸厅,吩咐董邦莠、宗阡泽二人,如何如何准备拜师礼。 此后又叫来几名弟子,在厅堂首席之后摆上香案、火烛和供品。 又在厅堂上方挂上红布,下方重新摆放坐席,在众多茶几之上,均摆放了瓜果和茶水。 这间厅堂方圆二百多尺,能容下数百人,厅堂之间的桌椅摆放有序,本就庄严肃穆,如今简单装饰之下,更添兴隆之气。 一番忙碌之后,董邦莠、宗阡泽、王文柏、卢昱、单远、火鸿宇几名入室弟子站在一旁,只单远一脸的不情不愿。 又有一两百入门弟子相继而来,他们或坐或站,虎啸堂一时间里热闹非常。 火劲来到首席后方,此处竖有两座一人高的铜像,这铜像看上去年代久远,造型古朴。 铜像之前有一牌位,上书“青原派第二十一代掌门雷行天之灵位”几行大字。 火劲对铜像和牌位焚香拜道“请二位祖师爷和师父见证,今日弟子火劲,要收金琨为我青原派入室弟子。 “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弟子定悉心将金琨教授,望其修德正道,与门派弟子团结一心,光耀门楣,不辱师门!”说罢下跪三拜。 火劲再唤金琨上前,面向铜像与牌位向他介绍道“左首这位,是我霁云盟开创祖师,本名上南下霁云。 “右首这位,是青原派创派祖师,本名上禾下元魁。 “这牌位上是你的师祖,也是我的恩师,上雷下行天。来,快向三位祖师和师祖顶礼三拜。” 金琨依言上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火劲转过身来,偕同冷墨燕一起坐在了首席,董邦莠高声道“弟子向师父三行拜师礼!一拜!” 金琨走上前来,对火劲闻声而拜。 他身边的金思农却靠拢过来,面带欢喜,也朝火劲磕了一头。 金琨一怔,细声道“爹,您怎么也拜?” 金思农竟不发一言,只听董邦莠又道“二拜!”金思农又磕了一头。 金琨见火劲稳坐座席,欣然受礼,并无推却之意,急道“爹,你们是同辈,不必再拜了。” 金思农轻声道“噤声,回头再和你解释。” 金琨正自疑惑这个头该不该磕下去,金思农却忽伸一手,按着金琨拜了下去。 三拜过后,只见金思农依然跪地不起,说道“琨儿,我说一句,你便说一句。” 金琨尽管心里不舒服,也只得点头答应。 金思农道“弟子金琨,今日拜青原派上火下劲掌门为师。” 金琨朗声重复说了。 第35章 琨父病重 金思农再道“弟子入青原派后,定然务求精进,奋发有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立此为誓,天地为证,昭昭之心,瑶溪同长。” 金琨也同样重复说了,尔后,他又从董邦莠处接过一杯茶,来到火劲跟前跪敬。 火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色道“好!琨儿,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入室弟子了。 “你大师兄就是董邦莠,二师兄宗阡泽、三师兄王文柏、四师兄卢昱、五师兄单远,火鸿宇大了你两岁,是你六师兄, “你年纪最小,入门又是最晚,你就排行第七吧。” 金琨躬身道“是!”又向师娘冷墨燕行了礼。 说罢,再走到几位师兄之前一一行礼。 青原派几个弟子又多了个小师弟,各自高兴,原本身上有伤的,都为拜师礼做了遮蔽,见金琨过来行礼,也都欣然以礼相回。 但当金琨走到单远跟前时,心中却想“这人处处和我作对,其他师兄都一般的欣喜欢庆,唯独他却板着脸…… “也罢,这拜师礼上我且给他留够面子,先不与他计较。” 金琨正要施礼时,只听冷墨燕忽地惊呼一声,众人急忙回头一看,只见金思农吐出老大一口鲜血,斜倒在地,不省人事。 金琨飞奔而上,抱着金思农,左右也唤不醒他,心中一急,泪水止不住地淌下。 此种情景,金琨在守望村里已见过多次,但金思农的大咯血一次比一次严重,直至近几个月,回回都要咯血昏迷,也回回都让金琨心惊肉跳。 金琨之母早已不在人世,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情感颇深,而金思农的病情随时都会撒手人寰,为此,金琨不知在深夜里偷偷哭过多少回。 火劲大声道“墨燕,再取白玉转安丸来!” 冷墨燕闻声速回屋内取药,这次她直带来了一整瓶,火劲迅速拿在手里倒出一颗,想了一想,再倒出两颗,一齐给金思农服下。 冷墨燕从未见过有人吃三颗之多,眼露惊恐道“怎地吃那么多?他……” 火劲并不答话,半刻之后,他见药效未起,金思农依旧吐血不已,忙道“先带他回屋再说!” 董邦莠和宗阡泽又将金思农抬至火劲的卧房,火劲一探他的脉搏,只觉丝脉已现,鼻息也异常地微弱。 火劲当即支开众人,让董邦莠和冷墨燕在屋外护法。 并叮嘱这二人,任何人都不可接近此处,若惊扰了半分,金思农恐难以救活。 火劲则独自留在房中为他疗伤渡气,屋外的金琨只目不稍瞬地盯着房门,殷切之情溢于言表。 冷墨燕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她一把搂着金琨,只觉他浑身冰凉,显是惊吓过度所致,又吩咐董邦莠拿来两件衣裳给他披上。 一时辰过后,火劲终于出了房门,只见他满头大汗,衣衫上也冒着热气。 他面色凝重道“墨燕,你我轮流给师弟渡气吧。” 冷墨燕果断说道“我正有此意,你先休息,回头再换我。”说罢,急忙进了房门。 火劲则牵着金琨,不知如何安慰,只说了声“琨儿……” 金琨道“师父,不必说了,我心里早有准备。” 火劲深吸一口气,深感欣慰,柔声道“如此甚好……甚好。” 如此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当冷墨燕走出房门时,也一般地汗流浃背。 金琨见状,忙给她二位磕头道“徒儿深感师父师娘的恩德!” 火劲二人均觉这新收的徒儿知恩有礼,心下甚感宽慰。 冷墨燕忙将他扶起,关切道“要入夜了,还没用饭吧?快去伙房看看灶火还在没在,你赶紧吃一些,莫要入夜后饿得睡不着。” 金琨道“师父师娘也没吃,我并不饿。” 冷墨燕皱眉道“你这孩子……” 火劲抢白道“便如此吧,不要耽了琨儿的一片孝心。” 说罢又再次进屋,正巧此时董邦莠拿来一些干粮,给几个人分吃了。 青原山的黑夜里寒风习习,偶能听得蛙鸣蝉噪,远处群峰的轮廓,全然融进了黑色的夜幕之中。 金琨显是站得累了,原地顿足不已,心中的那份焦急也是愈来愈抑制不住。 这次仅过了半个时辰,火劲终将房门打开,但见他面色煞白,汗珠点点,疲惫地道“成啦,他醒了。” 金琨抢进门去,趴在床边,见金思农正缓缓睁眼,急道“爹,您好些了没有?” 金思农卧在床上勉力挤出笑容,有气无力道“好多啦,又吓着你了吧……我的琨儿长大啦,这次没有哭哭啼啼的,好……好样的。” 金琨颤声道“爹且放心孩儿,只要爹好,便什么都好。” 金思农心中甚暖,悠然道“琨儿,你记住,遇事莫慌,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我希望,你能明白此理。” 金琨眼露坚毅,说道“琨儿谨记。” 屋外火劲、冷墨燕和董邦莠也进得屋来,见到此景,无不动容。 金思农又道“琨儿……你定是疑我,为何我也和你一同拜师吧。” 金琨想起了拜师时,金思农也给火劲跪拜之事。 此事在他心里一直是个结,只觉青原派恁地高傲蛮横,儿子拜师,却还要搭上一个爹,故而生出老大的怨气。 他回头看了看火劲,再望着金思农道“是啊,爹,您为何如此?” 金思农道“琨儿,你可知天地君亲师?” 金琨摇头道“琨儿年幼,还未知晓。” 金思农叹得一叹,缓缓道“天地者,是你我众生生之本也……君者,国之本也,亲与师,正乃孝之本也。 “天地生养万物,万物为其子,所以咱们敬天礼地,以报天地覆载之恩;我们自古便忠君爱国、孝养双亲,以报其保境安民和生养之恩……” 金思农气息极弱,又缓了口气,续道“所谓师者,传道以立德,授业以致学,师父教你一身本领,乃教你立身之本,与双亲生你养你的恩德相同。 “我和你娘只生你养你,如今终有人来教你,我将你托付给他,将来你师父能使你成为顶天立地之人,我如何不能拜他?” 金琨听完,有所领悟,也心知这是金思农的一片苦心,这才消解心中所怨,说道“孩儿明白了。” 金思农又道“琨儿,你进得青原派来……定要尊师重道,努力习练武功,绝对……绝对不可做出奸邪之事,否则,我定不饶你!” 第36章 剧痛难忍 金琨磕头道“爹,您放心吧,孩儿定然好好做人,好好练功,不负您所望!” 金思农眼见此子乖巧如斯,当下安心落意,向火劲道“师兄,你来,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火劲心下明白,立即吩咐董邦莠带金琨去安排住处,连金琨的一切穿用之物也都细细地叮嘱了几遍。 火劲又见冷墨燕脸色不佳,显是给金思农渡气所致,便让她先去他处休息,而后再把房门一关,屋里二人便秉灯深谈。 这一深谈,足谈了两个多时辰,其时已是深夜,火劲给桌上那展灯添上了灯油,再重新回到坐处,一副百感交集之样。 此时金思农道“思来想去,这才想起了师兄你…… “我在这世上除了青原派,便再无亲近之人,只有将琨儿交给师兄你,我才能安心……自今以后,就让师兄你劳心了……” 火劲道“琨儿今日救我青原派,师弟,我该谢你给我送了个好徒儿,还谈什么劳心劳力之事?” 金思农又道“你有所不知,这孩子顽劣得紧,属实要师兄多操劳啦。” 火劲不耐道“师弟啊,你终是改不了这烦人的毛病,显得你我太也生分了。” 金思农一愣,也觉火劲说得不错,自觉理亏,便欣然笑了,火劲见状,也大笑出声。 师兄弟二人情深友于,又是多年未见,故而有说不完的话。 这二人上回如此欢笑之景,还得追溯到二人的少年时期,其时一众师兄弟均意气风发,每日白天习练,夜晚打打闹闹,好不热闹。 想到此景,二人的笑声愈来愈大。 突然,金思农又是一口鲜血喷射而出,只见白墙和床边都染上了血色。 火劲大惊,忙将他扶起身来,坐在其身后渡气疗伤,他慌张道“我真糊涂,我这便叫弟子下山,为你寻大夫去!” 他正欲呼唤董邦莠,金思农却打断道“师兄啊,你忘啦,青囊三肖中的二肖都治不好我,还是别费心啦……” 火劲一脸惊惧,说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金思农剧痛难忍,满脸细汗,他气若游丝道“我还是要多谢今日师兄和师兄嫂耗费内力救我……让……让我还有余力和你谈了恁多……” 火劲忙道“莫再说这些,你合起嘴,守住内力不散才是啊。” 金思农摇头道“师兄啊……我好难受……每日……每日发作十数次,五脏绞痛不已,十年啦,我当真受够了……” 火劲不发一言,只尽力渡气,却觉自己的真气渡进之后,犹如石沉大海,毫无踪迹可言。 金思农几欲痛昏,颤声道“师兄,我求求你……求你一掌把我劈了,我实在是……忍受不住……” 火劲一怔,劝道“不可胡言,我可以再救你!” 金思农道“不用了,师兄……我……我这辈子除今日之外……没求过你吧……” 火劲愣道“没有。” 金思农已痛到涕泪纵横“所以我今日再求师兄你……我真的好痛……快一掌劈了我……” 说罢,竟痛到跌落床下,翻滚不已。 火劲又慌忙将他扶起,却见两颗牙齿从金思农口中掉落,火劲一时间茫茫然不知所措,这竟是金思农痛得咬碎了牙齿。 金思农无力地喊叫,那叫声犹如鬼魅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他一边叫一边又道“师兄啊……快帮帮我,唯有一掌劈来……我才能解脱……” 火劲此时已大骇当场,实不知该如何自处。 金思农哭喊交加,他双脚无力站起,便撕咬自己的两只手臂,直把双手咬到血肉模糊。 口中还喃喃道“师兄……琨儿我已安置妥当,此生再无遗憾……你怎还不帮我……若我还有半分气力,定一头撞死了干净……” 饶是火劲乃一派掌门,如何见过此等情景?他用力地抱着金思农,但鲜血兀自流了二人一身。 只见金思农此时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直叫道“还等什么……快帮帮我……”说罢,两眼已痛到通红,竟流出血泪来。 火劲心有不忍,眼见这同门师弟如此受苦,又这般苦苦哀求,他身心俱震,如豆般的汗珠纷纷滴落。 他犹犹豫豫,此时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终于缓缓举起了手掌。 又听金思农尖叫道“师兄,求你了!” 卧房内一片哀怨之气几要弥散,恍若隔世一般,卧房之外却依然虫言鸟迹,当真一边是地狱,恐怖如斯,一边是天堂,威凤祥麟。 火劲冲出了卧房,边跑边喊道“邦莠,墨燕,你们可在?” 不多时,只听董邦莠在一墙角处高声道“弟子在,师父何事吩咐?” 火劲双手用力地抓着他,大声道“快,快叫琨儿来,思农他……” 董邦莠瞪大双眼,立时飞奔而去。 他来到入室弟子卧房处,叫醒了宗阡泽,却寻不见金琨。 他们又叫醒王文柏、卢昱、火鸿宇几人,又不见了单远。 董邦莠忙道“不好,五师弟和七师弟一来便不和,二人又同时失了踪,莫要误了大事! “几位师弟,快去寻他们回来,派里派外都找一找,越快越好!” 宗阡泽等四人立时应下,分头寻人去了。 话说两个多时辰前,董邦莠带着金琨出了火劲卧房,他们一路向北,经过了几排房舍,但见月色之下,各处均碧瓦朱檐。 金琨首次细看这青原派,其房屋建式与钓鱼城迥然不同,他心知,这便是父母自小的生活所在,不免四处多看了几眼。 金琨想起拜师之时,才来了一两百名弟子,便问道“师兄,我怎地感觉我青原派并没多少人?” 董邦莠道“是啊,我们青原派的人数是霁云盟里最少的。 “在钓鱼城之战时,我派死伤惨重,人数便更少了,入室弟子加上入门弟子,如今也就两千多人吧。” 金琨又问道“为何都是弟子?师父的同辈和前辈们呢?” 董邦莠道“他们或是战死,或是退出了本派,又或者什么都不愿管,选择在别处隐居。我只知隐居者居多,他们不参与门派的内务, “有的回到老家,有的下落不明,还有一些去了青原山别苑的螺山,那里各门各派的隐士都有。” 金琨奇道“他们为何要隐居?” 第37章 半夜私斗 董邦莠顿了顿,说道“我只知,因钓鱼城之战太过惨烈,让许多人都心灰意冷,故而选择了隐居,其他的因由嘛,我也不知道了。” 金琨心想,这与自己父母离开青原派的因由竟是一样,便轻声叹道“那可真可惜。” 董邦莠带他弯过几处弯道,来到一排矮房之前,再道“这便是入室弟子的卧房了,究竟要如何安排你的住处,我实在是不擅长。” 于是他又来到一间房舍前,向里处叫了几句。 宗阡泽闻声而出,董邦莠向他细细交代火劲的吩咐后,便远远地走开了,想来是门派里,另有内务需要他去处置。 宗阡泽点头应承了,便领着金琨道“师弟,跟我来吧。” 说着,又带金琨来到这排房舍的第四间,说道“给师兄弟们安排住处,其实也并不难。我们入室弟子两人一间, “我与大师兄住第一间,三师弟与四师弟住第二间,五师弟和六师弟住第三间,你新入门,这第四间卧房就你一个人住了。” 说着,宗阡泽便打开了第四间卧房,这让金琨心下一喜,他未曾想到刚来青原派,竟能独住一间。 忽听一人大声道“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二人一回头,只见单远从第三间卧房快步行出。 单远再道“二师兄,想当初我们师兄弟六个人,都挤在第一间卧房里,是我们哥儿几个辛辛苦苦又盖了几间房子,这才能让两人同住一间。 “怎么他这小孩,刚来便可单住一间,这也太不公允了!” 金琨见单远又来找茬,直恨得牙根痒痒,今日若不是初来乍到,定要与他再斗上一番。 宗阡泽道“那依五师弟看,又该如何给七师弟安排,才算公允呢?” 单远道“还是请二师兄安排吧,总之他单独一间,难免被其他的师兄弟说道。” 金琨抢白道“只怕这其他的师兄弟,就只有五师兄你了。” 单远何时被人如此揶揄过,直怒从心起,指着他喝道“你胆敢再说一遍!” 宗阡泽见这二人又起冲突,忙分开他们,大声道“二位师弟,既然大家都是师兄弟了,便不能再有嫌隙,以免伤了大家的和气。” 单远怒道“二师兄,你也看见了,是这家伙先找的茬!” 金琨又如何不怒,也大声道“龟儿子才找茬!龟儿子还想被我再咬上几口吗?” 单远曾被金琨咬过两口,这被他视为奇耻大辱,金琨此番又再提起,他顿时忍无可忍,忽地一掌挥出。 宗阡泽见状,也倏地伸手,向单远手臂一抓,单远这一掌只打出一半,便觉从宗阡泽掌内传来一股内力,着实难以抗衡。 他当即撤了掌劲,但宗阡泽却始终未能松手。 单远急道“二师兄,你要拉偏架么?” 宗阡泽厉声道“五师弟,非是我要拉偏架,我派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弟子们私下打斗,该受何等责罚?” 单远嗔怒道“责罚我受,但这小子目无兄长,今日我非教训他不可!” 金琨见单远绕不过宗阡泽,笑道“不错,我眼里有师父有师娘,有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和六师兄,却从来没有龟儿子!” 单远立时暴跳如雷,但他手臂被宗阡泽所控,便倏地飞起一脚。 金琨只向后一缩,又笑道“嘿嘿,踢不着,腿脚再伸长些呀,别总缩在龟壳里!” 宗阡泽高声道“七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一而再地惹怒他,我也帮不了你。” 金琨也自知理亏,动作一窒,吐了吐舌头。 宗阡泽正色道“今日是七师弟拜师入门的日子,我不想有任何差池,今日之事只当我没瞧见。 “二位师弟,快回屋睡觉,莫再让我看见你二人再有不和。 “否则,当心我将此事告诉大师兄,到时请出门规来责罚,我可对谁都不会客气了。” 说罢,手上劲力一吐,直把单远向后推出了十余步。 单远忌惮宗阡泽年长几岁,武功造诣也比自己高了不少,便啐了一口,第一个进了房舍。 金琨见单远当先妥协,便对宗阡泽施礼道“多谢二师兄从中调停。”说完,独自进了第四间卧房。 宗阡泽被这一说,心下略微满意,暗道“七师弟尽管顽劣,但还是个明事理之人。”于是,也回了卧房。 金琨进到卧房里,看着这单独一间屋子,本满心欢喜,但见此处并无打扫,灰尘布满床板和桌柜,好不心烦。 其时已晚,适才又和单远生出龃龉,不便再出门去拿打扫的器具。 他只好在衣柜里找出了一套铺盖,随便往床板上一铺,但见灰尘激起,好不呛人。 金琨被呛得连连咳嗽,直指桑骂槐地骂了几句,待灰尘散去,才躺在木床上沉沉睡去。 如此睡不到一个时辰,忽听屋外有人细声道“小子,敢不敢出来?” 说话之人便是那单远。 金琨闻声惊起,心道“他终究还是要来,我便是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他打开了房门,只见单远负手而立,对金琨说道“跟我走。” 说罢已转身走出数丈,金琨“哼”了一声,赶忙穿好衣裤,以免吵醒他人,只好轻声跟在了后头。 二人趁夜色翻过了青原派院墙,径直往山中深处而去。 他们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一处山间空地,此地方圆仅一两亩大小,脚下全是山石。 空地的东首,是一侧悬崖,足有十数丈之深。 单远在当中站定,说道“便是这里了。” 金琨不屑道“你要怎样?” 单远叉手道“二师兄已阻过我二人了,我须遵照他说的做。你只要给我道个歉,说你不该顶撞兄长,我便不再和你计较了。” 金琨心中一笑,说道“我若不道歉,你又如何?” 单远不忿道“那就在此处,你我二人做个了断,直到其中一人服气为止!” 金琨颇觉此人蛮不讲理,暗道“我自见他第一面起,便被他叫了小贼。 “拜师之后,他虽然不再叫我小贼,但也定是怕落下口实,于师父处不好交代。 “他从未正眼瞧过我,处处都要与我为难,是以今日若不做个了断,只怕日后与他纠缠个无休无止。” 于是说道“你猜,我会不会给你道歉?” 单远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俩便直接动手喽?” 金琨扭过了脑袋,斥道“废话真多。” 单远双眼一瞪,直向金琨面门劈来一掌,金琨瞬时侧头避过,回身便是一拳。 第38章 坠入崖下 但不料单远的动作好快,疾抓住金琨来拳,另一手又是照他面门一击。 金琨鼻翼处登时中拳,颇觉酸痛难受,眼泪鼻涕不停地流出。 他心中盛怒,大喝一声冲了过去,和单远过得十几招,却又是连连中掌,一时间鼻青脸肿,好不狼狈。 金琨发了狠,再次低头冲过去,抱着单远腰身,要再使出摔角的功夫。 哪知单远早已看透,忙使个千斤坠,金琨竟搬他不动。 单远却反手把金琨抱起,用力摔在地上,金琨吃痛不已,好半晌都委顿在地。 单远斥道“怎么样?你道不道歉?” 金琨爬起身来,怒道“格老子的,我就不给龟儿子道歉!” 他情急之下,将重庆话说了出来,心道“爹爹没教我多少武功,今日恐吃大亏,我得想个法子才是。” 单远见他不服,再将一招“夜长梦多”使出,只见他两只手掌不住翻飞,攻向金琨上盘诸穴。 此招为青原派阳明掌的掌法,讲究的是以迷惑人眼的掌影,封锁对手诸穴。 这掌法使得越是纯熟,所封穴道就越多,此招便因此得名。 但单远习练阳明掌的年头不多,是以这一招只向金琨云门、玉堂二穴而去。 金琨眼见掌风来得太快,疾往左首一侧,伸掌再是一托,竟把这一招轻松化解。 单远心下一凛,还是一招“夜长梦多”打出,这次则勉力向金琨三穴击去。 金琨忽地两拳一合,如关门一般,正是一招金家拳的“关门自守”。 单远只得与他双拳大力相碰,各自身子晃得几晃,又各自站定。 金琨戏谑道“你这功夫真是不行。” 单远瞠目而视,喝道“怎地了?” 金琨笑道“你一招不成,也不知换一招,居然接连使出相同的两招,还真是招如其人啊。” 单远怒极,一招“笑面夜叉”又倏地使来,只见单远面露凶象,一跃而起,双掌自金琨两侧斜劈而来。 金琨从未见过如此怪招,心中忽地一怔,立时交叉双手,向上一接,四掌猛地相碰,金琨顿被这掌力向后推出了数尺不止。 待这推势一减,金琨乘势变掌为爪,牢牢抓住单远双掌,再忽地一声大喝,将双手赫然回扭。 单远身在半空,兀自被金琨转了半圈,心下一惊,却又被金琨远远扔了出去。 单远直被扔了个四脚朝天,他艰难爬起,疑道“你这功夫,是哪里学来的?” 金琨蔑视道“你想学啊?先叫声爷爷!” 单远顿时怒到无以复加,他忽地长啸一声,竟似猿猴呼叫一般。 原来这是阳明掌的又一招“猿啼鹤唳”,只见他双掌飘忽不定,上下飞舞,好似一只仙鹤一般,飘逸洒脱。 金琨几无临敌经验,见此招柔度有余,看似软弱无力,还道是个废招。 他起先并未在意,只伸一拳去硬接,另一手意图点他软肋。 但谁知此招威力甚大,拳掌蓦地一碰,金琨径直被击出二十余步,险些摔个四脚朝天。 单远见此招有了奇效,立时又举掌冲出,欲再使出一遍。 金琨见状,不敢托大,但左右想不出方法拆解,一时急上心头。 单远一步步逼近,金琨也只得一步步后退。 不断催逼之下,单远直把金琨逼到了悬崖边,已是退无可退。 单远朗声道“你身后便是悬崖,还不快向我道歉?” 金琨狠狠道“要老子道歉?你算那颗葱?老子便是掉下去,也要骂你龟儿子!” 单远已被气到神志模糊,未有一丝清明。 他想也不想,忽“嘿”得一声,双掌一翻,用力一击,金琨再无可退,只得举拳硬接。 单远却是使出了十成气力,金琨被这一掌猛然震飞,果真向崖下跌落。 单远忽见金琨掉落,心下也是一惊,他甚怕这个只当了半天的小师弟就此殒命,遂怒道“你只需道个歉,不就没有此事了!” 他低头一看,只见金琨双手还攀在悬崖边缘。 单远大喜不已,急忙伸出一手,叫道“我这就来救你!” 但金琨毕竟才十岁的年纪,不到一天前还拉着金思农上了青原派,其气力也并未复原,是以他未能支撑多久,便失手掉了下去。 单远眼见金琨掉落悬崖,顿时大叫出声,那叫声悠悠扬扬,响彻山谷。 此处悬崖足有十数丈的高度,跌落者多半有死无生,他当下不敢耽搁,急忙寻路绕下悬崖。 但这悬崖处极少有人来此,故而并无一条道路直通崖下。 单远绕了足有大半个时辰,生生从灌木丛和树林中趟出一条路来,周身已被植物的尖刺划伤了多处。 单远甫一来到悬崖之下,哪里还能找见金琨的踪迹,他慌了手脚,没头苍蝇也似地在灌木丛中胡乱搜寻。 又寻得半个时辰,他才堪堪安定些心神,觉得应该先去找到金琨掉落的痕迹。 想到此处,他这才借着月光,来到金琨掉落的下方,细看附近的树木和草丛。 他沿着悬崖下方一路搜寻,果见一棵大树树枝跌落在地,他捡起这粗大树枝细看,这断处还有树木清香,显是新断。 单远不禁大喜,朗声叫道“金琨!七师弟!你在哪儿?” 然而此处除去虫言鸟迹,哪里还有其他声音? 单远越找越是心急,只在大树四周踱来踱去,手心里一阵阵频频出汗。 他忽觉有人在身后拍了一拍,单远急转过身,却见一巴掌倏地扇来,他根本不及躲过,立时被打得眼冒金星。 那人手不停歇,又是一阵乱拳将单远打倒。 单远忙护着脑袋,直捱了十数拳,才看清正是金琨在不停地扇他耳光,他急忙叫道“金……金琨,你没死!” 金琨怒道“你定是想我死啦,可我偏就活下来了!”手中依旧不停地扇打他。 若换作是寻常人,师弟险些被自己害死,再得知师弟死里逃生时,定会任这师弟拳打脚踢,也都心甘情愿。 但单远性格内向,只认死理,且自尊心极重。 他见金琨不停地狂扇自己耳光,只觉受到奇耻大辱,这远比杀了他还让他难以承受,他越来越怒,奋起一推,也把金琨远远推翻。 单远怒指道“你这小贼,拒不道歉,还要辱我,今日……今日非打废你不可!” 原本单远已当金琨是青原派门人,故而“小贼”二字不再提起。 但如今受此屈辱,他什么礼教也顾不得,反而恨不能将金琨吃了。 金琨自觉斗他不过,忙爬起身,忽地向单远扔了一把沙石。 第39章 偶遇巨鳄 单远轻易避过,但回头一望,金琨已躲进灌木丛中不知去处。 单远又钻入灌木丛里四处寻他,但始终无果,他怒喝道“小贼金琨!你给我回来,我们先回去再做计较,以免师父他们找不着我们!” 只听金琨也叫道“我才不回去,你们青原派的好不讲理,欺人太甚!” 单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急道“小兔崽子,但叫我找见了你,看我饶不饶你!” 金琨悄悄爬出灌木丛,一瘸一拐地往山中深处走去。 原来他掉落悬崖只崴伤了脚踝,自觉捡了一条命。 心想“我若被单远叫回青原派,定然又会被他欺负,我哪儿还有那么多条命给他? “而且我身上诸多伤痕,根本无法和师父辩白清楚,再者,我此生也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如今我只想走得越远越好。” 其实,金琨本想与单远做个了断,虽是孩童心性使然,实则是求胜心切占了大头。 如今输了,他却不知该如何收场,是以实在不愿回到青原派。 其时夜将尽,日将出,金琨困倦已极,随意找了棵大树,向上攀至隐秘之处便沉沉睡去。 醒来时却又是一片夜色,这才知道自己竟睡了近一日。 他前日清晨拉着金思农上山,又和火劲讲了大半日的往事,紧接着又是拜师又是和单远私斗。 这些都耗费了他大量精力,是以不知不觉中,竟睡了一整日。 他只觉肚中饥饿,忙下得树来,左近找到几棵梨树,摘了几只酸梨吃了。 吃完后但觉无事,又不想回到青原派,深山的黑夜中又不知身在何处,索性再回到大树上继续睡了。 这次睡至次日中午,肚中饿极,眼看四周的几棵梨树,想起昨日吃的几只酸梨酸涩无比,实在不愿再吃。 他想起往日在守望村时,时常来到河边捕鱼,那鱼肉之鲜美,如今怎能轻忘。 想到此处,他便往大树高处攀去,眺目远望下,隐约可见十数里外有一片湖泊,当下不愿耽误,忙下了树,朝湖泊处赶去。 他来到这湖边,只见这湖泊并不甚大,湖边四周五六十丈远才有树木覆盖。 金琨只在河边玩耍过,并未见过湖泊,也不知这湖里有没有鱼,便凑近湖面细细观看。 这湖水并不清澈,于水底之物较难看清,他又凑近了一些,好容易才看见一两尾小鲫鱼。 但这鲫鱼个头太小,让金琨心生嫌弃,便来到另一侧,再凑近细看。 他起初看见的,还是一些小鲫鱼和些许蝌蚪。 不多时,但见一条大鱼缓缓游来,待游至金琨下方时,忽然猛地一跃而起,水花四溅。 金琨顿被吓得跌坐在地,再定睛看时,却是一只鳄鱼,足有两丈多长,正向他迅疾爬来。 金琨在河边曾见过一些小鳄,眼前鳄鱼如此之大,却是头一回遭见,金琨迅速爬起,欲往树林里跑。 但他此时饿极,本就手脚哆嗦,哪儿还有那么的大力气,没跑得几步便被鳄鱼追上。 那鳄鱼张开了大嘴,朝金琨迅猛咬来。 金琨回头见这鳄鱼如此迅速,直被吓得跑不动步,又跌在地上。 是以鳄鱼扑咬来时,他只得急忙闭眼,向鳄鱼伸出了两脚,便听天由命。 就在此时,金琨只觉双脚顶住了鳄鱼,而这鳄鱼也并未咬下来。 金琨缓缓睁眼,只见自己一脚顶住了鳄鱼的上颚,另一脚顶住了下颚,使鳄鱼无法咬合,这才暂时保住了命。 但这鳄鱼不断向下施压,金琨渐渐顶不住压力,以致双脚不断弯曲变形。 待弯至极处,鳄鱼口中的恶臭已能传至鼻中,金琨双腿剧烈地颤动,又龇牙咧嘴地喊了几声,几要支撑不住。 忽听“嗖”地一声,一匕首飞进了鳄鱼嘴里,那鳄鱼吃痛,赶忙爬向一边,极力地吐出口中匕首。 金琨回头一望,只见王文柏对他叫道“七师弟,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们好找!” 王文柏见金琨身后的鳄鱼迅速吐掉匕首,口中只有些许鲜血,又忽地向金琨咬去。 他当即飞身而起,一脚将那鳄鱼踢偏。 只见王文柏出现之处,卢昱也迅速赶来,他见到此景先是大惊,遂向所来之处大声喊道“七师弟在小湖边啊!速来!” 他这一喊是用内力送出,所传颇远,那喊声在山中不停地回荡。 金琨见二人到来,惊喜道“三师兄、四师兄,你们来了!” 那鳄鱼岂是轻易打退之物,它迅速调整身姿,又向金琨和王文柏扑来。 王文柏不及叙旧,忙低身一矮,一掌击向鳄鱼左腹。 那鳄鱼受了一掌,只侧了几步,便又站定。 王文柏见地上的匕首离他足有几十步远,鳄鱼又护住了方向,根本无法拿到,急道“四师弟,可曾带兵器了?” 卢昱上前道“我情急之下啥也没带,你我三人赤手空拳和它拼了吧!” 说罢,顿时一跃而起,一腿扫去。 但他显然低估了这畜生皮肉之厚,那一腿扫过,只是让鳄鱼晃得一晃。 而它却如法炮制,也一尾扫来,叫卢昱避之不及,应声而倒。 鳄鱼的动作好快,不等卢昱爬起,又是一口咬下。 王文柏和金琨立即双双抢上,金琨抱紧了鳄尾,王文柏则一掌击向鳄嘴。 哪想那鳄鱼急转方向,放过了卢昱,径直向王文柏手掌咬来,王文柏不料这畜生竟如此狡狯,手掌瞬间便被其咬中。 金琨一惊,忙松开鳄尾,急叫道“三师兄,快和它一同翻滚!” 王文柏惊道“什么?” 那鳄鱼甫一咬住手掌,急速翻转三个身,王文柏不及思索,便跟着它一同翻了三个身。 这时,卢昱捡起一块巨石向鳄鱼脑袋砸去,那鳄鱼顿时被砸得昏了头,只愣在当地。 王文柏则迅速将手掌收回,但看那手掌上多出了一排孔洞,鲜血不停地流出。 卢昱和金琨不敢停顿,各自捡起巨石,轮番砸向鳄鱼,直砸了好些下,才堪堪将它砸死。 王文柏又朝鳄鱼踢了几脚,确认其已死透,便向金琨道“好在有师弟提醒,若不是跟着它翻滚,我这手掌已经没了。” 金琨笑道“幸得二位师兄相救,否则金琨也已没了。” 二人相视一笑,但听卢昱又叫“鳄鱼又来了!” 二人向他所指处看去,只见从湖中又爬出一条巨鳄,体型比之前那条要大得多,足有三丈多长,恐怖至极。 第40章 绝处逢生 金琨与卢昱立将手中巨石掷出,那巨鳄也不躲避,生生捱了两块巨石,但它竟毫发无损,还被那巨石激怒,直张着大嘴朝他们奔来。 三人惧是心惊胆战,撒腿便跑。 但这巨鳄的速度比之前那条小鳄快了许多,只爬得十余步便追上了三人,而三人一时被堵住去路,动弹不得。 金琨眼见离岸边树木还有二三十丈远,若能上得树去,这巨鳄便奈何不得他们。 他立即捡起地上的沙石扔向巨鳄之眼,随即喊道“二位师兄,快爬到树上去!” 王文柏和卢昱立即明白,趁巨鳄眯眼之际急往树林跑去。 但那巨鳄又只爬得几下便追上二人,它张口一咬,立将卢昱的衣裳撕去一半,皮肉也划伤一大块。 金琨大骇,暗道“巨石对它无用,沙石也无用,这可如何是好?” 正没理会处,只见寒光一闪,一柄戒刀飞来,那巨鳄的鼻尖顿被削平了,一时鲜血直流。 原来来者正是董邦莠、宗阡泽和火鸿宇三人。 火鸿宇笑道“我就说带上兵器会好些吧,听我的准没错。”董邦莠与宗阡泽连连点头称是。 原来青原派是以掌法为主要习练的门派,平时极少携带兵器。 是以火鸿宇在出门前带了一柄戒刀,还被两位师兄连番笑话,没想到此时却立了大功。 王文柏和卢昱都已受了伤,两人迅速跑至董邦莠三人身后躲避。 但那巨鳄已被彻底激怒,只听“腾”地一声,它一跃高高而起,向五人猛撞过来。 其他几人大骇之际纷纷躲过,但火鸿宇实在年幼,只躲过了巨鳄的大嘴,却被它利爪抓伤,手臂上立时显出两道抓痕,火辣辣地生疼。 董邦莠和宗阡泽在众师兄弟中造诣最高,他们见火鸿宇负伤,同时跳起挥掌相救,一人击向巨鳄左侧,一人则击向右侧。 但听得“咔咔”两声响起,二人只道巨鳄的骨骼被击碎,但那巨鳄忽地发起了狠,一尾霍然扫来,把二人击飞数丈之远。 待击飞二人后,它又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火鸿宇咬去。 金琨眼见到来的几位师兄各个都受伤非轻,如此下去,这里六人必被这畜生咬死。 这才想起先前那把匕首,他忙跑去捡起,就在巨鳄将要咬中火鸿宇之际,一跃而起,将匕首狠狠插入巨鳄后背。 那巨鳄吃痛不已,身躯一甩,将金琨甩出数丈之距,竟又红着眼睛朝金琨咬来。 金琨心知这巨鳄速度极快,莫说离了几丈之远,被它追上也仅是瞬间之事,忙暗道“糟糕,那些树木离我太远,我这下可跑不掉了……” 转头一望,只见湖面水光潋滟,又想“对了,水里!”想至此处,便往湖中飞奔。 他身后的巨鳄果然来得好快,只见它猛地跃起一咬,顿将金琨的衣角撕去一块。 金琨腰中一阵巨痛传来,又吃痛跑得十几步,便疾往湖水里一扎,整个人都没入水中。 那巨鳄也紧跟着跃入水里,湖水只翻腾了一阵,便悄无声息,一人一兽如此就没了踪迹。 董邦莠等五人奔至岸边,宗阡泽大声道“你们可会游水?”但这几人均摇头以示。 如今已别无他法,几人纷纷捡来戒刀和树枝,往湖水里试探。 火鸿宇也捡来巨石,欲往湖里砸去,但又怕砸中金琨,于是作罢。 又过得一会儿,只见水里再次翻腾了一阵,这次竟冒出血来,血水红彤彤地迅速染红了一大片水面。 董邦莠颤声道“不好,师弟被巨鳄吃了!” 几人直面面相觑,七师弟刚一入门便亡于巨鳄之口,此事实在是非同小可。 这几人虽与金琨都无甚交情,但终是同门的入室弟子,这叫他们如何回去向火劲交代。 宗阡泽往湖里一望,什么都没看清,愕然道“七师弟虽刚入我青原派,好歹也是我们的师弟。 “他遇此不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不可放他不管!” 说着,便和卢昱两人不顾自身毫无水性,双双往水里走去。 待二人走至湖水没过胸口时,便伸手往水里摸去,只觉这湖水触手冰凉,浑浊不堪。 约莫过得半盏茶时间,二人均一无所获,便又向深处走了十几步。 火鸿宇急叫道“二师兄、四师兄,你们别找了,快上岸吧,当心那只大畜生!” 王文柏也道“不错,你们不懂水性,别把你俩也折了进去。” 卢昱道“不碍事,此时那畜生应该跑远了。” 董邦莠问道“可能瞧见湖底?” 卢昱摇头道“这湖水浑浊得紧,很难看清。” 董邦莠担心他二人有所差池,也急忙走进水里,将二人硬拉出来,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叫上师父师娘,再多叫一些弟子来。 “那只畜生如此之大,我们实在难以对付。七师弟他已经……我们可不能再损兵折将了……” 话音刚落,水面忽地传来巨浪之声,只见那巨鳄猛然跃起一丈有余。 这几人吓得魂不附体,连拉带拽地往树林处跑去。 但那巨鳄实在是非比寻常,依旧只跑得十多丈远便已追上几人。 那巨鳄将大口赫然咬下,王文柏眼见要被咬中,急伸出手中树枝拦阻,只听“咔”地一声,树枝竟被咬个稀碎。 巨鳄脚步不停,又瞬间追上了王文柏。 卢昱见状,忙伸手将他往旁一推,叫王文柏立时脱离险境,但那巨鳄果然又向卢昱追去。 又只追得几步,它正要咬下时,卢昱倏地回首,将手中戒刀挥出。 那巨鳄似有灵性一般,见那戒刀寒光森森,却不咬下,只伸出一爪,竟将那戒刀打断。 卢昱直惊得肝胆惧颤,将断刀往它嘴里一掷,也不管打没打中,只管闭着眼向前狂奔。 巨鳄被断刀一阻,几人又窜出几步,只火鸿宇最为年幼,落在了最后。 那巨鳄甩去断刀,巨嘴向前蓦地一伸,大嘴已将火鸿宇整个儿罩住,火鸿宇立时惊叫一声“师兄救我!”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大喝,忽有一人跃至巨鳄后背,抓住它后背的匕首,用力向下一划。 那巨鳄顿时被划出一道大口子,鲜血汹涌而出。 火鸿宇死里逃生,脚下迅速窜出,只觉惊出一身冷汗。 宗阡泽回头一看,叫道“是七师弟,他没有死!” 原来巨鳄后背之人正是金琨。 那巨鳄倒在地上只挣扎得几下,忽见它不顾疼痛,又向前猛冲了几步,再度追上火鸿宇。 金琨直懊恼道“我怎忘了这畜生连巨石也奈何不了!” 第41章 为时晚矣 他急奔了几步又跃至巨鳄背上,重新抓住匕首,再度向下划拉,这次直划至巨鳄之尾。 那巨鳄剧痛不已,着地翻滚起来。 其他几人见状,纷纷聚拢过来,对那巨鳄拳脚交加,但却收效不大。 董邦莠急忙接过金琨的匕首,连刺了二三十刀,火鸿宇也拾起那柄断刀,连连猛砍,那巨鳄惨叫数声,这才彻底死去。 见巨鳄终于死在血泊之中,这几人均瘫软在地,呼呼地喘着粗气。 王文柏才说道“七师弟,你跳入湖水中,难道不是被那巨鳄吃了么?怎地你却安然无恙?” 火鸿宇也道“不错,我们看见湖水一片殷红,还道你已遭遇不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琨连喘了好几口气,指着湖泊说道“你们看那片水域,发现了什么?” 几人向他所指处望去,宗阡泽疑道“并没什么呀。” 卢昱奇道“我像是看见了,是几只竹竿,对么?” 金琨道“不错,就是这几只竹竿,是它们救了我。” 董邦莠不解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金琨哈哈笑道“原来几位师兄都没在河边住过。” 几人连连摇头,他们均不曾住在河边,否则这几人不会不懂水性。 金琨再道“我起初并不能肯定,但情急之下我只能跳入那片水中。好在果真被我猜中,此处还真是一个捕鱼陷阱。” 火鸿宇问道“那是什么?” 金琨回道“那是渔民捕鱼做的陷阱,湖面上冒出的竹竿,是固定水底渔网之用,渔网之下还有个土墙,土墙的内里是个陷阱,外头才是真正的湖泊。 “而那土墙之上,有个小洞可用以捕鱼,好在我个头矮小,顺利穿过了小洞,但那巨鳄则钻过不去。 “它咬不中我,只咬到陷阱里的几条大鱼,你们看见的那些血正是大鱼之血。” 几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赞叹金琨机智非常。 王文柏叫道“原来那畜生一直伏在陷阱里不曾走远,好险啊,刚才二师兄和四师弟曾下到陷阱里去寻你,要不是大师兄拉他们上岸,此时就……” 金琨忙向众人行了个大礼,说道“幸亏有几位师兄相救,否则今日便没有金琨了。” 火鸿宇回礼道“哪儿的话,咱们可是师兄弟啊。”其余几人也纷纷回礼附和。 卢昱也道“师弟你已是自家人,以后切莫再说此话。但话又说回来,你怎地到了此处,可叫咱们找得辛苦!” 金琨一时语塞,单远与他私斗之事他并不想明说,他深知若实话说出此事,单远便脱不了干系。 金琨此番私斗,差点儿掉落悬崖而死,又差点儿连同几位师兄都被那巨鳄咬死。 这些事若被一一说出,单远轻则被师父师娘责罚,重则会被师兄弟们孤立并逐出师门。 况且私斗之事,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是以他一句话都不肯说出。 宗阡泽心中如明镜也似,他前日将金琨带到卧房之时,单远与金琨险些动起手来,是以金琨失踪之事,多半还是和单远有关。 遂拉着金琨走至远处避开了众人,细声道“师弟,我只说两字,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即可。”他缓了缓,又道“单远!” 金琨听见这两个字,直面露难色,低首不语。 宗阡泽点头道“我明白了。” 再道“师弟,其他的事都过去啦,先跟我们回去吧,师父师娘可等得急呐。” 金琨因单远不断挑衅使坏,本不想留在这青原派。 但他想起,投靠到这青原派拜师学艺,正是父亲的一片苦心,再加几位师兄今日舍命相救,是以内心里并无多少抵触。 他点头说道“好吧,有些事情,师兄可不能随意说。” 宗阡泽点头答应了,便带着金琨再走到几人跟前。 说道“咱们今日之事,只说在这湖边找到了七师弟,其余之事都不要多说半嘴,老几位,可清楚了么?” 其余几人多少都猜得出,单远和金琨在虎啸堂里大打出手,又同时失踪,此事若不给他们隐瞒,这二人多半要受重罚。 于是几人欣然答应,和金琨一同回到了青原派。 火劲站在门派大门处,心中正自焦急,忽见金琨几人回来,还发现他们身上都有所负伤。 他一声不吭,只阴沉着脸,拉着金琨就去了虎啸堂。 其余几人还道火劲会大声斥责,不料却是如此地风平浪静,均大松了几口气。 之后又有几百青原派弟子,陆陆续续从山中回来。 这是火劲把近一半弟子都叫出去寻人,以防此前的贼人袭击本派弟子。 金琨来到虎啸堂,但见堂中立着一口棺材,两眼不禁瞪得直了,忙往身边火劲看去。 火劲叹道“金师弟在你拜师的当晚便气绝身亡,但那时却寻不见你。” 金琨顿时大叫一声,扑在了棺材之上,泪水不住地向下流淌。 他甚是恼恨自己,虽陪了金思农十年,却不曾见到他最后一面,未能做到有始有终,于孝道实有亏欠,直双手捶棺不已。 冷墨燕见这小徒弟从此便无父无母,恁地命蹇时乖,也抱着金琨一同恸哭。 其余弟子均跪了一地,无人不恻隐掉泪。 第二日,火劲携冷墨燕和弟子去到后山,将金思农厚葬了,金琨像是在前一日哭得够了,下棺之时却不曾悲咽,只是一声不吭,面目黯淡。 火劲见他如此,也没有多劝,只吩咐其他几个徒弟对他多加照顾。 金琨却每日只知跪在坟前,不吃不喝,也只字不说。 几位师兄轮番对他劝慰都毫无作用,就连冷墨燕也劝他不动。 这日,金思农过了头七,火劲见金琨日渐消瘦,便将他和其他几个徒弟都叫到虎啸堂问话。 厅堂当中,火劲对金琨正色道“琨儿,师弟今日过了头七,你先把饭吃了,吃完后我还有话要问。”这话语之中自带一股威严之气。 金琨不曾听过火劲有如此语气,心中便猜到师父要问失踪之事了,于是从宗阡泽手中接过饭菜,勉力吃了七日以来的第一碗饭。 火劲稳坐厅堂首席,说道“金师弟去世的当晚,远儿和琨儿都不知去向,你们究竟去了何处?” 单远和金琨均跪地不起,二人谁都不敢吭声。 火劲呵斥道“快说!” 单远为徒几年来,未曾见火劲发过几回火,他颤声道“弟子……弟子当夜将七师弟叫出屋来,去了……去了山中密林深处。” 火劲再问“到密林做什么去了?” 第42章 祖师霁云 单远道“只……只是和师弟说了几句话而已。” 火劲又斥道“胡说!”一掌拍向茶几,那声响让整个厅堂都为之一震。 单远被这声响所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之言。 只听金琨磕头道“师父,五师兄并未胡说。我俩说完话后就分开了,是琨儿自己贪玩,所以回得晚了。” 火劲虽新收金琨为弟子,但从他的言行间,就已看出此子颇有些异于常人,是以金琨说的话,火劲却能信了一两分。 他又向其他弟子问道“你们说,琨儿和远儿所说是否属实?” 宗阡泽道“当晚五师弟先回了卧房,七师弟却是我们在小湖边寻见,如此看来,二位师弟并未说谎。” 董邦莠也道“七师弟是我们在第三日才寻见,他虽是贪玩得紧,但念在七师弟属于初犯的份上,师父您还是高抬贵手,免去责罚吧。” 火劲不动声色,又问道“那你们身上个个带伤,这又如何解释?” 王文柏道“这是当日那几个贼人所伤。” 又忽然想起贼人袭击时,他并不在场,忙改口道“我是说,大师兄二师兄和五师弟的伤是贼人伤的。” 卢昱见王文柏险些露馅,忙道“我们几人是在山中遇到了土石滑坡,这才伤的。” 火劲疑道“近日山上并未下雨,何来的土石滑坡?” 卢昱心叫糟糕,他只知若实话说出巨鳄之事,让他几人曾遭遇恁大凶险,那师父必定重罚不可。 故而他心急之下,便随意说了个理由,可谁知这个理由又是漏洞百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火鸿宇急道“是真的呀!爹,好大的滑坡啊,我们也奇怪为啥此时会有滑坡,正是我们哥儿几个拼了命地自救,这才幸免于难的呀!” 金琨也低头说道“若不是几位师兄及时赶来,我……我可就被土石埋了。” 说着又向身后几位师兄磕头行礼,师兄们猝不及防,只匆忙还礼。 火劲见金琨表态诚恳,不似撒谎,但两个弟子同时失踪,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他又多问了好几句,几个弟子均众口一词,咬定二人只是出去谈话,金琨也只是贪玩未归。 金思农尸骨未寒,火劲本无意施以严惩,他找几人问话的初衷,就是想让金琨好好吃上一口饭。 如今目的已达,他见几位弟子均同心同德,也未闹出大事,就不愿多问了。 火劲再道“此事我已知晓了,远儿、琨儿,你二人私自出门,就不记得那日贼子袭我青原派么? “你们说,你们若再遇到贼子,却又如何是好?” 金琨和单远均把脑袋抵在地上,高声道“弟子知错了。” 火劲闭眼道“此事不可不究,远儿,我罚你在房中面壁思过一个月,思过期间不准出屋。琨儿,就罚你跪在师弟灵位前思过, “直至师弟出了七七。在这期间,你不得离开灵位半步,不可不吃饭食,否则责罚加重。你们可都服气?” 二人磕头道“弟子愿意领罚。” 这一个多月中,青原派里里外外均相安无事。 单远最先结束惩罚,并未再惹出事端,金琨也改去茶饭不进之态,这才叫火劲彻底放下心来。 火劲此举,实是为心疼这最小的弟子,他表面虽是惩罚,实则是加以悉心保护。 只因这一来隔开了单远,让二人不再乱起争执。 二来,在金琨守灵的这些天里,火劲还能时常来到灵位之前看望金琨,生怕他再有所差池。 这一日,金思农出了七七,火劲又来到灵位前烧过一炷香,回身见金琨仍在诚心跪拜,便柔声道“琨儿,你的罚期已过,起身吧。” 金琨因未见到金思农最后一面而自责非常,于是说道“弟子罪孽深重,愿在父亲灵位前长跪不起。” 火劲叹道“来日方长,今日不是你守灵的日子,跟我来吧。” 金琨依旧不愿起身,只呆呆地跪着。 火劲缓了缓,再道“还记得你父亲是怎么对你说的么?” 金琨忽地想起金思农当夜所说的“天地君亲师”,记起了“师者,孝之本也,其恩德与双亲相同”,便立时流下泪来。 他向灵位拜了三拜,敛衽而起,说道“师父,弟子险些忘了,还请师父教诲。” 火劲连连颔首,又抚着他的脑袋,婉然道“跟我到后山来吧。” 二人便一前一后,穿过了青原派后门,门外有一条悠悠小道直往山后绕去。 其时正是清晨,只见一路上云烟氤氲,花香弥漫,他们或遇流水潺潺,或遇落叶纷飞,金琨吹着一缕清风,心情一时舒畅了不少。 走过几里山路后,面前是几百名习练的弟子,他们见师父走来,均停下施礼。 火劲为免搅扰到这些弟子,又选了一个较为偏僻之处。 这才对金琨道“就在这儿吧,琨儿,你已拜我为师,所以从今日开始,我就将我青原派的功夫都教授与你。” 金琨一听,立时拍手叫道“好呀,今日我们学什么?” 火劲笑道“先不急,琨儿,我先问你,你可知我们霁云四派为何要叫霁云盟?” 金琨想起拜师那日拜过的两尊铜像,说道“我想起来啦,霁云盟的开创祖师就叫南霁云!” 火劲道“不错,我们霁云盟之人,定要先把自己的来历搞清楚了。 “霁云盟的开创祖师便是那唐朝名将南霁云,人称‘南八’,实乃真男儿,有威武不能屈的典故。” 金琨疑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火劲笑道“正是,祖师爷有一次向贺兰进明请求救援,贺兰嫉妒张巡的名声威望超过自己,便不肯出兵援救。 “但贺兰进明又喜欢祖师爷的英勇豪壮,便设好酒席,硬要留他下来。 “祖师爷却激昂道‘我南霁云来的时候,睢阳城内的平民已一个多月未有吃食果腹。 “我即便想一个人吃,道义上又不忍如此去做,就算是硬吃,我也无法下咽。’于是抽出随身佩刀,砍断了自己一根手指,登时鲜血淋漓。” 金琨听到此处,直“啊”地一声吓了一跳。 第43章 强行习武 火劲续道“祖师爷明白贺兰进明不愿为自己出兵,便立刻骑马离去。他将要出城之时,抽出一支箭射向佛寺高塔,那长箭竟有一半穿进砖里。 “他朗道‘我此次回去,若打败了叛贼,一定要回来灭掉贺兰,就以此箭为誓!’ “谁知,睢阳城还是失陷了,叛贼威逼张巡投降,张巡并不屈服,随即被拉走,行将斩首。 “张巡对祖师爷喊道‘南八!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 “祖师爷笑着答道‘我原想有所作为,现在您说这话,我怎敢不死?’ “于是祖师爷至死都未能屈服,后人就将此典故,叫做南霁云威武不能屈。” 他一手抓住金琨的肩头,指尖用上几分气力,说道“琨儿,所谓好男儿顶天立地, “做人最低的准则便是这三句话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你可要好生地记住!” 金琨双眼一眨,说道“是,弟子谨记!” 又道“师父,后来呢?祖师爷被害死,我霁云盟怎么办?” 火劲缓缓道“祖师爷有四门绝学,每门绝学均高深莫测,若要一个人将它们全都学会,却是十分难的了。 “于是祖师找来天资最高的四名弟子,每名弟子都传他一门绝学。 “直至祖师仙逝后,这四名弟子便开创了四大门派。 “这四大门派本就是同根同种,为了纪念祖师之恩德,就以祖师之名,将四派合称为霁云盟。 “之后,又选出四大门派中武功最高、名望与德行最佳的掌门做为盟主。我们现今的盟主,便是那天目派的掌门张浪了。” 金琨自言自语道“张浪!我曾听爹提起过。” 他想了想,再道“我们的创派祖师便是禾元魁吗?就是霁云祖师天资最高的弟子之一?” 火劲道“正是。本派祖师学会了玉铉分星掌,就在江西庐陵县建成了青原派。 “天目派祖师学会的是大无妄拳,那天目派坐落于浙江的临安府之中。 “湖北咸宁县的九宫派祖师,学的则是纷若剑法。 “天门派祖师学会了七十二路枪法,他在湖南大庸县创立天门派后,便将此绝技更名为天门七十二路枪法。” 金琨抢白道“玉铉分星掌!我爹会使!师父,今日我们就学这门功夫吧!” 火劲摇头道“这可不成,咱们青原派的玉铉分星掌,需以强劲内力做为根基,若根基不够,不光无法练成,还极易走火入魔。” 金琨急道“那可怎么办?” 火劲道“想要学祖师爷的绝技,先得学会创派祖师所创的阳明掌。 “待阳明掌火候充足,有一定内力根基之后,历代掌门还要考验弟子的德行高低。 “若弟子的德行俱佳,便可将玉铉分星掌倾囊相授。若德行有亏,哪怕其内力了得,也不得传授于他。” 又道“如今的晚辈当中,学会玉铉分星掌的,就只有你大师兄董邦莠刚涉猎一年而已。你爹可曾教授于你?” 金琨摇头道“不曾,爹只教给我金家拳,青原派的功夫他从不教我,师父,这又是为何?” 火劲颔首道“那是你爹严守门规,我派祖师有训,凡本门功法,均不可私下传授,哪怕是至亲之人也是不可。 “只有如此,别门别派就没法窃取我派的功法,你可得把这规矩记住了!” 金琨恍然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我爹了。” 金琨父子相依为命的十年里,相互照拂有加,金琨的孺慕之情远比海深。 金思农万事都依得金琨,唯独金琨缠着要学青原派的功夫,金思农却次次都严辞拒绝。 是以金琨这心结埋藏了数年之久,直至此时才得以解开。 火劲再道“琨儿,不论师弟教了你什么功法,都要给我忘得一干二净,不许再练,直到你纯熟掌握我派掌法为止。” 金琨一凛,不忿道“为何啊师父?” 火劲道“我教授功夫一向如此,不必多问,你能否遵从?” 金琨心有怒气,但觉这师父恁地霸道,好不讲理,叫道“我爹给我留下的东西本就不多,金家拳又是我自家的拳法,如何练不得了?” 火劲道“我入室弟子无一例外,均把之前的功夫忘个一干二净,从不习练,这才能从我派的阳明掌练起。 “琨儿,你到底是要继续练你那金家拳,还是练我青原派的功夫?” 金琨心下盛怒,他双手握拳,双眉紧蹙,这些全都被火劲瞧在眼里。 金琨忖道“这算哪门子的破规矩,学一门功夫,就得忘掉以往所学! “若我已学会这世上所有的功夫,为了再学他一家的功夫,便要全都忘了么?” 他咬牙道“师父,当真就别无他法了么?” 火劲昂首道“别无他法,青原弟子无一例外。” 金琨又暗忖“青原派的阳明掌和玉铉分星掌着实厉害,我是非学不可! “待我学会之后,我便再练自己的金家拳,我这拳法永远在我脑子里不会忘却,到那时,你又能奈我何?” 想通此节,他才噘嘴道“那就听从师父所言。”说完,极不情愿地把脸转向一边。 火劲微微一笑,也不搭话,他上下打量金琨,见他身形瘦弱,太阳穴深陷,显然没有半点内功根基。 便道“琨儿,你任脉受损,无法练出内力。 “但我青原派的招式和内力须得同修,我派自创派祖师那儿起,便讲究内外兼修,兼包并蓄,对此,你是如何想法?” 金琨想起单远的几次挑衅,险些让自己送了性命。 他把其原因都归结为自身练不出内力之上,若是有内力在,他不至斗单远不过。 现在火劲又要他忘光曾经所学,若再加上内力练之不出,岂非变成了个丝毫没有功夫的白丁? 他顿觉这青原派上下都好没道理,便赌气道“我爹传我金家拳,本也是一套功法,但就是因为我毫无内力,空有招式而已,无法发挥其威力。 “所以,我要练青原派的功夫,同时也要练内力!” 火劲又道“若你无法练出内力,就一辈子都不学我青原派的功夫么?” 金琨面露难色,沉声道“青囊三肖有二肖都说我无法练出内力,师父,你可知被人算定命运的苦楚? “所以,我金琨若未练出一丝内力,绝不学上一招半式!” 第44章 女孩梨雨 火劲眼露赞许,心道“此子有志如斯,师弟可不枉他一番心血了。” 金琨察言观色,心下已盘算妥当,再道“师父,若琨儿无法练出内力,就请责罚!” 火劲奇道“你想怎么罚?” 金琨道“还请师父定夺。” 火劲暗道“何不激他一激,说不定柳暗花明。” 便说道“好,我们加上一个期限,便以半年为期。 “若半年之内,你还练不出内力,我青原派总不能一直养一个不会本派武功的门人,到时就把你逐出师门,你看如何?” 金琨面露不屑,心道“又要我忘掉所学功法,又要将我逐出师门,真是好没道理,我爹却为何要我拜他为师?” 金琨性情顽固,别人越是叫他难受,他越是要死扛到底,于是朗道“逐出师门便逐出师门,我们一言为定!” 火劲当下便将阳明掌的内功心法与金琨说了,金琨只花上一两个时辰,竟已能背得十分纯熟。 火劲心满意足,又将习练基础内功的法门教与金琨。 并嘱咐他,只要他练出哪怕一丝的内力,便传他所有的阳明掌招式。 天下武功的内功基础实乃殊途同归,都是将奇经八脉处的真气,汇聚到丹田关元穴附近,此处乃三焦之源,也是呼吸之门。 习练者只需意守此处,一吸百脉皆合,一呼百穴皆开,如此呼吸往来,便能练出丹田内力。 但丹田处属于任脉,金琨又正好在任脉受损,所以明灵子和青囊二肖均说他练不出内力。 火劲也如此以为,只是金琨坚持要练,火劲便让他去吃吃苦头,磨练其心性,以免日后再出现跑出门派几日不归的情形。 此后三个月,金琨只整日介思索,如何才能将真气聚集至丹田处,他为此想到过不少办法,但无一可行。 又过半个月,忽然有所突破,他的真气竟能进入神阙穴左近。 原来他的任脉在水分穴附近断裂,故而真气能往下进入神阙穴已是难能可贵,但要再向下进入丹田,却是几无可能了。 再加他自己所会的金家拳,火劲却丝毫不让他练,连想都不能想,通通忘光了才好,为此,金琨竟变得整日愤恨焦躁不已。 他眼见师兄弟们每日操练,自己却一无所获。 因此,他又拟定了一个计划,就是白日在师兄弟习练之时,他也同时打坐习练,极力催逼真气,向丹田处沉下。 而夜晚当所有人熟睡之时,他便独自来到校场打坐,只苦思冥想,定要想出个法子练出内力不可。 每夜里,校场处只觉寒风习习,空无一人,万籁俱静,唯有远处寺院传来的冥冥钟声,和头上一轮朗月相陪。 到得第四个月,金琨已把青原派藏书阁中的典籍翻了三四遍,依然没有找出办法来。 这日,金琨刚从藏书阁出来,他一路低头凝思,缓缓踱步。 正当踱到门派正门处,忽听有人大声叩门。 金琨将门打开,只见一七八岁的女孩站在门外,这女孩身着一袭青衣,长得一张圆脸,明眸皓齿,发如堆鸦。 她稍稍行了一礼,开口道“小女子姓肖,自西面远道而来,求青原派火劲火掌门收留。” 金琨问道“你是来投我青原派的?” 肖姓女孩道“正是。”说罢,从背囊里拿出一封荐信递给了金琨。 金琨也没拆开,只瞥了一眼信封,便送还她,说道“嗯,既有荐信,我这就带你去见掌门。” 肖姓女孩忙问道“你怎不拆开看看呢?” 金琨一心在想如何才能练出内力,实在无暇顾它,懒懒地道“不必了,有荐信就错不了。”便带着女孩向里走去。 女孩再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你轻易把我往里面领,就不怕我是歹人吗?” 刚一说完,这女孩竟平地摔了一跤。 她“哎哟”地喊了几声,又慌忙爬起,略显狼狈。 金琨笑道“你这样的歹人可真少见。” 那女孩啐了一口,满脸通红,跟着金琨来到了客堂。 客堂里空无一人,金琨倒上茶水,对女孩道“你留在此处稍等,我去叫掌门。” 金琨连日来都在专心练内力,于青原派内务几无关心,故而此时火劲身在何处,他也无从知晓,直找了半个时辰,才堪堪将火劲带来。 那女孩见到火劲,立即下拜行礼道“小女肖梨雨,独自一人自重庆出发,特来青原派求火掌门收做门人,万望掌门恩许。” 金琨心道“难怪我听她的口音甚觉熟悉,原来也是重庆人,我怎地一开始竟没听出来?” 火劲讶然道“你小小年纪竟独自而来?为何没有大人作陪?” 肖梨雨道“小女自幼无母,家父也不知所踪。我是由二伯父带大的,但二伯父又是明夷帮之人,他不便前来。”说罢,将荐信递给了火劲。 金琨不屑道“我还道是哪里来的,原来是五浊门啊。” 肖梨雨皱眉道“不是五浊门,新帮主早已改名为明夷帮了。” 金琨道“天下谁人不知,明夷帮也叫五浊门,五浊门就是明夷帮。” 肖梨雨的小脸儿变得粉中透红,嗔道“你这人……好不讲理!” 火劲忙拦阻道“琨儿,不得无礼。”金琨这才吐了吐舌头,缩在一旁。 火劲又暗道“几月前袭我青原派的贼人,就疑似是他五浊门,怎地他们还会有人来投?” 原来,江湖中均把霁云盟的四大门派视为武林正统,而明夷帮却被江湖视为下九流的旁门左道。 只因明夷帮集结了四海之内的绿林人士,常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以被大多江湖人士嫌弃鄙夷。 尽管新任掌门将五浊门更名为明夷帮,但终究改不了江湖中的冷眼。 肖梨雨对火劲毕恭毕敬道“这是家父五年前写的荐信,家父曾嘱咐道,待我十岁左右,便可携这书信,去求霁云盟的掌门收留。”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火劲手中的荐信。 火劲问道“这倒奇了,为何你父亲非得在五年前写下荐信,他现下不可前来么?” 肖梨雨道“家父常年不知去处,我自小就没见过他几面。五年前,二伯父总算找到了他,他在家里只住了两天便要走, “临走前,他说也不知几时才能回家,便在五年前就拟好了这封荐信。” 第45章 愚弄致哭 火劲将那荐信看完,不禁大为吃惊,说道“原来你是冬到回春肖代冬的千金,那你所说的二伯父便是明夷帮的鬼神叹肖代秋了?” 肖梨雨点头道“正是。” 火劲暗忖“原来是肖代秋的侄女,肖代秋虽身在五浊门,但他的名声可比五浊门要好得多了,看来此女来投,并不是五浊门特意安排。” 于是问道“你大伯父便是天目派的驱无常肖神医,你为何不投到天目派去,却来投我这人数最少的青原派呢?” 肖梨雨道“若我要投至天目派,我便会在大伯父的荫庇之下,处处都行得方便。 “他日,我的医术便不见得会有所建树,这也是我为何不肯留在二伯父身边学艺的根源。” 她小小年纪,竟对答如流,一句话缓缓而出,声如黄莺轻吟,婉转动听,叫人好不喜欢。 金琨不禁心道“原来是肖代冬之女,肖大夫我也见过,只不过那时我尚在襁褓之中。原来她的父亲,竟是我父子的救命恩人!” 火劲心有赞许,颔首道“真是年轻有为,这么说来,你也学了医术?” 肖梨雨点头道“我自两三岁认字起,便随二伯父学医了。” 火劲疑道“那你自重庆远道而来,没人作陪,这一路上贼人甚多,你可曾遇到危险?” 肖梨雨眼珠转了两转,说道“我自重庆出发,经湖南进江西,路上遇到过三次歹人,也被他们绑了三次。 “但他们看过我身上带的荐信,均知我是肖大夫之女,便都把我放了。” 原来,江湖上素来敬重大夫,而对青囊三肖这样的神医则更是尊敬有加,任谁见了都不敢怠慢。 哪怕是大夫的至亲,只要让江湖中人看见了,也均毕恭毕敬,礼数不失。 肖梨雨续道“有两次,歹人之中有几个重病患,问我会不会治。其实我心里怕得紧,也不知会不会治,只能试着看看。 “但没想到二伯父教我的法子全都灵验了,他们非常高兴,对我好吃好喝地招待,还特意派人送我一程。 “三天前,他们就送我到了永新州,并对我说,此去路上已无歹人,可自去,是以今日我便到了这儿。” 火劲连连点头,对这女孩十分的中意,但他却叹道“真是不巧的很,孩子,恐怕要叫你失望啦。” 肖梨雨一怔,急道“怎么个失望?” 火劲道“当年钓鱼城之战结束后,盟内弟子损失太多。 “几年前,张浪张盟主有令,叫所有女弟子都交由九宫派收入,其他门派均不再接收女弟子,而九宫派也不再有男弟子。 “他如此做法,也是为了迅速重建霁云盟,让弟子们能够安心习武所致。” 金琨不禁暗道“我说怎地本派没有女弟子,却原来如此。我来青原派已有数月,竟会不知此事。” 肖梨雨大为疑惑,问道“那我就不能拜您为师了吗?” 火劲惋惜道“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我真想收你为徒,只可惜盟主之令我不敢不遵。 “况且钓鱼城之战后,霁云盟又向钓鱼城支援了几次,虽然盟内弟子多为近年的新进弟子, “但弟子们都因盟主的高明策略,而成长得十分迅速,使得人人心里都在叫好,谁还会不遵盟主之令呢?” 肖梨雨听到此处,竟掉下泪来,哭道“我……我从明夷帮而来,真不知盟主有这号令。” 火劲叹道“你且莫急,待我写一封荐信给九宫派掌门贾重周,她定会好生地收留你。” 几人又寒暄闲谈了半晌,火劲终因事务繁忙,对金琨交代了几句,便退出了客堂。 肖梨雨这一路上行了一个多月,好容易到得此处,却得来这等消息,心里只有满满的失落。 金琨安慰道“不碍事,九宫派也是我霁云盟的门派,投在那儿也是一样。”便带着肖梨雨出了客堂。 二人来到伙房,金琨向伙房师傅要了点热饭热菜来招待她。 他说道“你远道而来,定然饿了。你且慢用,不够吃的话再和我说,你在我青原派就不用客气,师父可叫我好生待你。” 金琨听完这女孩的自述,已对其胆识大为钦佩,再加肖代冬对他金家有恩,故而对她招待甚诚。 他本有意询问肖代冬之事,但从肖梨雨的自述中看来,她也不知肖代冬的去向,再加她此时失落至极,便将此事暂且放下了。 但肖梨雨自出客堂以来,只不停地低头哭泣。 金琨直叹道“你也别哭了,一会儿吃完饭,我给你安排个住处,你先休息几日再去投九宫派吧。” 肖梨雨右手握筷,抬头望向他,抽噎道“还不知如何称呼你。” 金琨爽朗道“我叫金琨!” 肖梨雨点头轻道“原来是琨哥哥,你待我很好,就叫我梨雨吧。”说完,又哭哭啼啼个不停。 男孩见女孩掉泪,多半会六神无主,金琨也不外如是。 他一番好劝歹劝也仍不管用,待劝到后头,金琨直觉得这女孩什么都好,就是爱哭这个毛病,着实叫人无法忍受。 金琨不耐烦道“唉,你小小年纪,能独自一人从那么远的地方前来,我本对你是十分钦佩的。 “可我却忘了,你毕竟还是个小孩,改不掉爱哭的毛病。” 肖梨雨一凛,顿时放下筷子,她心有怨气,竟也不哭了,直说道“我不是小孩了!” 说罢,气冲冲地往屋外而去,不料却被门槛绊了一跤,她跌坐在地,只抱着膝盖龇牙咧嘴,好不疼痛。 金琨笑道“你一天里究竟能摔几跤?若是从重庆一路摔过来,你也当真不易。” 肖梨雨一听,立马又哭起来,哭声较之前还要大了许多。 金琨生怕这哭声引来其他人,忙将她扶起,说道“我还是先带你去客房休息吧。” 肖梨雨一把将他推开,大声哭道“我不去!才不要你假装好心!” 金琨直叉腰叹道“那你就在这儿哭吧,回头我再多叫几个师兄弟来,只看着你哭。” 肖梨雨怒瞪一眼,哭声变得更大。 金琨心中好不耐烦,再道“我今日听说,有些新鲜玩意儿,是大师兄从山下带来的。 “他说,他在每个客房都摆放了一些,听说都挺漂亮的,我还没机会瞧见呢,你愿不愿去看看?” 肖梨雨一听,果然不哭了,瞪着大眼睛道“此话当真?” 金琨心道“还说你不是小孩,一听到新鲜玩意儿就立马不哭了,怎恁地好骗。” 于是说道“是不是真的漂亮,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他们诓我。” 第46章 木狗木牛 肖梨雨站起身来,抽噎道“那……那你带我去吧。” 金琨无奈笑了一笑,便带着她往右首绕过了几排房舍,最终在客房前遇到一名值守弟子。 金琨上前吩咐了几声,让值守弟子对她好生照拂,说完便趁机溜走,又独自去练他的内力了。 肖梨雨来到客房,左右找不见新鲜玩意,还寻不见金琨,只得再放声大哭,不停叫道“琨哥哥,你骗我!” 第二日一早,金琨来到客房,肖梨雨正要破口大骂时,却不料金琨拿出了一只木雕。 金琨说道“听说你昨日哭了许久,还说我骗你,其实是你搞错啦。” 他拿起木雕塞进肖梨雨怀里,再道“其他客房里都有这木雕,唯独你这儿少了,所以我今日特意拿来给你,我可从不骗人!” 其实,金琨连夜刻了这只木雕送她,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真成了骗子。 肖梨雨拿着木雕,略显嫌弃,说道“这木狗真难看。” 金琨摆手道“这是木牛。” 肖梨雨“扑哧”一声笑道“哪有长得像狗的牛儿。” 金琨又拿出一封荐信塞进她手里,说道“这是师父写给九宫派掌门的荐信,你到了九宫派,便将荐信给她,她只要看了,就一定会收留你。” 又道“师父还说,就让我送你去九宫派,我们随时便可动身,你意下如何?” 火劲让金琨护送肖梨雨,并不是因为金琨有高超的功夫,能够护她的周全。 其时,霁云盟在江湖中的地位颇高,但凡有霁云盟弟子出行,绿林之辈都会给足面子,绝不会伤其分毫。 因此,肖梨雨也并不需武功高强者护送。 而肖梨雨决定今日便动身前往九宫派,是以她把一应细软收成个背囊,背在后背,走出了房门。 金琨忙将背囊接过,背在了自己肩上,又将木牛放入背囊内。这木牛本就是为她而刻,今日送她,也算是给她赔了不是。 二人走出客房,在伙房吃了点东西,又找到火劲,肖梨雨便恭恭敬敬地向他拜别。 火劲很是怜惜这孩子,因此对她嘱咐了不少,他把二人送至正门后,还要眼看着他们下山而去。 金肖二人行了半个时辰,将要行至山脚时,又连续拐了几处弯路,却见二十丈外,董邦莠正向他们迎面走来。 金琨立即停下脚步,将背囊拿给肖梨雨,说道“你去旁边林子里等我,若听见我大声呼叫,便烦你往山上跑,再去我派叫人速速来救。 “若无事的话,我便来林子里寻你。” 肖梨雨疑道“你怎么啦?” 金琨正色道“不便细说,你快按我说的去做。” 肖梨雨笑道“你莫不是想逗我开心?那只木牛丑是丑了点,却也是你的心意,你想向我赔礼道歉,我心领了便是。” 金琨见董邦莠又走近几丈,急道“不,现在不是和你玩笑之时。” 他话音未落,两人身边的草丛里忽然闪出一巨人来,那巨人霍地伸出好大一双手,只一眨眼功夫,就将二人揽在怀里。 原来金琨见到董邦莠之时,正想上前行礼,却见董邦莠步履不稳,神色有异,见到二人也不加快步伐,只向二人缓缓接近。 金琨记起数月前,在青原派遇袭之后,火劲曾多次嘱咐门派上下,须时刻提高警觉,以备不测。 火劲之言犹在耳畔,金琨虽没敢怠慢,但如今仍被这巨人捉住。 这巨人好大的身材,轻而易举地揽住二人,力道大得出奇。 金肖二人的双脚离地,直拼了命地挣扎呼喊,却动弹不了半分。 只听巨人哈哈大笑,声若洪钟,走至董邦莠处,伸手将他往后一推。 那草丛里又闪出一人来,将董邦莠快速绑了,这人一脸的病容,犹似个痨病鬼一般。 那巨人大声道“你也太小心了,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 “上次已探过这青原派,如今霁云四派里都是些娃娃,我们带了数百军士,还怕了他们不成?” 那痨病鬼身材消瘦,身着黑衣,腰间配了一柄横刀。 他连咳几声,忽一招手,身后走出几十名军士来。 但见这些军士个个身材魁梧,行动迅捷,好生了得。 金琨直暗暗心惊“原来他们就是上次偷袭我派的贼人,今次他们却来了那么多人,可不妙得很……” 顿有两名军士大踏步上前,接过董邦莠的绳索,将他押在一边。 而董邦莠却没有丝毫抵抗之意,显然已受过这些军士的折磨。 那巨人啧啧几声,再道“我堂堂亨国武师,对付一个小小青原派,居然要放出这劳什子的诱饵,当真是丢人!” 金琨又不禁心道“原来他们是亨国人,竟不是师父说的五浊门!” 那痨病鬼道“为大将军做事,还是稳妥为妙。” 他再咳了几声,续道“上次偷袭之后,青原派里定是防范有加,咱们不可硬来啊。” 巨人又道“要我说,你就是胆子小。” 痨病鬼“嘿嘿嘿”连笑三声,真犹如鬼魅一般。 他沉声道“还有两位武师未到,我们可不能擅动。你我只须守好下山要道便是,将这青原弟子作为诱饵,可省去许多的麻烦。” 巨人摇头道“不对不对,守住山下怎么能成?守在这里又如何破得了青原派?” 痨病鬼不耐道“怎么和你说不明白?我的意思是,等二位武师一到,我们再一同攻上山去,不就势如破竹了么。” 巨人朗声道“我们不如现在就攻上去,如此磨磨唧唧的,等得心里烦出鸟来!” 痨病鬼也喝道“我说不许去便不许去!外出行事,一切都须听我号令!” 那巨人心有不忿,大声道“你也太小心了,大将军神功盖世、福德无边,我们做手下的根本不须说,定是万事必成! “若让那两个武师和我们一起去了,两份功劳就分成了四份,你说哪个划算?” 痨病鬼阴沉着脸道“若此去不成呢?你我可还有命在?” 那巨人啐道“呸呸!晦气,当真的晦气!你我带兵出征,哪次会不成事的?你不去拉倒,我可是要走啦!”说罢,竟大踏步向山上而去。 痨病鬼厉声道“你可得想清楚了!” 那巨人身形一窒,回过头还待理论几句。 金琨却被巨人一直死死揽住,动弹不得,好不难受。 第47章 智斗蛮人 他见巨人如此鲁莽,那痨病鬼又处处阻止巨人,于是他灵机一动,不如利用那巨人解围,便大声抢白道“好!非常好!” 那巨人忙看向怀中之人,疑道“小娃娃,你懂个什么?好什么好?” 金琨笑过几声,说道“我来问你,你此去是要寻青原派的晦气么?” 巨人道“晦气?嗯,也可以这么说。怎么,小娃娃,你不也是青原派的弟子么?看你的语气,你就没半点儿害怕么?” 金琨道“有甚可怕的?老子去青原派才几天而已,他们对我相当的不好,老子巴不得你们去灭了那天杀的青原派,是以老子要给你叫好啊!” 他顿了顿,往痨病鬼身后望去,只见那些亨族军士越聚越多。 又道“不过嘛,我看你们就算倾巢而出,也未必能对付得了青原派,你却要只身一人前去,就这份胆识,我敬你是条好汉!” 那巨人被金琨一阵夸赞,好不得意,忙向董邦莠问道“喂,他说他被你们青原派欺负了,那可是真的?” 董邦莠低头不语,犹如没听见也似,只瑟瑟发抖。 金琨暗道“不好,大师兄已吓破了胆。” 于是叫道“大师兄,快往这儿看!我被你们欺负得好惨,你们还想抵赖不成?” 董邦莠忙抬起头,见金琨向他不断眨眼,总算会意道“哦,对对!千真万确,他就是我派新收的小师弟,实在顽劣得紧…… “是以他总被我教训,昨天还让我狠狠地打了一顿……” 那巨人心知不假,又受了金琨一顿夸赞,便大笑不已。 他向金琨竖起拇指道“你倒是很有眼光!在大将军帐下,就属我的胆识最大,非常之大,特大的大!论好汉,我便是军中第一!” 金琨面有难色道“只不过……不过……” 巨人皱眉道“不过什么?” 金琨道“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好汉你一世英名未免有些污点,可惜,太可惜了。” 巨人斥道“何来污点?我怎不知?” 金琨又道“你瞧,你抓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作甚?这事若要传了出去,他人就会说你只会欺负女娃娃,那你这好汉的名头恐怕就要被人摘喽。” 巨人道“哦,你是让我放了这女娃娃?” 金琨点头道“唯有如此,你才能保住军中第一好汉的名头啊。” 那巨人踌躇半晌,说道“不,不成不成,你当我傻吗?青原派弟子可放不得。” 金琨也斥道“什么不成,你还看不出么?她就是路过这里的小村姑,可不是我们青原派里的人啊,你看我俩的穿着。” 巨人仔细向肖梨雨看去,果见她身上的服饰,与金琨和董邦莠的墨绿色大有不同,而且她身上还背着个背囊,显然不是本地人。 他立时顿足道“还真是,我抓错人了!” 他大手一挥,忙把肖梨雨扔在了地下。 哪知那痨病鬼立马抢上前去,又用绳索将肖梨雨捆缚了。 还训责道“莫被这小鬼头给骗了,大事在即,万不可出现丝毫差错。倘若走漏了风声,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肖梨雨再度被缚,这让金琨倒吸一口凉气,心忖这等小伎俩还是少用为妙。 那巨人再道“反正我没再绑女娃娃了,我还是好汉一个。其他的随你,反正我这就要上山,就这份胆识,你永远都没有!” 说着,果真向山上行去。 那痨病鬼身形一晃,已拦住巨人去路,阴沉着嗓子道“我再三劝告,你莫要如此鲁莽。二位武师即刻即到,不急这一时半分!” 那巨人大手一挥,将手中金琨扔给身后的几名军士,另一手又是一扫,一股劲风向痨病鬼迎面而去。 还叫道“青原派那么差的门派,根本用不着那许多人!我一个人即可,你们在山下等我拿回火劲的人头便是!” 那痨病鬼面对这劲风扫面却不躲不避,只抽出横刀挡过,冷冷道“那就莫怪我了。”横刀挥出,破空之声尖利非常。 那巨人也不含糊,抽出腰间铁骨朵,“呼”地一声砸了过去。 这铁骨朵由精钢所制,造型古朴大方,足有七八十斤重。 痨病鬼眼见这兵器砸来,立时横刀一偏,再抽回劲力,朝他左首挥去。 巨人大笑几声,朗道“你的兵器遇上我的家伙,也只有躲避的份了。”他铁骨朵再是一横,封住左侧。 痨病鬼也不搭话,他的横刀虽也是上乘兵器,但较铁骨朵却轻了不少,两件兵器一旦相碰,横刀非断不可。 是以这横刀又忽地改变去路,斜斜向下而去,痨病鬼虽无巨人那般的巨力,单论灵巧而言,那巨人却有所不及。 痨病鬼频频变化刀路,本意攻他个左支右绌,但那巨人回回都能从容应对。 二人相互知根知底,于是斗了三四十合,谁也没能占得上风。 金琨回头望去,见到肖梨雨正跪地不起,神色慌张,兀自挣扎,心道“她昨日哭成那样,今天遇险,怎么反倒不哭了?” 便向她叫道“喂,那女孩!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他们要带我们去青原派,等到了青原派,便可知晓你并非是门派之人,到时候,他们就会放了你!” 肖梨雨一听,稍稍定下心神,暗忖“适才他叫我去林子里等他,那时他就知道此处有埋伏了,我没有照做,这才着了道,委实……委实过意不去。 “后来他骗得那巨汉放了我,虽然我并未脱困,那也是他为了救我,现在……他却还在出言相安……” 她心里好生感激,缓缓点头道“好,一切都听你的便是。” 金琨眼见两个贼人又斗了好几十招都难分胜负,暗道“他们是在等强援,待强援一到,便要将青原派一举歼灭了。” 又想“为今之计,只能让他二人赶紧上山,让师父师娘先将这两个贼人解决了,后头再来的也就不怕了。” 他主意已定,朗声道“大师兄,你怎地在此?” 谁知董邦莠仍旧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只瑟瑟发抖,不曾听见金琨所说。 金琨暗道“大师兄在这紧要关头如此含糊,我真瞧不起他。” 又叫道“大师兄,你何故下山?” 董邦莠恍如梦中惊醒,慌道“啊?我……师父,是师父命我下山采买。” 第48章 欺上青原 金琨道“就你一个人么?” 董邦莠道“不,同行的有四人,我们下山后就分头采买去了。” 金琨不屑道“难怪我能轻松逃下山来,今日门内弟子恁地稀少,原来都被师父吩咐办事去了,是不是这样,大师兄?” 董邦莠惊道“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私自逃下山!” 金琨皱眉道“别扯闲的,我再问你,门内弟子是不是都被师父吩咐办事去了?” 董邦莠愕道“不,不是……” 金琨抢白道“不止如此么师兄?他们都去哪儿了?”他怕董邦莠说漏嘴,拼命地对他挤眉弄眼。 董邦莠这才会意,想了又想,才道“是不止,还有许多弟子,此时都到后山练功去了……” 金琨紧接着问“何时回家?” 董邦莠答道“约莫在傍晚时。” 金琨道“去那么久?火劲和冷墨燕也去了么?” 董邦莠大骂道“好你个混小子,竟敢叫出师父师娘的名讳,你来我青原派里,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 金琨笑道“我才懒得管你们青原派的事呢!哼,满门弟子,一个个的都年幼弱小。 “火劲和冷墨燕这两个老王八蛋,整日凶巴巴地,成天就只知打我骂我,我若再不走,擎等着被你们折磨死么!” 董邦莠狠狠道“你果然是要逃走,先知道我昨日就揍死你得了,免得如今师门出了个叛徒!” 金琨哈哈大笑几声“叛徒?青原派虽说是名门正派,却浪得虚名,改日我习得了高深武功,定叫你们全派灭门!” 董邦莠勃然大怒,拼命挣脱绳索,却事与愿违,只得用力跳着道“小畜生!你灭一个试试,瞧我今日便结果了你!” 金琨又笑得几声,欲再骂他几句,只见痨病鬼忽地停下攻势,不与那巨人再度交手。 他连忙走向一旁,一手提起董邦莠,喝道“此时你师父师娘可在门派之中?” 董邦莠把脸转过去,白眼道“谁要告诉你。” 痨病鬼又是“嘿嘿”几声,在董邦莠小腹上连出几拳。 这几拳的力道非小,直把董邦莠打得吐出黄汁。 董邦莠吃痛不过,忙道“别打了……我说……每日此时,师父师娘都带弟子去后山校场习练……申时才归……” 那巨人忽然叫道“喂,乞颜住,你可听见了?他们青原派此时冷清空虚,再不去可就没机会啦!” 原来那痨病鬼名叫乞颜住,他把董邦莠放下,说道“这两个小鬼说的你就信了?” 巨人道“这还不能信?几月前,他们来偷袭之时也是在早晨,青原派里同样是空空如也啊!” 乞颜住反驳道“他们现时就不会防备么?” 说完,急忙叫出两名身高瘦长的军士,对他们道“你们快去山上打探,越快越好。”这两名军士当即卸下铠甲,应声而去。 约过得大半个时辰,两名军士飞奔而来,一揖道“大人,青原派里的确空无一人!” 那巨人笑道“哈哈,我说什么来着!你不上去还则罢了,却非要和我打架,打又打不过我。看吧,现在又浪费了多少时辰?” 乞颜住点头道“也该是兄弟们行运了!稳妥起见,查达成,你我各带二百军士上山,其余则留在此处等候另二位武师。” 原来那巨人名叫查达成,那查达成指着金琨几人道“那这几个青原派的人怎么办?” 乞颜住道“那小子叫他大师兄,我们不如全带上山去,或许对我们有用。” 又道“上山后,须得听我号令,不可再莽撞行事。” 查达成哈哈笑道“行啊行啊,听你的便是!” 他抢先奔上了山,别看他身形硕大笨重,只一眨眼功夫便不见人影。 乞颜住喝道“别走那么快,叫你听我号令,怎又擅自而行!”说罢,只两个起落,也寻不见了。 金琨内心笑道“他们果然上了当,接下来,我就该想想怎样脱困了。” 于是金琨、肖梨雨、董邦莠三人则由几名军士押解上山。 约过半个时辰,一行几百军士前后都来到门派正门。 此时乞颜住命众人噤声,再将查达成留在原地,自己则先去一探虚实。 他先是围着青原派院墙转了大半圈,足有两顿饭的功夫。 查达成不耐烦道“你就不能快点?” 乞颜住两眼一瞪,查达成竟不敢直视,只摇头叹气。 乞颜住又往另一侧院墙绕了半圈,确定空无一人后,再猛地跃起,径直跃入院墙之内。 又过得半盏茶时间,他从里侧将大门打开,放众人进入。 他们绕过了一面影壁,眼前出现一处空旷的院落,即使几百亨军站在此处,也还显得颇为开阔。 院落的尽头则是一排矮房,却里外里见不到一个青原派门人。 乞颜住笑道“看来,今日的功劳非你我莫属了。” 转而命令军士道“都给我进去搜,只要见人就杀,见到金银财宝便给我拿来此处! “如今正是我国用钱之际,这四大门派的钱财,想必是少不了的!” 这几百军士得令,立时自三面冲入各座矮房。 但过不多久,只听一阵“嘭嘭”声响不断,忽见众多军士飞身而出,有的当场毙命,有的血溅满地。 更多军士则纷纷从矮房中慌忙逃出,呼救吼叫声不断。 紧跟着,只见身着墨绿色劲装的青原派弟子,纷纷从矮房中奔出,足有千人之众。 火劲和冷墨燕也带着几名入室弟子居中而出,与亨军形成对峙之势。 原来,自几个月前被贼人袭击后,青原派便在上山的各处要道安排了不少暗哨。 乞颜住之流私自上山,并掳掠金琨几人之事,均被那些暗哨看在眼里。 是以待乞颜住派军士打探之时,青原派众人早已埋伏妥当,这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乞颜住见瞬间折损了不少军士,连咳了好几声,狠狠说道“我说什么来着,万事不得鲁莽,一定要等那两个武师到齐了再说。” 查达成“哼”了一声,叫道“简直荒唐至极,上山的军令难道不是你下的么?” 乞颜住怒道“就是你!你一而再地催促我上山,如今可是要害死我军!” 第49章 大打出手 查达成不屑道“你没胆量就是没胆量!你既没胆量上山,上了山又被吓破了胆!” 乞颜住不便与他动手,二人只不停地对骂,全然不将青原派众人放在眼里。 火劲一眼扫去,瞧清了金琨、董邦莠和肖梨雨三人,已被他们掳去。 他暗自担忧道“此番是我失策了,应该让琨儿带着这姑娘从后山绕路而下,这几个月来,贼子们未再找上门来,竟让我这般松懈。” 他大喝道“来者何人?竟敢在我青原派聒噪!”这一声用内力送出,直震耳欲聋,内力根基不足的年轻弟子,都纷纷捂住双耳。 查达成和乞颜住也均感这内力雄厚,只愣了一会儿,却又相互吵闹个不停。 火劲见这二人自顾自地吵,并不将青原派上下放在眼里。 他心中燃起怒气,忽地左脚轻抬,却猛地跃起,须臾间欺近乞颜住跟前,将一掌拍出。 乞颜住见他来得太快,不禁暗暗喝彩“好身法。” 他来不及转身,疾从侧面伸出一掌。 二人两掌一碰,但听“嘭”地一声大响,令他俩的衣袂不住鼓动。 二人双双晃得一晃,再立足站定,均觉对方的内力都好生了得,这回遇上了硬手,若当真要硬拼,恐怕谁都占不了便宜。 乞颜住咳了两声,抱拳说道“看阁下气度非凡,功力也是不俗,定是青原派的掌门吧。 “亨国大将军乌和乌兰帐下武师乞颜住,偕武师查达成,见过火劲火掌门!” 火劲与金琨内心均是一惊,双双暗道“乌和乌兰?她也来了?” 金琨不禁叫道“乌和乌兰!你在哪里?快给我出来!” 金琨生母被乌和乌兰所害,此事金思农常对他提起,并不断嘱咐年幼的金琨,长大后定要为母亲报仇。 但金琨一句话喊出,上千人的院落里,竟无一人回应,直把他恨得牙痒难耐。 冷墨燕上前喝道“亨国人!何故在我大齐的地界撒野?” 乞颜住笑道“不敢撒野,素闻霁云盟四大门派闻名天下,今日特来拜会。想来此行定是有趣得紧,火掌门的玉铉分星掌果然名不虚传。” 火劲冷冷道“既然已经拜会过了,那就请放了我的几个徒儿,想来乌和将军也是位武学大家,该不会做出绑架人质的卑劣之事吧?” 乞颜住道“我们哪敢绑架您的徒儿,只是在山下时,见这几个孩童顽皮得紧,我们替火掌门管教管教而已。” 火劲“哼”得一声,大声道“我青原派弟子,什么时候轮得上你亨国人管教?” 乞颜住“嘿嘿”几声,却闭口不言。 只听那查达成朗道“你这几个徒儿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我俩,这可把我们害苦了,你说,这事该怎么解决?” 乞颜住一听,这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上山之令是他所下达,上当受骗也是他的失算,查达成明着骂青原派弟子,实则是在骂自己。 他心下盛怒,当下却不便发作,只因眼前的火劲着实不好应付,若还要引发内讧,唯恐就失了先机。 查达成见没能激起乞颜住和自己吵口,顿觉好生没趣。 他想起“骗人”二字,忽然上下打量起金琨,说道“小鬼头,上次那‘镖入牌头,即刻收手’不会也是你说的吧?” 金琨不屑道“就是你老子我说的,你要如何?” 不料查达成却不怒反笑,说道“我才不要如何,上回你用八个字把他们骗了,今日又把我们给骗了,这一来一去便扯了个直,我就不亏了!” 乞颜住心下更怒“这大个儿混人,只能坏我大事。”他一把拉过查达成,暗示其不可再随意言语。 火劲和冷墨燕均是心下一惊“原来上次袭我青原派的贼人竟是他们!” 火劲不禁忖道“贼人袭我青原派,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但此时他们数百大军压上,也不知还有没有后援,我青原派又势单力薄,这该如何应对?” 只得高声说道“孩童顽皮,这也是稀松平常的,我自会管教,此事就你们不用管了。” 乞颜住又笑道“火掌门真是好一番筹算,只三两句话,便轻描淡写而过,真当什么都未曾发生一样。” 冷墨燕愠色道“你待怎样?” 乞颜住道“你青原派适才杀我一众军士,此事不可不算,你还要我归还弟子,这也容易。 “我只开出两个条件,你们只要答应了,几名弟子立即奉还。” 金琨暗道“这两个条件,定没什么好事。” 火劲鄙夷道“好大的口气,且看我答不答应。” 乞颜住道“火掌门定然会答应的,其实这些也都不算难事。 这第一个条件,就是把青原派所有的钱财珠宝都给我双手奉上,你看,这个只需花费点时辰,不算难吧。” 他咳了又咳,再道“那第二个条件嘛,也是容易。你青原派全派上下只需归顺我大亨国,我国国君定不会亏待尔等! “至于会如何处置你火掌门,你也不必担心,我定会向国君多多美言,将来升官加爵自是少不了你的。” 冷墨燕大喝道“好个亨国蛮夷,胆敢欺我青原派,怎可轻饶你!” 火劲一甩衣摆,也是怒道“岂有此理,想要我青原派叛国求荣,门也没有! “你们把弟子给我留下,再滚回你的亨国,休要再让我火劲瞧见你们!” 乞颜住啧啧连声“好大的火气,你杀我恁多军士,我都没那般计较。” 火劲大喝道“你们拿着兵刃闯进我派,若不杀了你们,还要请你喝茶么?” 乞颜住负手道“火掌门,我已好言相劝,你我非但没有坐下来细细攀谈,却是这般强嘴硬牙。如此的待客之道,可非中原人所为啊。” 火劲硬声道“你今日只有放下我的徒儿,再尽数下得山去,你我便各不侵犯。其他的,也是多说无益。” 乞颜住拍手笑道“好,好!看来你是不愿答应我的条件了,至于那些财产珠宝,也就不劳烦阁下,还是我们自己动手的好。” 他忽地一声呼啸,三四百军士一拥而上,与上千青原派弟子斗将起来,一时间,这偌大的院落之内,杀伐怒喝之声四下响起。 乞颜住顿时抽出横刀,猛地向冷墨燕下盘扫去。 冷墨燕见他骤然而至,大骇之下,手中长剑还不及抽出,只得急急倒退。 火劲见状,立时一跃而起,一股掌劲自乞颜住左首而去。 乞颜住顿觉这掌来得太快,不敢怠慢,立即将横刀回收,再“呼呼呼”舞起快刀之法,与火劲拆得十几招,不见他露出半点破绽。 第50章 奋力激战 这刀法由快转慢,且是刀掌并进,而火劲则以一双肉掌劈出好大的劲风,叫乞颜住占不到半点便宜。 如此又拆得二十多招,双双跳了开去。 火劲暗道“他如此硬手,却是那乌和乌兰的帐下小将,若那乌和乌兰亲至,我却如何对付得了?” 这边厢,冷墨燕被火劲解了围,那查达成却是提着铁骨朵赫然而来,他一通猛砸之下,将院落的地砖砸出许多坑洞。 冷墨燕不愿与他硬碰,便展开灵动身法与之周旋。 但眼看那铁骨朵沉重无比,她心下盘算,手中的长剑即使抽出来,若碰上了这铁骨朵,则定断无疑,于是她抽剑也不是,不抽剑也不是。 查达成又是几番下砸来,地下乱石不住飞起,令冷墨燕几次险至极处。 冷墨燕好歹也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当下抽出长剑,但这长剑不与铁骨朵硬拼,只挥剑直攻查达成的周身诸穴。 青原派弟子虽然人数众多,但坏在均是新收的年幼弟子,年满二十岁之人只占了一两成。 是以与亨国军士单打独斗,青原弟子便占了绝对的下风。 于是弟子们只好以三打一或是以四打一,这才能勉强支撑,但时候一长,也是多有死伤。 反而是亨国军士个个彪悍勇猛,死伤者甚少。 金琨与董邦莠、肖梨雨三人,在乱战中被几名军士拉在了一旁,与火劲之处相隔较远。金琨看不清师父是否占了上风,心下焦急不已。 这三人挣脱不了束缚,一旁的青原弟子好几次来救,均被军士抵挡了回去。 金琨对肖梨雨身后的军士多次喊道“她不是我青原派之人,快将她放了!” 但那军士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故意为之,从不为所动,任金琨喊破了天,也无济于事。 这时,只见这院落里忽然涌进许多人来,正是宗阡泽带回了在后山习练的千余名弟子。 其余弟子见状,士气为之大振,喊杀声顿时震天而起。 宗阡泽眼见董邦莠和金琨被绑,又召集了王文柏、卢昱、单远和火鸿宇几人合力来救。 他们起先合力杀了几名军士,但奈何这些军士个个都武艺不弱,非但靠近不了金琨他们,却见他们右首的青原弟子不住地倒下。 宗阡泽便和王文柏二人立即去到右首,与那几名弟子会和,他们这才安下心来,堪堪和眼前的十几名军士战个平手。 如此,就只剩下卢昱、单远和火鸿宇三名入室弟子。 而这三人年龄最为幼小,只能抵得住眼前五六名军士的围攻,对于救出金琨等三人却是有心无力了。 金琨将这些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绞尽了脑汁,依然想不到脱困之法。 冷墨燕以冷家剑法和查达成又斗了几十招。 查达成招招势大力沉,别看他身材庞大,进招的速度却属实不慢。 尽管冷家剑法以灵动为特质,但面对内力深厚的查达成,还是差得半筹。 冷墨燕攻遍了他手上各穴,但都被查达成的一番招式化解。 查达成以巨力施展的功夫,还可兼顾速度迅捷,与冷墨燕不住地拆招化招,竟是不落下风。 冷墨燕可从未见过此等的功夫,直感体力渐渐难支,到得后来,她的防御竟要多于还击。 火劲见状,于眼前的乞颜住不顾,忙伸掌替冷墨燕挡下了几招。 查达成见火劲的掌力刚猛无比,遂笑道“这个好这个好,这个对我胃口!我说乞颜住,我俩换个对手怎么样?” 乞颜住对火劲久战不下,心下正自烦恼,哪儿还有功夫搭理他。 查达成吃了闭门羹,当下不管乞颜住答不答应,只招招攻向火劲,火劲则不得不以一敌二。 如此拆不到二十招,冷墨燕眼见丈夫的额头频现细汗,若是再拆几招,火劲便必败无疑。 她万不得已,只能挥剑全力攻向查达成。 查达成若是迅猛反击而来,她便灵动跳开,又举剑向乞颜住进招。 乞颜住的招式要是迅疾难挡,她便绕至火劲身后,回身一剑又刺向查达成。 她便如此在两个武师之间频换对手,这才能让夫妇二人勉强支撑一阵。 斗至正酣时,忽听一人怪叫道“好你个乞颜住,居然不等我们!你不等我们还则罢了,居然还和青原派的打起来了! “你打起来还则罢了,居然还没打赢!你打不赢还则罢了,还死了恁多的军士!你、你、你,你愧是不愧?大将军就不该让你来指挥我们几人!” 众人回首一望,只见从正门外走进两个人来,他俩身后又跟来了数百军士。 这几百军士径直冲入战团,青原派众弟子均是一惊,眼前之人已极难对付,对方却又来了强援,一时如芒在背,骇然不已。 那说话之人是个光头,面上是个孩童模样,声音却是大人,他手中不住地转动一只硕大无比的流星锤,正缓缓向火劲等人走来。 乞颜住横刀连挥三下,暂时逼退了火劲,叫道“宝古坏,你这人真是坏,还不快过来帮把手?” 那光头本名就叫宝古坏,只听他不屑道“要我帮忙?这可不成!我可从不把你当成我们三人的头儿,你就没法命令我! “你没法命令我,我就不能帮你!对,我真不能帮你,台本空,你意下如何?” 他身边一五十多岁的武师,在这四个武师中年龄最大,本名叫做台本空。 这台本空将腰中弯刀缓缓抽出,冷冷道“废话真多。” 宝古坏道“废话?哦,你也不帮是吧? “我就说嘛,你看看你看看,区区一个青原派,居然要我们四个武师同时出手,这说出去,也太给大将军丢脸了。 “所以说帮不得就是帮不得,乞颜住,你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 说罢,将手中硕大的流星锤掷于地上,只握住一头铁链,叉手旁观。 火劲见又来了两个武师,心中暗叫不妙,若不先解决眼前的两个,则此战必败无疑。 查达成为人最要脸面,听宝古坏说道会给大将军丢脸,他一时慌了神,只想着如何给大将军挽回面子。 只这一愣神,便被冷墨燕抓住了破绽,一剑划破他的手背,顿时鲜血淋漓,铁骨朵险些拿捏不住。 查达成手背中剑,一时无心进招,冷墨燕便趁机施展剑法,又封住了乞颜住的攻势,使他的横刀毫无着力之处。 火劲则急忙全力施为,他十指并拢,左掌搭在右掌之上,将一招“赫赫炎炎”骤然施出。 那是玉铉分星掌里的一招,这套掌法本来就有极热的掌力,但若双掌叠加,便如这名称一般,直热上加热,炎上加炎,使得威力极大。 第51章 誓救梨雨 乞颜住顿觉一股烈焰袭来,好不烫人,他忙卸去进招之力,但肩头仍被打中一掌,只觉一股怪力将他身子往后摔去。 乞颜住以免火劲的追击,连忙着地一滚,正要站起时,但觉中招处如着火也似,好不疼痛,竟难以起身。 宝古坏见状,立时叫道“乞颜住!你瞧好了,我现在是去对付青原派的掌门,不是来帮你。 “你已经败了,败了便不算帮把手,最多算我接手。你若不败时我出了手,那才叫做帮你,你可明白?” 说罢,赫然甩起流星锤,猛地向火劲击去。 乞颜住嫌弃道“可真啰嗦!” 宝古坏手中的流星锤足有两三只脑袋那般大,是由纯精钢所制。 其铁链也粗过两根手指,不比查达成的铁骨朵轻便多少,但却能被他轻松甩起,呼呼生风,好不威猛。 火劲从未见过如此硕大的流星锤,又见这使锤之人,竟像个孩童,心中暗暗纳罕。 他掌法不停,顿向宝古坏的小腹招呼。 宝古坏则不慌不忙,怪叫一声,流星锤朝他迎面而去。 火劲矮身一避,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流星锤竟砸中他身后的石柱,那粗大石柱应声而倒。 冷墨燕暗暗心惊“这宝古坏之力不比查达成的差,若被他砸中了,怎还有性命在?” 此时查达成欢喜道“宝古坏,你能来就太好啦。那乞颜住总要和我吵口,我和他合力都斗不过青原派当家的,现在换成了你,便一定可行!” 宝古坏这时却默不作声,四人又在瞬息之间,连续拆了五六十招。 但查达成的伤口流血不断,始终使不上劲。 宝古坏虽向他多有援手,却依然难改颓势,眼见再拆得几十招,这两个亨国人必败。 宝古坏当即叫道“喂,台本空,我说你一个人站在那儿看了好半天了,也不知来帮把手! “你且放心,你出手帮忙便是在帮我,绝不是帮乞颜住那小子。 “你也别担心,乞颜住虽是我们的头儿,但我不服他,你也不服他,他就是个孤家寡人,奈何不了我们。 “我知你一向喜欢单打独斗,但这是大将军交代下来的大事,你我就合力施为吧!” 那台本空又沉声道“废话真多。” 言毕,弯刀一转,冲向了冷墨燕,一边挥刀一边道“我并不是,以多欺少。” 冷墨燕心中不断暗笑“来了个话多的,另一个却是话少的,那亨国里果然怪人居多。” 她手中剑影闪烁不断,将冷家剑法使得淋漓尽致。 饶是如此,夫妇二人还是架不住对方三人合围,不多时便难以支撑。 只见冷墨燕直进几剑,攻向查达成的伤处,查达成自知已打她不过,赶忙连退了好几步。 台本空则疾步抢上,一柄弯刀舞起来好似个月亮,破空之声怪异非常。 冷墨燕见势一跃避开,但还是慢得半分,手臂顿被划出个大口子。 火劲正与宝古坏交手,见冷墨燕受伤,先是一惊,忙分手向台本空劈了两掌。 台本空避开其中一掌,另一掌则用一拳硬接了,这拳掌相碰之际,竟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台本空心有余悸,暗暗佩服火劲的掌法强劲,若论单打独斗,他也无稳赢的把握。 宝古坏抓住这当口,怪叫一声,流星锤直飞而来,猛地砸在火劲右肋,立时血染衣襟。 火劲忽地喷出好大一口鲜血,连退十多步,几要站立不住。 众多弟子见状纷纷惊呼,慌神之际,又倒下了七八名弟子。 冷墨燕忙扶住火劲,二人紧盯面前的三名武师,见他们并无追击之意,又望向众弟子,他们虽人数占优,但颓势已显。 火劲稍稍站定,肋下剧痛难忍,已无法提起内力,他暗暗心惊“今日青原派,恐有灭派之危……” 宝古坏一时大笑不止,他叉腰而立,对查达成和台本空笑道“看吧看吧,要论功夫,还是我胜你们一筹,你们应该尊我为头领! “嗯,不打了不打了,你们三个现下就可把这掌门夫妇一同收拾了。 “但事先说明啊,不是我打不过,而是我想省点儿力气,我大老远地跑来,还从未歇过一会儿呢!” 他一望身后的乞颜住,只见他伤势较重,还委顿在地,又道“哦,乞颜住,你伤的那么重,那便算了,你也不必出手啦。 “查达成、台本空,你们上吧!要是输了,嗯,也不必提头来见!”言毕,又大笑出声。 乞颜住好生嫌弃,只“嘁”得一声,转过脸去。 火劲却对冷墨燕道“墨燕,我对不住青原派的……列祖列宗,是我太过无能……” 冷墨燕眼露怜色,将火劲扶至一边,说道“劲哥,你先休息,且看我的。” 说完,又与查达成和台本空激斗起来,火劲只站在原处,身子不住地摇晃,想要上前阻止,也已不能。 冷墨燕眼见青原派覆灭在即,顿时运起毕生的功力,将冷家剑法从头至尾使了出来。 火劲瞧她招数如此地精准凌厉,锋芒四射,实是他此生仅见。 冷墨燕如此耗费体力,实乃豁出命的打法,虽是以一敌二,却一时不落下风,还能将眼前二人渐渐逼退,叫亨国四名武师无不暗暗钦佩。 金琨将这些瞧在眼里,莫说帮不上火劲他们半分,就是面对跟前青原弟子的节节败退,也是无能为力。 他心下急恨交加,一眼又望见肖梨雨,却见她眉头紧蹙,并无惊惧之相,竟还能眼露坚毅,泰然坚忍。 他不禁暗道“她昨日哭个没完,今日命在弦上,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她虽是年纪幼小,但已好生了得……我数月里都练不出丝毫内力,也不见我有如此神态。” 他父母双亡,本是孤苦伶仃,却又练不出分毫内力,实感莫大的悲痛和挫败。 现今又被一小女孩比了下去,已觉脸颊微微发烫,好不自在。 他忽然又想到“爹爹时常懊悔没能救得娘亲一命,所以他多次和我说道‘若连女子都保护不了,就别做男人了。’ “今日整个青原派就要完了,说不得,我金琨总要做些事情出来!” 金琨与肖梨雨只隔了七八步远,双手均被绳索所缚,各自有个军士将他们按在地上。 金琨主意已定,他脑袋猛地一偏,军士按他的手忽地一空,金琨紧跟着回头一咬,竟咬下军士一块肉来。 第52章 再添强援 那军士大叫不已,金琨急站起身来,猛地向后一勾腿,踢中军士的私处,顿叫他痛得跪地不起。 金琨双手被绳索反绑,却背着手,倏地抽出那军士的腰刀,直向肖梨雨奔去,他身后的军士想要追来,却起不得身。 他边跑边想“我手中的刀还割不了我的绳索,只得先不管了!” 他奔得好快,看守肖梨雨的军士还不及抽出腰刀,他已奔至眼前。 好个金琨,他面向这军士竟一跃而起,半空中猛地转了半圈,他身后的腰刀顿将军士胸前的盔甲划烂,叫这军士惊慌得忙退几步。 金琨落下地来,见那军士未曾伤到分毫,好生地懊悔。 他急伸一脚,将肖梨雨忽地扶起,大声喊道“梨雨快走!” 肖梨雨虽已站稳,却还未缓过神来,紧接着竟是一声惊呼。 原来她身后的军士已抽出腰刀,一刀砍中金琨的左肩。 金琨吃痛不已,再叫道“还不快走?走得一个是一个!”他回过头来,又用身后的腰刀甩得几下。 肖梨雨倏地掉下泪来,一边缓走一边回头望着金琨,心下着实不忍离去。 那军士连挥几刀,直把金琨手中的腰刀打落。 金琨吓得直往前跑,但没跑几步,肩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竟叫他跌在地上。 身后那军士忙赶上前来,举起腰刀,猛地砍下,金琨已避无可避,肖梨雨只得闭上双眼,尖叫不已。 过得好半晌,只听一声闷哼传来,其余的,便是四周青原弟子与亨国军士的打斗之声。 肖梨雨泪痕满面,颤巍巍地睁开双眼,却见那军士胸前被一柄银枪穿透,已然死去。 金琨高声叫道“柳叔叔!”心中欢喜无限。 原来来救者竟是柳太! 只见他此时已二十五六的年纪,身着白衣,头戴遮阳笠,虽长相普普通通,但却有一身矫健之姿,好不潇洒。 柳太向金琨“嘘”了一声,轻声道“噤声!”再手指向火劲和冷墨燕之处。 金琨心下明白,柳太是要向他们援手,于是用力点头答应。 柳太摸了摸他的脑袋,抽出那军士胸前的银枪,再将金琨和肖梨雨的绳索割开,此后便迅速走开了。 金琨心神为之一安,戒备一松懈,顿觉肩头剧痛不已,眼见鲜血已流遍全身,当即痛昏了过去。 肖梨雨忙从背囊中拿出药膏,细细地敷在金琨的伤处。 如此仅过了半盏茶时间,金琨随即转醒,但觉肩头传来一阵清凉之感,忙问道“这是什么药?可好生神奇。” 肖梨雨这才破涕为笑,用纱布给金琨包扎起伤口。 柳太自辞别金琨后,有意避开火劲那几人的视线。 他猫着腰缓缓而前,一路暗杀了近十名军士,才堪堪靠近了火劲夫妇之处。 他与火劲夫妇虽未曾谋面,但这二人也不难辨认。 柳太见宝古坏正背向自己,凝神观战。 他本想从后暗杀,但却看到远处的乞颜住坐在地上,正左右观察这片院落中的打斗。 柳太以免被他看到,只好躲在几名青原弟子身后,紧紧地盯住乞颜住。 这几名青原弟子看见柳太杀了几名军士,心知是外来的帮手,有意帮他遮住身影。 冷墨燕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持续不了长久,她体力耗费极大,早已是汗流浃背。 台本空和查达成见冷墨燕虽人到中年,但面貌姣好,身形婀娜,着实不忍伤害,于是有了戏谑之意。 他们并未用上全力,因此二人与她斗得百余招,却还未分出胜负。 只听宝古坏大声骂道“你二人这般打法,可得打到那太阳落山!我说,就不能认认真真地将他们拿下么? “你俩定是瞧这娘们好看,这才不忍下手,好吧,回头我就将此事告诉大将军。 “我们大将军那才是一等一的好看,你俩对大将军不忍下手,那还说得过去。 “竟对这娘们也下不去手,这娘们好看么?哪点比得上我们大将军?” 台本空虽寡言少语,但他年纪是四人里最大,也是颇要脸面之人。 他被宝古坏当着众多军士这么一说,不由得面上无光,直阴冷道“恁地啰嗦!” 再与冷墨燕过得几招,便抓住她气力不足的空隙,台本空忽地将那弯刀舞得怪异至极。 只听破空之声和之前颇有不同,连在冷墨燕右肩、右臂、右腿处划了几道。 宝古坏看到妙处,连连大声喝彩。 那乞颜住被喝彩声所引,忙回头望向了台本空处。 柳太则趁乞颜住转头之际,猛地奔出,朝宝古坏一枪骤然刺去。 柳太的轻功几无声息,他瞬息而至,但宝古坏仍觉脑后生风,忙将身形疾恍,仍被柳太刺中了大腿。 柳太不禁心道“这人好生了得,若换作其他高手,此时早已被我刺死。” 宝古坏腿部中枪,剧痛难忍,下盘动弹不得,他来不及看清来者是谁,只咬着牙欲提起那流星锤。 柳太的功夫早已今非昔比,哪儿会给他留有机会,顿将一招“直捣黄龙”刺出,那流星锤还没来得及甩起,便被他一枪挑飞。 宝古坏暗叫糟糕,眼见柳太近得身来,小腹立时又中了一拳。宝古坏只惨叫一声,当即昏死过去。 柳太这一连串动作,攻了他一个毫无防备,只在转瞬间就已完成。 他毫不耽误,动作一气呵成,立即奔至台本空身后,一支枪花将他罩住。 台本空瞥见适才那一幕,便觉来了个硬手,忙弃了冷墨燕,回身再与柳太交手。 二人枪舞刀飞,须臾间就斗得五六十招,直把旁人瞧得眼花缭乱。 火劲虽受伤不轻,却还是大声叫道“好功夫!” 柳太有意帮冷墨燕解围,故而他边打边向冷墨燕靠近。 查达成已勉强和冷墨燕过了百余招,此时突见柳太的枪法极快,劲风直扑面而来。 他自知受了轻伤,已经不是柳太的对手,干脆撤了铁骨朵,立即跳向一旁。 冷墨燕这才以剑杵地,连喘了好些口大气。 火劲则上前挪得几步,帮她查看周身的多处伤口。 台本空见查达成竟弃战而退,并不知晓其因,他担心有变,连砍出四刀,将柳太逼退,自己也跳至查达成处,问道“为何不打?” 查达成嗫嚅道“我受伤了,又来了个高手,我怕打他不过,只得先歇口气。” 第53章 柳太莽撞 台本空鄙夷道“就因这个?” 查达成又道“这还不够么?我打他不过,便会被他打死。” 台本空心下盛怒,见四个武师已伤了两个,对方又来了个硬手,也不知能不能将掌门夫妇拿下,一时竟不敢出手。 火劲连咳得几声,向柳太抱拳道“敢问少侠姓名!” 柳太收起银枪,转过身来,向火劲一揖道“天门派弟子柳太,见过火掌门!” 火劲听金琨提起过柳太,讶然道“原来是柳师弟,琨儿对你十分的仰慕,未曾想,竟会在此等情境之下和你相见。” 柳太道“此事说来话长,火掌门,这些是什么人,竟敢来袭我霁云盟?” 他见火劲伤得甚重,欲将火劲扶至一旁坐下。 但火劲身为一派掌门,全派上下正处在危难之中,实不该坐。 他只挪至一边,肃然道“他们是亨国的武师,是乌和乌兰的帐下。” 柳太双眉一轩,怒道“乌和乌兰!她在哪儿?我正好替何师姐报仇!” 言毕,“腾”地上前几步,向众人望去,意图找出那乌和乌兰。 却听查达成大声道“大将军不在江西境内,听说是国君召回了她,有要事处理。” 台本空双眼一闭,自言自语道“大傻子!” 柳太愤然道“不在这儿?”再度望向火劲夫妇。 冷墨燕也上前说道“我们的确未见乌和乌兰现身,他所言不假。” 查达成又道“你得庆幸大将军没来,否则你连她的十招都接不住。” 柳太低斥道“哼!大言不惭!” 他心中盛怒,望向整个院落,的确找不见乌和乌兰的身影。 柳太把何婉静之死视为大仇,如今听到仇人的名号却又不见其人,内心顿有好大的怒气无从消解。 眼见面前两个亨国武师,心知他们便是乌和乌兰的帮凶,顿将手中银枪飞驰而至。 查达成和台本空见他突然发难,也各执兵器迎了上去。 三人一时战作一团,刀来枪往中,只见柳太过于盛气凌人,一把银枪直舞得如铁杵也似,硕大的劲风朝两个武师呼呼袭来。 这两名武师被逼得手忙脚乱,一时暗暗心惊,不知所措。 火劲心道不妙“不好,柳师弟太过莽撞了。” 果然,如此斗至七八十招后,柳太忽地气力骤降,招式之间,已变得防多攻少。 原来,这十年中,柳太为了替何婉静报仇,他日夜拼命练武,功夫在不知不觉中已达上乘。若是与这四大武师单打独斗,定然不落下风。 但他盛气之下以一敌二,却是落了下乘。两位武师只需坚守先前那几十招,到得后来自然会反败为胜。 此时台本空和查达成已越打越顺,嘴角已露微笑,直把柳太逼得节节而退。 冷墨燕见势不对,忙跃至柳太身边,她不顾一身的伤痕,勉强挥剑刺向两个武师。 柳太得以援手,顿时与这二人战得不分上下,四人一时翻飞闪跃,瞬间就拆过五六十招,难分胜负。 金琨沿着柳太的路线尾随而来,而肖梨雨也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不曾离去。 金琨急道“和你说好几次了,别跟着我,快逃命去吧!” 肖梨雨面色更急“我也和你说好几次了,叫你别动,你流了好多血,连走路都不稳了。” 金琨待要再说,忽见五六名军士举刀挥砍而来。 金琨不得不拉起肖梨雨,一番左闪右避,好生狼狈。 那几名军士一路追砍过来,喊杀震天,金琨却是伤重难敌,已避无可避。 就在此时,忽见跟前出现几名青原弟子,一时拦住了军士,但听呼啸怒吼声大盛。 金琨不禁叫道“是二师兄!” 来者就是宗阡泽,只见他连出几招阳明掌,毙了两名军士,其他军士也被另外几名弟子缠住,顿给金琨解了围。 宗阡泽回头道“七师弟,太好了,你总算脱了困!赶紧走,我这就送你突围!” 金琨急道“二师兄,能不能送我过去?”说罢,便指向柳太等处。 宗阡泽当即明白,带领几名弟子,一路击杀拦阻,护送金琨二人前往。 直至来到柳太四人激斗的近处,金肖二人只猫在一处角落,不管身后众人的厮杀,只细看柳太这四人。 但见这四人的动作好快,金琨却从未见过那么高深的功夫,直看得他心痒难耐。 只见这四人刀光枪影,身姿飘洒灵动,金琨也不知他们拆了几百招,只越看越是心惊。 他暗道“照如此打下去,莫要闹个两败俱伤,那就糟了。” 又看过几十招,金琨眼见四人疲态已显,柳太和冷墨燕随时都会毙命当场。 他忙从怀中摸出一只带衣镖,向四人瞄了许久。 但他手上兀自颤抖个不停,实不敢轻易掷出,生怕伤了自己人。 此时肖梨雨却惊叫道“你要干什么?”伸手便要握住他的镖。 金琨却一把将她推开,大声道“别挡着我,我在帮我师娘和柳叔叔!” 肖梨雨急道“你连路都走不稳,可别反伤了他们!” 肖梨雨还未说完,金琨已将带衣镖倏地掷出。 这支镖飞得毫无力道,只打在查达成的铁骨朵上,而打斗的四人似乎对这飞来的暗器均无甚反应。 金琨当即斥道“你吵什么吵!现下失了准头吧!” 说罢又掏出一只带衣镖,再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可别烦我。” 肖梨雨被这一训,好生的委屈,只把脑袋深深低下。 但她细细想来,金琨曾数次替自己解围,这人如此地机灵,说不定他真有能耐帮那几人,于是也就不再拦阻了。 其实,金琨此举实属胡闹。 凡有二人对打之时,第三人除非拥有高超的武艺,待掷出暗器后,或可帮助己方获胜。 但即便如此,也是凶险至极,万一失了手,那便成了千古之恨。 故而江湖之中出手相帮者多,以暗器相帮者少。 但金琨一来没有高超的武艺,二来又失血过多、手头微颤,再要掷出这件暗器,可谓是越帮越忙。 但他想到自己无甚武艺,出手相帮也已不能,唯有用这带衣镖赌一赌运气了。 他这次瞄了更久,缓缓蓄起臂力,好容易找见了时机,再奋力一掷。 柳太已瞧见金琨掷的第一镖,因此早有准备。 他见这第二镖飞来之时,直使出了十二分的武艺,蓦地大喝一声,猛然向台本空的下盘连出了七八枪。 第54章 舍命救徒 台本空背对着金琨,并未瞧见他的动作,但见柳太突然不要命地大力刺来,不禁叫他所料不及,只得慌忙避过。 就在这一时半刻之中,他后腰处忽地中了一镖。 台本空大惊之下,身形一窒,顿被柳太抓住了空隙,接连刺中他右臂和左腿,尤其是那左腿之伤,直深可见骨。 台本空惨叫几声,着地滚了十几圈,堪堪逃出战团,却已爬不起身。 金琨和肖梨雨见状直乐得跳将起来,大声拍掌不已。 柳太和冷墨燕见胜机已现,顿时信心大增,只十几招便将查达成逼得后退数十步。 查达成见快要退至墙角处,几乎退无可退,他心下着急,大叫几声,这声音犹如丧钟也似,震得人耳鼓生疼。 他一改出招的路数,庞大的身躯倏地大开大合,铁骨朵也如暴风般左右翻飞。 他如此猛攻而出,毫不顾防住周身,实乃不要命的困兽之斗。 柳太和冷墨燕心下阵阵纳罕,一时也奈他不得。 忽听一人高声叫道“都给我住手!” 众人回过头来,只见乞颜住不知什么时候将董邦莠绑来,正用左手掐在他脖颈之处。 他冷冷说道“想要他活命的,都给我住手了!” 金琨立时惊叫道“大师兄!”心中焦急不已。 乞颜住忍不住咳了几声,叫道“查达成,你快过来!” 查达成却毫不领情,朗道“用人质相胁,也太给大将军丢脸了。”他又看向一旁的台本空,只见他也是一脸羞愧的模样。 柳太和冷墨燕都停下手来,查达成尽管并不领情,但仍奔至乞颜住身后躲避。 火劲让众多弟子也住了手,亨国军士也纷纷与青原弟子分开,另有几名军士将宝古坏和台本空抬至一旁,整个院落顿时安静下来。 乞颜住朗声叫道“我亨国的武力原是天下无敌,奈何此处是你大齐境内。 “今日,我们只带了几百军士,对战你数千的青原弟子,我们其实并未输给你们!实是你们仗着人多势众,好生的霸道! “现下,你放我们安然离去,否则,你这大弟子将性命不保!” 董邦莠双腿抖得如筛糠也似,大叫道“师……师父救我!” 火劲被柳太扶住,上前指着乞颜住道“你将我的徒儿先放了,我才能让你们自行下山。” 乞颜住摇头道“不行,我们得先下山去,此后才能将你这徒儿放了。” 火劲不禁暗道“外族蛮夷竟和我在这儿耍花招,若先让他们下得山去,邦莠哪儿还会有命在?” 他“哼”地一声,说道“你别无他选,先将我大徒弟放下,我便保你们周全!” 乞颜住“呵呵”笑道“此处是大齐地界,我又凭什么信你?” 火劲朗声道“我火劲纵横江湖数十载,众人皆知我言出必行,现下又身为一派之主,如何让你信不得?” 乞颜住阴沉着嗓子道“少废话!快让出一条路来,待我们到了山脚,自会放你徒儿回来。” 火劲怒道“我青原派岂能容尔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此等情形,由不得你选!” 乞颜住向这院落望了几眼,但见地上的尸首以青原弟子居多。 于是他摇头道“我们杀你众多弟子,你现如今还如此决绝,依我看来,你绝无可能让我们全身而退。” 火劲道“我劝你还是认清现状,此战确是你们输了!” 乞颜住狠狠道“既然如此,也罢,横竖是个死,只能让你大弟子和我们一同归西了!” 言毕,他举起一掌,向董邦莠倏地击去,青原派众人则是一声惊呼。 猛听得火劲一声长啸,他全然不顾自身重伤,在电光石火之间一跃而起。 他虽离乞颜住足有几十步远,也是瞬息间赶至,聚起浑身之力,一掌拍向乞颜住。 乞颜住与他相距甚远,哪里会料到他来得如此之快,他劈向董邦莠的手掌,中途不得不变换方向,迎向火劲的来掌。 两掌相碰之下,只听“嘭”地一声巨响,犹如金属相碰之声,二人均吐了一大口血,向后退出十余步,仰天跌倒,双双昏死过去。 冷墨燕大叫一声“劲哥!”飞奔而至,将火劲慌忙抱起,立即掏出白玉转安丸给他服下。 金琨也惊叫道“师父!”跑向前去,肩头的伤口再度崩开,流出许多血来。 其余入室弟子也纷纷聚拢过来,急忙查看几人的伤势。 亨国军士则迅速将乞颜住抢过,四大武师当中只剩查达成还能站立,其余都被军士架起。 董邦莠也被柳太一把救下,又替他割开绳索,站至一边。 亨国的数百军士,见此时已再无退路,又与青原弟子有了对峙之势。 火劲在重伤之际,为救董邦莠而勉力施为,给予乞颜住致命一击。 他自己也遭到一番重创,已是伤上加伤,若不是青原派有白玉转安丸,恐是难以回天。 此时只见火劲缓缓睁开眼来,他见乞颜住双眼紧闭,不省人事。 四大武师倒下了三个,亨国人正在六神无主之际,随时会和青原弟子再度交手。 他气息奄奄道“快去山中暗桩处……细问那些弟子,还有没有他们的后援上山。” 宗阡泽抱拳道“我去吧。”言毕,纵身一跃,飞速下山。 宗阡泽虽是火劲的二弟子,但论脚力,却是众弟子当中排行第一,让他办事最为快速。 这山中埋伏有不少的暗桩,他们都躲在密处,暗中观察有无歹人经过,青原派此役早做了防备,也是这许多暗桩的功劳。 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宗阡泽就回到原处,气喘吁吁道“师父,暗桩弟子都说无人再上山来,山下也无其他异常。” 此时火劲却盘腿而坐,正自调息内力,他颔首道“如此便好,让亨族人自行离开……不得阻碍。” 冷墨燕望向亨国诸人,说道“劲哥,可别便宜了他们!拿他一两个武师作为人质,免得日后再来袭我青原派。” 火劲道“不,不行……让他们走。” 金琨握着火劲的手,眼望这一地的尸首,不禁眼眶红润,急道“师父,亨国蛮夷杀我那么多师兄弟,怎能轻饶了他们?” 火劲道“若留下几个人质,他们便会不停来救,我青原派就永无宁日了……” 第55章 两小无猜 他缓了好几口气,又道“为何他们才来几百号人,只因我大齐边境安宁,他们想要偷渡进来,却是十分的困难。” 冷墨燕恍然道“如此说来,他们很难再有后援了!” 金琨茅塞顿开,眼露精光地道“那个叫乞颜住的,若一掌劈死了大师兄,那他也必被柳叔叔和师娘击杀。 “所以刚才他毫不犹豫地劈向大师兄,定是有了死志,他知道再也没有后援前来,留在此处,也必死无疑!” 火劲道“不错,他们绝了后援便是死路一条,所谓穷寇莫追,他们定会做殊死之斗。 “我派弟子又实力孱弱,是以绝不能绑他武师留作人质,快将他们放了吧。” 冷墨燕缓缓点头,忙吩咐了下去,青原弟子这才让开一条道路,让几百亨国人都下山远去。 余下弟子清点了地上的尸首,亨国军士有一百七八十具,而青原弟子却有三四百之众,此役可谓肝髓流野,声悲色惨。 冷墨燕令弟子将院落收拾齐整,受伤的弟子各自回屋治伤,又叫来董邦莠和宗阡泽,将火劲扶至房内。 冷墨燕虽多处受伤,但伤情不重,又由肖梨雨给她细细上过灵药,已无大碍。 待肖梨雨再来看金琨的伤势时,却见他也昏死过去,引来众人一阵惊呼。 肖梨雨替他把过脉后说道“他失血过多,加之亨国人下山后,他精力一松,便昏过去了,并不碍事。”众人这才大为放心。 第二日清晨,金琨在卧房中慢慢转醒,却见肖梨雨正在床边准备新的药膏,她动作轻柔麻利,俨然一副小大夫模样。 金琨惊道“你怎么在我房里?”说完便要坐起身来,却疼得龇牙咧嘴。 肖梨雨忙将他按下,瞪眼道“琨哥哥,你给我老实躺着。” 金琨吐了吐舌头,肖梨雨细细将药膏铺在了纱布上,又给他轻轻敷在左肩。 金琨顿感一阵阵清凉袭来,痛感大消,鼻中还嗅到一股清香。 金琨道“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肖梨雨道“这是我肖家的金疮药,名叫断流活络膏。” 金琨笑道“断流?好生奇怪的叫法,不就是止血么。” 肖梨雨啐道“你会管你师父叫老头儿么?” 金琨愣道“定然不会啦。” 肖梨雨哼声道“这不就得啦,断流取止血之意,是种清雅的叫法,你懂个什么。” 金琨又道“好个清雅的叫法,我以后也不叫你梨雨了,就叫你清雅大夫吧。” 肖梨雨啐道“你们江西人都这般油嘴滑舌么?” 金琨乐道“我虽是江西人,但我在重庆住了十年,也算半个重庆人了。” 肖梨雨一怔,问道“此话当真?” 金琨用重庆话说道“是塞,我看你今日没得精神,啷个了嘛?” 肖梨雨已许久未听见乡音,听他这么一说,忽有一股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她低下头去,细声道“我……我给大伙儿治伤,不碍事……”说完脸上一红。 金琨心道“昨日大战之后,弟子中伤员众多,她定是治了一整夜未能休息。” 他心下甚是感激,抱拳道“有劳你啦。” 肖梨雨把他手拉过来,搭着脉说道“我现下该给你治啦。咦? “你的脉象很是奇怪,阳气居然那么少,阴气那么盛,还伤了任脉……你……你长大后恐多病不寿……” 金琨脸色忽而变得黯淡无光,毫没生气地道“就因我自娘胎里伤了任脉,如今我连内力都练不出来,真没趣得紧。” 肖梨雨侧过脑袋,正色道“你也不必如此自愧,你该这么想,整个武林之中有此脉象者,除你之外并无第二人。 “他们想要此脉象都不可得,你应以自己的标新立异为荣,你该高兴才对!” 金琨眼前一亮,他这辈子可从未听过这等话语。 其他师兄弟对他练不出内力一事,要么同情,要么无奈,要么背地里笑话他,只有肖梨雨这一番话,说得让他很是受用。 金琨心中深有感触,说道“梨雨妹妹,你这番话,我金琨能一直记着。” 肖梨雨两眼望向金琨的伤处,暗想着这是昨日他不顾生死地救她所致,心下也很是感激。 又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急,你这内伤,假以时日,或有办法可医。” 而肖梨雨哪里知道,金琨与火劲还有个半年之约。 此约如今还剩下两个月,金琨这内伤在两月内定然无法医治。 两个月后,他若再未练出内力,便要离开这青原派,想到此处,让他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他再叹道“梨雨妹妹,你大伯和你爹都给我看过伤情,他们都没有办法,如今我也不敢奢求。” 肖梨雨一凛,大声道“你何时见过我爹?” 金琨道“我当时尚在襁褓之中,只有我爹和柳叔叔才真正见过他。” 遂把当年遇见肖代冬之事细细给她说了,直说至十年后肖代冬竟然音信全无。 肖梨雨喃喃道“我自幼虽见过爹爹几面,但如今早已没了印象,我爹说来已失踪了五年之久。” 说着竟要掉下泪来,又道“其实,我此行也是为了寻我爹而来,可天下之大,我实在不知他在哪儿……琨哥哥,你呢?你为何在这青原派?” 金琨道“我来此是为了习武,长大后要为我父母报仇,嗯,还有连同恩公的仇也要一并报了。” 肖梨雨问道“你的仇人,就是你昨日喊的那个叫什么乌和的么?” 金琨道“不错,这人名叫乌和乌兰,是个亨国人。 “此外还有五个黑衣人,我虽不知他们的身份,但其中一人被我娘削去了半只右耳,我只要找到缺少半只右耳之人,多半就能找到那五名黑衣人。” 肖梨雨怔道“可是,你适才说我爹给你爹瞧过病了,他为何也有仇?” 金琨正色道“我金家承你肖家好大的恩情,我爹被你爹延了十年之寿,于几月前才撒手人寰。 “饶是如此,我爹依然是黑衣人所害,我金琨此生必报此仇!” 他顿了顿,再道“我决定了,我金琨若能练出内力习得武功,除了给自己报仇之外,还要帮你找到父亲,以报答肖家的延命之恩!” 第56章 一生之约 肖梨雨低下了头,寻思了一会儿,说道“好!既然我爹和你家有七年之约,如今我爹虽不知人在何处,我也不会让他失信。 “我定要好生专研,你的内伤我一定要给你治好,让你终有一日练出内力!” 她拭去泪水接着道“不管我大伯和我爹能不能治好你,总之我给你治,治不好就一直治,直治到我死为止……” 金琨一时感动无已,忙暗中抹了抹泪。 言毕,肖梨雨从背囊中拿出一部医书和一些药膏,一齐交给了金琨。 并说道“断流活络膏给你留着,以后你还用得着。 “这医书是自西晋流传下来的,我已背熟啦,就送你了吧,其他的医书我身边也没带着,以后若有了就都送你。” 金琨拿在手里,见这书名叫作《脉经》,他从未见过,疑道“你这是?” 肖梨雨挤出笑容,说道“琨哥哥,你可别怪我,我今日便要去投九宫派啦。你的伤并无大碍,用药膏敷个几日也就好啦。 “你伤的是任脉,可以学学这脉经,若能助你练出内力,那就再好不过啦。” 金琨惊道“你这么快就要走?” 想了一会儿,又黯然道“也对,你须得早点儿走,青原派昨日被袭,已是危险之地,本来我昨日也是要带你走的。” 他又想强行坐起,还是疼得无法起身。 肖梨雨再次将他按住,柔声道“你别起身,且要好生的养伤,咱们今日就此别过。 “我自去九宫派学武研医,你也要好好习武,早日报得父母之仇。但凡我知道了如何治你的内伤,我定会再来青原派寻你。” 她说着退出了门外,又用衣袖抹了半晌的泪水。 火劲伤重非凡,柳太和冷墨燕连夜以内力替火劲治伤。 待得第二日清晨,火劲才略感伤势好转,这不禁让柳冷二人如释重负。 董邦莠在火劲卧房外也焦急地站了一整夜,清晨时见师父无恙,便立马进屋,叩谢师父昨日的救命之恩。 火劲只微笑以对,很快又打发他做事去了。 火劲又向冷墨燕细问了青原派的状况,末了还吩咐道“赶紧飞鸽传书给盟主,细细诉说昨日之事。 “还须写清此事非同小可,青原派有灭派之危,恐整个霁云盟都有莫大凶险,接下之事,还请盟主定夺。” 冷墨燕应下了,给火劲和柳太二人端来些稀粥餐点,便又出门而去。 卧房内,火劲对柳太抱拳道“柳师弟为我这伤病操劳一夜,昨日若无柳师弟相助, “青原派可就岌岌可危了,我青原派当真欠你天门派好大一个人情啊!” 柳太也拱手道“霁云四派同气连枝,火掌门别说那么生分的话。火掌门,以你之见,何以亨国人会大举杀进我青原派?” 火劲闭眼沉思了好半晌,说道“我也想不明白。他们在四月前就来探过虚实,当时我还道是五浊门所为。” 柳太讶道“他们四月前就来犯了?可将此事告知了盟主?” 火劲叹道“我已告知,盟主正在彻查此事,但始终未有眉目。” 柳太道“如此说来,亨国人恐对我霁云四派都有威胁。” 火劲颔首道“如若亨国要铲除我霁云盟,只因两国交恶,这原也在情理之中。 “要除掉霁云盟,便要先灭掉我这势力最小的青原派,只是他们所带军士不多,高手也就四个, “他们口中的大将军乌和乌兰,据我得知是个厉害非常的人物,昨日却未曾现身。他们如何就有那么大的把握,能灭我青原派?” 柳太也点头道“火掌门说得在理,这里面疑点重重,我须和我派的解掌门好生商议此事,只要霁云四派同仇敌忾,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啊。” 火劲“嗯”得几声,问道“柳师弟又是因何故来此呢?” 柳太道“我与贵派金思农金师兄交厚,前些日子我去钓鱼城的守望村寻他,但屋子里却是空无一人。 “事出突然,我便去四处寻他,后来我想起金师兄曾对我说道,他已无亲无故, “恐要将其子重新投入青原派门下,我这才来此地寻他,不知他现今人在何处?” 火劲面色暗淡,直咳了几声,说道“琨儿已对我说过你们的事,我原也该想到。只是思农他……” 于是他把金琨父子如何来到青原派,又如何拜他为师,以及金思农去世的经过都详细说了。 柳太虽早已得知金思农寿数将至,但听得他忽然病逝,仍是犹如晴天霹雳,直痛哭不已,执意要去其坟头拜祭。 火劲摇头而叹,只得吩咐弟子带他到后山好生祭奠了。 柳太拜祭回来已近午时,又见肖梨雨正在火劲卧房内辞别。 只听火劲对肖梨雨道“也好,此地危险非常,你还是尽快离开的好,我就派我的二弟子送你去九宫派吧。 “再顺便告知贾掌门我派昨日之事,让她好生地提防。” 柳太上前说道“火掌门,青原派正是用人之际,这送人一事就由在下代劳吧。” 火劲拍手道“妙极,这孩子此去凶险,我还担心能否保她的周全,那我就不推辞了。这孩子的爹你还认识,便是那青囊三肖肖代冬。” 柳太一凛,豁然道“原来是冬到回春肖大夫的千金,这趟护送非我莫属了!” 肖梨雨行礼道“那就有劳……有劳……” 柳太笑道“你便和琨儿一样叫我柳叔叔吧。” 肖梨雨点头道“是,有劳柳叔叔了。” 柳太道“好,很好,我与掌门和琨儿再商议几句,咱们便动身吧。” 火劲讶道“柳师弟这就要走?” 柳太道“火掌门,此事必须从速,我今日便要告辞。 “想那亨国四个武师三个重伤,军士也伤亡过百,短日内定不敢来犯,但日子长了,便说不准了。 “事不宜迟,我于数日内定能到达九宫派,会恳请九宫派掌门派人速速驰援这里。 “此外,我还要传书信给我派解掌门,他定会指派天门派高手来这儿驰援,掌门你定可放心,我们就此告辞!” 第57章 天目齐腊 柳太带着肖梨雨退出卧房,又将她留在青原派的客堂,自己则风风火火地去到金琨的卧房。 他见金琨的肩头包着纱布,心生怜惜,握着他的手道“琨儿,昨日当真凶险,若你有个丝毫闪失,可叫我如何是好……” 金琨流泪道“柳叔叔,幸亏你来了,你……你可知道我爹……” 柳太眼眶一红,说道“我已去他坟前拜祭过了。”便把他如何从守望村寻他二人的事也仔细说了。 柳太又道“琨儿,如今已是非常之时,我须抓紧动手,今日就走。” 金琨惊道“为何那么快?” 柳太道“我须尽快联合四大门派共同抗敌,此事慢不得。琨儿,你能投在青原派,那是再好不过的。 “这一来可继承你父亲之志,二来,火掌门为人刚正不阿,我很是钦佩,尤其是他的绝技玉铉分星掌,更是独步武林。 “你在他门下学艺,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金琨垂头丧气道“我来青原派已有四个月,依然练不出内力来。”他未敢说出与火劲的半年之约。 柳太欣然道“琨儿,你可知,我对你可是信心十足,丝毫不会怀疑你的能耐。” 金琨两眼瞪大道“这是为何?” 柳太道“因为你的母亲啊。你母亲聪慧无比,当年若不是她,我和你父亲都要丧命在乌和乌兰的手里。 “而你如今生得和她一样聪敏机智,你瞧,昨日若不是你这一镖飞来,我还真无把握能拿下那亨国人, “是以昨日之战,我要给你狠狠记上一功!” 这一席话直说得金琨心潮澎湃,得意洋洋。 柳太续道“所以你将来能练出内力也好,练不出也罢,我相信你总不会碌碌无为。 “你只须记住你父亲的告诫叮嘱,再好好听你师父的话便是了。 金琨的眼睛眨了又眨,再用力点头。 柳太又道“我此去事务繁多,不知何时还能来看你。你若有事可传书信于我,或者直接上天门山来寻我。 “我与你父亲情同兄弟,又视你为子侄,柳叔叔绝不会对你不管不顾的。” 金琨听到此处,直泪眼扑朔,唯憾有伤在身,恨不能扑进柳太怀里。 柳太又向他谆谆嘱咐了许多,这才带着肖梨雨离开了青原派。 得益于肖家灵药,金琨的肩伤不消几日便已大好。 又过得几日,已有第一批霁云三派的弟子赶来驰援青原派。 金琨心系与火劲的半年之约,只整日介沉浸在如何练出内力之中。 青原派里,其他三派的弟子日益增多,这让金琨越来越无法收摄心神,只日复一日地焦躁烦闷。 这一日,离半年之约还有半月时间,金琨做好应有的洒扫应对后,便走出了青原派大门。 此时门派内人数众多,好不嘈杂,他在大门不远处选了棵大树,见左右无人,便在树下盘腿而坐。 他又拿出肖梨雨送的那本《脉经》,从头至尾细读起来。 他自小也略通医理,为的便是帮金思农医病,同时也想找出修炼内功的办法,于是他杂七杂八的也看过一些普通医书。 但如《脉经》这等高深的医书,他却不曾见过。 每次细读都能让他领悟出不少道理,深觉这书中所述奥妙精深,每每读到精妙之处皆击节称叹。 细细看过后,他便闭目打坐,意守丹田,满脑子不断斟酌书中的医理,以求练出内力之法。 也不知过了几时,忽闻一人喝道“兀那小子,竟还在修炼内力,就不怕掌门责罚么?” 金琨两眼一睁,只见来者十六七岁模样,是天目派弟子的装束,金琨并不认识他,只得又闭上双眼,凝神专注。 那人又喝道“说你呐小子!怎恁地目中无人?” 金琨又睁开双眼,见此地并无他人,这人定是在说自己,便道“我自练我的,与你何干?” 那人怒道“要反了么?看你掌门知晓了会不会饶你!” 金琨不由得一凛,笑道“可笑可笑,我一没偷二没抢,只在此练功,我犯了哪门子事了?” 那人又道“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啊,快带我去找你掌门吧,让他来教训教训你。” 金琨噘嘴道“教训就教训,闲杂人等来我这聒噪,也指不定谁教训谁呢。” 那人双眉倒竖,立即抓住金琨的衣领,将他提起,斥道“你小子有种,我齐腊不打无名之人,快报上名来。” 金琨乐道“我姓叶,单名一个野字,田野之野,你别念错了哦。” 这人便是天目派的齐腊,他说道“好,叶野,老子今天打的就是你,先吃我三拳。” 齐腊忽地一拳自下方而来,击他下颚。 金琨早有准备,只向后一仰,避开了这拳。 齐腊算准了金琨躲避的路数,又是一拳自右边而来,金琨则避无可避,双手忙在他拳上一推,借力而退。 齐腊的功夫明显比金琨高出许多,他欺身而上,第三拳再度追来。 金琨双掌在面颊处一挡,这拳直砸在掌上,算是化解了这一拳,但金琨的双掌已然红肿欲裂,好不疼痛。 齐腊叫道“叶野,你能接我三拳,也算你有能耐。其实我是看在同盟的份上,没出全力打你,快带我去见你的掌门吧。” 金琨捧腹笑道“打架我不行,若论怎样挨打得少些,我可是行家。” 他想起与单远打的几架,都是躲避多,还手少,只因自己没正儿八经地学过什么功法。 齐腊心生嫌弃,又道“快带我去见你掌门,你听懂了没有?叶野!” 金琨直笑到无以复加,到得后来竟跪地大笑。 齐腊低斥道“你笑个什么!” 他心下一琢磨“他姓叶名野,不正是‘爷爷’二字的谐音么,这小子占我便宜!” 当即怒道“好哇,我上了你的大当!” 齐腊大喝一声,一脚倏地飞起,金琨来不及躲避,被他踢出一丈之远,半晌都爬不起身。 这一脚他使出了好几成的气力,再也不是刚才那般留有余地。 这让金琨剧痛不已,口中竟还骂道“不孝子孙打爷爷啦,该当凌迟!” 第58章 霁云大会 齐腊顿时怒不可遏,上前拳脚相加,金琨却丝毫还不得手,只得抱头挨打。 打得正得意时,忽有一人从身后将齐腊抱住,齐腊却毫不犹豫,回身一肘打在那人脸颊之上。 但这人竟不还手,只慌忙叫道“师弟有话好好说,可莫伤了同盟。” 齐腊一回头,见是董邦莠,便说道“原来是董师兄。”言毕,缓缓地整理衣襟,怒气渐消。 董邦莠堆笑道“齐师弟,你怎地在此处打我师弟?” 齐腊讶道“这是你师弟?我可从未见过。这小子不遵盟主号令,是以我出手教训了他。” 金琨爬起身来,拍去身上泥土,叫道“大师兄,别听他胡诌,这人好没道理,出手就要伤人。” 齐腊眉头一紧,倏地飞起一脚,董邦莠则慌忙伸掌挡过,但觉手掌处深深发麻。 他心知这齐腊用了相当的气力,全不顾同盟之谊,心中暗道“这人不知分寸,可不能留他在此。” 齐腊收起这一脚,金琨忙闪至董邦莠身后,怒目相视。 董邦莠又笑道“齐师弟,你来我青原派所为何事?” 齐腊朗道“我是来传盟主的会帖,须见到你师父火掌门,要将会帖亲手交给他。” 董邦莠道“我还道是何事,齐师弟风尘仆仆,还请随我到客堂一坐,我去请掌门。”说着,便领他进入门派大门。 金琨忙在身后叫道“大师兄,他……” 董邦莠一手将他拦住,说道“他远来是客,我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他有心维护金琨,又小声道“等师父在场时,再与他分辩,咱们青原派的地界,可不是谁都能乱来的。” 金琨为之一乐,跟在董邦莠身后,三人一路进到客堂。 董邦莠生怕金琨与齐腊再起争执,便让金琨去将火劲叫来。 二人在客堂中叙旧闲谈,过不得多久,火劲才来到客房,坐在了首席。 齐腊上前拱手施礼,两人寒暄了几句。 那齐腊将会帖双手奉上,说道“请火掌门即刻动身,十日之后,盟主会在天目派瑞缘堂召开霁云大会,务请火掌门莅临。” 他这番话说得冷口冷面,绝不像和一派掌门说话的语气。 火劲此时一脸的病容,他为难道“盟主匆忙召开此会,必定是为了我青原派遇袭之事。 “火某深感盟主大德,为我青原派着实费了不少的心思,只不过……” 齐腊两眼一挑,疑道“不过如何?” 火劲又喘了几喘,说道“本座在与亨国武师剧斗之时,受了严重内伤,如今虽已调养多日,但仍不便长途跋涉。 “就让我这三个徒儿宗阡泽、单远和金琨,再带上十几名入门弟子替我去吧。” 齐腊道“金琨?这名字我从未听过。” 火劲将金琨拉至身边,说道“这便是琨儿,正是本座新收的徒儿。” 齐腊见此人竟是金琨,双眉又竖了起来。 他不便发作,继续说道“这徒儿太过幼小,还有那单远,也大不了他几岁,火掌门怎如此怠慢这次大会?” 火劲叹道“我青原派遇袭,弟子损失两成之多。此时正是我派重整用人之际,内子和我那大徒儿都是我的得力助手, “只好让二徒儿为主,再带上两个小徒儿去见见世面,仔细聆听盟主的教诲,还万望盟主海涵啊。” 齐腊两眼转得几圈,语气生硬道“即是如此,也罢。不过火掌门,我有一席话,您听完后,可莫怪晚辈不恭了。” 火劲笑容可掬道“贤侄但说无妨。” 齐腊道“盟主不止三申五令地说道,凡我盟内之人,均不可再练内力。 “怎么这般说教竟如无用?我一来到此地,便见你这新徒儿在树下习练内力,这又是何意?” 董邦莠和金琨闻之一惊,均暗道“盟主竟然不让习练内力?此事我怎不知?” 火劲呵呵笑道“齐贤侄见谅,我这小徒儿入门还不到半年, “于盟内许多规矩都不甚理解,本座日后定严加管教,绝不违拗盟主之令。” 齐腊“嗯”得一声,说道“如此便好,其他三派都严守号令,唯独在你这儿另生枝节,可莫让盟主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了。” 火劲拱手道“是是是。” 齐腊站起身来,望向金琨,又道“你这徒儿太也顽劣,需得好生管教了。” 金琨被齐腊打得周身好不疼痛,本想找个借口与齐腊好好理论。 但听他所说,自己习练内力还真的违了盟主号令,是以一时发作不得。 金琨虽未发作,但齐腊却要主动挑事状告,直把金琨气得面红耳赤。 齐腊这一句话说出,待要看火劲如何反应。 而火劲却笑而不答,只喝得几口茶,心道“这后生晚辈恁地无理,在我青原派地界还要颐指气使,难道我青原派就矮了天目派一截不成? “我金师弟当年那般病重,辛辛苦苦找到肖代春,却不给医治,也是他命大遇到了肖代冬,才延了十年之寿。 “这个梁子,我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和你天目派结下。” 齐腊见火劲并不接话,一时也很知趣,又与火劲说了几点无关紧要的事项。 言毕,他也不作逗留,只寒暄几句便动身下山,火劲将他直送至大门之外。 董邦莠和金琨从客房跟来,见齐腊已远去,董邦莠便说道“师父,为何盟主不让我们习练内力?这练武不练内力,毫无道理啊!” 火劲踱了几步,说道“不得而知,只有一道盟主令而已,却未能细说原因。 “盟主向来英明决断,可想来,智者虽千虑,也必有一失啊。” 董邦莠又问“盟主何时下的号令?我们弟子都不知晓啊。” 火劲道“就在数月之前,琨儿入门前的几个月。” 金琨也问“师父,那我们还要练内力么?” 火劲婉然道“我青原派的功夫都讲究内外兼修,当然要继续练。 “盟主且号令他的,我们自练我们的,只要你我都不说,盟主也不会知晓。” 董邦莠道“可是,若盟主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第59章 天目赴会 火劲咳了几声,说道“这又有什么打紧?我们霁云盟数百年来均是如此习练,又不是违反了侠义道之事,若盟主真要怪罪,我和他去说便是。” 董邦莠挠挠脑袋,说道“说得也是,练内力么,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呀。” 金琨笑道“如此便好,我数月来都在想着如何练出内力,可莫要荒废了我的一番努力。” 火劲也道“琨儿,你去告知阡泽和远儿,你们即刻动身,前往天目派赴会。 “邦莠,你将我适才的话告诉所有弟子,本派内力照练,但必须严守秘密,莫要让其他三派的人知晓了。” 二人应承了,金琨见火劲时有咳嗽,定是内伤还未恢复,是以将他搀回了卧房休息。 金琨和宗阡泽、单远三人当日便带领十五名入门弟子向东而行,不日到得天目山山脚。 众人但见此山峰峦叠翠,古木葱茏,有奇岩怪石之险,还有流泉飞瀑之盛。 宗阡泽不禁吟唱道“溪来青壁里,路在白云间。绝顶无人住,双峰是旧关。” 众人往山上行过一个时辰,便见天目派弟子前来相迎,神态甚恭。 一名弟子道“天目派末学恭迎青原派师兄大驾,敝派掌门在山顶瑞缘堂恭候。” 言毕,递上茶水糕点,给众人以解一路饥渴。 又一名弟子道“天门派和九宫派掌门携众弟子,已在瑞缘堂等候青原派的师兄,妙祗派掌门也携弟子来了,怎么,青原派掌门没来么?” 这人的说话间,神色略显傲慢,暗想青原派人数最少,却恁地妄自尊大,其他门派的掌门都来了,你们来的却都是弟子。 宗阡泽拱手施礼道“敝派掌门于日前受到亨国蛮夷重击,内伤未愈,无法前来,仅由我们这些弟子代劳了。” 十几人又向山上走去,只见登山的台阶已被细细扫过,足见天目派对这霁云大会的诚意。 其时已是盛夏,众人越是往上便越感到清爽宜人,直比青原派还要凉爽不少。 从未来此的弟子皆叹此山幽静秀丽,时感微凉,似有风,也非风。 又上得几里路,但见半山腰处坐着一老妪,脸色阴沉无比,那老妪脚下却躺着一少年,正自昏迷。 宗阡泽见状上前问道“老人家,何以你二人在此驻足?” 那老妪冷冷瞧他一眼,也不搭话,只把脸转向一边。 金琨也道“这男的生病了么?” 老妪倏地回头,面露怒气,朗道“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人人都来管,若是老头子还在,咱们还会受这份子气么?” 青原派十几人均不明所以,目目相觑。 宗阡泽又问“老人家,您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们虽是远道而来,若有需要咱们帮手的,也请说与在下。” 老妪眉头倒竖,朗道“该帮的不帮,帮不了的一日来了八趟,这是消遣老婆子么?” 宗阡泽抱拳道“老人家勿要误会,我们今日新来,这是头一回见到您老人家。” 这老妪啐了一口,恶狠狠道“你们每个人都说新来,我管他新来旧来,都道我母子贫弱好惹么?” 宗阡泽暗忖“这老人家想是遇到了什么不公之事,是以和她说上再多的好话,她也必是严辞相回。” 金琨轻轻拉了宗阡泽的衣角,细声道“二师兄,别和她说了,这是一疯婆子。” 哪想这老妪耳力甚为灵敏,她听到金琨所言,顿时怒叫而起“我老婆子做事,还由不得你这小娃娃评头论足!” 她“霍”地起身,伸掌打向金琨脸颊。 金琨眼见这巴掌击来,根本无法躲避,但宗阡泽反应好快,只一肘将手掌隔开,劝道“老人家息怒,我师弟不懂事,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那老妪毫不甘心,从身后抽出一柄铁枪,一招“白鹤亮翅”,将铁枪高举刺来,端的是凌厉至极。 宗阡泽一怔,忙半蹲避开,他不想与这老妪有所冲突,只两手疾伸,稳稳握住那铁枪。 老妪神色极傲,叫道“双手不要了么?”手中劲力一吐,铁枪猛地回抽,宗阡泽握之不住,双手火辣辣地剧痛。 金琨见状,也忙伸手握来,但他气力太小,那铁枪回抽之势毫无减退。 另十几名青原弟子一同抢上前来,都握住了这铁枪,呼喝之声此起彼伏,铁枪抽回之势这才骤停。 那老妪哈哈两声,说道“莫道你们人多我就怕了!”她双手一张,立时撤了铁枪,一众弟子忽地失了力道,一同向后摔倒。 金琨最先爬起身来,心中最为不服,欲大跳而起,与她厮拼。 那老妪也是老大的不满,朝金琨大踏步而来。 便在这时,忽听躺在地上的少年轻声叫道“娘!” 那老妪身躯一震,回头叫道“生儿!” 她迅速回到那少年跟前,俯下身子,轻抚他的脸颊,柔声道“你总算醒了,生儿,你昏睡足有七日,可担心死娘了。” 说罢,眼泪扑簌簌滴下。 金琨本欲与她打个昏天暗地,但见到此情此景,顿时想到这十年来,与金思农相依为命的时日。 当时金思农和这少年一样连日昏睡,便是在清醒时,也因常年内伤,其心性就和这老妪一般地喜怒无常,毫无道理。 这不禁让金琨感同身受,一时间,再大的怒气也都消了去。 那少年虽已清醒,但起不得身,气息虚弱地道“娘,莫再和人起冲突了。我……我是突发重病,怨不得他人。” 那老妪劝道“你且好生歇息,其他的也别再管了。我便是带着你走遍天涯,也要去讨个说法!” 说罢,立即将铁枪捡回,忽往地上一掷,只听“扑”地一声,那铁枪直没入地底,只露出个枪尾。 青原派一众弟子瞧见她这一功夫,无不瞠目结舌,难怪她并不惧青原派人数众多,就连宗阡泽在内,都自觉与她相差甚远。 十几人立时聚拢一起,小声地商议,决定还是先走为妙,莫要误了那霁云大会。 宗阡泽也不愿再管这闲事,一手携着金琨,与十几人赶忙往上山去了。 第60章 停修内力 再行得一段,上山台阶已越来越窄,脚下时常有云雾缭绕,众人无不惊喜非常,恍如到了天宫一般,真叫人心驰神往。 不多时,十几人来到山顶的一处空旷之地。但见此处人数众多,各派弟子俱在。 天目派弟子立时跑上前来,与青原弟子指引道路,一时鼓乐声起,一派热闹鼎沸之气。 青原派十几人跟着引路弟子,绕过一道弯,赫然见到一座殿堂,上挂“瑞缘堂”三个字。 堂前有一人快步而来,这人身穿华服锦衣,三四十岁的年纪,上前抱拳道“青原派大驾光临,可叫此处蓬荜生辉!” 宗阡泽识得此人,他便是天目派的掌门师弟,在钓鱼城之战中担任军师的瞿崴,被江湖冠以小吴用的美名。 宗阡泽一揖到地,恭声道“晚辈宗阡泽,见过瞿师叔。”其余弟子都跟着一一行礼。 瞿崴道“我已数年未见宗贤侄,其他几位,我也都认不得了。” 宗阡泽便和他介绍了单远、金琨和一些新进的入门弟子,这几人一一向瞿崴施礼下拜。 瞿崴又道“不料火掌门被蛮夷所伤,未能前来一睹尊容,实在叫人惋惜得紧。他如今伤势可见好?” 宗阡泽道“直到我们动身之时,家师仍有气喘咳嗽,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夜晚难以入睡。真是让瞿师叔牵挂了。” 瞿崴摆手道“牵挂他的何止我一人,九宫派和天门派的掌门见到了盟主,也都在问火掌门的事。他们已在堂内等候多时,我们先进去吧。” 青原众人应了,宗阡泽便将入门弟子留下,只带了金琨和单远,跟着瞿崴进到了瑞缘堂。 此堂建得甚是华丽,厅堂四壁珠围翠绕,耀人眼光,柱梁也似玉砌地一般。 青原三人无不眼花缭乱,还未瞧见几个人影,倒是先把这厅堂多看了几眼。 宗阡泽带领二人与堂内群雄一一行礼叙旧,其他几派的平辈弟子,也不停地对他们嘘寒问暖,问了不少亨国人袭击之事。 直到盟主张浪到堂后,众人这才各回各位,或坐或站。 宗阡泽选在厅堂的东首坐下,另两人则站在他的身后。 他们右首坐的是九宫派,西首坐有天门派众人和妙祗派众人,盟主张浪则携弟子坐在厅堂正中的首席。 金琨往人群里望了许多眼,暗道“这算哪门子的霁云大会,分明就是霁云小会。 “这厅堂中只有百余人而已,堂外空旷处的人虽多,但也是些小弟子,没有身份入得这堂内。” 他未能在堂内找见肖梨雨和柳太,堂外空旷之地也都细细看过,均未寻见,只觉老大的失望。 他又不愿站在单远的身旁,便独自往后站了许多。 又忽而想起与火劲的半年之约,如今只剩下五日的期限,若还不能练出内力,就要被逐出青原派,心中着实又急又怕。 他本想着在青原派里,五个多月都没练出内力来,此时外出历练一番,或许会另有收获,但无奈回回都事与愿违。 柳太的鼓励犹言在耳,若他见金琨失了约,终被青原派逐出,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金琨直急的抓耳挠腮,于大会上的讲话也不想听了,只缩在宗阡泽背后闭眼凝神,也不讲什么章法,直想极力逼出些许内力。 那盟主张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材略胖,颔下无须,留有些许白发,穿着一身华贵黄衫。 只听他朗声道“今日我霁云盟聚会在此,承蒙各位同道赏脸光临,若有招待供应不周的,还望各位朋友勿怪。” 只听天门派一人高声道“盟主不必客气,在座的各位都是多年的交情,盟主您不必如此见外。” 那说话之人便是天门派的掌门解三聚,其余几派听他说完,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张浪笑道“那是各位朋友瞧得起张某人,在下感激不尽。” 又道“如此便开门见山吧。诸位,就请小吴用瞿师弟先给大家说说第一项议题。” 他身后的瞿崴缓缓走向前来,负手挺立,凌然生威,朗声道“各位,十余年前,我霁云盟为驰援钓鱼城之战,死伤愈三四万之众, “此役实乃我江湖大劫、联盟之殇。但天幸有我张盟主,在战后力挽狂澜,实行多项举措, “于是在这十几年中,将盟内弟子扩充至两万余人,人数翻了一倍有余。” 他拿出手中书册,读到“联盟现有弟子,天目派八千余人,天门派五千余人,九宫派五千余人,青原派人数最少,只两千余人。 “虽说弟子人数翻倍,但多数弟子年幼力小,武功根基较差,难堪重用。” 他走至厅堂正中,又道“好在盟主英明神武,于数年前给大家想出个法子。 “那便是各派新进弟子无需修炼内力,只习练外功招式即可,只需按照此法习练,各派的弟子即可迅速成长。 “长此以往,我霁云盟便不再惧怕亨国蛮夷偷袭,还可不断向钓鱼城继续增派义军驰援!” 此时天门派掌门解三聚抢白道“瞿师弟,你所说的真是玄之又玄,虽说这是盟主的英明决策,我们数月前已接到过盟主令, “但也实在让人难以信服。想我霁云盟数百年来,何时不是外功与内力同修? “怎么突然又跑出个只练外功招式,却不修内力的?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依据?” 他此话一出,其他几派也均交头接耳,赞同者不在少数。 瞿崴又道“我们张盟主做事一向杜微慎防,若没有真凭实据,也不会轻易下达盟主令。 “他已找出本派一众弟子,并叫他们按照此法习练了三年,不瞒各位,这批弟子虽只习练了三年,其功力已达内外兼修弟子的十年之功!” 此言一出,令满堂皆是大惊不已,众人连连发出好大的诧异之声。 解三聚也讶道“此话可当真?” 九宫派掌门贾重周也抢白道“三年就能抵过十年?盟主,这可是亘古未有之事,绝非儿戏!” 她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年纪,一张方脸,嘴角朝下,容貌颇丑。她这句话说出,恍若是个男人声音,对她不熟悉的弟子,心中均是一愕。 那张浪哈哈笑过几声,说道“本座早已猜到诸位不信,我这就叫上那些弟子,各位只要一试便知!” 第61章 战绩斐然 说罢连拍几掌,立时从厅堂后门走出十二名天目派弟子,年纪均不过十岁。 就这个年纪而言,说他们只练了三年外功,众人也不得不信。 九宫派也走出一女子,但见此人容貌甚美,虽三十余岁年纪,但仍是灿如春华,晕如娇靥,便是那九宫派长老余艳竹。 她娇声道“盟主既让我们一试,秀兰,你就和天目派的小师弟试试吧。” 九宫派中又走出一十几岁的少女,她行至厅堂正中,行礼道“九宫派弟子邱秀兰拜见诸位师伯师叔。” 余艳竹又道“我这徒儿跟了我正好十年,你们谁来相试一番?” 天目派小弟子中走出一虎头虎脑的男孩,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他向众人行过礼,再向邱秀兰行完礼,也不多话,一拳向邱秀兰径直而来。 邱秀兰步伐灵便,只侧身让过,一剑刺向他章门和大包二穴。 那男孩拳劲回收,转了半圈,倏地出拳击她后背。 这拳来得出乎意料,邱秀兰急速回身,忙伸剑挡过,还是吓得她直冒冷汗。 余艳竹急道“攻他小腹!” 邱秀兰没待她说完,早已将剑一横,直奔他小腹而来。 那男孩见这快剑袭来,竟不避反笑,一手倏地疾伸,已抓住她手腕,另一手再肘捶一击,邱秀兰手腕握之不住,长剑“当啷”落地。 那男孩退得几步,一边狞笑一边抱拳,正要开口说出“承让”二字,又听那余艳竹叫道“还没完呢,他下盘未稳!” 邱秀兰心领神会,立展一招“横扫千军”,一腿直扫而去。 那男孩未料对方还有后招,“腾”地往后连翻三个筋斗,怒道“怎恁地耍赖!” 言毕疾跑过去,一拳击她左肩。 那邱秀兰捡起长剑,立马伸剑封住来路。 没想这男孩竟是个虚招,这拳刚一收起,另一拳便击中她的右肩。 这一拳是他在恼怒之下用上了全力,直把她击倒在十几步开外。 见邱秀兰倒地不起,这男孩腰也不弓,只抬手抱拳道“承让了!” 厅堂内顿时一片哗然,均觉这女孩年纪大了男孩一倍,功夫却高出了不少,无不暗暗称奇。 余艳竹脸上顿时挂不住,对邱秀兰骂道“没用的东西,定是我平时待你太过纵容,连这么小的孩子你都赢不过。” 邱秀兰一脸的委屈,边哭边回到了原处。 金琨听见这哭声,还道是肖梨雨来了,他抬头瞧去,又立即失望,自嘲道“我怎听见哭声就想起她,莫不是被她哭怕了?” 此时,又听解三聚说道“不对不对,此局不公,怎可用女子对付小子,这明显就落了下乘。” 贾重周心下着怒,朗道“女子又如何不如小子了?” 解三聚道“女子力小,自然比不过小子。” 贾重周直拍案而起,挽袖道“来来来,解掌门,你我各派出得意门生,多比上几局,让你看看是你男人厉害还是我们女人厉害!” 解三聚满脸堆笑,说道“贾掌门莫要玩笑,且看我的。” 又向张浪一拱手,说道“盟主,我让我的弟子也比上一局,如何?” 张浪笑道“解掌门,我看就算再比一局,在座的各位也还是不服。” 解三聚疑道“那将如何?” 张浪道“就让我这十二名弟子都站到厅堂正中,你们三派也派出十二名少年少女,让他们一对一的同时比试,如何?” 解三聚立时向宗阡泽和贾重周望去,见他们都点头同意,便道“如此甚好,也免得比个没完了。” 说罢,宗阡泽便让单远从厅堂外叫回几名弟子,三派中各挑出四名年轻弟子,年纪均在十六岁上下。 各弟子又自报了姓名与入门时间,习武也都在十年左右。 这二十四名弟子在厅堂内分开站定,瞿崴一声令下,这十二对对手便立时呼喝而斗。 霁云盟内所学虽有掌、拳、剑、枪之别,但历来都没有谁占尽便宜的说法。 弟子们无论手中有没有兵器,也绝不会认为自己所学,就差了别派一等。 是以数百年来,掌与剑也比得,拳与枪也比得,均同等对待,绝无所学功夫的高低之分,只有弟子的功夫好坏不同。 堂中这三派弟子,分别用掌法、剑法和枪法对战天目派的拳法。 二十余招一过,但见有两名青原派弟子和一名天门派弟子落败,厅上群雄直阵阵惊呼。 又过了三十几招,便见有一名天目派弟子被天门派弟子用铁枪划破了衣裳,最终落败。 盼望天目派落败的众人无不松了口气,他们或笑或颔首,或饮茶或是交头接耳。 但未过多久,九宫派弟子却全数落败,天门派最后一名弟子和一名青原派弟子也被击倒,一时起不得身。 场上只剩下单远和一名八九岁的天目弟子还在缠斗。 单远的阳明掌已练过近十年,掌力和内力已初具火候,直与那天目弟子斗得酣畅淋漓。 金琨本一心强逼真气下沉至丹田处,但一见单远上场比试,也就目不转睛地从旁观看。 他也不管其他的比试如何,只一心盼望单远能够落败,一解被他相害之气。 但单远与那弟子相持不下,双双又过了百余招,二人直斗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就在这时,那瞿崴飞身而上,将二人分开,说道“就到此为止吧。” 金琨见单远不胜不败,直好大的没趣,他叹了口气,随即又闭目强逼内力,直憋出点点细汗。 张浪站起身来,笑道“比试结果已经很明了,天目派只练三年外功招式的弟子,对内外兼修十年的弟子,战绩为十胜一败一平局。 “倘若再加上第一局的比试,那便是十一胜一败一平局。怎样?诸位可都信了?” 厅上群雄皆瞠目结舌,骇然不已。 只见西首走出一又瘦又矮的人来,这人便是妙祗派掌门章夏忠。 妙祗派本不属于霁云盟,其门派的势力也较为弱小。 但此派行事颇为正统,与霁云盟足有百年的交道,是以此次大会,张浪特请妙祗派以嘉宾的身份一同参会。 章夏忠拱手道“在下当真信服啦!敢问张盟主,您是何等的神机妙算,怎就发现了这等妙用的?回头让我的妙祗派弟子也效仿效仿!” 第62章 不速之客 张浪哈哈笑道“张某并非能掐会算之人,只是用了些笨手段,尝试了多种办法。比如让弟子专攻一门功夫, “或者让弟子习练两派或三派的功夫,但这些均不得法。唯有这专练外功招式起了奇效,这才下令各派,叫新进弟子不得再习练内功心法。 “唯有如此,弟子们才能成长得更为迅速,更能快速为我霁云盟效力。” 解三聚抱拳道“正所谓‘霁云重铸何所依,天目张浪无须愁’! “盟主,您不愧江湖人称无须愁啊,幸得盟内还有您这等英雄,否则我霁云盟实难重振雄风。” 又叹道“您的号令我起初还不以为然,我门下弟子也有的遵从有的不遵,但现下我已完全服啦。 “待我回到天门山,定将盟主的号令全面落实,绝不负盟主您的一番心血劳苦!” 原来钓鱼城之战结束之后,霁云盟曾一度萧条败落。 但十数年以来,张浪曾数度挽狂澜于既倒,将霁云盟治理得井井有条、勃勃生机。 霁云盟内从千愁万绪,到如今人人都拍手称叹,是以人们便给了张浪“无须愁”这个绰号。 解三聚顿了一顿,再道“只不过……这……” 张浪爽朗道“解掌门但说无妨。” 解三聚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我霁云盟中,有枪、剑、拳、掌四门绝技,都是祖师爷南霁云所创。 “若要习练这四门绝技,必须有强大内力做为根基,但盟主此法停修了内力……那我霁云绝技又该如何存续……” 张浪笑道“我让弟子停修内力,但此法不可拘泥。 “待众弟子三五年之后外功根基已成,一旦发现有天资甚高者,就让他习练内力,传授他霁云绝技。 “若天资不足者,此生就只练外功招式即可,如此便可灵活机变,不会丢了祖师爷的遗赠。” 解三聚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如今即便在习练内功的弟子,若天资不高,也学不了霁云绝技, “盟主此举既保住了霁云正脉不变,又有所创新突破,在下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宗阡泽心中也汹涌澎湃,起身揖道“盟主寻得此法,果真是我霁云盟莫大的福气,晚辈心服口服,定要将这好消息告知家师。” 金琨心道“你们在这服不服的,又关我甚事?都说要停修内功,可我这练不出内功之人又该如何? “我金琨偏就要在师父约期之内练出这内力,让他服气才是要紧!” 余艳竹也道“在下也是服气得很,我就说么,盟主号令定是要遵从的,可有的人,偏就不听!” 她所指之人,便是九宫派另一长老寒横星,她听余艳竹这么暗指自己,直憋得两脸通红。 遂嗔道“盟主别听这死妮子瞎说八道,我非不听盟主号令,只是……只是停修内力这等怪事,实在难以叫人信服。” 余艳竹道“你现下可服了?” 寒横星低头道“这是……这是自然。” 两人同时向掌门贾重周望去,只见她面无晴雨,也不知她作何感想。 张浪笑道“诸位,我张某人实在不敢叫各位服气,只是在这般机缘巧合下,发现了此等妙法,真可谓天佑我霁云盟。 “诸位只要按我号令,三年之后,我霁云盟便能重振雄风,再驰援钓鱼城时,便可保我大齐国土不失!” 群雄齐声叫道“谨遵盟主号令!” 就在这时,忽听一人高声叫道“你们人人都服气,我老婆子可不能服气!” 说着,这人抢进门来,厅内群雄定睛一看,是一五六十岁的老妪,背着一名少年,手中还握有一柄铁枪。 青原派众人一看便知此人是谁,这老妪和那少年,在众人上山的半途中,已与他们打过交道。 那老妪将背上的少年放至地上,但见那少年依旧是昏迷未醒。 解三聚上前喝道“史清蓝,你已隐退多年,还要来此捣什么乱?” 那老妪就叫史清蓝,只听她叫道“老婆子在天门派中求诉无门,唯有来此和盟主说道说道了!” 解三聚又斥道“此处乃霁云大会,岂是尔等硬闯之地?快给我退下去!” 史清蓝呵呵笑道“怎么?解掌门,你怕老婆子把事情说与盟主知道么?” 这史清蓝手握铁枪,自然是天门派之人,而天门派的内务居然抬到天目派中解决,这叫掌门解三聚的脸面如何挂得住? 他心下极怒,但碍于身份,也着实不便动手,只叫道“祁师弟,就有劳你解决此事了!” 他身后走出一人来,此人名叫祁偌,三四十岁模样,生得俊雅翩翩,只见他负手而来,冷冷静静地说了声“是!” 他上前几步,正要与史清蓝动手,只听张浪朗道“慢着!” 张浪从首席走上前来,握住那老妪的手,说道“原来是史老前辈,恕我眼拙,一时没认出是您。” 史清蓝回首望着张浪,眼圈瞬时红润,颤声道“盟主还记得老婆子?这可太好了。” 张浪道“史前辈,您来此处,可有何吩咐?” 史清蓝正色道“吩咐可不敢当。老婆子虽隐退多年,但始终都心系霁云盟,几年前,又将独子力生送入了天门派做了弟子。 “也是我命数使然,数月前,他爹突发重疾去世,我便连夜赶往天门山,将死讯告知力生。 “可谁又想到,当老婆子见到力生之时,他已是这副昏迷之样,而天门派上下竟对他置之不理。 “盟主,我家几代人均效力霁云盟,可谓是忠肝义胆,别无二心,但他们却如此待我儿……我……”说着,竟悲咽啼哭起来。 解三聚当即叫道“盟主莫听她胡诌,力生是我天门派弟子,我们怎能不管不顾? “反倒是史清蓝不分青红皂白,硬说是我们害他至此,这……这怎可能?” 史清蓝狠狠地道“的确不可能,我生儿身体康健,从未生病,怎只数月不见,他就一病不起,若不是你们打他虐他,他又怎会如此?” 张浪见二人各执一词,一时不知如何插嘴,只能看二人怎生争辩。 第63章 深寒圣手 解三聚当众被自己门人数落,已气到手脚发颤。 他上前怒道“力家几代都是我派的门人,我也把生儿收为入室弟子加以厚待! “怎料天有不幸,他突发疾病,人事不省,我派已给他找过几名大夫,但都束手无策…… “你可倒好,竟无故在我天门派大打出手,伤我好几名弟子,这事你又如何说?” 史清蓝叫道“好说,你打伤我生儿,我伤你弟子,再公平不过!你休得狡辩,快将伤人者叫出来,否则也叫你瞧瞧老婆子的手段!” 解三聚怒指道“你说我们打他虐他,你敢当众验伤么?” 史清蓝“哼”了一声,不屑道“验伤?天下谁人不知深寒圣手祁偌的手段?他的掌下从来都是冻死冻伤,绝无半点伤痕!” 那祁偌若不是被张浪拦阻,早就要将她拿下。 此时史清蓝当众说力生是他祁偌所害,哪里还忍得住,立时一改俊雅之气,大喝一声“休得在此冤枉人!” 言毕,“腾”地一声跃起,双掌合拢,自胸前疾推而出,一招“冰寒雪冷”照她面门击下。 史清蓝眼见这寒气逼人,疾伸双掌一接,一股极寒劲力传来,直冻得她浑身冷战不已。 这招“冰寒雪冷”便出自祁偌的独门绝技,极寒幽境掌。 此套掌法以极寒内力著称,其极寒之力比玉铉分星掌的寒气还要寒得几层。 玉铉分星掌是分为寒热两种内力,二者相较均衡,可灵活转化,而极寒幽境掌却只专攻极寒,且是一寒到底。 凡中掌之人但觉极寒内力袭来,所伤之处还未来得及淤肿便已冻住,丝毫看不出伤痕,是以江湖中人便给了祁偌“深寒圣手”的美称。 祁偌这一掌之下,令整个堂内百余人均感到了几分寒意,群雄无不讶异非常,均暗道此人内力醇厚,绝非一般高手那么简单。 史清蓝双手已冻得发木,便握起铁枪,将一招天门七十二路枪法的“凤凰点头”使出。 她握住枪尾,将枪头连点数下,每下均朝祁偌的胸前诸穴而去,还边使边道“哼!极寒幽境掌!怎么?恼羞成怒了?说不过我老婆子就要来动手么?” 祁偌见那铁枪来势刁钻,忙转得几圈,但见其风姿潇洒,煞是好看。 但刚一躲过枪头,铁枪又贴身而来。 祁偌直被逼退十余步,离青原派众人也只几步之遥。 他忙运内力,稍稍稳定身姿,掌中早将寒气疾聚,忽地一掌向枪头猛然一拖,“铮”地一声,那铁枪竟脱手飞出。 史清蓝大骇之下,祁偌竟未乘胜追击,却只站在原地,冷冷地道“恼羞成怒?呵,我是看你在这儿,已给我天门派丢尽了脸面!” 他此言一出,竟引来厅堂众人一阵惊呼。 原来,极寒内力到了极处,便连施掌者自身,也会被这寒气冻伤些许。 此时祁偌的喉舌被冻,所发之声便与女声无异,厅堂中有部分年轻弟子不解其中奥秘,是以惊叫出声。 但熟悉祁偌之人,都知他此时的极寒内力已运至顶处,也就并无多大的讶异。 而史清蓝却“呵呵”笑道“公的不行,就叫母的来么?” 她这一嘲笑,正中了祁偌的大忌。 他练此功法,发出女声实属无奈之举,若见他人嘲笑,他便会怒不可遏,定要下以重手回击。 祁偌当下毫不犹豫,倏地哈出一口气,一时间凝气成霜,再将双手一拍,顿见他手中无数霜气猛地喷出。 这招名叫“冷若冰霜”,端的是霜气满溢,令他四周之人无不感到深深的寒意。 此时的金琨,正自强逼真气往丹田处下沉,他心中着急半年之约,于厅堂中所发之事几无听闻。 他全神贯注之下,浑身毛孔大开,密密细汗也渐渐变成汗大如豆。 祁偌离他仅有五六步的距离,此时祁偌的一招“冷若冰霜”使出,使得四周地面也结出薄薄一层白霜。 金琨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周身毛孔处袭来,顿时打了几个哆嗦。 一时间,他身上神封、太乙、天池三处穴道犹如岔气一般,被这极寒之气激得难受不已。 他忙运起火劲所授之法,将这几处穴道的寒气一口气憋住,才让这难受之感稍解。 金琨又睁开眼来,四处搜寻这寒气的来处。 却见祁偌已将这招“冷若冰霜”的霜气,稳稳地罩住了史清蓝周身上下,令她绝无退避之理。 此时忽见黄影一闪,“呼”地一声,无数的霜气全数落在此人手掌之上。 众人再定睛看时,却见张浪站在二人之中,硬接了这一招。 倘若换作其他高手,一招“冷若冰霜”不闪不避地全盘硬接,就算不死,也得被冻成冰块。 但张浪只将手掌甩得一甩,如没事人也似,平缓说道“二位还且住手了吧。” 祁偌和史清蓝二人直看得目瞪口呆,整个厅堂内一时也是鸦雀无声,全被张浪的绝技所慑。 张浪又握着史清蓝的手,说道“史前辈,令郎的伤势要紧,我看,还是去找肖神医看看吧。其他的事,待令郎伤好再说。” 史清蓝堪堪回过神,缓缓道“是……有肖神医给我儿治病,那再好不过……” 肖代秋虽是天目派之人,但他诊费颇为昂贵,一般贫苦之人根本无法找他看病。 除非由盟主或掌门这等有头有脸的人物,亲自将病人带去,肖代秋看在对方位高权重的份上,才肯给病人无偿诊治。 是以张浪这金口一开,她的儿子便能无偿医治,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史清蓝何乐而不为,便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张浪大手一挥,朗声道“都散了吧,此处已无事了。” 顿见一众天目弟子从堂后转出,径直将史清蓝母子俩送往肖代春之处,也把祁偌和解三聚请回了原处。 厅堂内只在转瞬间又恢复了原样,足见张浪行事果决非常,天目派弟子亦被调教得条理分明。 说来也怪,自祁偌走后,金琨的神封、太乙、天池三处穴道又开始作怪,只觉三穴中的寒气逐渐弥散开来,将半边身子都变得冰凉彻骨。 金琨再也忍受不住,又偷偷往后退去,直退到众人不易发觉处,最后竟蹲在地上,身上的冷汗夹杂着霜气不停地滴落。 张浪坐回了首席,朗声道“张某惭愧,让诸位受惊了,今晚设宴,还请诸位赏脸光临,我会先自罚三杯!” 解三聚哈哈大笑,说道“今日封某人真是有幸,又见识到盟主这天下第一的绝技, “盟主当真是我霁云盟的中流砥柱,现有盟主坐镇,实乃我霁云盟之大幸啊!” 第64章 献计献策 妙祗派掌门章夏忠也高声道“何止是你霁云盟的大幸,也是我整个武林之大幸!” 群雄顿时哄堂大笑,纷纷赞叹不置。 张浪又站起身来,高声道“既然停修内力之事,大家已成共识,那么本座就接着往下说。” 他顿了顿,再道“正如各位所知,青原派于数日之前遭到亨军的重创,故而我紧急召唤诸位在此商议。 “我们须得群策群力,找出个办法,以防此事再度发生。现下,先请我的运师弟向诸位细说此事。” 此话说完,厅堂内一时出奇地安静,想来也是群雄都十分重视这次遇袭之事。 但见张浪身后转出一人来,此人名叫运日,三十几岁年纪,一副老实木讷之相。 只听他拱手道“诸位,青原派在上月遭到亨国军人的侵袭, “领头的据说是亨国大将军乌和乌兰的部下,一共四人,分别叫乞颜住、查达成、宝古坏和台本空。 “此役青原派亡故弟子共三百五十七人,受伤弟子无算,可谓伤亡极重。” 解三聚立即抢白道“盟主可有何举措应对?” 运日续道“盟主自得到消息后,曾火速从另外三派派出弟子前往青原派驰援。据盟主猜测,蛮夷为何只攻打青原派, “恐是因它是我霁云盟内人数最少,实力最弱的门派。” 再道“此外,盟主又组建各派精英共二十余人,已前往各处密查此事。” 这句话被金琨无意听见,不禁暗道“密查?想我柳叔叔那么高深的功夫,却未前来参会,恐怕他就是派出二十人中的一人。” 他本因找不见柳太而闷闷不乐,听到此处,顿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但他三穴处已是越来越觉冰寒,以至周身均能感到寒气逼人,直把整个身子冻得蜷缩在一起,兀自发抖不已。 那运日抱拳续道“诸位,还望大家群策群力,想出些法子,我们须与青原派共渡难关才是!” 众人闻之均点头不止,或是目目相觑,闭目凝思。 忽听九宫派掌门贾重周说道“我们各派已遣精英前往青原派驰援,但另三派的实力就锐减了些。尤其我九宫派,都是女流之辈,可叫我如何防范?” 解三聚笑道“贾掌门,我还记得你刚才说道,女子便如何不如小子了?怎么现下又担心起女流之辈无法防范?” 只见贾重周面色一阵青一阵红,狡辩道“你非女子,又怎知我派的难处?” 解三聚道“除青原派之外,其他三派人数众多,还不至于被蛮夷一举歼灭,依我看来,是贾掌门多虑了。” 贾重周正色道“解掌门此话差矣,蛮夷有多少人数,我们不得而知。倘若他们有数万之众,而我们各派只有数千人,这还叫人数众多么?” 解三聚也一时语塞,只捋须不已。 西首的章夏忠忽而站起,向张浪和众掌门拱手施礼,面带微笑道“章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浪笑道“西蜀豪鹰即为嘉宾,也请但说无妨。” 原来这章夏忠正是西蜀之人,长得一双鹰眼,其绝技五格巨力杵更是冠绝天下,人人敬重有加,故而江湖中给了个尊称,便叫西蜀豪鹰。 章夏忠又拱手道“多谢张盟主。想我妙祗派虽是个小门派,人数稀疏,但我派的能人着实不少。 “我那马星波马师弟,颇善机关之术,何不烦他为各派上下装上机关陷阱,以防蛮夷再来偷袭?” 张浪哈哈几声,赞道“此计甚妙!真乃我霁云盟之福,那就要劳烦马师弟了!” 章夏忠道“盟主客气了,在下回头就遣马师弟,上霁云各派打造机关。”说罢,又坐回了原处,翘腿饮茶。 宗阡泽此时站起,向众掌门一揖道“青原派上下,深感各位相救之恩。 “盟主,晚辈恳请盟主再增设几处驿站,驿站当中再多养信鸽,以便快速传信之用。” 张浪颔首道“宗贤侄所言甚是有理,将此记下吧。” 他身边的瞿崴便将此建议书记在册,连同马星波的机关也记下了。 余艳竹也上前道“青原派此役亡故弟子三百余人,亨国只带了数百军士,才亡故一百余人。 “依我看,青原派伤亡高出如此之多,全因弟子入门未久,功夫根底不足。 “为今之计,定要将盟主令向各派落实,全面停修内力,只习练外功招式。 “如此一来,短时之内,我霁云盟必定实力大增,若蛮夷再来犯时,可叫他有去无回!” 贾重周、解三聚和宗阡泽三人纷纷附和,其他众人也大都点头称是。 一时间,众人义愤填膺,纷纷献计献策,又说出了不少建议,张浪将之逐一筛查,颇觉有理之处都让瞿崴记下了。 金琨已被寒气冻得受不了,不禁蜷缩在一角落里,不停地大顿双足。 他起初顿足只为缓解双脚被冻得麻木难受,谁知几番顿下后,居然略感舒适,遂又加大了力道,狠力地再顿了几脚。 这几脚过后,但觉脚底涌泉穴的寒气竟然向上回缩。 渐渐地,周身的寒气都向躯干聚拢,令四肢不再冰凉透骨,顿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叫金琨大舒了一口气。 于是,他便独自一人缩在众人身后,不断地大力顿足,模样甚是滑稽。 厅堂之上,张浪又道“此次大会还有几日时辰,今日天时不早了,还是先请我瞿师弟说说下一个议题。” 却见贾重周忽然抢白道“盟主见谅,我九宫派今日也有要事与诸位相商,可否让我们先说?” 张浪笑容甚恭,说道“贾掌门请便。” 贾重周扫视堂内群雄,深叹一口气,说道“说来……说来此事着实是难以启齿……” 她顿得一顿,向身后说道“艳竹、横星,你们谁来说?” 这九宫派的两位长老先是一愣,相视无言,最终寒横星支支吾吾地道“众人皆知我九宫派里均是一众女子……这……” 余艳竹只恨这二人连话都说不出口,便抢声道“别看我们都是女子,就道我们是好欺负的! “你们这三派之中,可要好生管教你们的弟子,莫要再让我撞见轻薄调戏我派弟子之事!” 群雄皆是一惊,无怪贾重周和寒横星说不出口。 只因其一,弟子被调戏轻薄本就是奇耻大辱,属实难以启齿。 第65章 淫贼其人 其二,犯事弟子若是其他三派之人,此事一经公布,便与其他三派就多少有了嫌隙。 其三,若此事传了出去,霁云盟在江湖中可谓名誉扫地,再无威望可言。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谁都不好开口询问。 只听张浪说道“余长老,这淫贼有几人?可曾抓获?” 余艳竹踌躇道“我……我和寒师妹一同看见了他,淫贼只……只一人而已…… “我俩看见之时,有七八名弟子正在合力拿他,寒师妹刚一出手,竟让他逃了!” 张浪一凛,问道“他进到九宫派之内了?” 余艳竹点头道“的确,也不知他怎生进来的。” 张浪眼露精光,说道“这人能潜入九宫派,且众人合力都拿他不住,此人的功夫当真了得。” 他环顾众人一眼,正色道“余长老不必替他隐瞒,请直说此人是哪派之人!” 余艳竹身形一颤,支吾道“盟主,还……还是不说的好,只望其他三派对弟子好生管教,今后莫再出现此事。” 张浪暗道“如此也好,免得事情闹大,给我霁云盟蒙了羞。” 他正待开口,解三聚忽地抢白道“余长老,你明明白白说淫贼只有一人,凭什么就要我霁云三派都蒙上阴影,此事不公啊。” 解三聚暗怒贾重周适才的一席话让他哑口无言,是以一句话说得余艳竹竟无法应对。 贾重周抢声道“解掌门,你可知此事非同小可,我们有意隐瞒不报,也是保全了大家的颜面。” 解三聚笑了两声,说道“贾掌门此言差矣,你们若真心隐瞒不报,就不该在此时此地说出此事。 “而是该找到盟主,或是那淫贼的门派掌门,私下解决了此事,这才不伤了各方的颜面。 “倘若此事解决得好,盟主和那个掌门也因大家都保住了颜面,心中定会感您的好。” 余艳竹摆手道“解掌门,女弟子被调戏,此事非同小可,怎能偷摸地私下解决?你拿我们九宫派当成什么了?” 贾重周附和道“不错,我霁云四派同气连枝,数百年来交情深厚,还有何事是不能当众说出来的?” 解三聚身后的祁偌此时也站出来,朗道“我们几派的掌门与长老,都是自幼入门时,便彼此熟悉了。 “算起来,怎么也有二十年的交情,可唯独与贾掌门交情最浅,九宫派可不能因此坏了另外三派的名声啊。” 余艳竹低斥道“祁师兄此话何意?” 祁偌冷冷道“余长老莫要会错了意,小可旨在提醒诸位,莫在这儿瞎攀关系!” 贾重周心中盛怒,立时拍案而起,余艳竹生怕她做出出格之事,忙一把将她抱住。 寒横星见势不妙,脱口说道“那淫贼会使大无妄拳!” 群雄当中立时一声惊呼,谁人不知,能使出大无妄拳的,就是天目派的弟子。 张浪立即道“寒长老,即是我天目派之人,本座绝不会姑息,还请直接说出此人姓名。” 寒横星又踌躇道“此人蒙着面……我们看不清面目……” 余艳竹喝道“师妹,你怎不把话说完?此人不光会大无妄拳,他还拿着一杆银枪,使出‘直捣黄龙’和‘白鹤亮翅’两招。” 厅堂众人同时“啊”地一声,惧惊骇不已。 南霁云当年传下来的四门绝技,每一门都绝难修炼。 自霁云四派创立以来,只有此次张浪整合九宫派的调动最大,他将其他门派的女弟子都派往九宫派,而九宫派中的男弟子也分派至其他三派。 这些调动的弟子,顶多学了两派的功夫,但两派都要学到霁云绝技的地步,定要以强大内力做为根基,否则绝难练成。 是以南霁云当年只让具有天资的弟子习练其中一门,原因也在于此,若要习练两门以上的绝技,实在是难上加难。 就算有人聪明绝顶,天资卓越,也会因门派之规,绝无可能学到他派的功法。 而九宫派的调动弟子,顶多学会了九宫派的纷若剑法,和另一派的绝技,但那淫贼却会天目派和天门派的两门功夫,这人又是从何而来的? 一时之间,群雄们均交头接耳,嘈杂之声四下大起。 金琨此时的寒气,已全部聚拢在躯干之处,虽然四肢不再感到寒意,但躯干里外均奇寒难忍。 他只感五脏六腑翻腾不已,犹如无数的冰刺反复扎刺划拉,直剧痛难忍,使得他面色如纸,不多久便大口地呕吐起来。 但呕吐过后,剧痛依旧未解。 他心急之下,立即调动体内的真气,在躯干之处极速流转,但几番转动之下,只觉疼痛更甚,几要跌在地上。 过不多时,真气转动得愈来愈快,也愈快愈是难受,但此时的金琨,若想让这真气停止转动也已不能。 他急忙扶墙而起,趁众人惊骇争辩之时,从侧门退出了瑞缘堂。 他一路猫腰抱肚,往东走过几条小道,最终找到一偏僻之处,这里的四周有树木环绕,是个较为隐蔽的所在。 于是他立即盘腿打坐,凝神专注体内的真气流转,而身上的冷汗,却如雨点般滴下。 过不多时,忽听一人叫道“怎又练起了内功,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肯听!” 金琨顿时睁开双眼,瞧见是天目派的齐腊,正向自己跑来。 金琨满脸不屑道“连盟主都不让我习练内力,可你们管得着么?老子偏要练!” 这齐腊在十数日前,于青原派见到金琨打坐习练内功,此刻又见他习练内功心法,正恼怒当初被金琨的好一番戏弄。 遂喝道“叫你不许练内功,你没听见么!” 金琨见齐腊来得毫无善意,便心知不妙,但这四处罕有人迹,上次已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此时身边可不会再有个师兄出来相救。 想到此处,他只得立马拔腿便跑。 齐腊边追边怒道“我还没打你,你怎就跑了?” 金琨快速绕过几棵榆钱树,想起上回还捉弄过他,一时孩童心性又起,笑道“爷爷在此,乖孙儿快来!” 齐腊一怔,脚步缓了缓,心中盘算,若继续追他,便成了孙子,若是不追,可就连孙子都不如了。 他心中着怒不已,只一个起落,已追至金琨身前,将他一把抓住。 金琨大惊,暗道“他好快的身法,都快赶上师父了。” 齐腊抓起他的衣领,上臂猛地上抬,将金琨双脚离地举起,再举起另一拳,正要作势击下。 第66章 你追我逃 此时却听金琨向他身后大叫道“大师兄二师兄,天目派的欺负我,快来!” 齐腊一惊,忙转过头去,却未能见到一人,心知上当,但为时已晚。 金琨猛地一口咬中他的手指,登时鲜血染衣。 齐腊“啊”地一声放开金琨,金琨则犹如脱兔一般窜了出去,边跑边叫“这孙儿打爷爷,好生没教养!” 齐腊心中极怒,展开身法,只瞬息之间便奔至金琨跟前,与他撞了个满怀,双双往后跌倒。 齐腊的功夫根底,比起青原派的董邦莠和宗阡泽也不知高了多少,但他盛怒之下竟失了心神,连几无功夫的金琨也捉不着。 金琨又是何等的机智,他暗道“这家伙只要被我激怒便会失手,虽功夫高强,却又能奈我何?” 他心中盘算已定,便要起身,却忽觉那一撞之下,引得双脚剧痛,竟起不得身,反倒是齐腊急速站起,步步紧逼而来。 金琨两眼转得两转,再狞笑一声,朗道“师父,您也来了,我在这里!” 齐腊头也不回,“哼哼”两声,怒道“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么?” 金琨往后爬得几步,见齐腊快速赶上,遂抱拳笑道“齐师兄果然厉害,金琨甘拜下风。” 齐腊已走至他的跟前,但见金琨对之甚为恭敬,一时也未下手。 金琨又道“师兄能否扶我起来,我要着重向您鞠躬道歉,实在是小弟的不是,还望师兄海涵。” 齐腊面色为之转变,心想在这天目派自己的地界里欺负一个小孩,若被旁人见到,也的确不成体统,遂弯下腰来,伸出一手要将他拉起。 孰料金琨双手疾伸,一把泥沙“唰”地甩出,将齐腊眼鼻糊住,令他霎时无法视物,伸手乱抓不已。 金琨乘机忍着剧痛向后逃跑,待齐腊擦干泥沙睁开双眼时,金琨已奔出十几丈之外。 齐腊重燃怒火,身形晃得两晃,便又要将金琨追上。 金琨回首见他来得甚快,大为吃惊,回想到几月前的巨鳄也不曾有这般极速,心中直叫苦不迭。 待转过一道弯,眼前突现一座土屋,金琨连想都没想,直往屋内钻去。 进得这屋里,只见此处四处无人,门口仅有几缕光线照进,这里放了一堆杂物,再往里走得几步,便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金琨大喜,直往黑处钻去,但四周全是杂物,一时只得缓慢前行。 齐腊很快抢进,但也被这漆黑无比的屋内拖慢了脚步,他苦于未带火折子,而屋内四处都看不见那金琨,当下停步听声,妄图用耳力搜寻他。 金琨如何不知听声辨位的功夫,他直贴着地面慢慢摸索着前行,但四周杂物甚多,若不慎碰出声响,可就要暴露了位置。 齐腊左右看不见金琨,也听不出半点声响,是以出言相激道“臭小子,你若再不出来,我便一把火将这房子烧了!” 金琨暗自得意,心道“你烧吧,这是座土屋,你能烧到哪里去?再说,此处是你天目派的房子,你若帮我烧了,我定要欣喜高叫一番!” 齐腊似乎也觉得此话不妥,又道“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了,此处外人不能进,你还是随我出去了吧,以免被他人瞧见。” 金琨见他毫无办法,心中直乐开了花,暗道“我若信你,我就是你孙子!”又往前慢慢爬去。 齐腊又喊了几句,再等了半晌,见毫无作用,索性闭上双目,屏住呼吸,凝神听辨。 直听过好一会儿,终听见此屋西首有轻微声响,便猛地向西面奔去,伸手一抓,竟抓住一条人腿,立时心中大喜。 齐腊为报金琨言语侮辱之仇,也没多想,立即击出一拳,只听“啪”地一声,已将这条腿从中打断。 再听“啊”地一声惨叫,不禁让齐腊“咦”了一声,立时双眉轩起,喝道“不是臭小子的声音?你是谁?” 那人惨叫不已,不断地挣扎,齐腊听闻打错了人,渐渐慌了神,立即放开这人的腿,向四处高声怒道“你小子给我滚出来!” 忽听“轰”地一声巨响,齐腊面前的一面土墙竟倒了下来,令这屋里烟尘四起。 齐腊连忙捂住口鼻,疾用衣袖扇去这滚滚的灰烟。 又见土墙倒处,有几缕光线照得进来,齐腊低头一看,不由得一惊,那断腿之人竟是青原派弟子单远! 原来,数刻之前,当时金琨浑身剧痛难忍,退出了瑞缘堂,找到树木环绕的隐蔽之处独自调息。 但金琨到底是毫无内功根底,任他如何调息,体内的真气只能越转越快,也越快越寒,直疼得他大叫出声。 便在这时,单远左右寻不见金琨,为免被盟主和宗阡泽责怪,也偷偷走出了瑞缘堂。 他一路寻声而来,远远见到金琨在树下打坐。 便叫道“好哇,原来你在这儿!大会之中,你私自跑出瑞缘堂,若被人发现了,我青原派还有什么脸面?” 金琨剧痛难忍之时,却还要逞口舌之力,驳斥道“你不也出来了么!” 单远叹道“我不想和你吵,你和我回去,莫要让二师兄为难了。” 金琨未能见到金思农临终的最后一面,为此事,他心中一直憎恨单远,是以数月以来,也从未和单远说过一句话。 此时单远主动找他,又激起他心中怨恨,遂不忿道“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单远心有温怒,斥道“凭什么?就凭你私跑出来,躲在此处,若被其他人瞧见你在这儿习练内力,我青原派可就颜面无存了!” 金琨哼道“颜面无存?这就颜面无存了?简直夸张至极!” 单远一怔,再缓了几口气,说道“好,就凭我是你的师兄,你给我回去,莫要在此处丢人现眼!” 金琨“嘁”地一声,背过头去。 他体内真气如飓风般流转,直剧痛无比,此时单远不仅不关心他的异样,还要不住地打扰于他,金琨直怒道“什么狗屁师兄,你算个老几!” 单远怒气已升,正要发作,这才发现金琨面色煞白,巨汗直下,遂问道“师弟,你怎地了?哪里伤了么?” 金琨已痛到几要失去神志,怒道“你滚开,不要你管!” 第67章 终出内力 单远心中对金琨也是同样地怨恨,当初他约金琨夤夜走出青原派,为的就是要金琨的一声道歉。 然而金琨非但不道歉,还在悬崖之下扇了自己许多巴掌。 单远是个极为自尊之人,此仇他一直记在心中。 而此时金琨一再以言语相激,单远也不再忍耐,喝道“如此目无兄长,你别以为师父罚了我,我便不敢再打你!” 言毕,立将一掌拍去,只见金琨毫无气力也似,向后便倒,这一掌竟未打中。 单远一惊,怒气消去不少,又道“师弟,你这是受伤了么?”再一把将他拉起。 金琨此时已神志颠倒,见是单远来拉,脑中只想到当夜金思农辞世之时,自己却是被单远打落悬崖之刻。 而当时自己幸而未死,定是那金思农拿一命换了他的一命。 想到此处,不禁悲怒交加,忽地伸手又打了单远两巴掌。 单远屡遭其辱,哪里还有理智,立时抡起一掌,将金琨击飞。 金琨向身后的斜坡不断滚落,单远还兀自不依不饶,仍要滑下斜坡,追上金琨。 金琨的神志被这一掌打醒,顿觉五脏六腑不断翻腾刺痛,手脚处又被坡上的荆棘和尖石划破,一时间内外交痛,好不难受。 待滑至坡底,又见单远追来,立即发力往前奔去。 再奔出几十丈时,眼前赫然出现一土屋。 金琨正要进入这土屋之时,已是痛至极处,令他脚下一滑,径直摔在地上。 他本欲挣扎起身,却被真气极速流转的怪力所牵,竟动不得身。 眼见要被单远追上,他心中一急,又瞥见这土屋内漆黑无比,就好似所有的黑色都被这屋子吸了进去。 他忽然想起《脉经》上所述丹田分上中下三处,上丹田在眉心印堂之处,中丹田在胸口膻中穴,下丹田在小腹关元穴处。 既然真气无法下沉至下丹田,是以上丹田和中丹田就被他尝试过无数次,但均不能把真气固在其中。 此时他体内怪力流转,似要破体而出。 他也不多想,只意守中丹田膻中穴,让膻中大开,就像那土屋吸收黑暗一般,将体内流转的真气迅速吸了进去。 竟没想到,这一吸果有奇效,他直感体内的怪力顿小,痛感骤减。 便在此时,他猛地见到单远正举掌飞扑而来,他来不及起身,急忙伸出双掌,向上一托。 四掌相碰之下,单远只觉一股寒气直冲体内,接着身体被一股力道一带,“嘭”地一声,径直摔入屋内一角。 金琨一惊,却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究竟是怎生将他托入土屋的。 而适才这一摔声响颇大,他竟担心起单远会否受伤过重。 但这屋内一片漆黑,横竖也看不见单远,金琨便在门外叫道“师兄,你可要紧?” 单远的四肢瞬时被冻僵,根本无法动弹,他哪里会想得到,这是金琨体内寒气所致,只道这屋里奇寒无比。 倘若区区一间破屋竟能冻僵四肢,这事若传出去,定然会被师兄弟笑话。 是以单远只说道“我不碍事,你自去吧,让我歇会儿。”只一句话便把金琨支开,此后竟被冻昏过去。 金琨这才放下心来,既然从屋外看不见单远,也就由他去了。 但他仍想不明白,适才那一掌究竟是怎么回事,遂一边低头凝思,一边又回到那树木环绕之处,再次盘腿打坐。 他依旧尝试让真气沉入下丹田关元穴,但一盏茶时间过去,果真毫无作用。 遂再次像在土屋之前那样,以膻中穴为中心,将真气吸入。 这回果真奏效,只觉周身的寒气再夹杂着真气,好似认祖归宗一般,纷纷涌入这膻中穴。 金琨十分不解,为何之前多次往膻中穴处沉入真气竟未能成功,而现下却是可以。 尽管不解,但一顿饭时间过去,他全身的寒气已尽数归入膻中穴,中丹田处已能感到充盈无比,内里的真气正缓慢流转,逐渐化为内力。 此时膻中处虽会感到颇有寒意,但也觉这寒意沁人心扉,真是说不出的舒适安逸。 金琨暗道“这难道就是内力了?可为何这内力如此之寒?是因为梨雨告诉我的那样,我体内阳气少,阴气盛所致?” 其实,金琨连日来不断催逼真气沉入丹田,其真气已被催出许多,却都在四肢百骸处四处游走。 若这些真气能够沉入丹田而形成内力,其内力之大,绝不亚于修炼数年之人。 当时在瑞缘堂中,金琨催逼内力至大汗淋漓,毛孔大开。 再当祁偌的极寒内力从他毛孔处侵入时,他的神封、太乙、天池三处穴道,立时被寒气所激,顿叫他体内的真气纷纷从这三处穴道涌出。 金琨的真气本就阳少而阴多,是以涌出后的真气又遇到这极寒内力,瞬间也变得寒冷无比。 他虽未吸入多少祁偌的极寒内力,但他周身的真气,被极寒内力激得越来越寒,金琨也越来越觉难受。 再到后来他顿足之时,又刺激到足底的涌泉穴,而涌泉穴有足少阴肾经之井穴之称,这井穴具有急救之用,可引火下行。 火下则寒上,是以他四肢的寒气均迅速向上,往躯干聚拢。 而当金琨让真气流转之时,只因体内真气和寒气颇多,故而一时难以停下,直在躯干处左突右冲,如要炸开也似。 但金琨却不知道,在这真气极速流转的不知不觉中,已是以膻中穴为中心在转动。 而膻中穴在这极速的转动和极寒强激之下,在一瞬间竟转了性质,便像丹田那般,可储存真气、练出内力。 是以在土屋之前,金琨可以将真气迅速吸入膻中穴,是以此穴已成为金琨真正的丹田气海。 金琨历经千辛万苦,总算能练出这种内力,当真是欢喜无限。 故而当他体内的寒气尽数吸入膻中穴后,依旧不舍得停下,直觉如此打坐习练,当真是受用无穷。 故而在这树木环绕处打坐几刻之后,他又被齐腊发现,此后二人又打至那土屋之处。 再到后来,金琨钻入了土屋,齐腊也迅速跟上。 而这土屋黑暗无比,金琨为免被他捉住,只得伏地爬行。 齐腊一时寻他不到,让金琨不禁暗道“单远若还在此处,应该能够帮我,他若帮不到我,替我挨他几拳,也能解我心头之气。” 想罢,又往南首爬了几十步,竟爬到了墙角。 顺着墙角再爬得几十步,不知不觉来到了西首,此时在黑暗之中,居然让他摸到了一只手! 第68章 内力之争 他凑近一看,却见单远正在此处昏迷,单远身后的杂物堆积处,竟隐藏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破洞。 金琨心下大喜,忙从破洞钻出,顿觉屋外的阳光充足无比。 他站起身来,又暗道“可不能便宜了单远。” 想罢,又向洞内单远的身下掷出一枚石子,造出些许声响。 果不其然,屋内的齐腊顿被响声所引,疾奔过来。 不多时,他却听见单远的一声惨叫,又听齐腊高声叫道“你小子给我滚出来!” 金琨当下不敢多耽,找准土墙的位置,忙运起内力,双掌赫然拍出。 这土墙应声倒塌,墙内的齐腊和单远齐齐向他看来,眼中尽是满满惊恐之色。 这土屋年久失修,土墙本就摇摇欲坠,是以金琨奋力一击便能推倒。 土墙倒后,直尘土飞扬,好不呛人。 齐腊扇去飞尘,又感到屋内一股寒气,他心中暗惊道“似这般寒冷,定是极寒内力! “莫不是祁偌在这左近?若被他发现我打伤了同盟弟子,可就要不妙了。” 为免单远瞧见他的模样,齐腊忙用衣袖遮住脸面,眼见金琨立在墙外,也不管不顾,只拔腿便跑。 单远瞧不见齐腊的脸面,怒喝道“你是何人!怎伤了人就要跑!” 齐腊心道“不好,单远虽看不见我,金琨却知是我。” 遂边跑边喊“是在下打错人了,你且宽恕则个!”说罢,只两个起落,便寻不见身影。 单远见他去得太快,无法追上,便问金琨道“那人是谁?他为何要打断我的腿?” 金琨心道“原来他被齐腊打断了腿,齐腊这人可真是心狠手辣。 “若我将此事实话说出,则要和天目派结下梁子。我们正身处天目派里,莫要再给师父带去麻烦。只好日后再替师兄讨回公道。” 金琨此时因已练出了内力,内心欢喜无比,以往被单远所害诸事,也都不愿过多计较。 至于单远断腿之事,他自己虽难辞其咎,也权当是单远当初加害自己的报应,想到此处,心中也是一时爽快。 于是金琨支吾道“我也未瞧清楚,想必是个疯子。” 言毕,在屋内找出几根木条和布条,将单远的断腿固定住,再将他背回瑞缘堂。 此后,金琨已无心旁听霁云大会,他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只想每时每刻都专注内力的习练。 如此过了几日,大会告终,其他三派诸人纷纷下山而去。 单远断了腿,便留在了天目派内修养,因付不起肖代春的高昂诊费,只找了个普通大夫将断腿接了。 但单远此伤过重,碎骨又太多,虽有接骨大夫替之医治,日后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瘸子。 众人不日回到青原派里,金琨一见到火劲就扑进他的怀中,喜道“师父,我如今练出内力了,你瞧!” 说罢,伸出一掌,抵在火劲手掌之上,忙内力运起,一股寒气瞬间传遍火劲全身。 火劲甚惧这寒气,急抽回手掌,猛地咳了好几声,笑道“琨儿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金琨讶道“是徒儿失了手,让师父的旧伤复发,我真该死!” 火劲抚着他的脑袋道“无妨,你能练出内力,为师实在是高兴得紧。 “没想到,此趟收获颇丰,你的内力如此之寒,究竟是怎生练出来的?” 连日以来,金琨练出内力之喜始终都不曾消退。 而至于这内力究竟是如何练出的,他也不曾多想,即便要想,也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是以金琨边笑边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 此时宗阡泽对火劲说道“师父,此行还有收获。” 遂将霁云大会上,张浪提倡停修内力之事给火劲说了,在关键之处,他直说得声情并茂,心潮澎湃。 一番话说完,宗阡泽又道“师父,我看此法可行,不如就让我派也把内力停修了吧。” 金琨急道“为何?我才刚练出了内力,现下竟不让练了,我才不干!” 宗阡泽劝道“师弟,你若想继续习练内力,何不先花个三五年把外功招式练好了,到时再练不迟。” 金琨直把头别了过去,火劲踱步道“依我看,我青原派上下还是依照旧法习练吧。” 金琨立时拍掌而起,乐得手舞足蹈。 宗阡泽疑道“师父,这又为何?” 火劲道“他专练三年外功的弟子,或可真的敌得过内外兼修十年的弟子。 “但我敢肯定,内外兼修的弟子若习练不辍,待到十五年上下,便可轻易胜过专练外功十五年的弟子。” 金琨一凛,说道“师父所言极是,练到最后,固然是内外兼修的好。” 宗阡泽叹道“这可就没有实例了,盟主当日给我们看的却是活生生的例子。” 金琨道“若要等实例,就要等到十五年之后了,这谁能等得了?瞎子看不见月亮,就要说月亮不实么?” 宗阡泽被说得哑口无言,他顿了顿,又问火劲道“师父,若我们照常习练,我派弟子无法像其他三派那般迅速成长,这该怎么办?” 火劲深深叹道“别无他法,好在我青原派有其他三派的高手相助。 “在此大会之中,还有众多计策都有助于我派,就算众弟子成长得缓慢,若亨国人再来,我们也不惧他。” 宗阡泽又道“若我派弟子还未能成长,便要派去钓鱼城支援,这又该如何?” 火劲道“亨国国君死去已有十余年,这期间都未曾有过大战。想来他们还未有君圣臣贤,将来也不至对我们大打出手。 “我们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厉兵秣马,好好习练,不用太过操之过急。” 宗阡泽心中虽有不满,但也只能听从师父的决定,从此,青原派上下视盟主的号令不顾,照常将内功与外功同修。 此后青原派依照霁云大会中的众人计策,只在数月里就将防御工事做得滴水不漏。其他三派也都照计策而行,纷纷增强防备。 在这之后,火劲悉心给金琨传授了阳明掌的功法。 金琨天资聪颖,再加习练勤奋,没过几年就能将阳明掌练得纯熟。 火劲见金琨年纪幼小,心智未定,依旧顽劣非常,他有意磨炼其心性,故而直到金琨十八岁时,才将玉铉分星掌传授于他。 第69章 刻苦习练 这八年间亨国对霁云盟秋毫无犯,霁云盟内对弟子培养也甚是用心良苦,八年之中又对各派加强了几次防备,霁云四派就像那钓鱼城一般,固若金汤,安如泰山。 盟主张浪多次派人密查青原派遇袭之事,但均无功而返,好在之后各派均安然无恙,此事也就搁置不提。 除去青原派之外,其他三派均谨遵盟主号令,几年之中,众年轻弟子成长得十分迅速,联盟上下均喜出望外。 但火劲的伤势始终未能见好,从此落下了病根,每当寒冷阴雨之时便会发作疼痛。 就算伤情不发,其功力也已大退,不复当年之勇,实是青原派中最大损失。 金琨十八岁时习得这玉铉分星掌,固然欣喜非常。 但他心中略有怨气,只因他天资非常,十三四岁时就有足够内力学这套绝技,如此晚了四五年才学到,给父母报仇之日自然就向后推迟了不少。 这日,他找到火劲,抱怨道“师父,这四派绝技之中,就属我青原派的绝技最弱,就有如在四大门派里,我青原派人数最少,实力最弱一般。” 火劲疑道“你怎会有如此想法?” 金琨道“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天目和天门两派均用兵器作为绝技,自然便胜了我们一筹。拳法的力道也远大于掌法,是以我一直觉得掌法最为弱小。” 火劲哈哈大笑,说道“你这鬼脑筋,我在学徒之时就有同门师兄弟这么对我师父说过,你瞧我师父是怎么说的?” 金琨道“怎么说啊?” 火劲道“他说,你不外乎就是想学其他门派的绝技,你以为为师猜不透你的心思?” 金琨羞愧低首,他果真觉得凭自己天资,再学两三派的绝技,也并无不可。 火劲一手搭在他左肩,又道“琨儿,我知你心有不甘,总想早日学有所成,替父母报仇。 “但凡事应循序渐进,我们的玉铉分星掌绝不比其它三派的绝技差。 “所谓学无止境,只要一门功夫学到底,也可一通百通,其它功夫也就真的用不着再学啦。我希望你能早日明白此理。” 金琨似懂非懂,点头应下了。 从此,他每日勤学苦练,比起其它师兄弟要刻苦用功得多。 无论严寒酷暑,无论门派之中发生何事,皆不会让他分心丝毫。 当师兄弟们下山采买时,他却独自练功。师兄弟们劳作打扫时,他仍在独自练功。 师兄弟们到伙房用餐时,他却从伙房而出,早已将饭食囫囵吞下,接着继续练功。 师兄弟们好不容易练了一天功,待要回房休息时,他却要练到午夜,常以孤月相陪。 火劲夫妇见他如此刻苦,虽倍感欣慰,但也总是忧心忡忡,均暗道“这孩子表面刻苦用功,实则是心事重重,若大仇不得报,他该如何自处?” 玉铉分星掌有一阴一阳两种掌力,阴的属寒,阳的属热。 当五指平伸之时,所打出的是阳热的掌力;当拇指缩起,另四指平伸时,打出的便是阴寒的掌力。 但金琨的内力是由祁偌的极寒内力所引发,故而他所有内力都带有阴寒之力。 虽不像祁偌那般是寒到极致的内力,但比起同门所学玉铉分星掌的阴寒内力来说,却要深寒得多。 由于金琨实在无法打出阳热内力,他索性发掌之时都将五指平伸,绝不缩起一指,也不管打出的是极寒内力还是阳热内力。 要让他缩起一指发招,以他性格,绝难办到。 但久而久之,金琨也不知自己缺了阳热内力,这玉铉分星掌的威力是否会大打折扣,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他忽自言自语道“盟主几年前说不要练内力,只练招式,功夫便可突飞猛进。 “但我好不容易练出了内力,怎可不练,你们越是不让我练,我却非练不可。 “但我的玉铉分星掌只打得出阴寒内力,也不知能不能比得过我的几位师兄,只要能迅速提升功夫,也罢,我便一半时间练内力,另一半时间不练。 “说不定这玉铉分星掌不仅能追上几位师兄,假以时日,远超他们也不一定。” 从此,金琨习练内力的时间缩减了一半。 他专挑两日习练外功招式,到得第三日才练内功心法,如此循环往复坚持了数月,真觉比内外同修要更能迅速精进。 两年后,金琨年满二十,已是长得俊秀潇洒,剑眉星目,身躯凛凛,好似那白杨挺立于风雪之中。 这一日,青原派校场之中,金琨与董邦莠拆过数百招,二人疲惫已极,正要休息。 旁边火鸿宇笑道“大师哥,我们哥儿七个之中,只你和二师哥、七师弟习得这玉铉分星掌,你和他们二人相比,谁更厉害些?” 董邦莠连连喘气,摇头道“莫说二师弟我赢不了他,就是七师弟都能与我拆个上百招,我看啊,不出半年,我定要输给两位师弟。” 金琨道“大师哥说笑了,若不是你相让小弟,我早就招架不住了。” 董邦莠道“我与阡泽时常探讨,都说七师弟天资非常,加之你习练异常勤奋,超过我们是早晚之事,你也不必过谦。” 金琨不置可否,说道“尽管我习练刻苦,但和柳叔叔仍是差了一大截,我究竟还要多久才能赶上他?” 火鸿宇道“柳师叔可是天门派高手,近年来他在盟内声望可谓日渐攀高,我只盼能达到他一半功力,可你却是一心要超越他,师弟,你这野心也太大了。” 金琨摇摇头,正色道“听柳叔叔说,就算他也同样勤奋练武,但离那乌和乌兰的功夫还是相差甚远,这叫我何时才能赶上他们,何时才能报得杀母之仇?” 火鸿宇吐舌道“这蛮夷竟如此厉害?这可不得了。” 正说话间,金琨忽觉脑后生风,他不及转身,只把头猛地一低,避开脑后来掌。 金琨迅速着地一滚站起身来,不料那人又绕至身后,又是一掌凌厉劈出,带动风声正要打中金琨后背。 第70章 亨军来犯 金琨欲转身也已来不及,若要避开这掌也是不能,无奈中疾把右掌向左肋之后伸去,与身后之人两掌相碰。 “啪”地一声响毕,身后之人竟飞出十余步。 金琨急急转过身,见那人却是宗阡泽,这才乐道“背后偷袭,二师哥又来和小弟消遣了。” 只听宗阡泽哈哈笑道“这才能试出你的真才实学,你这掌都快把我冻死了,依我说啊,非但不是大师兄让着你,而是你有意让着大师兄。” 金琨连连摆手道“二师哥尽会与我玩笑。” 董邦莠苦笑道“恐怕阡泽并非玩笑,我与阡泽几日前也拆了数百招,二人只在伯仲之间,而你只一掌便将他震飞,七师弟,好一个深藏不露啊。” 金琨在师兄弟里排行最后,故而处处为几个师兄藏拙,即便功夫高出一头,也不愿让师兄们知晓,生怕惹来嫌隙,造成师兄弟之间不和。 故而金琨将话头一转,问宗阡泽道“二师兄,你今日应该采买,怎么又来校场了?” 宗阡泽深叹一口气,凝色道“驿站信鸽传来新的盟主令,钓鱼城告急,霁云四派须火速驰援!” 其余三人皆是大惊,金琨暗道“钓鱼城已多年相安无事,即便有零星亨军来袭,也能应对,此次必是大军来犯。” 便问道“要四派火速驰援,必是亨军来了数十万之众,我可猜对?” 宗阡泽道“师弟所料不错,亨军二十余万围城而攻,守军只有不到五万人,钓鱼城十万火急。” 火鸿宇叫道“我这就去告诉爹,青原派必须火速派出援军。” 宗阡泽一把将他拉住,说道“我已告知师父,师父命我召集哥儿七个去虎啸堂听令。” 火鸿宇道“其他三人我知道在哪,我去将他们找来。” 不多时,师兄弟七人齐聚虎啸堂。只见首席位上,火劲一脸病容,面色凝重。 几人上前行过礼,火劲让几人先落了座,再缓缓道“亨国蛮夷与我大齐已打了数十年的仗。自前任国君蒙曲战死之后,新国君蒙煌仓皇接任。 “这蒙煌年轻资浅,不似个明君,是以亨国多年以来从未有所建树。此时突然大军来犯,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说着连咳了几声。 他又道“此次盟主令中,用词甚是恳切,我深感前线情势必危急万分,故而我青原派必定要火速派出援军驰援,否则我大齐便要岌岌可危。 “你们七个师兄弟中,有谁愿意前往的?” 七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弟子愿往!” 火劲喝道“好!我青原派果然各个都是好男儿!”这句话用足了底气,以致他又猛地咳了几声。 火鸿宇忙递上一杯茶,火劲连喝了几口,这才把气喘匀。 火鸿宇心中关心他的病体,柔声道“爹,就让我哥儿几个去,您好生在此处养着,不必再过操劳。” 火劲感憾道“唯恨我这旧伤,十年来竟不得痊愈,犹如个废人一般,我便是想去那钓鱼城也是不能了。” 董邦莠道“师父,您就在此坐镇,也好叫我们后顾无忧,这样我们在钓鱼城便能心无旁骛地抗敌了。” 王文柏道“正是此理!我派有您坐镇,蛮夷必不敢来犯,这比您亲自前往钓鱼城要更好!”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 火劲道“也好,你们七人就一同前去吧。”师兄弟七人一时兴奋非常,均跃跃欲试。 单远疑道“师父,我们七人都去了,青原派该如何自保?” 火劲道“此处有我和你师娘镇守,其余弟子也已足够担此大任。 “此外还有各处机关要道把守,驿站信鸽也十分的灵便,应不至出什么大事,你们且放心前往,莫担忧此处。” 单远道“不如让我留下,协助您二老?” 火劲摆手道“我最忌婆婆妈妈的,既然主意已定,你七兄弟就应同进同退,共经此次历练才是为师最大的心愿。” 几名弟子恍然大悟,单远拱手而道“弟子定不枉费师父一番心血!” 火劲再道“到那钓鱼城后,若见到其他掌门,便和他们多费几番口舌,就说我常年受旧伤……” 金琨打断道“师父,您不必过虑了,其他掌门必不会前往。” 宗阡泽疑道“怎么?师弟怎如此肯定?” 金琨道“二师哥,我理由有二。其一,此时钓鱼城虽然情势危急,但只来了二十余万众,比起二十多年前的大战,他们人数少了一半。 “我们只需军民双方都速派援军驰援,之前他们来五十万我们也能守得住,是以,此次在短时内,钓鱼城也更应能守得住。 “若其他三派掌门想通此点,便会暂缓前往。其二,几位掌门即便要前往,也必是先快速派遣一支援军到达钓鱼城以作试探,若情势果真危急,掌门才会动身前往。 “我们是义军,不会像朝廷作战那般,在情势未明之前,应不至于一来便派出朝中大将。” 宗阡泽缓缓点头道“师弟此言极是有理。” 火劲抚须道“琨儿能有如此见识,我便放心了,本想着再让你们师娘前去带领你们,我看也不必了。” 卢昱忙道“师娘?她真不用去了,我可不想在其它三派面前挨师娘的板子。”其它几人一时哈哈大笑,虎啸堂中凝重之气顿解。 单远拱手道“师父,您就放心,我们兄弟七人定能带领青原派凯旋而归,绝不会给我派丢脸!”另外六人均点头称是。 火劲道“如此甚好,今日你们便去挑选五百入门弟子,由邦莠总领,明日一早你们便动身。 “到得那钓鱼城之后,我派门人均要听邦莠指挥,若遇大事而不决,则由你们兄弟七人共同商议,切莫擅自行动。” 几人均拱手道“谨遵师父吩咐。” 火劲又道“不知那天目派的瞿崴瞿师弟是否还任军师,若有其他军师,也是盟主亲封,你们须听军师的号令而动。 “邦莠,切记,义军也有军纪,你要多番对弟子教训,绝不能犯军纪,一切均听军师的调遣。” 第71章 战钓鱼城(2) 董邦莠一揖到地,道“弟子谨记!” 火劲又喝了几口茶,再道“最后,我要再多一句口。 “所谓凡事不可拘泥,在前线作战,虽要听从指挥,但若遇蹊跷之事,则要灵动而为,切莫不懂变通,误了大家性命。” 董邦莠神色坚定道“弟子理会得!” 次日,青原派一行五百余人向西而行,队伍一路浩浩荡荡日夜兼程,行得半月,才堪堪到达钓鱼城以东数十里处的义军军营。 军营设在一个山坳密处,这里崇山峻岭,地势险要,即便被敌军发现也是易守难攻。 军营已有五千人之众,营房由粗木搭建而成,错落有致,霁云各派旗帜插在营房前,一眼就能明辨哪处营房归于哪派。 义军军师仍是瞿崴,乃义军最高统领,他每日带领各派匆忙操练,以求快速形成阵列队形。 各派掌门果真如金琨所料,均未现身,待霁云盟四派到齐之后,不日便点兵两千人向钓鱼城东菁华门驰援。 临行前,青原派中竟不见了金琨,这下让其余六名入室弟子心下大骇,他们四处找寻了许久均不见他的身影,若此事被军师知晓,金琨便要按军法处置。 董邦莠叫来其他五人,细声道“师弟失踪,我们可得替他瞒着,军法最为严格,莫要让师弟判了斩首。” 其余五人接连点头,单远道“此事就我们六人知晓,不必和入门弟子通气,若师弟能回来便好,若不能回来……” 卢昱叹道“这师弟总那么叫人不省心,这都多大了,还如此顽劣。” 火鸿宇道“师弟不会不回的,他最为机警,凡事必能逢凶化吉。” 其余人纷纷道“不错,师弟定能回来。” 这支两千人援军由天门派祁偌暂领,其中天门派占一千人,另有七百人由天目派运日率领,剩余三百人由青原派董邦莠率领。 祁偌于军前站立,但见旌旗悠悠,金鼓雷动。 他大声道“奉军师号令,今日我们要将菁华门外的亨军引开,给城内守军争来一两日喘息的时日,若能将亨军击溃则更好。现已万事俱备,众军随我出征!” 军中一阵呼喝,吼声震天。 队伍向北绕至云门山,此山中早有几百亨军驻守。 祁偌按军师瞿崴之计,兵分二路,一路引蛇出洞,另一路直捣黄龙,在当日下午便将几百亨军全歼,两千军士则几无伤亡,全军士气为之更甚。 众军于当晚趁夜偷渡了渠江,前面不远便是钓鱼城。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听见南面喊声大震。 待几名斥候上前巡察之时,只见亨军旗帜漫山遍野,遮天蔽日,攻城亨军更是声如霹雳,地动山摇。 钓鱼城在山崖之上稳稳地一字排开,灰白色城墙绵延数里,好不壮观,城上旌旗飘飘,一股肃杀之气。 斥候看了半盏茶时间,忽见守军箭如飞蝗,火炮巨响,打得亨军一时接近不得。 过得一阵,又见守军暂停炮击,弓箭手也全部撤下。 不多时,有二十队百十人的亨军,身穿厚甲,高举巨盾,每队还带有几架登云梯,向菁华门直冲而来。 猛然间,只见城头上忽然出现百十口巨锅,其中青黄色火油早已煮沸,待亨军冲至城下之时,城上守军将火油猛地倒下。 城下亨军纷纷被火油浇灌,立时皮肉不存,惨叫连天,几名百夫长连声呼喝,近两千人立时后撤。 但守军不给他们喘息之机,无数火箭如暴雨而下。 亨军之中被沾上火油的,瞬时便被引火烧死,火蛇蔓延甚速,城下顿时多出一条火龙,霎时间,亨军乱作一团。 此时,自东面奔来一队千人亨军。 为首的千夫长举旗以示,众军看懂了旗语,即时变得井然有序。 数千被打乱的亨军向后来的上千亨军靠拢,不多时就已集结完毕,可见其军纪何等严明,直把霁云盟的斥候看得相顾失色。 千夫长一声令下,近三千人的队伍转而向南奔去。 城头此时忽然现出一人来,但见他一身银色戎装,威风凛凛,便是那守军大将。 这大将手持一柄巨弓,弯弓搭箭,“嗖”地一声,银箭破空而去,射中千夫长左臂,立时血染衣襟。 亨军一时大乱,而守军则喝彩之声震天价响。 不料中箭的千夫长悍勇非常,他将银箭忍痛拔下,军心立稳,随后便带着数千人向南面撤去。 几名斥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立时回报密林处的祁偌。祁偌询问了守军大将的样貌,斥候一一细说了。 祁偌叹道“那便是王坚王将军,果然是神勇无双,当年亨国国君蒙曲便是他一炮将其轰毙,王将军真乃我大齐的中坚砥柱!” 他又向着众军朗声道“三千名亨军已被王将军打得心神不定,急急撤往了东新门,我们此时正好乘胜追击,给他个措手不及!” 祁偌一声令下,两千义军直向南面绕去。 这支亨军突然来到东新门,莫说此处亨军不多,就连守军也寥寥无几。亨军千夫长见状大喜,令众军架起云梯。 但不料此处城门高出近十丈,云梯远远不够。 原来这钓鱼城所处重庆山区,整座城墙依山而建,城墙之下还有山崖,城墙既高且固,故而几十年来均易守难攻,直让亨军头疼不已。 那千夫长叹道“无怪此处守军甚少,还且看我手段!” 当下令众人将云梯首尾相接,同时派人往东首的脑顶坪调来几架投石车。 这投石车高达三丈,但却机动灵便,不多时便被推到了城下一箭之处,五架大车一字排开,安上火雷,同时投放。 只听城上轰隆之声如天雷般炸响,只一时之间,火雷中石灰散为烟雾,迷人双目,城上人与人之间互不能见,轮番轰炸之下,守军死伤者甚重。 千夫长见势大举信旗,亨军一拥而上。此时云梯已然接长,二十多架云梯趁守军空虚,立时架在了城墙之下,城下亨军疯也似的纷纷攀上,士气大盛,杀声震天。 第72章 两军征战 守军虽负隅抵抗,怎奈人数不济,又给投石车轰毙了不少。亨军爬上城墙后,余下守军拼命与之肉搏。 好容易等来新的一批守军,眼看能将亨军赶下城去,却又被火雷覆盖,不多时,这城墙之上好似涂了一层血红色肉泥一般,腥臭无比,恐怖如斯。 数百亨军爬上了城墙,将守军一一击退,又拔去大齐的旗帜,换上亨军旌旗。 守军见城上易旗,早已没了斗志,众人哭成了一片,遍地哀嚎。 忽听城下呼啸声起,但见祁偌带着一众天门派门人骑着几十匹快马,自西首飞奔而至。 他们连声呼喝,手中长槊像那穿糖葫芦一般,瞬时便将数十名亨军连串刺死。 天门派众人来得甚速,亨军不及防备,被突如其来的雷霆之势震在当场。 祁偌乘机带着几十匹快马快速奔至城下,众人运起天门七十二路枪法,所到之处,云梯均被长槊挑破,碎落在地。 亨军云梯所用木材均在桐油中煮沸过,本身便已坚固无比,即便是刀斧砍斫也难以留下深痕。 但天门派众人借快马的冲力,再运用天门绝技,云梯竟然一碰即碎,如此的不堪一击,这让亨军所料未及。 城上守军见亨军后路被断,士气又起,霎时间喊杀声震天。 不到一顿饭功夫,又新上来一批守军,将城上亨军斩杀殆尽,又撤下亨军旗帜,重新换上大齐旌旗。 城下亨军被天门派马匹横冲竖撞了十几回,怎奈亨军操练甚熟,阵型并未被冲散。 但快马之后,数百天门派门人极速奔来,又与城下数百亨军战作一团。 那千夫长见天门派义军断他云梯,还杀了不少亨军将士,恼怒异常,立时挥起令旗,命另外两千亨军包围天门派众人。 这些亨军将士见己方死伤惨重,早已红了双眼,他们提起刀枪,擂鼓三通,响彻天地,作势要将天门派众人包围。 忽然间,北边又冲出一千多人,拦住那两千亨军,这些正是运日率领的天目派众人。 他们虽是习练拳法的门派,但到了沙场之上,每人必须配备腰刀和长槊,但见他们手持长槊,阵型齐整,虽以少攻多,却是不落下风。 如此过了半炷香时间,一千多义军直将三千多亨军打得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千夫长在一旁默默看了半晌,心里不停纳罕。 他哪里知道,这霁云义军各个都有高超武艺,沙场之上往往能以一当三,故而三千多亨军也奈何不得他们。 千夫长信旗又举,众军见旗,立时摆出个二龙出水阵。 此阵兵分二路,犹如两条长龙,可左右兼顾,首尾相接,只留北面一个缺口,将一千多人团团围住。 祁偌识得这阵法,与运日二人各骑一匹快马,再带领数十匹快马向阵尾相接处冲去。 这些马去得好快,虽面对阵尾百十人众,长槊如林,却是丝毫无惧。 横冲数次之下,霁云众人斩下数十人,二龙出水阵已不能首尾相接,一时间亨军大乱,阵法已破,胆子小的亨军纷纷逃散。 千夫长正没理会处,忽见东面脑顶坪又奔下两千援军,千夫长远远瞧见,心中大喜,举起信旗,号令这三千人东撤,好以接应援军。 众军看见信旗,也无心恋战,纷纷东撤不迭,遥见东面千米之处援军缓缓而来,当先的是一位久经沙场的万夫长。 亨军信心骤增,摇旗呐喊,众亨军越跑越快,欲与援军相接。 此时忽听号角声起,激昂之气充塞宇宙,号角声毕,自北面又来了一队人马,正是董邦莠率领的三百青原派众。 只见这三百人蓦地里斜斜杀来,将援军阻断,令其上前不得。 援军没了冲势,立时与青原派众人斗得颇为焦灼,那千夫长眼见援军已然无法上前,心知不妙,他信旗又举,号令数千亨军从南面撤军。 祁偌看在眼里,哪里容他们逃走,他呼啸一阵,命义军穷追不舍,几十匹快马更是斩落人头无数。 这三千亨军哪里还有斗志,纷纷丢盔弃甲,死的死,逃的逃。 祁偌与运日等人追出十几里地,眼见亨军四处乱窜,已然散逃,也就不再追了。 这一路上均是亨军尸体,义军的则寥寥无几,这一仗可谓大畅舒怀,众人相视大笑不已。 那运日忽然向东指道“青原众人还在与他们援军缠斗,你我且去接应一番。” 祁偌大声道“好,再杀他个痛快!” 二人与几十匹快马当先飞奔,敦促其他人快步跟上。 运日“咦”了一声,道“祁师兄,青原众人离我们太远,兴许是我眼神不济,我怎么看那青原派像是快输了?” 祁偌凝目观了一阵,也道“他们三百人正在溃散后撤,恐怕是人数太少,斗不过那边数千人。” 运日又道“我怎么看着奇怪,却又是说不出的奇怪。” 祁偌道“确实,我也正想说,可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二人不再交谈,直催马飞奔。 这边青原派众人的确难以抵挡数千人的合围,那万夫长神勇无比,一只腰刀舞得密不透风,十几名青原弟子被他砍翻在地。 单远本就瘸了一腿,步法不便,此时面对这万夫长,竟被他在大腿处又砍中两刀,火鸿宇为搭救他,手臂处也被他砍伤。 董邦莠和宗阡泽则护着这二人,与这万夫长和五名百夫长缠斗不已,逐渐不支。 王文柏和卢昱则按照董邦莠的吩咐,守着入门弟子的阵型,缓缓而退。 但那万夫长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亨国语,六人竟然站成了一套阵型。 他们由二人在前,四人在后,若这二人敌不过则迅速后退,后面四人瞬间抢上,另二人则伺机从两侧冲出策应。 董邦莠二人从未见过如此阵法,立时变得慌手慌脚,他们用不惯长槊,索性把兵器都丢了,双双以青原掌法对付眼前这六人。 只听得万夫长大喝一声,腰刀瞬间锋芒大盛,董邦莠胸前被划出一大道口子,立时鲜血淋漓。 第73章 崭露头角 宗阡泽来不及惊骇,三掌接连劈落,但那万夫长“嘿嘿”一声,往身后躲去。 身后四人立时上得前来,四只腰刀汹涌而出,宗阡泽吓得圆目一瞪,向左侧避开。 哪知那万夫长正从左侧包抄而至,腰刀直指他的眉心,宗阡泽已然绝无可避,心中大叫道“我命休矣!” 忽然间,那腰刀竟停在了当空,不进不退。宗阡泽已是吓出一阵冷汗,忽觉一物滚落,低头一看,竟是那万夫长的头颅。 他身后董邦莠叫道“你小子还是来了。” 来者便是金琨。但见他骑着一匹骏马,手握大刀,那万夫长正是被他斩杀。 只见金琨将大刀掷出,瞬间穿透两名百夫长的胸膛,这两人应声而亡。另三名百夫长从未见过如此神勇之人,一时也慌得手脚剧抖。 金琨抽出腰刀,跃下马来,刷刷刷三刀,瞬息间将三人手中腰刀击落,这三人早已吓得毫无招架之力,哪里还有力气握住手中之刀。 金琨冷笑两声,也不杀他们,任他们逃命去了。 亨军见万夫长和两名百夫长只一瞬间就已战死,顿时军心大乱,此时远处几十匹快马飞奔而来,只几个来回,就将亨军冲散。 青原众人见时机已现,立时对亨军围攻而上。不多时,这几十匹快马身后也奔来数千人马,来者正是祁偌所率部众。 亨军被锐气正盛的霁云众人穷追猛打,加之万夫长和几名百夫长被杀,此时这支亨军可谓毫无半点士气,自然是无力支撑,不多时便四散溃逃,大败亏输。 霁云众人此时大胜而归,自是说不出的畅怀。危情一除,宗阡泽忽然叫道“七师弟,快,带上大师兄回城。” 金琨一眼望去,见董邦莠受伤不轻,他应道“好!” 二人合力,将董邦莠扶上马去。金琨又走向宗阡泽身后,这里火鸿宇和单远也均受伤,正相互搭肩而行。 金琨道“五师哥六师哥,你们受伤也不轻,也请上马吧。” 火鸿宇见骏马坐不得三个人,说道“五师哥受伤更重,让他先上,我不碍事。” 金琨点点头,搀起单远,把他扶上了马。安顿好马上二人,金琨牵着马,与众人一块儿徐徐向东新门而去。 单远在马上道“师弟的武功怎地突然那么高强,我们在青原派时怎就没看出来?” 金琨笑道“哪里是我武功好,是几位师哥拖住了这六人,他们心神都聚在你们身上,我只是趁其不备,居中偷袭而成,哪需什么高强的功夫。” 董邦莠道“这倒也是。只是师弟,你去了哪里,可叫我们几人好找。” 单远也道“是啊,你可知擅自离营可是何等的罪过?” 金琨懒懒道“我正是知道几位师哥定会替我瞒过,所以我就大大方方地回了趟家。” 单远疑道“回家?” 金琨道“师哥难道忘啦?在我投青原派之前是住在哪儿的?” 董邦莠道“我知道,是义军军营往东,一个叫守望村的地方。” 金琨叉起了腰,说道“正是。我十年未曾回家,只是想去看看,不过那是一处空房,屋里杂乱无章,满是灰尘蛛网,墙也倒了一面,直没落得紧。” 他忽而神情落寞,黯然道“我不光回了家,还去替我爹拜祭了当年的英烈,和我的伯伯。” 董邦莠道“伯伯?怎没听你提起过?也是我们青原派的前辈吗?” 金琨道“正是,他们都战死在二十多年前的钓鱼城之战。” 单远问道“他们?你有几位伯伯?” 金琨叹道“七位,全部为国捐躯……” 董单二人瞪大了双眼,哑口无言,均暗道“无怪师弟擅自出营。” 此时城墙之上一着银色戎装之人大声道“众位霁云英雄远道而来驰援我钓鱼城,老夫这厢有礼了!” 说罢给众军深深作了一揖,他身边军士也一一行礼。 此人便是守城大将王坚,他朗声道“快开城门,鸣锣擂鼓,迎接众位英雄!” 东新门应声大开,霁云众人携手而进,守城军士在道路两旁欢呼相迎,鼓乐声响不绝于耳。 此时忽见从西面拐角之处飞奔而来一队亨国骑兵,足有两三千人之众,其气势如雷,虽是飞奔,但阵型极是齐整。 他们身后紧紧跟来七八千步兵,此外还有数十台冲车、投石车也一应推来。 这时霁云众人向城内进去了一多半,只剩数百青原派还在陆续进城,但对方骑兵太快,若要全数进城已然不及。 金琨从未在沙场上见过上万的敌军,暗道不妙。 他一把将火鸿宇提起,扔在了马背上,再在马臀上用力一拍,这匹马便驮着董邦莠、单远和火鸿宇三人奔进了城。 金琨对宗阡泽大声道“二师哥,来不及了,应战吧。” 宗阡泽也知面对如此之众,这次定然要交代在这,遂把头一点,道“只能如此了,三师弟四师弟,快叫大家布阵。” 王文柏和卢昱应声而出,指挥青原各入门弟子排兵布阵,不多时便已整顿完毕。 此时城上王坚将军朗声道“众位莫慌,有我弓箭手在,他们一时不能靠近,快请速速进城。” 说罢,城上箭矢如暴雨般纷纷射落,亨国骑兵雷霆般奔来,果然奔到一箭之地便驻足不前。 青原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缓缓走进城门。 金琨死死盯着这些骑兵。他远远看见这骑兵前列有一光头大汉,四五十岁模样,身材高大,一身汉人装束,正望着众人昂首坐定,微笑不语。 这些骑兵停在当地,未有任何言语和作为,他们身后步兵正缓缓而动。 金琨越看越觉不对,对宗阡泽道“二师哥,给我准备马匹弓箭。” 宗阡泽立马道“好!”运起轻功奔入城内,不多时便骑出一匹快马。 宗阡泽将马匹交与金琨,金琨飞身上马,说道“师哥怎不问我要这马有何作用?” 第74章 军中汉奸 宗阡泽笑道“不必问了,你自是有你的道理。” 金琨笑而不语,骑在马上。他身后一多半青原众人都进了城,只剩宗阡泽和少数几十名弟子陪在金琨身旁。 这两三千匹战马虽矗立不动,但他们身后的步兵带着冲车和投石车,却掉头缓缓驶向了更西边。 金琨心中飞速盘算,还是想不明白亨军此意为何。 足足过了近一炷香时间,只听号角声响起,亨军中那光头大汉大笑道“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说罢,为首的骑兵千夫长一声令下,三千战马原地转身,一时先锋变成后卫,如奔雷般向西而去。 金琨惊道“不好!愿往者快随我来!”说罢策马而追。 他身后几十名入门弟子应声随他跑去,宗阡泽边跑边喊道“师弟不可鲁莽!” 金琨回过身来,抱拳致歉道“二师哥,我只追这汉人,其余不问。” 又暗道“非是我鲁莽,在这英烈捐躯之地,怎还可让汉奸在此胡来。 “那光头大汉肯定是我汉人,汉人混在亨军之中,实乃汉奸所为,这里显然大有乾坤。这数万人我对付不了,却总要抓住这人问个明白。” 宗阡泽见这汉人落在了最后,这才略微放心,想来这个师弟定不是个冒失之人。 亨国战马过于密集,是以跑得不如金琨的单骑快。 金琨不到半盏茶时间便将要追上,他搭起战弓一箭射出,却射在光头大汉左首的马匹腿部。 那马吃痛,连同马上军士一起摔在地上,被后来赶上的青原弟子乱刀斩杀。 金琨再射一箭,这回射在大汉右首的军士后背,长箭将他贯穿,直接倒地身亡。 接连射下两人,金琨却不喜反怒。 原来霁云盟中只重视武功的修炼,于骑马射箭等沙场上的技法则少有涉猎,是以金琨每回都瞄准这光头大汉,却偏偏失去准头,射杀了无关紧要之人。 金琨再搭上一箭,深吸一口气,瞄过许久,一箭飞出。 那大汉恍如脑后生眼一般,将头一低,这箭矢擦过头皮而过,落在前方千夫长的马匹上。 那中箭之马立时便倒,这千夫长大惊之下,弃马跃起,落在另一匹战马背上。 他坐定之后大声呼喝,所说的竟是亨国语言,金琨听不明白。 那大汉对千夫长不住点头,随后和几十名军士一同拉定马匹,转过身来,直面身后的金琨。 那大汉能停下,实也正合金琨之意。金琨又是一箭射出,那大汉只是手掌一挥,便将箭矢拨开。 金琨不料他武艺不弱,又将腰刀握在手中,拉起马匹往前冲了十数步,这才看清大汉头上的戒疤若隐若现。 金琨暗道“这人是个和尚?却怎又不穿僧袍?” 没让金琨多想,他与大汉的两匹战马正要正面而对。 金琨腰刀照他面门挥出,没想那大汉依旧面带笑容,伸手一格,另一只手在金琨刀柄上一托。 金琨直感这力道奇大,竟握之不住,腰刀飞脱而出,手中还火辣辣疼痛。 金琨暗忖“糟糕,大意了。”他忽然长啸一声,声若猿啼,便是一招阳明掌的“猿啼鹤唳”使出。 金琨双掌上下飞舞,灵动洒脱,那大汉也不正眼看这来掌,只双手“呼”地数拳使出,金琨这掌法竟全数落在他铁拳之上,无一遗漏。 金琨一怔,暗道“他怎知道我掌法路数?也罢,且看我后招。” 掌法一变,又是一招“杯弓蛇影”使出,这是阳明掌中的一个怪招,讲究左实右虚,让人捉摸不定。 只见金琨左掌击向大汉右肩,这大汉右肩一让,左拳直送,但不料大汉左肘早就被金琨打中。 那大汉也不疼痛,“嘿嘿”两声怪笑,一拳自下而上挥来。 金琨右手挡住来拳,左掌拍向他右脸颊。大汉头往左侧一偏,不料左脸被金琨“啪”地拍中。 那大汉虽被拍中,却若无其事一般,笑道“好个镜像掌法,你小子够机灵。” 原来这招“杯弓蛇影”是以人的中轴为界,右掌使出,左边中招,左掌使出,右边中招,便像那墙上之弓,投在杯中呈现蛇影,此招因此而得名。 这时,金琨身后青原众人已经赶上,正与其他骑兵交手。 只见这大汉拳法也为之一变,一阵快拳之下,金琨每接一招都让手掌发麻,更遑论反击。 那大汉拳法越来越快,越快便越重,金琨几乎只有躲避的份,眼见将要避无可避之时,金琨高叫道“二师哥,刀给我!” 宗阡泽十分警觉,“刷刷”两刀将眼前军士砍翻,头也不回,腰刀往金琨那一扔,又拾起地上长槊,追着前方混战的亨军而去。 金琨伸手欲接这来刀,谁知那大汉早做准备,往金琨两肩连出数拳,金琨双手无法伸出,不得不伸掌抵御来拳,那腰刀自然便落在了一边。 失去腰刀,金琨心下更急,非是金琨刀法胜过了掌法,实在是另有妙用。 那大汉出拳如风,金琨早已对付不了,右肩终于中了一拳。 这一拳力道大得出奇,金琨被击得向后一翻,吃痛不已,几要落下马来。 便是此时,金琨倒吸一口气道“我怎忘了还有它?”遂顺势俯身下去,落下马来。 金琨双脚还未沾上地面,便在自己所乘马腿上一蹬,由马腹作为掩护,朝大汉座下战马猛地弹去。 那大汉还道金琨要倒在地上,怎料他忽然又起,预备不及,只见他身下战马忽然“嘶”地一声长啸,倒了下去。 大汉也跳至一边,凝目细看,发现原来是金琨手持一柄匕首将那战马杀了。 金琨在倒地之际从长靴中拔出了匕首,此一节被战马挡去了视线,是以那大汉并未发现。 大汉哈哈笑道“好个机灵鬼,原来你要刀是来杀坐骑的!” 说罢,左掌右拳,齐向金琨袭来。 金琨见状也不闪不避,他扔下匕首,将十指并拢,两掌相叠,一招玉铉分星掌的“赫赫炎炎”施出。 第75章 激斗大汉 这招威力极大,本是个阳热的掌力,但金琨只能发出阴寒之力,是以一股极寒之气瞬间笼罩那大汉。 大汉被这股力道击得退了两三步,金琨见此招有了奇效,也正自得意。 谁知那大汉站定之后,只将身子抖得两抖,朗道“好冷的寒气,这招还过得去,你怎不早点使出?” 金琨一凛,这一掌他几乎使了全力,但还是未曾伤他分毫,想到此处,不禁后颈发凉。 他“哼”地一声,双掌不停击出,那大汉起初还面露不屑,但到得后来金琨掌速越来越快,自己也不得不使出快拳以对。 金琨大喝一声,“咔”地一掌击下,他掌中寒气瞬息间凝成了迷雾,将二人双双笼罩。 这大汉一惊,这迷雾甚是浓密,伸手也不见五指。 此招名为“烟炎张天”,也是来自玉铉分星掌。 这招原本就是以阳热之气造成迷雾,用以迷惑对手,金琨只是将阳热之气改成阴寒之气,好在这迷雾还能成形。 便在此时,金琨从迷雾中击出一掌,正中大汉后背。 那大汉闷哼一声,立马转身抓住金琨手臂,向前一甩,直把金琨扔出两三丈之远。 那大汉道“这招才够点意思。” 金琨心中大骇,听那大汉说话的中气,似乎刚才那一掌也未对他有过多损伤。 金琨缓缓站起身来,眼前是他此战所遇第一个强敌,自己却不是其对手,兀自流出涔涔冷汗。 忽听自西首传来一阵号角之声,其声恍若恶鬼催命一般,那大汉一怔,说道“时辰已到,不能和你玩了。” 说罢便要骑上马去。 金琨哪里能容他逃跑,飞身上前,再使出一招“赫赫炎炎”。 那大汉脸露不耐,揉身而上,伸出右拳将来掌托起,接着右肩向前一送,“嘭”地一声响,撞在金琨前胸。 金琨避之不及,直被撞倒在地,委顿不起。 转眼间,那大汉便已飞身上马,招呼身边骑兵一同向西奔去。 宗阡泽等人没了对手,均向金琨聚拢过来,将他搀起。 宗阡泽道“七师弟,你伤在何处?” 金琨气闷难当,几不能行,有气无力道“二师哥,快扶我上马,恐有大事发生。” 宗阡泽一惊,道“是何大事?”金琨摇头道“那人说时辰已到,我也不知到底为何事,我们快跟上去。” 宗阡泽往西首望了一望,道“师弟,我们才这几十人,纵有大事,又能如何应对?” 金琨也向西望去,那大汉早已混入亨军,寻不见了,若要再去抓他已无可能。 他这才回过神来,垂首道“是啊,想是我求胜心切,输给那名大汉后又心有不甘,西面去不得,我们回吧。” 此时自东面奔来一队人马,正是王文柏和卢昱所带的几百青原派门人前来接应。 待众人走近后,见金琨已伤,分给了他一匹战马。 金琨骑上马去,仍不停回首望向西面,只见西面东城门前呜呜泱泱万余人众正要攻城。 王文柏向着南面一指,叫道“南面也来了数千敌军。” 众人果见南面出现数千兵马,旌旗摇摆,正向青原众人而来。 金琨思虑一会儿,说道“想是亨军主力要攻东城门,这数千人则是来此策应的。” 这支亨军势大,众人不及多想,纷纷往东朝东新门而去。 没行多久,金琨在马上说道“几位师哥,我越想越是不对。” 卢昱道“如何不对了?” 金琨道“此前我霁云义军以少胜多,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就兵法而言,亨军今日不宜和我们再战,怎可在士气低落之时,又派出如此多的主力军,这于情于理都不对啊。” 王文柏道“如此说来还真是蹊跷。” 卢昱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得不做之事?” 金琨再次回身望向西面“这便是我一直担心的大事,究竟是何事呢?” 宗阡泽道“师弟多虑了吧,今日我义军目标已成,先回城再……” 话声未落,忽听得数十次巨响响彻天际,隆隆之声贯通宇宙,脚下大地就如地震一般,马匹纷纷惊慌失措,嘶鸣不已。 众人无一不惊,马上之人纷纷下马,地面之人也纷纷伏地。 金琨身上有伤,只抓着战马鬃毛不至掉下马来,他讶然道“就是这事了……” 金琨一望之下,只见南面数千亨军正自仓皇退回,西面东城门前浓烟滚滚,正是巨响爆发之地。 金琨不顾自身剧痛,策马向西奔去,身后青原众人阻他不住,看着南面敌军已退,有了些许放心,便也随金琨朝西而去。 金琨当先奔出数里之后,只见从浓烟中冲出一人一马来,正是那光头大汉。 那大汉向着金琨而来,金琨正大肆疑惑,又见大汉身后追出四五百匹战马,为首的是一名万夫长。 他指着那大汉道“众军快将他拿下,这人是个假和尚!” 那大汉回首哈哈大笑道“洒家原本就是假和尚,一群蠢蛮夷,来呀,来追爷爷!” 身后亨军怒极,弯弓搭箭,纷纷射向这大汉。 这大汉为避箭矢,在战马身上左腾右挪,抑或干脆钻下马腹,一些着实避无可避的箭矢,这大汉便一一伸手将它们拨挡了。 险到极处之时,那大汉随手接住两支箭矢。 他一手攀住马鞍,一手从马鞍下摸出一柄小弓,他将弓身套在脚底,一手拉住弓弦,“嗖嗖”两声,两支箭矢射下了冲在最前的两名亨军。 看到此处,连金琨都暗暗喝彩,他心道“这人突然被亨军反戈,这其中定有蹊跷。” 这下更惹怒了这数百亨军,一时箭如雨下,那大汉虽藏在马腹处,但这战马已身中多箭,犹如个刺猬一般,不多时便“嘶”地一声倒地而亡。 那大汉跳下马时,早已将马鞍摘下,他一边向前跑一边挥动马鞍抵挡来箭。 眼见亨军便要将他追上,金琨此时也不多想,策马向他而去。 第76章 和尚其人 待金琨将要接近大汉之时,已是漫天飞箭,凶险至极。 他情急之下脱下外甲,抽出腰刀,将外甲挑在刀尖之上舞动起来,这外甲便犹如一张布甲盾一般,挡去了无数箭矢。 金琨来到大汉身前,一把将他拉上马来。这大汉上马后接过金琨的腰刀,便一手舞这腰刀,另一手挥动马鞍,箭矢全数被他挡去。 金琨虽是驾着马奔向东新门,却是一直回头盯着身后之人,只见这大汉此时不光毫无紧迫之感,却还兀自哈哈大笑,好一副豪迈之气。 金琨大声道“阁下好功夫,敢问是哪里人?” 那大汉朗道“洒家是明夷帮的!” 金琨暗忖“五浊门?那种污浊之地何时出了这等人物?”又大声道“但愿我没救错人。” 那大汉一听,一时笑声更大。 金琨正过脸来,只见东新门方向不知何时来了两三千守城援军。 二人又奔得一阵,援军之前策马奔来一人。 他抱拳朗声道“末将王声奉王将军之命,特来接应义士,请义士从东新门进城,让我们来抵挡敌军。” 那大汉叫道“那就有劳了!” 金琨终知这身后之人确是该救之人,便不再犹豫,二人驾马直奔入东新门。 他们身后追兵见援军势众,双方交战不多时便自退去了。 当夜,大将王坚在城中酒馆设宴款待霁云义军和那名大汉,酒桌直设了二三十张,占满了两层酒馆。 金琨和那大汉,以及祁偌、运日、宗阡泽、王文柏、卢昱等霁云盟中重要人物都随王坚和王声坐在同桌。 董邦莠、单远、火鸿宇及其他受伤较重之人则未能出席。 王坚先向众人敬酒三杯,众英雄回礼畅饮,大笑抒怀。 随后王声首先起身,向众人自荐,他便是王坚之子,也是他的副将。 实乃虎父无犬子,他既是王坚将军的左膀右臂,也是军中不可多得的将才。 王声继续给众人一一引见,待到引见那大汉之时,王声道“这位就是假和尚假义士了,今日大胜,假义士应该记个头功!” 运日谦逊行礼道“恕在下无礼,我替在座的各位问问假义士,义士难道真的姓假么?” 假和尚道“如假包换,洒家姓假,真假之假,正因是假和尚,这酒肉却是能大吃特吃的。” 说罢又畅饮了几大碗酒,引得群豪纷纷叫好。 众人虽心知他有所隐瞒,均想“怎有人会叫‘假和尚’这个名字的?”但看在今日他立了头功的份上,也都大笑而过。 王坚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位假义士可谓文武全才。 “当日他向小儿毛遂自荐,说他能一举歼灭亨军五千人以上,起初还以为这义士是在消遣老夫, “谁知今日义士兑现了诺言,一瞬之间便杀灭了亨军五六千人,实乃我钓鱼城多日以来头等大捷。” 祁偌道“如此说来,这里面到底是何乾坤呢?” 王坚道“假义士,还请将来龙去脉说与诸位听吧。” 假和尚放下手中猪蹄,一抹嘴道“这说起来,洒家在二十多年前,曾经游历过大亨国,其时钓鱼城之战还未发生,两国尚在交好。 “有一日,洒家正好经过一大户人家,站在门外就听见屋内哭哭啼啼的,洒家见大门未关,就走了进去。 “一问之下,才知是他们公子得了疟疾,药石无效,眼见就要一命呜呼了。 “于是洒家在当场哈哈大笑,笑得是小小疟疾在我大齐有不少良方可以对付,他们亨国确是束手无策。主人见洒家大笑,本想将洒家轰出去。 “也是他儿子将死,脾气不好,上来便要动粗,但满屋子几十号人一齐上来,却又能奈我何? “洒家与他们一顿架打下来,屋子里面人仰马翻,满地哀嚎。 “洒家心想,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挨了洒家打,于是洒家就将一个自幼熟背的乡下土方‘清瘴方’写下交与了他。 “那主人起初还怀疑我会下毒害他儿子,洒家哪受得了这等鸟气?硬是逼他将药抓来给公子吃了,但有不从的,又是一顿好打。 “那主人不曾料到,那药吃了不出三日,他那公子居然痊愈了。” 他一番话下来,群雄哄笑满堂,纷纷称奇不已。 王声道“好一个‘清瘴方’,前年我帐下军士也爆发了疟疾,感染人数众多。 “当时军中医官人手不足,不堪重负,幸得在城中遇到假义士又将这‘清瘴方’献了出来。 “这才让患病军士迅速得以好转,直比医官的方子还要快上许多,与假义士二十多年前的状况可真是太像了。” 假和尚叫道“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我可没打你们吧?”说罢,群雄又是开怀一笑。 运日道“哦?你们就是这样相识的?” 王声道“正是如此,现在想来,实乃天意使然啊。” 假和尚续道“那公子名叫普鲁光,如今做了亨国的监军,正带着大军围攻我钓鱼城。” 众人皆是一惊,只听假和尚再道“当年洒家救了他,他反倒来恩将仇报,洒家便气不打一处来,我泱泱中华怎能让这等蛮夷欺辱?洒家说什么都要教训教训他。” 听到此处,群雄纷纷喝彩叫好。 金琨道“于是前辈便来了个反间计么?” 假和尚爽朗笑道“正是!洒家以叙旧之名找到那普鲁光,告诉他说,洒家知道钓鱼城下有一地道,只供储粮之用。 “还骗他说,这地道连大齐军队都并不常用,只在弹尽粮绝之时才会开启,好叫他放下心来。 “他只需在东城门下的悬崖处向东北方向开凿,不出一里地,便可挖到这地道。” 金琨道“前辈是如何叫他们相信这地道的?” 王声道“问得好!假义士那日也同我说起这事,起初我还觉得此事不妥,直到假义士和我说,挖地道是假,在地道之前埋设火雷才是真。 “我这才大感兴趣,便将此事告知了父亲,父亲觉得此计可成,应该大力配合假义士。 “于是我们便挖了一条假的地道,之后又有意减少东城门的守军。一日深夜,假义士带上普鲁光的军士,从悬崖之下的江堤处开始挖掘, “数日之后,果真挖到了我们预设的假地道,他们这才信以为真。” 第77章 反间之计 假和尚道“也是东城门前一字城墙、控山锁江的特殊地势,可供普鲁光他们隐蔽挖掘,否则此计也绝难达成。” 金琨再道“晚辈还是心中存疑,他们便如此相信前辈么?” 假和尚哈哈笑道“不错,若是换作寻常亨军,大有可能不信洒家。但洒家是普鲁光的救命恩人,他更信得洒家几分,此为其一。 “这其二却更为重要,普鲁光虽为监军,实乃被亨国国君猜疑多年。 “普鲁光在出征之前,并未向他国君蒙煌索要任何好处,这引得那蒙煌更为猜忌,是以将普鲁光一家至亲都接去皇宫做客。 “虽为做客,实则扣押为质,普鲁光如何看不透这一层?他心中虽有气,但却发作不得,只盼能建立赫赫战功来博得蒙煌的信任。 “洒家正好利用了这层,给普鲁光献出这地道偷袭之计,他求胜心切,也就轻易相信了。”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赞叹不迭。 假和尚续道“他们在今日,表面派出万人主力佯攻东城门,实则暗派军士进入地道。 “此外还派出两支人马,一支堵在镇西门,另一支则是由洒家带领,堵在了东新门,以防这两座城门中派出援军接应东城门的守军。” 金琨道“前辈堵住了东新门,可为何听见号角声又走了?” 假和尚道“还不是那普鲁光没有全然放心洒家,他定要洒家跟在主力军后边。后来不是又从南面来了几千人,他们正是来替换洒家的。 “管他娘的,他叫洒家走咱走便是,待到时辰一到,东城门前大片火雷同时炸响,一瞬间便杀了他五六千亨军,总算解了爷爷一肚子的鸟气!” 说到此处,众人拍案叫绝,大呼过瘾。 宴席中不断添酒加菜,群豪开怀畅饮,语笑喧阗,直喝到后半夜杯盘狼藉之时才草草散了席。 金琨正行在街上,欲往义军驻地休息,忽然被人叫住。 他回过头来,见是假和尚,只听他说道“金少侠与洒家真乃不打不相识,今日洒家打伤了少侠,伤势可曾要紧?” 金琨笑道“前辈手下留了情,这点小伤休息两日便好了。倒是晚辈鲁莽,一路穷追不舍,险些误了前辈的大事。” 假和尚又是哈哈笑道“你若不把洒家阻在队列最后,恐怕今日便要被他们追上,洒家此时可就是一缕冤魂了。” 金琨道“晚辈今日有幸结识前辈,实乃三生有幸。”说罢一揖到地。 假和尚不屑道“少侠不必拘泥这些俗礼,洒家是看少侠实乃可造后生,洒家很是喜欢,特来此地与你结识。” 金琨道“晚辈初登沙场,还请前辈多多指点。” 假和尚道“洒家正想与你说,少侠今日略微鲁莽,沙场之上瞬息万变,你却要来追洒家,也是你命大才能安然无恙,换作他人可就难说了。” 金琨道“晚辈当时还道前辈是个汉奸走狗,定会有所图谋,故而才策马来追,若前辈不是落在列队最后,晚辈也不敢追了。” 假和尚用力拍他双肩,道“金少侠有此胆识,还能心系家国天下,很是对洒家的胃口, “你也不必前辈前辈的叫洒家了,直叫洒家假和尚吧,还有,洒家刚才的话就权当放屁,你一点也不鲁莽,哈哈哈哈!” 金琨道“好,假和尚您武艺高强,我也是佩服得紧的。不过,您就请叫我金琨吧,也别以少侠相称。” 假和尚见金琨行事并不拖泥带水,让他改口便立时改了口,比起普通人要洒脱不少,心中自然十分中意。 假和尚说道“说到这武艺,今日金兄弟你刚一出手就大意了,你还道是在和你师兄弟们过招么?” 假和尚直称他金兄弟,自是比称“金琨”更加的亲近些。 金琨道“是么?还请假和尚多指点指点。” 于是假和尚将他出招中的点点不足一一说了,绝不带上半点隐瞒。 金琨直觉假和尚此人虽是初识,却能对他倾囊相授,简直亦师亦友,自然也是十分的投缘。 二人直聊了半个多时辰,聊到滔滔不绝处,忽听一人道“假义士怎还不回营休息?我看你天目派的几位同僚都早走了。” 二人回过身来,见是王坚带着王声和几个军士站在身后。 二人立即裣衽行礼,假和尚道“洒家和金琨小兄弟相见甚欢,是以多聊了几句。” 王坚点头道“真可谓是英雄惜英雄啊,金少侠也是少年有为, “今日少侠杀了几名万夫长和百夫长,老夫在城头上都瞧见了,回头就让王副将给你记一军功!” 金琨抱拳道“在下也是大齐之人,自该为我大齐倾尽全力!” 王坚笑道“两位若有什么需要的,便和王副将说,在我钓鱼城之中,可不能亏待了卫国英雄啊。” 金琨低头思虑一会儿,再说道“在下还真有些私事想要麻烦王副将的。” 王声抱拳道“少侠尽管说,小将自当尽力而为。” 金琨道“因为王副将人脉众多,是以我想请您找三个人。 “这第一个就是江湖人称冬到回春的肖代冬,他是我朋友的父亲,已失踪多年,一直未曾找见。 “第二个是右耳少了一半之人,此人身份不明,但与在下实有不解的渊源。 “第三个就是亨国的大将军乌和乌兰,我已近十年未曾听见她的消息。” 缺少半耳之人便是当日追杀明灵子的黑衣人之一,金琨有意隐去了个人恩怨不说,只因不便在外人面前提起。 王声道“肖代冬之名小将也曾听过,不过似乎已有许多年未再有人提起。右耳少一半之人应该好找,这就要去军中和兄弟朋友们多留意了。 “金少侠放心,这两个人若有消息,我会立即派人通知少侠或是青原派。” 说罢,吩咐身边一文官,用纸笔将此事记下了,金琨见王声如此郑重其事,也深深鞠了一躬。 第78章 突然昏厥 王声伸手扶道“少侠不必如此多礼,至于那乌和乌兰,两月之前我们与她还有过一战。” 金琨惊道“战况如何?她现在身在何处?” 王声道“乌和乌兰号称亨国第一武师,果然异常难缠,她和她的部众仅有千人而已,但当日我军一支五千人队列竟不能敌, “当日我们大败而归。后来听说,她的这一千人是亨国精锐中的精锐,轻易不出,现在这支精锐和乌和乌兰应仍留在他们军中。” 金琨十年来第一次得知乌和乌兰消息,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总算知道她身在何处,忧的是乌和乌兰虽说是杀母仇人,但她武功高不可及,所辖军队也厉害非常,自己究竟该如何找她报仇? 金琨二人与王坚父子及众人彼此再寒暄几句便各自散了。 金琨将假和尚拉至一边,细声道“假和尚,你不是明夷帮的么?怎王将军说你是天目派的同僚?” 假和尚笑而不语,左右走得几步,才回过头道“洒家与金兄弟你直说了吧,洒家无门无派,本想找个机会进入武林,再通过武林加入义军以报国家。 “但不曾想到,洒家头也剃了,戒疤也烫了,所有的庙宇都和洒家说他们不涉江湖,那洒家还呆在庙宇中干甚? “洒家真和尚做不了,就只能做个假和尚。正因洒家无门无派,见了你们霁云盟之人洒家便说是明夷帮的, “见了明夷帮和其他人,洒家便说是天目派的,以免相互露出马脚。” 金琨根本不信他的说辞,但于他无门无派一说却是信了五六分,今日他以一人之力歼敌数千也是千真万确,必不是个奸诈之人。 至于假和尚为何对众人隐瞒身份,他既不愿多说,金琨也只好作罢。 金琨正要调侃他几句,忽觉胸口烦闷异常,一时却说不出话。 假和尚发现有异,问道“肚子疼吗?是今晚饭菜馊了么?还是今日洒家将你伤了,此时才发作?” 金琨此时胸口不仅烦闷,竟越来越痛,逐渐喘不过气来,到得最后却昏了过去。 假和尚大惊失色,忙扶他坐定,细细搭过脉,却不知晓是何病症,但绝不是今日伤他所致,他直呼道“我怎从未见过如此脉象?真是奇哉怪也!” 他虽没有头绪,仍将手掌贴住他的背心,运起内劲替他周转血脉流通。 如此过了两盏茶时间,不仅不见起色,金琨的气色却一刻不如一刻。 假和尚别无他法,将金琨一把抱起扛在肩上,急往义军驻扎之地跑去。 也不知过了几时,当金琨缓缓睁开双眼时,却不知身在何处。 此时仍是半夜,四处一片静谧,假和尚早已不在身边,胸口依然疼痛,仍无法起身。 他借着月光往四周一看,只见他身在一间屋内,这里竟然有数张床,床上到底有没有人却是绝难看清了。 忽听有人细声道“师弟,将来我们派最好单独和亨军交战。” 金琨熟悉这声音,便是他大师兄董邦莠,当即不再轻动,只竖耳细听。 又听另一个声音说道“我们只是一时失利,师兄你莫要置气,正统规矩咱们还真不能丢了。” 说话之人却是那单远,金琨立马知晓,当日他们二人受伤最重,是以此处定是个医馆。 但听董邦莠又阴森森地道“你难道就不后怕了?昨日你我受伤,死伤的入门弟子则是更多,此事因谁而起?” 单远道“师兄的这个缘由,依小弟看,未免太过牵强。” 金琨不知他俩所说何事,仅能从对话中得知,此时离当日交战已过去了一日。 董邦莠急道“你可知此事若泄露会是个什么下场?” 单远道“万事都绕不过一个理字去,届时我可以去据理力争。更何况,师兄你就这么肯定是因此而起?” 董邦莠低斥道“还要死多少弟子你才能看透?没想到师弟你竟如此冥顽不灵!” 单远呼呼喘了几口怒气,二人不再言语。 金琨等过许久也不闻其声,之后胸痛虽然稍缓,但身体仍疲惫已极,便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金琨被一阵嘈杂之声吵醒,睁眼一看,却是肖梨雨坐在床头,正给他擦拭面颊。 金琨惊道“梨雨!你怎么在这?” 肖梨雨一怔,喜道“琨哥哥,你醒啦!”说罢脸上一红,将手迅速缩回,毛巾竟甩落在地,她就地捡起,也将脸甩了过去。 金琨疑道“你怎么啦?” 肖梨雨此时已年满十八,正出落得亭亭玉立,眼似琉璃,面如满月,秀眉乌发,配上一袭青衣,可谓飘然若仙。 只见她一跺脚,重又转过身来,面有怒气,抓起金琨手腕便伸指搭脉。 不多久她便说道“你已没事啦。” 金琨又问“我这是怎么啦?” 说罢,肖梨雨将他的手一甩,头也不回地走开。 金琨追上前去一把将她拉住,问道“梨雨,为何你总不应我?” 肖梨雨不忿道“你和盟内许多人一样,都出现了这不知名的病症,你总满意了?”言毕,又甩开他的手,走出这间房。 金琨不明所以,跟着她走出房外。只见此处两排平房相对落座,皆被用作医馆,众多义军伤兵在此医治。 金琨说道“我早该猜到,以你医术之精湛,正该在医馆帮忙,难怪我在义军军营里寻不见你。” 肖梨雨皱眉道“你是笑话我武功不济,只能在医馆打杂么?” 金琨慌忙道“才不是此意!” 只见肖梨雨往返众伤兵之中,不停包扎上药。 金琨一直不敢搅扰,只能见缝插针地和她攀谈几句,但肖梨雨总是不回话,始终忙碌不停。 金琨瞧得好生没趣,只好也给她打打下手,学着样在一旁帮衬。 但见肖梨雨动作麻利迅速,又不失力道轻柔,伤兵们每每都赞叹不绝。 纵使金琨自视武功不弱,但在治病救人之上,也自叹弗如,更多时只能给伤兵渡气疗伤。 肖梨雨见他如此,眼露厌恶,正要开口阻他,却忽听一人在屋外叫道“肖大夫,阿诚快不行了!” 第79章 尽心医治 肖梨雨一惊,忙放下手中绷带,奔至另一房中,金琨见到那叫阿诚的伤兵,已断去一手一腿,双目紧闭,毫无血色。 肖梨雨忙拿出银针给他扎下,动作快出之前数倍。 金琨心知这伤兵将不久于人世,也别无他法,他如法炮制,在阿诚双肩处渡下真气。 肖梨雨忙阻道“琨哥哥,你怎还不知道?你内力极寒无比,不仅帮不到他,反倒会害了他。” 金琨一怔,忙把双手缩回,自言自语道“罪过罪过。” 肖梨雨倾尽所能,直忙了小半个时辰,但这阿诚终究还是断了气。 肖梨雨立时跑出了屋外,寻到个无人之处,这才掩面而泣。金琨在她身后缓缓跟来,见肖梨雨难受如斯,也不敢离她太近。 肖梨雨哭了好一会儿,忽道“琨哥哥,你可知我三月之前去青原派寻你,你师兄弟却说寻你不见, “也不知你跑到哪里去了,尔后我数次给你书信你也不回,你……” 金琨如梦初醒,说道“原来你是因此气我。” 说着对她一揖道“都怪我一心只想好好习武,那几个月都躲在深山密林之处独自习练,所有人都找不见我,是以……” 肖梨雨脸上兀自挂着泪痕,责怪道“习武习武,你就知道习武!” 金琨自幼便把部分身世告诉了肖梨雨,他自以为肖梨雨定会懂得,他此生习武便是为报父母之仇。 为了这习武,金琨十年中呕心沥血,吃过不少苦头,肖梨雨本不该因此事和他置气。 金琨也不做辩解,只默默陪在她身边。 等到肖梨雨哭完了,她将泪水擦净,才道“我给阿诚治了十日,竟没将他救回。我也给你治了十年,你的内伤我始终毫无办法,我还道你……你也……” 说着,她想起曾和他说过此病恐多病不寿,重又哭了起来。 原来肖梨雨这十年之中,常常写出一些药方,都给金琨试过,但始终不能治愈他的内伤。 为此,她常常寝食难安,直把金琨的内伤当做了头等大事。只盼有朝一日能将他治好,这才对得起当日他的相救之恩。 金琨此时才知她心意,内心好生过意不去。 金琨转念一想,自己这十年中每日练功不辍,一心只为报仇,而这姑娘却一心只为救人,金琨啊金琨,你早已被她比了下去。 金琨走到她面前,蹲下看着她哭,说道“清雅大夫,你怎对自己的医术如此自轻了?” 肖梨雨又将眼泪一擦,道“你又耍贫嘴了,我怎就自轻了?” 金琨道“我金琨给清雅大夫治了这么许久,就算内伤不愈,至少也能长命百岁才是,不然就该辱没了您的名声。” 肖梨雨“扑哧”一声破涕为笑,嗔道“才不和你瞎胡闹,你再叫我清雅大夫,瞧我打你!” 金琨笑道“你是打不过我的,骂骂我得了。” 肖梨雨又好气又好笑,正要举拳打去,金琨突觉胸口一疼,他闷哼一声,问道“梨雨,你说这不知名的病症到底是怎生回事?” 肖梨雨愕道“怎么?又疼了吗?” 金琨捂着胸口道“又闷又疼,我从未如此过。” 肖梨雨扶他坐下,拿出一颗药丸给他服下,说道“琨哥哥,你整日习武,连这事都不知吗?” 金琨道“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你快和我说说。” 肖梨雨道“也不知这病会否传染,总之患病之人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才会患病的,但患病人数却越来越多。 “你们青原派人数少,得病的也少,你真的不曾见过?” 金琨想了想,在青原派之中的确有些弟子患病。 为了此事,火劲夫妇还找过一些大夫,但结果如何他便不知了。 于是说道“原来那些弟子得的是此病症,我还道是寻常病症,便不再关心,可为何他们的症状全不相同?” 肖梨雨若有所思,道“患病之人症状各异,我早注意到了,但此病太过怪异,我也查过许多医书,但总是百思不得其解,几无头绪……” 话音未落,忽见医馆进来许多义军和守军,他们或扶或抬,带来不少伤兵。 金琨道“定是战事吃紧,又多了这许多伤兵。” 肖梨雨二话不说,直奔屋内,与众医官商议几句,便开始着手救人。 这些伤兵或中箭、或被踩踏、或被长槊和腰刀所伤,断手断脚的也不在少数,只见医馆内一片哀嚎之声。 这医馆内得救者甚少,多数人只能放置一边任其自生自灭,这显然是医官人手不足所致。 金琨看到此处,恻隐心起,便学着肖梨雨的手法,帮着救了几个。 一通忙碌之下,金琨越救越是觉得不对,边包扎边问肖梨雨“梨雨,为何你手法如此不同?还有这针灸之术,我不懂处甚多,你快教我。” 肖梨雨刚给一个伤兵扎针止血,还不及包好伤口,说道“每个人伤处不一样,怎可老用相同手法?针灸术极为复杂,我怎能三言两语就教你明白?” 金琨急道“现教现学吧,我记得住的。” 待肖梨雨包好伤口,快速走到西北角落,提起一个包袱,随手拿起一本医书甩给他。 说道“伤兵太多,现教现学是不能了,你自己看看医书,现学现卖吧。” 金琨一看书名,正是一本《黄帝明堂灸经》,他不曾读过。 此前在青原派的藏书阁中,金琨也读到过一些医书,但都是些粗浅的医理,他翻过几页,暗道“梨雨给我的,必不是普通医书可比。” 金琨一目十行将这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虽能过目不忘,但也只懂得三四成。 借着以前看过医书的根基,再翻看一遍,已能理解五六成,两遍看完共花去一炷香时间。 金琨把书揣进怀里,正要给伤兵依法行针,却发现脚下有个物什。 他捡起一看,却是儿时送给肖梨雨的木牛。这木牛已被肖梨雨涂上了色彩,俨然是只木狗。 第80章 下吧下吧 金琨心中一暖,暗道“原来梨雨还随身带着它。当日给她木牛时,她张口便说是只木狗,此时这木牛被她填色后,还真就变成了一只木狗, “足见她对我金琨用情用意,好,我金琨今日便大干一番,以报其情。” 金琨将木狗放回包袱内,便着手救治伤兵,但凡有不懂之处,又翻开医书查看。 一番忙碌过后,已临近傍晚,众人疲惫已极,多数医官席地而歇。 众人看向金琨和肖梨雨二人仍在忙碌不停,一些医官劝他们休息,更多医官则是向他们举手称赞。 待到真正将所有伤兵救治妥当之时,已是入了深夜,二人又累又饿,靠坐在一间房屋的门柱上,各自吃起干粮。 肖梨雨边吃边道“琨哥哥,你治的那些伤兵我也看了,还不错,不似个新手所为。” 金琨笑道“那是,都是清雅大夫教得好,徒儿怎会给师父您丢脸?” 肖梨雨对他的油嘴滑舌已习以为常,她顺势摸摸他脑袋,说道“徒儿乖,跟着师父好好学,将来行走江湖,绝对饿不死你。” 金琨抱拳道“还需师父多多栽培!” 肖梨雨捂嘴乐道“好说好说!” 此时忽下起细细小雨,肖梨雨伸出一手,接起屋檐下滴落的雨水。 金琨借着屋内的烛光,只见她螓首娥眉,手如柔荑,圆脸之中,嘴角嫣然一笑,尽显温婉,直叫人见之忘俗。 金琨婉然道“你笑什么?” 肖梨雨将手缩回,望着掌中雨水,说道“下吧下吧,我要发芽。” 金琨疑道“此是何意?” 肖梨雨笑过一会儿,说道“就不告诉你。” 金琨怪叫道“不告诉我?简直岂有此理!” 肖梨雨乐道“好个欺师灭祖的徒儿,竟敢凶我。” 金琨道“告诉我就不凶你了。” 肖梨雨把脸一转,笑道“为师就是不能告诉你,待你学有所成时再说吧。” 金琨正欲打闹嬉笑时,忽听得远处有一女子尖叫道“救命,有人非礼!” 二人均是一惊,金琨道“声音离此处太远,正因夜深人静才能听得这般清楚,应是在医馆和驻地之外。” 言毕,两口吃完剩下的干粮,站起身来。 肖梨雨慌道“琨哥哥,你是要去抓那淫贼?” 金琨道“区区淫贼,我随手便能抓来。” 肖梨雨搓手道“可是你太累了……” 金琨道“此事我管定了,此钓鱼城全民都在抵抗蛮夷,偏偏要出个淫贼,直叫人丧气。” 他眼看着肖梨雨一副慌张模样,心里一软,柔声道“你整日介治病救人,我也能救得。” 说罢,几个起落,早已消失在黑夜之中。 金琨寻声而去,他先奔出了驻地,再往西穿过两条街,寻到那声音左近。 但见此处空空荡荡的,左右无人,他放慢脚步,在巷口之中凝神细听、四处游走。 突听得一女声喊叫了一句。金琨心道“在西北角,少说也隔了条街。” 金琨迅速翻过一间房,直接踏进西北街道,不多时便听见呼喝打斗之声。 金琨心里一阵疑惑“怎地会有打斗?还有其他人马赶到?” 他寻声而去,月光之下,却在一间杂货铺前见到一蒙面男子追着一绿衫女子,二人边吵边斗。 那女子此时衣衫褴褛,明显不敌,几无还手之力,只听“当当”两声,这才挡开刺向肩头的两剑,喝道“就算我敌不过你,你也休想碰我!” 她退得几步,眼中珠泪流转,手中之剑转腕一横,直向脖颈处划去。 那蒙面人一怔,举剑疾挑,那女子手中剑“噌”地被挑飞。 他淫笑道“你那么美的美人儿,怎可轻易就死?听话,下回可不许这等任性。” 说罢,将那女子搂进怀中,女子虽极力挣扎,但那蒙面人手臂犹如钢钳一般,无法挣脱半分。 女子狠狠道“你抓住我就道我死不了了?”樱口一张,正要咬舌自尽。 那蒙面人蓦地抓着她的脸,使她不得咬合。 便在此时,金琨倏地腾空一掌向蒙面人劈来,那蒙面人像是背后生眼一般,往脑后也是挥出一拳。 拳掌相碰之下,金琨直感一股力道迅猛而来,巨大拳力之下,他直被逼得向后翻出两个跟头。 待金琨两脚刚一着地,便大声喝道“大胆淫贼,还不快把人放了!” 那蒙面人也不多话,转身欲走。 金琨哪里容他逃走,“腾”地又奔向前来。 这蒙面人一手挟持女子,只剩一手迎战,金琨便使出快掌,双掌“呼呼”不断击出,欲使他应接不暇。 不料那蒙面人竟漫不经心以一剑相迎,所来之掌均一一以剑芒逼退。金琨心中大惑不解,怎地蒙面人如此慢的招数竟能逼退他的快掌? 金琨一招不敌再换一招,他快掌又出,将玉铉分星掌的“烟炎张天”使出,瞬息间,一片迷雾笼罩三人。 金琨早已记准二人的位置,斜斜走出三步,忽地从一旁向蒙面人悄无声息地拍出一掌。 只听“啪”地一声,拳掌又碰。 金琨“咦”地一声,暗忖“就连假和尚如此高的功夫也在我的迷雾里吃了亏,怎地他在黑夜中还能破解?这贼人如此厉害,那姑娘如何救得?” 正思量间,这蒙面人仗剑而来,金琨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他剑法好生了得,一手挟持那女子却还能把金琨逼到了墙角,金琨虽左闪右避,但却一直被剑花笼罩。 猛然间,蒙面人手中锋芒大盛,金琨胸前衣衫被利剑划出两道口子,金琨知道这人剑招的厉害,一时未敢上前。 那蒙面人终于笑道“就你这两下子还要来管爷爷?快回家找你娘去吧!” 金琨既怒且急,一瞥眼间,瞧见他手臂中的女子也只在十六七岁之间,她瞧向金琨的眼神中,惊恐里还带着几许期盼。 金琨心中又想“这姑娘和梨雨年纪相仿,怎能让她落入淫贼之手? “但这淫贼武艺胜我数倍,我敌之不过,可得想个法子应付才是。” 第81章 追击淫贼 想罢,他揉身而上,双掌以不同方向各画半圈,一招玉铉分星掌的“旋乾转坤”又出。 这本是阴寒和阳热两种内力相互倒转的招式,意在将两种内力极速转换。 对敌之人但见寒气袭来,本该出招相迎,但阴寒之气迅速变为阳热之气,让对手出乎意料,避无可避。 但金琨只有极寒内力这一种,是以他将这招加以改动,让阴寒内力在两掌之间极速流转。 寒气愈转愈快,阴寒之力也就越来越寒,转到最后的极寒之气,竟与祁偌的不相上下。 那蒙面人见金琨双掌未到,但利剑上却结出霜气,他未敢托大,将利剑以怪异之处刺向金琨左臂,旨在将他逼退。 金琨见这剑来得太快,左臂非中剑不可,但他却偏偏不躲不避,他深知以自己的武功若想救得这女子,除非铤而走险,否则万无可能。 “哧”地一声,金琨手臂被利剑贯穿,此节连蒙面人也未曾料到,他原以为金琨非躲避不可,正一怔之间,金琨右掌极速向他袭来。 蒙面人急欲闪躲,但极寒之气早到,他半边身子直冻得发麻。 一窒之下,胸口中了金琨一掌,一时间,他浑身上下都结出薄薄一层寒霜。 那蒙面人闷哼一声,也是他悍勇异常,双腿只晃得两晃。 他将手中利剑从金琨手臂中猛地抽出,再运起内力,横胸扫去,一时剑气迸发,将金琨逼退数步。 蒙面人忽觉左手一空,定睛一看,心下大骇,原来金琨早已将这女子拉走。 他恼羞成怒,喝道“好个极寒内力,祁偌是你什么人?” 金琨捧着受伤的手臂,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道“祁偌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告诉你?” 蒙面人喝道“好小子,还想挨一剑么?” 金琨道“当然不想,你武功高出我那么多,我好怕呀,我怕你过来又受我一掌。” 蒙面人心下大怒,正要发难,但其体内寒气正自发作,忙暗暗运起小周天。 过得好一会儿,他又对金琨森然道“好个不要命的小子,下回找到你可绝不能饶你!” 话音刚落,蒙面人越过一面墙,就此而去。 金琨疑惑道“怎看他身影如此熟悉,究竟是谁呢?”身边那女子此时已将衣衫穿戴齐整,她颤声道“他像是认得你呀。” 金琨道“你也这么觉得?”他回过头来,这才仔细看清她的样貌,那是一张极美的脸,难怪这淫贼紧追不舍。 那女子点点头,抱拳说道“今日……今日多亏少侠相救,小女这才……才……。” 不等她把话说完,金琨却疼痛难忍,他忙运起极寒内力,施在左臂伤口处。 如此一顿饭时间过去,眼见血流渐渐变小,痛感才稍稍减轻。 那女子一直在他身边,感受寒气侵蚀,直冻得瑟瑟发抖。 金琨见状脱下外衣给她披上,说道“我竟忘了让你走开些,可别冻坏了。” 女子摇摇头,扯下绿衫一角,将金琨伤口给裹好,说道“少侠的伤要紧,我不碍事。” 金琨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姑娘。” 那女子捂嘴一笑,道“我俩在这谢来谢去的,好生滑稽。” 话音一落,猛然间黑影倏地一闪而过,那少女尖叫一声,却被黑影劫持而去。 金琨猛地看去,那黑影正是之前那蒙面人! 万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金琨好生的后悔,光顾得自己疗伤,竟忘将女子带去安全之地。 金琨拔腿便追,但他手臂好不疼痛,只追出一里地,手臂伤口处重又挣开,大量流出鲜血,他疼得直不起腰来,蹲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忽听从远处跑来两人,为首一女的对金琨喝道“大胆淫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民女!” 金琨疼得顾不上看来者是谁,随口说道“我不是淫贼,那淫贼已将那女子掳走,往北面去了。” 另一男的斥道“休得胡说,你深夜之中未穿外衣,不是淫贼是谁?还想抵赖!” 金琨勉力站起身来,总算看清二人,原来是天目派的运日和九宫派的余艳竹。 金琨行礼道“运师叔、余师叔,我是金琨啊!” 二人快步上前一看,这才看清是金琨,运日大为不解道“原来是金贤侄,你怎地会在此处,还是如此模样?” 金琨将手臂转过来,说道“您二位怎么也来了……我和那淫贼已交过手,还中他一剑,他刚往北而去,你们快去追,还来得及。” 余艳竹见那伤口虽被布条裹住,却仍在流血,点头道“是我们错认人了!我九宫派中均是女子,但听得有人喊非礼,我定要管他一管,便和你运师叔一道追来。” 又向运日道“我们快追!” 这二人对金琨匆匆交代几句便应声而去。 金琨疼痛加剧,不得不又向伤口处运起寒气,待血流变小后,还是不放心运余二人,便也缓缓追去。 如此追出近七八里地,远远便听见呼喝打斗之声。 金琨走近一看,但见那女子已被余艳竹救出,正被她拉在一旁,运日却在和那蒙面人激烈过招。 金琨心中骇然道“运师叔武功实不在我柳叔叔之下,但那蒙面人已中我一掌,却还可和他正面相对,如此高强之人,却似乎认识我,这人会是谁?” 只见运日使出天目派的大无妄拳,与那蒙面人拳剑交加过了三四十招,其双拳相碰之时,在这星夜里,响声极为震耳。 余艳竹愈看愈是心惊,眼前之人甚是熟悉。 再看过一二十招,她立指着蒙面人大喝道“我识得了,你便是常常调戏我派女弟子的淫贼!” 金琨疑道“究竟是谁?” 余艳竹道“贤侄可还记得,那年在霁云大会之中,我九宫派曾说过,有一淫贼,武力高强,会使大无妄拳和天门七十二路枪法,总来调戏我派弟子的?” 金琨“啊”地一声,说道“怎会是他?他如何同我们到了这钓鱼城?” 第82章 激斗淫贼 运日边打边喊道“师妹你可瞧仔细了?果真是他?” 余艳竹朗声道“化作灰我也认得,他如今只不过将银枪换作了利剑,他的拳法一试便知。”向金琨道“贤侄,你看好这姑娘。” 话音一落,她大喝一声,使出了纷若剑法,和运日二人一同夹击蒙面人。 金琨则把这女子往后拉了几步,离那三人更远一些,他已失算一回,这次不敢再次托大。 这余艳竹和运日,均是霁云盟中一等一的好手,但见这二人翻腾呼喝之下,这蒙面人瞬时便落了下风。 再拆过七八招后,运日便使出一招大无妄拳的“金刚插锤”,一拳自下而上斜斜而来,迅猛无匹。 蒙面人“呵呵”一笑,斜后里一躲,可此招还有后手,另一拳早在他躲避之处等候。 这拳眼看要击中蒙面人,但见他倏地将身子一抛,模样极怪地避开来拳。 运日斥道“他果然知道这招有后手!”余艳竹叫道“还不止呢,且瞧我的!” 余艳竹一招“千杯不醉”击来,此招是纷若剑法的起手式。 但见余艳竹几个剑花甩去,逼得蒙面人左右腾挪,待逼得他困在运日的拳法中时,余艳竹倏地疾转身姿,向后一仰,一剑醉倒般刺来。 蒙面人已决然不能躲开,情急之下使出一招“老君降怪”。 他右拳倏伸,迎着来剑,忽地向上扬起,自余艳竹百会穴击下。 这招来得太快,余艳竹不得不撤去剑势,疾转两圈,这才避开头顶这拳。 运日大声道“哈哈!好个‘老君降怪’,我天目派大无妄拳能使到这种地步的还真不多见,快说,你是谁!” 蒙面人大喝一声,举拳又来,招式凌厉至极。运日虽也是以大无妄拳接招,但仍是渐落下风,余艳竹见状,不得不从旁策应。 运余二人均在霁云盟高手之列,拳剑相加之下,却仍是被这蒙面人以一支长剑逼得相形见绌,二人心中同时纳罕不迭。 金琨看在眼里,也觉这蒙面人怎越打越勇,若不迅速将他拿下,这里四人恐均要折在此处。 他高声叫道“运师叔,余师叔,这淫贼被我一掌打在胸口,快往他胸口招呼。” 运余二人不等金琨说完,拳剑齐出,直指蒙面人胸前诸穴。 那蒙面人见状,也不闪不避,直欺身上前,身形迅捷已极。 他用左肩撞开运日来掌,右肩又是一沉,长剑直送,抖得两抖,余艳竹手中之剑却几要被他抖下地来,她急往后撤了三步,这才定住身躯。 运日二人心下大骇,不料这蒙面人竟如此厉害,他胸前已受伤却还能以肩撞人,这人究竟是何身份? 只见那蒙面人手指着金琨大笑道“你以为就凭你一掌就能伤了我么?” 金琨这一惊非同小可,说道“那为何你中我一掌后便要逃开?” 蒙面人“哼”了一声道“爷爷只是被这寒气冻住,待气血运过几周自然恢复如初,你们三人今日坏我好事,我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蒙面人心下也是骇然“这小子的寒气当真是厉害,若非如此,这美人儿也休想被他们抢了去。 “此时我体内寒气将尽,瞧我轻拿眼前这两个草包!” 想到此处,他左拳右剑,直逼运余二人而来。 金琨见状,一跃而起,举起右掌,与这二人合力对敌。 但毕竟金琨伤势不小,尽管三人围攻,依然不减颓势,蒙面人长剑抖处,余艳竹两臂均被划伤,金琨也被划伤一处,一时之间,剑招全数落在运日身上。 运日拳法虽诸多变化,内力也委实不弱,但依旧在数招之下无从招架,只见长剑锋芒直指他面门,运日心下大叹,不得不闭目待死。 猛然间,但听见一声兵器相碰之声,又感一阵寒意袭来。 运日睁眼一瞧,却见是寒横星举剑来帮,另一侧则是祁偌以极寒之气逼退了蒙面人。 这蒙面人直退了好些步,见对方人多势众,心知若再打下去,也绝难再讨到好处。 他这才说道“老子今日不陪你们玩了,这绝世的美人儿我今日便放过了她,可惜,太可惜了!” 言毕,横剑一扫,逼退眼前众人,再向后一跃,欲要逃去。运日忽地身形一起,抓住他一条右腿。 蒙面人悬在半空,无从着力,只好仗剑向下一刺。 不料寒横星飞起一剑,“当”地一声,挑开了这剑,余艳竹见状,也是一剑跟来,刺向他面颊。 蒙面人手中利剑绝来不及回挡,只把脑袋一侧,脸上面巾却被余艳竹挑下,露出本来面目。 几人落在地上,只听运日惊道“居然是你!” 祁偌冷冷道“呵呵,好个烛龙浪荡子!” 金琨也惊叫道“齐腊,怎会是你!” 这蒙面人竟是天目派的齐腊,几人这一惊当真不小。 但见齐腊面带恼恨,不忿道“是我便怎地?”他已无心恋战,从怀中摸出几只精致的飞镖,朝几人腿上诸穴扔去。 金琨几人均是向后一跃,避开这些飞镖。 但这几只飞镖扎进土里,霎时喷出绿色烟雾来,这烟雾扩散极快,几要包住这五人。 运日大声叫道“快捂住口鼻。” 其余几人听到警示,迅速捂上口鼻,与运日一同又向后跃了几步,快捷异常。 余艳竹疑道“这是……烛龙镖?” 五人这数次躲避,齐腊早就远逃,再难追上。 待烟雾散尽,运日才敢上前,用一块布帛包着这飞镖,再将之拔起。 只见这飞镖做得极为精美,以烛龙为其形。 运日道“烛龙摄魂镖,无论被镖身刺中还是雾气所侵,均是红镖致死,绿镖致昏。哼,这小子用绿镖,是良心未泯,还不忍杀他师叔么?” 原来这十年之中,齐腊行走江湖以这烛龙摄魂镖而闻名。 但霁云盟弟子居然使出毒镖,这让盟内之人大为不齿,为此天目派曾数度责罚过齐腊。 但这个齐腊毕竟武艺高强,门派之中总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因其没犯什么大错,也就得过且过,总不会大加严罚。 是以刚一罚完,他接着又犯,犯完接着再罚,反复数次,齐腊在江湖中便有了“烛龙浪荡子”的绰号。 第83章 智激亨军 运日再道“诸位,还追么?” 余艳竹道“当然要追,他连年来多少次调戏我派女弟子,我怎可轻饶他?” 这句话说出,运日面上立时挂不住,毕竟齐腊是他天目派之人,是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了句“好!” 与余艳竹、寒横星、祁偌四人一同飞奔而去。 金琨伤重,无法再追,只能留在原地,他对身边女子道“姑娘,你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吧。” 这女子为之一顿,支吾道“我……就是左近村民,我自行回家即可,今日烦劳少侠和那四位前辈搭救,此恩容来日再报,小女这就告辞。” 向金琨行了一礼,向后欲走。 金琨暗道“普通村民怎会武艺?想来是她也有难言之隐。” 他再说道“姑娘,适才正因在下疏忽,是以让姑娘再入淫贼之手,还是让在下相送吧。” 女子被他叫住,拨弄起发梢,想过一会儿,又道“少侠也有伤在身,还是不劳少侠的是,淫贼已去,我已无所忧虑,就此拜辞。” 说罢,又是行了一礼。 金琨自觉男女有别,既然女子执意不肯相送,总不能强求,也只好目送她离去。 金琨回到驻地,左臂之伤让肖梨雨大为吃惊。 她虽满腹怨言,但金琨终究是为了救人,也不便发作,只悉心将他两处伤口上药包好。 总算是肖家伤药极为灵验,金琨这种贯穿之伤只养了五六日便已痊愈。 伤好之后,金琨整日在驻地与霁云盟内之人分析探讨战况,无事之时便去医馆给肖梨雨再打下手。 那日运日几人并未追上齐腊,终究是让他跑了。他们已将此事飞鸽传出,只等瞿崴和张浪如何处置。 又过几日,王声面带愧色回复金琨,钓鱼城中已经找遍,均未能打听到肖代冬和右耳缺少一半之人,金琨还是郑重行礼致谢了。 再过了十余日,守军大将王坚已和众将商议妥当,由于数月前在北面马踪山下亨军连杀守军几员大将,今番时机已到,明日将对马踪山亨军予以痛击,以报杀将之仇。 次日,义军两千人由祁偌总领,从北面出奇门缓缓而出。 众军到达马踪山下,遥遥只见亨军军营绵延数里,军营里黄旗招动,队列齐整,发喊连天,威风赫赫,自有一股森然可怖之感。 祁偌叹道“好个军纪严明,这敌营好似个铁桶一般,这一仗可就难了。董贤侄何在?” 董邦莠从一旁转出,道“邦莠在此。” 祁偌道“你率三百青原门人前去叫阵,若引出敌军,只许败不许胜,直到将他们引来此处。” 董邦莠叫道“得令!”自领青原派众人前去。 七名入室弟子都骑了战马,金琨问道“大师兄,我义军只有两千人,敌营却有两万,若他们突现援军,为之奈何?” 董邦莠胸有成竹,说道“师弟不必担心,王将军已在菁华门和城北一字城墙处布下重兵,护着我们两翼,量他们纵有援军也不敢轻出。” 正说话间,只听一阵爽朗大笑远远响起,一人一骑从身后直奔而来,来者正是假和尚。 假和尚上前向青原派众弟子行过一礼,朗声道“洒家欲与贵派同行,可否行个方便?” 董邦莠笑道“有假义士助阵,正求之不得!” 假和尚把头一点,对金琨细声道“洒家对王将军说洒家是天目派的,若待在天目派中,恐早晚露馅,只好来金兄弟之处,可要好好替洒家保密才是呀!” 金琨暗忖“天目派就在左近,早晚会彼此照面,假和尚这个理由也太过牵强。” 假和尚身份成谜,金琨数度试探也未能尽解,他调侃道“假和尚,你到底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假和尚一手抚颔,说道“这个嘛……” 想过一会儿,再道“洒家可是受过大戒之人,头上戒疤也是个老和尚给洒家烫的。 “受戒刚成,老和尚便说他们不涉江湖,洒家一气之下就跑了,你说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金琨道“既已受戒,便是真和尚了。” 假和尚摇头道“非也非也,洒家刚一受戒就跑出庙宇,想来那庙中早已将洒家除名,洒家应再没有和尚的身份了。” 此次仍未能探出他的真实身份,金琨只能摇头而叹。假和尚欲再辩解,众军已到亨军营地之前。 董邦莠大声道“来呀,快给我骂阵,将他们激出来!” 青原派众人一时污言秽语,不停对敌营咒骂,但直骂过一炷香时间,仍不见亨军有丝毫举动。 单远念头一转,对董邦莠道“师哥,看来此法不行,我出一计,让众弟子在他们营前撒尿,如何?” 董邦莠一听,正想采纳,只听假和尚大声笑道“何必为了对付蛮夷,自身也变为蛮夷? “你们骂的是华语,他们多数人只能听懂平常说话,却听不明白骂人的脏话,洒家来教你们说亨族语,再与他们骂来!” 于是他给众人教授十余句亨族短语,众弟子重新骂出。 这次果真过不到一顿饭功夫,只听亨军大纛下一大将军喝道“我军二十万众围他钓鱼城,怎可让他反围咱们?若让国君知晓此事,定然勃然大怒!” 说罢,火速派出两千队列飞驰而出,其势威猛至极。 青原派众人见敌势过猛,先是与他们边打边退,到得后来董邦莠一声喝令,全员急退。这支亨军以为此战要大胜,便乘势追来。 这钓鱼城乃是山区地貌,四处山脉树林不绝。 此时突见山后转出一千多人来,正是祁偌所领的义军,这义军以逸待劳,来得甚速,给亨军阵尾以迎头痛击。 青原众人见势,立马回转过来,配合祁偌众人,将这两千亨军包在当中,一时间砍杀声不断,亨军逐渐胆寒。 金琨与假和尚冲在最前,他们手中长槊连连刺翻亨军。祁偌和运日带领众人也是奋勇异常,不出多时,这支亨军便丢盔弃甲,匆匆逃回。 第84章 再激亨军 董邦莠立即下令青原派不可再追,只有祁偌率一千多人追至敌营之前,那军营只闭门拒战,尽管祁偌率众人骂声不绝。 董邦莠见这一千多义军总在敌营之前不曾后撤,这才令青原派门人缓步跟上。 金琨望向假和尚,只见他在马上双手合十,正自念着佛经,金琨疑惑道“假和尚,你既是假和尚,为何又念经?” 假和尚合十道“洒家杀人太多,真是罪过。” 金琨笑道“上回你我沙场初见,也不曾见你如此作为。” 假和尚道“那是你不知晓,那日我回到城内,在卧榻之上直念了两个时辰,这才安心睡去。” 金琨道“那你应该改名叫真和尚才是。” 假和尚不置可否,兀自继续念经。 青原众人终于来到敌营之前,祁偌转马而来,问董邦莠道“这两千亨军气势已衰,为何不和我们一同追他们?” 董邦莠道“师叔,弟子们骂得太久,都骂累了。” 祁偌也觉甚是有理,便不再指责。 金琨抱拳道“祁师叔,我们还要引他们出战么?” 祁偌道“不错,以王将军军令,是将这两万亨军拔除,我们接着骂阵吧。” 众军骂过好一阵,想是这些亨军已吃过一亏,此时均不为所动。众军又将假和尚教的亨族语骂出,仍不见亨军出营。 金琨与假和尚细声道“你瞧,你的身份在天目派中并未暴露。” 假和尚敷衍道“没暴露便好,万事大吉,万事大吉啊!” 众军骂了几顿饭功夫,直骂得口干舌燥。忽听运日道“众弟子听着,向敌营拉屎撒尿,侮辱他们!” 金琨和假和尚相视一笑,也不加阻拦。 众军虽依言而行,但此法也不奏效。众军招数使完,也骂得甚是累了,喊声远不如前。 正当霁云众军一筹莫展之际,此时只听假和尚向营中指道“看啊,在亨人阵列之后,那身穿锦衣毡帽之人正是普鲁光!” 金琨一怔,往敌营一望,果见有一监军模样之人在阵列之后来回走动,他问道“当真是他?怎会如此凑巧?” 假和尚道“如假包换,铁定是他。” 金琨取笑道“若和你一般是个假货,便又如何?” 假和尚笑道“洒家不和你胡闹,你猜洒家想要如何?” 金琨想也不想,说道“定是由你出面,将他激出。”假和尚竖起拇指道“金兄弟真有你的,洒家正是此意。” 说罢,假和尚大声喊道“普鲁光,还记得洒家么?洒家正是杀你六千军士的爷爷,爷爷在此已等你多时,你不想报仇了么?” 此声用内力送出,直传出数里之远,霁云众人闻之无不称奇。 此声一过,但见军营之门打开,从中冲出两支千人阵列来。 祁偌“啧”地一声道“怎又是两千人,若不引出一万人以上,我们如何打他?” 他一声号令,众将士擂鼓三通,齐声发喊,迎头而上。 虽说两军人数相等,但这支普通亨军如何对付得了武艺高强的霁云义军。 祁偌率领数百匹战马横冲直撞,把亨军阵列冲得七零八落。 其他义军怒骂过许久,亨军虽总是闭门不出,但义军心中早就有气,是以个个英勇非常。 为激亨军全数出营,祁偌干脆跳下马来,长槊也弃之不用,只一双肉掌,直把极寒幽境掌使得虎虎有声。 身前七八名亨军瞬时便被他一人击飞,每人倒地之后都冻成了冰块。 祁偌如法炮制,再击倒十几名军士,其他亨军见状,均不敢再向前,只围着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待极寒内力运到极处时,他长啸一声,大声道“亨国蛮夷,尽是缩头乌龟,你们两万之众竟没一人敢与我一战!” 假和尚一凛,将身前两名亨军一槊刺死,问金琨道“这祁偌何时变成了个娘们?” 原来祁偌极寒之力到达极处,声音又变得和女子之声无异。 金琨手里腰刀飞出,将假和尚身后欲偷袭的亨军扎死,笑道“假和尚,你小声点,若被这祁师叔听见,你可就触霉头啦。” 假和尚疑道“你怎地见怪不怪?” 金琨想了好一会儿,再道“告诉你也无妨,我霁云盟中,九宫派中尽是女人,但唯独那贾掌门,声音与男人极为相似,你叫我如何不见怪不怪?” 假和尚摇头不迭,说道“这世道,男不男女不女的,有道是坤道错乱,乾道失序。” 金琨依样画葫芦,合十道“真是罪过,晚辈编排盟内掌门,实乃大是罪过。” 假和尚又槊翻一名十夫长,摆摆手道“你何罪之有?乾坤二道错逆,正道就不能扶, “正气便不能升,正道正气都如此这般,正知就要从百姓心中泯灭,实是大大地不妙。” 金琨一惊,双眼紧盯着这假和尚,暗忖“正道、正气、正知,这便是恩公明灵子所说的三正,这假和尚究竟是何人?他是如何知晓的?” 金琨长槊舞动,将两名骑兵挑下马来,又想“恩公所说的三正,几无人知晓,假和尚或许只是恰巧说中也不一定,且让我试他一试。” 他再将一名十夫长挑起,砸向一众亨军。 忽而想起明灵子临终所说“别杀别杀”四字,寻思道“此事极为机密,切不可轻举妄动,还是不要轻易试探为妙。既然‘别杀别杀’这四字此时想起,那就问他一问。” 金琨策马靠近假和尚几步,问道“假和尚,若你是真和尚,你还敢在此杀生吗?” 假和尚笑道“敢啊,有何不敢的?” 金琨道“出家人的杀戒可是第一大戒。” 假和尚朗道“在国家危难之时,常有出家人还俗下山,浴血杀敌,这再平常不过。” 他也将手中腰刀倏地扔出,将围攻单远的亨军扎死一个,又道“出家人一生修行,为的就是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四重恩是什么,那便是父母恩、老师恩、国土恩、众生恩,国家社稷有难,杀他一众贼子,报了国土与众生之恩,这何错之有?” 第85章 仁者无敌 金琨道“你为报恩而杀人,那就不怕因果,不惧罪过啦?” 假和尚“哈哈”笑道“敌人虽然骑到咱们头上来,但面对他们,洒家还是以一颗仁者之心相对。 “洒家尽管杀了他们,那也是让敌人少造罪业,这里虽有因果,但洒家不昧因果,洒家是在救国土,也是在救敌人,两方均可救得。” 说罢,手中长槊“呼”地一声,竟将一匹战马挑起,那战马飞出两三丈之远,把一众亨军撞翻在地。 假和尚望着一地的亨军,再道“洒家既然在救这一众亨军,心里便没有真正的敌人,正可谓仁者无敌!” 金琨大声喝彩道“好个仁者无敌!” 他顿了顿,又道“你什么都懂,必是个真和尚无疑。” 假和尚头也不回,说道“说了多少遍了,洒家是个假和尚!” 金琨怎能信他的话,直觉假和尚身份越来越是扑朔迷离。 义军猛攻之下,这两千亨军没过几时便迅速败走,又匆匆缩回了军营。 那亨军大将军已是来回踱步,下令道“齐人奸猾狡诈,休得再出营与之交战。紧闭营门,勿再上他大当!” 此时祁偌心知若要再激他们出营,已是千难万难,义军虽仍伫立在敌营之前,也是无人再肯骂阵。 祁偌调转马头,走向假和尚,对他抱拳道“假义士,还请您继续出面,总要将他们全数激出才是呀。” 假和尚笑道“看你不似个初登沙场的白丁,怎还如此说话?我们已激了他两回,怎还能激得?” 祁偌被这一说,好不尴尬,只愣在当场。 董邦莠上前道“祁师叔,今日已不宜再战,我看还是撤军吧。” 祁偌喝道“混账!王将军之令未成,我军也还未输,此时撤军,和那逃兵何异?” 他对假和尚心有怨气,见董邦莠出言不妥,正好尽数撒在了他身上。 董邦莠被骂得垂头丧气,回到青原派众人之中,还依然向身后钓鱼城望去,暗道“怎地出奇门上还不鸣金收兵?” 众义军攻也不是,撤也不是,都僵在了当场。 两炷香时辰过后,假和尚见义军只能站在原地,毫无作为,也是好大的不耐烦,他大声道“也罢,也罢!” 金琨从旁问道“你待怎样?” 假和尚道“金兄弟,你来给洒家帮把手,否则今日我们只能杵在原地。” 金琨疑道“如何帮你?” 假和尚道“也是简单,你只需紧跟着洒家,寸步不离,然后随机应变即可。” 金琨一口答应道“好。” 假和尚再道“此趟营生可谓凶险得紧,你可要想好了。” 金琨说道“假和尚你不挑别人非要挑我,也算是极看得起我金琨了。” 假和尚大笑几声,跳下马来,对祁偌道“祁长老,请给洒家一口好刀,一块好盾,一套绳索,还有一匹最好的马,我去帮你把他们引出来。” 祁偌闻之大喜,均一一照办。 假和尚将绳索和腰刀细细打理好,斜背在肩,并吩咐金琨骑上那匹骏马。 假和尚拉着骏马走向敌营大门,并在一箭之地停下,将盾牌交给了金琨。 假和尚道“金兄弟,你就在此等候,等洒家唤你时,便要时刻对我寸步不离了。” 金琨不知假和尚要作何打算,直觉有趣得紧,满口答应了。 假和尚再向大门走近,这扇大门是临时作战所造,是由数十根巨木造成的硕大栅栏。 假和尚走到近处,里面亨军能看得清清楚楚,立时就有数十支箭矢射将出来,他身形晃得几晃,轻松躲避箭矢。 他又用内力喊道“普鲁光你给洒家出来,咱俩谈谈,先把箭停了吧。” 阵列后面闪出一三十多岁的人,他把手一挥,弓箭手均收起了弓箭,此人便是普鲁光。 那普鲁光朗道“我和你恩怨已绝,没什么可谈的,你走吧。” 假和尚假装听不见,喊道“什么?洒家年纪大了,耳力衰竭得紧,你近前来与洒家说话。” 普鲁光从阵列后方向前几十步,再道“你杀我几千军士,是我上了你的大当。 “我今日还有命在此,实乃国君与大将军宽宏大量,你走吧,下次再见之时,就是你死我活之刻。” 假和尚停了半晌,才道“洒家听你之意,是不想给那数千军士报仇了?真是没想到,你大亨国尽是些怂包孬种。” 言毕,他大笑不绝,亨军之中一半人怒目相对,另一半人垂头丧气。 普鲁光怒道“非是我大亨国怕你齐国,今日暂将尔头寄存在你双肩之上,不日我铁骑必来取回。” 假和尚又喊道“什么?你说话毫无中气,再往前些来,洒家听不见啊。” 普鲁光无奈再走前几十步,喝道“别以为我们不会杀你,假以时日,我军必报此仇。” 一句话毕,亨军齐声发喊,其势贯穿长虹。 假和尚笑道“洒家如今便站在你面前,你怎不来报仇,你们一个个的胆小如鼠,还说不是怂包。” 亨军此时发出一阵怒吼,之前垂头之人也一改丧气模样,均怒不可遏。 普鲁光也是一副怒容,又是上前数步,骂道“鼠辈小人,竟敢在军前大放厥词,来呀……” 他正要令众军放箭,不料假和尚倏地飞来一个绳套,这绳套躲过了栅栏大门阻碍,不偏不倚地将他套住。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假和尚用力一拉,普鲁光立时腾空而起,向前摔出数丈。 金琨看到此处,暗忖“原来假和尚数度激他向前,却是要将他套住,这又该如何激这两万大军出营?” 但见假和尚速度奇快无比,他将绳索尾端向栅栏上一甩,那绳索竟紧紧箍在了栅栏上。 接着他将腰刀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挥四刀,那栅栏虽是粗木建造,足有脑袋粗细,也仍是被他砍断两根。 假和尚大笑道“果然是口好刀。”向身后金琨一挥手,金琨会意甚速,策马而出,猛地奔向他。 第86章 突进敌营 栅栏内亨军一阵骚乱,好几个军士连连挥刀,普鲁光身上的绳索很快便断成几节。 众军士将普鲁光仓惶扶起,正要架着他向后撤去,只见假和尚和金琨驾着骏马,已从栅栏门缺口处穿过,这骏马高大威猛,高声嘶鸣不已,连连撞翻十数名军士。 亨军不料这两人竟如此神勇,一时间愣神的愣神,呼喝的呼喝,大乱当场。 假和尚叫道“金兄弟,你给洒家挡箭。” 金琨也叫道牌刚举,数百箭矢已到。 假和尚腰刀闪处,立时五六名亨军头颅被削去了半边。 这匹战马神勇无比,瞬息间又上前窜出几丈,金琨也抽出腰刀,二人瞬间又砍翻十几名亨军。 亨军见状齐声叫喊,数十柄长槊刺出,那战马终于抵御不过,倒地便亡。 金琨二人跳下马来,盾牌已被长槊刺得变了形,金琨眼望这两万军营,心中叫苦不迭“原来假和尚想要只身硬闯敌营,这实非冒险,简直便是送死。” 假和尚此时大喝一声,双手抓起地上两具尸体,内力激起,将尸体一挥,接连撞翻十余名亨军。 假和尚趁机向前奔去,那普鲁光虽离他不远,但已被众军士簇拥而退。 他暗叫“可惜没让祁偌找来一条精钢绳索,他们若砍不断这绳索,此时我已捉住他了。但就算洒家硬要,料他们也没有。” 金琨从他身后跟来,用盾牌抵挡数十只长槊。 但不多久,二人便被重重包围。 假和尚无法追上普鲁光,他连连怒吼,直把腰刀挥得淋漓尽致,一时之间,金琨与他二人身上全是敌军血迹。 金琨再砍翻二人,喊道“假和尚,追不上了,快撤了吧。” 假和尚也叫道“撤不了了,唯有向前。” 说罢,抢过五只长槊,那五名亨军没了长槊,正要抽刀,金琨已抢身而上,将他们砍翻。 假和尚纵身一跃,在高处“嗖嗖嗖”地将三只长槊掷出,普鲁光前后七八名亨军立时被串成了肉串。 普鲁光见状,再也迈不开腿,立在原地瑟瑟发抖,身边其他军士也是愣在一边,一时不敢上前拥护。 金琨连叫了几声好,暗道“没想到假和尚竟有这等功夫,也不知乌和乌兰同他相比,谁会更厉害些?” 金琨眼看盾牌已不堪再用,索性扔了不要。 他照猫画虎,也抢过两只长槊,与假和尚两人各执两槊,四槊抖处,霎时间,槊翻亨军无数。 亨军见这二人犹似见到天兵神将,不禁士气大衰,也不敢围这二人太紧。 便在此时,远处大纛之下,坐镇大将军见状不妙,喝令副将擂鼓三通。 帐中令旗一举,金鼓齐鸣,众军不敢怠慢,呼喝声震天价响,重向二人逼近。 只听假和尚哈哈大笑,叫道“过瘾,过瘾,金兄弟,今日便是死了也是值得。” 金琨喊道“此时你也能笑得出来?” 他此时直恨霁云盟的规矩,若他能习得天门七十二路枪法,此时用长槊当枪,或许真能与假和尚全身而退,但四门霁云绝技,他偏偏只能学到一门。 假和尚道“金兄弟,你我仅二人便激得他们擂鼓不断,所谓人活一世,只要值得,如何不笑?” 金琨听见这句话,还未回过味来,见假和尚又是一声大喝,双槊舞得飓风也似,槊到之处,亨军不断中槊倒毙,竟硬生生地往前开出了一条血路。 金琨已明其意,跟着他从旁策应,一时间,也是槊下多出许多亡魂。 亨军既惊且怒,但迫于军纪,未有一人胆敢撤退,只听鼓声更劲,众亨军均被鼓声所激,纷纷发喊怒吼,其势好似面对了敌方千军万马,以巨浪一般涌上,。 虽然血路已开,但聚拢的亨军愈来愈多,金琨暗暗心惊“这般越打越多,我二人终是要累死在此。” 但假和尚却是将双槊猛地掷出,直串了两串人,只见他身形忽地一矮,从众军兵器下钻去,晃过几晃,众多亨军却再也找不见他。 金琨惊道“假和尚!你已成刀下之鬼了吗?” 只听“哈哈”大笑声不绝,一众亨军大惊,纷纷找那笑声之源。 金琨猛地抬头,只见人群深处,假和尚正左手持刀架在普鲁光脖颈之处。 假和尚气运丹田,厉声喝道“众军听令,不想这普鲁光被洒家杀的,统统放下兵器。” 这两万多亨军,虽漫山遍野,但假和尚这番话说得神威凌然,居然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众军中无人不暗暗心惊。 普鲁光颤声道“还等什么?快……快放下兵器!” 众军相顾失色,纷纷将兵器扔在地上,再也无半点喧哗之声。 假和尚喝道“快给洒家让开!” 两旁亨军纷纷让出一条道路,假和尚架着普鲁光一路走来,对金琨道“金兄弟,今番死不了了,我们出营吧。” 金琨何曾经历过这等阵仗,心中对假和尚敬佩已极,笑道“下回假和尚再有此事,还请事先明说,好叫我有所准备,不过今日当真在你这学到不少。” 假和尚又是一笑,三人缓缓走出军营。 祁偌将二人举措看在眼里,心中大喜,喝令董邦莠道“速带人马前去接应。” 董邦莠道“得令。”带上几百青原派众,纷纷涌向营前。 金琨临近出营,越想越是不对,忽对假和尚道“假和尚,你虽绑了普鲁光,但他们怕你杀了他,均不敢来追,又如何能激得他们出营?” 假和尚笑道“金兄弟,这你便不懂了,我之前骂他们怂包可真是没骂错。 “现时他们未敢擅动,实是被我俩所慑,待他们反应过来,监军居然从眼皮子底下绑走,这等奇耻大辱,他们岂能忍得?我们还是快走吧。” 金琨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假和尚,你不光不是假和尚,还是个深谋远虑之人。” 假和尚笑而不语,直催金琨快步出营。 金琨沿路拾起一柄硬弓,待三人刚走出军营时,他忽然道“那就让我再加点筹码。”言毕,一箭向后“嗖”地射出。 第87章 调虎离山 一众亨军手中均无兵刃抵御,金琨这一箭竟把一名百夫长射死。 假和尚又大笑道“金兄弟学得可真快,好,那便一不做二不休。” 又对普鲁光说道“二十几年前洒家曾救你一命,今日便还了洒家吧。” 说罢,一刀将他捅死,再把尸身用力一掷,直接挂在了军营门上。 这两下彻底激怒众军士,众人怒喝不止。 那亨军大将军也气急败坏,他将令旗高举,喝道“这二人欺人太甚,真当我军无人?全军给我出击,速将这伙义军给我全歼,方解我心头之恨!” 亨军重拾兵器,向二人怒号而来。 金琨和假和尚双双飞奔向前,纷纷打出手势,阻止青原众人再靠向前,身后却飞来长箭无数。 董邦莠见敌军竟倾巢而出,金琨二人又阻他向前,他立时会意,速将众人叫住,掉过头来,纷纷向南而撤。 只有单远仍骑着马向金琨二人奔去,将要奔至二人跟前时,他扔出一只盾,假和尚猿臂一伸,将盾牌接住,抵挡身后长箭。 金琨首先跳上马去,喊道“多亏师兄来救。” 单远道“都是自家兄弟,先撤离再说。”再向前奔几步,将假和尚拉上了马。 假和尚也对单远夸赞道“就你考虑得周全,很好,很好!” 三人共骑一马,由假和尚在马后挥动盾牌抵挡飞箭,亨军骑兵未能及时追出,故而只能眼睁睁见这三人越跑越远。 待青原众人与祁偌会合后,祁偌朗声道“众军都随我来。”带着两千义军,缓缓向南撤去。 两万余亨军自军营倾巢而出,其声势之大,犹如巨浪滔滔,响动天地。 数千亨国骑兵一马当先,冲在最前,甲兵和弓箭手则跟在其后徐徐而来。 过不多时,数千骑兵将义军追上,祁偌、运日等首要人物纷纷勒马,回身驰援。 但霁云义军中战马不多,面对对方铁甲,几无招架之力。 金琨和假和尚直跃下马来,二人舞着长槊护着一众青原派弟子撤离,但怎奈对方兵强马壮,只一瞬间就损失十余名弟子。 金琨连槊翻几名亨军,望向北方,只见呜呜泱泱大军压来,他怒吼道“这便是千方百计引他们出营的下场?” 假和尚和他背靠背应敌,也喊道“莫管其他,你我且先抵挡一阵。” 金琨叫道“以两千对两万,你叫我如何挡得?” 假和尚不再多言,手中劲力一吐,长槊扫出,一排战马前腿齐断。 便在此时,猛地从东面冲出六七千齐国守军,以雷霆之势奔来。董邦莠叫道“是王副将来了。”义军中顿时士气大起。 这支守军是由王声所领,早已在东面伺机等候多时,此时蓄力而发,端的是凌厉非常,只瞬间功夫,便将两万亨军从阵列当中冲断。 与此同时,只听号角声四起,自西北方又冲来两千义军,那义军是由小吴用瞿崴亲率,从东面数十里义军军营处远道而来。 这支义军直冲亨军的后方,让亨军首尾不能相顾。 金琨又叫道“假和尚,原来你早就知道有伏兵,为何不早告诉我?” 假和尚笑道“洒家如何会知道?” 到此,两万亨军终于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但已是毫无应对之策。 眼睁睁见两支义军,和一支守军自三面包围而来,属实是气势如虹,威不可挡。 亨军纵使人多,也被这气势吓得阵脚大乱,不出半个时辰,就被打得军心溃败,四散而逃,只剩一支残军往北冲向了渠江岸边。 守军和义军直追至此处,眼见败军逃去,祁偌、运日和董邦莠也不愿再追下去。 但那瞿崴说道“纵使有穷寇莫追一说,但此刻却还是追得。” 号令一下,数千义军一拥而上,直把几千亨军逼得跳进了渠江。 亨军均来自北方,个个不通水性,只一时间,江中淹死亨军无数,端的是惨无天日,义军中良善之士均掩面背身,不忍直视。 此战义军大胜而归,众人无不欢喜若狂。瞿崴整合四千义军人马,均进驻钓鱼城内。 金琨与假和尚深入敌营之事很快便传遍了三军,当晚王坚又将此役中立下战功之人都叫去赴了宴。 宴会上,众人对金琨二人的赞赏不绝于口,直把二人之事说为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群雄相互撺掇着给二人讨要了好多的军功。 第二日夜,在青原派主帐之中,师兄弟七人和假和尚围坐一圈。 那董邦莠抱怨道“原来王副将和军师都有策应,为何不早与我知晓,害得当时我派被他们骑兵追上,还以为再无路可退。” 火鸿宇笑道“大师哥不会是吓坏了吧?” 卢昱道“别瞎说,大师哥可不是那个意思。” 王文柏道“大师哥定是担心我霁云义军,总不能两千人无缘无故死在两万亨军手里。” 宗阡泽道“祁师叔数度叫我们激他们出来,自是有这后招作应,否则怎可以卵击石?” 其余几个师兄弟也觉有理,纷纷赞同。 董邦莠又道“总之这太也胡来,叫我两千人引那两万人,你叫我军士气从何而来?” 假和尚安慰道“伏兵之事极为机密,乃胜负之关键,只有领头的几人知晓,军中行事,向来如此,你也不必多怪了。” 董邦莠欲言又止,只背过手去,走向一边。 金琨问道“假和尚,你对军中之事到底有多熟悉?” 假和尚疑道“顶多半生不熟,怎么?有何不妥?” 金琨迟疑一会儿,道“跟我借一步说话。” 二人走出帐外数十丈之远。 星夜之下,金琨说道“假和尚,以你的经验看,此次钓鱼城能否守得住?” 假和尚望了望他,道“你怎问出这种问题?” 金琨道“这问题又如何了?” 假和尚道“这种兵家之事,从来都是瞬息万变,谁胜谁负绝难预料,你虽只经历两战,也不至于连这也看不透彻。” 第88章 病魔狂阳 金琨道“好,我换个问法,就说我亲历的这两战,假和尚,你是如何看待?” 假和尚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两战,义军和守军均众志成城,军师和大将运筹帷幄,是以都得大胜,且是胜得漂亮。” 金琨闭眼道“我并非来听你说些场面话,你应明白我的意思。” 假和尚嘴角一笑,道“那你要听什么?洒家可不明白。” 金琨也笑道“假和尚,你休再和我装疯卖傻,我只提醒你一句,今时之战,与二十多年前的钓鱼城之战,你就没看出有何不同么?” 假和尚咧嘴道“二十多年前的那一仗,洒家可没亲历,又如何知晓?” 金琨心道“假和尚虽与我无话不谈,但毕竟他的身世至始至终成谜。更何况他还提到过三正,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此人定然大有来头。 “我如此提醒他,他若着实不想说,那就作罢。” 想到此处,金琨回身便走。 没走几步,只听假和尚在身后说道“你无非想听我说,当年义军十去七八,而如今却几乎战无不胜,可是这样?” 金琨快步上前,道“就知你在敷衍我,假和尚,快将你知道的全数告诉我了吧。” 假和尚笑道“金兄弟,你年轻资浅,这洒家再清楚不过,是以洒家还是劝你,行事再稳重一些,莫把这种事随便找个人便问。” 金琨道“我知道假和尚你不简单,这等重要之事,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问。今时之战,相较于二十多年前,实在是容易得太多……” 假和尚再道“金兄弟,你可以有所质疑,但若硬要拿两战相比,那可就欠妥了。 “别的不说,就说二十多年前的义军,可有现实今日般的武艺?” 金琨道“你是说,张盟主调教弟子更加得法?” 假和尚点头道“不错,练三年招式能抵过内外同修十年,这等事……” 正说话间,忽听有许多弟子在各帐前叫道“军师有令,各派弟子立即前往主帐集合!”这些弟子一路沿着众军帐不断敲锣喊叫而去。 假和尚摸着头道“难道又要出征?” 金琨调侃道“你这老江湖,实不该如此说话,昨日已打了一场胜仗,怎还会叫义军出征?” 假和尚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果然没看错。”与金琨速往主帐去了。 二人来到主帐之前,只见此地地势开阔,每隔数丈便立起一堆篝火,照得四周一片通明。 三四千人陆续赶到,一时间人头攒动,他们不分门派混杂于此,各自打听军师召集在此所为何事。 不多时,只见运日登上主帐之前的木台,高举右拳朗声道“众位还请肃静,今日之事于我霁云盟中甚为重要,还请众位细细倾听。” 言毕,台下一片哗然,各派弟子纷纷左右相顾,议论纷纷,气氛变得稍显仓皇。 天目派中又有数名弟子跑上这大木台,帮着运日示意台下众人保持肃静。 半盏茶时间过去,见台下逐渐安静,运日大手一挥,朗道“有请瞿军师。” 此刻台下更显寂静,但见瞿崴从主帐中背手而出,步履稳重,走到木台中央,昂首说道“众位,想必大家多少都能知晓, “这些年中,我霁云盟各派都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并且不知名的病症。” 此言一出,台下又是一阵喧哗。有人喊道“正是如此,我们试过很多大夫,但从无效果。” 又有人朗道“这些病太也折磨人,所有大夫均未见过。” 也有人叫道“到底是何种病症?盟主管是不管?” 台上几个天目派弟子慌忙示意台下莫再喧哗。 瞿崴低沉着嗓音道“不错,诸位所说的全对。此病在几年前已被盟主重视,并约请肖代春肖神医为这些病人诊治。 “肖神医虽把这重担接了下来,但他诊治数月后给盟主答复道此病亘古未有,所有医书都无从查证,实乃奇疾怪症,非寻常手段可以医治。 “是以肖神医恳请盟主给他更多些时日以供钻研,如今数年过去,肖神医总算有了些眉目。” 台下有人忽道“怎地肖神医也拿这病这般没办法?” 又听一人叫道“你懂个什么!肖神医都说这是奇疾怪症,自然是难治得紧。” 又有人道“肖神医据说百病都可治得,可这病为何钻研了那么些年?” 猛地听见有人喝道“都给我闭嘴,且听军师是如何说的。”说着给瞿崴行了一礼,问道“军师,肖神医可以治此病了?” 瞿崴道“本盟在驰援钓鱼城之前,有一日我也问肖神医此病进展得如何。神医说道此病用药已快研制妥当,还请大家再耐心等等。” 台下顿时一片欢呼,纷纷高叫道“我们总算有救啦。”或叫道“不愧为肖神医!” 瞿崴又道“肖神医还给这病起了个名字,叫做狂阳,今后我们便以狂阳称呼此病。” 听到此处,金琨在台下小声道“狂阳?为何起这个名字?” 忽听身后一人道“病人脉象多显阳亢,而病症也以阳亢为主,起这个名字正好合适。” 金琨转过身来,却是肖梨雨站在他身后。 金琨喜道“梨雨,你也来啦,你快给我说说这病。” 肖梨雨强颜一笑,拉着他的手道“琨哥哥,我适才听师姐她们说,昨日你和假和尚只身进了敌营,如此凶险之事,我只盼琨哥哥以后莫再做了。” 说着,眼圈儿一红,泪水在当中不断打转。 金琨看在眼中,语气也是一变,婉然道“梨雨,大齐有难,我身为齐国男儿,怎可不挺身而上,奋勇杀敌?” 肖梨雨抽噎道“话虽如此,但你只须在阵前御敌,实犯不上冒险只身闯进敌营,你可知,即便是我今日才听闻,也直叫人……叫人……” 肖梨雨毕竟是少女心性,一句“叫人牵肠揪心”竟没好意思说出口。 第89章 登记造册 金琨内心好生动容,柔声道“我实是被那假和尚骗进敌营去的,除非我金琨有他那么高的功夫,不然怎可能再去犯险?” 肖梨雨无言以对,只站在金琨身边,以袖拭泪,一副风仪玉立模样。 但听瞿崴又说道“狂阳症状各异,均以阳气亢奋为主,病症有昏厥、失眠、胸闷、胸痛、皮肤生出热泡或是火疖, “严重者溃烂流血腐臭,此外还有全身瘫软、双腿无力等等之症,不一而足,这里不加详述。” 金琨又轻声问肖梨雨“梨雨,之前我胸闷胸痛,是否也得了这狂阳?” 肖梨雨泪痕还未干去,轻轻点头称是。 金琨一怔,只听瞿崴再道“究竟是何原因患上这狂阳的,肖神医还未能找出,是以也无法教大家如何防范。” 一人插嘴道“狂阳人数越来越多,应该是传染才对。” 瞿崴道“我也和肖神医问起此事,他说狂阳虽然人数逐年增多, “但未能确定是否因传染所致,是以传染一说,也只是大家的猜测,并无实证。” 他走至木台边缘,又道“我霁云盟如今有五万之众,据肖神医估计,患病弟子在三千人左右,占了全盟人数二十分之一。 “但这仅是肖神医预估所计,并无实据。 “此次我们驰援钓鱼城仅派出五千人众,患病弟子均未能前来,除去三千预估的患病弟子,我们还能派出多少人马驰援,也是无从知晓了。 “肖神医本人也急需知晓患病人数和统计狂阳所有病症,是以,今日我们虽远在钓鱼城内,也依然要配合盟主令,统计患病人数,以供盟主和肖神医知晓。” 金琨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患狂阳之人竟有三千人之多,盟内弟子十年内也增至五万人,这些我均不曾知晓。” 此时,瞿崴身边的运日手握一面令旗,朗声道“盟主有令,如今我霁云盟内患狂阳者日渐增多,实乃我盟中头等大患。 “为供肖代春肖神医钻研医理,自今日起,凡患狂阳者,均须立籍造册,统计名单人数,凡不登记造册或瞒病不报者,皆逐出霁云各派!” 此言一出,可谓激起了一层大浪,台下众人群情激动,七嘴八舌,直吵翻了天。 一名天门派弟子高声叫道“为何如此严厉?不登记造册凭什么就逐出门派?” 运日道“适才军师已经说过,一是要知晓人数,以便往这钓鱼城派遣援军,你总不能把患有狂阳的弟子派来此处,这该如何杀敌? “二是肖神医必须知晓人数和每种病症,用以钻研医理,好早日研制出药方,最终治好狂阳才是。” 话一说完,顿时有部分弟子觉得甚是有理,纷纷点头赞同。 又有一名青原派弟子高声道“患有狂阳的已是可怜之人,他们隐瞒不报也是怕旁人冷眼笑话,这些人也将他们逐出门派,这是何道理?” 此人话一说出口,又得到数百人连声附和,其声响之大,犹如一个热闹集市。 这集市中什么卖货郎、杂耍、评书、舞龙、舞狮的应有尽有,直让运日杵在当中,好不尴尬。 只见瞿崴高举右拳,朗声道“诸位!”此一句以内劲说出,其声如洪钟,传遍诸帐。 莫说当场四千人众能听得清清楚楚,恐怕驻地之外数里也能听闻。 众人被他这一声所慑,纷纷为之侧目。 瞿崴续道“诸位,盟主和肖神医为了这钓鱼城和患病弟子可谓煞费苦心,若隐瞒不报,到时候肖神医掌握病症不足,研制不出药方,这该算在谁的头上? “若是把隐瞒不报的狂阳弟子带到了这钓鱼城,他患病无力,赢不过亨军,以致这城郭丢失,又该算谁的失职?” 瞿崴一言以敝,刚才叫嚷之人立刻闭了嘴,也不知道他们是忍气吞声还是真的自知理亏。 瞿崴再道“此外,还有一关键之处。据我所知,数年以来有不少患上狂阳的弟子,轻信了些江湖骗子, “不仅钱财花去不少,病还越治越重,以致最后丢了性命,最终落得个人财两空。” 之前那天门派弟子道“对对对,正是如此,我有两个师弟就被骗了,其中之一还被治死,身后还留了一大笔债。” 此时运日道“是以盟主将事情全盘考虑得周全,这才下了这道盟主令,其实也全是为了我霁云盟和患狂阳之人。 “诸位只要登记造册,将来肖神医有了药方,大家便都来医治。 “若名册上并未登记,那便是给联盟和肖神医带去许多麻烦,这些人或许听信了些江湖骗术也未曾可知, “总之他们信不过肖神医,到时纵有良方,肖神医也不会给他治的。” 此言一出,底下之人只剩轻言细语,已无人再出言反驳。 瞿崴接着道“盟主此举,也是为了保护诸位,若连肖神医都不信却去信了那些江湖骗子,岂非舍本逐末? “就这治病救人之上,谁医术高明,谁是单纯为了钱财,诸位可要分辨个清楚。” 刚才的青原派弟子上前作了一揖,说道“在下的确听说不少患狂阳之人找过一些偏方土方, “不仅无效,还花费太多,若肖神医肯给大家研制药方,那便再好不过,我霁云盟之人,是无一不信肖神医的。” 言毕,不少弟子纷纷点头称是。 他再道“若我们这些未患病之人,哪日突然患了病,但又无法解释明白,非要被说隐瞒不报,这可如何是好?” 瞿崴笑道“此事容易,肖神医已把脉象告知了义军医馆和盟内其他大夫,是新患病还是患病日久,只需号脉便知。” 那青原派弟子恍然大悟,又是一揖谢过了。 运日高声道“诸位还有何疑问之处?” 左右看过众人,等过许久,见已无人再提问,便又道“既然大家已无疑问,便是都已知晓了这道盟主令,若有患狂阳者,就请到主帐之内登记造册,其他众人就都散了吧。” 第90章 病魔始末 瞿崴和运日退回主帐,台下众人纷纷散去,只有少数几个弟子跟进了主帐,想是些新患病的弟子。 金琨问肖梨雨道“敢问清雅大夫,你可治得这狂阳?” 肖梨雨道“我还未去钻研,不懂之处甚多。” 金琨叹道“唉,连你也束手无策,这该怎么办?” 肖梨雨讶然道“琨哥哥,你是不想去登记造册吗?” 金琨因金思农当年求医被拒之事,对肖代春并无好感,甚至心生厌恶。 但肖代春毕竟是肖梨雨大伯,是以金琨不便明说,只是说道“非得登记造册才给医治,否则便不给治,这种强迫之事,我金琨才不受他的气。” 肖梨雨道“若全天下只有肖神医治得好,你也不治吗?” 金琨道“别人硬要我怎样,我偏就不想怎样,况且如此强迫给我治,我还真不十分放心,万一治得不好……” 肖梨雨眼前一亮,拉着他道“琨哥哥,我们上一旁说去,莫让别人听见。” 肖梨雨拉着他走向空旷之地,忽地脚下一滑,仰天欲倒。 金琨反应极快,没等她跌在地上便一把将她拉起,笑道“清雅大夫,你这爱摔跤的毛病究竟是何病症?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治好。” 肖梨雨整理好衣襟,脸上一红,随之啐了一口,将金琨手甩下,独自走去。 金琨跟上前去,见她嘟起个嘴,对他爱理不理,又笑道“清雅大夫,你有何事要对在下交代的?” 肖梨雨责怪道“琨哥哥,不和你玩闹,你是否真不放心我大伯?” 金琨不愿得罪于她,想了想,道“只是如此强迫治病,实难让我金琨心服口服。” 肖梨雨捂嘴笑道“琨哥哥,你也不必遮掩。我二伯与大伯之间多生龃龉,我自幼便心向二伯,与大伯并无多少交情。 “是以你说大伯的坏话,我也不会恼你。” 金琨知道她所说二伯便是明夷帮的肖代秋,于是说道“原来如此,那你想与我说什么?” 肖梨雨道“既然琨哥哥也不放心大伯,我便直接于你说了,你可不许说出去。” 金琨手拍胸脯道“那是自然,我必不会外传,你须得信你琨哥哥。” 肖梨雨道“我总觉得这狂阳并非瞿军师说得如此简单。 “大伯是天下第一神医,那是何等的厉害,纵使有治不好这病,他也钻研这么些年了,怎连个来龙去脉也说不清楚?” 金琨如梦初醒,讶道“你是说肖神医钻研了数年,连是否传染都未能分辨?” 肖梨雨道“正是,还有,琨哥哥,你可知这病在盟内有多久了?” 金琨道“可有三四年了?” 肖梨雨摇头道“自第一例病例起,少说至今也有六七年之久,但也是第一例病例引得大家注意才得知, “若之前还有病例未能注意到,这病恐有十余二十年之久。” 金琨一怔,道“已经那么久了?都怪我只一心练武,许多江湖之事我都未曾关心,还道狂阳是个新鲜玩意儿。” 肖梨雨又道“这狂阳虽有六七年之久,可为何今日才传出大伯钻研了数年。 “今日军师说肖神医对狂阳已有眉目,大家虽喜出望外,但时隔如此之久才说与大家,这真是替盟内之人着想么?” 金琨点头道“如此说来,这里面还有其他我们未知之事?” 说到此处,金琨摸着胸口,但觉一股寒意自生。他忽觉若这狂阳再次发作,自己又未在肖代春处登记造册,那该如何是好。 肖梨雨笑道“这我也未可知了。” 她眼望着金琨,又道“琨哥哥,胸口又疼了吗?” 金琨摇摇头,走向了一侧,说道“梨雨,我有许多困惑,能否对你说?” 肖梨雨道“你说便是,但琨哥哥你这般要强都有困惑,我可没能耐替你消解。” 金琨笑道“我也不知有谁能有这能耐。” 他缓过一缓,道“我第一个困惑,便是那乌和乌兰,我明知她在敌营之中,却无法找她报仇, “莫说我不能带上千军万马与她厮杀,便是单打独斗我也赢不了她。” 他顿了一顿,再道“第二个困惑,不知梨雨你可曾发现,如今之战和二十几年前的钓鱼城之战大为不同, “为何当年死伤如此惨重,如今虽也是大军压境,但每回都能化险为夷……我该向谁去找出其中端倪?” 肖梨雨手里抚着发梢,神情甚是落寞,说道“我竟不知道琨哥哥是如此心境。”说着,叹了一口长气。 金琨也叹道“我身在这钓鱼城中,这两个困惑始终无法排解,今日叫你知道了,你可别笑话我。” 肖梨雨疑道“笑话你什么?” 金琨道“笑话我……力有未逮……” 肖梨雨摇头道“我可永不会笑话琨哥哥你的。” 她暗道“那年在青原派中,蒙你数次搭救,已是无以为报,我怎还会笑话你? “如今在这钓鱼城,你又是有了战功之人,谁会嫌你力有未逮?” 是以肖梨雨柔声道“这第三个困惑,还是我替你解了吧。” 金琨疑道“那是什么?” 肖梨雨正色道“便是那狂阳!既然琨哥哥不愿登记造册,那自今日起,我便来钻研这狂阳,你且瞧我清雅大夫的手段吧。” 金琨双眼睁大,说道“今日众人可是说天下大夫都束手无策,唯有肖神医还能有点眉目,你可有把握?” 肖梨雨点头道“你虽练出了内力,但你的内伤我给你治了十年还未能治好…… “这回再加上这狂阳,我却非给你治好不可,治不好便一直治,直治到我死为止!” 金琨忽地想起在十年前,在那青原派之中,肖梨雨也说过此话,顿时心中一暖,也说道“梨雨……虽然我对医术不甚了解,但我定要助你治好这狂阳!” 肖梨雨讶然道“这是为何?” 金琨道“可有他人助你?” 第91章 火速回援 肖梨雨摇头道“未有,今后想来也不会有。” 金琨乐道“那不就是了,我为我特立独行为荣!” 肖梨雨立时捂住了嘴,“特立独行为荣”这几个字,正是十年前她对金琨所说。 她眼角带出泪花,说道“原来琨哥哥还记得这话……好,很好……你内伤和狂阳都得了, “普天之下再无二者,你……得了不一般的病,便要做出不一般的事。” 金琨心中甚慰,点头道“正是此理!我只盼你能早日将我治好,也可免去一个隐瞒不报之罪, “若被他们发现我患上狂阳,就要将我逐出青原派,那可就糟了。” 二人又攀谈了许久,正要各自回帐,却见从远处走来一帮天目派弟子,他们押着七八名弟子,直往主帐而去。 这些被押弟子每人都被绳索捆缚,从着装上看,他们是天目、天门、青原三派的弟子。 金琨不知这些人所为何事,好奇心一起,拉着肖梨雨一同绕到主帐之后,耳朵贴着主帐禁声探听。 肖梨雨并不愿做出这等违心之事,生怕被人发现怪罪下来,直拉着金琨的衣角,细声道“琨哥哥!”连连摇头以示。 金琨伸出根手指“嘘”了一声,又将耳朵贴上主帐,肖梨雨知道拗他不过,直在一旁生闷气。 此时金琨只听见一人道“回运长老,这些弟子想要逃出驻地,被我们抓了回来。” 又听运日的声音道“你们是逃兵?为何要逃走?” 只听一尖嗓子的叫道“我们可不是逃兵,我们……我们害怕……” 肖梨雨隐约听见“逃兵”二字,顿觉此事不小,也把耳朵贴上了主帐。 又有个粗嗓子的高声道“你怎连话都说不清,我们才不是逃兵,实乃不能容忍登记造册。 “万一我们哪天得了狂阳,又没有登记造册,盟主令可是要将我们逐出门派,早晚是要退出门派,倒不如今日便走了。” 那尖嗓子的又道“对对,我们无论有病没病,就是不想登记造册。” 运日道“不想登记造册,总得有个由头才是,你们到底是何原因?” 那粗嗓子的又道“我们……我们还是不说了吧,既已被捉,你们会如何处置我们?” 运日道“劝你还是将缘由说了,不然……” 但听瞿崴“哼”了一声,将运日话头打断,说道“好大的口气,如何处置怎由得你来问?”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们实该按逃兵处置,依军法,本该斩首!” 那尖嗓子和粗嗓子同时“啊?”地一声,对此话具不敢相信。 瞿崴森然道“但如此处置,定会被盟主怪罪。盟主又是何等的宽宏大量,怎会眼看着盟内的弟子处死?” 运日道“盟主虽宽宏,但他们确实是逃兵,就该以正法典。” 瞿崴喝道“来呀,将他们全部收监,此事不得对外声张。” 运日惊道“军师,你这是……” 金琨二人未能听见主帐中其他声响,不多时,几名天目派弟子押着这几名出逃弟子走出了主帐,金琨竟看见这几个出逃弟子嘴里都塞着粗布,令他们说话不得。 众人走后,忽听瞿崴笑道“运长老,你真要将他们斩首了么?” 运日道“若不严刑峻法,何以号令三军?” 瞿崴道“话虽不错,但盟主新令刚下,不服者又何止他们几人,若将他们正法,定会激起一大众不满之人,届时盟内若难以操控,便是与新令南辕北辙了。” 只听主帐內又传出几声拍手之声,那运日道“不愧是小吴用,瞿军师果然考虑得深远。” 瞿崴笑过几声,主帐之内便再无声响。 肖梨雨拉着金琨走远一些,直咂舌道“他们这些人好生可怜。” 金琨道“这种人唯有一人可救得。” 肖梨雨疑道“是谁?” 金琨道“此人名叫清雅大夫,待她能治好这狂阳,便不怕那登记造册和隐瞒不报啦。” 肖梨雨闻之嫣然一笑,之前的愁云再也消失不见。 金琨将肖梨雨送回九宫派主帐,自己也径直回到了青原派主帐。 几日之后一个清晨,董邦莠进到主帐內叫醒众人,喊道“义军营地被两支四千亨军阵列包围,飞鸽传书到此,城内义军须火速回援。” 另外几名师兄弟闻之大惊。 宗阡泽道“我早就和大师哥说过,不该在军营留下这一千人,他们要么和我们一起驻进钓鱼城,要么再多留下一两千人,但只留千人,实在太过冒险。” 义军军营设在渠江往东三十里处,此次霁云盟只派出义军五千人众,本就不多,但偏就只留一千人驻守军营,本意在于欺瞒亨军,以便有更多兵力驰援钓鱼城。 却不料还是被亨军看透营中空虚,终究被围了上来。 卢昱道“二师哥此言甚是在理,但此时也于事无补。” 王文柏问道“就我们四千义军回援?” 单远道“守军帮不帮咱们?” 董邦莠摇头道“王将军已得知此事,但守城要务吃紧,守军无暇抽身。” 火鸿宇道“如此也对,咱们才是来帮忙的,若要让守军帮咱们,那咱们就是来帮倒忙的。” 单远道“四千义军为救这一千人,若在行军路上遭遇不测,岂非因小失大?” 董邦莠道“军师已定之事,无从更改,他像是说道,军营中有太多军资,不可轻弃。” 金琨道“都是盟内师兄弟,无论如何都非救不可。” 宗阡泽道“想是军师已有万全之策,我们就不必在此争论了。” 金琨道“的确多说无益,大师哥,请给每名弟子配备弓箭,否则就凭四千义军,难以到达几十里外的营地。” 董邦莠道“只怕城内并无多余弓箭给咱们。” 宗阡泽不耐道“那我们便去王副将那软磨硬泡,咱们帮他打了两次胜仗,也该回报回报吧。” 众人各自整装,于一时辰之后,四千义军自城东菁华门赫然而出。 第92章 伏兵之计 义军旗帜高举,快步行军,将要到达渠江之处,忽遇到几百亨军拦路。 瞿崴令旗一下,数百铁骑往返横冲了几次,那几百亨军几无抵御之力,不多久便四处散去。 众军来到渠江之岸,一时停滞不前。 这支义军之前渡江时,是自行配备小舟,这才能将众军渡过了渠江。 这些小舟由义军带回军营,而此时军营被围,江面上便再无人带来小舟。 瞿崴回头一望,高声叫道“还是假义士有心了,诸位辛苦啦!” 只见假和尚带着几百青原派弟子,一路扛来十只小舟,他们将这些小舟放至江面上,众人立即乘舟渡江。 假和尚笑道“洒家匆匆向城内乡亲买了这些小舟,稍稍耽误了些时辰,可误了大事?” 瞿崴道“误不了,霁云盟属实有幸,有义士相助,正解我燃眉之急。” 金琨跳上一条小舟,对假和尚道“我先渡过江去,假和尚最后跟来,你看可行?” 假和尚叫嚷道“你小子已登舟,我说不行又能奈何?” 金琨一笑,抱拳行礼,脚下小舟缓缓划出。 这小舟只能乘坐十人,十只小舟往返一趟只能运送百人。好在渠江江面并不甚宽,但要运完四千人众,也着实要耗费工夫。 如此直运至午时之后,金琨眺眼望去,只运来两千多人,渠江两岸各有一半人马。 正在此时,忽听怒马长嘶,从岸边密处如滚雷般冲出两千余亨国骑兵,他们身后又跟出一支四五千人阵列,亨军中牛皮鼓巨响如雷,整个河岸均为之震动。 义军有人慌忙叫道“有伏兵,众人准备应战!” 亨军来得甚速,但已过江的义军并未来得及整顿,兵器也未能全部运来,一时间义军军心难稳,立时出现慌乱踩踏等事。 祁偌高声叫道“众弟子莫慌,全部聚拢过来,围成圆阵阵列!” 这圆阵乃紧急防御阵型,多用于情势紧急或人手不足之时,往往能见奇效。 但此时被亨军气势所震,众义军如没头苍蝇也似,哪里听得见这号令。 只见董邦莠慌忙叫道“快,众弟子和我游过对岸去,兵器和铠甲全都扔下。” 反倒是这句话有了些响应,立时便有上百义军在岸边宽衣解带,准备下水渡河。 祁偌见慌乱中也不知是谁下令渡江,怒喝道“谁让你们渡江的!” 举枪往河水中一通猛扎,江面立时染成红色,数名义军被他刺死,他朗声道“私自渡江者皆按逃兵处置!” 其他义军见状,纷纷从河里上得岸来,慌忙进入阵列,未有人再敢下水。 祁偌见逃兵虽止,但义军慌乱之势未减。亨军骑兵前阵已冲入阵列,正与部分义军短兵相接。 有近半数义军手无寸铁,战马也不甚多,只赤手空拳与之接战,惨死者比比皆是。 金琨等一众青原派弟子更是被数千亨军围在当中,身后是河水,身前是亨军铁骑,进退均不可得。 众人相顾失色,身颤不已,董邦莠面色惨白,直叫道“哥儿几个今日便在此作古了么?” 卢昱也颤栗道“我还未能娶妻生子,怎能死在他乡?” 众人正不知该如何处置之时,猛听得河对岸处一阵狂响,响声如连接天地一般,随后巨响之地又冒出数股浓烟,让在场之人为之大震。 亨军也是大骇不已,众多军士双眼瞪得和铜铃一般,纷纷瑟瑟发抖,侧目相望,猛攻之势也立时见缓,还有了后撤之意。 此时只听金琨一声长哨响起,在岸边密林的另一侧,又听忽然喊杀声震天价响起,密林处顿时尘土滚滚,不多时便从中飞出无数长箭。 长箭所到之处,亨军纷纷倒下,众义军见状,士气又起,纷纷捡起亨军尸首中的兵器,作势反击。 亨军一千夫长也慌忙叫道“火雷!对岸是火雷炸响!伏兵,他们也有伏兵!” 其他亨军不断后撤,边跑边喊道“此处恐也有火雷,快跑!” 亨军一边惧怕火雷,一边害怕伏兵,他们均不见飞箭从何而来,也不见伏兵现身,只知密林深处定有无数伏兵,以至密林处尽是尘土飞扬。 而这飞箭像无穷无尽也似,将亨军侧翼射倒了一大片。 千夫长看着心惊肉跳,举起令旗大叫“众军快撤!”当先带着一众亨军掉头就跑。 他身边倏地转出一万夫长,立时将他按住,大喝道“慌什么!众军分散开来,且战且退。” 令旗一下,所有亨军得令,立时转攻为守,正有条不紊向后缓撤。 金琨又叫道“四位师哥,可都准备妥当?” 他身边宗阡泽、王文柏、单远和火鸿宇立时高叫道“早已备好!” 金琨又道“与我冲入敌阵,拿他万夫长!” 四人再叫道“好!” 金琨与这四人各执一面大盾,各骑一匹战马,猛地向敌阵冲去。 这五人去势甚速,亨军一时竟未能射出箭来,只因他们未敢伤及无辜,还有不少人马在与义军混战。 祁偌见势,命义军中号角声大起,众军齐声发喊,其声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众多亨军均以为中计,军心立散,纷纷后撤不迭。 金琨五人乘势狂奔,所到之处均是用大盾抵御,而亨军多在后撤,少有挥槊来袭者。 几人奔得一阵,渐渐追上亨军主力,已能清楚看见那万夫长正被众多亨军簇拥而退。 这些亨军见这五人用大盾挡得竟似密不透风,如入到无人之境一般。 那千夫长高叫一声,亨军便用长槊纷纷刺来。 一阵猛刺之下,直把火鸿宇连人带盾刺下马来,但火鸿宇下马后着地一滚,长槊到处,又多几个亡魂。 剩下四人见火鸿宇并无大碍,势头不减,直冲入敌阵当中。 亨军为保这几名千夫长和万夫长,又将众多守卫密集于此。 金琨四人冲近之时,那单远大喝一声,长槊当中猛地一扫,数名亨军扫翻在地,但敌军更多长槊当头槊来。 第93章 提前设伏 单远一跃而起,将那战马冲进敌阵,瞬时撞翻了几匹战马。 单远落下地来,照准敌军马腿猛地扫去,使数匹战马马失前蹄,纷纷倒下。 宗阡泽和王文柏见机直冲入阵,他们一左一右,在两侧又是槊翻数名亨军,金琨也用手中长槊在正中处刺中几人。 三人便犹如插进敌军的一柄长枪一般,势如破竹,离那万夫长已是咫尺之遥。 亨军守卫拼了命的纷纷涌出护着几名千夫长和万夫长,瞬间围成了个铁桶一般。 三人见状,纷纷丢了手中长槊,又抽出腰刀,以手中大盾作为掩护,在敌军中生生撞出一条路。 由于三人战马骏捷无比,虽有众多守卫,仍是被其势头所慑,当真抵御不住。 待奔至几名千夫长处,金琨三人手起刀落,三名千夫长立时没了性命。 那万夫长见势不妙,调转马头便逃。 在万夫长身后,又有众多守卫聚拢过来,金琨三人冲势已缓,只听得三人的腰刀劈空之声响起,发疯也似地飞舞。 但毕竟三人武功不似假和尚那般高强,对方人数太多,长槊如林般槊来,三人一时前进不得。 亨军胜在人多势众,虽打不到大盾之后,就纷纷向三人的战马刺去,那三匹战马没能挺住几时,几要同时倒去。 金琨眼见那万夫长已然逃走,趁胯下战马欲倒之时,他双脚站上马身,手中大盾猛地甩出,随后一跃而起。 那大盾正好击在万夫长所乘马腿之上,那战马也是了得,竟未跌倒,只是奔势骤减。 金琨一跃而来,那万夫长回首一望,吓得只“啊”地一声,人头已然落地。 众多亨军见一名万夫长和几名千夫长只在瞬息间便已倒毙,早已失去主心骨,丢下义军不管,纷纷逃入密林深处。 这一战义军由败转胜,端的是凶险万分。众义军此时虽士气大涨,也是损失较重,祁偌纷纷指挥门下弟子清扫战场,医治伤兵。 董邦莠奔至金琨身边,见几人安然无恙,气喘吁吁道“七师弟,此番当真极险,你们几人没事就好。” 金琨几人相视一笑,并未搭腔。 董邦莠身后又见卢昱赶上前来,他也是一脸的煞白,显是刚从惊恐中而来,他说道“你们……你们但有好事怎不带上我俩,害得我们吓个半死。” 董邦莠一怔,道“有何好事?我怎不知?” 金琨几人笑声更大,王文柏更是笑趴在地。几人笑过后,金琨这才上前与董邦莠二人细细说道…… 原来,在渡江之前,金琨早已看出端倪,他径直走到瞿崴和假和尚跟前,与瞿崴说道“军师,我们几千义军一路而来,途中却只有几百亨军阻挡,这于情于理也说之不通。” 瞿崴笑道“原来金贤侄也看出来了,我也正好在和假义士商议此事。” 金琨一凛,道“商议得如何了?” 假和尚一拍他肩头,说道“好个金兄弟,洒家今后可不能再把你当做个新兵,你学得实在太快。” 金琨一笑而过,假和尚又道“钓鱼城被围困数月之久,我们堂而皇之地出城,他们竟然眼睁睁地放我们到了江边,其中必定有诈。” 金琨道“不错,假义士所言在理。” 假和尚又对瞿崴道“军师,上回洒家用火雷炸他们,这火雷甚是宝贵, “还余下一小部分好生保存,今日洒家正好命青原弟子全数带上,所谓物尽其用,不如现在就用它们吧。” 瞿崴拍手道“有火雷在此,大事已定。”遂吩咐下去,将火雷放置必经之路,欲给追兵迎头痛击。 金琨又道“若我是亨军,定会在义军渡江一半之时予以迎头痛击。不仅渡江义军要伏击,已过江的也要伏击。” 瞿崴道“不错,这甚合兵法,贤侄可有对策?” 金琨道“假和尚在此用火雷对付伏兵,就让我先渡过江去,由我去对付对岸的伏兵。” 瞿崴又问道“可需军资相助?” 金琨道“请军师把弓箭全给了我们,并让弓箭先行运过江去,我好提前做妥安排。” 然后凑近瞿崴身边,又对他耳语了几句。 瞿崴闻后颔首不断,对眼前这年轻后生欣赏有加,又加之金琨立过军功,便让他自行行事了。 金琨行礼谢过,抢先登上一艘小舟。 金琨见小舟中只有宗阡泽、王文柏、单远和火鸿宇几人,便往岸上叫道“大师哥、四师哥,快来与我们同乘。” 董邦莠道“你们先过去吧,我和师弟稍后同天目派的师兄一道过去。”卢昱在他身旁也是向众人一笑以对。 金琨心知这大师哥历来胆小,他不肯先行过江,定也思虑到伏兵一事。 想到此处,便由他去了,又令其他小舟载满弓箭,缓缓过江而去。 小舟行至渠江当中,此时金琨道“几位师哥,我需你们助我,否则过江后,义军恐遭大难。” 另几人均是一凛,齐声道“竟是何事?” 金琨遂将伏兵一事给众人讲了,随后指向岸边道“那处密林,我们来钓鱼城时曾经路过,西侧可供行军,若我军从此过,他们恐在前方设伏。 “我们须在东侧密林事先埋伏弓箭手,但此事须秘密行事,莫让敌方看出了端倪。” 单远道“此计甚好,便让青原弟子去东侧设伏,我带四百人去即可。” 金琨道“那就有劳师哥,但四百人太过招摇,此事要做得极为隐秘,人数越少越好,最多带二百人。” 宗阡泽道“才二百人?若敌军有数千可如何是好?” 金琨眼神忽而变得锐利非常,说道“此为关键之处,这二百人不仅要射箭,还要发声呐喊,他们呐喊时,几位师哥,我们也要挑动其他义军一齐呐喊才是。” 王文柏道“着啊!喊声越大,声势越大,即便不能喊退敌军,也能叫他胆寒。” 金琨点头道“除去呐喊,还得让这二百人事先摘下树枝,事发之时须用树枝在地上擦出尘土,尘土越多越好。” 第94章 再遇亨军 火鸿宇拍手道“此为疑兵之计!待尘土多时,喊声又是震天,他们还道咱们伏兵有千军万马呢!” 单远也叫道“师弟好计策,就这么办吧!” 金琨摇头道“计策虽好,恐难骗他太久,若他们看出端倪,我们恐万劫不复。 “是以几位师哥,我仍需几位与我一同协作,在伏兵射出箭矢让亨军阵脚大乱之时,我们便趁乱冲入敌阵, “所谓擒敌先擒王,先杀他几个百夫长千夫长之类,好叫他群龙无首,这才是退敌关键。” 宗阡泽颔首道“好,便是如此,我们有师弟之计,他亨军最好别来,只要敢来,便让他吃个大亏!” 火鸿宇笑道“师弟如此机警,他日这军师之位必该送你才是。”其他几人为之一笑,也纷纷对这计策称赞不已。 上岸后,金琨又令小舟载来几匹战马和大盾,待各军资到齐后,金琨便给几人分了。 此时单远也从密林处回来,对金琨道“弓箭手已埋伏好,七师弟,亨军真会在此出现吗?” 金琨道“虽未有十成把握,但若亨军不来,错失这大好的设伏之机,我金琨可要瞧不起他们了。” 众人等到午时刚过,义军已有一半过江,此时亨军猛地从西首冲出,声势浩大无比,直把一众义军震在原地。 只听河对岸火雷炸响,金琨心知定是那假和尚给追兵以痛击,而眼前亨军也被火雷之响所震慑。 金琨抓住时机,速令弓箭手放箭,师兄弟几人带着众人齐声高喊,伏兵处也是尘土滚起,让人摸不清林中有几多人马。 待亨军退却之际,金琨便叫上四名师兄,一路骑马斩杀而去,几名千夫长和万夫长不多时便被师兄弟几人砍下马来。 金琨将这来龙去脉与董邦莠二人说完,最后他低首道“此计太过凶险,若不是假和尚在河对岸炸响了火雷, “若此地的伏兵之计未成,那亨军绝不至吓破了胆,届时我们五人冲上去不但杀不了那千夫长和万夫长,只怕要全数栽在了此处,真是想想就后怕。” 董邦莠瞪眼道“果然凶险,我还道……还道我们再无生还之理。 “想必是那日假和尚用火雷炸死他们数千人,从此亨国人闻雷色变,否则此次绝难再吓着他们。” 其余几名师兄弟纷纷点头赞同。 卢昱搭着金琨的肩,说道“七师弟,此乃吉人自有天相,上天让你计策成了,那是你和大家的造化,我义军能逃过此劫,将来必凯旋而归!” 一句话说得大伙儿心潮澎湃,他们往河对岸望去,那边的亨军也已退却,河面上小舟重又运起了义军。 当日下午,义军全数渡河已毕,众军以阵列队形再次往东而行,向义军军营处进军。 金琨望着天时将晚,众军又在密林山地中行军,他奔至董邦莠身旁,说道“大师哥,天色已晚,林中更为暗淡无光,恐会遭到敌军伏击,须提高警惕才是。” 董邦莠点头道“不久前军师已吩咐下来,命令全军戒备行军,密林处不宜安营扎寨,须连夜赶往军营接应。” 金琨道“如此便好,真不愧为军师,什么事情都想在了前头。” 忽觉有人在右肩轻拍,金琨回过头来望向来者,笑道“梨雨,你怎来到此处?余师叔她们可曾知晓?” 肖梨雨此时身穿青衣,手握长剑,嘟着嘴背手道“我又不是偷跑来此,定是和师叔们说了。” 金琨问道“行军之时,你来此可是有要事?” 肖梨雨脸颊一红,连忙点头。 王文柏见到是肖梨雨,提高嗓门道“哟,是肖师妹呀,又来找你琨哥哥啦?” 卢昱也起哄道“你瞧你琨哥哥是胖啦还是瘦啦?” 肖梨雨脸皮极薄,脸上立时通红一片,躲在了金琨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宗阡泽笑着拉走了这二人,道“赶紧走赶紧走,莫在此处聒噪。” 王卢二人则是一边笑一边不舍地离开,而单远和火鸿宇则在一旁笑而不语。 金琨把头一摇,道“梨雨你莫理睬他们便是。” 肖梨雨难堪不已,轻声道“琨哥哥,我听师叔她们说,今日是你设计将亨军吓走,又杀了他们几个千夫长,可是真的?” 金琨不愿为此事炫耀,只微微点头。 肖梨雨娇嗔道“如此凶险之事,你怎事前不说与我知晓?” 金琨一时语塞,辩解道“若让你知晓,你可就要将我功劳抢去啦。” 肖梨雨捶了他一拳头,责怪道“琨哥哥你又骗我!我可不管,你屡历凶险,上回已告诫过你,可你偏是不听…… “今后我定跟着你,可要把你看住,不再让你胡来啦!” 金琨将脸一侧,心道“我还道是何等大事,不过她可不能一直跟着我,免得叫人笑话。” 他懒懒道“你一直跟着我,就不怕你余师叔和寒师叔责怪?” 肖梨雨道“她们可宠我啦,哼,我九宫派的事你可管不着。” 金琨嘴角一笑,又道“九宫派之事我是不能管,但我青原派里,那几位师兄再来笑话你,我也不管啦。” 肖梨雨一顿足,嗔道“就你最坏了!你比那几个师兄还要坏个十倍百倍!” 便在此时,忽听号角声四起,又有擂鼓声震耳。 众军中有人高喊道“亨军来了!”义军阵列之中,一时变得人喊马嘶,喧天哄闹,四下大乱。 金琨等人皆是大惊,亨军恍如从四面八方逼近,义军已被吓得失魂落魄,难以成军。 金琨拉着肖梨雨,大叫道“紧跟着我,莫走失了。” 肖梨雨非但不惊,反而笑道“这回你不赶我走了吧?” 不多时,只见亨军大举火把而来,义军惊慌失措,立时被斩杀数十人。 义军虽奋力抵抗,但奈何这密林处蹑手蹑脚,加之人马受惊,很快便呈了败相。 董邦莠冲青原弟子大喊“撤,快撤!” 第95章 临阵乱战 一些入门弟子不明所以,叫道“往哪撤?何处没有亨军?” 董邦莠一怔,想了想又道“他们铁骑在密林处难以冲来,就往密林深处后撤!” 入门弟子慌忙道“大师兄,他们铁骑没来。” 董邦莠一凛,睁大眼细看之下说道“真的没来,那便,那便……” 金琨大喊道“继续往东,东面有开阔之处,在那重整阵型,再与他们决战!” 说罢,拉着肖梨雨只身奔去,青原派其他弟子见状,一窝蜂也似地向前涌去。 沙场之上,从众者实为多数,其他三派见青原派自向东去,遂也跟着跑来。 一些零散的义军正边打边撤向东面,在那空旷之处,果见有不少义军在此列阵,一时信心又起。 义军一边与亨军短兵相接,一边重整阵列,忽听得前方传令兵骑马奔来,大喊道“军师有令,快组成锥形阵!”又向后方一路喊去。 待奔至青原派之处,传令兵对董邦莠叫道“军师令青原派为锥形阵后曲,务必确保后方不失!” 董邦莠抱拳道“得令!” 这锥形阵乃冲锋阵法,前锋尖锐而迅捷,两翼坚强有力,后曲则能切断敌阵。 瞿崴让运日、祁偌等高手都去了前锋处用作突围,两翼则让余艳竹、寒横星和一众九宫派弟子策应,后曲则全数交给青原派。 瞿崴旨在以该阵法突围,而后再急行军,最终到达义军军营。 但见这阵列一成,果真是威力不小。 瞿崴与几大高手联手冲突在前,前锋处用不多时便把亨军冲出个破口,众军得以缓缓向前而去。 亨军见义军前锋实在太过锋芒,调转主力,向义军两翼而去。 但两翼处的余艳竹和寒横星的剑法又是何等的凌厉,九宫派虽是女弟子,但剑法一展,亨军死伤陡升。 亨军见在女子身上也没讨到便宜,大是不忿,再次调动主力,来到后曲青原派之处。 董邦莠将入室弟子分派至四角,各自带领一部分入门弟子,以便稳住阵脚。 亨军眼尖,见后曲中有一名女弟子,便当先向此冲来。 只见十余柄长槊同时击向肖梨雨,肖梨雨长剑一横,挡去两柄,身法一动,疾转得两圈,再避过两柄。 其他几柄眼看着要将她刺中,只听“当当当”数声,全数落在一面圆盾之上。 原来金琨倏地将圆盾罩来,一只腰刀挥砍而去,瞬时三人被他砍翻。 其他亨军见状,汹涌而至,直把长槊组成了一面墙也似,黑压压袭来。 金琨叫道“梨雨,快去阵法当中,此地太过凶险。” 肖梨雨处变不惊,怪道“凶险之地你去得,我怎就去不得了?你终是嫌我武功低微才是!” 金琨哪还顾得上理睬她,运起内劲,腰刀猛地扫去,数柄长槊瞬时凝上了寒霜,几个亨军还道遇上了妖法,立时便将长槊扔下。 但其他亨军趁隙不断抢上,金琨数次灵动躲过,直惊得一身冷汗。 他眼角瞟向左侧弟子,只见死伤者渐多,其他弟子也是难以自保。 金琨本想呼喝几名弟子前来相助,现时也已不能,他大喝一声,腰刀挥动更速。 纵使他腰刀再是迅捷,也难以对付这面槊墙,忽听“嗤”地一声,左肋被刺出一道口子,瞬时鲜血淋漓。 肖梨雨见金琨受伤,她尖叫一声,拾起地上长槊,疯也似地向这槊墙挥去,大叫道“琨哥哥!你怎样了?” 金琨眉头一皱,腰刀又砍翻两名亨军,手中圆盾又是一晃,罩在肖梨雨身前,喝道“死不了!梨雨到我后边来!” 肖梨雨急道“我不用你护着我!”长槊向下一扫,也将两名亨军扫倒。 金琨勉力一笑,又举圆盾将她护住,说道“非是我嫌你武功不济,你的医术只在青囊三肖之下, “若你有个闪失,莫说你师父师叔会怪罪我,便是整个霁云盟都要将我活活吞了。” 肖梨雨见金琨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半个身子,一时泪如泉涌,哭道“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说罢,将长槊猛地掷出,刺中一名十夫长。其他亨军见状,怒气陡升,举槊齐向她刺来。 这十数支长槊当头而来,肖梨雨一时吓得花容失色。 忽听几人同时猛喝一声,亨军立时倒下一片,数只长槊断成两节。 原来金琨见长槊将要将她刺中,他猛地气运膻中,大喝使出,这手中腰刀立时变得极为锋利,瞬时便斩断几只长槊。 而与此同时,假和尚从身旁大喝而出,铁拳夹带着数股内劲如骤雨般砸下,立时轰毙十几名亨军。 亨军见这假和尚有如神兵天降,堪堪回退数步,不敢太过靠前。 假和尚大笑道“小姑娘,洒家可有金兄弟这般厉害?” 肖梨雨忙道“前辈您厉害得紧!”说罢,将泪水一擦,急忙拿出断流活络膏给金琨敷上。 假和尚叉腰而立,威风凛凛,众亨军望之心怯,又退回几步。 假和尚笑声更大,捡起一只断槊,说道“能用腰刀将这精铁所铸的长槊斩断,洒家可未曾见过。 “定是金兄弟为保你这小姑娘,在这危难之时,他气与神通,力贯于刀,这才能够办到,金兄弟可比洒家厉害得多啦!” 肖梨雨被这番话一说,望向金琨的眼睛中,更带了几分痴意。 金琨被敷上药膏,剧痛立减,说道“梨雨莫听他胡说,定是亨军的兵器粗制滥造,这才轻易砍断了。” 假和尚将头一别,嘟囔道“唉,你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金琨将他话头打断,道“假和尚你快去他处帮忙,此处我能应付得了。” 假和尚笑道“这就要将洒家支开了?你可真不够意思。” 他往一旁望过几眼,见青原弟子多数难以支撑,又道“不过洒家倒要说说你们这青原派了, “其他三派都能独当一面,唯独你们处处被他们压着打,金兄弟你也受了伤,弟子还死了一大片,这也太过可惜了。” 第96章 阵型大乱 正说时,但见董邦莠在左侧被亨军砍伤,身边弟子也多数或死或伤,亨军步步紧逼而来,情势万分惊险。 假和尚急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你们先自保,我去帮他。” 只一个起落,便纵至董邦莠身侧,两拳当先一击,“嘭”地一声,打中最前一个亨军。 这亨军应声飞起,猛地撞倒身后十几名亨军。董邦莠立时脱了险,直把一众青原弟子和亨军看得目瞪口呆。 假和尚向左侧一看,又见宗阡泽处被一众亨军包围,他直嚷嚷道“怎么搞的?非得让洒家处处护着你们!”身影一闪,又去了宗阡泽处。 假和尚一走,金琨面前的亨军立时便围了上来。几名弟子见金琨伤重,当下上前抵御,但没过几合,便被亨军斩杀了五人。 金琨见状,一把把肖梨雨拉至一旁,大叫道“梨雨,你听我的,带着我派弟子先撤,撤去前锋处,这里我来抵挡。” 说罢,舞着腰刀奔入一群亨军当中,一时刀光闪闪,喊杀声此起彼伏。 肖梨雨也不多想,立时劝走了几名青原弟子,跟着又来到金琨身边,举剑帮金琨挡过亨军长槊,接着长剑一送,又刺伤一名亨军。 金琨一惊,愠色道“我叫你快走,你怎又回来了?” 肖梨雨默不作声,又是一套剑花使出,逼退了几名亨军,这才婉然道“你别总想着将我从你身边赶走,除非……不,总之我死也不会离开!” 剑花抖处,又架开三柄长槊。 金琨听完,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但一众亨军哪容得他停顿感触,只听一名千夫长呼喝一声,攻势又起,向青原派各处猛攻而来,一时间,单远、火鸿宇各中了一槊,各自伏地委顿。 再听肖梨雨大叫一声,一柄腰刀划过她的左臂,登时鲜血长流。 金琨大惊失色,高举圆盾将那执刀亨军撞开,腰刀扫处,其余亨军一时接近不得。 金琨趁机用圆盾将肖梨雨罩住,剧烈运劲之下,此时他伤口裂得比受伤之初更大,剧痛跟着再次袭来。 面对眼前亨军,金琨非但再也举不起腰刀,连站在原处也是勉力硬撑,只得以一只圆盾罩住二人,抵御无数刀砍槊刺。 圆盾之后,金琨轻轻问了一句“梨雨,可还能撑得?” 肖梨雨一把将他搂住,婉然道“与你死在一起,再好不过。” 金琨两眼呆得一呆,脑中再无其他思索。 陡然间,他手中之盾竟没了槊刀撞击声响。 金琨心中生疑,将圆盾移开,只见一支银枪舞得游龙也似,弟子中有人高声叫道“是涯角枪!涯角枪救我们来啦!” 金琨立马叫道“柳叔叔!” 只见柳太一身白衣,雄姿英发,以一只银枪左挑右刺,呼呼生风,瞬间便将三四名亨军立时毙于枪下。 原来柳太数年以来名望日盛,一把银枪博得赞誉无数。 江湖人直把他比作三国时期蜀国上将之一的赵云,便以赵云所用兵器“涯角枪”相称,取“海角天涯无对”之意。 柳太银枪再挑起一人,蓦地甩将出去,一众亨军被砸翻,直好一阵慌乱。 柳太将银枪往地上一杵,背对金琨道“琨儿,快带梨雨向前锋撤去,这里我来料理!” 以柳太的功夫而言,在此抵挡一阵,金琨是万分的放心,是以他也不作推辞,急忙说了声“柳叔叔也请小心,我们在前锋处会合。” 柳太点头道“我即刻便来。”银枪闪处,又将一众亨军逼退数丈之远。 金琨立即搀着肖梨雨向后撤去,二人穿过九宫派和天门派众人,最终到了前锋之处,这里以天目派最为多数。 一路之上,肖梨雨早已将二人的伤口上药包好。 金琨在人群中找见了董邦莠,只见他此时伤口已自行包好,金琨上前说道“原来师兄早已来了此处,你的伤可要紧?” 董邦莠眉头一皱,并不答话,领着十余名弟子冲在一侧,与亨军接战。 金琨本欲跟上前去,却被肖梨雨一把拉住,她柔声道“琨哥哥,先歇一会儿,你伤口才刚止血,不宜再战。” 金琨此时痛感大消,道“你肖家灵药当真厉害,我这会儿已然痊愈啦。” 肖梨雨紧拉着他的手不放,她深望这眼前之人,曾数度置生死而不顾,也不知该再如何劝他。 过不多时,便见宗阡泽、王文柏、卢昱、单远、火鸿宇几人相互搀扶而来,几人身上均带了伤。 当他们找见金琨时,犹如一个个残兵败将一般,垂头丧气不已。 又见祁偌风姿俊雅,握着一支玄铁枪从前方而来,目光往人群中一扫,最后来到董邦莠身旁,与他并肩而战。 他玄铁枪连刺几名亨军,怒喝道“董师侄,你这大师兄是如何当的?你撤至前锋处,其他人也跟着撤来,这后曲处可还如何守得?” 董邦莠一脸愧色,说道“祁师叔,亨军实在难以抵挡,弟子们死伤甚重,我们这才撤回……” 祁偌双眼大瞪“那后曲便不要了么?” 董邦莠无言以对,只默默将长槊舞动。 过不多时,忽听后方大为嘈杂,众人回首一望,原来是青原派弟子尽数逃至前锋和两翼处,后曲已然完全失守。 亨军立时将两翼包围住,一时间,锥形阵阵型大乱,两翼处的九宫派和天门派的弟子也多有死伤。 忽听有人大叫道“阵型已破,如何是好?”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大骇之下,别无他法,青原各入室弟子虽均有伤病,也只能勉力而为,重新拿起长槊腰刀,与其他弟子一道,奋力将亨军抵御在阵型之外。 肖梨雨见败势已显,也就不再拦阻金琨,心想大不了与他一块儿死了,也是极美的一件事儿。 众人虽奋勇杀敌,还是没能撑住多久,两翼弟子也已死伤加剧,斗志殆尽。他们全数弃了阵型,纷纷往前锋处靠拢而来。 第97章 脱困之计 瞿崴见势不妙,用内力喊出“各军围成圆阵,全速向东!” 一声之下,全数弟子均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匆忙围成个圆形,由瞿崴在前指引,加速向东面而去。 金琨一望之下,只见圆阵之外,这些亨军足有七八千人之众,黑压压一片,漫山遍野,犹如泰山压顶之气势。 金琨暗道“先前几仗义军均是以少胜多,我们胜在武艺比敌方高出甚多, “以一敌二或以一敌三也是不在话下,但为何此次四千义军却斗不过这八千亨军?” 正思索间,又是几十名弟子倒在血泊之中,金琨急在心中,直怪自己武功太差,若有假和尚一般的武艺,或许还能转圜。 一想到假和尚,他急忙往东南角而去,穿过一众弟子,终于将他找见。 金琨忙叫道“假和尚,你是老江湖,现时可有办法脱困?” 假和尚眉头大锁,低沉着嗓音道“你可是让洒家再效法当日生擒普鲁光?” 金琨点头道“你武功那么高,定有办法。” 假和尚摇头叹道“你看他们千夫长和万夫长均在亨军阵列后方躲藏,想是他们学聪明了,怕又被咱们擒了去。 “而义军士气已衰,便是擒了他一两个千夫长,也难以挽回败局。洒家这回是真没办法啦!” 金琨向来见到假和尚时,他都是有说有笑,豪放不羁。而此时却一反常态,一张长脸上大有愁意,想是当真已无计可施。 义军圆阵再向东奔了一阵,沿路不断伤兵减员,义军上下多半肝胆俱寒,有胆识的也多在苦苦挣扎,信心渐失。 金琨一路拉着肖梨雨与亨军接战,他处处相护于她,每每都把她拉至身后,害怕她再度受伤。 也是他精力过于放在肖梨雨身上,以至又被腰刀划中三刀。 那断流活络膏便是再灵验,也是纷纷被挣开伤口,渐渐流血过多,以致头脑发昏,体力不支。 就当金琨浑身被血与汗浸透之际,他猛地往四周一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他又细细看了几遍,眼睛眨了又眨,这才高声叫道“实乃天助我也!” 肖梨雨惊道“你莫不是呓语了?琨哥哥,我们退至阵中,再歇一会儿吧!” 金琨一阵狂喜,叫道“梨雨,我们有救啦!” 肖梨雨几要哭出来,一摸他脉象,却不似癔症发狂,这才笑道“果真有救吗?” 金琨将腰刀一掷,扎中一亨军面门,立马拉着肖梨雨向后奔去。 二人来到阵中,这里军师瞿崴正坐镇在此,四下发出号令。 金琨向前抱拳道“禀报军师,晚辈有一计可度过此劫,保下义军剩余军力。” 瞿崴闻之一凛,心中转过几个念头,这才开口问道“是何计策?贤侄快快说来。” 金琨向北指道“北侧山丘再往上不出几里,有一山峰,山峰之中有一道路,只容一人通过。 “义军可从此进入,待到达另一侧时,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届时他亨国人再来十倍便也不怕了。” 瞿崴面无改色,说道“哦?贤侄说的可是一线天?” 金琨道“正是!还请军师立即下令,全军往北,进入一线天之内。” 瞿崴道“贤侄却是从何得知这一线天的?” 金琨快速说道“晚辈自小便住在义军军营往东几十里处的守望村,这里的山川地脉都被晚辈玩了个遍,是以知道这一线天就在左近。” 瞿崴闭眼思索了片刻,忽见余艳竹跑来阵中禀报军情,听到二人所说之言,便说道“军师可要往北撤军?” 瞿崴道“若金贤侄所说不假,却是个绝佳的计策。” 余艳竹道“我义军今日遭受大难,可为何他在此时才将这话说出?他若早点说出便早救几人,我头一个便不信他的!” 说罢,目光往金琨身上瞟去。 肖梨雨忽地往后一缩,竟不敢相信自己所闻。 金琨也是一怔,说道“余师叔,义军虽在向东而行,但与我们进军钓鱼城时走的不是同一路线。 “若我军按当时路线走,离那一线天则更为遥远,晚辈定不会想到这一线天。 “但现时今日,晚辈见这附近的地貌,这才猛然想起,那一线天真就近在咫尺,还请师叔信我!” 此时寒横星和祁偌闻风而来,寒横星道“我信我师姐的,金贤侄虽立过军功,但军中行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祁偌虽在大战之下,依旧身姿甚雅,他也道“军师,今时义军陷入险地,实则因青原派后曲失守所致,现在青原派又来胡乱指路,是想以此逃脱罪责么?” 金琨心下大骇,他为义军指明出路,众人非但不信,竟没来由地被扣上罪名,这让他何以辩白? 金琨急道“晚辈但有半句虚言,甘受军法处置。但若因此错过了最佳时机,今日义军恐难以为继,还请军师定夺!” 祁偌斥道“金师侄,你是说若不按你的计策行事,我义军今日便必败无疑了?” 金琨道“晚辈并非此意,只是……”他望着圆阵四周,不时便有弟子倒下,虽义军败局早现,但人在军中,谁敢言败? 祁偌对瞿崴抱拳道“军师,在下也与余师妹一般,不信这小子所说。” 忽然有人在众人身后叫道“我信!”众人回身一看,确是柳太立在了身后。 只见柳太此时气喘吁吁,白衣之上又是星点血迹,众人均知他武功高强,定然在这之前有过一番力战,以致身上沾有不少敌军之血。 柳太拱手道“军师,诸位,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我这侄儿所说并无虚假。” 金琨心下大慰,叫道“柳叔叔信我,真是再好不过!” 寒横星问道“柳师兄何以在此替他担保?” 柳太笑道“我这侄儿是我看着长大,他的为人我最是清楚不过。 “他在入我霁云盟之时,还曾救过青原派,在亨国人入侵青原派之时,他也出过不少力,这叫我如何信他不过?” 第98章 终得信任 经柳太这么一说,再加他名望不小,在场几人不得不信了几分。 肖梨雨也忙道“我也信他,他……在钓鱼城中屡立战功,连王将军也对他赞赏有加,怎就信不得了?” 余艳竹和寒横星同时一愕,这二人忙于争辩,竟没留意到肖梨雨早在一旁。 余艳竹见她左臂已伤,忙拉着她道“梨雨,你怎么也伤了?是谁让你参战来着?” 她虽容色俏丽非常,但此时眼露精光,也还是一副凶煞模样。眼光扫处,最终又落在了金琨的身上。 金琨被她目光所慑,直立在当场,好不尴尬。 肖梨雨急道“师叔,是我自己要参战的,今日我军遭受此难,我怎可袖手旁观?” 寒横星也连忙查看她的伤势,心疼道“咱们梨雨再也不可出手了,你正该专攻你的医术才是,杀敌之事交给其他人便好。” 原来在九宫派之中,众人只盼肖梨雨将来能承青囊三肖之名,若门派里能多出一个名医,也好叫江湖中对九宫派另眼相看。 是以门派上下均对肖梨雨疼爱有加,生怕一个闪失将她伤了,终要惹得掌门和众长老大怒不可。 肖梨雨又急道“今日我便不出手了,可你们定要信琨哥哥的才是。” 余寒二人不置可否,依旧在肖梨雨身上四处查看,生怕她再有其他伤势。 忽闻一阵笑声传来,一个声音说道“你们几人当真是糊涂得紧,在此磨磨唧唧的,又葬送了多少弟子?” 众人回首一瞧,却是那假和尚到了。 瞿崴上前行礼道“假义士有何赐教?” 假和尚走近前来道“洒家请问军师,义军此时还有其他良策退敌?” 瞿崴道“未有良策,只得一路向东。” 假和尚颔首道“向东到那军营之处路途尚远,以为今之势,恐全军都要倒在了半路之上。 “若向北而去,就算金兄弟所言是假,也不过是倒在了北面,二者既是同样的结果,军师何不向北试他一试?” 假和尚一仗杀敌数千,又一仗深入敌营,在义军之中已是颇有声望,是以他一来说情,众人便信了他几分。 瞿崴也不外如是,是以顺水推舟道“假义士所言极是,在下正要采纳金贤侄之计,却不料遇到几位同袍异议, “金贤侄可是立过军功之人,渡江时又有退敌之功,我如何信不得他?” 又对余艳竹等三人道“假义士和柳师弟之言,你们现下可是服了?” 余艳竹三人一时相视无言。祁偌当先道“那便依军师之意。” 余艳竹和寒横星才道“一切均听军师安排。” 瞿崴朗声道“好,全军听令,圆阵随金琨向北而行!”又对金琨道“金贤侄,还请当先带路。” 金琨抱拳道“谨遵军令!”又向假和尚匆匆一拱手,便算是谢过了。 金琨与传令兵折而向北而去,在圆阵北面引导义军往北上了一处山坡。 瞿崴又令祁偌、柳太等一众高手往南而行,在阵尾处以抵挡亨军如狼似虎般的攻势。 义军耗时近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一山峰,山峰脚下果见有一条细道自下而上,只容一人从中而过。 众军见之大喜过望,纷纷从细道中涌进,而马匹与重器难以通过,是以不得不全数舍弃。 瞿崴再次下令,让众弟子当先进入,祁偌、运日、柳太、余艳竹、寒横星几人则留至最后,以掩护大军撤退。 亨军见义军要进入一线天处躲避,攻势更劲,众亨军举着盾牌和长槊如海啸一般,一浪接一浪地袭来。 祁偌等几人均守在入口之处,他们将各自绝技纷纷使出,那是何等的凌厉。 亨军立时手脚齐断,倒下一片,其余亨军纵使被号角不断催进,也是难以靠近这几人。 金琨在一旁待所有弟子进了一线天,也欲同祁偌他们并肩而战。 却不料肖梨雨从一线天内又折返回来,拉着他的手往细道里走,愠色道“若你今日再来逞能,瞧我还理不理你!” 金琨伤口被她拉动,好不疼痛,只得边叫边道“快快住手,莫再扯疼我啦!” 肖梨雨皱眉道“你连我都挣脱不了,怎还能抵得过那些亨军?” 假和尚从细道内大笑而来,大声道“金兄弟你尽管和这姑娘先行进去,入口处自有洒家替你坚守,你万可放心。” 金琨抱拳道“那就有劳假和尚和几位前辈,我先去了。” 待金琨走进后,假和尚高声叫道“几位长老,你们一个个先撤,洒家足以挡住他们。” 说罢一双铁拳灌足了内劲,呼呼舞动处,但听得“噼啪”破空之声骤响,挡着立毙。 祁偌几人见他神勇如此,便不再推辞,纷纷退进细道。 此时入口处只剩假和尚一人,一名千夫长指挥众军不断向前压上,直有百余支长槊猛地扎来。 假和尚早拾起七八根长槊,两臂甩处,大喝不断,将敌方长槊腰刀或格挡或击落,众军根本近不得身。 但假和尚想要抽身回撤也是无从挪脚,亨军找准了每个空隙,决计不让假和尚有丝毫可乘之机。 霁云众人有心相助,但如此厮杀阵仗,众人非但见所未见,连想都不曾想过,众军只得在后方目目相觑,竟无一人敢于插手。 如此过了一两盏茶时辰,纵使假和尚再是神勇无比,也是大汗淋漓,渐渐体力有所不支,手中动作一窒,右腿被一槊划出一大口子,登时鲜血直流。 便在此时,假和尚后方飞出一只圆盾撞向众军,紧跟着人影一闪,一人在这只圆盾上猛地一踏,连人带盾直撞翻十几名亨军。 亨军中一时慌乱,攻势顿减,那人喊道“假义士,快撤!”说着拉起假和尚便走。 假和尚顺势将手中长槊倏地掷出,一时间又有五六名亨军中槊身亡。 二人退至细道之内,假和尚这才看清来者竟是瞿崴,他笑道“没想到瞿军师竟文武双全。” 第99章 相互推让 不等他将话说完,亨军也追至细道之内。但这细道太过细长,只容一人通行。 这亨军长槊当先刺出,瞿崴手握腰刀将之一格,轻甩得两下,这长槊便连带着这名亨军一同向后摔出,又撞翻了身后几人。 此时细道之尾,寒横星率几名弟子攀至高处,各自射出弓箭,细道对面亨军或中箭或各自躲避,转瞬间便无人再敢追来。 寒横星等几人见亨军固守不出,这才跳下崖壁,大笑道“这一线天果真是个好去处,只需我们几人守在此地,那头便是千军万马又能如何!” 瞿崴见此处的确易守难攻,便令二百名义军一同坚守细道,任凭亨军如何抢进也均无功而返。 义军穿过这条细道,实则来到了一山崖平台之处,这平台之大足以容纳数千人。 但这平台之下是处高达几十丈的悬崖,除这一线天之外,并无其他出路。 祁偌、运日、柳太、余艳竹等人找遍了各处,均不见有其他出路,便都围向瞿崴。 问道“军师,此处虽足够安全,但我军在此进退不得,还望军师决断!” 瞿崴走至悬崖一侧,向下望去,但此时天色将晚,崖底一片模糊。 他将金琨唤过来,说道“金贤侄,我军依你之计进入这一线天,这才稳住了阵脚,让全军有了这难得的喘息之机。 “这实乃上天有眼,派你前来救我霁云盟,本座这厢代众军谢过啦!” 说罢向金琨一揖到底,他身后祁偌、运日、柳太几人也一同行礼。 金琨慌忙上前扶起,忙道“这可使不得,军师可要折煞晚辈了。” 又搀起其他几位,急忙道“晚辈何以克当,前辈快快请起。” 余艳竹面带桃红,羞涩道“之前我还怀疑过金贤侄,我这一礼,你还是当得的!” 祁偌也拍着他的肩,正色道“正是此理,贤侄,我之前也误会你啦!” 其他几人跟着笑过了一阵,瞿崴接着指向远处道“贤侄,如今这一线天已过,再折返回去已是不能,你可知这崖底通向何处?” 金琨点头道“军师,为今之计唯有众军下至崖底,先往北翻过两座山丘,再向东南行军半日,终可到达军营处。” 瞿崴闭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就依贤侄所言。” 又唤来传令兵,令道“传令下去,全军今夜在此地休息,明日寅时末全军下崖。 “须连夜赶制数根绳索,供全军下崖之用,再有,抓紧救治受伤弟子,速速统计伤亡人数与我。” 传令兵得到军令,迅速传了下去,其他几人各自回到众人当中,细细查看各派的伤亡。 金琨将柳太拉至一边,一把将他抱住,激动道“柳叔叔,今日多亏有你相助,你怎会在此出现的?” 柳太笑道“我本与那一千义军在军营处镇守,但久不见你们前来,我担心琨儿你出事,便独自出来寻你了。” 金琨顿时心潮澎湃,说道“琨儿在军中有四千师兄弟相护,怎能有事? “反倒是军营处只才一千人驻守,你这高手一去,他们却该如何抵挡亨军围攻之势?” 柳太道“我若不来,如何见到琨儿救我几千义军?” 说罢眼圈一时通红,颤声道“我琨儿当真已长成了个大人,现时今日已是个俊才之辈,师兄师姐若在天有灵,该是何等的欣喜欢愉!” 金琨低头道“琨儿谨记柳叔叔自幼的教诲,不愿做个碌碌无为之人,我……我只做我该做之事。” 柳太大叹不已,他眼望着金琨,犹如望着亲生子侄一般,满眼只有疼惜爱怜。 金琨再道“柳叔叔,军营如今情势如何?” 柳太道“我离开之时,有近万人围攻咱们。但好在军营也如同钓鱼城一般,建得甚是易守难攻, “虽然军营被围,但守个数日应该不成问题,是以我先行出了营寻你来了。” 金琨惊道“你是如何冲破那万人围攻之势的?” 柳太笑道“若我带个几百人定然是出不来的,但我只一人出来,他们还道我是去搬救兵的,是以轻易就将我放过了。” 金琨疑道“以为你是搬救兵才放过你?难道是欲擒故纵,故意要你找来援军,他们好将我们一网打尽?” 柳太微笑不语,直竖起了拇指,内心欣慰道“他果真与何师姐一般的聪慧。” 忽见肖梨雨从远处走来行礼道“小女见过柳叔叔!” 柳太一愕,说道“原来是梨雨,几年不见,你若不叫我柳叔叔,我竟没将你认出来。” 肖梨雨抿嘴一笑,又与他寒暄了好一阵,肖梨雨再行礼道“柳叔叔,我要给琨哥哥治伤了,还请失陪莫怪。” 柳太嘴角咧得老大,将眼前二人看了又看,说道“好好好,你们自去,我去看看我天门派弟子去。” 说着,颇有兴致地走了开去,不时还回头望上几望。 肖梨雨将金琨拉至一棵树下,褪去他的衣裳,将药膏细细抹在伤口处,轻轻说道“琨哥哥,你可不许再受伤了,这断流活络膏所剩不多,正该省着用才是。” 金琨忽地一手把伤口遮住,说道“你的伤可用了这药吗?” 肖梨雨一怔,道“这是自然,我是先给自己上完药,再行过来给你治。”说完再将他手挪开,兀自抹着药膏。 金琨望向她左臂,见纱布之下依然现出些许血迹,他摇头道“梨雨,你是没法骗我的。”说着将她手臂拉过来,拆去纱布。 肖梨雨谎言被拆穿,脸上立马红扑扑的,欲将手臂抽回,但被金琨用力捉住,他教训道“不许动,伤口又要挣开了!” 纱布打开后,果见伤口处只是用的一般药材。 金琨一把抢过断流活络膏药盒,但见其中已是空空如也,他也不多想,直把自身伤口处的药膏取了下来,欲抹在她伤口之上。 肖梨雨猛地抽回手臂,叫道“你这是干嘛?” 第100章 初获赞誉 金琨又是迅速将手臂拉回,低斥道“再多动一会儿,你这伤就再难好啦!” 正说着,迎面走来二十几名天目、天门、青原三派的年轻弟子,当先一高个子问道“敢问阁下是青原派的金琨金师兄么?” 金琨慌忙穿衣起身,拱手道“正是在下,敢问你们是……” 这高个子说道“在下天目派弟子秦志涛,后面几位是天目派师弟甘真、天门派师弟丁诺……” 接着把二十多人都一一介绍完,那矮个子甘真和胖子丁诺与众人一同向金琨行了一礼。 秦志涛续道“我们听闻将全军撤入这一线天正是金师兄的主意, “金师兄此举救下我们全部义军,当真是我辈楷模,我们特此前来拜谢!” 众人又行了一礼,纷纷对他交口夸赞不已。金琨忙道“在下身为盟内弟子,此举正当分内之事,诸位师兄不必如此多礼。” 金琨一时分不清谁大谁小,便一同以师兄相称。 这些弟子连连道“金师兄莫要过谦了!” 或者称赞道“金师兄如此谦逊,真不愧为救我全军的英雄,师兄弟们已是极为钦佩!” 秦志涛再道“金师兄将来凡有用得到我们的,您只需开口便是, “我们虽是些不才晚生,但也能为师兄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师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其余二十多人连声呼喝,群情激奋不已。 金琨拱手朗叫道“好!我金琨与诸位既为同袍,也是同生共死的师兄师弟,将来更当与大家上天入地,同进同退,生死与共!” 众人喝彩声此起彼伏,与金琨又寒暄过好一阵这才纷纷退去。 金琨红光满面,目送了众人离去。 一回首,却见到肖梨雨已将她左臂伤口重又包上,忙道“你快将纱布拆了,用这断流活络膏才能好得快。” 说着又要将身上药膏刮下,肖梨雨忙止道“琨哥哥,我这药是军中金疮药,也灵验得紧,你这药金贵,可是使不得。” 金琨道“既然金贵,你用正好合适。” 说着刮下一块药膏,肖梨雨连忙躲开,急道“你……你有军功在身,刚才那些师兄弟还来拜谢你,还是你用才对。” 金琨笑道“我们清雅大夫救人无数,将来不仅是全军的大夫, “更是全盟内难得的名医大夫,我怎能放着这么好的大夫不救治,别人瞧见可该骂我了。” 肖梨雨“扑哧”一笑,直跑了开去,边跑边道“论油嘴滑舌,我说不过你,我跑了便是。” 金琨正要向前追去,迎面又走来十几名九宫派弟子,当先一人作了一揖道“九宫派邱秀兰见过金师弟!” 金琨眼望眼前之人,忽而想起多年前在霁云大会之上,曾见过她与一名天目派弟子比试,忙行礼道“原来是邱师姐,幸会!” 她身旁忽窜出一精灵古怪的女子,叫道“刚才跑过去的可是肖梨雨肖师姐?” 金琨道“正是,在下多有刀伤,正在劳烦肖师妹医治。” 那女子点头道“金师兄受伤了?嗯,正该让肖师妹医治,她的医术可真不一般。” 她顿了顿,再笑道“在下九宫派薛倚,前来拜会师兄!” 金琨拱手道“原来是薛师妹。” 那邱秀兰朝薛倚瞪了一眼,道“薛师妹仪态有失,还请师弟见谅。”说罢,鞠了一躬。 金琨还了一礼,邱秀兰续道“余师叔对我们说,是你将义军引入这一线天,救下我们这好几千人, “我们好些个师姐师妹听闻后都好生感激,特意嘱我们前来向师弟你致谢,多谢师弟危难之中指出明路,我们这才得以生还。” 说罢,与众人一同行了一大礼。 金琨再还礼道“诸位师姐师妹,莫再行此大礼,在下实在难以生受。” 邱秀兰道“受得了受得了,师弟不光此役救了咱们,寒师叔对我们说道,师弟还曾在钓鱼城立过战功,你如此英才之辈,该当受此礼遇。” 其余十几名女弟子纷纷点头称是。 金琨又抱拳道“那就多谢诸位师姐和师妹如此看得起在下。” 薛倚掩嘴一笑,道“师兄怎反倒谢起我们来了?” 金琨一笑,说道“所谓礼尚往来,莫过如此,你们谢我,我自然也要谢你们才是。” 薛倚大笑出声,指着他道“师兄可真能逗笑……” 一旁邱秀兰又是瞪她一眼,薛倚自知失仪,后边的话硬是憋了回去。 邱秀兰心知男女有别,大众广庭之下,不好与之久谈。 便说道“金师弟将来但有差遣,便来找我们……我们虽都是女流之辈,但只要师弟尊口一开,便是那刀山,也能去得。” 金琨深深鞠了一躬,邱秀兰道“门派还有要事在身,就请告辞。”言毕,与众人一块儿辞别而去。 金琨回到大树之下,刚坐下来,便见肖梨雨掩嘴而来,笑道“我邱师姐她们也是来谢你的?” 金琨只点点头,不知该如何接话。肖梨雨再笑道“琨哥哥,做大英雄的感觉可是美滋滋的吧?” 金琨将脑袋侧过去,撇嘴道“非也非也,大英雄要给人用药治伤,那人却毫不领情,实在气煞我也!” 肖梨雨乐道“大英雄的伤须清雅大夫来治,大夫说什么,你便听什么,哪来那诸多怨言?” 金琨怪叫道“清雅大夫便了不起了么,大英雄可也是你一大夫惹得的?” 肖梨雨叉腰道“你再不老实点儿,小心我再不给你治啦!” 金琨为之一窒,直嚷道“不给我治,我便没命啦,清雅大夫此招太过生猛,以后可不许再使了。” 肖梨雨乐得直不起腰,眼角还笑出些许泪花。 此时忽见假和尚大笑而至,朗声道“什么治不治的?来来来小姑娘,那边九宫派的说你是肖家的姑娘,医术好生了得,快给洒家治一治吧。” 说着将右腿踩在了大树之上,一条长愈一尺的伤口赫然在目。 第101章 胡乱做媒 肖梨雨一愕,她从未见过如此重伤之人还能行走自若,慌忙让假和尚坐下,拿出药材和银针、纱布等物什,迅速帮他治伤。 金琨问道“假和尚,你的伤少说已过了半个时辰,为何才来医治?” 假和尚疑道“你怎知道洒家的伤过了这许久?” 金琨往肖梨雨那一望,这些粗浅的医理全赖她的教授,说道“这还用问,是个人就能看明白。” 假和尚“哦”得一声,又道“洒家四处寻医,但伤兵实在太多,他们忙不过来, “直到九宫派弟子说,金兄弟旁边这位肖姑娘也能医治,洒家便来找她了。” 正说话间,但听肖梨雨说道“假义士,已给您的伤口包好了。” 假和尚惊道“哪有那么快的?” 低头一看,果真见大腿处包扎严实,遂站起身来走得几步,又是讶然道“居然半点都不疼啦,肖大夫,不不,肖姑娘,你这手艺可是神啦!” 肖梨雨抿嘴一笑,说道“假义士您过奖啦。” 假和尚又道“不不,洒家非但不会过奖,也从不轻易夸赞别人,洒家说你好便是当真好,绝不带半点虚言假意。” 肖梨雨直没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金琨微笑道“这位假和尚假义士虽说姓假,可他的话可真假不了。” 又对假和尚道“不过我们肖姑娘的医术可真是毋庸置疑,别看她年纪小,在盟内可是小有名气的大夫了。” 假和尚瞪大了眼,说道“哦是嘛,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不得了,当真不得了。”说着,直向肖梨雨竖起拇指。 假和尚仔细往肖梨雨上下看了看,直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他“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肖姑娘,你看洒家这位金兄弟如何?” 肖梨雨疑道“什么如何了?” 假和尚道“洒家这金兄弟有勇有谋,武艺颇高,身材伟岸,还一表人才,在钓鱼城内受到王将军的褒奖,还给了军功。 “对了对了,此处这数以千人,唯独你们俩被洒家夸赞过,你觉得他怎样?” 肖梨雨嗫嚅道“假义士这是何意……” 假和尚“嗨”地一声,一拍大腿,不料正拍中了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肖梨雨见状也慌道“你……你怎么样?” 假和尚缓过几口气,才道“不是洒家怎么样,今日之战,洒家只见这金兄弟当真是处处护着你,你若觉得洒家这金兄弟好, “你只需点个头,洒家今儿便把这个媒做了,回头你们父母那就让洒家去说,咱们选个黄道吉日,就把婚事给办了,可谓才女配了英雄,你俩真乃绝配!” 肖梨雨听完此话,脸上一红,直红到了耳根,立时躲在金琨身后,用力揪着他衣襟。 金琨纵使顽劣非常,此时如何不脸红,他皱眉道“我说你这假和尚,莫要拿小姑娘来消遣,你瞧瞧给人臊得……” 假和尚叉腰道“怎地?依你之意是你不愿娶她喽?” 金琨被这话噎住,便算他平时辩才无碍,此时也不知如何辩驳,只好对假和尚挤眉弄眼。 假和尚急得直摇头,叹道“你们啊你们。” 忽然间,但听得东南角处一阵骚动,大有吵闹之声。此时天色已暗,义军中举起许多火把,火光照处,东南角一时聚拢了数百人众。 肖梨雨趁机低头跑去,脸上还兀自红着一片,说道“我……我先去瞧瞧……” 金琨在她身后跑来,叫道“梨雨等我!” 只留假和尚一个人在原处,他自言自语道“嘿,这两人同进同退的,洒家还凑个什么热闹?” 金琨二人到得人群当中,这里人头攒动,二人挤了半天才挤至当中。 只听祁偌对董邦莠大喝道“早在钓鱼城第一战之时,我与运长老便看出了端倪,你说,你们青原派何以如此?” 董邦莠直被训得立在当场,低头不语。 他身边一人道“祁长老,你所说的端倪确是何指?” 祁偌道“我义军虽说当时只有两千,但面对数倍于我的亨军,也是毫无畏惧。 “义军所到之处,可谓所向披靡,但唯独青原派,若不是我与运长老及时回援,他们差点儿便要被亨军吞了。” 运日也接道“不错,当时是我最先看出端倪,祁长老还道青原派因人少之故,是以不敌。 “但今日的锥形阵,又是从青原派的后曲出现差池,以致我们损伤了一大众弟子,最终败走在此。如若青原派不给个交代,恐怕不能服众。” 祁偌厉声道“董师侄,你作为青原派总领,是否尽职尽责?是否依军师之意行事?” 董邦莠唯诺道“晚辈唯……唯军师之令是从,不敢有任何怠慢之处。” 运日道“既然如此,便是你指挥不当所致了?” 单远从董邦莠身后转了出来,挨着董邦莠急道“两位师叔,我董师兄历来尽职尽责, “他的指挥从未出现差池,兴许还真是因青原派人数过少,敌不过众多亨军也未可知啊。” 祁偌“哼”得一声,斥道“若尽职尽责,为何他头一个弃后曲不顾,躲进了前锋处, “以致其他弟子纷纷效法,这才终令后曲失守,阵型大乱,害我全军都险些葬送在此!” 此言一出,人群中均对董邦莠怒目相视,渐渐地,斥责之声也随之而来。 有人怒道“原来是你这胆小之辈害了全军,你还有何脸面在此狡辩?” 又有一人道“将他就地正法了吧,如此胆小之人留他何用?” 众人纷纷群情激动,随声附和,更有甚者直往董邦莠身上施以拳脚。 单远见状忙上前制止,但怎奈打人者越来越多,单远抵不住众人拳脚相加,只得以身护着董邦莠,任拳脚全数落在自己身上。 金琨忙上前扒开众人,但以一人之力要扒开数十人众,实在是力有不及。 此时人群当中又走出宗阡泽、王文柏、卢昱、单远、火鸿宇等几人,便连肖梨雨也一同帮着金琨扒开人群,但人群越聚越多,竟达到二三百人之众。 第102章 揭晓秘事 金琨情急之下大喝一声,抓起两名下手最重的弟子往外一扔,抱拳朗声道“诸位,诸位请听我说!” 人群被他这一招所窒,一时静了下来。众人当中有人认得他,忽叫道“金琨!此人便是金琨!” 金琨再三鞠躬道“诸位,此事的前因后果,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还望诸位能够先行克制,待查清来龙去脉之后,再由军师定夺。” 此言一出,又致人群当中一阵骚动,有人大声道“那就看在金师兄的份上,我们先行住手了吧。” 其他不明所以的弟子纷纷四下询问,得知是金琨带大家进了这一线天之后,也都冷静了不少。 宗阡泽几人早已将压在最底下的董邦莠救出,此时这董邦莠已是鼻青脸肿,涕泪满面。 他缓缓走向祁偌跟前,哭诉道“祁师叔,事到如今,晚辈不得不全盘说出了。” 此言一出,人群中皆“唔”地一声,四下里议论纷纷道“看来此事果有内幕。” 祁偌眉头一挑,道“董贤侄有话便直说了吧。” 单远忙把董邦莠拉回,说道“大师哥,此事万万说不得呀!” 董邦莠一把将他推开,喝道“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他隐瞒么?” 单远被推后几步,又抢上前来,抓着他哀声道“大师哥,若在此时此地说出,可就是万劫不复了,你可想清是何等后果了吗?” 董邦莠再把他双手拿开,冷冷道“如今已是酿成了苦果,你我怎能就此置若罔闻?”说完重重将他推倒至地上。 单远语带哭声道“大师哥!你真要如此吗?” 人群之中也多现不耐之象,纷纷道“要说便说,休再磨磨唧唧的!” 也有道“那个师弟你快让开,让你师兄先把话说完。” 金琨见势不对,走至董邦莠跟前轻声道“大师哥,我们临行之前师父曾交代过,若遇蹊跷之事, “要灵动而为,不可不懂得变通,我不知师哥要说什么,但还请三思而行。” 董邦莠目露凶光,叹道“我理会得,多谢师弟提醒。” 重又走向祁偌,深深鞠了一躬,说道“祁师叔,我青原派每战均不利,皆因……” 正说着,单远在他身后猛地一拉,将他拉了个趔趄,他大声道“大师哥,就算我求你了!” 董邦莠一把挣脱开来,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这响声之大,连人群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单远直被打蒙当地,愣在当场。金琨心道“五师哥竟有如此作为,看来不管他要说什么,此时还是不说的好。” 金琨抢上前去拦着董邦莠道“大师哥还是别说了吧。” 董邦莠疾转过身,绕过金琨,对祁偌续道“我青原派每战均不利,皆因我青原派上下均内功与外功同练, “武功自然比不过其他三派停修内力而只练外功的弟子,是以在这沙场之上,唯有我青原派敌不过亨军,除此之外,别无他因!” 此言一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金琨大感懊恼,思忖道“我那晚在医馆醒来,听见这两位师哥起了争执,原来竟是在说此事。 “如若当初我便知晓,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大师哥说了出来。适才我真该拼了命拉住他……可事到如今,已是为时晚矣,我青原派今后恐再无宁日了……” 单远也在一旁闭起了双目,双拳直攥得指节作响。 在场众人无一不想,这青原派未能遵盟主之令,是何等的冒天下之大不韪,这十年当中,另外三派竟无一人知晓,此事又是做得何等的严密。 盟主张浪数度煞费苦心,全是为了青原派的安危,另外三派还帮他青原派开了一场霁云大会,众人为了青原派,不断出谋划策以增强其门派防御。 但不听号令的却偏偏是青原派,他们偷偷习练了内力,其武功自然是比不上其他三派,这才让义军今日险些全军覆没。 这令当场之中多有咒骂青原派的,他们纷纷喝指道“究竟是谁让你们练内力的?” 祁偌也道“那么你们青原派可知晓这盟主令么?” 董邦莠道“我们几名入室弟子和几名参加霁云会的入门弟子都已知晓。” 运日接着道“所以是你火掌门之意,才让全派都练了内力了?” 董邦莠点头道“正是,师父曾下令,不必让其他入门弟子知晓此事, “全派上下均按部就班,这十年间,还以古法习练青原功法,内功和外功无一落下。” 祁偌与运日对望几眼,均知此事非同小可,绝非在这山间野外便能解决,二人直摇头而叹。 但人群之中却是不能干休,咒骂呵斥之声不断。 火鸿宇作为火劲之子,被当众侮辱其父,其内心里是何等的五味杂陈,旁人已无可想象。 他走至董邦莠跟前,问道“大师哥,青原派失利,或可有其他原因,怎可归咎于全派练了内力?” 董邦莠道“那你说,究竟还有何原因?” 火鸿宇一时语塞,嗫嚅道“此事太过蹊跷,原因未明之前,师哥不该如此武断。” 董邦莠怒道“此事根本就不蹊跷,原因再明了不过。他们三派停修内力的弟子就是比我们强出许多, “那日我们在普鲁光营前,我为何让青原派停滞不前,不正是怕暴露了我们武功偏弱才如此做的!” 火鸿宇这才回忆起当日,当时祁偌还质问董邦莠,为何不与他们一同向前,董邦莠只以青原派疲累为由搪塞过去。 但终究是家丑不可外扬,火鸿宇早已恼怒董邦莠将此事公之于众,更怒家父当众受辱,他也愠色道“你如此肯定此事?当真不是因……” 他顾忌师兄弟情义,后半句只轻声道“当真不是因你胆小懦弱,指挥不当所致?” 但他后半句在人群嘈杂之中,哪里还有人听见。 董邦莠满脸不耐,喝道“我就敢肯定!十年前盟主就已三令五申, “其他三派都停修内力,可师父偏就不听,这才在今时今日险些害死我们全军!” 第103章 逃出生天 其他门派之人辱骂火劲,火鸿宇还能忍得,但此时董邦莠当众冤枉他父亲,他实是怒不可遏,斥道“哪有你这般当师兄的!”举起右掌作势拍出。 金琨与单远反应疾速,纷纷将他紧紧抱住,火鸿宇手脚被制住,直憋得满脸通红,喝道“你俩快放开我,我今日非打这狂妄之徒不可!” 其他几名入室弟子纷纷前来劝阻,肖梨雨也把董邦莠带开一边。 人群见青原派内部起了争执,喝骂之声稍减,有些弟子还起哄讥笑起来。 金琨将火鸿宇交给单远等人,走至祁偌二人之前一揖道“祁师叔、运师叔,此地不宜久起争执, “于我军作战大是不利,还请二位师叔顾全大局,此事还容回到各自门派之中再做处理。” 二人均觉甚是有理,纷纷让弟子散了开去,再到瞿崴之处禀报了此事。 众弟子离开之时,有些人说道“我是看在金师兄的面上才放过了你青原派,否则我可不能轻饶你们!” 还有些人说道“他青原派先是害人,再来救人,呵呵,那什么金师兄,你可别叫得太过亲近。” 金琨将这些声音听在耳里,只在火鸿宇肩上拍了拍,几人一同往东北角树下坐去。 肖梨雨虽至始至终未发一言,但终是为青原派众人而踌躇,与金琨匆匆交代过几句便回到九宫派落脚之处。 瞿崴自祁偌和运日二人口里得知此事后,只说了声“兹事体大,该请盟主定夺。” 随后走至一线天之处,只见这里二百义军坚守出口,亨军虽时不时露出头来,但再也不敢太过冒进,似乎只想将义军困死当场。 瞿崴将寒横星唤来,说道“亨军此时还并未知晓我军将要下崖,你须偕同弟子不断从一线天处突进,造成此处无路,义军非原路返回不可的假象。” 寒横星抱拳道“谨遵军师令,若他们猜到我们要下崖,绕路至崖下可就麻烦大了。” 瞿崴点头道“正是此理。” 此时传令兵回报道“禀报军师,我军现存天目派弟子七百五十三人,天门派弟子六百三十二人, “九宫派弟子六百零八人,青原派弟子二百三十六人,共两千二百二十九人。 “总计亡故弟子一千八百五十六人,伤员五百四十六人。” 瞿崴道“知道了,令全军好生休养,明早准时下崖。”传令兵得令奔了下去。 寒横星双眼呆滞,流泪道“此役竟折损近半数弟子,军师,这……” 瞿崴道“不说啦,就有劳寒长老镇守此处,待明日我们杀回军营!” 寒横星抽噎道“杀回军营?除去受伤弟子,仅剩下一千多人,这……还能杀得回去吗?” 瞿崴不置可否,背着手走了开去。 第二日寅时,众义军先行吃过干粮,再用连夜赶制的四根绳索下了山崖。 全军下崖后,点火烧毁了这些绳索,待亨军发现义军已撤时,却是临近了午时。 众亨军来至崖边查看,竟因缺少绳索,只得眼睁睁放义军逃去。亨军思虑再三,不得不再穿回一线天之外,绕至崖下,再沿迹追踪义军。 义军按金琨所指路线,还未到午时,便已接近义军军营。 此时肖梨雨又走至队伍当前,此处金琨正与众长老领军前行。 肖梨雨偷偷将金琨拉至一旁,问道“琨哥哥,义军人数少了如此之多,如何还能救得军营里的义军?” 金琨叹道“军师所虑并无不妥,若全军一直困在一线天平台之处,不出三日,义军当中必会饿死半数之多。 “因此,前方纵有凶狼猛虎,也要闯他一闯。” 肖梨雨道“恐怕身后还有追兵,那可如何是好?” 金琨道“不光有追兵,义军当中还有几百伤兵,军营之处情势如何也是不得而知,若战情焦灼,届时我们这支义军不知是救他还是自救。” 肖梨雨捂嘴讶然道“怎恁地处处是凶险?” 转念又一想,叹道“只可惜我没有大伯他们的医术,昨晚没将伤兵治好几人,不然也能少些伤兵,多些胜算。” 金琨哑然一笑,问道“你又连夜救人了吧?” 肖梨雨嗔道“你怎还笑得出来?” 金琨笑道“梨雨,你总想着治病救人,那是极好极好的。不像我这般,直到如此境地才总算明白假和尚为何走到哪都是笑声不断, “原来此时正如他所说的,别无退路,唯有向前,除去笑一笑,我总不能哭吧。” 肖梨雨听他说完,之前的愁云也都消散了许多。 她深觉金琨能够想到这种境地,已是难能可贵,有一如此之人在自己身边,前方便是穷凶极恶之地,也终是能够去得。 便在此时,忽然一阵战马奔腾之声,如怒雷般传来。 义军脚下无不感到剧烈震动,众人相顾失色,有人高喊道“亨军的铁骑来啦!” 只见从南面山丘一侧转出几百匹战马来,马上之人连声呼喝,催逼马儿极速狂奔,大地犹如要裂开了一般,四下里马蹄声响一浪又一浪袭来。 瞿崴大喝道“众军组成圆阵应战!” 义军应声而围,不多时圆阵已成,众多长槊和腰刀纷纷指向前方,严阵以待。 待铁骑奔得近了些,只见其势威风凛凛,队伍浩浩荡荡,众军皆喊,旌旗乱舞,好不威风。 金琨惊道“铁骑之前还有几人,他们不是亨军!” 众军中又现一阵慌乱,祁偌道“的确,那会是谁?” 义军之中举目相望,无一人能够说出来者是谁。 没等众人多想,这几乘铁骑已奔至近前,当先一匹骏马上是一名面上有条刀疤的大汉,只听他大喝道“你们快给老子让开!” 他身后几名铁骑也纷纷呼喝“快让开快让开!” 义军不为所动,这几名铁骑只得绕过圆阵,往后方而去,而义军未接军令,不敢对这几人擅自动武。 过不多时,义军与亨军铁骑交战,一时间铁骑冲进圆阵,只见喊杀阵阵,槊来刀往,人仰马翻。 第104章 再遇姑娘 金琨被肖梨雨强行拉至圆阵阵中,金琨万般的不从,欲要挣脱开来,肖梨雨低斥道“伤员不许参战,你须得听我这大夫的!” 金琨手臂伤口被她捏住,好不疼痛,他急道“好梨雨,你就让我上前去了吧。” 肖梨雨皱眉道“怎恁地不老实,今日就是不让你去!” 圆阵与这几百铁骑接战,虽说义军人数占优,但亨军毕竟是铁骑,而义军之中无一匹战马,短时内义军无法占上便宜,刚一接战便甚是焦灼。 金琨瞧着战况不明,心中甚是焦急。正没理会处,他四下看去,忽地发现当初那几乘铁骑正站在圆阵右侧向他招手。 金琨心念一转,说道“梨雨你瞧,那几个人在唤我。” 肖梨雨向他所指处看去,果见那几人在不断招手,问道“你识得这些人吗?” 话音刚落,金琨趁她分神之际猛地将手缩回,笑道“不认识,我且去瞧瞧,他们不是亨国人,想也不是什么坏人。” 说罢往人群中一钻,便已不见。肖梨雨左右寻不着他,直气得在原地顿足。 金琨奔出圆阵,来到那六乘铁骑之下,细看那刀疤脸汉子,其面上刀疤自左眼直划到了右嘴角处,叫人望之甚是可怖。 金琨拱手道“几位是在唤我吗?” 那刀疤脸笑道“你小子胆子不小,我们唤你,你就敢出来,就不怕我们将你吃了?” 金琨也笑道“你们胆子也不比我的小,才区区六乘,便敢在几千义军之侧,咱们彼此彼此啊!” 那刀疤脸和其余几人大笑几声,刀疤脸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们实不枉此行。” 金琨疑道“怎么?阁下是?” 刀疤脸身后又转出一匹战马,马上之人俯下身来说道“少侠,是我呀!” 这一声说来,恍若枝头黄鹂吟鸣,金琨抬头一望,又看见了那一张极美的脸。 他猛地想起,眼前这女子便是当夜在钓鱼城中,四大高手与金琨合力从齐腊手中救出的女子。 金琨点头道“原来是姑娘你,能在此处相逢,还真是巧合得紧。” 那刀疤脸又笑道“巧合?好一个巧合啊!” 那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向金琨抱拳道“当日走得匆忙,未能留下姓名,小女子姓陆名宁,你叫我陆宁便好。” 金琨也抱拳道“原来是陆姑娘,在下姓金名琨,还请直呼其名,莫再叫甚少侠了吧。” 陆宁道“好,那便叫你金大哥了,现在闲话少叙,我们六人本欲将亨军引向前方陷阱之处, “不料在此处遇到你们阻了这些亨军,还劳烦金大哥想个法子。” 金琨向她所指处看去,问道“陷阱便在右方黑石之侧?” 陆宁点头道“正是,亨军若能掉进陷阱,也免得你们大费周章折损兵力了,金大哥你可信我?” 金琨笑道“如何信不得?” 刀疤脸也笑道“就是,如何信不得了?无非多走几步便是。” 金琨心知被亨军追杀之人必定不是奸邪之辈,他们在奔近之时又大喝“让开”,必是阻了他们才是。 何况金琨与陆宁又有过一面之缘,她此番话定能信得。 他细看过四处地形,若调动大军撤回黑石之处,并未有何危险可言,他心中主意已定,再抱拳说道“多谢几位相助,我这就去和军师禀报。” 说罢,匆匆作完一揖,往回奔去。 陆宁喊道“金大哥须让大军绕石而行,以黄叶为界,不可太过接近!” 金琨举手大声道“知道啦!”迅速回到了圆阵之内。 金琨在阵中处找见瞿崴,将陆宁几人与陷阱一事简单说了,瞿崴心下大慰。 因一线天之事,瞿崴对金琨可谓百般的信赖,他情急之下也未多问,便传令全军道“圆阵向右侧速移!” 又对金琨道“金贤侄,就由你去领着青原派人众,那董贤侄就……” 瞿崴一时不知如何说下去,金琨立马抱拳道“得令!” 不多时,阵型右移,前方与亨军交战之处纷纷加快步伐,所持兵器也大失准头和力道。 那几百亨军铁骑还道义军正败阵而去,士气顿时大增,紧追着不舍。 圆阵脚步再次加快,接战之处有人干脆收起了腰刀,长槊也拖地而行。 亨军铁骑杀声更甚,圆阵从假意撤退到得后来便如真的败走一般,直接奔向了黑石之处。 金琨急找到董邦莠,叫道“大师哥,一路辛苦你啦,之后便让我统领本派吧。” 董邦莠黯然道“我已接到军令,那就先行拜托师弟你了。” 自青原派丑闻一出,董邦莠早有预料,这总领一职不光不保,恐回去还要追责。 金琨一拱手,举着令旗匆忙而去。 瞿崴喝道“绕石而行!”圆阵得令,向黑石右侧纷纷绕过。 那几百铁骑紧追而来,圆阵阵型在慌乱中急行,已显乱象。 金琨带着近百青原派众人奔至黑石之前,见到黄叶边界之处,回身举槊抵挡这铮铮铁骑。 金琨拿住槊尾,当下一扫,奔在当前的两匹战马马失前蹄,马上亨兵掉落下来,被青原派众人乱刀砍死。 其余众人将长槊斜斜地插在地面,用以抵抗铁骑猛冲。 金琨举头望去,见圆阵众人堪堪绕过了黑石,重又归到道路当中,他长啸一声,与众人或跃或绕,也立时去到黑石之后。 义军绕石已毕,均等着铁骑前来。 只见在刹那间,众战马猛地冲来,立时尘土四处飞扬,亨军中叫喊的叫喊,哀嚎的哀嚎,一大群人马掉入了一个巨大坑洞之中。 其余人向下看去,竟有数十匹战马掉落,这坑洞足有两丈之深,洞中还插有不少竹签,掉落者非死即伤。 其他亨军立时勒住马头,见义军势头大起,正迎头扑面而来,也不敢多耽,数声呼号之下,几百铁骑直往来处回奔。 义军乘势而上,不断呼喊冲杀。亨军早被吓得军心涣散,马匹四处乱窜不听使唤,直跳马的跳马,丢甲的丢甲。 第105章 乌和踪迹 义军则一鼓作气乘势追上,青原派在渡江之时已配备弓箭,此时在金琨带领之下,百弓齐发,箭如雨下,一时射倒亨军无数。 义军追出好几里地,直到亨军四下里散去,这才将他们放走。此战之下,获得战马近百匹,其他兵器无算。 瞿崴与众人均酣嬉高歌,在一线天之处流失的战马和军资,只一仗便收回近半,义军之前颓废之气也尽数改变。 金琨骑着一匹缴获的战马,奔至黑石左近,终于找到陆宁那六乘战马。 他下得马来,对那刀疤脸和陆宁抱拳道“多亏诸位相助,我军终得大胜,请受再下一拜!”说着行了一大礼! 这六人纷纷下马,将他搀起。金琨握着刀疤脸的手又道“敢问六位来自何处?我好向军师引见几位!” 这六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那刀疤脸道“引见就不必啦,我六人来此本不为结识金兄弟而来,实是陆姑娘不断搅扰我几人,不得已才……” 陆宁又是瞪了他一眼,那刀疤脸话说一半,竟没敢说下去。 陆宁低斥道“闲话还是少说为妙,你们上前边等我,我和金大哥有几句话要说。” 这五名大汉闻言而动,纷纷牵着马向前离去。 陆宁回过身来,只见绿衫一转,秀雅绝俗,美目流盼,桃腮带笑,竟是一个绝色丽人。 她开口道“那日多亏金大哥相救,还未曾好好向你谢过,你的伤可好了吗?” 往金琨身上望去,只见又多出几处伤口,兀自包着纱布,她“啊”地一声“你又受伤啦?疼不疼?” 说罢便伸出一手欲查看伤处。 金琨往回一缩,说道“多谢陆姑娘挂念,这点小伤无足挂齿。” 往她身后坐骑上细看几眼,心知这坐骑价值不菲,又道“上回陆姑娘说你是左近村民,如今怎么看都不像。” 陆宁笑道“当时我与金大哥并不相识,是以并未如实相告。怎么,你怀疑我吗?” 金琨摇头道“哪里的话,只是好奇陆姑娘和几位好汉究竟是哪里人氏。” 陆宁喃喃道“我若说了,你定然会不高兴,还是不说的好。” 金琨道“若陆姑娘实在有难言之隐,就当在下没有问过。” 陆宁背手踱了几步,说道“我因自幼父母双亡,从小便居无定所,向来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直到遇见那五位大哥,是他们一直照顾我的。” 金琨心道“一看便知她未说出实话,那便罢了。”低头说道“抱歉,是在下唐突了,不该深问才是。” 陆宁将头一摇,续道“那日得金大哥所救,竟无以为报,这让我整日思来想去,始终不得其法。” 金琨笑道“我只是略施援手,陆姑娘你太过挂怀了。” 陆宁狠狠摇了摇头,正色道“金大哥保住我的……我的清白,我怎能轻忘?直到有一日我听闻亨军要围攻你霁云盟军营, “我又正好知道金大哥是霁云盟之人,这才央求几位大哥带我来到此处设法解围。” 金琨一愕,道“你们只六人便要解军营之围?”又暗想“难怪那刀疤脸说不枉此行,原来陆姑娘一行实是为了报当日之恩。” 陆宁支吾道“这个嘛,其他人我也识得不少,只是我人微言轻,只有这几位大哥肯出手帮我。 “其实六人已足够啦,我们昨日到达此处,见亨军竟有近万之众,知道力敌不过,只好智取,便挖了好几处陷阱,好应敌脱身。” 金琨心中一笑“适才还说是几位大哥照顾她,如今又识得不少人了,这位陆姑娘实在是古灵精怪。” 陆宁续道“但是我们陷阱还未挖好,那近万亨军居然不见了,只剩下千余人围攻而已。” 金琨疑道“不见了?”心中暗忖“这支亨军去了他处,兴许便是昨日把我们堵在一线天处的那支亨军。” 陆宁道“对,不见了,虽不知他们去了何处,但仅剩这千余人,那便好对付多啦。我们潜入密林处,从暗中射出一箭,正中一名百夫长右臂。 “那百夫长怒不可遏,率领百人队来追我们,却掉入我们的陷阱,足死了好几十号人马。这下让他更是怒上加怒, “又率几百人来追我们,于是便遇上了你们。” 金琨笑道“这些亨国人竟不长记性,掉过一次陷阱,居然还能掉第二次。” 陆宁大笑不止,叉腰道“你还别说,那被射中的百夫长虽中一箭,却几无痛痒。 “别看他身材巨大,神勇无比,还拿着一只铁骨朵,但看着着实不似聪明人。” 金琨一惊,问道“他身边是否还有三个怪人?” 陆宁道“不错,有一个老头,一个病鬼,还有一个光头,这光头拿有一只老大老大的流星锤。” 金琨惊道“正是他们,他们竟来围军营了。可还有个女人,四五十岁模样?” 陆宁道“对对,有个女人,真威风得紧,似乎那四人都听她的。” 金琨咬牙道“乌和乌兰!你总算来了!” 陆宁所述三个怪人,和那中箭的百夫长,正与乌和乌兰帐下四个武师对应上,因此金琨敢肯定正是他们几人无疑。 陆宁疑道“怎么?金大哥,你认识这几人?” 金琨未能听见她所说,满脑子只思忖着“若之前围攻军营的近万人是我们在一线天的追兵,那乌和乌兰所领一千人此时正在接替他们。 “莫说她乌和乌兰本人我根本敌不过,便是他帐下武师随便一人也是绝难对付。后方追兵恐半日便能追到, “王副将曾道,乌和乌兰所领一千多人是亨军精锐中的精锐,若要在半日之内将其击退,恐难上加难,如今前后皆是劲敌,为之奈何……” 他单手支颔,思虑再三,半盏茶时辰过去,终于开口道“陆姑娘,在下再次谢过几位相助我军。 “我军还有军机要事须火速处理,容在下先行告辞。” 言毕,骑上战马,向远处几人挥一挥手,调转马头奔向了义军之处。 第106章 义军军营 金琨去得如此干脆,唯有陆宁在他身后轻轻唤了一句“金大哥……”一副杨柳依依之态。 此时义军正在四下收捡战利,荒野中到处是人影。 金琨刚下得马来,肖梨雨便抢上前拦道“琨哥哥,你跑哪去了,害我好找,我还道你……你……” 话未说完,眼眶已红。 金琨本有意躲她,此时心下一软,拉着她道“你琨哥哥神通广大,自然是相安无事,你无论何时都可放宽心。” 说着给她擦去眼角泪花,再道“我带你找军师去。” 肖梨雨啼笑皆非道“你又怎么啦?”金琨只管拉着她,急匆匆钻入人群当中。 二人四下找寻,终在人群西面遇见瞿崴,金琨作揖道“军师,晚辈有要事禀报!”说罢在他耳边低语了起来。 瞿崴将金琨所说一一听了,忽而正色叮嘱了好一阵,再道“贤侄,你所说的那几位助我退敌的朋友现在何处?” 金琨心叫糟糕“一时匆忙,竟将此事忘了,但他们几位似乎不愿见军师。” 遂说道“那几位朋友已离去啦,下回有缘再与军师引见。” 瞿崴点头道“贤侄可要记得此事,这些朋友帮了我军,我们可得好生谢过才是。” 金琨道“晚辈谨记!” 拿着军师令旗,自去领了一干人马。 金琨本欲将肖梨雨带回九宫派之处,但她就是不从,无奈之下,只好托师兄弟几人帮忙照料。 金琨亲领这千余人,分派妥当之后,缓缓向南行过十几里。 行到军营左近,众军躲至一山丘之后,这才远远见到义军军营处旌旗招动。 那军营大门紧闭,城上射下箭矢无数,在一箭之处落成了一堆箭墙一般。 义军眺眼望去,又见亨军帅旗上写着“乌和”两个大大的黑字,金琨怒目瞪视,暗道“你果真在此,今日便是我报得母仇之日!” 那亨军大纛下转出一人,身穿红甲,神威凛然,正注视着一台冲车撞向营门,此人便是那乌和乌兰。 那冲车由一百余人以盾牌相护,缓缓接近那营门。 城上虽箭如飞蝗般落下,但这冲车被护得犹如金刚不坏一般,进势丝毫不减。 这军营和城墙无异,也由巨石搭建,居高临下,修在了两个山谷之间,正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 此时那城墙之上正烧着十几大锅火油,正等着亨军前来,好全数浇下,再点上一把火,好叫他吞没在烈火之中。 但那冲车走至近处,竟从前方率先喷出了一把火,直烧得营门一片乌黑,待喷出第二把时,那营门竟被点着,正噼啪作响。 金琨识得那城上守将正是天门派长老封座陈,这封座陈见营门被点着,那冲车依旧猛地撞向营门,他暗叫几声不妙。 一声令下,十几口巨锅顿时一倾而下,义军再射出火箭,城下顿时多出一条火龙。 但那冲车被亨军迅速拉后,多数人避开了火油,火舌只烧到三十几人,但也被迅速扑灭,受伤者甚少。 这一幕直让封座陈看得目瞪口呆。 金琨一拳捶在树上,两眼盯着乌和乌兰,叫道“原来是火浣衣,难怪他们不畏火!这支亨军端的是厉害,不愧为亨军精锐!” 乌和乌兰的这支精锐,于诸般战役之中,每每无往而不利,这全赖乌和乌兰一番精心磨炼所致。 依乌和乌兰狠毒泼辣的性子,硬是排除了非议,从国君手中要来五千的精锐作为部队根基。 在她如地狱残酷般的军训之下,尽管是些精锐部队,也大多承受不住这般高强的训练项目,在这过程中,被熬死的精锐已是十分七八。 数年下来,仅剩下这最后一千人的部队,可谓是百炼成钢,实乃精锐中的精锐,可无敌于天下,傲视于群豪。 是以今日这般攻城之战,对于这些凶猛的恶狼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艰难之事。 封座陈见火油和箭矢均奈何不得这些亨军,高叫道“快拿神火混元球来!” 过不多时,一众军士扛着十数只巨箱来到城墙上,从巨箱中取出一颗颗脑袋大小的圆球,众军用火把点燃引线,纷纷扔下城去。 城下瞬时间被神火混元球炸响,一时间响动天地,烟雾弥漫,让人目不能视。 但烟雾散去过后,只见亨军用盾牌围成了个圆球也似,炸死者仅有两三人而已,亨军重又推着冲车往营门撞去。 封座陈一惊,大喝道“给我继续扔,继续放箭!” 义军英勇异常,号令刚下,已是火箭与混元球齐下,城下火光与巨响如俊龙般直冲而上。 但那冲车依旧不为所动,被盾牌包着向营门不断猛撞。 不多时,营门竟被撞出个破口,亨军纷纷从破口处抢进,与营内守军展开肉搏。 猛听得亨军号角声起,只听山峦之间,人喊马嘶,亨军士气大起,纷纷冲向破口,与义军舍身忘死地激战。 此时的军营营门被火舌烧成乌黑,又被鲜血染成黑红,叫人瞧着好不触目惊心。 金琨令旗猛地一举,一百骑兵与二百弓箭手齐出,直插亨军左翼。 亨军全心都在营门之上,直到被射倒几十人时才猛然转身,顿时盾牌与长槊齐出。 金琨与上百名骑兵猛冲了几次,竟冲不破,又举令旗,退至一侧,与亨军遥遥对峙。 乌和乌兰一动不动地望着金琨,壮如石雕,她一声令下,攻营士兵全数撤出,纷纷退至一箭之外,望着这新来的义军。 金琨指着远处喝道“查达成,你可还记得我?” 那乌和乌兰身后一共四人,只见一巨人上前喊道“我怎知道你姓名?你又是怎知我姓名的?”此人正是查达成。 金琨笑道“你我虽多年不见,我可记得你这亨军第一勇士。” 查达成自言自语道“这人身着青原派服饰,又叫我第一勇士……” 他两眼转得两转,问道“哦,你可是当年被我绑的小孩?” 第107章 智斗乌和 金琨叫道“正是你爷爷我,你那么快便想起,可见你还未老,我还道你早已老死在亨国,正愁没人报仇呢。” 查达成闻之大怒,正欲发作,他一旁乞颜住将他按住,问道“此人是谁?” 查达成愠色道“这人便是当年在青原山之下,你我绑的那鬼精灵般小孩子。” 乞颜住颔首道“原来是他。”向乌和乌兰拱手道“大将军,我俩去会会他!” 乌和乌兰眼角一瞥,说道“先试他一试。” 乞颜住道“那便瞧好吧!”自领四百亨军走出阵来。金琨笑道“乞颜住,原来你也活着,当年怎就没被我师父一掌劈死?” 此时忽听亨军中金鼓骤响,众军齐声发喊,乞颜住冷笑一声,并未接腔,带着四百亨军直向金琨冲来。 金琨令旗又举,领着一百多骑兵直插而上,身后弓箭手换上腰刀,也迎头而上,一时间,在这山谷之中,如晴天霹雳,喊杀震耳。 金琨策马而前,挺槊直刺向乞颜住面门,乞颜住一个侧身,长槊猛地扫来。 金琨见这一槊他竟不躲不避,还可瞬间还击,不敢托大,将槊一横,挡住这一槊,顿觉一股内劲从槊中传来,震得虎口处生疼。 乞颜住再是一槊刺来,金琨忙低头错过,回身将槊一送,乞颜住竟一把将之抓住,“嘿嘿”笑过两声,倏地夺了过去。 金琨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暗道“我只道我的功夫与乌和乌兰天差地别,没想到连他一个武师都不是敌手,此仗如何赢得?” 一瞥之下,又见查达成纵马奔来,他高举铁骨朵猛地当头砸下。 金琨见状,忙将胯下战马向左首纵出几步,这一击竟落在了乞颜住的马首,直把他战马劈去半张脸面。 那马应声倒去,乞颜住一跃在地,喝道“查达成你在干什么!” 查达成怒道“这小子说我死了,还说是我爷爷,我怎可饶他!” 说罢,铁骨朵再举,呼呼响声还未绝,这铁骨朵却早到。 金琨见来势凶猛,抽出腰刀一格,谁知仅挡住第一击,那腰刀便被击成两段,第二击又到,金琨疾扭身避过,但身上衣甲却被消去了半边。 不等金琨有丝毫喘息之机,查达成第三击又来,金琨百忙之中猛拉缰绳,马头疾转一侧,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金琨匆忙策马向前,仍是心有余悸,暗忖“这几人武力已远超我的预计,我即便未曾受伤,也是一个都敌不过。 “我军又连日征战,伤亡过多,不可久战,还是早早撤了吧。” 他长啸一声,骑着战马往东面奔去。其余义军听见他以啸为号,纷纷丢下眼前亨军,也往东面急撤。 乞颜住失去战马,无法追上,咳了几声,直骂道“天杀的查达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罢奔过一阵,手中横刀随意往义军战马上一挥,那马上之人跌落下来,他疾跳上马,发奔追去。 义军本欲边打边撤,但无奈这支亨军非同一般,加之义军有伤在身,敌之不过,纷纷丢下重器,直往东面山丘转去。 查达成还道来了个劲敌,却不料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没能将金琨拿下,口中大呼“不过瘾不过瘾!” 一马当先,也转进了山丘树林。 在树林中奔得一阵,追上几个落单义军,二话不说,举起铁骨朵正要砸下。 但猛然间,斜地里一支长枪迎面刺来,查达成坐下铁骑忽然人立而嘶,他一慌神,险些掉下马来。 他紧拉马鬃,铁骨朵“呼”地挥出,那人却不慌不忙,举枪一挡,只听“当”地一声巨响,二人身形都晃得两晃。 查达成转过身来,往那人身上看过几眼,说道“原来是你!” 那举枪之人正是涯角枪柳太,只听他大喝道“你记得我便好!”一柄银枪接连刺来。 查达成胯下坐骑早惊,几不听使唤,他忙用铁骨朵左支右绌,模样甚是狼狈,却还是被枪头划破了面颊,立时现出一道伤疤,血流满面。 又听林间号角声四起,瞬息间转出近千人来,金琨一马当先,与柳太二人一枪一槊同时刺来。 查达成直惊出一声冷汗,忙举铁骨朵挡去枪槊,但胯下马儿不听使唤,索性跳下马来,往回便奔。 奔至转角处,迎面碰到乞颜住带领四百人马钻进林中,见到查达成如此狼狈,喝道“又怎么啦?” 查达成边跑边叫道“我竟忘啦这小子诡计多端,快跑!” 没等他话说完,林中已是飞来箭矢无数,瞬间又是射倒十数人。 乞颜住见义军瞬息间从林中不断冒出,一众战马被惊得嘶鸣不断,其他亨军也是接连慌神。 他既惊且怒,连声招手呼喝,与几百亨军急忙回撤,直撤至乌和乌兰之处,义军这才停滞不前,两军遥遥相峙。 而乌和乌兰身后的义军军营因连续几日被困,折损过多,是以虽见义军碾杀而来,也一直未敢出营呼应。 金琨率千人来到亨军阵前,他身后青原派六名入室弟子与柳太、肖梨雨几人一字排开。 董邦莠换过一身戎装,将帅旗高举,与众人高声呼喝,好个威风凛凛。 乌和乌兰身边年纪最大的武师台本空指着董邦莠说道“帅旗来了。” 乞颜住刚吃过大亏,此时见对方帅旗,也向乌和乌兰道“大将军,他们大帅已到,人数才刚刚过千,我们正好将之拿下,也是大功一件啊。” 他身边武师宝古坏拿着硕大流星锤走了出来,说道“不成不成,他们人数才过千就拿着帅旗,人数太少太少,其中定有奸计。 “你没瞧见查达成的脸都被他们划破了么,那定是你们在林中中了埋伏。 “若我们现在去拿他,万一林中还有埋伏,那便如何是好?” 乞颜住被他说中痛处,道“大将军治下也才一千多人,我们也手握帅旗, “但大将军这支军队何等的厉害,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第108章 再献一计 宝古坏摸着光头“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中了埋伏,却只字不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这痨病鬼,你是想待我中了他们埋伏,你好做我们四人的老大么? “哈哈,你想多了,我宝古坏第一个便不服你,那台本空是第二个不服你,查达成虽笨了点,也是第三个不服你。 “是以就算我中了埋伏,你还是不能服众。” 台本空连“啧”了两声,斥道“忒也啰嗦!” 乌和乌兰大手一挥,喝止道“别说了,斥候何在?”宝古坏连道“快传斥候,快传斥候!” 此时听得金琨在对面叫道“乌和乌兰!你可识得我?” 那乌和乌兰头也未抬,冷冷道“无名小卒,我要识你作甚?” 她这话看似没用上中气,但她这一声在整个山谷中来回回荡不绝,当场义军与亨军个个能听得清楚,连林中鸟儿都被震得飞走了不少。 金琨暗暗心惊“这便是父亲和柳叔叔常和我说起的乌和乌兰,她这一声说出,看似漫不经心, “实则摆出了阵仗,好叫我军知难而退。天下武林中,除去盟主之外,我还真不知有谁能敌得过她。” 金琨深吸一口气,笑道“亨国大将军,竟被无名小卒围在此处,不敢与之一战,着实是让天下笑话!” 他也不自报姓名,与乌和乌兰的私人恩怨也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 乌和乌兰又是冷哼了一声。 乞颜住高声喝道“莫急,瞧我今日便取你小命!” 查达成捂着脸颊道“大将军莫要被他骗了,他是在激你。” 宝古坏忽然笑道“查达成,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此时斥候终于跑向前来,乌和乌兰问道“四处可还有伏兵?” 那斥候禀报道“东面和南面山谷已探查过,并无伏兵。” 乌和乌兰将头一点,令旗高举,一时间金鼓雷动,号角长鸣,这一千多亨军队列齐整,瞬间一齐向前压上。 金琨见状,也将令旗过顶,义军瞬间围成了圆阵,众人怒号而上,与亨军长槊对大盾,战作了一团。 两军就在这山谷中捉对厮杀,呼啸呐喊之声在山中林间连绵回荡。 两军交战了好一阵,战况先是甚为焦灼,但时间一久,义军竟渐渐不能抵挡。 肖梨雨奔至金琨跟前道“琨哥哥,义军伤病太多,不能久战。” 金琨眼露光芒,说道“好,他们既已上钩,咱们继续往东!” 言毕,他吹起一声长哨,义军闻之,立刻丢去重器,狂奔了起来。 肖梨雨实则担心金琨的安危,以他的伤势也不能再战,遂把头一点,和金琨一道儿带着圆阵往东面假意败退而去。 原来,当时金琨拉着肖梨雨找到瞿崴,瞿崴见是金琨,丝毫不曾怠慢。 只听金琨道“军师,那几位朋友还说道,乌和乌兰带来一千人,正围攻我军军营。” 瞿崴道“便是刚才助我退敌的那些朋友?” 金琨道“正是。晚辈还有一计,军师可愿一听?” 瞿崴道“快快说来!” 金琨道“晚辈在孩童时便知军营东面有一处细长山谷,是个绝佳之地,我军可在山谷两侧山峰处设伏, “待我将乌和乌兰引至山谷里,伏兵便在山峰上居高临下,弓箭与巨石齐下,定能将这支亨军全歼。” 瞿崴听过后连连点头道“妙!此计甚妙!不过贤侄,你打算如何将乌和乌兰引去山谷中?” 金琨心道“之前因大师兄之事,恐给青原派抹了黑,此次便由我们青原派来吧,或能为我派赎回些颜面。” 于是他说道“就由晚辈率领二百青原派部众去引她,还请军师再借晚辈一物!” 肖梨雨闻之一惊,忙拉着他的衣角轻声道“你还有重伤在身,可不要逞强……”金琨拉着她连连摆手,让她噤了声。 瞿崴剑眉一挑,问道“何物?” 金琨道“还请借帅旗一用,非此物不能引那乌和乌兰入谷。” 瞿崴笑道“不错不错,贤侄你不拘一格,如此行事确实或有奇效,这帅旗对我军虽尤为重要,我此时也不得不准了! “不过,二百人太少,我再给你八百,凑足千人,方能瞒得过她。此战我们务必准备万全,否则他们追兵一到,可就要腹背受敌了。” 金琨抱拳道“晚辈定不负所望!” 金琨与瞿崴商妥,先由金琨带三百人前去引他一支亨军,在东面设下七百伏兵,这才终于让查达成和乞颜住吃了苦头。 此处伏兵看似多此一举,确是金琨坚持硬要安排下来。 只因柳太曾多次提过乌和乌兰为人,其以狠辣毒绝行事,天下难出其右,若不出一支伏兵,恐骗她不过。 金琨以为,待查达成和乞颜住中了伏兵之计后,乌和乌兰虽会加倍警觉,实则更易松懈麻痹,便会以为义军已再无其他伏兵。 而后就由董邦莠乔装成大帅模样,再以帅旗相引,她定然会倾巢而出。 此时在圆阵之中,金琨与董邦莠、肖梨雨等人相视一笑,义军已假意败退数里之远,亨军在后方远远追来,而前方便是那处设下伏兵的细长山谷。 这条山谷细细长长,两侧山峰直立高耸,几无绿植树木,也无甚遮蔽之处。 金琨带着义军刚过伏兵之处,他令旗高举,义军全员停下,调转向后,弯弓搭箭,长槊斜斜插地,直对着后方的亨军。 这些亨军正疯狂追来,见义军忽然一停,那乌和乌兰心中顿然警觉。 她猛地拉紧缰绳,大喝一声,千人亨军共同“呼”地一声连人带马均停了下来,绝不拖泥带水。 仅这一声,也足以在谷内震荡不绝。 面对如此军纪,就连义军众人也暗暗深佩不已。 金琨见亨军全在伏兵范围之内,绝无逃生可能,朗声道“乌和乌兰,可还记得二十年前,天目山的山脚下?” 乌和乌兰嘴角一笑,说道“本座怎会记得,怎么?你这无名小卒何以此时提起这种事情?” 第109章 伏兵之计(2) 她举头望向两侧山峰,又道“莫不是这山上又有伏兵?” 金琨两眼直瞪瞪地盯着她,暗道“她已然不记得了……也罢,此时我急着杀她,险些将私仇说了出来。” 于是他高声道“现时今日,你已无处可逃了!” 他此话说出,亨军当中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望向两侧山峰,妄图找出几个伏兵,但无一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宝古坏叫道“大将军,要不咱们撤了吧,此处实为险要之地,万一有人埋伏……” 乞颜住打断道“便是有埋伏也已来不及啦,还是听大将军的决断。” 只见乌和乌兰不怒反笑,摸着骏马鬃毛笑道“你这小儿,竟问出二十年前之事,也不知在二十年前,那时还有没有你。” 金琨咬着牙,眼中渐现怒火,直把双拳紧紧攥着。 柳太又从金琨身后转了出来,也是满脸怒色,喝道“那你总记得我这支银枪了吧!” 乌和乌兰大笑道“都是些无名之辈,本座为何要记得你们?” 柳太怒不可遏,双手紧握银枪以致指节发响。 金琨一手拦着他,说道“柳叔叔稍安勿躁,先让小侄对付她。” 柳太这才大舒一口气,在他肩上拍得两拍,大感时光易逝,金琨此时已然长大成人。 金琨朗声道“乌和乌兰,我已知你底细,也不过如此而已。若论单打独斗,我虽敌不过你,今日也要叫你死在了此处。 “你可要看清了,我叫金琨,到你死时可莫怪不知死在了谁的手上!” 查达成一听,忙道“大将军,还是撤了吧,此处定有蹊跷!” 台本空一脸凝重,按着他道“莫慌!” 那乌和乌兰忽地仰天大笑不绝,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杀本座的。” 金琨两眼欲冒出火来,他令旗一举,高声道“来呀!山上众人放箭!” 他这一声响过山谷,却久久未有回应。金琨再叫道“山上的兄弟,快快放箭!” 声过半晌,山峰上依旧未现一人,金琨眉头紧锁,心中大叫不妙。 那乌和乌兰再次大笑道“好个毛头小子,你虽后生可畏,也还是太过自大了些,又怎能敌得过我?如今且瞧我的。” 她昂首叫道“山上众人快快现身!” 过不多时,只见从两侧山峰上滚下不少义军尸体,而后又现出二百余名亨军,正弯弓搭箭,箭头俯对着山下义军。 义军当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句“伏兵被他们全数杀啦!” 不时又有人喊道“他们要对我们放箭!” 如此一喊,让义军当中阵脚大乱,众人无一不惊,肖梨雨忙叫道“琨哥哥,这可……这可……” 柳太高声叫道“莫慌!众军保持阵列,严阵待敌!” 但义军慌乱已极,年幼的弟子禁不住颤抖的颤抖,掉泪的掉泪,年纪大些的也是面色煞白,四处张望,有的甚至作势欲逃。 仅有少数神志清醒之人,举起本就为数不多的盾牌作势抵御。 没有盾牌之人却只能双手举起长槊或是腰刀,模样正像是投降之状,让一众亨军好一阵耻笑。 几名青原派入室弟子也是乱作一团,胯下坐骑纷纷嘶鸣骚动,安抚不住。 董邦莠慌声叫道“七师弟,可还有对策?” 此时金琨面色凝重,两眼直眉怒目,直挺挺地瞪向乌和乌兰,像是要把她望穿。 心中暗忖着“母亲说她狠辣毒绝,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她既能坐至大将军的位置,定不是庸才之辈……我实在是不甘……” 董邦莠再叫道“快想想办法啊,七师弟,要不咱们快撤吧!” 金琨仍是一言不发,并不为所动,众人均望向他,只盼他能带领大家冲出此处。 原来,在之前斥候向乌和乌兰禀报之时,斥候曾说道“东面和南面山谷已探查过,并无伏兵。” 他抬头又道“东面山谷中仅有百人埋伏,已被我军全数击杀!” 那四名武师连连喝彩,乌和乌兰也颔首道“干得好!你再领一百人,至他们伏兵之处伏下,本座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几个武师又是纷纷夸赞此计精妙绝伦。 她身旁乞颜住抱拳道“就请让属下领军前去吧。” 乌和乌兰道“乞颜将军,那小子似乎识得你们几人,你若离去,他必会有所警觉。你还是留在军中,伺机而动吧。” 乞颜住点头道“大将军所虑极是!” 金琨所设伏兵便是这般被乌和乌兰全数击杀。 此时山峰之上二百亨军箭指上千义军,端的是千钧一发之际,义军众人中渐渐起了叫喊哀鸣之声。 肖梨雨此时满眼都是金琨,她并不望金琨能够力挽狂澜,只盼时辰能够就此定住,也好再多看他几眼。 便在此时,山上亨军忽地连声呼喝,众人向上望去,却见这些亨军身后突现一群劲装结束之人。 这群人动作好快,纷纷趁其不备将亨军举刀砍杀,一二百亨军不多时便被全数砍杀已尽,接连落下山来。 他们杀尽山上亨军,又纷纷拾起弓箭,搭箭指向山下亨军。 这一风云突起,直让乞颜住等人目瞪口呆。 此时慌乱的,确换成了这一众亨军,但他们军纪严明,只有为数不多之人在当中叫喊。 乞颜住高叫道“这是怎地一回事?” 宝古坏咬牙道“这还不明白么,伏兵把伏兵杀了,伏兵又来对付咱们了,好个伏兵杀伏兵的反伏兵之计,老子……老子不服!” 而查达成因面部受伤,台本空又寡言少语,这二人一言不发,直对山峰上怒目相视。 只有乌和乌兰面不改色,她直面金琨等人,一脸威严之色,她淡淡道“众军先行撤退!” 她话音未落,但见山峰上又转出一俏丽身姿,却是那陆宁,她背手而来,厉声道“放箭!” 号令一下,顿时箭如飞蝗而下,亨军瞬时之间便倒下数十人,其余亨军急忙调转马头,举着盾牌呼喝而撤。 第110章 中箭负伤 乞颜住也高声叫道“撤!众军保护大将军,快撤!”一面抽出横刀抵御来箭,一面护住了乌和乌兰。 查达成、宝古坏和台本空三人也相互簇拥着乌和乌兰,同时还不忘呼喝众军撤退。 那乌和乌兰心中大是不甘,她本就撤势甚慢,眼见这支精锐纷纷倒毙,更是激起她心中怒火。 她猛地转过身来,从台本空手中接过铁弓长箭,拉满弓弦,右手一松,羽箭势夹劲风,向着金琨激射而出。 柳太见这支箭势头甚劲,心下大骇,猛地叫一声“琨儿,快让开!” 但他话音未落,羽箭已到金琨眼前,他手中银枪疾起,挡住了这箭。 这箭虽被拦挡,但其势头仍是劲急,只偏离了些许方向,又向着金琨心口而来。 金琨猛地将身形一侧,但还是扎进了左肋,箭势带动之下,竟把金琨射下马来。 肖梨雨高声尖叫,忙跳下马来,将他揽在怀里。 她瞧见这支箭竟将他贯穿而过,金琨左肋处留下了一个血窟窿,正呼呼冒着鲜血。 她扑簌簌掉下泪来,极速拿出金创药膏给他敷上,但这些普通药膏不像那断流活络膏般灵验,鲜血瞬时便染了她一身。 金琨此刻忽地不省人事,她潸然叫道“琨哥哥,我不许你睡着……快给我醒来!”说罢,从背囊中拿出银针给他扎下。 柳太见状,先是被惊得呆住,再是怒从心中来,眼眶倏地通红,高举银枪怒号道“放箭,给我放箭!” 陆宁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禁两眼带泪,大声叫道“放箭!放箭!统统给我放完!” 霎时间,山峰上飞箭如雨,竟夹带不少风声纷纷射来,亨军中顿时伤亡加剧。 谷底义军也是一边射箭,一边顺势追出,众人齐声发喊,响声直贯天际。 乌和乌兰领着亨军极速撤至谷口,却不料蓦地里又杀来上千人,正是瞿崴所领余下义军。 瞿崴此举正是依金琨之计,伺机从战局中策应,虽然义军中伤兵过多,但如此分配,只求能将这支亨军全数困在这山谷之中。 亨军被他一阻,已是三面夹击,进退不得,过不多时,地上又多出数百具尸体。 山峰上一人叫道“陆小姐,箭矢用完了。” 陆宁面露怒色,两眼四处扫去,喊道“那便扔石头,快把山上巨石全数推下去!” 话音一落,山峰上大大小小的山石不断滚落,最大的巨石需几人合力才得推下,山谷中亨军来不及躲避,不少人被砸成了肉泥。 其余亨军拼了命地向谷口突围,由几十名护卫紧紧围着乌和乌兰和四名武师,外围又围了几圈亨军,以作层层相护。 这些人舍身忘死,丝毫不惧飞箭滚石,更有甚者,直往义军长槊上扑去,以求给大将军等人扑出一条血路。 但瞿崴所领一众怎能轻易将之放过,由假和尚在前,带着祁偌、运日、余艳竹、寒横星几名高手,一路向着乌和乌兰斩杀而去。 那乌和乌兰和四名武师也非等闲之辈,几人大展神威,让一众义军接近不得,义军中高手更是被亨军死士拼命挡在了护卫之外。 足足耗去几顿饭功夫,乌和乌兰五人个个身上带伤,最终只十几骑人马突出了重围。 假和尚等人纵马追出二十余里也未能追上,只因惧怕遇上伏兵才最终悻悻而归。 此次义军将乌和乌兰部众几乎全歼,自然是欢喜非常,呐喊欢呼不迭。 只是那陆宁见金琨已被肖梨雨救治,便和山峰上数百人趁义军欢呼雀跃之时悄悄离去,义军当中竟无人知晓他们身份。 原来,当从陆宁口中得知这支亨军是乌和乌兰所属之时,金琨思虑了良久,终于道“陆姑娘,在下再次谢过几位相助我军。 “我军还有军机要事须火速处理,容在下先行告辞。” 说罢,骑上战马,想了一想,又道“陆姑娘,你如今欲往何处?” 陆宁也想过一想,道“我也不知想去哪。” 金琨笑道“若姑娘不嫌弃,我请你看一场大戏,如何?” 陆宁一凛,问道“是何戏码?” 金琨向东面指道“向东不出十里,有一山谷,我会将义军埋伏在两侧山峰之上。 “你若想看戏,便和你那几个大哥一同登上山峰,届时你只需居高临下好好看戏便好。” 陆宁问道“若你们义军把我们几个当做了敌人可怎生是好?” 金琨又道“若姑娘害怕,便多带些人去,就说是我金琨的朋友,我也恐那乌和乌兰会再生枝节……” 他忽然又暗想“我已用伏兵之计让乌和乌兰栽过一次跟头,她除非是个非常之人,否则应是懈怠麻痹才是,绝不会想到我还有伏兵。 “但柳叔叔常和我说道,乌和乌兰绝非一般人可比……爹也常说她狠辣毒绝……” 想到此处,忽然跳下马来,深深鞠了一躬,惭愧道“陆姑娘,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陆宁一凛,说道“金大哥但说无妨。” 金琨道“若陆姑娘不想看戏,还请远离此地,这里亨军环伺,实是危险得紧。” 他缓了缓,望着东面山峰,再道“若想看戏,你们六人也可去得,只是风险较大。如若可行的话,还请姑娘带个四五百人, “去到那山峰之处,一边可以看戏,一边还请帮我军策应。我们瞿军师另外带了千人在谷口密处策应, “义军当中实在抽调不出再多的人马,那乌和乌兰却不是个等闲之辈,我恐她又有惊人之举。” 陆宁笑了好一会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还能带出几百人来?” 金琨心道“你们能挖出两处那么大的陷阱坑杀亨军,仅靠你六人怎么可行?” 于是说道“你们几位既不肯明说来自何处,我也只能瞎猜了。” 陆宁点头道“猜得好!我定会来观戏!” 金琨再次行了一礼,道“我军欠了姑娘两回人情。”说罢,匆匆上马去了。 第111章 有惊无险 于是陆宁按金琨之意,匆匆找来一批人马上了东面山峰,这才将乌和乌兰所设伏兵杀尽,使义军终得大胜。 然而眼望着金琨重伤难治,但为了隐瞒身份,陆宁虽是极为不忍,终究还是不告而别了。 义军将乌和乌兰等人击退后,便有一大众人马围拢在金琨身边,眼中满是关怀怜惜。 肖梨雨与柳太及青原派一众弟子将他草草用布料包裹好伤口,但鲜血依然流在了几人身上。 柳太无奈之下直接用手按住那伤口,众人又合力将金琨抬至义军军营,好在这里军资充沛,药材也甚是齐全。 但是金琨仍是血流不断,肖家灵药又早已用尽。 肖梨雨办法想尽,左右是不能将血止住,眼见金琨面色煞白,气血虚弱,若还不能止血,恐他活不过当日。 她忽地拿起背囊中的一把银剪,想照着肖代秋救人之法,欲将银剪剪开伤口,再用针线缝合他的血管。 但此法她只是初学,并无肖代秋那般的熟稔,万一血管不能接上,伤口又敞开了几分,只能使他更为凶险。 而所谓医者不自医也正是此理,金琨是她心中牵挂之人,还未给他剪开伤口,两手却不自觉地剧颤,这叫她如何能用这银剪? 她泪珠儿成串地掉落下来,啜泣道“琨哥哥,此时若换成了你,或可给我想出一法子来,可你……可你……” 说罢,她已是泣不成声。 面对如此险境,她只想起之前金琨同样在窘境中说道“别无退路,唯有向前,除去笑一笑,我总不能哭吧。” 她暗道“笑一笑……笑一笑……唉,此时还能笑得出来的,便是那假义士了吧……” 想到假和尚,她忽地灵光一闪,忙从围观人中找来假和尚,说道“假义士,军中唯你内力最强,你若给琨哥哥点穴止血,必有奇效。” 假和尚爽朗道“救咱金兄弟,自是义不容辞,肖姑娘你让洒家点哪,你直说便是。” 肖梨雨连说了几处穴道,假和尚忙一一点毕。 点过之后,肖梨雨又连扎了数针,果然立见效果,金琨终于将血止住,这让一众义军大舒了一口气。 肖梨雨见血已止住,已无大碍,便让众人先行回到帐房,此处就由她来照顾。 半日后,追兵果然已至,但众义军都回到了军营,又有瞿崴在此坐镇,这几千追兵虽然人数众多,也实在是奈何不得他们。 肖梨雨便如此没日没夜地窝在医馆内给金琨救治,终在其悉心照料之下,不出七日,金琨便已醒转。 假和尚、柳太和青原入室弟子等人得知金琨大好,纷纷不吝美言盛赞肖梨雨医术高超。 只因众人深知,如若换成个普通大夫,金琨哪里还有活下来的道理。 瞿崴作为军师,也在金琨苏醒当日便前往看望,并出言相慰,叮嘱他须好生地照顾病体。 金琨尽管伤重难以张口,也还是坚持把陆宁一事全盘说了出来,末了还直说“晚辈实在是不知他们是何身份。” 瞿崴虽也很想得知陆宁的真实身份,但看在金琨至诚恳切的份上,也不得不全信下了,思忖道“这陆宁只是金琨救下的一女子, “虽然那女子终不肯说出身份,但她两次助我军获胜,定是位朋友无疑。” 依金琨计策,乌和乌兰部众几已全灭,更何况还有钓鱼城中、渡河之时,以及那一线天处,金琨都是居功至伟。 瞿崴不仅丝毫不疑他,内心中还望对其好生的栽培,只盼他日后能成为霁云盟的后起之秀。 待瞿崴走后,金琨已是疼得满脸细汗,唤肖梨雨道“好梨雨,快与我说说,那乌和乌兰是死是活?” 肖梨雨不紧不慢,拿出一片参片放入金琨口中。金琨疑道“这是何意?” 肖梨雨柔声道“琨哥哥,我知你性情。我今日若不说,你必然不依,我若说了……你定然气血攻心,我只好用参片给你吊着,免得出现差池。” 听到此处,金琨已经猜到结果,他面色变得一变,又迅速恢复了原样,缓缓舒出一口气道“原来她果真未死……你与我说说当时的战况吧。” 肖梨雨在病床边坐下,将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说至最后,她一手支颐道“这支亨国精锐近乎全歼,军中无人不说此乃大功一件。 “再加上数月以来,我军连挫他数万人,亨军元气大伤,恐再难兴起波澜啦。” 金琨把头一点,说道“如此也好,我义军大胜便是大齐的大胜,只可惜,如若连乌和乌兰一块儿杀了,那便是再好不过之事。” 肖梨雨笑道“她部众几乎死光,日子定然也不好过,你只管将身子养好,来日再去找她报仇。” 金琨点了点头,又摸摸左肋处的伤口,道“这次多亏有清雅大夫替我医治,否则我金琨便要给那黑白无常勾了去。” 肖梨雨又是掩嘴笑道“你才刚好一会儿,却又来与我嚼舌头,我可不管你啦!”说罢,独自跑开了去。 这时忽见医馆守卫跑进来道“门外有十数名各派弟子求见。” 金琨道“就请各位进来吧。” 这间狭小病房一时便挤满了人,原来金琨几乎都见过这些探访者,便是秦志涛、甘真、丁诺、邱秀兰、薛倚等在一线天处结识的各派弟子。 众人寒暄了几句后,那秦志涛最先开口道“我们这次还是来致谢的。” 说罢与众人一道施了一礼,他再道“此番又多亏了金师兄,若不是你的计策,那群亨军精锐可就难以对付啦。” 甘真也道“不错,据说他们仅千余人,已围了军营一日,正在他们破城之时我们才刚刚赶到,真是万分的危险。” 那薛倚两眼一转,背手说道“若没有金师兄之策,面对如此精锐,我们恐怕要反过来被他们全歼了。” 其他十几人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称是。 第112章 全线断水 金琨摇头道“实是老天眷顾我金琨,让我自小在此地长大,若非如此,我便不会知道军营往东还有这么一处山谷可以用来歼敌。 “更何况,多亏有其他朋友相助,这才能让全军得以大胜。”他所指的朋友便是陆宁等人。 那丁诺忙伸手止道“金师兄,你此时可千万谦逊不得了。” 邱秀兰点头道“对对,再谦逊可就要不妙了。” 此时肖梨雨也走了回来,问道“那是为何?” 她话一问出,屋内之人均好不尴尬,直忸怩作态,无人敢说。 过得好一会儿,九宫派薛倚才缓缓道“他们都不愿说,就我来说吧。其实自在一线天处,金师兄的大师兄之事,早在盟内传遍了。 “不少人都说义军当时失利只因青原派……只因贵派掌门未让你们停修内力,以及你那大师兄指挥不当所致……” 金琨叹道“我早该想到会是如此。” 肖梨雨狠狠跺了一脚,嗔道“他们……他们怎能如此胡诌,火掌门和董师兄可都是好人!” 薛倚拉着她的手道“师姐,我们也知他们是好人,但我们又如何能堵住悠悠之口?好在金师兄这回又用妙计打退了乌和乌兰, “这才给青原派挽回了点口碑和颜面,要不然,你可不知他们说得有多难听。” 秦志涛接着道“所以丁师弟所说不错,金师兄你此番真不可再谦逊了,否则这些人光是嚼舌根也能离间我们同盟之谊。” 邱秀兰也道“秦师兄说得对,金师兄你只需好生将养身体,莫再如此谦逊内敛。 “只要有你在,青原派口碑便能立住,否则恐有后患。” 金琨听罢,缓缓将手抬起,抱拳道“在下要多谢诸位提醒了。”两手兀自颤抖不已。 丁诺道“还请金师兄放心,无论他人怎样说青原派,我们这些人也绝对信任金师兄的为人。” 薛倚接着道“对呀对呀,你师兄是你师兄,你是你,你师兄若真指挥失当, “可金师兄数次带我们脱离困境,也早就功过相抵……啊不对不对,是功大于过才是。” 说完缩在肖梨雨身后细声道“糟糕糟糕,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众人又是一笑,那秦志涛也拱手道“总之我们绝不会受他人影响,金师兄始终是我辈楷模,就连军师都对金师兄您赞赏有加, “那还能让人说道的么?将来若有人把青原派连带金师兄一块儿编排,我们绝不答应!” 其他人纷纷叫道“对对!正该如此!” 金琨勉力抱拳致谢,脸上又是细汗连连。 众人见金琨重伤初愈,不好多加打扰,再多寒暄致谢几句便匆匆退出了门外。 如此,金琨又在医馆内休养了半月有余,但每日均被肖梨雨按在医馆之内不得外出。 为此他整日烦闷不已,向肖梨雨百般求情也得不到半点松口。 这日趁肖梨雨不备,他抓到个空闲,独自偷跑了出来。但他行过百步之后,左肋处依旧十分疼痛,并不能行得长久。 他走走停停,最终来到了军营门前,那里几个守卫都认得是金琨,一人便上前抱拳道“原来是金师兄来了,您伤势可好些了?” 金琨回礼道“也已好了许多,师兄,我能出营走走吗?” 守卫道“这些时日亨军安分了许多,当然可以出营,只是金师兄可别走得太远。”说罢打开了营门。 这守卫实在是看在金琨的面上才如此说,其实若要走出这军营,定要长老的许可才能通行。 金琨只走得两步,那守卫见他一副步履蹒跚的模样,又道“金师兄,还是骑马更省力些。”说着将一旁战马递给了金琨。 金琨行礼谢过,骑上这匹战马,缓缓驶出了军营。 他一路向西北进了山林,此处是他儿时常来的地界,如今十年未曾见过的景色,竟再次亲临,当真从心底生出无垠的感慨。 再往前行过几里,天空已现夕阳。 在夕阳红光中,这里叶影参差,花影迷离,远处还有小涧潺潺水声,金琨大呼了几口气,连日的郁结终是散去了。 他循着小涧流水声而去,进到了山林深处,终在那蝉鸣蛙叫之地见到这波光粼粼。 金琨下得马来,牵着这战马在小涧中一块儿饮水,这溪水甘甜可口,清爽怡神,直沁人心脾。 他感慨道“若是将来这战事结束,我又大仇得报,再来此处定居,那可是神仙般的日子。”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声响,金琨警觉万分,忙把马儿牵出小涧,再将它拴在一棵树上,而后才独自沿着声响处轻轻探去。 他往前来到一处拐角,这才看见前方有几十名亨军正拿着硕大水桶在此处打水,身旁还停有几十匹战马,正在大口饮水。 金琨细看之下,发现这些亨军身上颇脏,他们先是每人连饮了三四碗水,然后再将水桶灌满,再接着才是将双手和面部洗净。 有的则是干脆将全身脱光,跳进溪水中匆匆洗了个澡。 足足过去半个时辰,这些亨军才纷纷骑上战马,带上水桶,悄悄向西离去,小涧边只留下无数脚印。 待他们走远后,金琨才回到原处,骑上战马,匆匆回到军营。 在军营里,自然是被肖梨雨一通数落,金琨只嘻嘻哈哈地应付她,找了个借口便又一次脱身离去。 他只身来到瞿崴之处,将所见亨军一事告知了瞿崴。 瞿崴颔首道“贤侄,我可考考你,亨军如此模样却是为何?” 金琨说道“我想那支亨军中定是极为缺水,是以就赶紧跑来告知军师。” 瞿崴“哈哈”大笑道“不错,那么接下去,我们该如何?” 金琨寻思一会儿道“我军应立即围困那附近所有水源,让亨军全线断水,待过得些时日他们缺水难耐之时,便伺机围剿他们。” 瞿崴拍手道“正是如此!贤侄果真颇有才干,只可惜你如今有伤在身,否则这围困和围剿之事便该交给你了。” 第113章 夜袭亨军 金琨一怔,说道“晚辈伤势无碍,可以胜任此事。” 瞿崴笑道“你连行走都摇摇晃晃,还谈何出兵行事?你正该在此处好好养伤,才是我军大事,此事我先交给其他人吧。” 金琨本欲再多说几句,瞿崴却只是婉言推辞,直到肖梨雨一路寻金琨而来,这才将金琨带回了医馆。 瞿崴当日便令祁偌与运日领五百义军出营,团团把控了金琨所述西北处水源。 当夜斥候回报才知,那支亨军正驻扎在水源西侧的铜鼓山,足有五千人之众。 其时重庆山区已是盛夏之时,因连月滴水未降,多条河流均已干涸。 是以那支亨军才舍近求远,最终选在那处小涧打水,又恰巧被金琨撞见。 这些时日中,金琨只能困在医馆处养伤,虽是烦闷无比,但始终还有众多疑问挥之不去。 他整日寻思,只觉钓鱼城其实固若金汤,只需坚守不出,谅那亨军也是难以攻破。 那为何当年义军足有数万之众,战况却是如此惨烈? 而如今反观连月以来的数次交战,围绕钓鱼城的两次作战均是大胜。 尤其是那第二次,还能主动向亨军军营发出猛攻,这绝不似被围困之样。 假和尚只说是因张盟主之功,让众弟子停修内功,弟子武功比二十年前的弟子高出了不少,是以今番并无恶战。 但如此说辞,实在难以让他信服。 不过,这是否也可判定,亨军恐难支撑过久也不得而知了。 此外,只有义军回援军营之时才屡次遭受凶险,就算其中有被青原派拖累之嫌,但青原派每战均临,其他阵仗如此顺利又是作何解释? 只有远离钓鱼城才会遭遇凶险,若只安心守城却能每战万无一失,这守城若一向如此容易,为何还要义军驰援? 金琨将种种疑问都向假和尚细细问过,但假和尚每次总顾左右而言他,从未给出满意回应,这让金琨更是大为不惑。 祁偌与运日已在小涧处断了几日水源,这期间果有几次遇到亨军打水,但均被义军击退。 瞿崴又在小涧处增派千人,果然便在增派第二日,这支亨军派出三千人大举来犯,均被军师以伏兵、诱敌等计杀退。 瞿崴见水源已断了十余日,暗算亨军之中已渴死了半数人马,如今时机已到。 遂敕令柳太、祁偌与余艳竹领兵两千,向铜鼓山亨军军营进军。 金琨伤已大好,他数度申请出战,仍被瞿崴全数驳回。 假和尚得知后哈哈笑道“金兄弟,就让洒家替你前去杀敌吧,你还是留在军营养伤要紧。” 肖梨雨在一旁对金琨嗔道“你不听我的话,总该听假义士的吧,你伤势未能痊愈,绝不能上阵杀敌。” 假和尚把眼一挑,笑道“肖姑娘所说极是,你可不能负了肖姑娘一片苦心才是。” 金琨数次被假和尚调侃,也是他年轻面薄,不好再和他做争辩。 只说道“梨雨,要不你我都骑上战马,去到远处观战,若你连这也不许,我可就不答应了。” 肖梨雨怔怔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既然如此……你定要答应我,在观战之时绝不可甩开我独自前去,我才答应你。” 金琨笑道“这有何难,大丈夫一言九鼎!” 肖梨雨这才破愁为笑,匆匆准备马匹去了。 金琨向假和尚道“假和尚,此战军师已安排妥当,必是大胜而归,我会设宴等你回营。” 假和尚叫道“有宴席等着洒家,洒家必将全力以赴,美中不足的是金兄弟你不胜酒力,要不然咱俩大碗吃酒,那才爽快!” 金琨道“那我今日便舍命陪你喝!” 两人相拥而别,两千义军选在深夜之中缓缓出营,金琨与肖梨雨二人各驾战马,远远跟在了后边。 众军不时到得铜鼓山,山上一方圆四五里的军营赫然而现。 月光之下,照得亨军军帐错落有致,只有一两支篝火照亮四周。 只因亨军是长途奔袭而来,军营便是临时而建,只用了些粗木当做围栏,并不似义军军营那般牢不可破。 肖梨雨在山脚处便拉住了金琨的缰绳,令其上前不得。金琨只笑笑,不做过多辩解,望着义军一路顺山而上。 肖梨雨望着山上道“琨哥哥,你说他们此战需用时多久?” 金琨盘算道“若他们都听军师计策,我想不出一个时辰,这处军营必将拿下。” 肖梨雨道“竟如此迅速,若我们回到军营也只刚刚破晓而已。” 此时,山上义军离军营只不到一里远,忽见他们狂奔而起,将士们长槊高举,向着军营猛冲而上。 金琨忽道“梨雨,你可曾见到亨军之中有人走动?” 肖梨雨笑道“深夜之中,怎会有人走动?” 金琨忙道“不对,再是深夜,也必有哨兵来回巡查才是。” 肖梨雨仔细望了望军营,说道“夜色太暗,我可看不清楚。” 金琨蓦地指向半空,叫道“你可见到营房之上的飞鸟?” 肖梨雨又再望去,叫道“我见到啦,有好多只呢,可没想这些鸟儿夜里竟不睡觉。” 金琨大叫道“不好,中计了!” 肖梨雨被他所惊,急问道“怎地了?” 金琨双眼直瞪,喊道“来不及了!” 只见义军冲入军营当中,并未传来砍杀之声,义军又冲入各个营房,也都是无声无息。 金琨慌道“敌营上方飞鸟集结,这必是一座空营,若不快撤,他们伏兵就要到了!” 话音一落,但见山上西北和东北两个转角处火光四起,数千亨军猛然现身,居高临下直冲下来。 亨军之中倏地射出火箭,火箭到处,地上猛地燃起烈火,原来这军营四周都倒上了火油,遇火便着。 金琨见那二千义军撤得好快,未被烈火烧着多少。虽然亨军飞箭无数,也多数被圆盾挡了开去。 肖梨雨在马上直叫道“琨哥哥快看!义军变阵了!” 第114章 和尚重伤 此时义军迅速变为了二龙出水阵,待亨军收起箭矢,冲至眼前之时,这套阵型竟不退反进,与数千亨军短兵相接。 金琨直看得目瞪口呆,他思虑过好一会儿才道“定是那瞿军师料敌于先,他早就准备面对空营,否则我军也不会如此快地变阵。 “还有那圆盾,比平时交战之时又多带了不少,若不是料到伏兵一事,也不至如此。” 肖梨雨叹道“好在有军师从中运筹帷幄……” 二人在山下直看得心惊肉跳,双手不停冒出冷汗。 那军营前的交锋虽有火光摇动,但也是离得太远,让这二人无法细细看清,只能听到砍杀喊叫与战马嘶鸣之声不断传来。 过得一顿饭时间,这二龙出水阵合了又开,开了又合,只稍稍往山下退了一些,肖梨雨不断问道“怎样了怎样了?” 金琨此时反倒冷静了不少,道“阵型未破,还在不断开合,我想我军应是稳住了阵脚。” 这二人如坐针毡,也不知时辰过去了多少,山上火光却越来越少,喊杀之声也随之渐小。 那些亨军也不知去到了何处,但火光照处,义军阵列也渐渐解散。 金琨忽地策马向前冲去。肖梨雨惊叫道“琨哥哥,你想要食言吗?快给我回来!” 金琨回头喊道“非是我食言,我只答应和你远远观战,但此时他们要打完了,我正好去看看。” 肖梨雨嗔道“你又是骗我!”二话不说,也纵马追去。 但金琨没奔出太远,忽地伤口裂开,剧痛袭来,他大叫一声跌下了马。 肖梨雨急忙赶上前,跳下马去,慌忙将他伤口按住。 金琨被疼得五官拧成了一团,咬着牙道“怎……怎会如此,我昨日……昨日都还好好的。” 话未说完,肖梨雨银针已经扎下,她急道“你偏是不听我的,这下可老实了?” 金琨双目一闭,喃喃道“连日来,总有不详之感袭来,也不知所为何事。” 肖梨雨一愕,等过好长时间,手中才匆忙上起药来。 过得一会儿,肖梨雨给他包扎已毕,金琨重新骑上马去,说道“我再也不敢跑了,你我慢慢上去看看吧。” 肖梨雨两眼瞪道“你若再跑,看我还给不给你治。” 金琨无言以对,只吐了吐舌头。 只见上山倏地冲下一骑战马,二人同时望去,确是柳太带着一人,向着义军军营方向奔去。 二人同时高声呼喊,金琨急忙用火折子点燃一只火把,柳太又奔过数十丈远才看见他们,忙掉头猛地冲来。 柳太一直奔至他们跟前,才跳下马来大叫道“梨雨,快救救假义士!” 这二人均是一惊,但见假和尚横挂在马鞍之上,浑身染成血色,正自昏迷,不知死活。 众人忙把他扶下马,放置地上,肖梨雨用火把一照,只见假和尚有两处重伤。 其中左腿被刀斧劈砍,已深可见骨,右腹有一道一尺多长的刀口,血流如涌。 肖梨雨二话不说,一探脉搏,说了声“还有气!”再摸遍他腹部,黯然道“五脏都已震碎……” 立马扎下银针用以止血,再从背囊中拿出针线开始缝合,金琨与柳太也是跪伏在旁打着下手。 金琨急得满脸是汗,问道“柳叔叔,假和尚何以受如此重伤?” 柳太双手按着假和尚的伤口,黯然道“我军冲进军营,不料却是座空营,好在军师早有预料,我们火速撤出敌营,组成阵列应敌。 “那敌军虽然众多,但依旧敌不过咱们,眼见胜利在即,那乌和乌兰却带着四个武师向我冲来。” 金琨两眼一瞪,问道“乌和乌兰怎会在此?” 柳太直摇头道“我也不知,但这些武师认得我,他们五人来得太过突然,我险些着了他们的道。 “好在有假义士斜地里冲出,数次帮我抵挡致命一击,我……我这才能毫发无伤地来到此处。 “再后来,假义士被乞颜住和台本空接连砍伤,乌和乌兰还劈了他一掌,但他依旧神威无比,也连伤了他们两人, “我与假义士联手以对之下,那五人竟是一时进不得身来。最后祁偌、余艳竹他们和一众弟子赶到,这才将这五人击退……” 肖梨雨憾道“假义士受伤之后若能及时收手,也不至伤重如斯。”说着从背囊中倒出两颗药丸给他服下。 金琨两眼满是怒气道“若我也在你们身边相护,恐怕谁也伤不到咱们,这天杀的乌和乌兰……” 柳太叹道“琨儿,我们与乌和乌兰的仇又加深了一层。” 肖梨雨将所有伤口缝合已毕,说道“如今可不是说这话之时,他如此重伤,我可治不了。 “我这药丸只得保他一日平安,若要他活下命来,唯有上明夷帮找我二伯这一条路可走。” 另二人又是一惊。这明夷帮的前身便是五浊门,帮内鱼龙混杂,均是些绿林恶棍出身,他们当中许多人在入帮之前都有人命在身。 在这江湖之中,就连小儿都知晓,去那明夷帮就犹如闯进了龙潭虎穴,何况又要带着假和尚,这却如何能去得? 柳太毅然道“为了假义士,哪里都可去得,我便带着他走这一趟了。” 肖梨雨忙拔下头上银钗交与柳太,道“柳叔叔,若你遇到帮众阻拦刁难,便请将这支银钗拿出, “只需说道‘肖姑娘求见二伯肖代秋’他们便不会向你为难。这支银钗本是肖家传家之物,二伯定会认得, “也必会给假义士医治。琨哥哥有伤在身,我还得照顾他,还请柳叔叔替我向二伯致歉,待我闲暇之时再去看望他老人家吧。” 柳太拿起银钗,细细包好,放置衣衫之内。 金琨急道“柳叔叔你可知明夷帮在何处?” 柳太一怔,若说是名门名派,他没有不知晓的,但唯独这明夷帮却不识得路。 肖梨雨道“明夷帮仍在重庆地界,离这不甚远,向东北二百余里便是,倘若日夜兼程,一日之内定可到达。” 第115章 重伤初愈 金琨眼望着她道“肖大夫真能治好他么?” 肖梨雨踌躇了一会儿,说道“若能让大伯医治固然更好,但天目山离此太过遥远,假义士定然撑不到那儿。” 柳太道“琨儿,肖大夫外号鬼神叹,普天之下他医术排行第二,也是十分了得的,你就放心吧。” 此时那假和尚忽然开口细声道“金兄弟……襄阳,襄阳……” 金琨忙俯下身,将耳朵凑近在他嘴边,急问道“假和尚,你想说什么?” 假和尚气若游丝,两眼未睁,只口唇翕张道“你前几日问……何处还有战事……襄……襄阳……或有……” 金琨一凛,把头一点,再道“假和尚……我记住你的话啦,此时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还是闭口养神才是,柳叔叔会带你去寻肖代秋肖大夫医治,你且放心吧。” 假和尚果真不再言语,药力作用下,尚能保得他鼻息平稳。 柳太忙把三人的战马拉至一块儿,用绳索细细缚在了一起,再将假和尚抱上这三匹马之上,也用绳索捆扎妥当。 他说道“这里没有马车,唯有此法可让假义士平卧,你们没了马儿,便慢慢走回去吧。” 向东北处望了望,说道“前路尚远,不和你们多耽了,就此别过吧。”说着骑上了马,向金琨二人望了望,便向前奔去。 金琨与肖梨雨忙施礼相送,直至在这夜色之中再也望不见柳太二人。 义军此战实为大胜,五千亨军近乎全军覆没,而义军只折损二百余人而已,这全归功于瞿崴运筹帷幄在中。 原来金琨所见亨军缺水并不假,但亨军水源断过七八日之后,便已向左近亨军求援。 援军估算义军在这几日必会来袭,便早就埋伏妥当,只待义军入瓮。 而乌和乌兰听闻要伏击义军,便不请自来,虽所带军士仅十余骑,但亨军碍于她大将军的身份,也不好拒却。 瞿崴料敌先机,早已盘算恐遇到伏击,是以让义军多带了许多圆盾。 并令柳太、祁偌等人,若遇敌军便结为阵列相迎,另带几百人从军营当中穿过,绕至亨军后翼给予奇袭,这才终得大胜而归。 义军夜袭后又过了半月,此时瞿崴忽地向全营宣告,得到王坚将军飞鸽传书,亨军已于日前全线撤军,钓鱼城之围顿解。 义军当中自是千欢万喜,众人无不哭了又笑,笑了再哭。瞿崴也同各位总领连摆三日大宴以犒全军。 金琨带着青原入室弟子及肖梨雨也与秦志涛、丁诺、甘真、邱秀兰、薛倚等一众新结识的朋友接连同餐共饮了几回。 众人均属同辈弟子,谈笑间少有隔阂,便多出不少情真意挚。 只有董邦莠与火鸿宇、单远几人的嫌隙日渐增多,大宴之中也难见这几人的身影。 不日之后,义军也向王坚等守将一一告辞,再将义军解散,弟子们纷纷回到各自门派之中。 而金琨则继续留在军营内又将养了一月有余,这才得以痊愈。 金琨痊愈之后,肖梨雨本邀他一同回到霁云盟,但金琨说道“我还得回趟钓鱼城内,有事要办,梨雨你欲往何处?” 肖梨雨道“我先行回到明夷帮,看看假义士伤势如何,然后再回九宫派。” 金琨暗道“柳叔叔只是托人送了个口信,只告知将假和尚交给了肖代秋医治,究竟治没治好也不得而知,柳叔叔此时也不知人在何处,真是叫人着急。” 便说道“好,若有假义士消息,就往青原派修封书信与我,我办完事便回去。” 肖梨雨道“那我便不等你啦,我可急着找二伯讨教狂阳之事。” 金琨做了个鬼脸,说道“我全盟上下可都仰仗清雅大夫的灵丹妙药了。”惹得肖梨雨又是嫣然一笑。 他扶肖梨雨骑上一匹黄马,眼望着这青色倩影随着马儿渐行渐远。 但听在道路尽头,肖梨雨挥手向后喊道“若有灵丹妙药,我也一并写信给你。” 送走肖梨雨,金琨心中一股莫名的失落,于是便在二人分别当日,只身来到了钓鱼城内。 此时亨军已退,城内百姓自是各个喜上眉梢,街道上商贩和行人络绎不绝,真是好一派繁荣之象。 金琨暗忖“若放在数月前,当时义军驻扎在此时,可绝不是这番景象。” 金琨为消解心中失落,忽而玩心一起,便在街道之上四处逛荡。 他一会儿尝尝各式小吃,一会儿进馆子听上一段评书,一会儿又给当街杂耍的高声叫好,当真想把所有好吃好玩的逛一个遍。 便在他在一张糖画摊前驻足时,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敢问这位可是金师兄?” 金琨转过身来,只见几名天门派装扮的弟子站在了身后,遂拱手道“正是在下。” 一高个子讶道“果真便是金师兄,能在此处见到您,可真是三生有幸。”其余几名弟子纷纷点头附和,神情略显兴奋。 金琨不明所以,接连寒暄了好几句。而那几人连连嘘寒问暖,好生亲近的模样,令金琨一时无所适从。 众人各自报出姓名,又说过好一会儿话,那高个子再道“我们几位留在此处养伤,今日便想动身回到天门派,不料在此处巧遇了师兄。 “我们便不打搅师兄啦,来日再来青原派找师兄相谈。”说罢与身后几人同时唱了一喏,便转身离去。 金琨躬身相送,暗忖自己在这数月当中只因屡立战功,名望自然便随之而来,也着实结识了不少盟内外朋友。 想到此处,他自是喜从心来,这种滋味,可是从来都未曾有过。 刚送完这几位,只见街道对面有几名九宫派弟子指着他道“是金师兄,我认得,他便是金师兄!” 金琨一愣,为不失礼节,向她们遥遥行了一礼。 对面这几人也匆忙裣衽行礼,礼毕之后均激动无已,有几个脸上红晕立起,又匆匆簇拥着退去。 第116章 夜闯军府 金琨暗忖“我只在大街上闲逛,却有那么多人将我认出,于所做之事大为不利。” 遂连忙把脸面遮住,匆匆往城中行去,最终找了间客栈便住了进去。 金琨向店家要了一份饭菜送至房中,他吃完后也绝不出门,倒头便睡,直睡至星辰满天。 只听街上更夫梆子响了一慢三快一共四声,金琨从床上爬起,暗道“四更天已到。” 他从背囊中找出另一套衣服,又拿起一块面巾将脸蒙住。打开了窗户,从中跳了出去。 他在街道之上矮身速行,此时街道已全无一人,唯有月光将左右照了个清楚。 他穿过几条街道,最终来到一座大宅门前,那屋檐下赫然挂着“将军府”的门匾,这便是钓鱼城守将王坚的府邸。 金琨转过一角,走到大宅东面,他纵身一跃,落在了高墙之上。 往下瞧去,里面是座大院,有十几名守卫正来回巡视,金琨暗道“果然是亨军已退,若是换在战时,绝不止这么些守卫。” 金琨细细望去,只见四进院一小楼内仍有灯光晃动,他未能细想,便跳入院中,躲过这些守卫,来到了四进院外。 他在院口向里望去,这里竟有三十余守卫不停走动,若要绕过他们,可是要难了许多。 他四下里一寻思,拾起几枚石子,重又跳上院墙。 他沿着院墙,绕至院中小楼近处,“呼呼”几下将石子往西面远远扔出,待石子落地时,发出好几下响声。 果然有十余名守卫顿时警觉,纷纷向响声处寻过去,其余守卫也均注视着西面。 金琨乘机而动,跳下墙来,终于从他们身后窜进了小楼。 他蹑足来到小楼二层,从透着光的窗户望进去,只见王坚身穿布衣,还在此处伏案疾书。 金琨心道“不愧是王将军,如此深夜,仍在励精求治。”心下佩服已极。 只见金琨掌力呼吐,屋内烛火刚灭,金琨已跃窗而进,连点王坚俞府、中庭、哑穴三处穴道。 王坚立即浑身瘫软,往旁欲倒,金琨伸手将他托住,再把他斜靠在座椅上。 金琨又拿出一枚烛龙摄魂镖在他手臂上扎了下去,那王坚只闷哼一声,眼露坚毅,并无过多惊恐。 金琨见他如此处事不惊,又深佩了几分。 金琨虽是蒙着面,但未免被他认出声音,故意哑着嗓子森然道“我已点了你的哑穴,你现时说不得话。 “你还中了我的镖毒,若你敢惊动守卫,我能进得来也能出得去,我走后,你若三日内得不到我的解药,你便活不了了。” 说罢将他手臂衣袖卷起,伤口处果然有红有绿,确是一副中毒之象。 王坚怒目相对,鼻中“哼”得一声,将脸侧了过去。 金琨又冷冷道“我一会儿解开你的哑穴有话要问你,你若敢高声呼救,我立马便走。若你肯乖乖答我的话, “便眨两次眼,问完话后我自会给你解毒。若不肯,我这就告辞。” 王坚不情不愿地缓缓眨了两眼,金琨嘴角一笑,给他解去哑穴。 王坚虽穴位甚是疼痛,也决然道“你要做什么?” 金琨再次把火烛点上,一脚踏在他座椅上,说道“我问你,有道是钓鱼城面北而立,其有山险,其有水卫,非若是天下之险众矣, “钓鱼城如此险要之地,本就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之所在,为何二十年前打得如此惨烈?” 王坚寻思一会儿,沉吟道“你问这个是何目的?” 金琨道“我今夜所为之事便是问这个,你若不答,我还是走了吧。”说着便向窗口走去。 王坚又“哼”地一声,心知今夜只能顺从他,否则绝难活命。 便说道“为何如此惨烈?你真道此地易守难攻,亨军便攻不进来了吗?” 金琨凑近他面前,疑道“难道不是么?今年亨军只围了此处半年之久便走了,当年何必死伤如此之多?” 王坚斥道“说得轻巧!这两战怎可同日而语?” 他上下打量金琨几眼,又道“老夫见你年纪不大,定是不知其中道理,也罢,就让我告诉你吧!” 金琨阴恻恻地道“若你能说得清楚我便放过你,若你有所隐瞒,可要小命不保!” 王坚双目微闭,说道“当年亨国国君蒙曲实乃英明神武之人,他大举五十万大军来犯,端的是凶险万分。 “当时,我八座城门之外均有数万亨军包围,嘉陵江、渠江、涪江三江之上更是有上千亨军战船环伺,这座钓鱼城直被围成了个水泄不通。” 他缓了一缓,又道“当时的城墙不如现今这般牢固险要,你说的固若金汤实在是没有道理。 “战到最险之时,亨军已攻破城墙,实在是我三军将士誓死抵御,还有各路援军与义军驰援,这才得以险胜。 “而如今来犯的国君蒙煌,实是一个草包,这座城池二十年来内外又数度加固了布防,若连他都斗不过,老夫这将军便是尸位素餐了。” 金琨斥道“胡说!钓鱼城只要围成了个水泄不通,亨军根本不用攻进来,他们只需围而不攻,假以时日,军民就都被饿死了!” 王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叫道“这你便不懂了!” 忽听十数名守卫迅速朝二层奔了上来,脚步声声有力,原来是这笑声引来了守卫。 金琨猛地一惊,抽出刀来,欲要挟持这王坚,但听王坚高声叫道“门外可是董录?” 楼中脚步一停,一人道“正是属下,王将军可安然无恙?” 王坚又叫道“此处无事,老夫读书读得兴起,故而大笑出声,却不料将你惊动了,还请回吧,勿要搅扰老夫。” 又听董录道“属下听命!”带着其他守卫退了回去。 待他们退到远处,金琨又道“你这将军有点意思,竟然不叫人捉我。” 王坚也笑过两声,道“你这人也颇有意思,夤夜至此劫持朝中大将,不为钱财名利,却来问这些问题。” 第117章 惊闻真相 金琨将腰刀插回刀鞘内,斥道“莫再啰嗦,继续说下去!” 王坚想了想,说道“二十多年前那场围困,直围了数月之久,那亨军大将便如你这般,还道我钓鱼城已弹尽粮绝,城内军民尽皆饿死。 “直到有一日,他们忽派使者送上书信劝降,这让我们守城诸将讥笑不已。” 他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再道“你和那亨军都不会知晓,我钓鱼城军民是如何心系家国社稷, “此前我军将领与众乡亲就在这将军府内,大家群情激动,都道社稷山河犹在,绝不能在我们手里丢掉。 “于是军民同心协力,深挖池塘三十多片,水井九十二口,此外还广开农田,种植粮食与果树,让乡亲们不仅可丰衣足食, “连全城之内数万守军与义军,也均可自给自足。那使者居然前来劝降,我军将领只得严辞赶了出去,与此同时, “将领们又向城外抛出数条十余斤的鲜鱼和数包面饼,并附书信一封,上书‘尔北兵可烹鲜食饼,再守十年,亦不可得也。’” 讲到此处,那王坚盯着金琨问道“你说,这些亨军便是围困十年都不可得,我全城上下又如何饿得死呢?” 他此番话说出,金琨则疑惑更盛。 金琨又想得一想,厉声问道“既然如此,你们只需坚守不出,钓鱼城之围自解,可为何当时义军伤亡如此之重?” 王坚问道“义军?你是指哪支义军?可是那五浊门的?” 金琨道“不对,是霁云盟义军。” 王坚眨了几眼,颔首道“不错,这支义军伤亡最是严重。” 他又顿了顿,续道“在战事最惨烈之时,我军在半年内伤亡愈万人,可当时霁云盟义军的死伤却是三倍于我。 “老夫还就此事问过义军新任盟主张浪,说道‘你们伤亡如此之大,究竟是何因由,需不需我军军师前去从旁指挥?’ “那张盟主未能回答,还婉言谢绝了老夫的好意,可老夫始终便是不能参透,何以他霁云盟伤亡会如此之大……” 说完,他两眼怔怔地望着那烛火。 金琨一凛,追问道“你当真不知其中缘由?” 王坚道“他们前盟主容言心为国捐了躯,不久后虽新盟主上位,但另两位掌门也同时战死,义军当中满是愁云惨淡, “那张浪常常望江长叹,老夫也不便多问,如今想来,若当时我多追问个几句, “或能知道些细枝末节,也不至每年去祭拜那几万亡灵之时,却不知他们因何而亡。” 金琨重又抽出腰刀,逼问道“我劝你还是说出来的好!” 王坚面露傲色,说道“老夫所知已全盘说出,你若再不信,便杀了老夫吧,老夫也是无话可说!” 金琨道“好!”将腰刀倏地挥出,只听“当”地一声,砍在了他椅背之上,仅离他脖颈处不到半寸。 但见那王坚,确是丝毫不曾改色,仍是一般地傲然而坐。过得许久,只听王坚再道“怎么?不想杀老夫了吗?” 金琨心道“这王将军死到临头居然毫不眨眼,果然是非同一般,如此看来,他果真未再有隐瞒。” 他将腰刀还入刀鞘,欲要离去,眼角处却瞥见王坚身后书架之上挂有一张地图。 那图中用朱砂画了两个大圈,一个圈在了钓鱼城之处,另一个却是圈在了湖北的襄阳城。 金琨指着那图问道“你为何把钓鱼城和襄阳城都圈住了?” 王坚道“如今我钓鱼城之围已解,但那襄阳城却依然战事吃紧,老夫正在上书奏章, “请皇上往襄阳增派兵力,勿再在我这钓鱼城上耗费过多精力。” 金琨往那桌案上找去,果见有一篇奏折只写了一半,说的正是襄阳之事。 金琨看过后,将奏折叠放齐整,对王坚道“你的穴道两个时辰后可自行解去,你手臂的毒是假的,只需清水盥洗即可。” 说罢,又疾点他哑穴,然后一个飞跃,从窗口窜出,再悄悄来到院落墙角,跃过高墙,最终回到了住处。 金琨这番劫持王坚,也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心中疑虑已存多日,在假和尚处虽然多次询问过,但也是所获颇少。 直至亨国撤军时,算来亨军只围城半年之久,与当年钓鱼城之战的惨烈相比,实在是不值一哂,反让他这疑虑有增无减。 他深知若要问到些心腹之言,若用寻常之法已是绝无可能,唯有出此下策不可。 是以他早就打定主意,定要夜闯这将军府。 但王坚毕竟是功勋大将,于江山社稷都非同小可,金琨并不敢有所侵犯。 就连那烛龙摄魂镖也是当夜几人围攻齐腊时捡来,再将镖身毒性细细洗去,只涂了些颜料,才好骗过那王坚。 但王坚所说并未将他疑虑尽解,在客栈卧房中,金琨整夜辗转反侧。 他总在想,在当年钓鱼城之战里,战事惨烈应是不假,但义军伤亡是守军的三倍,连他和王坚都觉可疑。 想至最后,在睡意朦胧之前,他只觉这疑虑正该在霁云盟之内去找出答案,可究竟该从何下手,却又没能想通。 第二日,金琨来到客栈厅堂处,与店小二正要结账而出,却忽地有人当堂大笑了几声。 众人望去,发现西首一张饭桌处,有一名醉汉,面色通红,头发蓬乱,正摇摇晃晃地边笑边向金琨跑来。 金琨心中一凛,暗道“难道是我昨夜行踪曝露,这人追查至这间客栈?” 那醉汉跑至金琨跟前,金琨不闪不避,只待他有何企图。 但这醉汉却一手搭在他肩上,正要开口说话,忽地又将手拿下,鞠了一躬,歉道“啊,鄙人连饮了两坛汾酒,实在是失礼啦。” 金琨细看这醉汉,有近四十的年纪,样貌甚是俊雅。 他手执银白折扇,一身青色镶边刺绣长袍,青玉缎带,面带笑容,只可惜喝醉了酒,否则难以遮掩那几分书生之气。 第118章 神秘醉汉 金琨见这人虽一副儒弱模样,但心头戒备依然不退,他回礼道“阁下还请坐下说话吧。” 金琨两眼盯着这醉汉,扶着他挑了一处空桌坐下。 那醉汉虽坐下,身子兀自摇晃不已。 他连打了自己几个耳光,眼睛这才睁得大了些,他忙赔了个笑脸,说道“酒劲实在太大,还请……请原宥则个!” 金琨也微微笑了笑,倒了杯茶水递给他。 那醉汉接过茶水,伸出根手指连连点道“茶能解酒……小兄弟你有心啦!” 金琨也自斟了一杯,凝神细看他欲做些什么。 而这醉汉将茶水一饮而尽,忽道“你!便是……金琨!” 金琨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当即正色道“正是在下,阁下有何见教?” 这醉汉一听,直拍大腿,大笑不迭,让脸色更红了几分。 笑过好一会儿后,才指着自己缓缓道“鄙人……鄙人姓弈,博弈之弈,大家都嫌我一股子书生之气,便都叫我弈先生。” 金琨把手一拱,说道“原来是弈先生,你这是……” 弈先生忽地哭丧个脸,嗫嚅道“你可,真叫我……我……”正说着,身子却摇摇欲倒。 金琨正欲伸手相扶,他却突然拿起茶壶对着壶嘴直接饮了起来,因饮得过快,竟狂咳不止。 咳到急处,他却猛地站起身来,金琨手中暗暗运劲,只等他突然出手。 谁知他忽地跑向了门口,大口呕吐了起来。 待他吐尽了肚中之物,这才大口舒气,掏出丝帕擦干了秽物和汗水,在旁人掩鼻鄙夷的目光中坐回了原处。 弈先生又倒了一杯茶,与金琨碰了碰杯,又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如今舒坦啦,总算能与金兄弟好好说话啦。” 金琨一笑,道“弈先生如此解酒,晚辈还是头回见到。” 弈先生笑道“虽说此法难受了点,但如此解酒最为快速。” 说罢又给二人续上一杯,又道“金兄弟,你可让我一通好找啊。” 金琨一凛,戒备又起,问道“弈先生何事要寻我?” 弈先生再举杯和他相碰,说道“昨日我听几人说道,在街市上有霁云盟的人曾遇见过你,我得知之后,那还了得? “当即打听清楚了你的衣着样貌,便满大街的去寻你。可寻了你一整日竟没寻着,可把我愁的,便在这间客栈饮酒消愁,直至天亮。” 他缓过一缓,再道“兴许是上天瞧我可怜,一大早便让我在此处遇见你,这可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说罢起身又给金琨行了一礼。 金琨昨日确实被霁云盟内弟子撞见,是以心中戒备大消,也还了一礼,问道“弈先生这是何意?” 弈先生直拍了拍脑门,道“哎呀,这酒还未全醒,忘啦忘啦。 “鄙人听闻金兄弟你在军中屡立战功,数战之中救了好几派人马,是以鄙人特意要找见你,当面谢过你才是!” 说罢重又站起身来,郑重行了一礼。 金琨见这弈先生自见面以来,连行了三回礼,此时也不知该不该再回礼。 便问道“看先生装束,不似我霁云盟中之人,何以对我盟内之事如此上心?” 弈先生连连摆手,道“金兄弟所作所为当真是享誉霁云盟内外!当初鄙人听闻之时,人人都说你年轻有为, “我起初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是个少年英雄,金兄弟你如此年轻有为,实不枉我喝了这一夜的闷酒。” 说罢自顾自地笑将起来。 金琨连日以来不断被人夸赞,直感浑身的不自在,他抱拳道“弈先生您过誉了,在下何德何能,莫要如此抬高了我。” 弈先生忽地低声道“金兄弟,实在是不凑巧,鄙人有事必须先行一步,告辞!” 想了一想,再道“啊不对不对,实不该对金兄弟你有所隐瞒,就直说了吧,鄙人的仇家来啦, “我先躲他一阵,你可别说见过我才是呀,你我后会有期!” 说着,忙把折扇打开,遮住了颜面,从侧门处悄悄溜了出去。 金琨愣在了原处,正自思索间,忽见门外闯进一胖一瘦两个人来,都是天目派的装扮。 他们寻遍了客栈上下几层,最终来到这厅堂处,那胖子高声叫道“谁见过一书生模样的人从此经过?” 此时正是清晨,客栈内客源稀少,那胖子喊完话,并未有人应答。 那瘦子追上店小二,高声问道“你可瞧见了一个书生,三四十岁模样,手持折扇的?” 那店小二起初还道进来了个强人,待看清这两人的服饰是天目派装饰,这才放下心来。 说道“还真瞧见了一个,他在我这吃了一夜的酒,刚刚还在此处,现在嘛……” 他环顾了四周,再道“也不知上哪去了。” 那胖子对那瘦子道“我就说嘛,老远处就瞧见他在这客栈里,我指定是没看错。” 那瘦子一点头,再对店小二道“若你再瞧见他,烦你到义军驻扎之处转告我们,我叫郑兆, “那位胖师兄叫孙迪,若我们不在时,你留个口信即可,到时我们必有重谢!” 那店小二问道“义军都撤了,哪还有人?” 郑兆道“还是有的,只有少数人在此驻扎而已。” 那店小二这才满口答应下来。 孙迪又叫道“你我追出去再找找,兴许还能撞见。”那郑兆二话不说,直接与孙迪窜出门外。 待二人走后,金琨一边饮着茶一边心道“何以自到这钓鱼城以来,我金琨所结识的都是这等神神秘秘的人物? “先是那假和尚,他的身份至今未明,再是那陆宁陆姑娘,也是一般的不明身份。如今又是这弈先生, “他看似正道中人,却被天目派的师兄当做了仇家,但又替霁云盟好生谢了我,这弈先生如此怪异,究竟是何处人士?” 想到此处,不禁摇头而叹,起身向那店小二买了好些个干粮并结了房钱,终于走出了客栈。 第119章 襄阳惨状 他径直来到集市中,用王坚给的军功赏赐买了一匹好马,再向着东面一路奔出钓鱼城。 临近出城之时,金琨忽地瞥见右首人群中,那弈先生正挥手向他道别,只是人群太过嘈杂,未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金琨也举手向他挥别,当他正要把头转回时,却又见弈先生身后远远追来一胖一瘦两个人,正是那郑兆与孙迪。 而那弈先生也甚是机敏,只转瞬间便钻入人群不知了去向。 金琨笑得一笑,纵马一路向东奔了去。 他本想着向北去明夷帮找那假和尚,但经仔细一想,有青囊三肖的鬼神叹给他医治,他定然是安好无虞,否则当初柳太便会直把死讯传了回来。 况且那明夷帮实乃鱼龙混杂之地,若无肖梨雨信物引见,实在是不好只身前往,怕就怕假和尚没见着,自己又陷入明夷帮的泥沼之中不能自拔。 而据王坚和假和尚所说,湖北的襄阳不光有战事,且是战事吃紧。 这让他心生新的疑惑,他想,今时亨军仅有二十余万便来围困钓鱼城,前前后后算起来也仅围困了半年而已,与二十年前那场钓鱼城之战实在是天差地别。 这些亨军是否分散了兵力,或许是假意佯攻钓鱼城,实则要主攻襄阳? 为何盟主令只让我们驰援钓鱼城,为何襄阳的战事却只字不提?义军驰援了钓鱼城,可有另派义军驰援襄阳? 种种疑问夹在心中,让他不得不去那襄阳城中一探究竟。 金琨一路纵马奔了好几日,才堪堪来到这襄阳城左近。 此地离城郭处还有十余里远,却见一路上亨军招摇而过,所经农舍均被洗劫一空,一路之上还不时能遇见一些百姓尸体丢弃路旁。 面对种种惨状,金琨心中着实不忍,暗道“我在钓鱼城中也未见到这等惨绝人寰之景。” 又往前行得几里,却见前方道路上,有十余名亨军押着二十几名汉人百姓沿路而行。 这些百姓被一条绳索将一手缚住,连成了一串,正被亨军不断呵斥催促前行。 金琨见左右再无其他亨军,便催着马儿向他们走去。 那些亨军远远就瞧见金琨,手中兵器立举,纷纷呵斥他下马驻足。 金琨跳下马来,走至他们跟前,那亨军中一名十夫长叫道“你干什么的!你的马从何而来?”说罢便要上前夺他的马。 金琨忽地大张双臂拦住了他,见这些亨军各个体态高大,却也粗鲁貌丑,他有心轻蔑他们。 便拱了拱手道“小的是专门贩马的,几位军爷还请让让,你们买不起我的马,我要去城中大户人家卖去。” 那十夫长和几名亨军相视大笑,都道遇见了一个傻子,十夫长也故意戏谑道“去城里卖马?整座襄阳城都被我们围啦,你可进不去啦。” 金琨假意大吃一惊,叫道“你们!你们怎恁地坏,我……我今日送你们一些盘缠,别围城了好不好? “我……我的马儿若再不卖掉,老板可要打死我啦。” 那些亨军笑得更欢,十夫长笑道“好呀,你打算给我们多少盘缠?” 金琨掰着手指头,算过好一会儿,道“我……我的钱也不多了,只能给你们每人……两百钱。” 十夫长又道“如此也行,但我们围城军士二十万人,你有那么多钱么?” 又听一名亨军道“可不止呐,半月前不是又来了十几万人么?” 那十夫长一听,果然道“对对对,我竟忘了后来这十几万人。我们一共近四十万人,你的盘缠可够么?” 金琨心中一凛,暗道“他们后来的十几万人半月前才到,这定是从钓鱼城撤回此处的亨军。” 他又假意掐指盘算,可算了半天竟没算清,直挠头道“你们人数是有点多,不过……若我将马儿卖了,定能给你们每人二百钱。” 这些亨军直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金琨皱眉道“你们笑什么?你们先放我进城去,卖了钱后,我定说到做到!” 此话一出,竟有几个亨军笑趴在地,七仰八叉,好不滑稽。 亨军身后的汉人无一人笑出声,甚至有几人遥遥向他鞠躬行礼。 却见一个妇人突然下跪喊道“军爷,我孩儿快不喘气了,我求求你们,给他找个大夫吧!” 她手中正抱着一个襁褓,其中竟是一个婴儿。 但一众亨军光顾着笑,竟没人听见她所说。 那妇人倏地掉下泪来,声泪俱下道“军爷,我求求你们啦,我跟你们走,但请救救我的孩子!” 那十夫长忽地冲上前去,将襁褓抢过,往地上猛地扔去。众人眼见这婴儿绝不能活,那妇人也是大声地惊呼。 金琨心下盛怒,身形疾闪,一个鱼跃飞出,在那襁褓落地之前将之抱住。 金琨迅速起身,将襁褓还给了妇人,不料那十夫长竟抢进身来,抓着金琨喝道“谁叫你小子多管闲事!”说罢手中腰刀直刺而来。 金琨在腰刀上伸手一拖,那腰刀力道顿失,再抓着十夫长手腕往里一转一送,那腰刀竟在十夫长脖颈处划出一道深痕,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其他亨军均是一怔,金琨不等他们起势,猛地拍出数掌,三名亨军瞬时便倒在地上,身上兀自呈出一层薄霜。 其他亨军见状,手持长槊,高声喊叫而来。 他猿臂倏伸,抢过一支长槊,“呼呼”甩将起来,立时又是四名亨军被槊倒在地。 余下亨军见他只在瞬息之间就放倒七八人,纷纷扔下兵器和所缚汉人,窜逃了出去。 金琨也不追出,只回身切断了这些汉人百姓的绳索。 金琨向他们抱拳道“诸位,还请速速离去,此地不宜久留。” 这些汉人百姓自是千恩万谢,各自跪在地上向他磕头,金琨连忙将之一一搀起。 有一年轻小伙儿道“还求大侠追上那几个亨兵,杀了他们,为天下百姓报仇!” 第120章 朝中大官 金琨疑道“为何要赶尽杀绝?” 小伙儿哭道“他们所到之处绝不留活口,这里方圆五十里村庄已被他们屠尽。 “我们这几十人也仅仅是年轻力壮,被他们抓去是要为奴为婢的。” 金琨心下大骇,但望着亨军仓惶逃去的背影,却又不忍再杀他们。 忽听那妇人声嘶力竭地哭道“儿啊,是娘害了你了!” 众人一惊,只道她手中婴儿已然夭折,也纷纷为之恻隐。 金琨向妇人怀中看去,这婴孩面色微红,不似新死之样,金琨道“这位大姐,将孩子给我看看吧。” 那妇人一怔,忙把婴孩交给金琨,说道“恩公可能救他?” 金琨虽说读过一些医书,但在治病救人上,却实在是经验甚少,他往妇人头上望去,道“还请大姐借头钗一用。” 妇人忙把头钗摘下递了过去。金琨拿在手里,将最细的一根钗丝拔下,细细查看之下觉得粗细正合适,遂拉成一根针状。 他细细回想起《黄帝明堂灸经》中所述针灸的内容,便给这婴孩扎了下去。 但十几针扎完,这婴孩却毫无半点反应。 金琨紧张得满头是汗,忙把背囊拆开,找到这本《黄帝明堂灸经》。他匆匆翻过这本医书,也是一般地毫无头绪,渐感气馁。 他仔细回忆起肖梨雨在医馆中每次救人之景。 她大多时候都是救的受伤军士,常有失血过多而昏迷者,还真未曾见过如此昏迷不醒的病例。 他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再细细想来,有一日正在正午,似乎有一名伤兵在吃过饭食后立即昏厥不醒。 之后在肖梨雨救治之下,他活了过来,但肖梨雨究竟是怎样救治的,却一时忘了。 金琨急得连连击打脑袋,依旧是想不起来。一旁妇人忙拉着他道“恩公莫打脑子,打坏了可如何是好。” 之前那小伙儿也道“就是,实在要打便打别处吧,恩公你要打我也行啊!” 金琨脑中一念一闪而过“别处?”这才猛地想起当时肖梨雨将双手定在伤兵腹部,还令他人猛敲其背。 金琨当下把婴孩倒转下来,用手掌托住其腹部,另一手直在背部用力拍打,如此仅拍了几下,这婴孩忽吐出一口浓痰,接着“哇”地哭叫起来。 那妇人忙把婴孩接过,见他哭声大而有力,连在他小脸上亲了几口。 她喜极而泣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在场汉人百姓也同她一般地磕头致谢。 金琨再次逊谢了,又听那妇人忽道“恩公可是军中之人?” 金琨回头一望,见自己的背囊敞开在地,里头的外甲和《黄帝明堂灸经》均裸露在外,难怪那妇人说他是军中之人。 金琨匆忙收拾起来,说道“在下确在军中效力过。” 这几十名百姓相视而望,一副踌躇之感。金琨疑道“怎么?有何不妥?” 那妇人道“恩公,你救我们一命,我们自是感恩戴德,本也不该说的,莫让人说我们得寸进尺才是。” 金琨忙道“大姐莫说此话,可是在他处还有百姓被亨军所困?” 妇人摇摇头,又点点头,还是欲言又止。 那小伙儿抢着道“我们实不该叫恩公再去犯险,但我们自北边而来,路上遇到一驾马车,正被一众亨兵追杀, “马车旁边有一些军士拼死相护,想那马车里或是朝中大官。” 妇人又道“我们……我们都道这定是个好官,只因其他大官都躲在襄阳城中,肯出城迎战的大官我们可是头一回遇见。” 那小伙儿道“我们百姓虽然忍受了诸多苦楚,但若眼见着好官落难,也同样是于心不忍,是以才和大侠说了。” 金琨忙问“他们现在何处?” 几人往南面山区指去,妇人道“若他们一路往南,应还在那片山丘之中。恩公你的马儿极好, “若此时追去……不,恩公你还是不去得好,前方实在是凶险,北面两军还在厮杀。” 金琨抢白道“既是好官,又让我知晓了,必定是要救的。” 说罢,已背上背囊,飞身上马,向众人道了句“后会有期,诸位保重!” 这几十人匆匆追出叫喊,但金琨马去如电,他们无法追上,只得纷纷下跪喊道“恩公请一路保重!” 金琨一路往南面疾驰,只一炷香的功夫,便见路上依稀可见一条车辙印,车辙印四周被众多马蹄印踏得有些模糊,一旁还散落了几具尸体,亨军和齐军各有几个。 他沿着车辙印向南又追了一个时辰,这车辙出了一片林子,又沿着一条河边走了许久,沿路不断遇见零星尸体。 金琨暗道“这马车之人定是想渡过河去,但沿途不见半条船,恐是难以为继了。” 想罢,催促胯下马儿疾行。 如此又奔了近一个时辰,才远远瞧见十几骑亨军跟在了一辆马车后头。 这马车以黑楠木做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四周被艳丽丝绸所装裹,显得甚是富丽豪华。 马车四周仅有几名齐军护着,想是奔袭了许久,无论是那马车还是后方的亨军,都奔得甚是缓慢。 过不多时,几名亨军将马车追上,几名齐军虽迎上他们,但转瞬间就被放倒两名,十几个亨军则是丝毫无损。 又有几名亨军手持腰刀,趁这些齐军激斗之际,再次乘势抢上,挥刀尽数砍在车轮之上,这马车立时便摇摇晃晃。 与此同时,从车窗内蓦地伸出一只长剑,只听一声惨叫,一名亨军被斩断了一条手臂。 这马车终于“嘭”地一声散落在地。 此时从马车残骸里跳出个人来,这人一身戎装,似乎是个将军,他此时手持长剑,剑尖还淌下血滴。 其他四名齐军连忙奔向那将军,欲拉他上马。 但那将军屡次推却,齐军无奈,只得纷纷下得马来,将这将军围在当中,口中还不停高喊“保护好大人!” 那十余骑亨军围上前来,口中讪笑不已,一亨军道“跑啊!继续跑啊!你们不是很能跑么?” 第121章 勇救丞相 说罢举起腰刀顺势劈下,但那几名齐军手中兵器早被打没了。 一名齐军见左右是躲不过这一刀,伸出左臂一挡,整条手臂被削了下来。 那齐军吃痛,大喊了几声,他缓过几口气,顿时怒目圆睁,朝着亨军战马奔去。 口中还喊着“你们护着大人撤了吧!”说罢,又是一只腰刀刺来,从他胸口处穿透而过。 但这齐军神勇异常,他右手死死握住这腰刀,又朝前奔了两步,在亨军马鞍之下迅速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扎向那亨军。 那亨军未曾料到这齐军竟悍不畏死,只是一个疏忽,便与齐军双双倒在了马匹之下。 只见那将军撕心地喊道“周望!”眼神呆呆地朝前望着。 剩下三名齐军不断喊道“大人快走!”而一众亨军却围而不打,像是要慢慢折磨眼前这几人。 那将军非但不走,还扒开这几人,走至最前面,面色凌然道“我早该与诸位将士同生共死了。” 又对亨军傲然道“要杀便杀我吧,还请放了我这几位亲兵。” 那些亨军忽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一人说道“以你的身份,我们却不敢杀你,还是跟我们一同回到亨国再说吧。” 那将军一凛,黯然道“好,我就与几位走这一遭吧,你放他们三人离去。” 那亨军把头一点,道“这个自然,那便请吧。” 三名齐军中,又有一身穿绿色戎装之人跳将出来,大张双臂,挡在将军身前,向后叫道“你俩驾着大人先走,这里我来挡他一阵。” 话音未落,已是对这十几铁骑揉身而上,而身后两名齐军急忙一左一右地驾着那将军向后猛拉,欲将他架上马去。 但那将军丝毫不愿离去,高声叫道“你们放我下来,沈锋,你可莫做傻事,我们一起生得也一起死得!” 那绿色戎装之人便叫沈锋,他只笑得一笑,欺近一匹战马。 那马上亨军一刀落下,被他闪身躲过,又是一手倏伸,瞬间抢过那腰刀,“刷”地一挑,那亨军腿部中刀,摔下马来。 其余亨军见状,顿时围上五六人,腰刀齐刷刷砍来。这沈锋着地一滚,腰刀横扫而出,砍断一只马腿,这马匹蓦地摔下。 马上亨军直接弃马跳将起来,举刀猛地劈下。 沈锋见这一刀来得太快,只得横刀格挡,两刀猛力相碰之下,刀身两刃同时卷起,竟嵌在了一块儿。 但这下坠之势未能尽数挡去,亨军腰刀仍砍进了沈锋左肩一寸,瞬间流下血来。这沈锋咬着牙,仍是勉力用刀挡着他下压势头。 那腿部中刀的亨军见状,也是举着腰刀蹒跚而来,朝着沈锋当头劈下,沈锋已是分身乏术,绝无躲避之理。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金琨终于奔到近前,他驾着胯下马匹朝那亨军猛然撞去。 “嘭”地一声响起,那亨军被撞出了两丈之外,终于爬不起来。 金琨毫不停顿,刚把那亨军撞开,便“呼”地从马上跳下,一脚挑起沈锋面前亨军的腰刀。 那沈锋见腰刀一去,也毫不耽误,举刀往前一送,将眼前亨军瞬间穿透。 那亨军立时身亡,沈锋腰刀抽回,向金琨道了声“多谢阁下相助。” 金琨向他望得一望,说道“好说。” 转身欺近身旁一匹战马,一把将那亨军长槊抢下,金琨举起长槊接连挥去,三四名亨军顿时落下马来。 沈锋叫道“好功夫!”手中腰刀一掷,也将一名亨军穿透。 其他亨军见状,立时驾马走开了些,还没等金琨二人向前追出,只听身后喊声又来。 两人回首一望,原来身后两名齐军虽驾着那将军上马,但依旧被三骑战马围上。 马上三柄腰刀接连下刺,一齐军见状,将那将军往前一推,竟以自己的肉身挡去了数刀,转息间便没了性命。 那将军大喊道“顾青!”眼中噙着泪水,满是悲愤。 这三名亨军再次向前奔去,举刀向那最后一名齐军砍去,这齐军眼见不能躲过,忙喊了声“大人快跑!”闭眼待死。 金琨忙将手中长槊掷出,将最前一名亨军穿透。 剩下那两名亨军被这一幕一窒,金琨已然飞跃前来,两掌齐出,将这两人齐齐击下马去,待到他们落地之时,已早被冻僵。 剩下三四名亨军见仅来了一人,却连折了八九人,再也不敢多耽,匆忙纵马而去了。 最后那名齐军这才睁开眼来,却见金琨伏在顾青身旁,正伸手探他脉搏。 金琨一探之下,知道已然回天乏术,黯然道“你们为何都这般毫不畏死地护着这位将军?” 那齐军眼望着几名齐军尸身,直立在当场,泣不成声。 那沈锋走到金琨跟前,说道“少侠有所不知,我们护的这位,实乃我齐国的擎天柱石,绝不容有半点损伤。” 金琨一凛,回想起在青原派藏书阁中曾读到过一本《神异经》,其中道“昆仑有铜柱,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 他喃喃道“相传昆仑山有八根柱子支撑着天,这才谓擎天柱石,此人究竟是……” 那将军走上前来,抱拳致谢道“多谢少侠于危难之中援手。” 说罢深鞠了一躬,其余二人见状,也一同拜了下来,金琨连忙向几人还了一礼。 这将军缓缓直起身来,只见他四十多岁模样,一身上下凛然浩气,不怒自威。 他续道“我这沈副将实在是言有过誉,在下武方瑞,实称不上这擎天之功。” 金琨一惊,张口瞠目道“难道阁下便是当朝右丞相!” 沈锋道“正是!”两眼望着武方瑞,满是崇敬之意。 那齐军也向金琨磕了一头,叫道“多谢少侠救下我家丞相,你此举可是保住了一方百姓的安宁。” 金琨心中大怔, 暗道“此人便是武方瑞,是恩公明灵子所说的三正之一!没想到竟在此地遇见了他。 “恩公曾说道三正已有人入邪,却未能说出入邪之人是谁,我且得细查他一阵,若他当真入了邪,也好一掌将他劈了。” 第122章 尽忠尽命 这沈锋又道“我们武丞相为招募士卒勤王,曾散尽了家财,为国为民南征北战,救得百姓无数, “可谓为天下苍生倾尽其所有,贡献其所能,若不是武丞相数度力挽于狂澜,恐我大齐的江山……你叫我们如何不誓死护卫他!” 说到此处,已是喉头哽咽,武方瑞上前止道“莫再说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上前助其脱去外甲外衣,只见伤口处仍在冒着血,武方瑞忙在衣摆处撕下一布条,放置他伤口处,并用力按住。 金琨见状,忙从包袱中拿出金疮药递给了他,武方瑞接过药盒,道了声“有劳少侠了,还敢问高姓大名。” 金琨忙道“在下姓金名琨,乃江西青原派弟子。” 武方瑞一凛,问道“金少侠也是江西人士?” 金琨点头道“我祖祖辈辈均住在庐陵塘头村。” 武方瑞略一颔首,道“原来我与金少侠竟是同乡,我也是庐陵人士。” 金琨虽早知武方瑞是庐陵人,但此时武方瑞亲口说出,则更感亲近,他用乡音道“原来在下竟有缘与丞相同乡,实乃与有荣焉。” 武方瑞也用乡音回道“蛮久未能听见乡音,你话出来,实有一番非凡感触。”说罢,转过身来,将药膏打开,欲给沈锋上药。 沈锋忽道“不劳丞相上药,卑职自己来便好。”说着竟要将衣裳穿上。 武方瑞忙阻道“这里只有同袍,没有丞相,我给我同袍医治,实也理所应当。”一副不容推却之意。 那沈锋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衣裳,任他上药。 武方瑞手上动作不停,还续道“田礼,你可曾受伤了?” 一旁那齐军抱拳道“劳丞相挂怀,小的未曾受伤。” 武方瑞把头一点,憾道“我的亲兵仅剩你一人而已,待你我回到城中,你便留在城内作文职,不用再随我出征了。” 田礼立马跪道“小的愿终身追随丞相,虽死无憾!” 武方瑞将头轻摇,闭眼道“我所有的亲兵均跟了我数年之久,如今眼望你们一个个离我而去,我于心何忍? “你若留在城内,我还能当你们都还健在,否则整日面对这晓风残月,你叫我如何再带兵打仗?” 田礼涕泪纵横,磕头道“众亲兵为丞相舍身忘死,原也应该。适才你若跟亨兵走了,他们定会将你杀了, “届时我大齐少一支柱,怎还能撑得住?我们……我们保丞相,便是在保大齐啊!” 武方瑞凛然道“你们正年轻力盛,倘若都死了,我大齐才当真难以回天。而他们最想杀的,不过我一人尔。 “我只知对大齐尽忠,对吾皇尽命,对子民尽责,他们杀了我一人,维成全我一人而已。但你们都还活着, “还有千千万万可造后生都还活着,若你们都知尽忠、尽命、尽责,亨国便永远敌不过我大齐!” 言毕,伤口已包扎妥当。 金琨心中反复念道“对大齐尽忠,对吾皇尽命,对子民尽责……” 沈锋也抱拳道“丞相,你便让田礼留下吧,你带了数年的亲兵,最知丞相的脾气,做事也能事半功倍呀。” 武方瑞道“我主意已定,勿再多言。” 说罢,将顾青尸身抱起,放在一处空地上,以剑当锄,挖地掘土。 金琨忙道“丞相,此地不宜久留,那几个亨军刚走,恐会带来援军,我们还是先行离开此地才是。” 武方瑞道“我怎忍亲兵曝尸野外?金少侠,我耽误不了多少时辰,很快便好。” 金琨对他察言观色,敬仰早生,他二话不说,便帮着他连挖了几处墓穴用以埋葬亲兵。 那沈锋和田礼自也是拾起兵器,跟着从旁挖掘。 这期间,那田礼趁隙偷偷地和金琨道“少侠,你不是问我们何以毫不畏死地护着丞相?” 金琨点头道“我是这么问过。” 田礼一边掘土一边道“你也瞧见了,丞相他不光爱民如子,爱兵也是如子。好在还有丞相镇守在此, “好在又有那么多肯为其卖命的军士将领,就这么和你说吧,若不是丞相镇守在这襄阳城,恐城池早就破啦!” 金琨疑道“那你们为何不留在襄阳城内,却被亨军追至此地?” 田礼笑道“这我便不知了,小的也不懂得这许多事理。” 金琨又问道“你若做了文职,可会记恨武丞相?” 田礼想过好一会儿,才道“定然会的。” 金琨一怔,又问“这又为何?” 田礼道“不光我会恨他,若其他亲兵都健在的话,又被派去做了文职,定然都会恨他。 “我们追随丞相,原本就打算为丞相豁出性命不要,也好落个青史留名,再不济也是为国为民,福泽后代。 “可若不让我们上阵杀敌,我们可就枉费了许多功夫,便和那闲人何异?” 金琨听后,回味了好半晌,思忖道“若我齐军都如我眼前亲兵这般,何愁他亨军不破?” 几人将几具尸体草草埋了。 武方瑞本欲再埋几具更远些的尸体,却被这几人簇拥着上马走了,便是在那马背上,武方瑞还不忘频频回首,遥遥而叹。 四人四乘一路南行,这襄阳地貌虽不似重庆那般满是山地,高低不定,但也是由丘陵、岗地、山地为主的地势。 这几人专往难行之地而行,终在日落之时,寻得个僻静凹地,这才拴马搭帐,歇息整顿。 武方瑞三人因一路匆忙逃遁而不曾携带粮食,金琨便从背囊内拿出一些干粮与几人分食了。 几人不敢生火,怕明火会引来追兵,便坐在月光之下,一边吃着,一边说说笑笑。 金琨终于问道“在下一路上都在想,何以亨军会来追我当朝丞相?丞相不应在城中指挥万军么?” 那沈锋略一迟疑,未敢搭话。 武方瑞道“金少侠既是你我的救命恩人,便绝非亨国的奸细,纵是兵家机密,也但说无妨。” 第123章 援军终至 沈锋这才说道“丞相原本有三万军马驰援襄阳城,另有刘梦岩刘将军领军二十万,我们早就说好, “这二十几万军队本应在昨日给亨军来个左右夹击。但丞相的三万军马早早到了,刘将军的二十万人却迟迟未现。 “今日在襄阳城外,亨军调出十万人马攻城,眼见城池将破,丞相便等不及那刘将军,才带着三万人一涌而上!” 金琨暗暗吃惊,用这三万对十万,岂非以卵击石?若这三万齐军换成义军,义军中人人武功卓越,说不定便能胜那亨军。 武方瑞续道“虽自古有不少以少胜多的战例,但今日也是我情急之下才号令出击,众将士来不及准备便迎了上去,这才被亨军打散。” 他叹了许久,又道“此役失利,罪责全在我。” 田礼道“这怎能怪大人您?那刘将军二十万人若能及时赶到,我们何以如此一败涂地?” 沈锋也道“不错,丞相此举完全是为了襄阳城中军民考虑,倘若城池攻破,必定生灵涂炭,怪就怪那刘将军,不该晚了时日。” 武方瑞不置可否,仰望着这轮残月愣愣出神。 金琨左右细看这地形,又道“若在下所料不错,刘将军若有大军前来,必定从此而过吧?” 武方瑞道“正是,我们且在此处等那刘将军前来,那襄阳之围便可尽解。” 沈锋又道“丞相,非是我说刘将军的不是,但我看那刘将军是不会来啦。” 武方瑞叹道“刘将军定是带领二十万人难以行军这才耽误了行程,他定会前来。” 沈锋和那田礼四眼相顾,一脸怀疑之象。 金琨再问道“丞相,这襄阳城内外,可有义军相助?” 武方瑞一凛,问道“什么义军?我从未听过。” 金琨也是一愕,又道“便是我霁云盟所派的义军,我们义军前不久才在钓鱼城助王坚将军击退了亨军。” 武方瑞思索道“倒是有些零散的民众,带着锄头铁锹便来城中相助,此外再无其他义军了。” 金琨这一惊真犹如晴天霹雳,忙道“怎会如此?我义军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在钓鱼城参与守城,今年钓鱼城再次吃紧, “在下这才随义军一同去了那儿。此处襄阳城同样是被亨军围困,为何却没有我霁云盟义军?” 武方瑞同沈锋望了一眼,又道“你们霁云盟为何要替王坚守那钓鱼城?” 金琨惊得两眼瞪大了一圈,道“钓鱼城被二十多万亨军围困,城中守军还不足五万,我们不该相助么?” 武方瑞也是讶色从面上一闪而过,再道“王坚将军已在钓鱼城镇守数十年之久,在他励精图治之下,城门早已攻不可破。 “他们五万守军莫说对付二十万亨军,便是再来十万,也奈何不得他们。反倒是襄阳城年年吃紧, “如今更是被四十万亨军围困,也不见你霁云盟盟主与我军接洽……如若有你们义军相助,我便会早早调来此处助战,早解那围困之危。” 沈锋也惊道“若义军早在此处,今日我们恐不会败啦。”此话一出,那田礼虽是五大三粗,也能听懂其中关节,直惊得张大了嘴。 金琨此时已是满脑如那火雷炸响,再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如此直至深夜,其他几人早已入睡,唯有金琨紧盯着那轮残月,脑中依然反复思索。 二十多年前的钓鱼城之战惨烈如斯,虽终在王坚将军处了解到了真相,而新的疑问又生。 那便是何以在当年,义军人数远比守军要少,但伤亡却是守军的三倍之多。 而如今依武方瑞之言,今年钓鱼城虽被大军围困,但无需义军驰援,反倒是襄阳城防备不足,才更应支援此处。 而整个霁云盟上下,对襄阳之事却只字不提,也未曾向此地派出一名义军,金琨由此断定,这霁云盟实有莫大的问题。 但这问题究竟出在何处,却又不得而知,直让金琨挠心抓肺,整夜未眠。 这四人在原地等了两日,肚中饥饿之时便在林中找些鸟蛋、菌菇为食。 好在这林中树木郁郁葱葱、密密层层,亨军绝难寻至此处。 此外,这里还有无数柳树,它们被清风吹拂细长的枝条,一副悠然自得之景。 金琨这心性难定之人,眼望着树影婆娑,青烟绿雾,多少也消解了些烦闷。 直至第三日晌午,这才见到二十万齐军,远远地自南面浩浩荡荡而来。 这四人兴奋不已,策马奔向齐军阵列之中。 齐军得知是丞相前来,不敢怠慢,立时便将刘梦岩寻了出来。 刘梦岩见武方瑞仅四乘而来,大为惊讶。 待他得知前因后果之后,一脸哭丧的模样,连连给武方瑞磕头道“末将因半路遇到亨军阻碍,这才耽搁了时辰,还请丞相责罚!” 沈锋怒道“尔等耽搁时辰,害我折损三万兵将,该当严罚才是!” 武方瑞阻道“即是亨军阻碍,罪不在他。” 又与刘梦岩说道“此事容之后再说,为今之计,正该速解襄阳城之围才是,刘将军请起。” 说罢将他搀起,刘梦岩向他行了一礼,道“多谢丞相宽宏大量,不计小人之过,今后如何行事,还请丞相示下!” 武方瑞不假思索道“你分我五万兵力,我在今日酉时从城西面冲杀进去,你自领十五万人, “但听得冲杀声起,便自南面包抄而来,如此可让西南面的亨军首尾不能兼顾,定能有所斩获。” 刘梦岩抱拳道“末将得令!”分了五万军士给武方瑞,自带十五万军向北去了。 武方瑞马不停蹄,领五万兵向西北极速而行。 众军穿过一片山林,来至一片小湖边,武方瑞忽对金琨道“金少侠,你的大恩大德容我日后再报, “我们此去必定凶险万分,你不是我军中之人,还请自去了吧。” 金琨将缰绳拉紧了些,靠近武方瑞的马匹,笑道“丞相难道忘啦,在下在钓鱼城已做了义军,如何不是军中之人了?” 第124章 襄阳拼杀 武方瑞又道“金少侠搭救我四人也已是大功一件,实犯不着再行冒险啦。” 金琨正色道“丞相您能对大齐尽忠,对子民尽责,我金琨虽人微力薄,但也愿意为国为民做出一番作为!” 武方瑞眼望着他,面露赞许之色,金琨续道“还请丞相将我留在您身旁,咱们先解了襄阳之围再说!” 武方瑞这才笑道“那便再劳烦金少侠了!” 金琨心下一高兴,连连抱拳道“多谢丞相成全!” 武方瑞领着几万兵马,早早来到襄阳城西侧十余里处。 沈锋号令众军原地停顿休息,军中一时间竖起了几百口大锅。 众军吃过饭后,五万人又向前行了十里。 待到当日酉时,由沈锋带一万人,从襄阳城西侧冲出。 此时五六万亨军本正在攻城,见这一万人来得太过锋芒,才急急调转枪头,朝他们碾杀而去。 沈锋带这一万人边打边退,正当亨军自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忽见武方瑞亲领四万人从北面包抄而来,两军十几万人便在城西侧震天厮杀。 守城军将士气大起,城门大开,从中冲出两万人来,帮着五万援军驱赶士气渐衰的数万亨军。 就在齐军大肆碾杀亨军之时,从襄阳城东面又冲出十万亨军,其势如黑云压境,军队茫茫然连绵数里。 武方瑞见状,带着几万人不退反进,但因他冲杀在前,好几次遇到险处,均被金琨在电光石火间以一杆长槊解了围。 金琨见武方瑞如此冒进,将他缰绳一拉,急喊道“丞相,您万不可冲在当前,主帅可没有这般杀敌的。” 武方瑞稳住马匹,说道“唯有我一马当先,将士们才能同心竭力,此战才可获胜。” 金琨暗道“刘将军十几万军还未出现,丞相此时便如此奋勇当先,怕不是仅为小胜而已,他定是另有深虑。” 果不其然,众军将见丞相竟如此英勇,无不信心爆增,纷纷喊杀突进,虽面对三倍于己的亨军,却丝毫不显得势弱。 金琨则不再言语,一路护着武方瑞当先斩杀而去。仅过得两盏茶时间,忽听南面又杀来十余万人,正是那刘梦岩所领齐军。 见十余万人又到,众齐军与守军已是内心狂喜。 他们配合刘梦岩众军,从三面将十数万亨军包在当中,亨军早已是心惊胆寒,此时更是无路可去,只能听任齐军肆意屠戮。 一时间,襄阳城南面犹如一座修罗场一般,不多时便尸横遍野,连大地都染上了血色。 直至当夜近亥时,残余亨军才纷纷退却,齐军大胜了一场,暂解了襄阳之围。 众军直有说不尽的欢喜,城中连夜大开了盛宴,齐军自是一番欢天喜地、载歌载舞。 第二日,武方瑞得报,昨夜亨军连夜撤军三十里,城外亨军尸首竟有七万余具。 金琨得知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明白武方瑞为何要如此冒进。若非如此,绝不可能仅一两个时辰便杀了对方七万之众。 他一路追随武方瑞以来,早对他钦佩有加,经昨日一战大胜,则更是赞叹道“丞相此等英雄人物, “只怕在我中华历代王朝之中也是少有,实不愧恩公口中的三正之一。” 至此,金琨已敢断定,三正之中,武方瑞绝无入邪可能。 依三正铁律,若三正中有一人入邪,那么其余二人定会用尽一切办法破除入邪的三正。 金琨猜想,入邪的三正则也会因这条铁律,为求自保,暗地诛杀另外两位三正。 想到此地,金琨便对武方瑞严格看护,以防其他入邪的三正暗施毒手。 如此再过得十余日,斥候再报,亨军近三十万众已徐徐而撤,方圆百里内再无亨军。 武方瑞听到此处,说了声“想是亨军军粮用尽,又折损过多兵将,今年应不会再来犯了。” 众将领听到此话,固然是大畅舒怀,连连盛赞武丞相用兵如神,仅一战便将亨军击退,如此功勋,千古少有。 再过得十几日,金琨牵着战马,于南城门找见了在此处巡视的沈锋,他拱手道“沈将军,在下叨扰多日,今日特来与您辞行。” 沈锋一惊,见金琨已装整好行李与马匹,忙道“金少侠,亨军新退,怎不多盘桓些时日?丞相他知道你要走吗?” 金琨笑道“我已盘桓半月有余,还有些私事需要回霁云盟去,丞相日理万机,我不敢打搅他,还望沈将军代为转告。” 沈锋毕恭毕敬地道“这是自然,少侠但有吩咐,本将必定照办!” 只因金琨于山野中救下了武方瑞和沈锋,再加此战当中,金琨护武方瑞有功。 齐军之中,不光只武方瑞和沈锋两人,只要是识得金琨的,均对他礼数有加。 金琨在这半月当中,接连被各级军将请去做了上宾,各种军功赏赐更是拿到手软。 金琨本是个不愿受拘束的人,军中将领每次请他,他推却也不是,赴约也不是,直闹得老大的不自在,是以也不愿在襄阳多耽,便急忙要走。 金琨又道“在下还真有三件事须劳烦沈将军的。” 沈锋忙道“快请示下。” 金琨又笑道“可不敢示下,我劳烦沈将军的事原也不难。这第一件,却是十分要紧的,因丞相亲兵营已全军覆没, “还望沈将军能速帮丞相重建亲兵营,此事本是军中之事,原也不该我这平民插手,但我还想提个要求。” 沈锋“哈哈”笑道“莫说一个要求,便是十个八个的,又有何妨?” 金琨续道“那我便放心啦,我只要求亲兵之中,要多一些身手高强的,至少得像沈将军这般的身手,才可保得丞相周全。” 金琨此举也是为那三正铁律考虑,若亲兵身手太弱,恐防不住入邪三正的暗算。 沈锋道“这也容易,我便去你霁云盟中招募一些兵卒,没准还能招到金少侠这般厉害的人物。” 第125章 终回青原 金琨点头一笑,从包袱中拿出一封信笺,又道“第二件麻烦沈将军的,便是帮我送这封信至那九宫派之中。” 沈锋接过信笺,见信封上写道“咸宁县九宫派贾重周掌门亲启”的字样。 说道“咸宁县离此地不远,也是小事一桩。”说罢,将信笺仔细叠好,装进了衣囊之中。 金琨再道“第三件事,还请沈将军在军中替我寻几个人,第一个便是人称冬到回春的肖代冬肖大夫, “此人三兄弟被江湖人称青囊三肖,医术是个顶个的了得,但唯独这肖代冬多年来音信全无,他家人很是着急,便托我四下打听了。 “第二个人,我不知其姓名,也不知其长相,只是一名右耳缺了一半之人,我也寻了他多年,至今未能寻见。” 金琨此举又是在为肖梨雨查询生父,还帮自己寻那父母和恩公的仇人。 他此次寻人未将乌和乌兰纳入其中,只因上回和乌和乌兰交战之下,深知自身武功远不及她帐下武师,更遑论她本人。 是以便算将她寻见了,也是无力替母报仇,也只得先行勤练武功,待得武功大进之时,再去拿她性命。 沈锋道“我军中人脉甚广,找几个人还是极为容易的。这二人我已记下了,但有消息,便会传书至青原派告知少侠。” 金琨深深行了一礼,与沈锋再闲谈几句便纵马东去。 他此次修书给九宫派贾重周,实是为了襄阳之事,只因襄阳多年来被亨军围困,霁云盟内却不发一兵一卒予以增援。 故而他信中将襄阳城之事全盘告知,还望贾掌门能告知张盟主,待下次襄阳告急之时,能够早日派出义军驰援。 但金琨心中对信中所述之事并不抱太大希望,原也因为这襄阳城告急之事,盟内根本就是只字不提,义军也是从未向襄阳派遣过。 故而他写此信的目的,大多是为投石问路,想看看九宫派是如何态度,又会如何给他回信。 而他此次动身便是要回到那青原派,也好问问火劲是否知晓此事。 至于其他两派,也要等回到青原派之中,再由青原派的驿站信鸽将此事传给这两派掌门和盟主。 金琨连行了十日,这才来到阔别大半年的青原山山脚。在山脚驿站之处,他牵马而进,但在驿站之内,竟不见有人。 这种驿站并不算大,乃当年青原派遇袭之后特意增设。 驿站之中常年都有一两人在此驻守,以防不测,而此时却空无一人,着实是不寻常。 金琨将马匹拴在了驿站内,见信鸽和马匹不曾变少,唯独不见了人影,便走出驿站,向山上行去。 金琨一路行了小半个时辰,路经两处暗桩,也是一般的毫无一人。 金琨越觉不对,暗暗骇然,他思忖道“此时正值春分时期,一路上仍觉寒冷,莫不是春季病疫易发,这才致这四处无人?” 又向上行过一阵,已能远远瞧见门派大门,而这大门此时正敞开,门内外也是一般的不见有人。 金琨暗暗心惊,又想“会不会是那乌和乌兰又来袭我青原派?”想到此处,脚下加快了步伐,直往山上冲了去。 他冲进大门,绕过影壁,但见这偌大的院落里,只有虎啸堂前挤满了一两千青原派弟子。 这些弟子均挤在虎啸堂门口和窗户处,纷纷探出脑袋向里望去,看不见里面的也在四处问询议论,仿佛这虎啸堂内有甚怪事发生。 金琨见不是乌和乌兰来袭,这才放下心来,向人群中挤了进去。 但听见虎啸堂内一声音道“火掌门,我看你的弟子能到的都已到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堂内好一会儿不出半点声响,直半盏茶时间才听到一声音缓缓说出“各位要我青原派如此兴师动众,究竟所为何事?” 金琨一怔,说道“师父的声音?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身边弟子看见是金琨,便和他说道“我们都不知所为何事,但想也不是小事。” 一位年轻的入门弟子道“金师兄,师父让所有入室弟子进堂内说话,你还是快进去吧。” 其他人也都瞧见了金琨,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金琨终进到了虎啸堂内,但见火劲坐在了厅堂正中首席,左首位依次是瞿崴、运日、祁偌三人。 其余几名入室弟子坐在了右首位,另有一二百名入门弟子坐在了堂尾坐席之上。 众人见是金琨到了,那瞿崴面露喜色,说了声“金贤侄来得巧啊,今日原也不能少了你,快请入座。” 他如同在钓鱼城中那样,向金琨眼露赞许之色。而运日和祁偌二人却神色有异。 金琨瞧在眼里,暗觉不对,他先向火劲磕头道“师父,弟子在钓鱼城军营处养伤多日,今日回来啦!” 火劲面色凝重,连连颔首道“回来便好,听闻你身受重伤,我和你师娘都挂念得紧,如今你的伤可好了?” 金琨抱拳道“承师父师娘挂念,多亏肖师妹的医治,如今已然痊愈啦。” 火劲抚须道“嗯,梨雨的医术承袭了青囊三肖的衣钵,听闻有她给你医治,我俩这才放下心来。” 向左首三人望了一眼,再道“现在不是多叙之时,你先入座吧。” 金琨又作了一揖,给瞿崴等三人也问了讯,便在右首末尾处坐下。 金琨刚一落座,便只有他左首处的单远望向了他,其余几个入室弟子则恍若视而不见。 金琨一路以来只觉青原派有诸多怪异之处,从山下驿站和暗桩之处未见一人,到山上虎啸堂处人山人海,无不透着诡异之象。 而这虎啸堂之中,各人又是神色不一,有的还稍显怪异,不得不使他心中生出众多疑窦。 他又向堂内入门弟子中看去,只见他们均是一脸的茫然之色,心下更是暗觉不妙,轻声问单远道“五师哥,我们齐聚于此,为何如此郑重?” 单远眉头稍皱,只摇了摇头。 第126章 来者不善 金琨又问道“既然如此郑重,又为何不见师娘和六师哥在此?” 单远抬头望了望,轻声道“这问题我倒想问问你呢。” 金琨本欲再多问几句,但听那瞿崴忽然朗声道“已经耽误了太多时辰,我们不等了,还是先念盟主令吧。” 那运日一点头,站起身来,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展卷欲念。 火劲“呼”地站起身来,举手止住了他。 火劲眼露精光道“本座先前多次问几位所为何事,既是要念这盟主令,为何你们不答本座,也不早与我说来?” 运日眼皮半垂,说道“火师兄还请稍安勿躁,先前咱们是请你召集门下弟子,如今耗费了不少时辰,弟子们总算几已到齐,咱们便可以说了。” 说罢,又要念那盟主令。 火劲又“欸”的一声,朗道“运师弟你还是没回答本座,怎么,你们是打算一个疑问都不回答了么?” 那祁偌也“腾”地站起身来,众人均往他身上一瞟,但见其俊雅之色不改。 他悠然道“火掌门这是哪里话来?我们只是怕耽搁了大家的时辰,如今还是念这盟主令要紧。” 火劲轻笑得两声,说道“你们远道而来,本是我青原派的贵客,但你们一不说所为何来,二只管叫我召集弟子。 “本座身为本派掌门,理应奉这待客之道,本不该与你们计较,但你们如此反客为主,目中无人,也太不将我们青原派放在眼里了吧。” 那瞿崴也“哈哈”笑得几声,从座位上站起,背手道“误会啦误会啦!” 他向火劲走近了几步,缓缓道“火掌门你一向稳重有加,一套玉铉分星掌更是独步天下,正是我霁云盟之中少有的人物。 “盟主曾多次在众人面前对你不吝夸赞,真是叫我们这些同辈羡慕得紧啊。” 说罢,又走向这几位入室弟子,续道“可有时你性烈如火,极易造成误会,就比如今日这般, “我三人实有要事在身,若有做得不周到之处,火掌门可是要多多包涵才是啊。” 祁偌也在一旁道“瞿长老所言极是,我们远道而来,只为这盟主令,火掌门你实在是多虑啦!” 火劲背手一凛,说道“哦?如此说来,反倒是我的不是啦?” 瞿崴忙道“不敢!火掌门可勿要会错了意,我们今日只为宣读这盟主令,别无他意。” 火劲往前踏了两步,他本就一脸凝眸神态,此时更是正色道“若我不让念呢!” 他此话一出,堂上众人无不为之一怔。 金琨也是被这话说得心中登明,他暗道“我早就该想到,这几人实乃来者不善。这盟主令里多半是为那一线天中, “大师哥所述之事而下。大师哥将我青原派未能停修内力之事说了出来,而当时运日和祁偌两位长老为大局着想,先将此事压下了。 “而此时亨军已退,一线天之事定然早被传入了盟主耳中。 “如今师父不让他们念盟主令,这其中定是对师父和我青原派都不利,师父他老人家应该早就猜到这盟主令所为何事了。” 瞿崴笑道“我与火掌门自幼便相识了,同辈间嬉笑玩闹也是平常得紧,但是今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莫要与我说笑才是。” 火劲“哼”得一声,朗道“非是与你们说笑,本座原也知晓你们要宣读什么,故而本座绝不许你们念!” 祁偌立即斥道“火掌门,盟主令已到此地,怎能说不念就不念?” 运日也附和道“正是,火掌门如此作为,又是将盟主置于了何处?” 瞿崴此时也是眼露锋芒,说道“火掌门,若是寻常盟主令,盟主至多指派运师弟一人传令。 “而现今我们三人同来,可见盟主对这道命令是何等的重视,是以今日,这道盟主令是非读不可了。” 说罢向运日使了一个眼色,那运日重又展开卷轴。 火劲倏地身形一晃,一手疾伸,将运日手臂紧紧箍住,高声道“若今日本座就是不许你们在我青原派撒野呢?” 运日被他一箍,卷轴没能尽数展开,他眼角瞟向火劲,道了声“火掌门莫要动粗。” 忽地劲运在臂,臂上肌肉猛地一弹,一股内力顺着火劲手中猛地冲来。 与此同时,董邦莠赫然站起,喝止道“师父你莫要乱来!”向着火劲冲了过去。 火劲被这道内力一激,顿时胸口烦闷不已,连忙将手撒开,但依然被激得咳了好几声。 其实以各自功夫而言,火劲本不在这运日之下。 但火劲于十年前青原派遇袭之中,被乌和乌兰帐下武师打伤,这旧伤十年以来始终留下了病根。 不仅不得痊愈,就连武功造诣也大打折扣,是以他仅被运日内力一激,便已甚难承受。 火劲这厢刚一撒手,那董邦莠却欺身而进,作势要将火劲推开。 与此同时,在右首席中,金琨与单远同时跳起,单远更是喝道“大师哥休得无礼!” 二人跃至董邦莠跟前,大张双臂,将董邦莠与火劲二人隔开。 那董邦莠被二人一阻,身形一窒,问道“你们二人要做什么?” 单远眉头大皱,又道“大师哥如此以下犯上,就不觉得羞愧么?” 董邦莠面有傲色,又哪里有什么羞愧,只说道“我是不想让师父搅了局,这么多人都在此处等着听那盟主令呢。” 金琨早在那一线天中便对董邦莠大为不满,如今他公然当众冒犯师父,遂斥道“搅局?哪门子的局?是你做的局么?” 董邦莠被这话一愕,一时说不出话来,自觉万一说得不好,便真成了搅局之人。 瞿崴笑道“金贤侄言之过甚啦,董贤侄有心帮我三人,只是做得过激了些,实犯不上成了做局之人。” 在钓鱼城数战之中,他早对金琨甚有好感,故而最先站出来调停。 董邦莠见势道“对对,正是此理,我只是怕师父伤了大家的和气。” 第127章 青原内讧 金琨心道“他一上来便是要出手,究竟是谁在伤和气。” 他眼望右首坐着的宗阡泽、王文柏和卢昱,这三人却是一副漠不关心之样,直让他心中大是骇然。 单远口直心快,说道“大师哥还知道莫要伤了和气,可为何你要向师父动手?” 董邦莠辩解道“你哪只眼睛见我向师父动手了?可莫要在此煽风点火!” 单远气急败坏,叫道“若不是我俩拦着你,你定要冲向师父了,却还在这强词夺理!” 董邦莠狡黠一笑,道“我若不阻下师父,这盟主令何时才能宣读?反倒是你们两人,对兄长无礼至极,这才是真正的以下犯上了吧!” 金琨从中劝阻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各自住手,都回到坐席之上,此处还是由师父来处置。” 瞿崴接着道“本该如此,大家先请各回各位,倘若真动起手来,大家脸面上须不好看。” 向运日又道“运师弟快请宣读盟主令。” 董邦莠与单远怒目一视,各自坐了回去。 金琨也走向自己的坐席,心中思忖“如今这盟主令非宣读不可,师父今日怕是不好收场,我可得见机行事,帮师父过了今日再说。” 那火劲见是董邦莠首先向着自己发难,心下已然如明镜一般。 他本想着修炼内功之事若是败露,只需向盟主细说缘由便可。 可如今盟主全然不顾往日情面,非但未曾来我这青原派详加查察,却是直接派出三个长老予以委重,且是要当众宣读这盟主令。 他足以想见,这盟主令中责罚必定是不小,也难怪这三人来到青原派里,始终一声不吭,绝不提所为何事。 他眯着双眼,环顾了堂内众人,见运日已把卷轴展开,自知今日绝不能躲过盟主降责,这掌门的威望可就要荡然无存了。 便说道“也罢,你自宣读你的,恕火某不能奉陪。”言毕,自向后堂走去。 那运日刚要宣读,如今又是一窒,眼望着火劲要走出这厅堂。 瞿崴与祁偌二人忽地身形一闪,已将他拦住,瞿崴冷冷道“掌门还请止步,在盟主令宣读之时,掌门必须当场聆听。” 祁偌附和道“若掌门离席,这盟主令便是宣读了,又有何意义?” 火劲被这一阻,心下着怒,斥道“岂有此理!你们几人可莫要欺人太甚,此处是我青原派地界,可由不得你们随心所欲!” 瞿崴道“火掌门此言差矣,所谓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你若离了席,可就是打了张盟主的脸面,你让盟主今后还如何号令全盟?” 火劲怒火渐起,喝道“如今你们只有两法可选,要么本座留在此处,这盟主令便不能读。 “要么你们宣读盟主令,本座则先行离去,此外别无他法!” 瞿崴提高声调又道“若我们既要你留在此处,又要宣读盟主令呢?” 火劲长吸一口气,道“那便不能顾及你我的颜面了。”说罢,一个闪身绕过眼前这二人,又向后堂走去。 那祁偌忽地将手疾伸,掌劲带动寒气,向着火劲背后袭来。 只见火劲怒喝一声,转瞬回身接了这掌,“啪”地一声响过,堂上众人还未能看清火劲如何出手,却见那祁偌便先行退了几步。 祁偌本是那偷袭之人,却不料反被火劲掌力震开,他暗暗心惊“他不是身有旧伤么,怎还能如此施为?” 但细看那火劲,已是满脸通红,兀自急喘不止。 火劲这一掌击去,直让厅堂内外的弟子倒吸了口凉气。 众人本就已觉今日之事必定不小,可任谁也万没想到,掌门竟要和别派的长老动手。 但见董邦莠突然跃至祁偌身后,其时祁偌早已站定,但董邦莠仍要伸出双手将他扶住,说道“师叔可还要紧?” 祁偌面对着他,心中正大肆疑惑。 他欲开口之时,董邦莠却迅速转过身,又对火劲道“师父你怎可出手伤人?” 火劲两眼瞪大,斥道“小畜生!别以为本座不知你所为何事!” 董邦莠冷笑两声,忽地举掌窜向火劲。 金琨见状,疾跃而起,却不料他身旁单远早已跃出,在火劲身前接住了董邦莠来掌。 董邦莠见掌力被阻,又是一掌直击单远面门。 那单远已瘸一腿,他根本来不及撤步,只好左手罩住面门,右掌击他左肋。 董邦莠不料他掌势来得甚速,急忙后跃一步,指着他喝骂道“小兔崽子想造反了么!” 单远急红了眼,口沫横飞道“你才是反贼!你可休想对师父不敬!” 说着又举掌而去,将那阳明掌使得甚是劲急。 董邦莠见状,连连使出玉铉分星掌与之对决,却不料过不得几掌,却被单远逼得节节而退。 他殊不知单远尽管比他年幼许多,但平时练功却是十分的刻苦。 单远虽然内力不足,无法习练那玉铉分星掌,但只须一门深入,每日勤练这阳明掌,却能不输这几位师哥。 而此时他护师心切,更是把毕生的功力都展了出来,于是便连师兄弟中功夫数一数二的董邦莠也能将他逼退。 董邦莠渐渐被他逼至墙角,他深感独力难支,忽高声叫道“你们几个还坐着干甚,还不快来帮把手?” 他话音一落,只见宗阡泽一跃而至,举掌照着单远后心击来。 金琨大喝一声“二师哥住手!”身影忽闪,竟后发先至,对着宗阡泽来掌拍出一掌。 两掌相碰之下,那宗阡泽直感一股极强内劲迎面扑来,他连忙提气相抵,却还是一连退了两丈有余。 金琨怪责道“二师哥你如此偷袭,是想要了五师哥的命么?” 宗阡泽并不答他,只说道“我与大师哥早就说过,你的功夫深藏不露,其实早已超越了我们几个,今日一试果真不假。” 说着又转头喊道“三师弟!” 右首坐席中那王文柏应声而出,与宗阡泽各举手掌,向金琨击来。 第128章 宣盟主令 金琨见状,也不躲不避,连催内力,运劲在掌,一招玉铉分星掌的“寒来暑往”施出。 这招本是一掌阴一掌阳,其中有寒气与热气两种内力急射而出。 但金琨只有阴寒掌力,只见他两掌同出,掌中喷发出一道寒气,与宗阡泽和王文柏两掌相撞之下,下盘竟纹丝不动。 反倒是宗阡泽二人身形晃了几晃,手掌之上还结出些许霜气。 宗阡泽二人暗暗心惊,急忙撤去掌力。 王文柏跃至一旁,说道“七师弟你莫要误会,我们只想早点听那盟主令,不想有人从旁阻碍。” 金琨怒道“师父他老人家阻碍你们什么了?” 说罢,连将玉铉分星掌招式使出,与这二人斗在一块儿。 堂内一二百入门弟子见几个入室弟子兀自斗了起来,纷纷面面相觑,一些人始终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另一些人则是不知道谁对谁错,应该帮谁,只得纷纷从坐席上站起,侧目于堂前这几处打斗。 火劲见到自己的入室弟子相互交手,当真是百感交集,他大叹几口气,转身又走向出口。 祁偌见状,忙奔得几步,一手向他抓去,叫道“火掌门莫走!” 火劲也不闪避,连忙转身将左手疾探,抓住他手臂,卸去他的力道,喝道“你们当真要如此逼迫本座了么!” 祁偌叫道“若火掌门不走,我们还可好生谈谈。” 火劲两眼望向远处的瞿崴,喝道“你们既要我留在此处,又要宣读那盟主令,我火某人怎可如此任你们摆布!” 左手抓着他手臂,右手朝他胸前击去。 祁偌适才被他掌力所震,如今不敢托大,他急忙运起极寒内力,又与火劲对了一掌。 但听“嘭”地一声,劲风吹得厅堂烟尘四起,这二人都后退了数步。 祁偌又是暗暗心惊“不愧为青原火掌门,虽有旧伤在身,但内劲还是如此地霸道。” 但火劲则被寒气所侵,带动伤处,正难受得喘不过气,身形摇摇欲坠。 祁偌见机会难得,道了声“得罪了!” 欺身而上,一招极寒幽境掌的“冰销叶散”照他两肩击去。 火劲本见他带着寒气奔来,但奔至近处,那些寒气竟尽数收了回去,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火劲两掌疾出,与祁偌两掌将碰未碰之际,直感一股极寒之气从祁偌两掌中恍若飞叶般袭来。 火劲大惊之下本欲撤掌也已来不及,不得不与他四掌相碰。 仅这一碰,发出好大一声声响,火劲双眉带霜,连连退至墙角,终究是被寒气逼得一口气上不来,伏地不起。 这一下,堂内入门弟子纷纷站起来喝骂“为什么打我师父!”也有的叫道“你们好不讲理,竟在我们地盘打人!” 一些激进的弟子正冲上来,要与堂前几位外人过招。 金琨见火劲被祁偌打伤,心中已是大骇。 他不愿被眼前二人多缠,猛地一招“烟炎张天”使出,一时间无数雾气将宗阡泽与王文柏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金琨又是两掌齐出,分别打在他们左肩和右臂,这二人被力道带动,直向后飞跃而出。 右首席中最后一名入室弟子卢昱,见到金琨使出“烟炎张天”,激跃而起,一掌还未能劈入这雾气之时,却见宗阡泽二人从中飞了出去。 他心中一凛,突见寒气中又伸来一掌,早已来不及躲避,右肩中了这掌,也是一般地向后飞去。 卢昱刚一落地,宗阡泽在一旁正自爬起,向他斥道“你怎么那么晚才出手?” 卢昱觉得这掌虽然将自己击飞,肩头却又无甚疼痛,知道是金琨手下留了情。 这才说道“我还道你们二人已经可以对付他了,若我再出手,没准还会嫌我多管闲事,落得个以多欺少的名头。” 宗阡泽和王文柏这才相视一顾,觉得卢昱所说在理。 又瞥见一众入室弟子向他们冲来,心下一急,都道自己定会被这些人围殴,正没理会处,卢昱喊了声“快救大师哥!” 三人顿时向单远冲去,而这单远正全力对付董邦莠,他不料这三人会同时而至。 而一旁的金琨则伏在火劲身旁查看他的伤势,绝无可能立时伸出援手。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道“盟主令!兹念青原派掌门火劲,擅自违令……” 这一声是运日用内力喊出,全然盖住了堂内打斗呼喝之声。 众人听得是盟主令,开头一句便提到了掌门火劲,这些急冲的入门弟子立时定住了脚,而宗阡泽三人也都停了步伐,回首望向运日。 董邦莠与单远各击了一掌,纷纷向后跳了开去,也都望向了运日。 只听运日手握卷轴续道“兹念青原派掌门火劲,擅自违令,刻意让全派私练内力,以致青原派上下武力低弱, “不堪重任,终致钓鱼城义军折损近半。其行止已酿恶果,累及全军全盟,不可宽忍。 “故而特令,撤去火劲掌门一职,另由董邦莠暂领青原派掌门,本令即刻生效,不得有误!” 运日读完,将卷轴卷起。 堂内众人无一不是惊骇,他们先是静得出奇,而后你瞧瞧我,我再看看你,最终才嘈杂地议论纷纷。 众弟子赞同与反对之声不绝于耳,绝不像盟主令宣读之前那般,各个都愿为火劲出头,一副群情激奋之象。 金琨听闻之后,如何不惊,他扶着火劲,暗忖“适才师父对大师哥喝道‘别以为本座不知你所为何事!’ “原来师父早就料到大师哥要接替他做掌门了。而大师哥、二师哥、三师哥和四师哥如此反常之举,是早已便知晓这盟主令了么? “他们……他们为何全然不顾师徒情义,却如此轻易地反了师父?” 他瞧着火劲急速喘息之象,又想“这盟主令已下,难道师父真做不成掌门了么?” 正思量间,那瞿崴走近火劲,朗声道“火师兄,盟主已撤去你的掌门之位,你可服气?” 盟主令已下,他便不再称其为“火掌门”了。 第129章 篡夺掌门 火劲让金琨搀了起来,兀自急喘着气。 他当着所有弟子的面被撤去掌门职位,已然是颜面全无,威严扫地。 再加他与祁偌过招后旧伤复发,此时他已面如死灰,气息难稳,缓缓道“自然是……不能服气。” 瞿崴眉头一挑,满是幸灾乐祸之态,问道“哦?如何不服了?” 火劲道“我让全派上下习练内力,此事不假……可为何盟主不容我分说,不在我青原派内查察,却是直接下了这道……盟主令。” 瞿崴道“盟主日理万机,难以亲自前来查察。但盟主数月以来,也做过不少功夫,他让我们这些做长老的, “四处调查你青原派和其余几派,最终证据确凿,这才有了此令。火师兄,你有过错在先,况且自己也承认确有其事,也是不冤啊。” 火劲缓缓点头,又道“好,即便有了查察……可为何未能让我辩解一言半语…… “为何在停修内力之上绝不许有所异议,为何总是盟主一人的抉择……” 瞿崴嘴角微微一笑,说道“当日我们在天目山召开霁云大会,会上众人无一不同意盟主的高见。 “只是火师兄你当时伤重,未能参会,但你也未在会后提出任何异议不是?” 火劲自幼与张盟主是同辈,深知张浪的为人,但凡他认定之事,绝无转圜的余地,若非他专断独行,霁云盟也不能在短时内重新壮大如斯。 故而火劲这十年以来,从未向张浪提出过任何异议。他只道让弟子们继续习练内力,只要不被发现,假以时日,定能实证他的抉择绝无过错。 但此时东窗事发,火劲心如枯槁,他续道“但撤我掌门之事,如此重大,却为何只有一道盟主令就将我撤了…… “难道不该也开一次诸类大会,听取盟内诸位长老和掌门的意见么?” 瞿崴悠然踱步道“我并无意见,完全赞同此道盟主令。” 运日早已收起了卷轴,此时也附和道“我也一般地赞同。” 祁偌也高声道“火师兄是未能瞧见因你失职而死去的那些弟子,我们在钓鱼城回援军营的路上, “仅仅一战便折损了半数弟子,你叫我等如何不认同这道盟主令?” 运日又指着火劲道“正是!你害死了如此多的弟子,仅将你革职已是盟主的宽宏大量,那两千余名弟子的性命,又该由谁来偿还?” 祁偌与运日此话说得义正严辞,以致堂中部分入门弟子“唔”地一声,均觉此话甚是有理。 火劲目光呆滞,喃喃道“便算……便算数千弟子丧生是我火某疏忽所致,我……我也是在传承古法。 “古法已传袭数百年之久,向来都是内功与外功同修,若稍有变动,恐有害处,我……我是在保护弟子,实不是在害弟子。” 此言一出,便是金琨、单远等一众拥护他的弟子,也均是心中一凉,深知他此时便是身有千张嘴,也是无从辩解,直把一腔怒火强行咽进了肚子里。 董邦莠忽然喝道“分明是你害了数千弟子,如今还有何颜面在此狡辩!” 金琨一凛,也怒喝道“大师哥!还请口下留德,怎能如此对师父说话!” 董邦莠更是高声叫道“金琨!你也须注意分寸,怎可对掌门人口出狂言!” 言下之意,董邦莠已然开始习惯了这掌门之位。 此时忽听一人叫道“是谁让你篡夺这掌门之位的!” 忽然一个黑影直向董邦莠冲去,出掌如雨地击他周身要穴。 董邦莠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掌雨一怔,本能地举掌还击。 但对方一掌接一掌来得太快,董邦莠立时被逼得退了十余步。 而对方双掌接踵而来,掌风竟越来越快,极速舞动之下,居然形成了一堵掌墙也似,以至董邦莠虽直视他却依然无法看清来者是谁。 董邦莠又后退了数十步,这掌风将他逼到了墙根处,已然再无可退。 心急之下,一招“赫赫炎炎”打出,他双掌重叠,热浪与掌力同出。 对方见这一招来得迅猛,忙把掌力撤了,又斜撤了两步。 董邦莠这才看清来者面目,喝道“火鸿宇!你对掌门连下杀手,想作死了么!” 原来来者就是火鸿宇,他怒道“你何时变成掌门了?” 脚下一点,又再举掌向他横向扫去。 董邦莠冷“哼”一声,瞬息间与他接连过了十数招。 便在此时,又听得门口一人叫了一声“劲哥!” 但见冷墨燕仓皇而来,一瞥眼间瞧见火劲面色惨白,正被金琨搀扶。她立马迎了上去,问道“究竟是怎么了?” 火劲兀自急喘不止,并不答话,金琨便细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冷墨燕还未听完便已泪如雨下,哽咽道“劲哥,你早知今日要出大事了吧?” 火劲面有愧色,不置可否。 金琨道“师娘,你如今才到,难道是师父他……” 冷墨燕点头道“你师父得知三位长老来我青原派,急忙要召集我派弟子,便将我与鸿宇召至房内,忽然点了我二人的穴道, “临走之前只说道‘你俩等我,若此去无事,我便来给你们解穴。’我与鸿宇均感事情不妙, “在房内耗去一个多时辰,终于冲破了穴道,这才堪堪赶了过来,却没曾想是出了此等大事。” 她缓得一缓,再道“琨儿,在那钓鱼城之中,这董邦莠可有一些反常之举?” 金琨点了点头,又将一线天之处所发生的事全数说了出来。 冷墨燕这才恍然大悟,望着火劲喃喃道“劲哥,你数月以来一直闷闷不乐,原来早就知晓董邦莠这畜生将门派之事尽数抖漏了出来…… “可怜你一直将此事埋在了心中,为何……为何不早点儿告诉我?” 她回头望着火鸿宇与董邦莠二人打得风生水起,说了声“琨儿,我们扶师父坐回正席。” 金琨道着火劲,正要移步,那火劲却执意住步。 第130章 长老插手 金琨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这火劲思索过许久,终于叹道“事已至此,已然是无法挽回,墨燕,算啦,我们回屋收拾收拾,搬出此处吧。” 冷墨燕此时泪痕还未褪去,抓着他手臂说道“劲哥,你能如此甘心么?他们突然发难,不容辩驳,定是有备而来,我又怎能轻易罢手?” 火劲道“此事已成定局,你不罢手还能怎样?一把年纪了,还要和小辈争位么?” 冷墨燕叹道“劲哥,我知你心眼儿好。你碍于身份不好和他们闹僵,那便交与我吧。” 说着,她缓缓走向了正席,望了几眼这席位,便坐了上去。远处火劲连唤她几声,她也充耳不闻。 那董邦莠与火鸿宇斗了近百招,此时瞥见冷墨燕坐在了正席之上,立马一招“西海扬尘”,两掌猛地向上扬起。 火鸿宇未料他已激斗许久,却还能突然发力,脚下一窒,两肋处接连中招,顿时内息翻腾不已,委顿在地。 董邦莠刚一摆脱火鸿宇,立马指着广仁燕喝道“那是掌门之位,怎么什么人都可坐得?” 金琨也喝道“大师哥,你如今连师父师娘都不想认了么?” 董邦莠怒道“金琨你给我闭嘴,我问的是冷墨燕!” 金琨也是怒喝“你竟直呼师娘姓名……” 忽见冷墨燕举手以示,金琨这才未将后半句说出。 董邦莠又再喝道“冷墨燕,本座如今让你离开掌门之位,你听见了没有?” 这冷墨燕只管正襟危坐,却丝毫不答他的话。 她号称广仁燕,平时心慈面软,性情温和,与一众弟子均情同母子,此时若非将她逼得急了,也绝做不出此等事来。 董邦莠把头点得几点,阴恻恻地道“好,你若执意如此,本座只好请你离开了。”言毕,掌势一祭,忽地跃起。 金琨大喝“大胆!” 一同跃起,凌空与董邦莠对了两掌,二人落下地来,金琨竟纹丝不动,而董邦莠却连退了三四步。 董邦莠自觉新任这掌门之位,倘若输给了这小师弟,又谈何脸面,心下盛怒,将玉铉分星掌的一招“秋月寒江”使出。 只见他两掌轻飘飘横挥,动作极慢地朝金琨胸口而去。 此招如此之慢,就像在那寒江之中,江面如镜,任谁也不敢轻易碰出丝毫涟漪,破坏了江面上倒映的秋月。 但见他两掌将要接近金琨之时,忽地变快,调转方向,自怪异之处击他后肩。 金琨也熟知此招的路数,忽地侧身转过,突伸一手,将他一掌抓住,金琨另一手倏地大张,照着董邦莠脸上便是“啪”地一巴掌打下。 董邦莠被打得连转了几圈,待停下来时,脸上却多了一个红色掌印。 董邦莠怒火中烧,脸上青筋凸显,却又敌他不过,遂向着宗阡泽等三人斥道“还要我唤你们几回?” 而宗阡泽、王文柏、卢昱几人先前合力对付过金琨,均被他轻易击退,而这几人将来也是要做长老之人,绝不能在小师弟手下连输几场。 是以宗阡泽只能支支吾吾地道“我们……我们都受伤啦。”那两人也连声称是,卢昱假装道“伤势不小,都无法站立啦。” 董邦莠明知这几人在撒谎,却又奈何不得,向一旁瞿崴三人说道“几位师叔,这……这盟主令虽下,但门人在此用强,这……” 瞿崴与祁偌、运日三人相视一顾,一时也不知如何插手。 董邦莠唉声叹气一番,说道“好吧,我今次可要叫你们死心……” 他正欲举手唤人之时,却不料祁偌忽对冷墨燕拱手道“冷师姐,此事是你青原派的家事,我等本不该插手才是。 “但如今却又关系到全盟的掌门正统,此等大事,我作为长老,也不得不管了。” 冷墨燕冷冷道“祁长老要如何管呢?” 祁偌道“此事容易,张浪张盟主既然是我们共同推举而出的,我们本该听他的号令才是。 “如今盟主令已下,你们只需按盟主令中所述,让出这掌门之位,也就没事了。” 冷墨燕压低了嗓子道“若我执意不肯让呢?” 祁偌想了想,道“我虽不是你们青原派之人,但既身为盟内长老,这维系掌门正统,维护盟主令,正是在下分内之职,是以……” 冷墨燕抢白道“是以你便要用强了么?” 祁偌叹道“若倘真的万不得已,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冷墨燕冷哼了几声,道“好,我便和你说说这个道理!同样是用强,盟主强行让大家停修内力就可以, “我们强行让大家继续修炼内力便是不行,这又是作何道理?” 祁偌“哈哈”笑道“盟主已摆出许多实证证明此法可行,停修内力就是能让武功突飞猛进, “今年在钓鱼城之中也已证明你们青原派未能将内力停修,武功便远不如其他几派。 “更何况,这些实证,在十年前的霁云大会上可是人人都心服口服的,这又谈何强行呢?” 冷墨燕又道“若谈到实证,劲哥曾经也说过,若有内外兼修十五年的弟子,可轻易胜过停修内力十五年的弟子, “如今仅过十年而已,再过得五年,就能见着实证啦。” 祁偌想了一想,道“那也只是火师兄他的臆测而已,谁也没有实证。难道要为你们口中的这些实证,我们每人都要在此地再等你五年么?” 冷墨燕道“倘若劲哥所说的没错,便是再等五年、等十年,又有何妨?” 董邦莠突然斥道“你们就是想再霸占这掌门之位五年、十年!” 冷墨燕待董邦莠和其他弟子都视如己出,如今却反复遭他恶口相向,她两眼狠狠瞪着他,喝道“是又怎样?” 祁偌一手在背,尽显俊雅之态,说道“那便是逼在下出手了。”说罢,做了个起手式。 冷墨燕依旧正襟危坐,啐道“那便动手吧。” 第131章 战作一团 祁偌双掌合拢,自胸前疾推而出,照她面门而去,忽听“嘭”地一声巨响,人影翻飞后,众人但见方圆两丈之内寒霜满地,寒气森森。 这祁偌“咦”地一声,眼前与他对掌的却是那金琨。 祁偌问道“金贤侄,我这一招本造不出如此多的寒霜,应是加上了你的极寒内力才会如此,快与我说来,你这极寒内力是谁教你的?” 金琨抱拳道“祁师叔,咱们还打不打?若不打,便快请离开我青原派。” 金琨并未答他的话,在如今这境地之下,他原本就不屑于与他答话。 虽然他这极寒内力起因在祁偌,但他自己也实在是不知这内力是从何而来,是以便算想答,也答不出来。 祁偌道“我打的可是火劲夫妇,你定要从中插一手么?” 金琨道“若要打我师父师娘,便先过了我这一关。” 祁偌笑道“口气倒是不小。” 话音未落,掌已先至,金琨见这掌力力道迅猛,斜身一避,却连还了三掌。 祁偌一怔,接了这三掌,又是一掌照他肋下而去。 金琨倏地提气,身形一缩,右掌再是一拖,将他这掌托起,又是三掌再照他脑后挥来。 金琨在转息间不仅能见招拆招,还能在空隙处连用同样的招式还击。 如此修为的弟子在晚辈当中可是不多见,祁偌大笑道“不错不错!”忙矮身避了这三掌,又道“且看我这一招!” 他突然哈出一口寒气,两手向寒气一抓,然后双手摊开往前一送,这寒气早已凝气成霜,便是那极寒幽境掌的“冷落冰霜”。 金琨但见一片霜气夹带着内力袭来,本欲躲避,但心下一想“此战关乎我青原派前程,可不能躲来躲去的。” 忙将内力提起,双腿微曲,一招玉铉分星掌的“海纳百川”施出,与祁偌四掌相撞。 堂内但听“呼哧”一声,只见二人身上猛地爆出一股白色霜气,这霜气极速弥漫,瞬间笼罩整座厅堂,霜气所致,无人不连打了几个寒颤。 祁偌收起双掌,面带赏识道“能接我这一招的,在你同辈之中,恐怕再也没有了。” 但这金琨却丝毫不受这番夸赞,说道“我也是拥有极寒内力之人,怎还能怕了你的寒气?” 祁偌笑道“很好!再来!”蓦地又出数掌,向他周身要穴而去。 金琨见势而上,也是连连挥动双掌,以快打快。 二人瞬息间便拆过五六十招,其他几名入室弟子均是暗暗吃惊“七师弟这身功夫是如何练的?竟能和祁师叔打成个平手。” 但其实祁偌的招式越打越是迅猛,而金琨毕竟是功力浅薄,时间一久,已是渐渐气力衰竭。 二人又是拆过七八十招,祁偌抓住一个间隙,忽然怒喝一声,左手抓住右手腕,右掌向前一推,一招极寒幽境掌的“破胆寒心”猛然打去。 金琨本想急躲,已然不及,在他寒气之下,右手手臂忽地结出薄薄一层冰,被冻得无法动弹。 金琨这一惊可真不小,暗道“这是哪门子的招数?” 又听祁偌叫道“着!” 这冰层突然“啵”地一声破裂,一股深寒之气直侵他心脉。 纵使金琨同样拥有极寒内力,也仍被他的寒气所蚀,立时跌在地上,剧痛难忍。 冷墨燕立马跃至他身边,急搀起他,叫道“琨儿!” 金琨面色被憋得煞白,急忙运了三个小周天,这才堪堪缓了口气,颤声道“师娘,不碍事……” 祁偌连连颔首道“金贤侄果然是非同一般,无怪在钓鱼城中有那么多人夸赞你。若换了别人挨我这招‘破胆寒心’,此时恐早已不省人事了。” 他此时内力已盛,所说之话又如女子声音一般,惹得一些弟子捂嘴偷笑。 冷墨燕眼望着这祁偌,心中绝无胜算,却依然喊道“琨儿你先歇一会儿,他原本就是要对付我的。” 言毕,抽剑在手,一跃而出,大展冷家剑法。 这祁偌素知冷家剑法的凌厉,“广仁燕”这三个字虽说的是冷墨燕为人仁慈,但要在江湖中得到一个外号,也定要靠一套看家的招式。 是以这套剑法绝非寻常武功,为此,祁偌向运日急使眼色,那运日立马会意,忙将一杆玄铁枪掷了出去。 祁偌接过枪,犹如猛虎添翼,与冷墨燕枪来剑往,斗得眼花缭乱。 这堂内众人均凝神屏气,眼望着这二人从西首斗至东首,整间堂内只有二人兵器相撞之声。 二人直斗了一二百合,众人也不见究竟是谁占了上风。斗至酣处,那祁偌忽地大喝一声,枪掌齐出。 冷墨燕眼见这掌却是那极寒幽境掌的掌法,其中寒气森森,不得不避。但要避过这来掌,却不能躲过长枪,这让她一时心下大骇。 正没理会处,忽见金琨从右首抢进,硬接了这一掌,冷墨燕见势忙举剑挑开了这一枪,又与金琨一同向祁偌招招逼近。 在金琨与冷墨燕连连抢进之下,祁偌每还一招都觉吃力。他尽管招招守住了门户,但在冷墨燕一个剑招之下,他急转枪头,将之隔开。 却不料金琨从侧旁斜劈一掌,这掌来势怪异至极,祁偌避之不过,右肩挨了这一掌,接连退了十余步,险些跌倒。 一旁观战的运日此时忽地奔了过去,扶住祁偌后背,说道“祁师兄,我与你一同会会他们!” 祁偌叫道“好!”当先又是一枪疾刺而出,四人顿时战成了一团。 这祁偌与运日均是霁云盟内数一数二的高手,手下招式是何等的凌厉非常。 但见二人一经联手,金琨与冷墨燕却只能招招防守,难有一两招还击。 再斗过一阵,金琨二人已被逼至墙角,眼见便要招架不住。 那单远心急如焚,看着一旁的火劲正自盘腿调息,再也无力争夺这掌门之位。 他忽地跳入这四人之中,帮着冷墨燕招架祁偌这杆玄铁枪。 第132章 第一证据 一旁火鸿宇也是艰难爬了起来,跃至金琨身旁,二人四掌齐对运日的双拳。 这六人便如此你来我往,须臾之间便拆过七八十招。 在众人眼中,看似是青原派以多欺少,实则仍是祁偌二人占尽了上风。 那运日不愧为天目派长老之一,一百余招过后,但见他大无妄拳“呼呼”挥去,火鸿宇被他的拳风扫中,脸颊处生疼。 运日见机一拳晃过了金琨,另一拳自下而上击去,火鸿宇下颚中拳,向后飞出,跌倒在地,再难爬起身来。 与此同时,祁偌也是一掌击中单远小腹,那单远大叫一声,抱着肚子,伏地委顿,周身竟有密密白霜。 霎时间,四人又是以二敌二的局面。 祁偌二人均知这青原派两人中,以金琨最为薄弱,便不约而同地向着他已受伤的右臂连连抢进。 冷墨燕早已看出这二人的路数,剑招晃处,频频护着金琨。 但无奈眼前这二人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二人只需抽出空闲给她虚晃几招,其他大多招式全用在了金琨身上。 金琨虽是晚辈中的俊才,但也无法敌过两大高手的轮番围攻。 过不多时,右手臂再中运日一拳,拳劲带动之下,竟将他凌空甩在了墙壁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金琨跌落下来,手臂处似裂开了一般,剧痛袭来,再难向他二人挥出一掌。 他眼望着冷墨燕独力难支,将牙一咬,勉力爬起身来,欲向祁偌二人奔去。 便是此时,祁偌二人抓准了时机,没等金琨奔至跟前,早将看家的招式使出。 那冷墨燕忽地身形一窒,右臂被玄铁枪划中,铁剑掉落下来,立时鲜血淋漓。 金琨与单远、火鸿宇三人大惊失色,即刻奔向前去,将她扶住。 金琨忙从背囊中拿出金疮药,三人手忙脚乱地给她敷上,眼里满是关怀之色。 这冷墨燕满脸懊恼神色,向一众入门弟子喊道“你们眼睁睁地看着师父被剥夺了掌门之位,便无动于衷了么?” 但这群入门弟子也只是目目相觑,并无一人上前出手。 他们或是低头不语,或是茫然失色,只有几人小声道“师父有错在先,害死了不少盟内弟子……” 或是“师父不该反那盟主令。” 此时这厅堂内安静非常,尽管是如此小声,冷墨燕又怎能听不见。 她望望满堂的入门弟子,又望了望董邦莠那四名入室弟子,接连叹了好几口气。 口中喃喃道“也无怪劲哥欲要罢手,此事已难以回天了。”心有不甘,仍是簌簌地掉下泪来。 董邦莠忽地站在正席之前,对着堂内众人朗声道“我早知有许多人心中对我很是不服,但火劲早就不配做本派的掌门了!” 眼望着冷墨燕几人,又道“你们争斗不过我们,届时可莫要怪我们以强欺弱,又说我这掌门之位是硬抢来的。” 金琨抢声道“董邦莠,你还要怎样!”他此时再也不愿称他一声“大师哥”了。 董邦莠嘴角一笑,说道“你们喜欢评理,那咱们就来评评这个道理。” 金琨与火鸿宇、单远几人相视一顾,均不知他所为何事。 董邦莠又再朗声道“我做这掌门之位,定是有人不服我,甚至瞧不起我,这都无关紧要。 “我青原派中,来去自由,若有不服我者,你们尽可退出了青原派,我绝不追究。” 入门弟子中听过这话,顿时交头接耳,一时就有许多人萌生了退意。 董邦莠背手走至厅堂正中,再道“但我手头有几件证据,足以证明火劲做不得这掌门! “你们是去是留,不妨听我摆出这几件证据之后再做决定。” 他环顾堂内,大声道“这第一件证据,便是……便是我们七名入室弟子在钓鱼城中无一阵亡,只因我们几乎都停修了内力!” 此言一出,堂内其他人均是瞪大了双眼。 宗阡泽也起身朗道“不错!我自从那霁云大会回来,就偷偷和大师兄、三师弟和四师弟他们商议, “既然盟主令让我们停修内力,我们便要拥护遵从,绝不能抗令不遵!” 王文柏忽地抱拳大声道“停修内力能让武功大增,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为何还要练劳什子的内力?我们可不愿做那南辕北辙之事。” 卢昱最后叫道“正因我们几人停修了内力,这才让我们武功小有所成,所以在那钓鱼城中,尽管青原派折损一半有余, “但我们七个入室弟子依然是完好无缺。死的那些弟子,都是因为修练了内力!” 这三人言语一出,堂内一片哗然。 众入门弟子纷纷咒骂道“你们真是不厚道!自己偷偷停修内力,却让我们练了,死的却是我们这些入门弟子!” 还有的骂“你们偷偷停修,不愿告诉我们,是怕得罪了那火劲么?火劲真是该千刀万剐!” 董邦莠望向金琨等人,说道“金琨,尽管我们没和你商议,但我们几人都亲眼瞧见,你也偷偷停修了内力,我可没说错吧?” 金琨为之一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冷墨燕眼露茫然,问道“琨儿,你真的停修了?” 金琨不敢欺瞒师娘,缓缓点了点头。 冷墨燕又道“鸿宇,怎么你也?” 火鸿宇也是一脸愧色,嗫嚅道“我……我偷偷听见大师哥他们几人说要停修,所以我就……” 冷墨燕啐道“你还管他叫大师哥!”说罢气血攻心,伤口又崩出血来。 单远慌道“师娘莫生气……我……我一直都听师父的,从未停修内力。” 他本盼着冷墨燕有一句赞许,却不料她哭得更为伤心。 董邦莠道“五师弟,那是因为你命大,练内力的弟子,在钓鱼城中可有一多半都死啦。” 说罢,和身后宗阡泽几人讪笑了起来。 单远面有怒色,恨不能朝他们连吼几声。 金琨脑中大乱,他暗道“十年前我费尽了心力,刚练出了这种极寒内力,心中自然很是兴奋,是以一向不愿停修这内力, “现在想来,也是我那时少不更事所致。但我这几年武功大进,的确得益于间歇地停练了内力。 “这几位师兄的情形和我一般地相似,难道师父他老人家……他当真是错了?” 第133章 第二证据 董邦莠再次朗声道“这第二件证据!” 此言一出,堂内嘈杂喝骂之声立减,他向着宗阡泽几人续道“劳烦几位师弟将第二件证据请上来。” 宗阡泽三人稍一抱拳,一同退出了厅堂,又从门外叫上近百名入门弟子远去了。 过得一顿饭时辰,他们或扶或抬进数十名弟子来,这些弟子看上去各个都身有伤病。 其中伤病轻些的有三十八名,均扶着胸口,面色蜡黄,董邦莠遣人搬来了座椅让他们坐下了。 另有伤病重些的十四名,他们气息奄奄,面如金纸,则直接躺在了担架上。 董邦莠待他们到齐后,问道“各位师弟,快告诉大伙儿,你们得的是什么病症?” 那几十人毫无中气,却纷纷说道“狂阳。”或是“我们得的都是狂阳。” 堂内众人均是一怔,都心道董邦莠为何带出了身患狂阳的弟子。 金琨也是一凛,暗忖“原来他们都患上了狂阳,其中有几人我还曾经见过,先前还道他们是患其他的病症,可为何被董邦莠作为了证据?” 董邦莠面向数百入门弟子朗声道“这些都是我派患上狂阳的弟子,但真正的患病人数并不止这些, “我只带上了少部分人,只是因为这虎啸堂容不下所有的狂阳弟子。” 又向那些弟子问道“现在我问你们,你们可知,你们是如何患上这狂阳的?” 立时便有三十多名弟子摇头表示不知,却有一矮个弟子忽道“我……我知道。” 董邦莠忙走至他的身旁,说道“哦?这位师弟你知道是如何患上狂阳的?快给大家说说!” 这矮个弟子唯唯诺诺道“我……我当日喝了一种茶,第二日便稍感难受了,我又连喝了几日,身子越来越是难受,才发觉是茶的问题。” 董邦莠面带喜色,又问“是什么茶?又是何时喝的?” 那弟子道“是三年多以前……有一种清茶,名字好像叫……叫什么方……” 他话未说完,另一位躺在担架上的胖弟子道“是大方茶!我五年前喝过……喝完后便觉身有异样, “但当时我还未能察觉是茶有问题,又连续喝了两月之久……结果身体越来越是难受,现在连床都起不来啦。” 言毕,又有两名不知如何患病的弟子叫道“我想起来啦,这茶我也喝过!” 董邦莠忙问道“你们也喝过?那其他人呢?” 其他几名病人想过好一会儿,也慢慢道“不错,的确是曾经喝过。” 也有的道“我去年的确是喝过,在这之后我就发病啦。” 董邦莠不停问道“哦?你们都喝过?”挨个地询问这些弟子,结果这五十二人均说喝过此茶。 董邦莠走回正席之前,又向堂内入门弟子高声道“好!这些患狂阳的师弟都说喝过这大方茶, “他们有的更怀疑是因为喝茶才导致的狂阳。那我现在问问其他的诸位师弟,你们喝过这种茶吗?” 堂内这一二百名入门弟子又是面面相觑,窸窸窣窣讨论了好一会儿,最后均表示未曾喝过。 董邦莠忽地走向虎啸堂正门,向门外的弟子大声问道“你们可曾喝过一种叫大方茶的清茶?” 门外这一两千人七嘴八舌地探讨了足有一顿饭功夫,这才有人说道“我们未曾喝过。” 董邦莠大声朗道“堂内的人听不见你们所说,你们大声点!” 堂外之人忽地齐声叫道“我们都未曾喝过此茶。” 董邦莠道了声“很好!” 重又走回正席之前,高声道“我们现在可以知晓了,患狂阳的弟子都喝过这大方茶,而未患狂阳的弟子却一个也没喝过。” 又向宗阡泽道“拿上来吧。” 金琨与冷墨燕等几人对视几眼,均是暗觉不妙,却又不知这董邦莠究竟想要做出什么事来。 宗阡泽忙上前去,将一只布袋交给了董邦莠。 董邦莠拿着这只布袋,走至一名狂阳弟子跟前,问道“这位师弟,你可知此为何物?” 那弟子先是朝布袋里望去,又用手抓出一把,放在鼻下嗅了嗅,这才叫道“这便是大方茶!” 董邦莠将头一点,又拿着布袋向其他弟子问去,堪堪将五十二名弟子问完,他们均说这就是大方茶。 董邦莠道了声“好,再把它们也带上来吧。” 宗阡泽带着王文柏和卢昱两人闻声而出,又从外边带出十只母鸡来,放在了虎啸堂当中的空处。 堂上众入门弟子见有家禽进了厅堂,简直滑稽可笑,无不张口而乐。 董邦莠问道“它们多久没吃食了?”宗阡泽回道“整整两日。” 金琨立时心下嘲笑道“两日前便已准备好了?恐怕远不止这两日,原来你们早就对今日之事有所图谋。” 董邦莠将头一点,从布袋中抓出许多大方茶,均匀撒在了地上。 这些母鸡莫说此时已饥不择食,便是换作平日,也是能吃好些茶叶。 过不多时,这些母鸡将一地的茶叶啄完,正自悠闲地漫步,引来堂内笑声渐隆。 再过了约一炷香时间,忽见一只母鸡翅膀疯狂扇动,在堂内大步奔了起来。 再过得一会儿,又有三只母鸡忽然叫唤不已,一只爪子怎也不能张开,正自蹦跳而行。 待堂上众人看着很是有趣之时,突见两只母鸡倒地不起,鸡爪蹬得几蹬,便一命呜呼了。 忽有人喊了一句“有毒!这大方茶有毒!”堂上众人渐现骚动,又过得一会儿,一人喊道“原来他们的狂阳是中毒而起!” 这句话惊醒梦中人,众入门弟子非但不再笑话这些母鸡,却瞧着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行止怪异,渐渐不安。 有人嚷道“还好我没喝这种茶,你们喝了吗?” 也有人道“谁喝这种毒茶谁倒霉,还好我手里没钱,我买不起啊。” 又有人道“我都没听过这种茶,你们可曾听过?” 第134章 茶中下毒 其他人想过好一会儿,都道未曾听过。 此时董邦莠又道“不错,这大方茶的确有毒,喝过茶的都会染上狂阳,而其他没喝过的,竟无一人患病!” 董邦莠又站回了正席之处,将那布袋往地下一掷,凝望那些患上狂阳的弟子,大声叫道“你们说,这些大方茶是从哪儿来的?” 这些弟子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均唯唯诺诺,未有一人肯明说。 董邦莠道“你们莫要担心,快点儿说出来,如今我是掌门,自会给你们做主!” 众人等过好半晌,在宗阡泽等人不断催促之下,这才有一人道“是师父,是师父给我这茶的。” 此言一出,火鸿宇、单远等人和堂上一众入门弟子均是无一不惊。 而金琨虽也心惊,也还是暗道“早料到会是如此。” 其他狂阳弟子这才壮起胆子说道“的确是……是师父给我们的。” 又有人道“你还管叫他师父?他害我们如此,理应向他报仇才是!” 其他人道“不错,是火劲给我们的,他给我们喝这大方茶,原来是在害我们!” 冷墨燕“哼”地一声,只冷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却不屑于急辩清白。 而那火劲则依然在盘腿调息,于所发生之事,竟视若罔闻。 火鸿宇则是爆然怒喝道“休再满口胡言,我爹怎会加害自己的弟子?” 单远更是跳起怒指他们,喝道“你们若要报仇,就先冲我来吧,我相信师父是清白的!” 只有金琨仍在暗暗心惊,忖道“师父理应是没有理由加害自己的弟子才是,但师父他也给我喝过那大方茶, “而我也患上了狂阳,这……怎会如此巧合?我……我实在是不敢相信师父真会给弟子们下毒……” 又听得入门弟子之间有人叫道“师父怎会给他的弟子下毒!这定是误会了。” 还有人道“正是此理,加害自己的弟子又有何用?” 而其他弟子怒道“胡说,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要替火劲狡辩!” 于是两方弟子不断斗嘴争吵,更有甚者,竟要撸袖揎掌,欲挥拳相斗。 便在此时,忽听堂外一阵大笑由远而近,大家见这大笑之声竟让房梁上灰尘渐落,定是位内力极高者来了。 众人往外瞧去,却见人群中让出了一条过道,一身矮之人从中走来,步履甚是沉稳,竟是那妙祗派的掌门章夏忠。 只见他笑道“怪不得我妙祗派中无一人染上这狂阳,原来你们霁云盟中竟是下毒所致。” 说着在厅堂内找见瞿崴、祁偌、运日等人,纷纷行过一礼。 运日等人连连回礼,那瞿崴道“章掌门今日怎有兴致来我霁云盟?” 章夏忠道“听闻今日青原派有大事发生,我恰巧在江西境内游历,便顺道来瞧瞧了。” 瞿崴道“不错,今日青原派有了新任掌门,便是那位董贤侄。” 董邦莠与宗阡泽几人忙上前行礼,董邦莠道“在下见过章掌门。” 章夏忠抱拳道“那本座就要恭喜董掌门啦,董掌门年轻有为,真是可喜可贺!”董邦莠又与他唱了一喏。 那单远忽然啐道“呸!什么劳什子的董掌门,真不要脸!” 章夏忠往单远和金琨几人处一望,竟未能上前行礼,只是笑得一笑。 董邦莠道“章掌门,您说您妙祗派之中,真的无一人患上狂阳么?” 章夏忠挺身道“不错,想是我妙祗派离你们霁云盟稍稍远了些,下毒之人还未能将这毒偷偷带进我妙祗派里吧。” 说着向火劲处瞧去,只听得冷墨燕又是冷哼一声。 董邦莠再道“霁云盟中染狂阳者甚多,恐下毒之人不止一人而已,妙祗派竟能幸免,实在是章掌门防范得好啊。” 金琨闻之又是一怔,暗忖“若这狂阳是传染病,则天下谁人都能染得,妙祗派更是不能幸免, “而钓鱼城和襄阳城的守军也无人染上,除去霁云盟,其他地界也未能听过此病症,看来这狂阳确是有人下毒所致。” 他虽对下毒之说又信了几分,却不敢往“火劲下毒”事项上想。 章夏忠又道“说到这防范,我从青原山一路而上,却见我马星波师弟给你们设下的机关, “早已年久失修,多半都不能使用,你们的防范做得如此糟糕,还怎能防那亨国入侵?” 董邦莠暗暗一笑,说道“这自是前任掌门的失职,在下今后定然会好生地修缮,不叫马师叔的一番功夫付之东流。” 章夏忠颔首道“只要不是故意毁坏就好。” 那火鸿宇忽地斥道“章掌门!你是说我爹故意毁坏机关,故意给弟子下毒,我怎能吞下这口气!” 说罢正欲跳出与他动手,却被冷墨燕和金琨双双拦下。 运日怒斥道“大胆!小辈竟敢对章掌门无礼!”见他已被拦下,便不再追责。 又与瞿崴道“瞿师兄,这狂阳系下毒所致一事,可又要与盟主好好商量一番了。” 瞿崴颔首道“我正有此意,待我们回到天目派再说。” 运日连连点头抚须,又坐回了原处。 董邦莠对章夏忠抱拳道“青原派今日之事不小,不服者自也不少,还望章掌门海涵。”说罢,请他在左首席位上坐入主席。 章夏忠抚须道“好说,好说!”便与瞿崴几人坐在了一块儿。 董邦莠又回到正席之前,眼光扫遍堂内所有人,朗声道“这第二件证据,我不下定论,大家也已自有决断了。” 堂内众入门弟子纷纷叫道“不错,定是那火劲下的毒。”也有的叫道“其他门派下毒的定有他人。” 又听一人高声叫道“火劲未能停修内力在先,又下毒残害弟子,多少人毁于他手,实在是罪无可赦!” 此话一落,便有不少人随声附和。至此,已有多数人认定火劲犯有大错,只有少部分人仍在据理力争。 董邦莠再次高声道“那么这第三件证据……”众人一听还有第三件证据,纷纷凝神倾听,整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第135章 第三证据 董邦莠望向金琨,说道“第三件证据便是,金琨,当年正是火劲杀了你爹!” 金琨脑中“嗡”地如雷炸响,他站起身来,指着董邦莠道“董邦莠,不许满口胡诌!”手指却轻轻微颤。 火鸿宇立时斥道“董邦莠!我爹与金师叔情同兄弟,怎会手足相残?你当是编故事么!” 冷墨燕也喝道“金师弟已经作古多年,早已死无对证,你今番为了稳坐这掌门之位,当真可以不要良心了么?” 这几人虽是叫嚷,却已没了动手之意,表面上看去,像是之前的两件证据已将他们压得词穷理屈。 众人望着入室弟子与师父师娘彼此内斗,幸灾乐祸的有,嗟叹唏嘘的有,漠不关心的还是有。 董邦莠冷笑了几声,并不答他们的话,只向着火劲道“火劲,你可敢与我对峙?” 火劲两眼睁开望了一望,却仍回到调息之状。 董邦莠背着右手,一边踱步一边再道“很好,你不愿说,那就由我来说。那一天,金琨带着金思农来投我青原派,你大为高兴。 “当日你便摆了拜师礼收了金琨为徒,而当夜金思农说要与你长谈,你就让我将金琨带出你的卧房,去安排他的住处。” 他忽而连叹了几声,续道“我与金琨在弟子卧房前遇到了阡泽,便随手将金琨交给了他,自己也回到房内睡去了。 “没准是上天注定,让我睡至深夜,却自行醒了。我当年年幼喜爱玩闹,醒来后很想听听你和金思农究竟在谈何事, “于是我又重新回到你卧房之外,窝在了一处墙角。谁知我正待偷听之时,却见窗户上映出一个黑影, “那黑影缓缓举起手掌,接着一掌猛然劈了下去,只听有个人闷哼了一声,便再没了声响。” 一言至此,冷墨燕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声泪俱下,叫道“住口!休再胡言乱语!” 回头向火劲喊道“劲哥,他在撒谎,是也不是?” 金琨也难以相信董邦莠所说,急得直叫道“师父,您就说句话啊!” 谁知火劲只一味地打坐调息,面如止水,对堂上所生之事竟似充耳不闻。 而火鸿宇和单远二人见火劲始终无动于衷,早已猜到大事不妙,也就无心出言反驳,只能是垂头嗟叹。 董邦莠接着道“后来你突然打开房门,唤着我和冷墨燕的名字。 “我当时应声而出,你双手紧抓着我,让我去将金琨找来,一副神色慌张的模样。 “我一眼向你房内瞟去,却见金思农满脸是血,死在了地上,而你屋内除你之外便再无其他人。” 他忽然厉声道“故而我所见的那个黑影正是你!是你亲手将金思农杀了,是也不是!” 一言已毕,整座堂内却是肃然无声,均等着火劲会作如何回应。 只见火劲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又将头抬了起来。可此时他哪里还有威信可言,众人如今看着他,大多是等着看他的笑话。 他两眼全无神采,又缓缓站起身来。想是盘坐得过久,身子晃了两晃,这才轻轻地道“金师弟他……确是我杀的。” 忽听满堂皆是“唔”地一声,许多人茫然眨眼,均不敢相信火劲竟然轻易就承认了此事。 冷墨燕此时已是泣不成声,而火鸿宇和单远两人面色甚是难看,正从旁向她不住地劝慰。 金琨则是两眼一黑,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数步,忽地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脑子里无数个念想纵横交织。 他想着,眼前的这个师父,虽是平素较为严厉,却是在十年间对我关怀无微不至。 在我父子落难之时,也是他将我们收留,我虽是新到此地,师父却是对我疼爱有加,我和他的师徒之情,也绝不逊于我与父亲的父子之情。 在武功的教授上,他更是对我倾囊相授,甚至比起其他几个师兄,师父花费在我身上的精力则是更多了一些。 是了,师父他虽是悉心教授,可为何我明明内力大增,早就能学那玉铉分星掌,而他却硬是拖了我几年。 若我早几年习得青原绝技,或许功夫会比如今更为精进,数月前在那钓鱼城,或许能将乌和乌兰杀了也不一定。 是了,他一向便是那么自大狂妄。 我要学他的功夫,他却要我将之前所学全部停练,而且必须通通忘掉,否则他便不能教我。 那些带艺投师的师兄弟,岂非枉费了之前所有的功夫? 是了,是他不遵盟主停修内力的命令,以致在钓鱼城之中,青原派弟子力有不及,从而害死了数千盟内弟子。 今日盟主要将他掌门一职撤了,他们夫妇二人却是百般地抵赖。 弟子们忘却之前所学可以,而叫他停修内力便是不行,这又是何等的霸道! 是了,如今他又是我的杀父仇人!他杀了我父亲,可为何还要养我教我?这究竟是为何? 金琨便是这么思来想去,两眼恍恍惚惚,六神无主,脑子欲要炸裂了一般。 此时火劲却轻声道“琨儿,我来问你。” 金琨随口道子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他。 火劲叹道“如今你已不用再跪我。” 金琨又道了一声不知要站起身来。 火劲深吸一口气,问道“我问你,你为何要来我青原派?” 金琨连眨了数十回眼睛,这才恢复了点清明,说道“为了学武,为了给父母和恩公报仇!” 火劲又问“还有吗?” 金琨想了半晌,道“有,我爹曾经说过,叫我学好了武功,要为国为民, “在国家有难之时,最好去到那钓鱼城中,倾尽所学为国效力,以解民众之苦!” 火劲闭眼颔首道“足矣……但愿你今后能记得你今日所说。” 他顿得一顿,叹道“你随时可以来杀我,好替你生父报仇。” 说罢,轻轻唤了冷墨燕和火鸿宇,与这二人前后退出了虎啸堂。 单远向众人望了几眼,生出厌恶神色,只向金琨拱了拱手,便随他们而去了。 第136章 厚颜拉拢 金琨头疼欲裂,晕眩难忍,终于忍不住喊出“师父,您为何要给弟子们下毒?为何逼迫全派上下修炼内力? “您害死了我父亲,为何还要害死那么多的弟子!” 说罢,忽然脑中剧痛袭来,大叫了一声,伏地而泣,涕泪交加,大汗淋漓。 火劲回头望了一眼,眼中无限情深,最终叹了几声,与身边几人匆忙走远了。 这几人走后,堂上众人议论纷纷,嘈杂之声又起。 董邦莠向四下众人连作了几次揖,而后抱拳高声道“诸位师弟,如今证据都已摆完,愿意留下之人,便是看得起我董某人的, “本人自当感激涕零,只盼来日与诸位共同将本派重振声威,发扬光大。” 说着,将双手放下,再道“若看不惯董某所为的,便请自行下山,本座绝不强留。” 话音一落,便有十几名弟子缓缓离开了厅堂,自去住处收拾行李了。 其他众人见董邦莠并未刁难阻碍,堂内一时又有二三十人离开了厅堂,而堂外则是离去了数百人之多。 青原派在霁云盟之中,本就人数最为稀少,早在钓鱼城之中已折损了数百人。而如今又是数百人离去,这让董邦莠面上铁青一片,甚是难堪。 金琨此时早已站起,一个人怔怔地立了足有半个时辰之久。 他瞧见这许多人都要回房收拾,思前想后之下,也要动身下山。 董邦莠暗道“金琨此人名望颇大,他若能留下,定能助我稳住门派。 “说不定那些下山的弟子还能闻声回来一些,待时日一久,定会有更多人慕名投来,门楣光大也是指日可待。 “他若一去,出走的弟子也只怕会更多,可就要得不偿失了。” 遂赶忙将金琨拦下,将他拉出了厅堂后门,来到四处无人之地。 金琨本就对眼前之人极为厌恶,甩下他的手,没好口气地道“你待怎样?” 董邦莠陪着笑脸道“七师弟,如今你与火劲已然是分道扬镳,何不留在门派之中,将来作为本派长老,也是极其自然之事啊。” 金琨满脸不屑,说道“在下可是无福消受。” 董邦莠拍着他道“欸,师弟可莫要如此丧气。我们师兄弟几人谁人不知七师弟你是个难得的人才, “将来莫说这长老之位,便是瞿长老的军师之位也定会青睐于你。届时若是谁人不服,我也定然力荐师弟你当上这个军师!” 金琨斜眼而道“如何力荐?就如同今日你上位一般?” 董邦莠脸色突然沉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原样。 堆笑道“师弟果然便是师弟,平日与我们说笑惯了,今日此等情势之下,竟还能与我谈笑玩闹。” 金琨心中本就是杂乱无章,烦闷无比,此时更是斥道“谁与你玩闹!你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青原派的脸面早已被你丢尽,可莫要在此恬不知耻!” 董邦莠面有愠色,喝道“金琨!你莫要给脸不要脸! “如今我是本派掌门已成事实,我好生挽留你,你非但不领情,还在此恶言相向……” 金琨抢声道“怎么?不服了么?那便请新晋掌门教训我!哦,你定是知道打我不过,再去找你那几位师叔来呀!” 金琨对他厌恶已极,丝毫都不想耽搁,转身便走。 董邦莠望着他背影,突然狠狠道“金琨,我知道你有狂阳!”话音刚落,金琨身形一窒,脚步停了下来。 董邦莠嘴角微微一翘,续道“在钓鱼城的医馆里,你我曾住在了同一间病房,当时你定是狂阳发作,这种事可是瞒不过我。 “而且我也知道,你从未去登记造册,按照盟主令,你本该被逐出门派,而我却在此不计前嫌,拼命地挽留你!” 金琨不曾转过身,只“哧”地一声,道“我原也是要离开这青原派,用不着你们驱逐。”拔腿欲走。 董邦莠在他身后又叫道“在钓鱼城之中,你曾私自脱离军营,去到那守望村之中。依照军法,你本该当作逃兵处死。” 金琨双手握拳,正自微微发颤。 只听董邦莠续道“若你肯留下来,助我坐稳这掌门之位,我可以既往不咎。 “还会与其他几位师弟一同将此事压下,并推举你做本派的副掌门,你看如何?” 金琨自小便瞧不起他,只因这董邦莠但凡到了紧要关隘之处,均是一副畏手畏脚、胆小怕死的模样。 在亨国人入侵青原派时如此,在钓鱼城中则更是数度如此。 如今他万万不曾想到,如此胆小怕死的董邦莠,却能为了争夺这掌门之位,手段如此地卑劣下贱。 哪怕金琨自傲自己智计过人,竟也是没能将此人看穿。 想到此处,金琨倏地转过身来,抢进数步,猛抓起他的衣领,怒道“十年之前,亨国武师入侵我派, “你被乞颜住他们绑住,曾命悬一线。是师父他老人家不顾伤势已重,拼了命的将你救下,这才落下旧伤,十年间都不曾康复。 “现如今,你为了这掌门之位,竟然人面兽心,对师父恩将仇报,手段无耻之尤!你若惹急了我,我便将你这忘恩负义之事, “还有在钓鱼城中指挥不当和临阵脱逃之事全数向全盟宣告,我会让你身败名裂,臭名远扬!最终悔不该当初惹怒了我金琨!” 金琨两手之中冒出无数寒霜之气,直把董邦莠冻得瑟瑟发抖。 董邦莠心知此时绝无可能敌得过他,嚣张气焰早已收起,只支吾道“我……我便不信,你丝毫不恨那火劲……” 金琨两眼一瞪,狠狠将他向后甩去,董邦莠直感一股巨力袭来,身子腾空而起,正当要撞在墙角之时,却见门外转进一人,伸手将他稳稳拖住。 董邦莠见来者竟是瞿崴,也不多耽,匆匆往门里退了出去。 那瞿崴左右望过一眼,信步而来,同金琨道“金贤侄,我已知你志向,只能叹声可惜,可惜了啊。” 第137章 多方拉拢 金琨心知他所指为何,遂收起了锋芒,向他拱了拱手,道“瞿师叔,咱们就此别过吧。” 瞿崴眉头一抬,说道“你今时还叫我一声瞿师叔?也罢,你我皆是聪明人,我只再多劝你一句。” 说着换了一大口气,道“在那钓鱼城之中,你的所作所为数度让我十分的赏识,众多后辈晚生里,你算得上是绝对的翘楚。 “我对你期望有加,只盼在我蓬头历齿之时,能将这军师之位传给了你。 “若你不愿留在青原派,来我天目派也是并无不可。金贤侄,如何,你可愿意留下?” 金琨低垂着眼睑,思虑了大半晌,这才说道“敢问瞿师叔,你和盟主可知襄阳城在近几年之中,年年被那亨军围困吃紧?” 瞿崴当下一凛,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金琨未能接话,再问道“在我霁云盟中,可曾向襄阳城派遣过义军?” 瞿崴身形微微向后一仰,又微微眯起了两眼。 金琨追问道“怎么?师叔竟不敢答我的话了?” 瞿崴也思索了一会儿,道“贤侄所言,当真是闻所未闻,待我回到天目山,再与盟主商议……” 未等他说完,金琨抢白道“不必说了,你也说过,你我皆是聪明人,你又如何瞒得过我? “既然师叔不肯以实相告,那么晚辈还是先行告辞了。” 一言刚毕,金琨早已走出瞿崴的视线。 下山的一路上,金琨只觉这霁云盟早已不是他当初熟识的那个霁云盟。 正因为襄阳围困之事,与那钓鱼城之围,均属国家大事。 作为一盟之主和军师,既然已经知晓了钓鱼城,便绝无可能对襄阳城毫不知情。 而如今瞿崴在他面前惺惺作态,金琨虽一眼看穿,却丝毫不想与他争辩,也丝毫不想再去探究其因,只因今日所历之事当真叫他内心深处难以承受。 是以他专门挑了一条小路下山,以避开往日一众熟识的门人。 正待他行过四五里之后,却见单远背着许多硕大包袱,正走在他的前面。 单远耳听见有人就要赶上他,回头一望,心下吃了一惊。过得好半晌,才道“七师弟,你可要与我们一同走?” 金琨并不答话,只往他身前山下望去。 单远忽地心中一紧,暗道“是啦,师父如今已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此番赶上,定是要去找师父报仇的。” 当下卸下包袱,做了个起手式以备金琨来攻,颤颤巍巍道“有……有不少弟子想要杀师父报仇……是以师父早就从难行之道下山了。 “我……我只是又折返了回去,帮师父师娘带去行李……你若想找师父报仇,我虽是敌不过你,也要阻你一阻。” 金琨叹了老大一口气,依旧不曾说出一言半语,又折返上山去了。 在他走后,单远也是连连嗟叹不已,一边拾起包袱一边道“我青原派如今只在一日之间便分崩离析,好一个世事无常啊。” 金琨重新折回到了门派正门处,正欲从主道之处下山,却不料在正门处遇见了章夏忠拦路。 这章夏忠笑容可掬,微微欠身道“我已在此等候金贤侄多时啦。” 金琨虽是从未与他相识,此时也是一揖到底,问道“敢问章掌门所为何事?” 章夏忠道“我日前得知金贤侄在那钓鱼城中大展拳脚,救人无数,霁云盟内无不对贤侄你称赞有加, “本座听闻之后更是对贤侄万分地赏识,贤侄当真是后生可畏,前程万里啊。” 金琨心有所思,不愿与他攀谈过多,只沉吟道“章掌门过誉了。” 章夏忠忽问道“金贤侄这是欲往何处?” 金琨心下一怔,暗忖“是啦,离了这青原派,我这是要往何处去……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我落脚之地?” 章夏忠见他迟疑不语,又说道“金贤侄如若不嫌弃的话,便屈驾到我妙祗派来,如何?” 金琨疑道“妙祗派?” 章夏忠堆笑道“如今贤侄弃了霁云盟而去,已是个闲云野鹤之人,不如就到我妙祗派来。 “以你的见识与功夫而言,定能以妙祗派为根基,在江湖中大展拳脚,当真是前途无可限量啊。” 金琨暗道“我如今已成了青原派的叛徒,如何还有脸面另投他派。” 遂又行了一礼,叹道“晚辈武功低微得紧,去到贵派当中,恐会拖累了上下……” 章夏忠将手一摆,说道“贤侄不用这么快便答应下来,将来若觉得我说得在理,再来我派不迟,我妙祗派随时迎候金贤侄!” 金琨欲再推辞,忽见山下冲上一个人影,直冲进了大门,大声叫道“祁师兄、运师兄,你们快快出来。” 来者竟是九宫派的余艳竹,金琨不愿再踏进青原派大门,便在门口处远远望去。 只见祁偌与运日迅速奔来,运日抢在了前头,见余艳竹并无大碍,忙问道“余师妹,为何大声惊呼?” 余艳竹此时已是气喘吁吁,向他喝指道“你们……你们包庇齐腊那畜生,为何不早将他捉住,除掉这个孽畜!” 运日惊诧道“师妹何出此言?” 余艳竹忙道“你们与瞿师兄约我同来此处,只因我耽搁了时辰,是以来得晚了些……” 她缓过几口气,再道“待我走至这青原山脚下,却远远见到齐腊那畜生跟在了你们身后,你们竟无动于衷,不去将他拿下……我……” 金琨听到此处,心中暗道“撤下我青原派掌门如此的大事,怎又会少得了她九宫派,我说呢,原来是她来晚了。” 运日茫然道“齐腊那畜生跟在我们身后?这……这又是从何说起?” 祁偌也道“我们一路走来都只是三人同行,齐腊那畜生何时又跟着我们了?会不会是余师妹你看错人了?” 余艳竹神情激动道“我怎可能看错!他……那畜生见我从后方远远跟来,他就有所察觉,便在中途设伏将我拦下, “我当时大声呼救,但我们离得太远,你们二人和瞿师兄都听不见我,结果他……他……” 第138章 忽然醒悟 此时董邦莠和宗阡泽、王文柏、卢昱也奔了出来,只见祁偌愕然道“他如何了?” 余艳竹流着泪咬牙道“他……他欲轻薄于我,我……” 祁偌二人皆是一惊,运日怒斥道“这个畜生,我们早就该将他剐了!” 祁偌也道“齐腊这人,武功竟然如此高强,上回交过手后,只怕你我二人联手都拿不下他。 “如今又在我三人身后跟了那么久,我们竟然毫无察觉,此人是人还是鬼……师妹,你又是如何逃脱的?” 余艳竹狠狠道“我……我便是以死相逼,这才抓住了机会,乘机逃上了山。” 运日两眼瞪大,问道“他如今在何处?” 余艳竹向山下指去“他不敢追上来,只怕此时还在山下。” 运日向身边众人一招手,道“大伙儿都去追!”说着余艳竹、运日和祁偌,带着青原派四人一同向山下奔去。 金琨暗忖“齐腊跟着这几人而来,万一带了帮手,恐这些人应付不得。”遂拔腿奔出,跟着他们往山下跑去。 跑不过许久,宗阡泽眼见金琨要将他们追上,有意放慢了脚步,凑近他耳边说道“你已不是我派门人,别再管我盟内之事。” 说罢,又冲下山去。 金琨心下一凉,两脚直驻在地上,眼望着众人而去,心道“是了,如今我已是本派叛徒,却为何还要如此地自作多情……” 再望着宗阡泽的背影,暗道“二师哥、三师哥、四师哥,从今以后,咱们便分道扬镳了,也不知从今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称你们师哥……” 此时他身后章夏忠也赶了上来,笑道“你看,他们如今已不把你当做自己人,何必还要留在此处。” 他往金琨脸上瞧了几眼,见他神色木讷中带着几分凄凉,只叹道“金贤侄,我妙祗派随时恭候大驾,咱们就此别过。” 向他拱了拱手,便下山去了。 金琨接连受到刺激,此时已是魂不守舍,又从旁找了一条小道,缓缓下了山。 来到山脚下,他此时也着实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要见着道路便行,行得累了便在路边睡去。醒来后,也只是随便找些田鸡和野果充饥了事。 他也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沿着脚下道路一路前行。 如此行了近一个月光景,他忽见此地的山川地貌与江西大不一样。 只见此处山峦叠嶂,山坡上覆盖着厚厚的野草,一旁苍劲翠绿的松树,傲然挺立在野草中。 山风扑来,松涛声阵阵,金琨嗅着风里甜甜的空气,宛如痛饮了一杯葡萄美酒,他一时觉得如痴如醉,便在草地中沉沉睡了过去。 他连日流连在这山野之中,这才能慢慢地神完气足,神志也是渐渐清晰。 这一日他饿得慌了,便往一片山林中钻了进去。 但这片山林中的野果早已从树上掉落,烂在了地里。 金琨迫不得已,只能去寻一些洞穴,祈望能找见一些野兔之类的动物。 他往林中深处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远远瞧见有一只小獐子伏在小溪边饮水。 金琨蹑足接近,忽地飞起一枚石子,打在了小獐子后腿。 那獐子一惊,连忙拔腿而奔,但因后腿吃痛,只能靠剩下的三只腿缓缓奔出。 金琨忙抢上前去,欲捉住这只獐子,却不料斜地里跑来一只大獐子拦阻了金琨去路。 金琨心下立时明白,这定是那只小獐子的生母,只见这大獐子眼中露出无限坚毅,向着金琨连连鸣叫,还时不时地望着身后小獐。 金琨眼望着它晶莹剔透的眼睛,一时心中不忍,只立在原处,望着两只獐子相护依偎地跑了开去。 忽然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跌坐在地,沉吟道“这母獐子护着小獐子,便如当年父亲护着我一般,无论是人是畜, “父母对子女当真都有无限的怜爱。当年父亲待我也是极好极好的,父亲他卖菜而生,收入已然及其微薄, “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将我带去教书先生那念书……在此不久,我便知道了父亲身有重疾,当年肖代冬他只能替父亲延寿十年, “而父亲正是在第十年上叫我将他一同带进了青原派。去到青原派之前,他已经是昏迷了多日, “在门派中他虽曾醒过,但也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离命终也只是在旦夕之间……我……” 说罢,猛地在土地上用一双肉拳砸出了许多小坑,他悲切掉泪道“我冤枉了师父……父亲他本就活不过几日, “师父实在是没有理由杀他……金琨啊金琨,如此浅显的道理,你为何如今才能想到……” 他连扇了自己几十个巴掌,把两边脸颊打得肿了老高,又道“可是师父为何要承认杀了父亲? “难道是在董邦莠的逼迫之下,他将所有莫须有的罪责都揽在了身上?董邦莠这奸贼,竟设计陷害师父,下回若遇见他,我绝不能轻饶!” 说罢,忙站起身来,茫然叫道“不行,我得去找师父问个清楚。” 刚走几步,又道“可师父一家早已离开了青原派,天下之大,我该往何处去寻他……” 其实金琨当日在虎啸堂之中,接连被董邦莠摆出的几件证据刺激了心神。 尤其是当火劲承认杀了金思农时,金琨更如七魂去了三魄一般。 尽管他平日聪慧无比,在当时也是失张失智,而这一节在此时此刻才得以想通,这让他流下了许多悔恨之泪。 就在这溪水环绕之地,他哭过许久,猛然间,胸中传来一阵剧痛,他立时跪伏在地上,心中一个念头一闪“狂阳!”便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过去了几时,金琨在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天与地正在不断地晃动,让他肚里如翻江倒海,难受至极。 又晃了好些时辰,他终于经受不住,一口吐了出来。 此时只听一粗犷的嗓音叫道“好你个青原派的,竟敢吐老子一身。” 第139章 无辜被绑 他这一声如同洪钟一般,将金琨猛然惊醒。 金琨惊觉自己手脚被绳索捆缚,半分都动弹不得。他此时正被一名大汉扛在了肩上,心下大骇不已。 而这名大汉,虽身负一人,还能在山野间疾驰如风,这让金琨直暗叹“好个大力士,也不知假和尚他有没有这番气力。” 他被这大汉颠簸得头晕眼花,直叫道“你为何绑我?快放我下来!” 那大汉叫嚷道“今日在此遇见你,不知还有多少霁云盟的人在这左近,可莫让你们坏了咱们的好事。” 金琨脸庞朝后,看不清他面貌,只见他一身天目派的装束,也斥道“你不也是天目派的人么,我们同属一盟,你为何要捉自己人?” 心中却是暗叫“惭愧,如今我已是叛徒之身,却还要拿这青原派的身份招摇撞骗,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这名大汉笑得两声,道“老子捉的便是自己人!” 金琨情急之下,疾速扭动身躯,用膝盖猛地向他胸前撞去。 这大汉反应好快,没等他的膝盖碰触胸膛,已是一拳击来,只听“啪”地一声,金琨的膝盖便脱了臼,疼得他大声惨叫。 大汉又连点他魂门和神堂二穴,使他四肢都动弹不得。 金琨此时只能任人摆布,急叫道“你这是要将我带去哪?” 大汉道“急什么,到了你便知道了,届时你没了性命,可就要怪现在如此心急了。” 金琨心中大惊,暗忖“我与他素不相识,却为何要我的性命?” 又是大声叫道“好汉绑我,可是为了钱财?” 不料这句话却将这大汉激怒,只听他喝道“果然果然,你们这些人开口闭口都是钱钱钱的,整个霁云盟完好的罡风正气都被你们带歪了。” 说罢,脚下更是加快了步伐。 金琨暗道“他不为钱财只要索命,难不成他是食人一族?而这大汉的衣服却是被他吃掉的天目派弟子所有?” 想到此处,当下叫道“好汉你听着,我已经身患狂阳,且是病入膏肓,皮肉难吃得紧,你定然是不喜欢吃的。” 这大汉“啧啧”两声,不耐道“你这人怎恁地啰嗦。”又伸手点了他的哑穴。 金琨动也不能动,说也说不得,心里直叫“大势去矣。” 便这么一路被他负在肩上,翻过了几座山岭。 大汉又行过十余里山地,这才堪堪来到一片空地,空地之上建有几排平房,金琨暗觉此处倒像是一个小山村。 大汉走进西首的一处平房,将金琨往地上一掷,直把金琨的五脏摔得移位了一般,让他嚎叫不已。 他这一叫,立时引来了十几个人,金琨见这些人的穿着,却均是霁云盟内的装束,心中疑惑大增。 其中一矮个子道“范莽,你从哪里捉来的青原派门人?” 原来这名大汉名叫范莽,金琨此时才能看清他的样貌。 只见这人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足有六尺三寸高大,一脸的虬髯如刺般张开,好不霸道。 范莽道“老子去东边的镇子里买肉,回来的路上见这家伙躺在荒郊野外睡觉,便将他绑了回来。” 又问那矮个子道“冯勇,我看是霁云盟他们追来了,要不咱们将他宰了吧!” 这矮个子便叫冯勇,一身天门派的装束,说道“荒郊野外绑来的?是有点蹊跷,不过,还是等大哥回来再说吧。” 范莽急道“还等个什么,要不是你们让我行事隐忍一些,我一路上早就将他宰了。” 忙走到一高个子跟前,再道“邢德业,这小子说他有狂阳,你说他是不是撒谎骗人?” 这邢德业穿着天目派的服饰,他凑近前来,望了望金琨的脸色,问道“他身体可能动弹?” 范莽道“不光是能动弹,我还险些被他一膝击倒,他身手可真是不弱。” 邢德业笑道“身手不弱,气色又那么好,不像是患狂阳的人,这小子确实在骗人。” 范莽点点头,说道“那便是了,瞧我一刀给他宰了!”说罢,从人群中接过一柄腰刀,一刀劈了下去。 金琨眼见刀芒落下,心中急叹父母之仇未能报成,今番就已然没了性命。 但听“叮”地一声响过,金琨却安然无恙,他一眼望去,却是冯勇将一杆铁枪接住了这柄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听冯勇道“范莽,你休得鲁莽,快解开他的穴道,我有话问他。” 范莽两眼一窒,面有愠色,道“你们不让我宰了他,也休想让我给他解穴。” 邢德业叹道“你这脾气可得改改了。”伸出手去,解了金琨身上的绳索,又解开他的哑穴。 冯勇从范莽手里接过腰刀,对金琨恶狠狠地道“我现在问你话,你须如实回答,但有一句不真的话,用不着范莽动手,我便先宰了你。” 金琨此时面露傲色,凛然道“你们先把我身上的穴道解了,否则别想知道只言片语!” 冯勇笑道“如今你小命都在我们手里,怎还能与我们谈条件?” 金琨也笑道“我天生就爱谈条件,只要你们不解开我的穴道,我管你是冯勇还是无勇,是范莽还是犯贱,都休想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 冯勇面露愠色,斥道“好一张硬嘴。” 举起腰刀“唰”地朝他头顶挥下,立时鲜血顺着刀刃滴下,又有几缕头发缓缓飘落。 这柄腰刀停在了金琨右耳之上,耳垂处被切了一道,鲜血淋漓。但看这金琨,竟是连眉头都不曾一皱。 冯勇暗生钦佩,竖起拇指道“我敬你是条汉子!” 范莽身形一闪,已将金琨的魂门和神堂二穴尽解,且“哈哈”笑道“瞧你像个人物,我很是喜欢,那便解了你的穴道与我们答话。” 金琨微一抱拳,立时往膝盖处拍得一下,众人只听见“啪”地一声响过,他脱臼处立时复了位。 这范莽一怔,说道“你还会这么一手?不错不错,你这人恐并非一般,却为何要骗我得了狂阳?” 第140章 反叛之众 金琨心道“他们说我得狂阳是假的,恐怕不无道理。在青原派和钓鱼城之中,我曾遇见过不少狂阳弟子, “他们各个都是一副病容,严重的甚至难以坐立和行走。而我此次发作距离上一回已隔数月之久,恐怕在众多狂阳弟子里,我是患病最轻的了。” 想罢,他坐在当地道“我的确得了狂阳,你们这有谁懂得脉象,只要给我把脉便知。” 那邢德业与冯勇相视一望,均是心知此人不似在用谎话骗人,但要他们找出一个会把脉的人,却是难上加难了。 冯勇让这屋内十几人一齐围了上来,以防他突然发难。 冯勇并不回他的话,只问道“你青原派一共来了几人,你们到此究竟是何目的?” 金琨回想起当日在青原派的遭遇,黯然道“我只身前来,漫无目的。” 冯勇森然道“你小子可休想瞒过我,若再不肯实话实说,我下一刀可不是砍耳朵啦。”说着举起腰刀顶在他的胸口。 金琨心中早已转过千百回,实在是猜不到这伙人为何要聚在此处,又为何要将他绑了来。 但从他们口气之中,已然知道了这些人恐和霁云盟有所嫌隙。 于是说到“我不久之前从青原派中叛了出来,只有我孤身一人,这才误打误撞来到此处被你们绑了,你若不信,便去找个青原派的人来对质。” 眼睛朝这些人群里望去,又道“怎么?你们当中只有天目派和天门派的人吗?” 冯勇和邢德业得知他是青原派的叛徒,均是心中一凛。 冯勇欲再问话,那范莽却抢声道“叛得好叛得好!青原派的人一会儿便回来,那就等他们来同你对质吧。” 此话一出,冯勇二人都心下责怪范莽坏了大事。那冯勇脸色一沉,又在金琨身上点下魂门穴,便气冲冲地退出了平房。 那邢德业对范莽连连道“你啊你啊,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着也背起手,与其他人一同退了出去。 范莽直愣在当场,茫然道“怎么?我……我又做错什么啦?” 再眼望着金琨,这金琨此时早已诸事明了,只是对他笑得一笑。 范莽不知道他所笑为何,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遂皱着眉,也退出了房间。 金琨暗道“这些人原来是群乌合之众,他们应都与我一样,先是叛出了本派,又聚合在此, “否则不会一遇到霁云盟的人便如此地机警防范。但这些人聚集在此,究竟是想干些什么?” 金琨想不明白,如此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忽见范莽打开房门,拉进三个人来,大声道“来来来,几位兄弟,你们可认识里头这人?” 这几人老大的不情不愿,一人道“范莽,我可是有要紧事欲告知冯勇,莫在这里碍事。” 范莽嚷道“我这也是要事。” 指着金琨道“这个青原派的,你们来和他对峙,看他是不是来捉我们的奸细。” 另一相貌颇丑的人叹道“好吧,我们看完便走,可别再烦我们了。” 往金琨身上一瞧,叫道“金琨?” 此时那冯勇和邢德业也冲了进来,两人均等着他将话说下去。 范莽又抢声道“怎么?你们果然认识?这金琨是什么底细?” 之前那人道“他可是火劲的入室弟子!” 那相貌丑陋的人也道“他在钓鱼城之中屡立战功,在青原派里的声望可着实不小啊。” 冯勇为防范莽又再坏事,将这名青原派的拉过身来,问道“所以这人不可能叛出那青原派了吧?” 相貌丑陋之人道“他若留在青原派里,将来可是做掌门的材料,又怎会叛出呢?” 范莽两眼大瞪,抓着他双臂道“如此说来,这人便是来捉我们的?” 此时那邢德业也道“他定是来捉我们的无疑!” 范莽立时卷起了袖子,只见其手臂上肌肉虬结,将手中腰刀扔在了一旁,抓起金琨的衣领,喝道“看我宰了这小子!”举起拳头,作势砸下。 金琨连忙叫道“三位师兄,你们定然是从钓鱼城归来,还未曾回到青原派里,是也不是?” 冯勇急忙挽住了范莽手臂,斥道“我当真是受够了你,快将他放下!” 范莽心知又犯了错,再眨过两眼,嘀咕道“怎么……他不能宰了么?” 冯勇和邢德业连忙将范莽拉开,把他推在了众人身后,连一句都不想再多解释。 此时又有一矮个的青原派弟子道“我们的确没有回过青原派里。”向其他几人望了望,续道“而是直接和大伙儿来到了此处。” 金琨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便是了,青原派中已发生巨变,你们都不曾知晓,如今是那董邦莠坐了掌门之位!” 这三个青原派门人均是一惊,那冯勇却是“呵呵”一笑,说道“你们可莫被他诓骗了,哪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那矮个子弟子忽然道“金琨在七名入室弟子之中最为机灵,我们的确不要被他轻易骗过。” 金琨心中怒不可遏,欲再申辩,却忽听门外传来呼喝打斗之声。 屋里众人无不大惊,那貌丑之人急道“我早说过有要事相告,我们回来时已发现左近有一些闲人, “但这范莽硬是将我们拉了过来,一直没让我们说出来。” 那冯勇悔恨道“咱们出去看看再说!”带着屋里几人一同窜了出去。 此时屋内只剩下这范莽,他望着地上的金琨道“算你小子命大,要不是他们几次拦下我,我可早就宰了你!” 说罢,也欲跟出门外。 金琨恼他数度要杀了自己,便叫道“如今此处仅你我二人,你想杀我便现在来杀,别光说不练,可好生叫人瞧不起。” 范莽重又回过头来,赫然抓起他的衣领,斥道“现下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啦。” 言毕,一拳忽地高举,当头砸下。 只见金琨突然伸出一手挡开,另一掌直接打向了他胸口。 第141章 再遇乌和 那范莽反应神速,忙举臂格挡,这一掌只击在了他小臂之上。 范莽闷哼一声,连退了数步,茫然问道“你怎地又能动了?” 原来金琨一直在暗地运转内力,如今半个多时辰过去,穴道已然冲开,只是碍于满屋子的人不便发作。 此时他见人已走空,便想要范莽吃个苦头,以报他一路绑缚和加害之仇。 金琨不答他的问话,又运起内劲,将玉铉分星掌展了出来. 范莽见是青原派的绝技,不敢托大,将天目派的大无妄拳也使了出来。 这间不大的屋子内,一时间拳来掌往,回响声此起彼伏。 两人须臾间连拆了数十招,又双双跳了开去,这一番二人均探过对方的底细,都道眼前之人是个不弱的硬手。 范莽脚下一点,忽地抢上,再连出七八拳,均被金琨或托或挡,一一化解了去。 范莽招式再起,向着他胸腹又是连出了十数拳。 金琨忙提气招架,但听得“啪啪啪啪”声不断,双掌严守住了门户。 这范莽心下一凛“不料这叫金琨的小子竟有如此手段,若刚才将他宰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铁拳又举,怒喝一声,一招大无妄拳的“霸王伏虎”使将出来。 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地当中冲来,却是夹带着刚猛内劲,屋里如同刮了阵旋风一般,只见旋风之中一只铁拳照着金琨面门呼啸而来。 金琨暗暗心惊,心知范莽算准了距离,这一招他已无法躲过,但若要硬接下来,可就要吃大亏了。 情急之下,他身形忽地一矮,急忙侧过身躯,但这一拳依然照着他肩头而来。 金琨忙伸掌挡在了肩上,拳头砸来,他应声横飞,撞在了身后的木柱上。 金琨忍着剧痛,翻身而起,心中暗道“好霸道的铁拳,这范莽的修为实不在那运日之下,天目派何时又出了这等人物,为何这些年未曾听说过他?” 没等金琨立稳,范莽铁拳又到,金琨一个闪身避过,这拳砸在了他身后木柱,立时现出一个拳印。 不等金琨稳住身形,范莽转身举拳横扫,这一拳来得实在太快,又是把他整个身子扫得飞了起来,撞在一旁墙壁上。 金琨跌下地来,伏在地上干呕喘息不止,心中暗自叫苦。 正没理会处,但听得屋外一阵大笑而过,一个声音说道“快将这些人尽数杀光!” 金琨熟知这个声音,双眉骤起,不禁叫了声“乌和乌兰!” 范莽也听见了此声,问道“那是谁?” 金琨道“是亨国大将军,外面来了亨国人!” 范莽一凛,往门外望了一眼,果见来了十几个亨国人,二话不说,立时奔了出去。 金琨捧着肚子,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口向外一望,只见乌和乌兰指使着四名武师和十余名军士,与六七十名各派弟子斗在了一起。 只听乌和乌兰又高声叫道“但凡是霁云盟的人,一个都不许留!” 又有人叫道“大将军,咱们已杀了千余名霁云盟弟子,还杀不够么?”像是乞颜住的声音。 乌和乌兰斥声道“这怎能够得?这里杀光了,再杀进霁云盟去,他们尽数死光了,才解我心头之恨!” 金琨暗骂“这婆娘定是在钓鱼城中精锐尽失,是以才会如此痛恨整个霁云盟。” 心下一琢磨,又缩回了屋内。 此时屋外虽有六七十名弟子与十几个亨国人相斗,却完全占了下风,乌和乌兰帐下的四名武师是何等的厉害,已有不下十名弟子倒地身亡。 只见冯勇与邢德业联手力战那台本空,范莽则独自将查达成拖住了。 而余下的乞颜住和宝古坏则几无敌手,所到之处均是连连掀翻这些弟子,唯有乌和乌兰立在一旁,插着双手,稳如磐石。 那乞颜住横刀到处,众弟子无一不心惊胆战。 他挥刀连刺,已在一名弟子胸前接连刺出几个窟窿,那弟子应声倒去,另一名天目派弟子贴身而上,欲抢下他的刀柄。 他“嘿嘿”笑过两声,横刀猛地抽回,手腕一转,眼见那名弟子手臂不保。 正在此时,也不知金琨从何处跳出,他长喝一声,挥掌拍在那横刀身上,这刀疾往斜处里歪去,一时救下了这名弟子。 那弟子连忙道谢,跑了开去,乞颜住定睛一看,说道“我还道是谁,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金琨!” 乌和乌兰听闻,忙望向此处,紧盯着金琨,两眼中欲喷出火来。 金琨毫不搭话,斜地里向乞颜住劈出三掌,被他一一躲过。 金琨再次抢上,又是举掌照他手臂挥去,乞颜住怕他又将横刀劈中,手肘急转,避过了几掌。 金琨笑道“乞颜住,你不是找我么,怎么见到我还处处躲避?” 乞颜住只是未料金琨比在那钓鱼城时要厉害了许多,一时不敢冒进而已,但被金琨如此嘲笑,却半晌做不得声。 但听宝古坏大笑道“我说什么来着!乞颜住啊乞颜住,你连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还如何做我们的老大。 “还是快快将老大的位置让了贤吧,否则我不服你,查达成和台本空不服你,所有亨国军士都不会服你!”说罢,手中流星锤险些砸中了冯勇。 其实并非是金琨厉害了许多,只是在那钓鱼城时,金琨周身各处均受了伤,是以与乞颜住交手时,他几乎是不能招架。 乞颜住不明白个中道理,脸上难看已极,接连咳了好一会儿。他并不接话,横刀忽地光芒大盛,瞬时间就将金琨整个罩住。 金琨暗暗喝彩,连忙斜身闪跃,堪堪避过了这些锋芒。 此时乞颜住忽地喊了声“疾!”横刀破空之声大起,招式忽然变得极为怪异。 金琨明明见横刀从左肩处刺来,但风声响过,却变得自下而上,在他右肋处划破了衣衫。 他情急之下,连连将掌力拍出,一招“烟炎张天”使出,顿时以寒气凝成的迷雾将二人笼罩。 第142章 火烧乞颜 但不料这乞颜住靠着刀面上的反光,刀势不减,又向金琨横扫而出。 金琨在迷雾之中也看不见乞颜住,但听得破空之声由远及近,猛地向后一跃,却不料乞颜住横刀一抖,早在他后背又划了一道。 金琨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接连翻了几个跟头落在了远处,一摸后背,幸好未能受伤。 忙暗道“我始终是敌不过这四个武师……”眼望着一旁的乌和乌兰,又想“何时才能杀了她,报得这血海之仇。” 当下脚步不停,往一旁平房后边窜了出去。 乞颜住见金琨打不过便跑,冷“哼”了几声,故意想让宝古坏听见,意思是让宝古坏知道,他并非敌不过金琨。 却不料那宝古坏不知是否故意,此时竟背对着他,甩起那硕大的流星锤,接连向冯勇二人下盘扫去。 乞颜住无可奈何,只得朝金琨那处平房追了去。 待他追至一排矮房处,远远瞧见了金琨的身影又闪进了拐角,当下不再犹豫,拔腿奔了过去。 当他刚拐过这处墙脚,忽听得风声劲急,忙侧头避过,斜眼瞥见原来是金琨向他扔来一酒坛,酒坛之上还兀自冒着一团火。 没等乞颜住反应过来,又是“嗖”地一声,一只石子向这酒坛飞起,这酒坛“嘭”地爆裂开来,酒水立时被火焰点着,向着乞颜住扑了过去。 乞颜住双手忙蒙住了脸面,却还是被酒水烧着了面部和手臂,他不敢耽搁,蓦地朝地上滚去,欲扑灭身上的火团。 谁知金琨又连续砸来数只酒坛,一时间,这片空地上酒水四散,火势跟着爆燃开来。 乞颜住未能来得及尽数避开,数度在地上翻滚也未能及时将火焰扑灭,却被烧得嗷嗷乱叫。 金琨见他此时已无还手之力,乘势抢上前去,欲将他击毙。 却不料乞颜住甚是机警,脚下连点,连续几个起落,便带着火团奔出了金琨视线之外。 原来,之前金琨所困的那间平房像是一间酒窖,其中存储了许多的酒坛。 当范莽冲出去与亨国人接战之时,金琨便无意之中找到一辆独轮车,将数只酒坛运出了屋外。 他又事先备好了火折子,只需将武师引至此处,便能用酒坛火攻的法子击退他们。 此时见乞颜住遁走,金琨本欲追了过去,但听得身旁平房之外,范莽冯勇等人仍在与亨国人苦战,不得已,只能又折回到原处。 金琨在一堆交战的人群里望过几眼,又见几名霁云盟弟子倒下,其他弟子在台本空等人不断压制之下,也是死伤者渐多,局面紧急万分。 金琨寻不见乞颜住,便走至范莽身边问道“你可瞧见适才与我交手的亨国人?” 范莽与那查达成均是人高马大,查达成的铁骨朵虎虎生风,范莽的铁拳也是罡劲有力。 二人越打越快,此时已拆过了二三百招,仍是未分胜负。 范莽打得如此焦灼,哪里还有空闲答金琨的问话。 金琨又再问道“我说这位叫范莽的,你可看见与我交手的那名武师?” 这范莽好不耐烦,猛喝一声,双拳齐出,查达成见拳势恶猛异常,忙执铁骨朵抵挡。 最终这两拳均打在了铁骨朵之上,将查达成击退了三四步远。 范莽这才向金琨喝道“我未曾瞧见,怎么啦?” 未料他一说话之下,内劲忽泄,查达成抓住空隙,铁骨朵猛地甩将过来。 范莽见此招甚是凌厉,只得仓皇避过,还兀自吓出一阵冷汗。 他心中很是不忿,又是接连数拳挥去,怒斥道“兀那小子,休得来此捣乱,小心我宰了你!” 金琨耸肩道“未瞧见便未瞧见,何必如此恶语相向。” 又向远处乌和乌兰望去,眼里刻骨仇恨几要溢出。 再往一旁瞥去,见到那台本空瞬息间又杀了三名弟子。 他心下思虑了一会儿,已有算计,便叫道“喂!乌和乌兰,可还记得我了? “上回你差点要了我的性命,如今我已学会新的高招,可敢与我一战?” 乌和乌兰此时已不再身着戎装,而是穿着一身亨族传统服饰。 只见她此时虽背手观战,却是稳如坚石一般,未有丝毫波澜。 她缓缓望向金琨,冷哼了一声,开口道“算你小子命大。” 金琨笑道“我不光命大,还是命好,我的高招厉害至极,你定然斗不过我。” 这回乌和乌兰连头都未转,只是冷冷道“宵小之辈,就算是习得无上功法,哪怕是生出一对翅膀,也还没资格和我亨国大将军动手。” 金琨轻叹了一声,又叫道“我若没资格和你动手,可为何你们还要与我霁云盟动手?” 乌和乌兰嘴角带笑,却并未接话。 一旁宝古坏将流星锤直冲向前,终将邢德业撞了开去,于是叉腰笑道“大将军不说,那便我来说。 “大将军说啦,我们要剿灭落单的霁云盟众人,见一个杀一个,见十个杀十个,见到你们这一群人, “自然也是要毫不留情地杀啦!你若要问为什么杀,这个嘛……” 他想了一想,续道“对啦,大将军说要尽数除去我大亨国的隐患,你们这些个什么霁云盟,实在是让人讨厌, “不光让亨国人讨厌,你们齐国人也是讨厌。啊不对不对,齐国人自然不会讨厌你们,而是我们亨国人讨厌你们齐国人!” 一旁台本空弯刀骤起,连伤三名弟子,他握刀之手轻颤,斥道“休再啰嗦!”又是一刀从上至下猛砍了下去。 那邢德业被宝古坏流星锤扎出了数个小洞,但幸好未能受重伤,他将衣襟整了整,又和那冯勇联手而上。 金琨暗道“果然未料错,我设计杀她一千多精锐,她定然心怀怨恨,可莫让她尽数杀光了这里霁云盟的人。” 他故意叹了一声,说道“既然这么恨霁云盟的人,你这大将军又不肯与我动手,也好。” 又走至范莽身旁,说道“范莽,你好好对付眼前之人,我上另一边帮忙去。” 第143章 智激乌和 范莽略微一点头,只说一句“你去吧。”手上出拳速度竟是不减。 金琨悠悠地绕过范莽,又不紧不慢地走至查达成身后,忽地手腕微动,一枚烛龙摄魂镖从他袖中射出。 查达成背对着金琨,未能防备他突然发难,被这摄魂镖射中了后背,立时意识模糊,被范莽抓住时机,连挥数拳将他砸倒在地。 查达成四脚着地,鼻青脸肿,欲挣扎着爬起,但摄魂镖毒性发作,很快便昏了过去。 金琨忖道“幸好这摄魂镖时隔数月还能保留毒性,只可惜如今已然用完。这毒镖如此好用,难怪那齐腊会屡教不改。” 金琨蹲至查达成跟前,说道“查达成啊查达成,实在是对你不住,你在这四名武师中最好糊弄,是以只好用这种手段先将你拿下了。” 再一看那乌和乌兰,只见她脸上升起了一道青气。 范莽畅怀大笑道“好你个金琨,好一个声东击西,我也被你骗过了。”他竖起了大拇指,一刻不停的对他夸赞。 金琨问道“范莽,与其在这里夸我,不如接下来一切听我号令,如何?” 范莽挠头暗忖“这小子如此机灵,也未尝不可。”说道“可是可以,但又是为何?” 金琨道“这乌和乌兰我很是了解,她身居大将军的高位,实在是难缠得紧,想要胜过她,我们必须精诚协力才行。” 范莽直拍大腿道“听你的便听你的,这有何难!” 金琨大叫一声“好。” 一眼望去,只见宝古坏依旧被冯勇和邢德业拖住,但过招已久,冯勇二人均已力竭,身上也多出不少伤势。 而一旁的台本空则带着一众亨军又杀害了不少霁云盟的弟子。 金琨心知不能再拖,否则今日恐所有的弟子都要葬身在此。 便又向着乌和乌兰高声道“乌和乌兰,我如今已将你的武师拿下,现下可与我较量了吧?” 那乌和乌兰依旧站在众亨国人身后,监视众人的一举一动,丝毫不为金琨所扰。 金琨叉腰道“我看你这亨国大将军实在是胆怯得紧,我将你的精锐尽数杀了,而你却不想着来报仇,你定是怕了与我单打独斗!” 乌和乌兰被他一说,终于面上挂不住,这才说道“金琨!你听着,我是被霁云盟所败,而非败在你这宵小手里。 “与你这种无名之辈交手,可于我大将军的身份有失。” 当时在钓鱼城东,乌和乌兰惨败,属下只剩十余人而已,这让乌和乌兰颜面尽失。 为了不给他人留下笑柄,乌和乌兰在全军当中只说败给了霁云盟,败给了军师瞿崴,而对金琨此人则是只字未提。 金琨如何猜不到这一层,他哈哈大笑道“你这大将军可莫再端着架子啦。我杀了你全部精锐在先, “现在又将查达成拿下,对了,你怎没发现乞颜住不见了?他不会被我烧死了吧?” 乌和乌兰忽地瞪起了双眼,四处找寻那乞颜住,却见身后平房转角之处,远远地躺着一人,不是那乞颜住是谁? 乌和乌兰猛地望向那金琨,她未曾料到这个毛头小子竟能将她两名武师拿下,一时怒从心起,致令双拳连连发颤。 金琨又叫道“我杀你那么多军士和武师,你还能在此无动于衷,啧啧,原来亨国上下都是一帮怂蛋!” 乌和乌兰被他辱及至此,哪里还按捺得住,只见她脚下轻轻一点,身子“呼”地飘过数丈之远,瞬息间来到金琨跟前。 金琨不料她竟能来得如此之快,心下大惊,又见一柄金刀从他面前一晃而过,他疾侧身躯,却还是被她削下一片衣襟。 仅在这一招之下,金琨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旁范莽见状,高叫道“我来帮你!” 却见斜地里伸出一柄弯刀,他身形一阻,忙翻了两个跟头,这才避过了这路刀锋。 他斜眼一望,却是那台本空挥刀而至,他情急之下瞬间还了五六拳,均被台本空或挡或避,或是以刀锋逼退,尽数化解了拳路。 范莽心知眼前这人非等闲之辈,又叫道“金兄弟,现下我可帮不了你啦,待我先解决了他再说。” 金琨暗叫糟糕,但听乌和乌兰喝道“今日好叫你死在本座的猛格刀手里!” 手中金色猛格刀虎虎生风,舞得极为快速,金琨只见到金光稍一晃动,却不得不连连疾退。 乌和乌兰所使的刀法,便是亨国流传了近二百年的九旋金刀。 这虽是门外族的武功,世人少有耳闻,却能几乎不输任何中原的刀法。 该刀法以灵动快速为主,又以快打快着称。 若是对手武功慢过这套刀法的,自是要命丧在这套刀法之下。 但对手若能够快于这九旋金刀的,施为者便能在这套古老心法的催动之下,以深厚内功为根基,激得这九旋金刀更加的迅速。 是以在这套刀法自出世以来,都是内力极为深厚的武者前去修炼,以求寻得最快速的境界。 金琨被这乌和乌兰一招“一旋疾行”袭来,这招不仅刀快,脚下更是疾行而上,金琨被逼得不得不一边招架一边疾疾而退。 疾退之下,刹那间金光四射,刀风刮得金琨满脸生疼。 他从未感到这种有如泰山压顶般的气势,一时间被这气势压的竟不能呼吸。 这金刀破空之声四下响起,金琨再猛地往身上一望,只见上身及手臂已被划伤了多处。 他暗暗心惊“我果然连她的一招都接不住……长此以往,我有死无生……” 他本想见缝插针地回击两掌,却始终未能找见空当,又迅速想到“为今之计,只能四处跑动,与她比比脚力啦。” 想到此处,忽地使出“风起云涌”,他双掌如风般施展开来,以期能让她脚下缓得一缓。 但他此招一出,乌和乌兰的猛格刀则更为快速,让金琨不得不中途弃了此招,脚下又要更为迅速才不至被她砍伤。 第144章 以火相挟 金琨一招不灵,又出一策,他忽地将脚下转了向,向着一间平房冲了进去。 乌和乌兰在他身后紧随而至,但这间屋子狭小昏暗,她的刀法立时无法大开大合,脚下步伐也不得不慢了大半。 金琨见此法有效,心下一阵狂喜,眼睛扫处,只见这一排平房内部均首尾相连,心中大叫“真乃时也运也!” 当下在各个屋内左奔右窜,便像个灵猴儿一般,一时让乌和乌兰难以捉住。 金琨一连窜出了好几间屋子,那乌和乌兰就像被他嘲弄一样,显得颇为难堪。 转瞬间,金琨又窜回了第一间屋子,乌和乌兰依然够不着他,心中大是恼怒,斥道“你这鬼灵精,就只知道四处逃窜么?” 金琨再从一处窗户窜过了两间屋子,边跑边笑道“怎么?大将军追不上我么? “是啦,我不应该欺负您老人家,来来来,我们到空地再去打过。” 乌和乌兰怎能被他相让,是以这句话一时将她噎住,只“哼”了一声,未再发话。 谁知金琨再窜了几处,果真窜到了街道上,他立马停下脚步道“我说到做到,怎么样?大将军,我是否言而有信?” 乌和乌兰也极速追到了街道当中,金刀照着他脑顶一击而下。 金琨一怔,仓惶避开,又向一旁跃了数丈,叫道“好你个乌和乌兰,我说要到空地上打过,你还真打来了,这也太不要脸!” 按照江湖上的规矩,但凡晚辈示弱,前辈高人若还是穷追不舍,便与自身的身份不符,非得遭到他人的笑话。 金琨适才说去空地上,已是一种示弱,更是一种挑衅,所以乌和乌兰收手也不是,出手更不是。 乌和乌兰怎能不知其中道理,只厉声斥道“少啰嗦,本座自钓鱼城追来,已亲手杀了四百九十九名霁云盟之人, “你这小子是第五百名,还不快纳命来!”言毕,又是一刀猛然挥出。 金琨再度窜出,着地一滚,心忖道“这恶婆娘竟杀了恁多弟子,我灭她千余精锐,她唯恐要十倍还来啦。” 心中念头一转,朝一旁高声叫道“快来看哪!这大将军气急败坏,竟不守江湖规矩啦!” 乌和乌兰一怔,立时停下脚步,回头怒眼而视,却未见一名亨军看向此处。 这些亨军不敢望向此处,实在是因为不敢驳了这大将军的面子。 正待金琨暗叹她军纪严明之际,忽见乌和乌兰斜地里奔出十余步,数刀挥出,已连毙了七八名弟子。 金琨大惊失色,还未开口,却听乌和乌兰说道“谁胆敢再看向本座,我定叫他有死无生!” 金琨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适才叫的那句,已引得这些弟子看向了此处,这触了这位大将军的逆鳞,是以才这般滥杀无辜。 金琨怒从心起,大声叫道“恶婆娘,你的对手是我,还不快来受死!” 他越是这么叫,乌和乌兰越是没了颜面,她不慌不忙地走向金琨,生怕走得快了,变成了言听计从之人,不免暗地里叫人笑话。 金琨已明了其中道理,他背手信步而走,说道“大将军,你可好大的脾气,我问你,是我挑衅你在先,还是你杀我霁云盟弟子在先?” 乌和乌兰一愕,心知这混小子诡计多端,万不可着了他的道,是以说道“是你杀我亨国精锐在先。” 金琨又走得数步,笑道“你果然承认是我杀了你的精锐。”说着,已走至另一排平房处,一跃钻了进去。 可怜这乌和乌兰虽然身份高贵,在金琨面前却是颜面尽失。 她盛怒之下乱口失言,此时更是怒不可遏,“嚯”地一声冲进屋内,一把猛格刀四处凶劈狠砍。 而金琨在屋内不仅窜进窜出,又是上蹿下跳。 他什么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衣食用具,只要是及手的物件,便随手抓起向后面乌和乌兰抛去。 而乌和乌兰满腔的怒气,只要是猛格刀所到之处,见什么砍什么,连金琨扔来之物也一并怒砍毁坏。 过不多时,已有好几间屋子被她砍得一片狼藉,让屋外一众霁云盟各派弟子无不替他心惊胆战。 金琨脚下再次提气,窜进了最初被困的那间屋子,他嘴角一笑,连把屋内百十只酒坛尽数或扔或踢,均丢给了乌和乌兰。 乌和乌兰在盛怒之下依旧挥砍不迭,猛然间嗅到一股酒香味,这才赫然一惊,停下了挥刀。 但她的刀法着实太快,此时屋内酒坛几已破碎,全屋上下,以及二人的身上都沾满了酒水,见到此景,乌和乌兰立时悔恨自己犯了大忌。 其实乌和乌兰能做到这大将军的位置上,其武功根底以及领兵征战都颇具造诣,在亨国之中实在是十分难得的人物。 她平素以狠辣毒绝着称,手段极为泼辣狠毒,亨军之中更是无人不知她的威望。 但实在是因为在钓鱼城东,一战之下折损了全部精锐,这才让她心下大为怨恨急躁。 今日又在金琨数度语言相激之下,理智尽失,完全落入了金琨的圈套。 学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乌和乌兰此时懊悔已然是晚了。 也是她小瞧了金琨的能耐,还自以为对付这种宵小之辈,即便是心浮气躁,也能轻易地将其击杀。 此时只见金琨离她足有三丈之远,手里还举着个火折子,叫道“乌和乌兰,切莫轻举妄动,否则我这火折子只要落地,你我便葬身在这火海之中。” 乌和乌兰此时一改恼怒之状,已能变得异常地平和,她站在原地淡淡地道“你待怎样?” 金琨笑道“好说,叫你的手下兵将尽数住手……” 他心中暗忖“当时那三名青原派弟子是自西而来,此时我们也应自西而退。” 再道“再让他们向东退出十里之外。” 如若此时撤退,于乌和乌兰威信又损,但她此时却冷冷笑道“那便依你。” 运起内力喊道“众将士听令,立即停手,往东撤出十里!” 第145章 烈火焚身 屋外武师与亨军均是一凛,他们大胜在望,却为何要撤退,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金琨也高声叫道“范莽,你还活着吗?” 范莽一愕,连连撤出十余步,他对面的台本空也是一脸茫然,并未追上。 范莽朗声道“我活得好好的,怎么了?” 金琨又叫“你快带着所有人向西面撤去,越快越好。” 范莽一听,心中大慰,叫道“真有你的,这就来了!” 连忙呼唤其他各派弟子停下互斗,让众人往西面退去。 一众亨国人见状,也均遵循号令,纷纷跳出交战之地,忙不迭往东撤了去,只留下地上三十余具各派弟子的尸体。 范莽领着冯勇与邢德业二人来到那间屋外,望见金琨正与乌和乌兰对峙,顿时了然于胸。 他们未敢进到屋内,范莽在门外叫道“金兄弟,那你该如何脱身?” 金琨道“我自有良策,你们先行退去,才好叫我没了后顾之忧。” 冯勇与邢德业二人向他行过一大礼,冯勇道“金兄弟高义,我等今生莫不敢忘。” 金琨急道“别耽搁了,快快走吧!” 三人再拱了拱手,范莽道了声“金兄弟保重!”这才带上数十人向西而去。 等过两盏茶时间,见两边人马已然走远,乌和乌兰忽道“你适才说烧死了乞颜住?如今又以火相逼,你是否早有筹算,特意将我引来此处的?” 金琨笑道“若非如此,如何困得住你这大将军?” 乌和乌兰颔首道“好小子,也不枉我在钓鱼城输于你。” 金琨再笑道“今日大将军可还是要输给我啦!” 乌和乌兰一怔“怎么?” 金琨心心念念要与母亲报仇,如今眼前这绝好的机会又怎能放过。他丝毫不犹豫,将手中火折子倏地向地上掷去。 这火折子下落之势如此之快,乌和乌兰离他又超过了三丈之远,已绝无可能阻止火折子落地。 以乌和乌兰武功之高绝,本可轻易地逃出此地,金琨纵然立即点火,也烧她不着。 但她一来心高气傲,不愿做个逃跑的将军。 二来,她在众军将面前早已颜面尽失,她只盼此时能将金琨毙于此屋,且是在未能点火的前提之下将之击杀。 否则若让属下看见金琨已经点燃大火,纵使能将金琨击毙,也算是她彻底的输了。 便在这时,只见乌和乌兰内力猛然转起,将亨国秘术萨摩殊密功赫然施展开来。 这萨摩殊密功是亨国四百年来流传的一套内功心法,能让习练者突破内力的桎梏,将人体内经络与气血加速运转,最终使内力与身法大幅增加。 习练者若能将这套功法修炼至后半段,则不光是内力与身法,在寿命之上也能有不小的提升。 这本是套绝好的内功心法,只因是套秘术,所得者甚少。 这心法共有八层,四百年来极少有练过四层者。因其极难修炼,多数习练者往往修习多年后未能有所斩获,便不得不中途放弃。 是以在这萨摩殊密功上有所成者已是寥寥无几,修完八层者则更是从未有过一人。 当乌和乌兰得到这套心法时,听说在二百年前,曾有一前辈高人修炼至第六层,最终活过了一百八十岁,这让乌和乌兰如获至宝。 她自视在当世本就无所匹敌,修习这心法只为求得高寿,于内力和身法的增长并未执着,因此她仅修习至第二层,在与人交手之时也绝少用上。 但此时若火折子落地,这比杀了她还难受,她情非得已,终是施展了这套萨摩殊密功。 她身形突然暴涨,瞬息而至,竟在火折子落地之前抓住了它。 金琨也是反应神速,见她实在是快得匪夷所思,未加思索,也是一个横扑,与乌和乌兰双双将这火折子抓住。 这二人横卧在地,抢在了一块儿,乌和乌兰忙伸出一拳,打在他的右肋之上。 金琨硬捱了这一拳,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手上仍未把火折子松开。 乌和乌兰叫道“好小子,若再不松开,你可就没命了。”言毕,又是一拳击到。 金琨见这一拳来得迅猛异常,若不躲开,则非死即残,只得放开这火折子,双手护住门户,又生捱一拳。 这一拳力道很是霸道,直把他击出了三四丈之远,虽被双手护住,但被她迅猛内力震荡之下,金琨依然是头晕目眩,面色发白。 乌和乌兰忙翻身而起,将火折子熄灭,好生地收了起来。 正当她要得意一番之时,却是被一片火光惊得魂飞天外。 原来金琨不知何时手中又多了把打火石,他将打火石轻轻一擦,数颗火星落地,火势瞬时在整个屋内蔓延而起。 金琨嘴角一翘,道“还好我做了万全准备。” 乌和乌兰惊觉之时,火舌已然蔓延至脚边,她惊声叫道“臭小子你想同归于尽么!” 话音未落,已是飞身而起,但这火舌沿着她身上滴落的酒水,依旧向上烧着了她的衣衫。 整座房屋顿时吞没在了烈焰之中,金琨此时也已烧成了个火团,他接连着地翻滚,最终滚到了街道之上。 乌和乌兰也是带着一团火焰跃至街道上,她被烧得大叫不已,不断拍打身上的火焰。 也是她深厚内力中带着劲风,仅数次拍打后,火焰立时熄灭,再细看之时,左手已然烧伤,正掉下一块皮来。 她连忙撕去小臂上的衣衫,竟连带着撕下一块烧焦的皮肉,疼得她大汗淋漓。 她虽不是那种十分爱惜身体发肤的女人,但多年进入南方征战,也从未受过如此重伤。 她怒目切齿,望向金琨那团火焰,只盼这团大火将他立时烧死,方解她心头之恨。 金琨带着烈焰缓缓地站起身来,只见这团火焰竟忽地落在了地上,再看金琨时,他身上不仅不见了火焰,并且是毫发无伤。 乌和乌兰咬着牙道“原来是火浣衣!你从哪儿弄来的?” 第146章 合击乌和 金琨微微一笑“我说过,还好我做了万全准备,这火浣衣全是拜大将军所赐啊!” 原来乌和乌兰那支精锐之中,配备了许多火浣衣,这些精锐被全歼之后,火浣衣自然便成了义军的战利品。 金琨战功卓越,向瞿崴讨要一套,自然也是极为容易之事。 乌和乌兰怒形于色,不顾左手的伤势,立时右手握刀,又向金琨冲来。 金琨知道乌和乌兰招式凌厉,也是拔腿便奔。 他此时已硬接了乌和乌兰两拳,内息早乱,万不可再去那排平房之内灵活地躲避,是以只能向着西面奔去。 乌和乌兰虽是离他仅十数丈之遥,但她手臂伤势颇重,因此这两人都已不及往时迅捷。 金琨向西奔过了一阵,刚出了村子,来到一片树林之中,他见这片树林阳光正好,不是躲避的绝佳之所。 再遥望前方,却是片丘陵所在,正是易于隐蔽脱身之地,是以再强提内力,全力奔了过去。 乌和乌兰尽管伤势颇重,但其内息便如用不完也似,一路紧追不舍,渐渐将距离拉近了不少。 她也望见了那片丘陵,心知金琨此人太过机灵,若让他进入丘陵,恐再难将他追上。 遂猛地提气跃起,只两个起落,已跃至金琨身后,举起猛格刀霍然向前一送。 金琨正要进入那丘陵之处,忽听得身后风声劲急,斜眼一望,却是金刀从肩头刺来,忽地脚下一个趔趄,滚落在地。 乌和乌兰一击不中,再举金刀劈落,金琨跌在地上,已是无法再躲。 “叮”得一声响过,却是冯勇拿着铁枪挡住了这刀,但这乌和乌兰力道迅猛无匹,铁枪虽然挡住此刀,也已被她切出一个大豁口。 冯勇甩枪前刺,乌和乌兰持刀再次挥来,又落在那豁口之处,顿时将这铁枪削成了两截。 她见势本欲将左掌劈出,冯勇必然是不能再活,但左臂稍动,便是撕心的疼痛袭来,让她身形一窒。 便在这时,范莽和邢德业双双抢进,与乌和乌兰单刀斗将起来,冯勇将铁枪一掷,也加入到战团之中。 忽听一人叫道“金师兄莫怕,我们来晚啦。” 那人伸出一只手将他扶起,金琨定睛一看,却是那天目派弟子秦志涛来了,他身后正跟着天目派的甘真。 这甘真向他行过一礼,金琨道“两位回头再叙,你我先来对付这个女魔头!” 秦志涛二人双双叫道“好!”与金琨一块儿,又与乌和乌兰战在了一起。 这乌和乌兰不愧为大亨国第一大将军,她虽伤了左臂,仅以一刀对付金琨等六人,也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这六人仅冯勇是天门派弟子,但他铁枪已断,只能徒手与之相搏。 另外四人均用上了天目派的拳法,而金琨则是将玉铉分星掌不断使将出来。 但见乌和乌兰的猛格刀大开大合,金色光芒环绕六人周身,并不占丝毫劣势,反倒是这六人联手之下,越斗越是吃力。 金琨暗暗心惊“这乌和乌兰伤得如此之重,还能敌得过我们六人,她的功夫到底厉害到何等程度?” 范莽也暗道“这是个什么魔头,除去张浪之外,我还真未见过如此武功高绝之人。” 他与金琨拳掌交加,竟是奈何不得她半分,无奈只得仰仗六人协同发力,也还是被逼得节节败退。 堪堪过了七八十合,但听得六人身后呼喝声渐大,邢德业回首一望,高声叫道“所有人都来啦。” 另四人听见,顿时信心倍增,手上力道自是加重了几分。 乌和乌兰遥望这六人身后竟奔来数百人众,若让他们围了上来,定是力敌不过。 而眼前这几人忽施辣手,定是知道援军一到,他们有胜无败。 乌和乌兰毫不犹豫,当下又展萨摩殊密功。 她霎时间内力暴增,蓦地一刀横向猛挥,眼前六人被这突然大增的气浪一阻,已无法上前与之过招。 她又将猛格刀直插地下,忽地以刀为支点撑起了身子,接连踢出六脚。 这六人每人中她一脚,均被踢出两三丈之远,半晌爬不起身来。 只听乌和乌兰道“我先放过了你们,总有机会再与你们碰头,届时本座可不会轻易饶过了你们。” 未等几人爬起,已是数个起落,早已奔出了视线之外。 这六人缓缓相互搀扶而起。金琨虽被乌和乌兰打伤,但此时暗运内力,好在还能顺畅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他向眼前几人作了一揖,道“多亏有你们前来相助,在下这里谢过啦!” 秦志涛与甘真二人忙道“金师兄与我们不必客气,大家都是自家人。” 正说着,冯勇领着邢德业和范莽二人也向着金琨行了个大礼。 冯勇当先说道“金兄弟,适才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险些害了兄弟你!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宥了我们!” 金琨笑道“几位仅是自保而已,实无过错,又谈何宽宥?”说罢,欲将这几人扶起。 冯勇等人连连推却,再道“金兄弟以德报怨,还舍命救下我们几十人,如此恩情,我等众人定永生不忘!”说着,又是行了个大礼。 金琨一再逊谢了,也跪道“几位都是霁云盟的兄弟,不必如此见外。” 他见冯勇这几人相视一顾,似乎有话难言,这才把几人一同搀了起来。 又听邢德业道“所谓大恩不言谢,今后咱们就是过命的兄弟,自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冯勇也接着道“好兄弟!今生有幸结识如你这等的好兄弟,实在是三生有幸! “今后但有吩咐,只需你一句话,我冯勇绝不迟疑半步!”说完,又与金琨互鞠了一躬。 此时秦志涛身后一二百人全都围了上来,其中竟有半数人认出了金琨,便一一与他鞠了一躬。 另有几十人是他适才在小村庄所救下的,也纷纷给他行了大礼。 范莽忽道“怎么?原来这么多人都认识你?” 第147章 化敌为友 金琨不曾接话,只听甘真道“这金师兄在我们义军当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们认识金师兄自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秦志涛接着道“金师兄屡立战功,在我同辈之中是最为卓越的一人,若连他都不识得,如何还能与人说,我们同是从霁云盟来的?” 说完,与身旁众人仰天而笑,金琨被众人如此夸赞,只得不停地抱拳相谢。 范莽又道“金琨你竟有如此能耐?可实在是叫我刮目相看。” 忙在金琨肩上拍得几拍,竖着拇指笑道“适才见你一招就将那亨国武师拿下,又为救我们这些旁人, “不惜与那乌和乌兰对峙,好小子,在下可好生的佩服你!” 金琨问道“你如今对我满口夸赞,那还宰不宰我了?” 范莽连忙摆手道“不宰了不宰了,你我今日实乃不打不相识!” 说完又是与旁人一块儿畅怀大笑,范莽再道“你太合我的胃口啦,我今日想要交下你这朋友,你看可好?” 金琨一凛,暗忖自己回到青原派本盼望着能够师徒团聚,却不料横遭巨变,自己灰溜溜下得山来,却遭眼前之人加害。 而这个范莽可真是世上少有的人物,他一刻之前还要杀害自己,一刻之后却要和自己结为患难之交。 金琨暗叹今生的际遇,也不知该不该用精彩纷乱来概括。 金琨忽地抱拳道“好!你我今日有缘,就交了你这位朋友!” 范莽满心欢喜,与金琨双双行过一礼。 金琨又与那秦志涛和甘真道“秦师兄,为何在此处能够遇见你们二位?” 秦志涛忙道“此处非是详谈之地,为防那亨国人再追来,那处小村庄已是不能住啦,我们先去到前边的镇子上再说。” 金琨道“也好。” 秦志涛与众人招呼几声,这二百余人便一同向西行过一百余里,于当晚到了一处镇子。 这镇子仅有一间客栈,但过于狭小,容不下这许多人。 众人与镇上百姓一番了解过后,才在族长同意之下,住进了镇子的一处祠堂里。 众人行了大半日,如今都已甚是疲惫。 金琨从众多军功赏赐中拿出了一部分赠与那族长,请他给众人备上一些饭菜,并详细嘱咐他,这二百多人留宿之事,绝对不可向外人道来。 族长拿着众多银票,自是满口答应,不多时便摆上了十几桌饭菜,这二百多人一时感动无以,对金琨一再相谢,便各自大快朵颐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金琨又特意从厨房端来一道菜放在了靠窗的一张桌上。 秦志涛、甘真、范莽、冯勇、邢德业这几人纷纷夹起吃了,无不交口称赞。 范莽叫道“金兄弟,如此味美的豆腐,我还是头一回尝到,这菜叫什么名字?” 金琨笑道“这叫冻豆腐,我们南方绝难吃到,便是在北方,也只有隆冬之时才有。” 范莽恍然大悟,说道“如此难得的菜,你又是怎么做的?” 金琨未能答话,只打趣道“范大哥我问你,我被你稀里糊涂绑来此处,究竟是所为何事?还有,此地究竟是哪儿?” 范莽一拍大腿,说道“你我既已结识,我便全都与你说了吧。” 说着,便往其他几人脸上瞧去,像是在询问“我能不能说?”。 秦志涛、甘真、冯勇、邢德业几人异口同声道“早就该与金师兄说啦。” 这几人拿起酒碗,向金琨接连敬了几轮酒,以表谢意。 范莽这才接着道“我们这些人虽来自霁云盟,但都是叛出联盟之人。我们这些叛徒,有的会横遭霁云盟的追杀, “是以我在野外发现了金兄弟你,还道你也是来追我们的杀手,我便随手将你绑了。 “没曾想,还险些将金兄弟你给宰了,唉,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说罢,自罚了三碗水酒。 金琨心里早有预料,难怪适才在丘陵之前,他说了句“几位都是霁云盟的兄弟”时,这几人一副难以启齿之貌。 原来他们早已叛出了霁云盟,自然便不是同盟的兄弟了。 但霁云盟竟然会追杀叛出的弟子,这仍是让金琨一时惊讶不已。 那冯勇接着道“此地应是重庆与湖北的交界之处,我们齐聚于此,是想联名去投那明夷帮,但苦于没有人引见,只能先在此处干等着。” 又问秦志涛道“秦大哥,你们此去相投,可有了眉目?” 秦志涛叹道“我们前几日到了那明夷帮,但这帮会戒备太过森严,见我们是霁云盟的装束,都被他们当成歹人给赶了出来。” 又向金琨拱手道“金兄弟,我们投明夷帮不成,就回来与冯大哥他们会合,是以在那丘陵之前撞见了你们几位。” 冯勇一拍桌案,斥道“他们竟然如此的不通情理!” 甘真也愤愤地道“难道霁云盟出来的弟子在明夷帮就该被欺负么?” 邢德业忽道“看来我们这二百多号人,最好先把身上这身衣裳都换了,以免又引来过多的麻烦。” 冯勇接着道“不错,我们既然不以师兄弟相称,干脆就把霁云盟的衣裳都换了吧。” 这几人很是赞同冯勇的提议,又向族长找了两百多套百姓的衣服给众人换了装。 在这之后,冯勇又与秦志涛说道“既然如此,便按你我此前说定的,现在换我带着天门派出身的再去试试,我与那明夷帮多少还有点交情。” 秦志涛阻道“冯兄弟现在便要动身?” 冯勇说道“事不宜迟,多耽一天便多一天的风险,况且金兄弟为我众人太过破费,总不能一直赖着不走。” 金琨抢白道“冯大哥不必与我客气,大家总算相识一场,这点盘缠算不得什么。” 冯勇抱拳道“多谢金兄弟啦,要不是我没及时赶来,也轮不着秦大哥先去打探,这里已经耽搁了好些天,我们这便去啦。” 说着,叫上天门派出身的弟子就要夺门而出。 第148章 畅谈霁云 金琨此时叫道“冯大哥,去明夷帮时,可不能说你们来自霁云盟,这‘霁云盟’三字,可能就是大忌。” 冯勇点头道“我明白啦,多亏金兄弟提醒!” 说完,也不顾大家的挽留,带上八九十名天门派的弟子连夜往明夷帮而去。 冯勇去得如此匆忙,那秦志涛直叹道“冯兄弟向来是如此性急,即便要去,也最好等到天亮才是啊。” 金琨道“想来冯大哥是急于找明夷帮收留才会如此。” 他又给几人斟满了酒,再问“诸位人数实在是不少,可究竟是何原因要一同叛出那霁云盟?” 范莽又吃了一块冻豆腐,嚷嚷道“霁云盟好生的霸道,我们都是不服他们才叛了的。” 金琨一凛,又问“哦?如何的霸道?” 范莽道“第一件霸道的,便是那狂阳!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兄弟之前得了那狂阳,他在临死前曾与我说,这狂阳十分的不简单。 “他们患狂阳的弟子已然患病多年,寻遍了各地良医,都没人能够治得好。 “但是那张浪得知后,却不让弟子们去找其他的大夫看病,都要我们等肖神医的办法。” 他连喝了两碗水酒,再道“他奶奶的!肖神医是神医不错,可也得有办法才是啊! “我兄弟他们等了两三年之久,已经接连死了好些兄弟了,张浪他们仍是让他们等,我们的命只有一条,而狂阳每年死好多个人,这谁能等得起的?” 金琨心中闪过许多念头,说道“瞿崴瞿军师先前曾说过,这是不让你们轻信了偏方土方,怕你们最终被骗个人财两空,才让你们等的。” 范莽口沫横飞道“去他奶奶的偏方!叫这瞿崴告诉我,你的正方良方在哪?世上谁都不知道这病该如何治法,你怎就说别人的是偏方土方?” 金琨心头大叹“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范莽接着嚷嚷道“他们还搞什么劳什子的登记造册,不登记的便要被逐出门派,哪有如此霸道的? “老子就是不愿造册,就是不想被你们逐出门派,很多个弟子便是因这个原因直接反叛了他们!” 甘真从旁补充道“他们叫我们登记造册的目的,无非是想控制我们。 “可是控制我们用来做什么,我们还不得而知,只怕将来等我们都知晓了,已为时已晚,还不如先行叛了。” 他缓了一缓,接着道“还有,他们叫我们等肖神医,等的这几年间又有不少弟子患了病。 “可是肖神医始终没有找到医治的法子,堂堂神医,连狂阳是如何得的都不知晓,多年来也没能治好那些弟子,你说这事蹊不蹊跷?” 说到此处,金琨忽又想起肖梨雨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邢德业也道“陆续得病的弟子越来越多,眼看这弟子们都得不到医治,我们也害怕自己将来若是得病, “也会受到如此待遇,是以我们便叛了,反叛的弟子中,也不乏身患狂阳的兄弟。” 金琨颔首道“原来如此,可天下之大,你们为何偏偏要去投那明夷帮?” 秦志涛也喝了几口酒,说道“我们这些反叛的弟子,居然遭到霁云盟暗中追杀。范兄弟也与我说道, “他亲眼瞧见瞿崴秘密地处死了一批叛逃的弟子,金兄弟,若不是我们和你说出,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霁云盟竟是这番模样。” 金琨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霁云盟竟会下如此杀手。 秦志涛叹了老长一口气道“五浊门自来了新帮主后,他们便更名为明夷帮,听说那新帮主英明能干, “只数年间,就让明夷帮发展的十分快速,如今已然成为天下第一大帮。我们猜想,既然是天下第一大帮, “便有容人的一面,或者和以前的五浊门大不一样也不一定。总之,这种霁云盟我们是待不下去了,便去那明夷帮里试试运气也好。” 范莽接着道“不错,所以我才错把金兄弟当成了霁云盟的杀手,他们杀起自己人来,可当真是凶残至极。” 甘真举起酒碗又与这几人敬了一敬,稍解一桌颓废之气,他说道“既然明夷帮是天下第一大帮, “我们只要投了进去,那霁云盟便不敢再来追杀我们了。所以投这明夷帮,便是我们大伙儿探讨了多日的决议。” 那范莽也拿着酒碗又与金琨碰了一碗,说道“这狂阳只是他们霸道方面的其一,这其二嘛,他们用人实在是有太大的问题。” 金琨问道“什么问题?” 邢德业道“在我天目派之中,范莽的功夫绝不比那运日长老差,但是他一身的好功夫却得不到重用, “每天只安排他做些打杂的事情,这便是怀才不遇了吧。” 秦志涛也道“是以我们这些自恃才华颇高的弟子也叛了出来。金兄弟,别看你在钓鱼城中立了那么多的战功, “但你大师兄在一线天所曝露出来的事,对你青原派定有莫大的影响。 “是以即便你军功再多,但你出身于青原派,以后非但得不到晋升,还恐被他们四处压榨。” 范莽在桌上猛地一锤,说道“金兄弟,咱们可不能受他这等鸟气。” 金琨暗忖“我青原派就被董邦莠抢占了掌门,如此恩将仇报的小人居然能做掌门之位,霁云盟在知人善任之上实在是没有造诣。” 他今日当真是大开了眼界,便是有再多的怪事也见怪不怪了,只说了声“多谢秦大哥提醒”。 其他几人均是摇头而叹,过得半晌,这范莽再道“霁云盟其三的霸道,也是我那死去的兄弟说与我的。 “他曾与我说道,钓鱼城的守军其实已经够用啦,这座城池坚守了二十余年,早就是固若金汤,根本用不上什么义军。 “可不知为何霁云盟每年还要派去那么多盟内的兄弟,今年更是派了五千人之多。” 甘真也道“我也觉得这派遣义军实乃画蛇添足。便就说今年吧,围绕城池的守卫之战, “义军和守军可从未尝过败绩,他们守军自行坚守,应该不成问题。” 第149章 又遇先生 金琨叹道“诸位可听过襄阳城的战况?” 这几人均是一凛,都摇头以示未曾听说。 于是金琨便将襄阳一行所发生的诸事全盘告诉了他们。 说至后来,干脆也把王坚所说钓鱼城之事,和青原派上所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如何叛出青原派等事也一并说了,只有将绑架王坚和那董邦莠的最后一件证据隐去了未说。 金琨言毕,他眼前的这几人无不瞠目结舌。 秦志涛忽地愤然道“这霁云盟果真是有问题,张浪他们为何不往襄阳城派遣义军?” 邢德业抚颔道“这狂阳是下毒一事,恐有待商榷,身患狂阳的弟子越来越多,总不会有人接连不断的给大家下毒吧?” 范莽嚷嚷道“反正金兄弟叛得好!这霁云盟咱们早就待不下去了!金兄弟叛出霁云盟实乃大功一件!” 甘真忽而问道“怎地叛出霁云盟便是大功一件了?” 范莽忙道“金兄弟只有叛出了,今日才能救得我们一伙人,要不然我们可全要栽在那乌和乌兰手里啦!” 于是口沫横飞、绘声绘色地与几人讲起,金琨今日如何对敌乌和乌兰等人,说到慷慨兴奋之处,桌边这几人更是无不连连喝彩,拍案叫绝。 便在此时,忽听窗外一人笑道“金兄弟果然好手段!”言毕,又传来一阵拍手之声。 秦志涛突然喝道“来者是谁!” 范莽倏地奔出了大门,来到窗口处,一把抓住来者的衣领,喝道“你是什么人?竟然在此处偷听!” 屋外本就一片漆黑,纵使眼睛睁得再大,也无法将人看得清楚。 那被范莽抓住之人不仅不曾反抗,还语带笑意,不慌不忙地道“大侠还请住手,误会啦,误会啦!” 金琨与秦志涛几人连忙举着火烛一同奔出门外,他们本以为要与窗外之人大打出手,却各个都不曾料到,如此轻易就将他捉住了。 金琨借着烛光一照,却是怔道“是弈先生?” 那弈先生忙道“正是在下!” 他身子被范莽提得老高,急道“这位大侠,真是误会,我识得这位金兄弟,快将我放下了吧。” 范莽眼露茫然,望向金琨,想看看他的意思。 但金琨却暗忖“弈先生识得我是不错,但我与他仅是一面之缘,这人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怪异, “如今还在我们窗边偷听,不知是何目的。他到底是敌是友,也真是难以分辨。” 他心中念头转过几转,最终说道“范大哥,还是先把先生放下了吧,我们先行进屋说话。” 秦志涛几人相互望了一眼,心知金琨识得这人,便无大碍,这才唤范莽将他放开,又与众人带着满肚子的狐疑回到屋内。 这屋里其余百十号人眼见屋外有事,也纷纷向门口聚拢。 秦志涛、邢德业几人进到屋内,将众人劝回了原处,又各自坐在了酒桌旁。 这弈先生依旧一身锦衣之扮,手握着一把折扇,与桌边每人都郑重行过一礼,满满一副书生模样。 在座几人草草与弈先生回了礼,金琨也给他一一引见了范莽他们,之后说道“弈先生不必多礼,还请入座。” 弈先生面带着笑颜坐在了金琨身旁,金琨又道“先生,为何你会立在我们的窗口之处?既然你我早已认识,何不直接进来与我说话?” 弈先生连忙抱拳,面带歉意道“金兄弟,实不相瞒,你我真是太有缘分啦,未料在钓鱼城一别,我们还能在此碰面。” 他欠了欠身,又道“在下身负要事,早各位几日来到了这处镇子。今夜无所事事,我便信步而出, “见到你们这里灯火通明便不请自来了。起初远远听见你们在谈论狂阳之事,我正想多加了解这个病症,便未能打扰到诸位, “一直猫在那窗下听了许久。直至听到金兄弟退敌的手段高超绝伦,一时激情澎湃,情不自禁地喝出了彩,真是打搅各位啦!” 说罢,又是向在座几位连连作揖致歉。 范莽几人听过后,竟无一人信他的话,但碍于金琨的面子,又谁都未能发作。 金琨从这几人脸上早已看出端倪,他又如何能信这弈先生,于是说道“如此说来,你我还的确是很有缘分。可你为何……” 金琨本想问他为何来到这处镇子,弈先生却抢白道“不过,非是在下好为人师, “实在是听见金兄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琨先是给他斟了一碗酒,再抱拳道“还请先生指教!” 弈先生干了这碗酒,忙把折扇打开,轻轻摇着道“这指教可是不敢当。” 他尝过美酒,意犹未尽,竟反客为主,又给自己斟满一碗酒,两三口便喝了,续道“这种水酒也只能在此处才能尝到,可惜啊可惜。” 又向几人望去,见这几人均是面带憎意,弈先生这才慌忙指着范莽正色道“适才这位……这位莽兄弟……” 范莽立即大声道“我姓范,名莽!”满脸的不屑,好生的滑稽。 弈先生窘迫道“对对,这位范兄弟说道,金兄弟举着火折子与那亨国人对峙。 “金兄弟此举实在是大义凛然,你先行让诸位脱了身,自己却留在了原处。这等舍身救人,实在是让人动容,但也实在是不妥啊。” 范莽嚷道“如何不妥了?” 弈先生摇着折扇道“金兄弟手握火折子,原也不用怕那亨国人,待众人脱身之后,你也应该一同脱身才对,用不着再去与她生死相拼。” 金琨道“我若脱身,也还是会被她追上,若不再拖她一阵,恐范大哥他们也会被她追上。” 弈先生摇头道“追上怕什么?这不是又有秦兄弟赶来相助了么。” 金琨叹道“多亏有了秦大哥,我这才得以脱身,但若秦大哥未能及时赶到,我今日就……” 弈先生忽而大笑,拍着他的肩道“金兄弟,你真是个好人!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若换作是我,我在脱身之前还得给她点上一把火。 “能烧死她便了,若烧不死她,吓也要吓死她!”言毕,又是好一阵大笑。 第150章 细说狂阳 金琨显得略微难堪,只拱手道“在下受教啦。” 又瞧瞧范莽几人,只见他们似乎对这位弈先生大为不满。 金琨瞧在了眼里,只能继续向他打探道“弈先生,敢问你如何又对这狂阳感兴趣了?” 弈先生并不回答,却是反问道“金兄弟,我想先听听你对这狂阳是如何的看法。” 金琨暗忖“适才范大哥曾说霁云盟在狂阳之上极为的霸道,这弈先生该不会是霁云盟派来追杀我们的?” 又想“但凡他有半点怪异举动,我便先行将他制住,之后再寻他策。我们此处人多,也不怕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思虑妥当,没了后顾之忧,于是说道“狂阳之事我的确有所了解,弈先生,你想听关于哪方面的?” 弈先生道“哪方面均可,多多益善,还望不吝赐教!”说着又是拱了拱手。 金琨说道“范大哥适才已经说过一些看法,我这就来总结一番。其一,这狂阳已出现多年,为何肖神医仍会搞不清狂阳的来历? “他与盟主不光治不好狂阳,还不让大伙儿去他处医治,这实在太过霸道。其二,既然治不好狂阳, “却要每个身患狂阳的弟子登记造册,不从者立即逐出门派。这种做法定然会遭来很多人的非议, “说不定会有大量弟子主动退出他霁云盟,他们的军师瞿崴智计高绝,不会想不到这点,可为何还要执意去做?这里面或许大有文章。” 他稍稍想了一想当日肖梨雨曾说过的一番话,续道“其三,这狂阳在霁云盟内已流传了数年之久, “为何直至今年才告知大家肖神医在设法医治?这实在是叫人想不明白。这其四嘛……” 他忽而想起当日董邦莠说的那三件证据,其中第二件直指火劲下毒,而第三件则是说火劲杀了金思农。 此前,金琨已然意识到第三件证据不实,火劲绝无可能对本无几日可活的金思农痛下杀手,如今再细细回想这火劲下毒一事,也觉得甚是蹊跷。 遂说道“其四,适才邢大哥也已说过,狂阳是否是下毒,的确是有待商榷。 “但是当时身在青原派的三位长老对下毒之事并未提出异议,且是要上报给盟主商议。如此看来, “狂阳是不是中毒引起也已无关紧要,我只怕霁云盟将来会拿中毒一说大做文章,如若被我不幸言中,那可就要糟糕了。” 弈先生忽地仰头大笑了起来,因笑得太过激动,以致面色通红,他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金琨,口中喊道“金兄弟,太好啦,我总算是没有看错人!” 金琨被他紧紧抱住,窘态立现,忙道“弈先生,你这是……” 弈先生立时回过神来,连忙将他松开,匆忙裣衽。 尴尬道“金兄弟你还须宽宥则个,今日我未曾饮酒,只是我遇到金兄弟这般的俊才,心中真是一阵狂喜。” 又与其他几位抱拳道“各位,实不相瞒,在下有一独子,投在天门派做了三年的弟子。数月前在那钓鱼城之中, “是金兄弟在一线天和义军军营东面,数度救下众多的霁云盟弟子,犬子也是那其中之一。 “是以,在下对金兄弟实在是感激万分,多谢金兄弟几番救了我犬子性命。”说着,又郑重地给金琨行了一礼。 金琨连忙站起还礼,道“原来先生上次谢我竟是这个原因。” 范莽几人眼看弈先生满是情真意切,不似故作假装之样,一时戒备之心稍减。 弈先生道“正是!上回我饮酒误事,竟没将来龙去脉讲个明白。” 又拉着金琨并肩坐下,再道“上月我才得知,犬子不幸得了狂阳,是以便着急地想问金兄弟这狂阳一事, “谁知金兄弟与我仅匆匆一面之缘,竟把所知晓的毫无隐瞒,倾囊相授,在下真是好生的感动。” 说着,向金琨连敬了三碗酒。 范莽几人也端起酒给金琨敬了一碗。 这几人此时才得知金琨与这弈先生并非旧相识,但金琨面对近乎生分之人也肯为之掏心挖肺,足见此人实乃一片赤诚丹心。 秦志涛干了一碗,说道“像金兄弟这种品行,在当世实在是不多见了。” 范莽与邢德业忙道“正是正是!” 金琨几碗酒下肚,已是面色带红,头晕眼花,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旁弈先生忙道“原来金兄弟不胜酒力,是在下该死,我再自罚三碗。”说罢,拿起酒坛连倒了三碗酒。 三碗过后,环顾桌上几人,又给每人倒了一碗,道“既是难得的水酒,那我便借花献佛,与诸位交个朋友!”拿起酒碗又向几人敬了酒。 其他几人都将酒干了,金琨只小嘬了一口,连忙抱拳以示不能再喝。 范莽却一把抢过酒坛,嚷道“弈先生恐怕是想独自将这酒喝了,罚酒和敬酒只不过是你的一个由头而已。” 这弈先生一怔,“哈哈”笑道“你这张莽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范莽斥道“我已说过,我叫范莽!” 弈先生又是一本正经地鞠了一躬,道“在下又搞错你名字了,来来来,我且自罚三碗!” 说着要来抢范莽手里酒坛,但这范莽怀抱酒坛只往身旁一缩,那弈先生却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一跤,模样狼狈至极。 这一幕让桌旁几人瞧在眼里,无人不想“这弈先生难道不会功夫?” 范莽自弈先生进门起,便仔细数过他已喝过九碗酒,此时他气不打一处来,向弈先生喝道“你这弈先生,定是要贪我的好酒。 “白日在那村庄里,金兄弟打翻我上百坛的美酒,真是叫我好一个摧心剖肝,但金兄弟是为了击退亨国人,那也就罢了。 “如今好不容易又得到好酒,怎能让你一个人全喝了!” 秦志涛、甘真、邢德业几人早知范莽颇为嗜酒,他如此护着酒坛便似个孩童护食一般,让这三人好一阵窃笑。 第151章 斗酒赌局 弈先生堪堪站直了身子,不怒反笑道“你这范莽,实在是太合我的胃口啦。” 又伸手向他怀里探去,范莽只侧了侧身,让他又扑了个空。 弈先生自知仪态有失,忙把折扇合拢,想了想,说道“你既不让我喝这酒,不如这样,我与你斗一斗这酒量, “你若先喝趴下,今后你可不许与我再抢酒吃,你看怎样?” 范莽双眉一竖,问道“若你先喝趴下,又该如何?” 弈先生摇着扇道“我喝趴下?我还从未喝趴下过,此事绝无可能!” 范莽两手一拍这酒桌,嚷道“怎么?先生想与我耍赖?”仅这一拍,却让这酒桌吱嘎乱响,摇摇欲坠。 弈先生一愣,忙道“李兄弟不必如此动怒……” 范莽抢声叫道“我姓范!我可再说一遍,我姓范名莽,我叫范莽!” 说着,两手不断用力,欲掀翻酒桌。也是金琨、秦志涛几人将酒桌按住才不致让他得逞。 弈先生连连抱拳致歉,说道“好吧好吧,若我先喝趴下,将来遇到美酒, “只要范兄弟你想喝,我便算散尽了家财,也要给你买了,这总行了吧?” 范莽道“那我便与你打了这个赌!” 他吩咐邢德业几人拿来二十坛水酒,与弈先生各摆十坛,又道“我们直接用酒坛斗酒,再用不着小碗了,如何?” 弈先生竖起拇指道“爽快!”言毕,当先拿起一坛酒豪饮了起来。 范莽见状,连忙饮起一坛酒,待他放下酒坛之时,却见弈先生第二坛酒已喝过半。 他本见弈先生一副文弱的模样,无论斗酒斗拳都应不是自己的对手,是以巴不得与之斗酒。 却不料弈先生酒量竟是如此惊人,他心中着急,又将第二坛酒匆匆喝了。 待他再放下酒坛时,又见弈先生已喝光了三坛。 他两眼一瞪,见旁人并无异样,才知他并无作弊,又匆忙揭开了第三坛酒。 这回,待他匆匆喝光六坛酒时,却见弈先生面前还是三坛酒,他这才呵责道“你怎地不喝了?” 弈先生缓缓拿起第四坛酒,细细品道“咱们比的是谁先倒下,可不是比谁喝得快,你先等着我。” 说罢折扇一摇,依然小口嘬起酒来。 这范莽已经酒劲上头,一脸深红。 他最是耐不得烦,眼见半晌已过,弈先生还未喝完半坛。 范莽大声斥道“你可不许和我耍赖,要喝便快些喝,别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弈先生拿眼一瞟,侧过身去,放下酒坛,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边,道“你急什么急,你已喝完六坛,先别喝了,等我追上你再说。” 却仍是不慌不忙地细品。 范莽无可奈何,强睁着血红双眼,又等了一盏茶时间,弈先生才堪堪喝了半坛。 他又将酒坛拿下,说道“如此美酒,本该细品,实不该拿来……” 语音未落,那范莽终于“扑通”一声,跌至桌底,呼呼大睡。 秦志涛几人连忙将他扶起,左右是唤不醒他,知道这酒劲的厉害,范莽这回定要睡至明日午后方能醒转。 便给他找了个空桌,让他趴在桌上睡去了。 弈先生道“诸位可要给我见证,此番赌局是我胜了,他今后可不许与我抢酒吃了。”说罢兀自大笑不已。 金琨道“先生此举太过取巧,你先快速喝了三坛,却激得范大哥一股脑儿喝了六坛。 “这水酒后劲非小,只需稍等片刻,待酒劲一来,他则必倒无疑。” 弈先生忙拍着他的肩道“我这小伎俩果然瞒不过金兄弟你,你瞧我也喝了三坛半,就酒量而言,这范兄弟实也不亏。” 金琨见他脸颊仅是微红,与上回见他满脸通红之貌实在是大相径庭。 想来上一回他必是饮得更多,这才说道“弈先生的酒量,在下还是信得过的。” 只见弈先生忽地正色道“要不是这范兄弟搅局,在下早就再想请教金兄弟了。” 金琨道“不敢,先生请说。” 弈先生矮下身姿,问道“敢问金兄弟,你可有治这狂阳的办法?” 说罢,两眼怔怔地望着金琨,不愿意眨上一眨。 金琨一愣,暗忖这狂阳若想要治愈,除去等待肖神医的方法之外,便是要等肖梨雨何时能研制出这医治的方子。 肖梨雨虽早已答应要钻研这狂阳一症,但她此去已经数月未能有半点消息。 而如今自己已成为青原派的叛徒,纵使她将药方研制已毕,随信件寄了过来,他也绝无可能在青原派中收到了。 想到此处,金琨心中登时一片黯然,正待开口,忽听那弈先生道“不必说了,我已全明白了。” 他此言方毕,一旁的秦志涛、甘真、邢德业也均是一凛,暗忖这人是如何明白的。 金琨问道“先生明白什么了?” 弈先生笑道“我从你眼里已然看见了答案。” 说罢将折扇一展,在他耳边细声道“金兄弟,你可要记住了,待你手里有治这狂阳的药方时,谁的话都别信, “也别被任何人左右,这其中也当然包括我。我信得过金兄弟你的人品,届时你只管拿着这药方, “自行去做你想做之事即可,无论你做成了什么样,我都会从旁协助于你。” 金琨心中大是愕然,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弈先生则更是细声地道“金兄弟,我弈某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在这狂阳一事上,更在这武林之中,我均紧随兄弟的左右,始终不离不弃!” 金琨更是大为疑惑,怎会有人对自己说出此等话语? 眼前这位弈先生,自己称他一声长辈也实不为过,但他始终称自己为金兄弟,这在礼数之上,已是言之有过。 如今他将此话一说,让金琨更是摸不着头脑,仿佛自己才是一位长者,硬要这弈先生不离不弃地追随自己。 望着金琨满脸怪异之情,弈先生“哈哈”大笑,又道“我深知金兄弟和在座的诸位不能全信于我, “这也全怪我在那窗下偷听了诸位的谈话。也罢,我就与几位立个投名状,也好叫你们信我。 “在这投名状生效之前,我便留下为质,哪儿也不去,如何?” 第152章 纳投名状 金琨忙道“先生大可不必如此……” 弈先生忙伸手将他话头止住,眼望秦志涛三人,他们满脸森然之色,一副巴不得想要早点看到那投名状的模样。 弈先生道“我住在本镇唯一的客栈,地字一号房里,与我同行的还有一位名叫马和的小哥。 “劳烦几位前去将他唤了来,我有事吩咐他,也好快点立这投名状才是。” 秦志涛与甘真、邢德业二人相互望过一眼,也不知弈先生此举是否是个圈套。三人又望了望金琨,只见他也是一副神色不定之样。 那邢德业终于道“也好,我就替先生走这一遭。”说罢,叫上二十余名弟子,走出了祠堂。 甘真心有担忧,叫了声“我也与你们同去!”立时窜出大门,追了过去。 弈先生又给在座三人各斟上一碗酒,说道“只因听几位谈到这霁云盟的霸道之处,在下实在是感同身受。 “这才想到用这投名状的方式,给霁云盟来上一手,也好叫霁云盟不要玩得太为过火才是。” 秦志涛见他并不卖关子,也举碗道“弈先生有意对他霁云盟施以小惩,那再好不过。”又与弈先生碰了一碗。 弈先生品过美酒,摇扇道“我与诸位出了这口气,只是想与金兄弟和几位提醒一句,在这个武林里, “谁的武功高,谁的势力大,谁便可以掌控武林,就可以胡说八道啦。是以这霁云盟的霸道之处也实也是正常不过, “在下虚长你们几岁,所见他们的霸道行为,又何以是这么点儿?” 秦志涛暗忖这弈先生竟有如此见识,必定是来头不小,他疑道“哦?弈先生还知道他们其他的事么?” 弈先生大笑一阵,并不答他的问话,只与二人闲谈了起来。 如此过去一顿饭的功夫,邢德业与甘真终将那马和叫了过来。 只见这马和留着两撇胡子,龅牙外露,虽和金琨年纪相仿,却是一副老鼠的模样。 他走至弈先生跟前,躬身抱拳道“先生有何吩咐?” 弈先生将折扇收起,说道“马和,我烦你传令各处,给江湖之中传一个谣言,就说霁云盟的张盟主体恤身患狂阳的众人, “自下月起,肖神医的易阳丸药钱减半。就传这一句话,你能否做到?” 秦志涛与甘真均“啊”地一声,暗道“这狂阳何时有药医治了?” 这马和两只小眼转了数圈,道“这谣言易传,可是也极易反噬自身,我是怕……” 弈先生“欸”了一声,道“此计不可多用,这我还是拎得清的。我虽不是知人善任,但此等事项,我料你必定能够做好。” 马和深鞠一躬,道“在下连夜便将此令传下,绝不负先生所望。” 弈先生道“几日可以传遍江湖?” 马和盘算一阵,说道“顶多半月即可。” 弈先生颔首道“竟如此迅速,我果然未托错人。” 这马和又是一揖,径直走出了大门。 待他走远后,秦志涛立时问道“弈先生,这易阳丸是何物?” 弈先生重新展开扇面,笑道“数日前我刚得到一个消息,说是肖神医已研制出这易阳丸,能够医治狂阳症。 “但这消息只是刚刚传出,也不知这药钱究竟是多少,但我预料,这费用必定是不低,是以想出这个谣言,将这水给他搅浑,让他们先乱上一乱!” 甘真叫道“这肖神医的药可是从来都没有便宜过,先生此计甚好,不管此计能不能成,在下佩服先生!”与弈先生双双行过一礼。 金琨心下道“这弈先生,竟比我们在座的几人,都要更早的知道易阳丸的来历,想来此人必定是来头不小,可真要好生防范他了。” 他向弈先生问道“既然肖神医已有治疗狂阳的药物,为何先生还要问我医治的方法?” 弈先生正色道“金兄弟,非是我有意刁难于你。 “这霁云盟的东西,咱们不可尽信,若信得多了,便如在座的诸位一样,被他们骗得团团乱转,最终都不得不叛了出来。” 他拍着金琨的肩,又道“据我所知,这肖神医的新药并不究竟,到底是如何的不究竟,我们还有待观察观察。” 金琨又问“不究竟?先生这消息可属实?若这易阳丸当真可以造福患者,待先生这谣言放出后,不就适得其反?” 弈先生大笑道“金兄弟果然是宅心仁厚,这易阳丸如若真的能造福患者,届时就由我出资, “把易阳丸买上一千份,给一千人治好这狂阳,以弥补我传谣带来的负面作用,你看如何?” 金琨道“弈先生难道真的那么有把握?” 弈先生笑容可掬道“如若金兄弟到了我这个年纪,只会比我更有把握。 “兄弟你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只是经验尚浅,还未能参透其中的许多道理。” 金琨将他的话回味了好半晌,心想这弈先生真不愧是个先生,就其才略而言,恐怕不输霁云盟的瞿崴。 不管他这番话是真心还是有意,金琨都觉这里占了几分的道理,这才略略点了点头。 秦志涛与甘真、邢德业两人互相瞧了几眼,也是心中反复思忖“这弈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能有人替他传谣,还能有那么蹊跷的谋略,这身后必是个势力不小的山头。” 秦志涛终于忍不住问道“我看先生如此神通广大,为了让在座诸位开开眼,在下就替几位斗胆问问先生,您究竟是在何处高就的?” 这弈先生忽地“哈哈”大笑,说道“你们终于还是问了,嗯,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我且卖个关子, “不如先让几位瞧瞧我的投名状灵不灵。如若灵验,我们届时再说不迟!” 说罢,将眼睛瞟向了金琨。 秦志涛、甘真等几人见金琨并不发话,而这金琨与他们既已是生死之交,便绝对信得过他,是以就不再追问了。 第153章 查验谣言 众人一番谈话下,不知不觉已近了四更天。 这弈先生颇为好酒,又是连喝了十几大碗,这才酩酊大醉,趴在桌边沉沉睡去。 金琨伸手摇了他几次,竟没将他叫醒,这才低声向秦志涛三人道“我们出去说话。” 这几人心领神会,邢德业则望着熟睡的弈先生道“我留下看住他。” 其他二人便搀上已是睡死的范莽,退出了祠堂。 四人绕过了几间民房,在一拐角处,金琨令二人将范莽平放在地上。 他从背囊中寻出上回从一妇人头钗上拔下的银针,给范莽周身连扎了十数针后,这范莽才悠悠转醒。 范莽此时睡眼惺忪,一身的酒气,问道“咱们怎么在这里?” 秦志涛笑道“未料金兄弟竟还有这一手。” 金琨一脸愧色,给几人鞠了一躬,说道“那弈先生本是冲我而来,却让几位受惊了。” 甘真道“金兄弟也太过客气,这本不是什么大事。” 金琨正色道“说来惭愧,这弈先生的底细我也不是十分的清楚,他夤夜来此,着实透着一份难言的蹊跷。 “未免节外生枝,我看秦大哥你们三人,赶紧带上祠堂里的百十人连夜去投那明夷帮吧。” 秦志涛点头道“金兄弟说得在理,我也看那弈先生来者不善,恐对我们不利。” 甘真又道“他不是立了个投名状么,我看他实在是真心实意,之前的疑虑我已打消啦。” 范莽摸着脑袋道“什么投名状?” 秦志涛道“我看就依金兄弟之言,一切以小心为上,我们还是带着大伙儿走吧。” 几人七嘴八舌又是商议一番,最终金琨说道“那便这么定了,就由我留下看住那弈先生,以防他做出出格的事来。 “他因我而来,自是由我善后,你们快走吧。” 甘真道“只留你一人怎么能行?我也留下与你一同盯着他。” 范莽嚷道“你别和我争了,要留也该我留才是。” 眼看这几人争相要留,金琨又是躬身道“多谢几位的好意,那弈先生文文弱弱之样,要么手无缚鸡之力, “要么便是深藏不露,留太多人也是无济于事,还会让几位白白耽搁了正事。” 秦志涛拍着他的肩道“的确是不用留太多人,此事人多反而碍事。 “我们这里就属范莽的功夫最高,让他留下,与金兄弟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范莽笑道“如此最好,你们先去吧,我过些日子再去明夷帮寻你们。” 众人商议已毕,就由秦志涛、甘真、邢德业带着一百余人,与金琨二人辞别,连夜出了镇子,又转而向西去了明夷帮的方向。 而金琨、范莽和弈先生三人则睡在了祠堂里,一夜无事。 第二日,这弈先生转醒,见此处只剩下了三人,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一副了然于心之样。 他与金琨二人仍是有说有笑,只绝口不问其余人去了何处。 而金琨也是心照不宣,就当从未知道此事一般,与弈先生攀谈间从来都礼数有加,与范莽也是逐渐变得熟络。 如此过了七八日,见弈先生并未做出任何出格之事,金琨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心道“我们莫不是冤枉了好人? “但无论如何,在江湖之中行事,一切都以小心为妙,若这弈先生把我当成了防范他的小人,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这日一早,弈先生忽道“我看那谣言也快传得差不多了,咱们便去天目派看看成果,如何?” 范莽问“为何偏偏是天目派?” 他虽出自天目派,却在狂阳登记造册一事发生之后,几乎是第一批叛出了天目派,可见他内心深处是何等的痛恨这天目派和霁云盟。 弈先生道“我那谣言是说肖神医的药价减半,那么咱们便去肖神医的所在看看,在我的谣言之后,肖神医那里是风平浪静,还是波涛汹涌。” 范莽往金琨身上望了一眼,金琨道“先生言之有理,我们便前往天目派瞧瞧去。” 范莽这才不情不愿地与金琨二人重新换上霁云盟的服饰,当日便与弈先生三人一同往东而行。 如此日夜兼程十余日,三人堪堪来到天目山山脚。 此时金琨心道“我与范莽均是霁云盟叛徒,虽身着霁云盟的服饰,可畅通无阻在各派进出,但若被人认出,恐惹来诸多麻烦。” 遂从地上捡来一些泥土,与范莽一同抹在了脸上,好叫他人不能认出。 弈先生见状,也自行抹了些泥土,与二人解释道“我们有难同当,既然是要灰头土脸,又怎能少得了我?” 金琨与范莽也不加拦阻,且由他去了。 这三人中,只范莽出身自天目派,自然是知道肖神医整日只在出云谷里给众人医治,是以便带着金琨与弈先生,直接绕至山后去寻那出云谷。 正当三人走至一山坳之处,只见这里霁云盟各派弟子渐渐增多,每人面上神色均是深沉晦暗,看不出丝毫朝气。 又行过几里路,却见这里弟子越来越多,其中以上山者居多,下山者则寥寥无几。 弈先生与二人说道“这里门庭若市,想来得狂阳的弟子实在是不少。” 金琨也道“数月前我在义军里听瞿崴说道,全盟之内预估患狂阳的弟子在三千人上下。但我看这里的情况,恐人数远不止三千。” 范莽道“这里平时可没有这么多人,定是患病的弟子又增加了许多。” 弈先生摇扇含笑道“如此说来,可就有好戏看了。” 金琨二人不知弈先生所指为何,只又往山上行了去。 如此行过七八里地,忽见半山腰处聚集了近千名弟子,他们推推搡搡,吵吵闹闹,整个山坳之中,均来回回荡这群人的聒噪声响。 他们其中大半数弟子欲往出云谷中去,但被百余名天目派弟子拦在了路中。金琨三人不知所为何事,脚下发力,挤进了人群当中。 第154章 谣言效应 金琨四下里瞧去,果见欲上山的弟子中,一脸病容者居多,他们群情激奋,纷纷喝问道“既然不让我们上去,便叫那肖神医下来!” 其余弟子也附和道“对,叫他下来,我们有话要同他说!” 也有的人喊道“没有门贴和引见就不能找肖神医?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金琨心道“又是门贴和引见,当年这劳什子的规矩可是害苦了我的爹娘。”如此一来,他便对这些山上的弟子生出不少同理心。 此时一年长的天目派弟子高叫道“诸位切莫蛮不讲理,肖神医定的规矩,可是从没有人坏过。 “若没有门贴和引见便可见神医,你们让他下来便下来,可就要把他老人家累死啦。” 此言一出,下方的弟子更是愤慨陡增,纷纷斥道“神医不就是给人治病的么!我们同属霁云盟弟子,怎他人能治得,我们便治不得?” 有的更是骂道“好大的架子,恐怕各派掌门都没那么不近人情!” 此时天门派弟子中,走出一长须弟子。 只见他高举双手,喝止住众人的叫嚷,又对天目派弟子一揖道“在下沈辉,我带着众多身患狂阳的弟子, “长途跋涉来到此地,找肖神医只为那狂阳一事,此外无他。” 那年长弟子见他彬彬有礼,也道“鄙人天目派孙双,见过沈师兄。” 说罢也行了一礼,又道“我早与诸位说过,既是要治狂阳,肖神医已将易阳丸放在天目派客堂之中,你们上那买去,这里就都散了吧。” 那沈辉又道“我们今日来既是为狂阳一事,又不为买那易阳丸。” 他忽面带愠色,续道“只是我们当中有许多人,花费高价买了易阳丸,为何如今肖神医要半价而售,我们这些病人不服,想要肖神医给个说法。” 其他弟子更是怒气冲冲,叫道“对,你们高价卖得,半价又卖得,这里到底赚了多少黑心钱,快给我们把钱退了,否则我们不依!” 还有人喊道“神医口口声声说要治好我们的狂阳,我们白白花去那么多钱,狂阳却依旧未除, “这易阳丸根本就无甚效果……我们不再相信肖神医,快给我们退钱,休要坑害我们这些病人!” 听到此处,弈先生将折扇掩住了嘴,细声与金琨二人道“如何?我的投名状可见效了?” 范莽竖起了拇指道“先生好手段!果然非同一般!” 金琨不置可否,反问道“可为何肖神医的药会无效?这不是砸了神医的招牌么?” 弈先生浅浅笑道“这便是我说的不究竟之处。所以这么一来,我们可有好戏看了,这病人一多,总会有些意外之喜,我们且再瞧瞧。” 这些天目派弟子被说得面面相觑,他们一来不知易阳丸已有半价出售的传言,二来也不知易阳丸竟然无效,一时间竟无以辩驳。 那数百名欲上山的弟子见天目派似乎自知理亏,也就不与他们讲甚道理。 他们在沈辉的带领之下,均群情激奋,义愤填膺,欲要冲破这百十名天目派的阻拦。 这些天目派弟子本是给肖代春看守门户之用,又与面前这众多弟子同出一盟,本就不欲和他们动手,伤了彼此和气。 是以这几百名上山弟子只稍加推搡喝骂之下,竟被他们突破了个缺口,瞬间就有十几人冲破了拦阻,直奔出云谷而去。 此时,忽见上山人群中突有百十人倒戈,竟帮着天目派阻拦众人。 那沈辉面带愠色,他一声号令之下,所领众人又与这倒戈的百十人推搡冲撞,高声叱骂,差点没能动起手来。 沈辉更是向他们斥道“你们怎地对付起了自己人?这成何体统?还不快给我让开!” 这倒戈的人群毕竟是人少,竟推挤得不到半盏茶时间,眼看就要被沈辉他们冲破。 便在此时,这百十人中走出一青原派弟子,对着沈辉躬身道“沈师兄还请息怒,咱们有话且得慢慢谈,但要先请双方弟子各自退步,以免当真起了冲突。” 沈辉觉得言之有理,几声呼喝下,这数百人都各自退了数步,喝骂之声也是渐熄。 沈辉此时又道“我若没记错的话,阁下便是青原派的于旺师兄,我们原本一同上山找肖神医讨要说法, “你们此时却要帮肖神医拦阻我们,这又是作何道理?” 于旺安抚好这百十名弟子,向沈辉道“沈师兄,你们说得很对,肖神医他原价和半价都可卖得,这当中的确赚去了许多钱财。 “但这钱财赚得实在是天经地义,绝无弄虚作假。肖神医他菩萨心肠,为大伙儿研制出了易阳丸, “这救命的药丸卖多少价钱自然是他自己说了算,就这点而言,你与我,还有在此的诸位师兄弟均无可厚非。” 沈辉连连啐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何还要与我们一同上山?” 于旺又道“我们虽同师兄前来讨要说法,却不与众多师兄弟意见相同。我们不求肖神医他老人家能给我们退钱, “只求这易阳丸价格能够不变,既然今日能半价出售,又何苦当初标出如此高价?这般的变换不定, “可就要寒了许多患病弟子的心了,是以,我们便要来讨要说法。” 沈辉面露不解,问道“既然大伙儿同是讨要说法,你们为何又要与我们作对?” 于旺摇了摇脑袋,道“我起初还道师兄能与肖神医好生地商谈,彼此间不会伤了和气。谁知你们这些人差点儿就要用强, “你们可知,用强之后无非两种结果。其一,那便是你们赢了,肖神医他老人家便妥协了,不光退了你们的钱, “没准还能把价钱降了下去,这可谓是皆大欢喜。其二,便是你们输与了肖神医,他老人家可能一怒之下不光不退你们钱, “反而又改回了原价,或者再加更高的价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沈师兄,你说,你们是赢面大些,还是输面大了一些?” 第155章 谣言效应(2) 沈辉被他这么一说,也颇觉有些道理,如若用强不成,定会被肖神医变本加厉的赚取钱财,这与他们的初衷却是背道而驰。 但细细又是一想,肖神医的易阳丸不仅颇为昂贵,且是作用不大。 如若一直没人出头调解,霁云盟上下到底要被他一个人赚去了多少黑心钱,又要死去多少身患狂阳的弟子? 于是沈辉又摊手问道“你虽说得有些道理,但若肖神医的药始终无甚效果,即使是半价也是让多数人负担不起,我们就该默默承受了么?” 于旺道“可能这易阳丸对你们这些师兄没什么效果,但我们却感效果颇佳,如今若能保持半价不变,对你我和大家可都是好事啊。” 沈辉见与他话不投机,“嘁”了一声,道“这么说,你们是不打算让开了?” 于旺背手道“沈师兄若一意孤行,仍要用强的话,我们还真不便给师兄们让出一条道路。” 沈辉胸口起伏不定,他咬着牙道“那便怪不得我了!”言毕,手中长枪长驱直入,照着于旺右肩而去。 于旺神色自若,轻轻避开这一枪,又以阳明掌迎了上去。二人各自施展门派功法,一时斗得难解难分。 双方弟子见带头的人物都动了手,便各自使出看家的招式,纷纷与对方过招缠斗。 霎时间,这数百人乱战一气,直把一旁的天目派弟子看得是目瞪口呆。 弈先生以免受到牵连,也把金琨二人拉至了一旁。 金琨见到这些人未能同心协力去对付不公,心中好生的惋惜,问道“先生,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弈先生微笑道“不好说,说不好。” 他看了好一会儿两方的打斗,才说道“或许,这只是道开胃菜也不一定。我以为的好戏,可远比这个要好看得多啦。” 说罢,兀自望着几百人的打斗,摇扇嬉笑不已。 那范莽先前瞧着众弟子与天目派相互推搡,本已是眉开眼笑。 而如今这些弟子之中竟起了分歧,心下着急,直叫道“怎地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了? “这些人如此自相残杀,自私自利,何时才能扳倒那天杀的肖神医?” 就在此时,忽见山下又上来四五百号人。 这支队伍绵延在一两里的阶梯之上,其中以九宫派的女弟子居多,金琨一眼便认出了走在人群当前的女弟子邱秀兰。 以沈辉和于旺领头的这数百人,见忽然间来了众多女弟子,均不想在她们面前出丑,纷纷停下剧斗,裣衽整发,站至了道路两旁。 但见邱秀兰带着众人,眼光扫过沈辉等众,又一路来到一百余天目派弟子之前,抱拳躬身道“九宫派邱秀兰率众人求见肖神医!” 那天目派弟子孙双回礼道“肖神医事务繁忙,拒不见客,若要治病,还请出示门贴或是引见。” 邱秀兰面色凝重,她郑重行了一礼,回道“在下与众师兄弟姐妹远道而来,不为治病,只为求见肖神医一面,还望成全。” 孙双面有傲色,摇头道“你们来此求见神医,无非是想让肖神医施舍些易阳丸给你们,这种事情我们见得多啦。 “我劝你还是下山去吧,近一月以来,除了看病的,还没有谁能见着神医他老人家的。” 邱秀兰恶言入耳,心下一酸,忽地眼含热泪道“我们来此,的确是想与肖神医商榷那狂阳一事。 “至于那易阳丸,我们可从未想过‘施舍’二字,还请师兄口下留德!” 孙双双臂交叉,又指着沈辉这数百人道“留不留德的先且不说,你们一个个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目的都是差不多,我劝你们都死了这条心吧。” 邱秀兰面有愠色,大声道“我九宫派虽是女流之辈,也还从未被盟内之人如此对待,何为来者不善?何为施舍?还请师兄说个清楚!” 孙双也是面不改色,叫道“自肖神医将那易阳丸公布以来,各色人等我们全都见过。他们全是围绕药价而来, “有嫌贵的,有求施舍的,今日倒好,遇到一群说半价售药的。 “你们虽是女流,也绝逃不过这三种情况,我可有说错?若我没说错,如何不是来者不善?” 邱秀兰越来越怒,斥道“既然如此,便多说无益!” 忽然抽剑指地,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再道“今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见肖神医一面。 “若你觉得我们来者不善,便请让开,否则,可要小心我手中之剑了!” 她身后数十名女弟子也同样面有怒气,纷纷拔剑怒指。 那些天目派门人虽一向蛮横惯了,见到这些女弟子欲与他们动手,也是一时无所适从。 此时忽见那于旺跳了出来,伸臂挡住了邱秀兰,说道“师姐还请息怒,若真是动起手来,伤了同盟和气,对大家都是不好。” 邱秀兰喝道“今日我们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所有阻挡我们者,无论是谁,只能都不客气了!”说罢,长剑直指他颈项。 于旺一众人均害怕得罪了天目派,若与之动手,最终导致易阳丸恢复了原价,可就要空欢喜一场。 适才沈辉已是难斗之极,如今又多了几百九宫派弟子,这又如何能对付得了? 他见邱秀兰已是一脸泪水,心生缓兵之计,忙将她的剑轻轻拨开,问道“邱师姐究竟何事如此伤心?” 邱秀兰闻之心中一颤,将头一转,泪如泉涌,哭得更为伤心。 她身边的女弟子也有几人偷偷抹泪,有人啜泣道“我们九宫派里好多个人得了狂阳,只因买不起那易阳丸, “前些日子接连有好几个姐妹病故了。”说罢,竟惹得十几人失声痛哭。 于旺又道“如今肖神医已让易阳丸半价出售,这真是菩萨心肠,今后师姐师妹们可要轻松得多啦!” 邱秀兰抹了抹泪,摇头道“便是半价售药,也还是有许多人买不起。” 第156章 谣言效应(3) 于旺愕道“那师姐的意思是……” 邱秀兰道“我们千里而来,不为别的,只是想和肖神医说清一个道理。” 沈辉听到此处,颇觉这邱秀兰恐与他意见相近,或许能拉上她一同行事,便忙问道“请邱师姐明说,究竟要说清什么道理?” 邱秀兰将长剑入鞘,正色道“我霁云盟里有数万弟子,多年来均把时间花在了习武护国之上,纵然有些收入,也还是比不过寻常百姓。 “是以那易阳丸如此昂贵,又有几人买得起的?再者,身患狂阳的弟子越来越多,这便不是普通的害病受伤了, “既然狂阳弟子如此普遍,为何张浪张盟主不以全盟的名义治那狂阳?” 沈辉两眼眨过几眨,又道“师姐所说以全盟的名义治狂阳,这意思是……” 邱秀兰朗声道“意思就是,盟主与各派掌门长老应该站出来为弟子们治病,而不是让穷苦的弟子自行出资!” 沈辉忽地拍手道“妙啊!为何我们没早想到!师姐你比我们想得深远得多呀!” 又指着于旺道“这于师兄便和肖神医他们沆瀣一气,只认那半价售药,却不让我们前去讨要说法。 “邱师姐,今日我们不如一同闯了进去,找那肖神医好生地谈上一谈!” 邱秀兰点头道“如此也好,我们今日本就打算硬闯了。” 说着,重新拔出长剑,带着一众九宫派弟子,与沈辉的数百人又上前进了数步。 那于旺又带着百十人从中拦住,于旺道“师姐,这已经是半价售药了,肖神医他老人家恩惠如此,你们还有何不满么?” 邱秀兰长剑一架,环顾面前几百人,说道“半价售药一事我已事先听说了,但肖神医既能半价售药, “为何不能让全联盟来承担这笔资费,给每个弟子无偿治疗狂阳?” 其余九宫派弟子也纷纷叫嚷“对!让盟主给我们无偿治病,莫叫更多姐妹们就这么没了!” 沈辉也带着众弟子振臂高呼“正是此理!之前高价卖药,如今半价,白白让你们赚去了那么多钱财,必须要肖神医给个说法!” 那于旺怒道“岂有此理!天下哪有此等不劳而获之事!” 沈辉举枪喝道“废话少说,若不让开,我们只好再打一架了!” 于旺未等他话音落地,已是一掌斜斜挥来,沈辉始料未及,眼见就要挨了这一掌。 却见邱秀兰长剑一抖,照着于旺肋下而去,给沈辉解了燃眉之急。 其余几百弟子,见他们几个领头人已是掌来剑往,未等他们挥手招呼,早已是拳来枪去,混战成了一块儿。 而那百余名天目派弟子自也不能独善其身,他们在孙双带领下,处处护着于旺等人,与沈辉和邱秀兰所带弟子拳脚相加,激斗声骤起。 这千余人在天目山后私斗,呼喝之声漫山遍野,好一个蔚为大观。 这让金琨自忖只有在钓鱼城中才能见到如此场景,好在互斗众人还心存同盟之谊,纵然争斗不休,也还是未能下死手。 金琨摇头叹道“一方是要为半价去讨个说法,一方是全力赞成那半价售药,还有一方,却是要无偿治病。 “弈先生,未想到你仅这一句谣言,竟惹得霁云盟中至少分出了三派,如此高明的计策,实在是叫我刮目相看。” 范莽见天目派也被卷入争斗之中,也说道“在下也实在是佩服先生!先生比那瞿崴不知好了多少倍,仅仅一句话,便让他们大乱了。 “实在是乱得好,乱的妙!只可惜你未能多说几句谣言,乱他个昏天暗地才是大大的好!” 弈先生摇扇而笑,问道“你可知,他们这么乱,说明了什么?” 范莽想了想,道“我可不知,说明什么?” 弈先生笑道“这个江湖,就和这个世道一样,是个谁的声音大谁就有道理的世道。 “我仅仅是发出了些许的声音,便能让众人乱成这样,你再看看那霁云盟呢?” 范莽略一思索,拍手道“是了!霁云盟想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来不容反驳,因为他的声音最大,会让所有人认为他最有道理!” 弈先生颔首道“王兄弟如此聪慧,居然一点便透!” 范莽一愕,喃喃道“先生此话像是在骂我……还有,我姓范啊,我不姓王!” 弈先生以扇击额,忙道“对对对!哎呀,怎恁地没有记性。” 此时金琨又问“先生计策虽妙,但如此乱了人心,若无法收场可如何是好?” 弈先生“哈哈”笑道“金兄弟你此话太也抬举我啦,我仅仅是一句谣言,要乱也只是乱一阵子,只要时辰一到,便会不攻自破啦。” 金琨若有所思,道“是啦,先生你刚说过,谁声音大谁就有道理,毕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先生的计策早晚会被识破,实在是有些可惜。” 弈先生拍着他的肩道“一点儿也不可惜!我此举只为纳上一个投名状,如今投名状已成,也好叫你们多信任我几分,何来的可惜呢?” 范莽忙嚷道“我已然深信先生啦,回头见到秦大哥他们,我自会和他们去说,就说……就说弈先生是自家人,绝不会害咱们的!” 弈先生连忙抱拳致谢,又与范莽二人嬉笑怒骂了好一阵子,只有金琨始终未能说出只言片语。 经过眼前之事,金琨虽对弈先生又信任了几分,却还未能全信于他,于内心深处多少还存有稍许疑虑。 便在此时,由孙双与于旺率领的众人,远远敌不过沈辉和邱秀兰他们人数众多,时间一久,受伤人数只会愈来愈多。 他们不堪重负,只能缓缓向山上退却。 而在那山上阶梯的尽头,忽见几人飞速纵跃而来,领头的一人来得好快,只跃了十数步,就已来到众人跟前。 只见这人一副矮胖的模样,望见众人剧斗不已,猛然间背手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我出云谷闹事!” 第157章 神医现身 此人便是那神医肖代春。 他此时已年近七旬,却依然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只有些许白发现在耳旁,若不细看,都只道是来个了四五十岁的长者。 他这喝骂声全然淹没在千人的打斗声中,哪里有人听见。 他眯了眯双眼,面带怒气,走至沈辉跟前,气贯右拳,“呼”地挥去。 那沈辉正与孙双缠斗不休,没能瞧见这突来铁拳,只听“咚”地一声,沈辉被铁拳砸出,直撞在了一旁大树上。 顿时脑袋开瓢,鲜血流了满脸。 肖代春刚收回了右手,又立马奔至邱秀兰跟前,向她伸出左足一勾,两掌再是奋力一推。 那邱秀兰早已看见肖代春打伤了沈辉,但一直苦于被于旺拖住,肖代春这一勾来得如此之速,哪里还能躲避。 她顿时双脚失稳,身子疾向后仰,接着他双掌已至她双肩处,邱秀兰被一股巨力撞得向右首直飞出去。 金琨站在远处,已将肖代春举措全数瞧在了眼里,从外貌上细看,他已猜到此人必是肖代春无疑。 他心忖这神医出手竟毫不留情,招招要人性命,实在是不符神医的身份。 待瞧见邱秀兰被他双掌推出,右首前方便是一处长长斜坡,她若摔在斜坡上,必定顺坡而下,最终跌入悬崖之下。 金琨毕竟与这邱秀兰相识,当下毫不犹豫,瞬息间猛然提气,纵身一跃,就在邱秀兰将要落地之时将她伸手托住。 这邱秀兰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忙站直身来,对金琨一揖到底,说道“多谢相救!若不是阁下及时出手,我此时已是那崖下之鬼啦!” 金琨道了声“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邱秀兰颇觉这声音好生熟悉,便往他满是泥土的脸上瞧去。 一番细看之下,竟然认出了是他,失声叫道“原来是金师……” 金琨忙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那邱秀兰心领神会,只好将后半句憋了回去,又与金琨双双行过一礼。 肖代春连伤两名领头的弟子,可谓是先声夺人,其余弟子这才纷纷注目过来,有眼尖的弟子叫道“是肖神医来啦,快快住手!” 众人这才纷纷停下争斗,数千人立时一批在上,一批在下站成了两堆人。 那孙双虽被肖代春除去了沈辉这个难缠的对手,但一时不知又被谁砸了一拳,立时面色煞白,竟喘不过气来。 他伏在肖代春身旁,嘶哑着嗓音道“神医救……救我!”之后便不省人事。 肖代春眼瞧是孙双,此人常年替他驻守在出云谷入口之处,已是颇为熟稔,怎能不救。 当下将他身子放平,伸手向他身上摸去。 他这一摸却摸到了一处凹坑,原来孙双被人重击之下,连断数根肋骨。 一些断骨扎入肺部,以致无法呼吸,若不能及时医治,片刻间便会没了性命。 肖代春此时只伸出右掌,在他凹坑之处,连连来回揉捏。 这孙双虽已昏厥,但一顿揉捏之下,仍是吃痛不已,竟忽然睁眼喊叫了出来。 肖代春满是不屑,沉吟道“你也老大不小啦,这点痛都还受不了?” 说罢右掌猛地向上一提,只听“咔”地一声,让孙双忽地大声惨叫。 肖代春再瞧向他胸前,此时凹坑全然不见,所有断骨均已复位。 他连连点头,又从袖中拿出一根银针,在孙双十指指尖处各刺了一针,又迅速在他双手内关穴处渡气。 众人见肖代春在给人医治,早已围了上来。 他们此时只见孙双十指破口处,各滴出了十余滴血液。 再见他的面色,已是从白皙转成了红润,呼吸也顺畅了不少。这让围观众人好一阵拍手喝彩。 肖代春又道“好了,站起来吧,和我说说此处争斗所为何事。” 说罢从旁人手里接过一只茶壶,对着壶嘴嘬了几口。 这孙双摸着胸口,已是疼痛大减。 心知今番若不是神医在侧,恐已是一命呜呼了,遂先向肖代春连磕了几个头,再向他耳边细细说出来由。 肖代春听罢,脸色变得甚是难看,他眼光扫向众人,捻须朗道“我这易阳丸从未半价售卖,这究竟是谁在从中捣乱,恶意传谣?”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连连惊愕,均不敢信这药价减半竟是个谣言,一时间议论四起。 肖代春走向树下委顿的沈辉,喝道“你竟然去寻孙双的霉头,说,此事是不是你挑头的!” 这沈辉虽被他打得头破血流,但碍于肖代春的威望,依然起身毕恭毕敬地道“挑头的虽是在下,但传谣的确不是我, “这些日子,各派之中已经疯传这药价减半之事,难道……难道真的有假?” 肖代春“哼”地几声,道“我这本尊都已出来辟谣,你说是真是假?” 此时再看那沈辉的神色,竟是黯然失落,十分的丧气。 肖代春又道“你不是挑头向我讨要说法么,来来来,我已在你面前,你要如何说法?” 沈辉此时连头都抬不起来,既然药价减半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又怎能向肖代春去讨要说法? 更何况肖代春是全盟神医的身份,又如何敢去得罪于他。 他只好唯唯诺诺道“既然已无药价减半一事,在下……在下已无话可说……” 肖代春脸带轻佻之色,又“哼”地一声。 此时邱秀兰忽然上前抱拳道“肖神医,多亏神医大开菩萨心肠,为我们研制出了易阳丸, “福泽全盟上下,我们好多弟子无不对神医您感恩戴德!” 言毕,郑重地鞠了一躬,又道“可是……可是这身患狂阳的弟子愈来愈多,已不是个别的弟子生病, “长此以往,必会削弱全盟的势力,对全盟上下大为不利。还望肖神医为全盟的将来考虑,就将易阳丸药费全免了吧!” 肖代春渐渐转过身来,左右望得一望,心道“这些人哪里来的底气,开口便要老夫无偿医治,此风万不可长。” 第158章 狼狈收场 遂向她斥道“你这女子好生的无理,这天底下哪有白来的好处?” 邱秀兰又再行礼道“晚辈自然心知此事千难万难,可也是为我全盟的将来着想,还望神医三思!” 肖代春厌恶道“这易阳丸是老夫费劲心力研制,其药材之难得,炮制之繁琐,每粒药丸都价值不菲,是你说全免就能全免的?” 邱秀兰抱拳道“自然是不能让神医您做了亏本的买卖,能否……能否与盟主一同商议商议,费用就让全盟来承担吧。” 肖代春不屑搭理她,心道“这些人想是有备而来,我实不该下山受这份气,恐于我的威望有损。 “至于弟子私斗之事,本就不该由我来管。”袖袍一甩,重又背过身去,往山上而行。 那于旺在一旁观望多时,此时抢上前去将肖代春拦住,也是躬身道“肖神医,既然费用不能全免, “可否就依传言那般,将药价减半,您若能答应,这也是全盟弟子莫大的福气呀!” 他将“谣言”二字改成“传言”,也免得激怒了这神医。 肖代春冷冷道“何来传言?这分明就是谣言!你提醒了老夫,这谣言着实可恶, “以致让盟内人心浮躁,士气大乱,此事老夫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罢,将他甩开,又向山上走去。 那沈辉见邱秀兰和于旺都拿他无法,心下一琢磨,自己本就是要来阻他赚那黑心钱的,哪还管什么谣言真不真假不假的。 是以豁出脸面不要,又带着一众弟子拦住肖代春。 这回却不再行礼,只是说道“肖神医,我觉得半价销售就已合情合理,不如我们一同找盟主和众位掌门商议商议,这可是为联盟的长计远虑着想啊!” 肖代春并不接话,闪身而过。沈辉又抢前几步,拦阻道“在下说句不该说的……” 他眼望阶下众人,道“不少弟子都说,这易阳丸的效果……并不让人满意,若价格还如此昂贵,让盟外之人知晓,恐会于您神医的颜面有失啊。” 肖代春怒从心来,恨不得将这一众晚生后辈全数撂倒。 但这众目睽睽之下,以他地位威望而言,又不便发作,只狠狠道“你们若觉得效果不好,便去另请高明吧!” 将沈辉往旁一拨,又欲上山。 而这沈辉被他巨力拨开数步之远,一时回不到原处。 谁知肖代春仅这一句话,同时惹怒了当场弟子,此时邱秀兰和于旺趁机带领众多弟子抢上前去,团团将肖代春围住。 肖代春喝道“怎么?你们还敢围老夫?” 但围他的这一众人非但不谦逊致歉,有的甚至喊道“你明知张盟主不让我们找他人医治,你却还要我们另请高明,你此话究竟是何意?” 更有的道“我们若真找他人医治,你们可就不答应了,这分明就是强买强卖!” 肖代春不料众人当真会造他的反,一时间面色便如酱猪肝也是,难看至极。 孙双等人见势不妙,纷纷抢上,奋力扒开众人,以求肖代春的周全。 但他手下仅一百余人,又如何能撼动对方近千人的围堵,他们尽管用尽了全力,也只能是被吞没在了人群之中。 这些弟子虽是围堵肖代春,却碍于他的地位尊崇,并不敢与他动手,只能是纷纷扰扰,推推搡搡。 他们不断吵道“易阳丸如此昂贵,你们是想趁机赚钱了么!” 还有的道“降半价的传言恐是真的,只是你们又反悔了!” 上千人就这么推挤吵闹,以至最后只剩下了一句,他们在这半山之中重复喊道“若不给半价,我们绝不能依!” 这一代神医肖代春,何时历经过此等场面,他被围在当中,拼命与众人推搡,纵使强行展开内力,也丝毫是不能挣脱。 他身材甚矮,情急之下,欲往人群脚下钻了进去。但又忽而觉得,堂堂神医,怎可如此作践自己,于是又不情不愿地作了罢。 正没理会处,却见从山下又奔来两三千天目派弟子,他们声势浩大,迅速抢上,纷纷拉开沈辉、邱秀兰等一众弟子。 此时肖代春已额有细汗,向孙双斥道“怎么这么晚才叫人上来!” 这孙双也被众人挤得筋疲力尽,喃喃道“长老以上的大人物都下山去啦,要调动这么些人实在是难了些。” 肖代春惊怒交织,喘息不已。 他趁人群被拉开了一条细缝,便展开脚力,朝山上奔了过去。 途中还不忘回首观望半山腰的乱象,暗道“老夫日后定要将此事告知盟主,催促其严查这谣言的幕后主使,方解今日当众侮辱之仇!” 而半山腰处,余下这千余人如何对付得了三千天目派弟子。 他们既不敢与之动武,又惧怕对方人多,只好眼睁睁被天目派弟子拉开,过不得几时,自知大事不成,便纷纷下山去了。 金琨三人也一同来到天目山山脚下,那范莽一路哈哈大笑,不停道“爽快爽快!我就是看不惯霁云盟整日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们今日能闹出如此大阵仗,着实是大快人心!” 弈先生摇扇道“这么好的戏,范小兄弟可还想再看他一场?” 范莽一怔,问道“怎么?还有戏看么?” 弈先生笑道“你难道没听孙双说道,他们长老以上的人物都离了天目派,依我猜想,定是去了别的门派, “我们不如就去青原派里瞧瞧,兴许也有一出大戏等着咱们。” 范莽拍手道“如此甚好!我最爱热闹,既然有戏,我定要去瞧一瞧。金兄弟,你去不去?” 金琨一想到青原派,神情顿时黯然下来,那个他自幼生活的地方,如今却唯恐避之不及,怎还愿去瞧它的热闹。 弈先生手中扇子折起,已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那青原派实在是太小,就算是有好戏,也必大不了呀! “要不我们再走远点儿,去人数更多的天门派瞧瞧?” 第159章 偶遇苏平 范莽叫道“也行啊!金兄弟,怎么样?” 金琨沉吟道“自青原派巨变之后,我还未能找到师父他老人家详细攀谈,便各自分道扬镳了, “如今每每想起此事,委实后悔不已。是以,我想先去寻我师父。” 其实,金琨还想在此探寻钓鱼城的真相,这霁云盟为何不去驰援襄阳城,为何当年死伤如此惨重,这里面疑点重重,他非弄清不可。 只是弈先生和范莽在场,他不便说出口来。 范莽问“你可知你师父现在何处?” 金琨摇头而叹“并不知晓。” 弈先生道“金兄弟,既然你不知令师在何处,不如随我们一同去那天门派瞧瞧,说不定一路之上便能柳暗花明。” 金琨细想之下,觉得茫茫人海中,又能上哪儿去寻他师父? 不如就如弈先生所说,四处去撞撞运气,指不定师父便在某处等着他。 他如此想毕,便随着这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向西而去。 金琨只盼能够早日寻到火劲,将那心结早些解开,是以一路之上行得特别迅速,每每都走在了另二人之前。 但那弈先生脚力不足,却远远落在了最后。 在金琨数度催促之下,他才气喘吁吁道“我……我可不像你们有武功,我脚力可不快。” 金琨吃惊道“先生如此神通广大,我还道定是个前辈高手,没想您竟不会武功,实在是让在下大吃一惊。” 弈先生“哈哈”笑道“我是你俩前辈不错,但这高手么,就看是哪方面啦。 “论武功,我确是个白丁,但要论江湖经验嘛,鄙人虚长了兄弟几岁,你称我一句高手,委实也不为过。” 金琨暗道“这弈先生着实是毫不谦逊,但看他手段如此的高明,也的确是不能谦逊。 “他这般的手段和背景,到底是出身何处,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我还是再探他一探。” 于是说道“弈先生久历江湖,在下也确实领教了。但何门何派能容得下一个丝毫不会武功之人,我可就着实想不透啦。” 弈先生又是抚着他的肩,笑道“金兄弟,我心知你们一直好奇我的身份,这个咱们先且不急,待到水到渠成之时,你自然就会知道啦。” 范莽忽地嚷道“我信先生定是个名门正派出身,总之我范莽佩服先生,自也相信先生!” 弈先生的谣言能够影响如此之大,这范莽又是个毫无心眼之人,自然是对他信服有加。 弈先生又笑过几声,道“嗯,天目派也是名门正派,但其做事实在是透着一股邪气,我可不敢在这种正派之中栖身。” 又躬身道“但只要有赵兄弟信我,我已是心满意足啦!” 范莽忽而嗔道“先生,我叫范莽!请您牢记,我姓范,名莽!范莽!” 弈先生以扇击头,连连自责不已。 他又与金琨二人行得几日,这才堪堪出了江西,来到湖南地界。 这天门派地处湖南大庸县,这三人尽管日夜兼程,但暗算之下,仍有数百里的路程,不得不又加快了脚步。 这日晌午,三人在一处路边小店用过午饭,出了饭店刚行得十里,却远远见到路边有一物件。 三人又走近一些,才模糊觉得,却是一个人横卧在当地。 范莽眼力极好,最先叫道“他是天目派的门人!”抢先奔上前去,将他扶起身来。 因此地连日来阴雨不断,以致路面泥泞,这人虽被范莽扶起,却是一脸的污泥。 范莽道了声“他还有气!”二话不说,直将他抱至几十丈外的一处小亭里,搬他双腿盘坐,便在他背后诸穴处渡入真气。 足足过去两炷香的时辰,待范莽满脸细汗之时,这人才堪堪转醒。 他眼见到范莽,忽然叫了一声“原来是范师兄救了我!”说罢忙行了一个大礼。 这范莽愕然道“你是?” 那人道“我是苏平啊!你不记得我了么?” 范莽细细盯着他的脸,这才道“原来是苏平!你这满脸的污泥,我还真没认出你来。” 说罢握起了他的双手,想是二人在天目派中也甚是相熟。 金琨与弈先生双双上前拱了拱手,自荐了一番。 金琨问道“兄台,何以你只身横卧在路边?” 苏平叹道“我知范师兄早已叛出门派,就与你们直说了吧。我与几个同伴自上个月叛出天目派以来,已遇到数次前来捉拿我们的门人。 “昨日,我们几个从一处村庄出来,刚刚躲过了他们的追捕。几人商议之下,为免被他们全数捉住,决定化整为零,分头行事。 “便在昨日下午,我只身走在了这条道路中,却不料半途狂阳发作,昏倒在了路边上。” 他说到此处,不觉抽泣起来,又道“若不是遇见几位相救,我……我定然要横死在路边了……”说罢,竟对金琨三人连连磕头致谢。 范莽忙将他搀起,他得知又有人叛出了天目派,兴致又起,笑着道“很好很好,连你也叛出啦!我还道叛出的人只有我们这么点呢!” 又皱眉道“怎么你也得了狂阳?这……这可如何是好?” 苏平感慨道“我与同伴曾商量道,先去前面康平镇悦来客栈会合,待所有人凑齐之后,再一同去那天门派。 “那是因为天门派也有易阳丸售卖,况且我的同伴说,在天门派中,有几位关系要好的师兄大发善心, “他们愿意给我们出资治病,大家感激无以,是以便相邀一同前去了。” 范莽再问“你们一共几人叛出?” 苏平道“一共五人,但这五人里面有人说道,早我们叛出的还有十几人,为了等他们,是以大家都相约去康平镇会合。” 范莽连拍大腿,狠狠道“不错!既然叛出了,咱们便不回天目派治狂阳!不过,天门派也同属霁云盟,你们叛出后,还进得去么?” 苏平含笑道“我们自然是不进到门派里面。天门派的师兄既已大发善心,总不能再叫他们将易阳丸大老远的带给我们。 “我们只需在天门派左近与几位师兄碰个照面,当面好生地感激人家,再拿到易阳丸,先把病治了再说。” 第160章 再遇薛倚 范莽颔首道“原来如此,我们三人正好也要去那天门派,不如我们一起同行如何?” 苏平欣喜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范莽又问金琨二人“你们怎样?” 弈先生却浅笑道“如此甚好,我乐于结交各地的江湖好汉,正好也想会一会那大发善心的几位兄弟。” 金琨也道“还请兄台先前带路,咱们先去康平镇落落脚吧。” 苏平大喜,拉着范莽走在了道路当前。 他与范莽自幼便在天目派相识,此时又一同叛出了天目派,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这二人一路上不断数落天目派的不是,说到激动之时,那范莽还数度破口大骂。 骂完之后又与苏平仰天长笑,真如孩童一般的心性。 一行四人行至第二日一早,堪堪来到了康平镇。苏平询问了当地人,才将那悦来客栈找见,与金琨三人一同住了进去。 几人在客栈之中未能寻见苏平的几名同伴,苏平说道“他们兴许是去前边村庄迎接其他师兄弟去了,咱们再行等等吧。” 当日下午,四人在客栈二层楼处叫了一桌酒菜,正当几人吃得兴起时,忽见又有三十几人一同上得楼来。 那苏平一见,立马迎了上去,与其中一人喜极而拥,大声叫道“周师兄,你们总算来啦!” 那周师兄名叫周志学,生得身材高挑,在一行人之中最为出众。他对苏平道“苏师弟,让你们久等了吧!” 苏平摇头道“并未久等,我们今日早晨才到。” 拉着他将金琨和弈先生二人引见了,待引见到范莽时,却道“这位便是人称赛钟馗的范莽范师兄!” 金琨一凛,与弈先生轻声笑道“赛钟馗这个外号起得着实贴切,你瞧他那如钟馗般的虬髯。” 弈先生将折扇打开,遮住了嘴,与金琨细声道“你小点儿声!这范兄弟脾气可是不好。” 金琨会心一笑,又坐回了原处。 只见那周志学也叫来十几位天目派的兄弟,与在座的几人一一引见了。 金琨见他们一同来的另外十几人,却都是九宫派的女弟子,带头的正是他熟知的薛倚。 便连忙上前行礼道“原来是薛师妹来啦!” 那薛倚见到金琨先是一愕,又忙不迭裣衽道“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金师兄!”说罢面上一红,立在了原处。 金琨道“真是许久不见薛师妹,快来与我们一同入座。” 他搬了搬桌椅,请薛倚、周志学和他们坐在了同一桌。 又吩咐店家添置了一些酒菜桌椅,让这三四十人分了三桌而坐。 那周志学当先与诸位敬了酒,这几十人纷纷举起酒杯,连连传杯弄盏,说说闹闹不已。 这席间,金琨心知这十几个天目派门人都是叛出的弟子,一众九宫派弟子随他们一同而来,薛倚等人十有八九也是叛出了九宫派。 他与薛倚道“薛师妹,自钓鱼城一别已过去数月之久,却不料物是人非。如今我也是叛出青原派的身份,你们想必也同我一样吧?” 薛倚放下了碗筷,喃喃道“正是,我与几名姐妹都患了狂阳,便连同一些亲密的姐妹都叛出了九宫派…… “却不料一路被霁云盟的人追杀……”说罢,直把头低了下去。 金琨叹了一声,心道这薛倚之前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如今巨变之下,竟显得拘束了许多,连话都变得那样少。 再细看她和一众九宫派弟子,暗忖“她们也未能显出一副病态,原来这狂阳有轻有重, “重的一眼便能认出,轻的便如我这般,气色与寻常人无异。” 金琨又问“那你们与这些天目派的师兄,是不是都遇到了霁云盟的追杀?” 薛倚点头道“我们起先得知天门派有半价的易阳丸,姐妹们商量之下,便要一同前往了。” 她叹了一口气,再道“谁知一路上,接连遇到几次追杀,我们当中有好几个姐妹都被他们杀了……”说着竟掉下泪来。 一言已毕,众人均是一惊,那范莽更是愠色道“我说什么来着!他们对待曾经的自己人,只会连下杀手,这样的霁云盟,还要它作甚!” 薛倚抹了抹泪花,续道“好在前日我们碰巧遇见了这几名天目派的大哥,他们同是反叛之人,便与我们一起同行了。 “想是那些杀手见有人护送咱们,一路上便再也未能现身,今日我们才能来到了此处。” 周志学也放下酒杯,接着道“我们四人最先遇见了薛师妹他们,后来又一同前往前面几个村子,接了其他十几个师兄,这才来迟了些。” 苏平连喝了几杯酒,说道“据我所知,天门派的确有这易阳丸不假,但若说是半价的易阳丸,却是个谣言了。” 周志学点头道“不错,据我身边的师兄弟说,前几日肖神医曾亲自辟了谣, “半价药是没有的,天门派只有全价药,在来的路上,我已和九宫派的师姐妹告知了此事。” 金琨与范莽、弈先生二人互视一眼,肖代秋辟谣之时,他们正好在场,均知他所言不假。 苏平问周志学道“周师兄,听说你们当中有师兄用了这易阳丸,这可是真的?” 周志学点头道“千真万确,便是他了。”说罢,伸手指向左侧酒桌,一身材肥胖的弟子。 那弟子见有人指他,便向这边点了点头。 周志学续道“这位胖师兄半个多月前病得甚是厉害,连下床都需人搀扶。 “我们几位心下着实是不忍,便一起凑了钱,在出云谷买来易阳丸给他吃了。” 再指着他道“但是你们看,半月以来,他的病情竟一日比一日见好,如今的气色,已然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这肖神医就是肖神医,他的医术在整个江湖之中,永远都是这个!”说着,竖起了大大的拇指。 一言刚毕,只听半数人都随声附和,连连称赞不迭。 第161章 横遭算计 苏平叹道“只可惜如今我们都成了叛徒,再要买那易阳丸,却不能回到那天目派之中啦。”说罢又连饮了几杯酒。 金琨也是感慨道“如若没有这狂阳,会不会便没有我们这些叛徒?” 桌上众人听见此话,均陷入了沉思,过得良久,才不断有人点头道“恐怕果真是如此。” 范莽却是没好气道“倘若没有狂阳,这霁云盟仍是这副鸟样,我早晚也是要叛了它的!” 此言一落,其他两桌弟子立时便有人拍掌附和。 弈先生忽道“至于那狂阳,鄙人倒也有耳闻,据说是因投毒引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周志学道“在下也听闻了,这事最早是自青原派传来,据说是青原派前任掌门火劲给弟子下了毒,他们才染上了狂阳。 “我与一众师兄弟曾探讨过此事,他们有些人信,有些人却是不信,还有些人,却说这是青原派演的一出戏, “可谓是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苏师弟,你以为如何?” 苏平笑道“我可是头一回听说,若狂阳是中毒所致,火掌门总不能给我们天目派和九宫派都下了毒吧。” 周志学点头道“说得也是。”又给苏平斟上一杯酒。 金琨又问薛倚道“薛师妹,你们从九宫派出来时,肖师妹她怎样了?” 薛倚眼睛眨了眨,道“你可是说的肖梨雨师姐?” 金琨腼腆道“正是!” 薛倚道“师姐她并未回到门派之中,数月以来我们都不曾见过她。” 金琨暗道“想是她为了狂阳一事,仍然留在了肖代秋身旁。 “肖代春的易阳丸如此昂贵,只盼她能另寻良方,早日治好这狂阳才是。” 他与肖梨雨已数月未见,每当心中挂念起她时,便能想起与她一同在钓鱼城的时日。 尽管那时战事连连,但只要与她在一起,总能感到心里暖洋洋的。 他常常挂念起她,也就常常盼望能早日再次遇见她。 于是心中盘算已定,待找见了师父之后,便去那明夷帮寻她,也不愿管那明夷帮是不是龙潭虎穴了。 金琨再问道“薛师妹既出了九宫派,今后可有何打算?” 薛倚忽而黯淡了神色,缓缓道“我们师姐妹打算另投他处。” 范莽忙问“是去何处?” 薛倚只是低头不语,显得甚是忸怩。 周志学道“师妹她好生腼腆,我替她说了吧,她已与我说定,将同我们一起去投那明夷帮。” 范莽抢白道“明夷帮?你们可有引见的门路?” 苏平笑道“范师兄,在下的堂弟正在那明夷帮之中,我们找他引见最为合适。我见你这番模样,是否也想来投?” 范莽忙举杯道“若苏师弟有门路,那再好不过啦,你就带我一个,我早就想去投啦!” 苏平也举起酒,与他碰了碰杯,说道“好!我们这些人都是去投明夷帮的,范师兄就与我们一块儿吧!” 便在此时,薛倚忽地抽出长剑,向苏平喉中刺了过去。 那苏平大惊失色,忙低头避过,叫道“薛师妹,你这是何意!” 薛倚并不答话,几套剑花连续抖出,将一桌的饭菜尽数打翻,她大喝道“姐妹们快快防范起来,这人是霁云盟的杀手!” 众人闻之皆是大吃一惊,金琨与范莽二人更是跳将起来,护在了一众九宫派女弟子身旁。 而九宫派弟子纷纷执剑在手,注目旁观。 周志学见双方忽然动起手来,慌忙叫道“薛师妹,你莫不是弄错人了?” 苏平接连避过剑光,在这二层小楼中左支右绌。 而那薛倚却是紧追不舍,斥道“你这贼人满脸污泥,我一直瞧不清你的面貌,但你手中的胎记我还是认得的,你就是前日追杀我们的杀手!” 说罢,趁苏平不备,忽地转身后仰,一招纷若剑法的“千杯不醉”使将出来。 那苏平数招之下,已然摸清了她的路数,忽地跳将起来,躲过了这凌厉一招。 却不料薛倚再接一招“风卷残云”,但见她忽地连人带剑疾转起来,如一股风暴般向着他狂卷而去。 那苏平跳在了半空,无从躲避,待落下之时,已被下方的风暴刮到小腿,立时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薛倚乘势上前,剑指其咽喉,再斥道“想不到我前日仅是将你击晕,并不忍杀你,而你今日还想对我们不利,我怎能饶你!” 这苏平命在须臾,急叫道“女侠饶命!” 薛倚眉头紧蹙,喝道“谁又饶了我!”手中长剑欲往前急送,却忽觉头晕目眩,浑身发软,不多一会儿,竟昏倒在地。 金琨等人大惊失色,还道她中了暗器,却望见一旁的九宫派弟子,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地上,仅在片刻之间,十几名女弟子已尽数倒下。 弈先生慌忙道了一声“是中毒!”说罢,也倒在了饭桌之下。 金琨与范莽对视一望,眼中满是惊恐之色,二人同时向那苏平追去,也忽地感觉天旋地转,不多时便双双仰天而倒。 见所有人倒地,苏平这才大舒了一口气,向周志学道“你那蒙汗药还好下得及时,否则我已小命不保。” 周志学笑道“你当我是做什么的?半月前我用同样的法子,杀了三十几个叛徒,今日如法炮制,真是相当的爽快!” 说罢,和十几名天目派弟子连连大笑。 苏平抱拳道“原来是小弟低估了周师兄的能耐。” 周志学摆手道“你能耐也是不小。” 又指着范莽道“就这范莽一个人的身手,已是绝难对付,好些个捉他的弟子始终是有去无回,今日被你捉住了,实乃是大功一件啊!” 苏平大笑道“今日和诸位师兄弟共同立了功,咱们先喝一个!” 说罢,将晕倒的十几人纷纷用绳索捆缚,抬至一旁,再与其余天目派门人一同大碗喝起酒来。 众人此举让店小二和掌柜都惊破了胆,他们从未见过霁云盟各派之间,如此地大动干戈,还道他们杀了这一地的人。 第162章 绝地反击 那周志学只与掌柜推脱几句,说是捉拿了一些歹人,不必慌张。 掌柜这才半信半疑,怕他们又做出出格之事,送了许多酒水给他们,以表敬意。 周志学这十几人自是万分的满意,纷纷拿起酒坛,喝了个昏天暗地,嬉笑喝骂不已。 众人喝至半夜,苏平问道“周师兄,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周志学已是大醉酩酊,口中喃喃道“我们一路来着实杀了不少人,实在是桩亏本的买卖。 “明日就雇几架马车,将他们拉回天目山,定会得到长老额外的奖赏,这可比杀人要划算得多啦!” 苏平喜不自胜,又吃了一大块肉,说道“与范莽同来的那个叫金琨的,我在钓鱼城之中曾经见过。 “此人好生的了得,他立过几次军功,声望大得很,若把他带了回去,恐青原派会与我们为难。” 周志学大笑几声,道“这个容易,若我们不带他回去,不就得啦。”说罢,以手为刀,在颈前一滑。 苏平阴森着脸,会意道“此事就交给我啦!” 言毕,摸出一把匕首,走至那金琨跟前,道了声“此事须怪不得我,谁叫你那么大名气,我们可是惹不起。” 说完,只见匕光一闪,顿时鲜血飞溅。苏平闷哼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眼见不能再活。 但见金琨手握匕首,翻身跳起,“刷刷”两下,又将范莽和弈先生的绳索割断。 这两人应声而起,范莽更是怒目圆瞪,大喝一声,着实吓人,直奔着周志学而去。 此处风云突变,让周志学等十几名天目派弟子无不惊声大叫,纷纷向三人冲来。 金琨护在了弈先生身旁,一双手掌左右翻飞,横劈竖叉,将那玉铉分星掌运用得甚是纯熟。 仅数招之间,便接连劈翻了三名天目派弟子。 而范莽手中大无妄拳端的是苍劲有力,仅用了不到十招,那周志学竟不能抵御。 周志学双臂虽然连连招架范莽的铁拳,但小臂被砸中之处,犹如骨碎了一般,钻心的疼痛。 周志学不得已,只能左闪右躲,模样十分的狼狈。 他频频眼望下楼的阶梯,口中还不忘招呼呐喊,一边又不断向阶梯处逃去。 其余弟子听闻招呼声,均弃了金琨,一同奔向了范莽,一时间十数双拳头分别向他头、胸、腹、腿处袭来。 这范莽身材高大威武,功夫又是十分的了得,但要同时对付十几个同门,也渐渐显得些许吃力。 弈先生忽叫道“金兄弟你去帮他,此处我能应付得。” 言毕,口衔折扇,拾起几段断绳,将金琨打倒的几个弟子捆缚了起来。 金琨闻言而上,但奔至范莽近处,忽听范莽猛喝一声“霁云盟的贼人,最是让我痛恨,你就让我一个人来对付!” 说罢,双拳赫然大挥,双双击在了周志学前胸。 但听“啪啪”数声,周志学断去几根肋骨,在范莽巨力之下,向后飞出几丈,最终撞在了北面墙壁。 其余弟子见状,喊声大起,趁隙中连出数拳,竟有几拳打中了范莽两臂和后背。 但范莽竟似毫无知觉一般,他双臂猛挥,呼呼风起,口中大喝“来呀!来呀!”双臂带动处,又将两人扫翻在地。 金琨脚下一顿,暗忖“范大哥如此威猛,的确用不着我从旁策应。” 便站至一旁,看着这十几人呼喊剧斗。 范莽见他们人多,只不断出拳对付眼前几人,于身后几人竟然顾也不顾,任他们拳脚交加,也伤不得他分毫。 范莽接连使出大无妄拳的“太岁斩妖”,只见他拳影四起,像是又生出了许多只手。 再加之他虬髯根根如芒,呼喝之声犹似铜钟,便真如一个太岁一般,好生的可怖。 他铁拳接踵而至,面前几名弟子竟不能敌,纷纷被铁拳砸中,须臾间又倒下了两人。 他身后几名弟子见拳脚对他无效,心知不妙,不知从哪里摸出几柄匕首,朝着他后背刺去。 金琨怒喝一声“无耻之徒!”飞身冲了上去,连出数掌,将所有匕首远远地击飞开去。 范莽回身一望,怒气更甚,与金琨一块儿拳掌交加,只瞬息间就把所有人全都击翻在地。 一旁的周志学趁一片混乱时,早就吃痛爬起,溜下了楼。 弈先生最是眼尖,全看在了眼里,立即叫道“他下楼去啦,一个都别放过!” 范莽刚一听闻,便直接从窗户处跳下了楼去,但听得楼下传来他又一声暴喝,那周志学惨叫一声,便没了声响。 待范莽将周志学再扛上楼时,金琨和弈先生已将十几人捆缚完毕。 周志学被范莽掷在了地上,便如当初将金琨掷在地上一般,让他惨叫不已。 但周志学已是身负重伤,就连惨叫声都显得虚弱无力,只瘫在了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 金琨从他身上摸出了三瓶药,但又不知哪瓶是解药,于是拿出黄色的一瓶,对他问道“这瓶可解蒙汗药?” 周志学连连点头,疼得无法言语。 金琨斜眼瞧他,坏笑道“好,解药无害,那你先将他吃了!”拿着黄色药瓶欲往他嘴里灌去。 那周志学浑身无力,连连后退,忙道“不要不要……” 金琨装模作样道“怎么?你为何不要?” 周志学欲哭无泪,忙道“那瓶……那瓶白色的才是解药。” 金琨装作恍然大悟,“哦”了几声,道“原来白色这瓶才是解药,那这瓶黄色定是蒙汗药无疑,如果两瓶同时吃,也定然无事。” 又向他道“还是你先吃了吧!”说着,抓住他的下巴,欲将两瓶药倒入他嘴中。 周志学连连挣扎,但始终挣不脱他的手。当两瓶药粉都已入口时,终于将他急得掉下泪来,哭道“大侠饶命!这黄色…… “黄色药瓶里……是剧毒的砒……砒霜……”一边说,一边把口中药粉喷得满脸都是。 第163章 推敲骗术 金琨这才松开手来,说道“原来如此,黄色的是砒霜,白色的是解药,那这瓶蓝色的定然是蒙汗药无疑了?” 周志学一边急吐口中粉末,一边连连称是,他眼泪与口水交加,和着一脸的药粉,显得狼狈滑稽至极。 范莽早就在一旁“哈哈”大笑,连连竖起拇指道“兄弟你真是好手段!” 他接过金琨手里的白色药瓶,兑了些白水,与弈先生一块儿把解药给九宫派弟子们灌了下去。 原来,早在范莽救起苏平之时,弈先生便看见苏平脖颈之后,有一处不太让人在意的伤痕。 以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这苏平定是被人用剑柄击昏在地,而并非是狂阳发作。 弈先生没将此事当场戳穿,而是想要看看他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待众人在悦来客栈遇到后来的三十几人时,弈先生暗想对方人多,恐不易对付。 这才暗地里同金琨说了一句“苏平是被人用剑柄击伤!” 金琨无需他再多言,已是能心领神会,找了个机会也同范莽轻声道“范大哥,这伙人有问题,莫吃酒菜,见机行事。” 这范莽虽是鲁莽,但只要金琨一说,也是言听计从。 是以金琨三人在后来的酒席之上仅是与诸人忙着谈话,但有喝酒,也都暗地里吐在了衣袖之中。 金琨本想再提醒薛倚及九宫派众弟子,但因与她们隔得甚远,也就一直没有了机会。 他暗忖“这些女弟子虽与他们共处两日也没出事,但我也要保她们一保。”暗地里紧盯着薛倚等人,以防不测。 这之后,在与范莽敬酒之时,苏平露出了臂上胎记,却被薛倚一眼认出。 原来薛倚之前曾与苏平交过手,他颈后的伤势,正是薛倚将他击昏所致。 而当时,薛倚只道仅有苏平这一名杀手,便与之打斗了起来。 但她已喝下不少蒙汗药,过不多时,便与一众九宫派弟子全数昏厥在地。 那时弈先生暗道“说不定还有不少人埋伏在这客栈外头,此时我们仅剩三人,实在是难以对付,倒不如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想到此处,便学九宫派弟子们一般,倒在了桌底。而范莽见弈先生假装昏倒,便也学着样子,与金琨一块儿倒下。 金琨虽被周志学捆缚了手脚,但他早已备好了匕首,趁其不备之时,偷偷地将绳索割断,仍是装作晕倒的模样,只暗地里等待时机。 在这之后,金琨才知这十几个天目派弟子全部都是杀手。 他这才暗自庆幸道“好在我们和弈先生一块儿假装晕倒,如若当时与苏平动起手来,恐会遭这些人的暗算。” 是以,当苏平痛下杀手之时,金琨便能突然发难,仅将匕首一划,便要了苏平的性命。 九宫派众人喝下解药,过了一炷香时间后逐渐转醒,这才个个猛然惊觉自己被下了药。 薛倚见到一地被捆缚的天目派弟子,也是大惊失色,忙问“金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金琨叹道“我们都被他们骗了,原来他们全是来追我们的杀手。”遂与她将事情经过详细地说了。 薛倚听完后奇道“怎地杀手不止是苏平一人么?我还道……还道周师兄他们是好人……” 她向周志学啐了一口,斥道“你们骗得我们好苦,若不是金师兄他们在,我们姐妹可就……” 说着,就与几个女弟子一同哭了出来。 弈先生将折扇展了开来,摇头而叹“也怪不得你们受骗,这些人的骗术还是经得起一些推敲的。” 范莽听得着实奇怪,忙问道“什么叫骗术经得起推敲?先生快请说说。” 弈先生踱了几步,摇扇道“这经得起推敲,便是真话与假话揉合在了一块儿。便先说这其一,他们说没有半价的药, “还说肖神医就此事辟了谣。这两句话倒是真的,我与范兄弟你们前些日子曾到过天目派, “肖神医辟谣时,是我们亲眼所见,这事假不了。不过假的就是,那天门派绝不可能有易阳丸!” 金琨一怔,也问道“天门派为何不会有?” 弈先生笑道“金兄弟,你有所不知,那盟主张浪和肖代春的秉性我最是清楚不过。 “他们好不容易有药在手,对于整个霁云盟来说,那是难得的震慑与威望,虽然控制不住你们这些叛徒, “但还是能控制许多得了狂阳和未得狂阳的弟子,是以,这易阳丸又怎会假手于人,放在那天门派?” 他凑近金琨耳边,以扇微遮,轻声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曾对你说,待你手里有治这狂阳的药方时,谁的话都别信,这其中也包括我。 “届时你拿着药方,去自行行事,唯有如此,你才不会被他人掣肘,也不会落入他人的圈套之中。” 金琨恍然大悟,数日之前弈先生的确曾说过这番话,原来这句话竟有这层意思。 这实在是让他惊叹不已,对眼前这位弈先生着实又平添了几分敬意。 弈先生看出金琨心里所想,笑道“这便是我先前说的江湖经验,你要不要称我一声高手?” 金琨也笑出声来,忙施礼道“先生真乃当世高手,我等皆未能及。” 弈先生大笑得几声,收起折扇,对范莽续道“再说这其二,他们说狂阳系投毒一事,是青原派传出来的, “而且把投毒一说,分析得头头是道,与我们了解的状况几无异处,是以他们这番话也是真的。 “但他们之前曾说,有一位胖弟子用那易阳丸效果很好,这里可是大有问题。首先,我们先前在天目派时, “有一个叫沈辉的,他领着一众弟子意图造反,理由之一就是那易阳丸效果不佳。其次,据我观察众多的狂阳患者, “体态偏胖的竟未见过一人,于是我便猜想,这狂阳病症必是对身体损害极大,至少会令人消瘦。 “所以我说,那胖弟子用易阳丸,效果还非常好,这番话多半是假的。” 第164章 骗术大乘 范莽张大着嘴,吃惊道“我个乖乖,先生你竟把他们的手段摸得如此地透彻。” 弈先生颔首道“这便是霁云盟他们惯用的骗术,正所谓真中有假,假里带真,让人摸不清,辨不明,就稀里糊涂地掉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真不假,不假不真,只要揉成了一块儿,便是骗术之大乘也!”说完,已将手中折扇高高举起。 金琨叹道“他们果真是好手段,该说他们聪明,还是说他们狡猾?” 弈先生搂着他的肩道“当然是聪明!这是何等的聪明!若说狡猾实在是委屈了他们。 “但聪明归聪明,若将话说回来,在当今这个世上,有几个人是蠢的?又有几个人是真正的聪明,真正的拥有大智慧的?” 金琨未料到他能说出此等话来,直在心里把“大智慧”几个字回味了许久。 此时薛倚指着地上天目派门人问道“这些人该不该杀了?” 范莽忽地斥道“这些天杀的扔货,让我挨个给他们宰了!”说着,卷起了袖子,拾起一柄匕首欲向周志学刺下。 金琨身影一闪,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叫道“范大哥,万万不可!” 范莽愕道“怎么?他们不能宰了么?” 金琨叹道“若将他们尽数杀了,我们又与那霁云盟有何分别?” 范莽不耐道“今日若不是弈先生警觉,你我恐成刀下之鬼,怎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了他们?” 金琨劝道“做鬼的是他们,我们难道也要当恶鬼不成?” 他想了想,又道“只需将他们武功全部废去,令他们无法作恶,也就是了。” 范莽想得一想,觉得金琨这人自有一股威严,无论他说些什么,自己都原意遵从。 是以说了声“也罢,就听你的!”仅将十几名弟子的手筋挑断,便任由他们去了。 弈先生摇扇感慨道“金兄弟当真是好人呐!” 但是心中却暗道“你们将他们变为了废人,这些人从此恐在天目派中无法立足,只能做回普通百姓。 “但他们双手已废,又如何能养活自己?这与杀了他们又有何异?” 想到此处,连叹了数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了镇子再说。” 遂与金琨、范莽和一众九宫派弟子匆匆自北面出了康平镇。 其时天色已晚,众人往郊野处刚行出了三四里远,前方现出一个岔路口,一条路指向北面,另一条则指向了西面。 此时弈先生忽地向金琨几人深鞠了一躬,说道“天下无有不散的宴席,鄙人身有要事,还请见谅,咱们就此别过了!” 金琨怔道“弈先生欲往何处,不如我们送你一程?” 弈先生摆手道“不瞒金兄弟,我适才遇到马和的暗号,需要我立即回去处理要事,就不劳几位相送啦。” 范莽正欲开口,弈先生抢先道“钱兄弟还请留步。哦,对了对了……” 又凑近金琨耳边细声道“金兄弟,请记住,我弈某人,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在这武林之中,定会紧随在兄弟的左右,始终是不离不弃!” 金琨一怔,心忖道“这已是他第二次将此话与我说来,难道这位前辈高人真要追随我这无名小卒?” 弈先生见金琨愣在当场,又与这十余人连连作揖道“各位留步,我这就去啦,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向东面林子里走了进去。 范莽望着他的身影,口中喃喃道“但愿下回再遇见你,你能想起我姓范,范蠡的范啊……” 弈先生走后,薛倚慌道“金师兄,那位弈先生说天门派中不会有易阳丸,如今我们该何去何从?” 范莽抢白道“不如我们一块儿去投明夷帮吧,你们不也有这个意愿么? “只要冯勇冯大哥他们成功投了进去,我们占他的光,也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薛倚虽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她早已打定要投明夷帮,只好点头道“也唯有如此了。” 范莽又道“金兄弟,我一直没问你欲往何处,不如同我们一块儿投明夷帮吧?” 金琨犹豫了好一阵子,沉吟道“我这叛徒之身,实在是不敢再投他派啦。” 范莽急道“这么说来,我与薛师妹她们都是叛徒之身,还有冯大哥、秦大哥他们也一样,我们这些人都能投得,你怎就不行? “咱们先行进得明夷帮,待假以时日,我们发展壮大之后,便去找那霁云盟报仇!” 金琨疑道“报仇?报什么仇?” 范莽两眼一急,嚷道“霁云盟这帮子鸟人,害死了多少患病弟子? “在钓鱼城和襄阳城这里边,骗了多少人,又害死了多少人?他们还频频派杀手追杀咱们,此仇难道不要报么?” 金琨只觉得这霁云盟的确太过霸道专横,单单就钓鱼城之战这一件事情,其中已是疑点重重,若要揭开这真相,恐怕是要难于登天。 青原派中又突然撤换了掌门,其中这手段如此卑劣,这让他实不愿与霁云盟为伍。 但是,董邦莠加害师父的仇的确是不能忘,于是说道“报仇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如今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于是众人点起几支火把,选了西面的岔口前行。 此条道路弯弯绕绕,崎岖难行。在这黑暗之中,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道通向了何处。 只有野鸦与蟾蜍偶尔叫唤几声,让一众女弟子颇感可怖。 她们少有在这种荒山野地间夜行,是以胆小的几人都依偎在了一起,相互簇拥着前行。 足足行过两个多时辰,一行人才来到一个并不知名的村庄。这村庄仅二十几间屋子错落在山间地头,并无客栈可以落脚。 便在此时,金琨突觉胸闷难当,紧接着眼前一暗,竟要昏倒。 他身旁的范莽反应甚速,伸手一把将他拉住,忙问道“怎么啦?”抓着金琨摇晃,竟也晃不醒他。 第165章 再犯狂阳 薛倚抢过去一瞧,忽地叫道“金师兄也患了狂阳么?” 范莽大惊,问道“狂阳?这可如何是好?” 一行女弟子之中虽也有几名身患狂阳,但她们均对此病束手无策,一时间人人都惊慌失措,忐忑难安。 范莽肩扛着金琨,接连敲了几家农户大门,竟无一家肯留宿他们。 这些女弟子们哭哭啼啼,又叫醒几户睡梦中的农家,对其哭诉他们有急症的病人,这些农户仍是不为所动。 薛倚向他们央求了许久,最终不得不下跪以求,这才在村西侧借到两间屋子供他们留宿。 范莽选了间小屋,将金琨平放在床上,一时不知如何处置,两手不停挠着脑袋,急得满屋子踱步。 薛倚从另一间屋子端来一盆水和一些干粮,她摸了摸金琨的面颊,道了声“还好。” 又想起其他姐妹狂阳发作时的情形,对范莽道“范师兄,烦你给金师兄灵台与神道二穴渡气试试。” 范莽忙道“此法可管用?” 薛倚已是眼圈红润,叹道“我们有姐妹曾用过此法,但若说管用,却管不得大用。但范师兄你内功深厚,说不定会有奇效。” 范莽点头道“这倒容易,我这就试试!” 忙将金琨搬腿盘坐,双手抵在灵台与神道二穴之上,轻提体内真气,从手掌中渡了进去。 薛倚以防有人搅扰,守在了门口,两眼却片刻不离金琨那张俊朗的脸。 范莽虽是与金琨初识,但数日之中,早已将他视为莫逆之交,是以他此时用上了全力,以致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如此过得一炷香时间,金琨的面色才慢慢转为红润,这多亏了有范莽浑厚内力的加持,若换作了寻常人,也不知他这回能不能及时回缓。 薛倚将一切瞧在眼里,心下才能大安,此时却见金琨缓缓睁开了双眼,叫了声“梨雨!”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虚弱。 她赶忙上前,用丝帕拭去他额头汗水,轻声道“我是薛师妹呀!” 范莽撤去了双掌,咧嘴笑道“你总算是醒啦。” 金琨两眼眨过几眨,这才看清面前的是薛倚,暗道“今日细看才知,这薛师妹的嘴角与梨雨确有几分相似,也无怪我看错了人。” 他缓缓道“原来是薛师妹和范大哥照料我,真是有劳二位啦!”说着向二人抱了抱拳。 范莽一手拍着他,笑道“醒来便好,醒来便好!” 他望着金琨的脸颊,此时已与常人无异,说道“之前你曾说你患了狂阳,我们却都不信,未曾想原来是真的,你是何时患病的?” 金琨道“已有数月之久,但此次发病,距离上一回却间隔得太短,也不知是不是加重了。” 薛倚递过来一只馒头,关切道“师兄先吃点东西,这狂阳我们回头再想办法。” 金琨点点头,刚一伸手接过,却听外边几名女弟子连声惊叫。 范莽先是一惊,忙冲出了房门,金琨也是连忙起身,在薛倚搀扶之下来到了屋外。 几名女弟子朝着他们狂奔而来,一人叫道“师姐!有……有鬼啊!” 又有人慌道“有两个师妹……被鬼魅掳走了!” 这几人大吃一惊,薛倚忙道“这世上哪有鬼魅,休得胡说!” 先前那人道“千真万确啊师姐!我见那只鬼青面獠牙,模样恐怖至极,它来得好快, “转瞬间便掳走了两个师妹,我们都来不及与之动手便没了身影。” 之后那人也道“我们好些个姐妹都瞧得清清楚楚,定是一只鬼无疑!” 金琨捂着胸口说道“好个青面鬼,不吃人竟要掳人,他们往哪儿跑了?” 一人道“往西面去了,此时应该出了村子。” 金琨道“烦范大哥先前追去,若未能追上,还请回到此处!” 范莽迟疑道“我是个人,又如何能与青面鬼对敌?” 金琨浅笑道“什么劳什子青面鬼,我若没猜错,定是那些杀手又追上我们啦。” 范莽豁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且瞧我去捏死这只鬼!”纵身而起,已是落在了几间房屋之后。 金琨丢下一句“薛师妹好生照料诸位师姐妹,我去去便来。”说着,脚下接连提气,也奔了过去。 薛倚不料金琨才刚苏醒,却又能极速追出,一时不察,已追他不上,只站在远处大喊“金师兄一切当心!” 金琨纵得几次,又奔出近三里地。但他狂阳未愈,接连提气之下,已是气闷难当,急喘不已,不得不慢下脚步,缓缓而行。 他往前方望去,早已瞧不见范莽的身影,只得借着月光,又沿着蜿蜒道路而行。 再行得七八里地,却见数里之外,范莽远远往回走来,身旁并无他人。 金琨一凛,忽叫道“糟糕,调虎离山!”说罢,又疾往那小村庄奔了回去。 他身后的范莽见金琨来而复返,忙纵起追上他,叫道“你怎么又往回奔?” 金琨边奔边喊道“范大哥你脚程快,快回去保护薛师妹她们!” 范莽一惊,叫道“怎么?薛师妹又出事了?” 金琨悔道“我实不该也追了出来,你快去吧!” 范莽脑子转得两转,一把将他扛在肩上,叫道“咱俩一块儿走吧!”脚下竟是速度不减,疾往村中奔了过去。 如此过不到一顿饭功夫,二人已然来到众九宫派弟子面前。 范莽将金琨放下,一群弟子连忙围了上来,惊叫道“薛师姐她,刚被一红面鬼掳走啦!” 金琨二人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金琨暗忖“弈先生说我江湖经验尚浅,果然是没错,如此简单的计策,我竟未能及时识破。” 他忙道“往哪去啦?其他人可也被掳走了?” 一人道“只有一只鬼暗地里从背后突袭而来,姐妹们立时怕得要命,还未等反击,薛师姐便被它掳走,刚刚才往东面而去啦。” 范莽二话不说,两个起落,已向东面跃去,只瞬间便没了身影。 第166章 追踪恶鬼 金琨本欲叫住他,也已来不及。 他思来想去,为免再中奸计,绝不能扔下九宫派众人不管,但范莽如此追出,又实在是不得章法。 他想得一想,忽叫道“师姐妹们,还请紧跟着我,咱们抄小道去追那只鬼!” 当先向东面奔了去,一些九宫派弟子紧跟而来,个别胆小的原本立在了原地,但均因害怕厉鬼索命,也不得不跟了上来。 金琨记性极好,早在他进村之时,已望见村口处,还有一条近道可以进出村子,他当时不经意间记下了,如今便沿着这条近道与众人疾追而出。 这条近道虽近,但是狭小难行,脚下石子颇多,路面未平。 金琨顾不得胸口烦闷,展开轻功,行得颇为快速,将一众九宫派弟子远远甩在了身后。 又行得一阵,金琨偶然间回首,竟几乎望不见她们身影。 他担心厉鬼又将她们掳了去,无奈又再折回她们身边。 金琨忙道“诸位,还将你们行囊中的衣带绳索之物都拿出来吧。” 这些九宫派弟子虽都不明所以,也都依言而行。 金琨拿着这些绳索衣带,给每个人都前后系上,最后一条绳索则是系在了自己身上,至此,所有人都连成了一串儿。 金琨赶忙道“请师姐妹们注意脚下石子,莫要摔倒,咱们要疾行啦!” 说罢,再次提气,当先奔在了前面。 在金琨绳索的拉动之下,一行人的确比适才行得更快了些。 那些脚力最差的弟子也都能健步如飞,只是两眼紧盯着路面,害怕一个不小心,只要脚下一绊,则所有人都要摔成了一团。 如此速行了两顿饭的功夫,他们已然来到了大道之上。 未等金琨等人有片刻喘息之机,忽见左首处远远奔来两个身影,众人细瞧之下,正是那红面鬼夹着薛倚疾行而来。 弟子们心知抄近道赶在了前面,自然是一阵欣喜若狂。 金琨赶忙让她们躲在了暗处,纷纷解开身上的绳索衣带,待那红面鬼奔至眼前之时,金琨倏地向他劈出一掌。 却不料这红面鬼犹如预先知晓了一般,不慌不忙地躲过了这一掌,竟还能从后背幽幽伸出一拳,直奔金琨,其招式之诡异,真如鬼魅一般。 金琨一惊,竟不能避过,忙不迭以双臂相护。 但那红面鬼却疾收了这拳,绕至他身后,手刀一落,砸得金琨俯首跌在了地上。 金琨暗中叫苦“我这狂阳偏偏在这时发作,如若换作是平时,这鬼东西哪还能碰得着我?” 他刚一跌下,那红面鬼却拔腿而逃,他肋下的薛倚则是大声的呼救。 金琨前胸与后背皆吃痛难受,半晌爬不起身来,连忙向女弟子叫道“快追上它,莫叫它跑了!” 可是一众女弟子毕竟是年纪太过幼小,心智未全。 她们个个都瞧见那红面鬼露着獠牙,红色身形飘忽,可怖非常,一时都迈不开腿,眼睁睁瞧着红面鬼夹着薛倚,奔出了视线之外。 金琨无奈道“快将绳索都给了我吧。” 她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拾起地上绳索,尽数交给了他。 金琨拿着众多绳索,也不知能有何用,正自思索间,又见范莽自左首堪堪奔了过来。 他大喜道“范大哥,快负我追上那鬼东西!” 范莽奔至跟前,怔道“你们何时跑在了我的前头?” 金琨急道“没工夫和你解释,薛师妹就在前方不远,再不追便来不及啦!”他连忙指向了右首处。 范莽叫道“瞧好吧!”一把又将金琨扛在了肩上,拔腿狂奔。 而一众女弟子之中,有人忽地站出来道“我们习武之人,本就是一身正气,怎能被那鬼魅吓破了胆子,也不怕被人笑话!” 说罢,当先跟着范莽而去。 她身后一众女弟子这才一一醒悟过来,她们之间相互激励几句,便又紧追了上去。 范莽前后奔了有近三炷香的功夫,此时却未有一丝气衰,虽是肩扛着金琨,却还能越奔越快,直让金琨暗暗钦佩。 如此仅追不到两盏茶时间,借着微弱月光下,已能隐隐瞧见那红面鬼正欲朝一处林子里钻去。 而此时女弟子们却远远落在了身后,完全看不见身影。 范莽嚷道“不好,它进了林子可就难追啦!” 金琨喊道“范大哥快将我扔过去。” 范莽一凛,笑道“这法子好!” 说罢,气贯双臂,向后极力弓身,再猛地将他掷出。 此时金琨早已将手中绳索结成了个套索,他身在半空中时,便照着那红面鬼扔出。 但也是他深受狂阳影响,手中大失准头,绳索竟套在了薛倚的左脚脚踝。 金琨落下地来,猛然将绳索一拉。那红面鬼被力道一阻,立时停在了原地,手中薛倚却不曾被他拉下。 那红面鬼忙摸出一柄匕首,照着绳索挥去。 金琨见它要切断绳索,顺势再是一拉,借着拉力合身飞出,一掌照着他握柄之手挥去。 红面鬼见他来得太过迅速,忙缩回了手,往斜地里又奔出了几步。 它斜眼瞥见金琨身后的范莽也向着它奔来,本欲弃了薛倚而去。 但略微一思索,心知这薛倚今日决计是要被他们抢回,是以赫然起了杀心,调转匕首,又朝薛倚心口刺了过去。 这红面鬼离她如此之近,匕首若要将她刺中,也只在须臾之间,这让薛倚不禁大声尖叫。 金琨见状,也是大吃一惊,他瞬间催动周身内力,脚下更是疾点,终抢在匕尖刺中之前,一把握住了匕身。 红面鬼下刺之势甚是猛烈,匕身虽被他握住,也是势头未减。 眼见这匕尖已刺破了她的衣衫,金琨情急之下,把匕身斜斜一拉,已远离她的心口,但手中已被匕首划破,顿时血流如注。 红面鬼见下刺未果,赫然一脚朝他踢去,金琨胸口一闷,竟没躲过这脚,被踢得接连滚出了丈余。 便在这时,范莽铁拳已照着红面鬼脸上直去。那红面鬼一凛,忙扔下薛倚,侧身慌忙避过,又以一柄匕首挥来。 第167章 有甚可怕 范莽不慌不忙,一番闪躲腾挪之后,猛地连出了七八拳,将它全身立时罩住。 这红面鬼从未见过这等凌厉的拳风,“啊”地一声,已是身中数拳,顿时昏死了过去。 范莽连忙将他提起,竟从他颔下撕出了一张软皮面具,露出了里面真面目。 他立时“哈哈”笑道“这哪是什么鬼东西,此人我曾见过,分明是我天目派的杀手!” 此时又听薛倚撕心地喊了声“金师兄!” 范莽一惊,赶忙望去,她竟是泣不成声,伏在了金琨身边。 范莽连叫糟糕,走近去一瞧,却见金琨躺直了身子,没了半点呼吸。 他怪叫道“这……这是又怎么了?” 薛倚抹了抹泪,道“金师兄连续催动内力,以致这狂阳又加重了不少……” 范莽忙道“既是狂阳,那便好办。” 说着,又搬金琨盘腿而坐,照着此前的方法,再向他后背灵台与神道二处穴位渡入真气。 薛倚在一旁眼巴巴地等了一好会儿,仍不见金琨有半点呼吸,情急之下,也不顾什么男女避嫌,照着他嘴里欲吹进空气。 便在此时,金琨忽然大口地吸了一口气,一瞥之下,却见一张颇为俏丽的脸庞凑在了眼前。 薛倚急忙把头侧了过去,瞬时红透了半边脸,她又羞又怕道“金……金师兄你醒来便好……我……我给你包好手掌吧……” 说着,连忙从背囊中拿出药瓶纱布,给他手中伤口止血。 金琨见她包扎伤口,还道又遇见了肖梨雨。 但细看之下,她却是一张瓜子脸,眼里虽噙着泪花,也挡不住满眼的灵动之气,不是那薛倚是谁。 他暗自叹了一声“我怎又将她看作了梨雨,真未料这狂阳竟如此地厉害,回回都能让我神志混乱不清。” 想到此处,连忙凝神聚气,在范莽的帮助之下,徐徐运起了大周天。 其他女弟子也缓缓赶了过来,围着这两人席地而坐,一时充当起了护法。 如此疗伤了近三个时辰,直到天已大亮,树梢鸟儿也渐渐开始争鸣起来。 此时金琨忽然站起身来,见范莽早已一身湿透,他在接连渡气之下,脸色也是稍显灰暗。 金琨轻轻道了声“多谢范大哥耗费众多真气,我如今已大好啦!”说罢,深深作了一揖。 他身边十几名女弟子被这声音惊醒,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金琨再抱拳道“让诸位连夜替我担心啦。” 这些女弟子连忙回礼,范莽也说道“金兄弟,你当真没事了么?” 金琨道“要不是范大哥在侧,我哪能恢复得如此迅速,今日多亏了有你。” 说罢,连连转了两圈,并无不适之感,又向薛倚道“薛师妹,还有两位师妹未能找回,事不宜迟,我这就向着东面追去。” 薛倚眼中满是关怀之色,道“金师兄大病初愈,不宜再行操劳,我看,我们还是歇息几日的好。” 金琨道“不错,从昨夜到现在,各位着实都累坏啦,就让范大哥带着大家在此处歇息,剩下的事,便交给我了吧。” 范莽连忙拦阻道“这可不行,金兄弟,你的狂阳若再发作,恐会要了你的性命。” 薛倚张开两只手臂,也跟着拦阻道“那些鬼魅可是厉害得紧,我们好些个姐妹都给它吓坏了, “你可莫再去着了它们的道,终被它们勾去了魂魄。”说着,两只眼睛滴溜溜直转。 金琨已是许久不见她这番精灵般的神色,他摇头笑道“薛师妹可莫要诓我,昨夜那只鬼已被范大哥识破了身份,他分明就是个人而已。” 薛倚假装并不知情,道“若昨日那只鬼是个人,那人如今在哪儿呢?” 说罢,眼望着远处的几名女弟子,是她们几人将昨日那只“红面鬼”五花大绑,藏在了一旁。 金琨心知肚明,故意和她打趣道“既然如此,我更要去会会那些鬼了。我可是天生的命中刻鬼, “小鬼儿有何可怕的,反倒是那些鬼见着我,都躲得远远的了。” 此话一说,不少女弟子“扑哧”一声,一齐笑了出来。 此时,忽听一个声音朗道“不错,鬼有甚可怕的!”接着但听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而近,最终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跟前。 众女弟子纷纷抽剑戒备,范莽也立即站起身来,挡在了众人面前。 金琨闻声望去,忽地两眼一亮,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将来者抱住,大笑道“假和尚!原来是你来啦!” 那假和尚笑声更大,与金琨连连拍着后背,朗道“金兄弟,你我数月未见,怎地气色却不如之前了?” 金琨浅浅一笑,敷衍道“兴许是被鬼魅吓着了吧。假和尚你呢?你的伤势可好了?”说罢,忙将他放开,从远处细细望向了他。 假和尚将身姿一展,缓缓转了两圈,道“我早就痊愈了,怎样?肖大夫手艺不错吧?” 金琨竖起拇指道了声“真不愧为鬼神叹肖代秋,竟有起死回生之能,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 假和尚大笑出声,再道“说到这惊叹,洒家便再给你一个,瞧是谁来啦?” 他向着身后树林里一招手,从中转出两个女弟子来。 薛倚惊叫一声,立时冲了过去,紧握住她们的手,喜极而泣道“你们总算回来啦,可将我们急坏啦!” 其余女弟子也都冲了过去,众姐妹纷纷抹泪相拥,好一阵地嘘寒问暖。 金琨惊道“假和尚,你是怎么将她们救下的?” 假和尚又笑道“洒家本要去那天门派,昨夜途径此地,却不料遇见了一只恶鬼挡路,甚是可怖渗人。 “洒家对这种装魔做鬼之事实在是深恶痛绝,便顺带给他解决了,这才无意中救下这两名九宫派的弟子。 “与这二人攀谈之下,洒家才得知,原来金兄弟你也在此地,于是便赶忙带着她们找了过来。” 第168章 前探天门 金琨频频点头,又赶忙向众人一一引见了假和尚,一些女弟子在钓鱼城中早已识得他,纷纷与他唱了一喏。 范莽也向他深鞠了一躬,说道“在下早已听闻假义士的大义壮举,今日在此结识,实乃是三生有幸!” 假和尚回了一礼,疑道“怎地范兄弟也都这般气色欠佳?” 于是范莽将昨日之事详细地与他说了,假和尚又疑他们为何会聚在此处,金琨便将众人叛出门派等来龙去脉也都与他说了出来。 听闻之后,假和尚直连连大叹,说道“洒家要去天门派,也是听见了一些消息,据说一些人会齐聚在那天门派, “欲讨论狂阳的事宜,洒家觉着好生有趣,不如我们一同前去瞧瞧?” 金琨自忖与这一行人本欲分道扬镳,但一听是事关狂阳,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范莽却又问道“究竟是何消息?” 假和尚笑道“洒家且先卖个关子,适才金兄弟曾说道‘小鬼儿有何可怕的’,这句话很是不错,那洒家便带你们去看看人心,瞧你们怕是不怕。” 范莽心道“人心可有鬼魅可怕么?”顿觉有趣非常,便满口答应了。 说罢,又与众女弟子商议已定,这一二十人先去天门派走上一趟,之后再去投那明夷帮不迟。 此地离那天门派已不算远,一行人行了三日有余便来到了天门山脚下。 金琨与范莽依旧是以泥土遮面,以免叫人认出。而十几名女弟子则戴上了帷帽,也能叫人瞧不清面目。 次日天还未亮,假和尚就带着他们从主道上山,将要行至天门派大门时,却带他们绕向了后山。 假和尚为此解释道“洒家本想带你们从后山小道直接上山,但那一路上尽是些为防亨国人而设的机关暗器, “每件都好生的厉害,咱们还是舍近求远,稳妥为妙。” 如此又绕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了天门派院墙之外。假和尚最先攀上了围墙,又沿着围墙绕至一角落,轻轻跃在了一处房顶。 他沿着房顶缓缓向上攀爬,待到最顶处时,面前豁然开朗,连连向身后几人招手。 金琨、范莽和薛倚沿路跟来,其余女弟子则是留在了围墙之外等候。 金琨兴致颇高,轻声与假和尚说道“还以为你会带我们进到门派里去,却不料是在此处偷听。” 假和尚道“你不知道,他们今日在天门派这座院落之中,也只是秘密行事,半个闲杂人等都未能进来,你我又怎能大摇大摆地进去旁观?” 金琨疑道“那你又是从何处得来这个消息的?” 假和尚笑道“所谓天机不可泄露!” 几人如此在房顶等过一个多时辰,忽听范莽“嘘”了一声,细声道“他们来人了。” 在金琨几人眼前,这里是一处极为隐蔽的大院落。 这其中雕梁画栋,树木环绕,花圃芬芳,西北角处还有一座假山,山下养了数尾体型硕大的金鱼。 这几人纷纷暗叹,不料此处却是个十分雅致的处所。 院落的东面墙下,早已摆好了数张桌椅,此时却见盟主张浪身着一身华丽锦衣,领出十几人入了座。 张浪径直坐在了当中的主席上,左首席依次是封座陈、祁偌、瞿崴、运日、肖代春五人。 右首席则依次坐了董邦莠、宗阡泽、贾重周、余艳竹、寒横星、章夏忠六人。 金琨又见到董邦莠和宗阡泽,心中实是万般的感慨,又暗忖“难怪我们在天目派时,那孙双说长老以上的人物都不在门派里, “原来是到了此处。这肖神医的动作也不慢,他前些日子还在天目派,今日竟也能在此地见到他。” 他问假和尚道“连妙祗派的掌门都到了,怎地唯独缺少了天门派掌门解三聚?” 假和尚浅笑道“咱们且听听他们怎么说。” 又与几人轻声道“各位还且放缓了呼吸,小声说话,这张浪可十分的机警。”金琨几人依言而行。 但见张浪与众人先是恭维寒暄了一番,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大叹了一声,当先说道“诸位,本座请大家齐聚于此, “只为了三件事情。这第一件事,事关天门派,是以选在了此处与诸位见面。” 又望着封座陈,面无表情道“封掌门,你天门派之中,患狂阳的弟子已有多少位了?” 他话音刚落,金琨、范莽和薛倚都是一惊,薛倚抢先问道“封座陈何时做了天门派的掌门?” 范莽接着道“原来解三聚是卸去了掌门之位,难道和青原派一样,是这封座陈篡了位?” 假和尚并未答话,两眼紧盯着院落之中。 又听那封座陈道“回盟主,目前我派身患狂阳的弟子已达两千三百名之多,且每月新增患病弟子,都能愈百人,实在是形势严峻啊。” 张浪颔首道“人数真是不少,但也不是最多的。”转头向左问道“我说的可对?” 左首瞿崴抱拳道“正是,我天目派就有四千多狂阳弟子,是全盟之中最多的。” 余艳竹道“我派也已有两千七百余人。” 董邦莠也抱拳道“盟主,我青原派人数最少,但也有九百多人患病。” 范莽等三人均是一凛,金琨忙道“总共有近万人患病,而全盟只有两万余人,岂非已有半数人都患了病?” 假和尚道“你们霁云盟在这二十年之中,人数已增至六万,但就患病人数来看,也着实是不少啦。” 金琨只因连年沉浸在练武之中,于盟内之事所知不多,他此时知道所言有失,脸上略显窘态。 他说道“原来全盟竟有那么多人,但身患狂阳的弟子已近万人,那也不是个小数。 “你们再看在座的掌门和长老,面容都平静得出奇,竟无一人感到惊恐。” 薛倚道“贾掌门向来镇定自若,我们这些做弟子的,都很少见她飘忽不定之样。” 范莽笑道“那是你看不透她,这人可不简单呐。” 第169章 私自配药 张浪将手中茶杯放回了原处,又道“封掌门,你门下狂阳弟子可都医治了?” 封座陈一愕,忙侧过了身,说道“我门下弟子可真是太苦啦,多年以来都未能得到医治,患病的弟子死得死,瘫的瘫,实在是叫人心疼。” 张浪面色忽而变得凝重,说道“肖神医的易阳丸,已是能够医治这狂阳了,本座上月还特意颁了一道盟主令提及此事,你可将此事告知你门下弟子?” 封座陈稍显难堪,他从座位上站起,向张浪弓着身子,支支吾吾道“告……告知啦!” 张浪冷冷道“那为何总也不见你天门派弟子上天目山买药?” 封座陈面带笑意,道“想是弟子们都道这易阳丸实在是太过昂贵,他们承担不起,是以用易阳丸治病的弟子恐是不多。” 张浪“哼”了一声,从衣袖中拿出一四方小盒,放在右手茶几之上,说道“此物你可认得?” 封座陈犹如被道闪电击中也似,让他身子猛地一抽,忙颤声道“此物……此物倒是精致玲珑,在下还未曾见过。” 张浪突然大声斥道“在座的诸位都是体面人,谁都瞒不过谁,本座劝你还是实话实说了吧!” 封座陈身子又抖得两抖,紧盯着这小盒,未曾说出一个字来。 一旁的祁偌从座位上站起,拿起这小盒,从中取出一枚圆球来。 他沉着嗓子道“此物名叫佑归丸,是封掌门给狂阳弟子治病的药丸,我没说错吧,封掌门?” 封座陈忽而苦笑几声,道“你既为我派长老,自是知道此为何物了。” 他壮了壮身姿,续道“不错,这佑归丸确是在下为狂阳弟子们配备的药物,迄今为止,已为本派治愈了不少的弟子。” 祁偌“哈哈”笑过几声,指着他喝道“封座陈啊封座陈,我即是本派长老,又岂会不知,你这药丸根本起不了效果! “你卖这假药给那些患病的弟子,究竟是何用意!” 封座陈愠色道 “祁偌!你竟敢直呼掌门姓名!” 祁偌拿斜眼瞧他,冷冷道“若在下所言有假,我甘愿受掌门的责罚。” 封座陈斥道“好,你说我卖的是假药,可有证据?” 祁偌将药丸放回盒中,缓缓走了几步,递给了一旁的肖代春,语气恭维道“还请肖神医看看这药假不假。” 肖代春拿着这药盒,一眼瞟了瞟封座陈,又望了望张浪。 鉴定真假这种事,实在是兹事体大,张浪自是深知肖代春的用意,连忙说了声“在座的诸位都信得过神医的医术,就请神医大胆甄别此物。” 肖代春有张浪这句话保证,这才定下了心来。 他将药丸拿在了手中,先是观了观成色,又嗅了嗅味道,最后再小小地咬上了一口。 他细尝口中之药,仅片刻间便说道“肉桂、枸杞、生地黄、当归、知母、地胆、附子、干姜、半夏…… “一共九味药材,却各个都是温热的药物,这……” 余艳竹见他支吾其词,忙问道“肖神医,有何不妥么?” 肖代春摇头道“这狂阳之所以叫做狂阳,只因病人数条筋脉之中,均是阳气亢奋所致。 “是以这药丸非但不能压制这阳亢,反而以温热的药材助长了阳亢,在病人服用之后, “这狂阳只会愈发地严重,这定是个蒙骗钱财的假药无疑!”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无不发出一声惊叹。 此时便听张浪说道“封掌门,你此刻还有何话要说?” 此时封座陈已是面如灰土,他心知只要是肖代春判定之事,已绝无回转的可能。 若此事未能回转,他便会赴了青原派火劲的后尘,届时,可就要万事皆休啦。 思来想去之下,只得再做最后一丝努力,他忽而用力抱拳道“盟主,还容我去找来人证,以还在下的清白!” 肖代春却抢白道“你定是疑老夫所断有误喽?” 封座陈忙道“不敢,但这狂阳实乃疑难病症,兴许我们医治的思路不同,下药便不尽相同。 “但我却有许多人证在此,以证在下的药丸不假。” 以肖代春医术之高超,其声誉早已响遍了天下,胆敢质疑他医术的人,在他行医的数十年之中,也委实是不多。 而眼前封座陈便是为数不多中的一个,这让肖代春“哼”地一声,气得架起了腿。 张浪却是浅笑一声,略微一点头,道了句“你便去吧。” 封座陈甚是欣喜,忙奔了开去。 但将要跑出这院子时却忽然停住,暗忖“若我只身出了这座院子,他们定会疑我串通了门人。” 是以只好站在一旁的长廊之下,以内力带动,大声叫道“宋大可在院外?你快去将叶正平搀进来!” 过得一盏茶的工夫,只见一弟子搀着一病恹恹的年幼弟子进到这院落中来。 那名叫宋大的弟子躬身道“掌门,叶正平带到。”说罢,转身欲回。 封座陈道“你也留下了吧。”那宋大便站在了他的跟前。 封座陈向张浪道“盟主,这位宋大是在下收了十余年的弟子,他先前得过狂阳,在我这佑归丸的药力之下,如今已然痊愈啦。” 又指着一旁叶正平道“这个是在下新收了三年的弟子,他此前狂阳症状颇重,几乎都要性命不保。 “但在吃过佑归丸后,如今已能在他人搀扶之下行路,这不得不说我的佑归丸实有绝好的效果。 “如若诸位还是不信,院外还有近百名治愈的弟子,我均可将他们叫来问话。” 宋大与叶正平赶忙跪下磕头,拜见了一众尊长。 宋大道“晚辈之前确实得过这狂阳,在两月前已然痊愈,这可是千真万确之事!” 叶正平也颤巍巍道“晚辈日前床不能下,饭不能进,眼见就要一命呜呼……服过佑归丸后,如今已好了大半……” 余艳竹起身道“我们不认得这两人,便算他们当真痊愈,我们又怎么知道他们得过狂阳呢?如此人证,恐怕是不能服众!” 第170章 神医见证 在场的这十几人,均觉此话在理,纷纷点头赞同。 封座陈一慌神,忙道“在下已摆出人证,你们怎能不认?岂非强人所难么?” 祁偌道“人证也只是一面之词,实做不得真,况且,他们又是本派门人,颇有包庇之嫌。” 封座陈斥道“好个祁偌!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竟向着外人说话!” 祁偌背手而立,风姿超脱,说道“在下一向不是徇私之人,况且,盟主与诸位掌门长老与我们关系匪浅,又怎能算是外人?” 封座陈怒指着他,只“你你你”地叫着,满腔怒气直让手指打颤,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董邦莠见如此僵持不下,与众人作了一揖,说道“晚辈以为,还是得请肖神医做个见证, “毕竟肖神医的医术天下第一,早已是无人不信。肖神医的话,是最有效力的证言。” 肖代春却是一愕,适才封座陈请出人证时,已然是信不过他的医术,他气量甚是狭小,又怎肯再露一手。 张浪如何不懂肖代春的心思,他柔声说道“与其大家在此争辩,不如还请神医给这两人看看。 “他们所说是真是假,以神医的手段,定是能轻易地断定。” 肖代春尽管有盟主发话,也还是老大的不愿意,一时愣在了原处,一副若有所思之样。 董邦莠又抱拳道“晚辈还恳请神医做个见证!” 一直未发话的贾重周,此时也昂首站起,向肖代春躬身道“这其中的是非曲直,没有神医的判定可是不行,还请神医屈驾一试。” 肖代春沉了几口气,既有三大掌门向他求情,若再端着架子不肯出手,可就要被人视同不近人情了。 是以他叫了声“也罢!”终于站起身来,走近那两名弟子,又道“你们都站起来让老夫瞧个清楚。” 宋大二人忙站直了身子,肖代春凑近了一瞧,抚着须点了点头。 又忽地伸出双手抓住了二人的手腕,抬至胸前的高度,把起了脉。 过得一会儿,肖代春嘴角翘起,终于放开他们的手腕,说道“这叫叶正平的,一年零两个月前发病, “就他的脉象而言,这一年多以来,病情是逐步地加重。 “在这期间,他也的确服了佑归丸,且是连服了三月,但并未见到多少效果,之后便由轻症转为了重症,老夫可有说错?” 叶正平两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道“这你也能知晓?”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均知肖代春所言不假,但他仅从脉象上便可得知发病的时辰,以及用药的长短,这真可谓是神乎其技。 肖代春又凑近了叶正平,森然道“你在上月,本是个要死的人,你自知佑归丸不可再用, “便偷偷服了老夫的易阳丸,这才能转危为安,你承不承认!” 叶正平忽然“啊”地一声,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肖代春再指着宋大道“这个人,全无狂阳的脉象,但不能说他已经治愈了。” 他话音一落,众人都不知他所谓何意,封座陈却茫然道“神医还请说个清楚。” 肖代春冷笑几声,忽然厉声道“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患上狂阳,又何来治愈?” 此话实在是让众人大出意外,使得好几人都“啊”了一声。 封座陈自肖代春要出手诊断时,便早已摇头而叹。 他深知这十几人今日一齐来到天门派,绝不会善罢甘休。 今日即使摆出再多的人证物证,也能被他们几句话说成个黑白不分。 封座陈此时心下盛怒,忽从墙边兵器架上抽出只铁枪,抵住了宋大的咽喉,叫道“宋大,我如今问你, “你是否曾患过狂阳?若不实话实说,今日便取了你的性命!” 说罢,铁枪往前微送,竟刺出一缕血来,将那宋大吓得跪倒在地。 此时祁偌忽然上前斥道“封座陈!你想屈打成招么!” 封座陈不怒反笑,道“笑话,你们今日在我这颠倒是非,还不容我教训弟子了么!” 祁偌喝道“放肆!何来的颠倒是非?盟主与各位前来,均是秉公办事,岂容你来污蔑?” 封座陈道“好一个秉公办事,我也在办我天门派的私事,你们休想阻我!” 再向着宋大厉声道“快说!你是否患过狂阳?” 祁偌怒目而视,也对宋大道“宋贤侄莫慌,你只须将实话说了出来,我们这十几人还不能保你么?” 宋大早已被吓得肝胆俱裂,他已然看出,倘若他说未得过狂阳,便会被掌门一枪杀了。 若说得过狂阳,掌门虽会放过自己,那十几个长辈又岂肯饶过? 封座陈再次喝道“你若不说,我这就将你杀了!” 宋大急得满头是汗,他数度权衡之下,终于颤声道“我……从未得过狂阳……” 院内霎时“唔”地一声惊叹,忽见封座陈长枪猛地穿过宋大脖颈,可怜这宋大,连闷哼之声也无,一时扑倒在地,鲜血流了一大片。 祁偌倏地上前怒指道“好哇,竟然杀人灭口,还有天理了么!” 封座陈并未搭理,掉转枪头,再抵向叶正平的前胸,高声叫道“你的病,究竟是吃佑归丸好的,还是吃易阳丸好的?” 叶正平本就体质虚弱,他双脚抖如筛糠,此时竟尿了裤子,支支吾吾地不敢言语一声。 封座陈再叫“你给我好好的说,若弄虚作假,宋大就是你的榜样!” 此时祁偌丝毫不曾犹豫,一招“破胆寒心”飞速击来。 封座陈不料他会突然发难,一时间几无躲避空间,猛然再转枪头,以枪身挡住了这道寒气,再看那枪身时,已是结出了薄薄一层白霜。 封座陈急退了数步,喝道“祁偌!你真要与我为敌了么?” 祁偌击掌姿势未变,道“你若执迷不悟,我只好出手阻你!” 封座陈冷笑道“难道我束手就擒,你们便会放过我了么!” 说罢,铁枪一抖,当下刺去。 第171章 化心掌现 祁偌见枪势来得迅猛,拔腿便跑,直跑到兵器架处,随手抽了根铜枪,与之对敌起来。 一时间,这座院落当中虎虎风响,二人各展天门七十二路枪法斗作了一团。 封座陈要年长祁偌十岁,手中枪法显得更为沉稳纯熟,而祁偌则仗着年轻力盛,几番强攻之下,一时也能斗个胜负不分。 这二人打得好快,只瞬息间便拆了七八十招。 封座陈连连呼喝,数度变幻招式,每招的衔接之处均是神来之笔,是以一旦变了招,下一招的威力却又大了几分。 祁偌虽也是自幼习练这套枪法,却自叹没有这番造诣,再过二十余招后,已是渐感不支。 他忽然跳了开去,叫道“我劝你还是收手了吧,莫在众位掌门长老面前频繁出丑,可好生的没出息!” 封座陈“呸”得一声,斥道“要我收手当然可以,但我要你们莫为了赚这点钱,尽搞些个指鹿为马、混淆是非的事情,你看行是不行?” 祁偌被他一语激怒,再转枪花,照他左肋而去。封座陈早已看穿他的路数,铁枪又抖,向着他枪身而来。 祁偌见封座陈总能后发先至,不敢再攻,只以枪身接住这一击,但听“当”地一声响过,震得他虎口生疼。 封座陈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刷刷刷”再出四枪,枪枪往他枪身而去。 祁偌自知技不如人,不得不如法炮制,回回都以枪身格挡。 待他挡过四枪后,虎口早已裂开,迸出好些鲜血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再斗下去。 他忽而高声叫道“封师哥,不如我们……”他情急之下不再直呼其名,而是以“师哥”相称,自是知道今日绝无胜他之能。 但封座陈未等他将话说完,蓦地大喝一声,铁枪再向着铜枪枪身刺来。 祁偌举枪再挡,却听“叮”地一声,铜枪当中断作了两截,那铁枪势头未减,直接扎入了祁偌左肩。 祁偌吃痛不过,大喊一声,仰天跌倒,左肩伤处血流如注。 原来这座硕大的院子,平时就是封座陈习练的场所,他自是清楚每件兵器的优劣。 祁偌使的这柄铜枪质地颇脆,只需向它连番撞击,早晚必会断裂。 封座陈正是清楚个中因由,是以不断照着枪身猛刺,这才能在二百招内将这同样是高手的祁偌拿下。 封座陈见祁偌败下阵来,大笑道“怎样?你可服气么!”他话音未落,忽听“嘭”地一声,后背竟中了一掌。 封座陈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来,身子晃了两晃,最终仰天倒下。 他再缓缓转过身子,却见是张浪站在了身后,他立时明白了所中招式,道了声“化心掌!” 张浪背手以对,缓缓道“封掌门,知道本座为何要以化心掌打你么?” 这化心掌乃张浪的独门绝技,传说已在江湖中秘传了三百余年。 三百年来,能亲眼见到这化心掌者,实也不多见。 只因但凡中掌者,不出半个时辰,其心脏便会慢慢化为了血水,不久之后便要一命呜呼。 是以多数见证者在短时内定会死去,若想见到这项绝技,可就算是相当难了。 如今在座众人以及金琨等人却能见到这传说中的绝密功法,自是讶异不已,均知这封座陈今日已是必死无疑。 此时封座陈轻轻摇了摇头,露出沾血的牙齿,笑道“无论你所为何事,这背后伤人……当真不厚道!” 张浪面无晴雨,再道“本座用化心掌打你,自是为了解三聚解掌门。 “我来问你,解掌门身患狂阳数年之久,为何你只给他服用你的佑归丸,以致他最终耽误了病情,死于非命?” 他此言一出,金琨四人均是大吃一惊。 范莽急道“难怪解掌门他没来,原来竟是死啦!” 薛倚更是惊道“为何……为何我们几人都不知道此事?” 假和尚笑了笑,道“知道我为何带你们来看人心了吧?” 范莽问道“这与人心有何关系?” 金琨两眼望着痛苦挣扎的封座陈,沉吟道“堂堂天门派解三聚解掌门,对天门派呕心沥血、竭尽心力,人人都称赞不已。 “但却在他死后,整个霁云盟内竟风平浪静,故意不让人知道他的死讯,这实在是太叫人寒心。” 他顿了顿,再道“他们不是一向喜欢颁布盟主令么?怎地现在连一个讣告也没有?我如今才能够看清,原来霁云盟竟是这番模样!” 一边说着,一边攥紧了拳头。 范莽恍然大悟,咬着牙说道“这人心,实在是从里到外都黑透了!” 张浪问过话后,封座陈却始终未能言语。 此时肖代春忽道“传言你这佑归丸售卖了半年之久,一直没把解掌门的狂阳治好。 “上月月初就有一道盟主令告知了全盟四派,其中说道,老夫的易阳丸对这狂阳能有奇效,但却不料,解掌门在本月还是去世了。” 他忽然指着封座陈斥道“解掌门若在上月服用了易阳丸,如今早已能痊愈。 “但你却给他服用了你的假药,大大贻误了病情,终让一代掌门不得善终,你说,你该当何罪!” 一旁的祁偌捂着伤处,缓缓走了过来,也是喝道“你定是觊觎这掌门之位……故意要加害解掌门,是也不是?” 只见封座陈忽地仰天大笑,待笑过好一阵,心口着实是疼痛难受,又咳出好几口鲜血。 他缓过几口气,再与张浪说道“相传这化心掌有两句话广为流传……叫什么‘水囊之甲终化心,万苦求缘吐真言’这是……何意?” 张浪低头望向他,说道“凡中这化心掌者,其心脏会在胸腔之内缓缓融化殆尽。 “在这期间,整个胸腔便如一个肉甲一般,内里装满了一腔血水,而这血水慢慢烂在了肚中,叫人生不如死,这便叫做‘水囊之甲终化心’。” 封座陈道“那……下一句呢?” 第172章 掌门殒命 张浪浅笑不语,只背手而立,两眼斜视于他。 其实这化心掌所化下的血水,能够不断腐蚀肚里脏器,能让中掌者如万蚁啃噬,痛不欲生。 加之心脏自身不断化成血水,这个中痛苦,恐怕世上所有的言语都难以言表。 是以这时无论与中掌者谈论何事,中掌之人都愿以真言吐露,以换得片刻内心与肉体的安宁,这便叫“万苦求缘吐真言”了。 张浪虽未将此理说出,但封座陈此时如身堕地狱,痛苦万分,自自然然便领悟了这句的义理,缓缓道“你不说,我也能明白……” 张浪冷冷道“我们几人所述的实情,你可承认?你是否故意用佑归丸将解掌门害死,好让自己坐上这掌门之位?” 封座陈本又想大笑出声,但他此时肚中血水已成,哪里还有力气笑出声来,只是气若游丝地道“他早已死无对证……随你们如何说……” 张浪再道“封掌门,我们这十几人齐来此地,仅在这座院落中秘密说出此事,未让你的丑事大白于天下,已是极对得起你了。 “你这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是不肯承认的?” 封座陈躺在地上极力挣扎,他暗地里将毕生的内力真气猛然催出,这才有了些许的气力。 他终于说道“所谓‘万苦求缘吐真言’,原来中你化心掌的人在死前必会吐真言…… “那便让我告诉你,解掌门他……他是死于……消……” 他忽地面色通红,半点气也提不上来,两眼瞪得老大,口中再艰难挤出一个字“渴……” 但这个字说得实在是太过轻微,便连在他跟前的张浪也未能听清。 封座陈剧痛难忍,从袖中缓缓抽出匕首,欲求自戕。 但这化心掌所化的血水是何等的厉害,又怎能让他有这自戕之力,可怜这封掌门,足足挺了近一刻的时辰,这才终于断了气。 张浪过得良久,才叹道“封掌门临死之前已经承认谋害了解掌门,就将他好生地葬了吧。”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主席位前,又道“这天门派掌门就由祁长老来接任吧,诸位掌门长老都在此处,我便不再发盟主令通告了。” 说完,稳稳坐了下去。 祁偌连忙向他行了个大礼,朗声道“属下领命,属下定不负盟主托付,必会竭尽全力, “将天门派上下打理得生气勃勃、欣欣向荣,好让门派之中众志成城、万众一心,以重现往日荣光!” 说罢,又向张浪连磕了三个响头,但张浪仍是心无波澜之样。 南边的房顶上,范莽气愤道“封掌门分明就没有承认害死了解掌门,这些人都聋了么?” 薛倚也是红着眼眶道“封掌门他死的如此悲惨冤屈,却还要被人恶意曲解,实在是……实在是没有了天理。” 金琨也是皱眉道“他们为了卖自己的易阳丸,却打掉了佑归丸的生意,又给封掌门扣以卖假药和加害前掌门的罪名, “最后还要换上个听话的长老上位,好一个霁云盟啊!” 假和尚笑道“我就不信封掌门的药没有半点效用,也不信解三聚是死于狂阳, “但除去我们这四人,将来此事从他们嘴中传了出去,又有几人相信我们所见呢?” 金琨又想起弈先生说过的那句“谁的武功高,谁的势力大,谁便可以掌控武林,就可以胡说八道。” 这让他连连叹息不已,口中喃喃道“原来霁云盟的霸道竟是如此地正常不过……” 此时但听瞿崴说道“这地上的两具尸体,可得找个稳妥的人处理了,祁掌门新官上任,这第一件事可得做好才是。” 祁偌现在是掌门的身份,瞿崴本不能如此与他说话,但小吴用瞿崴的名头实在是太大,祁偌只当他是在好意提醒,是以微微躬身道“我理会得。” 说完,从院落西面走了出去,过得半盏茶时间,又带进三个人来,他指着一书生模样的人道“我与诸位引见引见, “此人是在下最信得过的本派幕宾,人们都管他叫做弈先生,人送外号青山帷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祁偌带进这三个人时,金琨、范莽和薛倚已是大惊失色。 范莽惊道“原来弈先生是天门派的人!那他说的让我看大戏,说的便是此处么?” 薛倚却是喃喃道“那……那他知道了我们的行踪,会不会出卖我们?” 金琨也是瞪大了两眼,最后说道“以弈先生之能,若想要出卖我们,我们今日绝到不了此地。二位还是稍安勿躁,我们先且瞧瞧再说。” 他心中却是暗忖“当夜在那祠堂之中,冯勇大哥带了全数天门派门人,先行去投了明夷帮。 “在这之后弈先生才现身,看来他是早有准备,好叫天门派弟子不能遇见他,以免揭穿了他的身份。” 又想到“弈先生曾说过他的儿子是天门派门人,是以他是天门派的幕宾也不足为奇。 “但他即是霁云盟之人,为何还要用谣言加害霁云盟?这弈先生如此地亦正亦邪,我到底能不能信他?” 假和尚疑道“你们识得此人?此人深得新掌门的重用,他当真不会出卖你们?” 范莽迟疑了一阵,说道“反正我是相信弈先生的,无论你们怎么看我。” 众人只见弈先生与在座十几人一一作揖问好,再叫上身边两人,将地上两具尸体草草地收了,这弈先生却留在了祁偌身边。 祁偌却走向那名叫叶正平的弟子,说道“你今日从这个院中走了出去,知道该如何对外人说么?” 此时的叶正平,已在阎王殿前走过一遭,自是十分的机警,只说道“小人会说,封掌门今日在此习练枪法,突然暴病而亡。” 祁偌摇头一叹,森然道“封掌门明明是因谋害了解掌门,心中愧疚,才在这自戕而亡的。” 叶正平拼命点头道“对对对!他自戕身亡,是我亲眼所见的!” 第173章 新的祸事 祁偌又问道“此处有十几个掌门和长老在场,你对外会如何说他们?” 叶正平这回学了个乖,故意疑道“这里只有封掌门啊,哪儿还有其他人在?” 祁偌心中甚慰,便让他退下了,并吩咐弈先生给众人添加了茶水。 而董邦莠见祁偌肩头仍在淌血,便把青原派的白玉转安丸和金疮药一齐赠给了他。 此时张浪朗声道“这第一件事情已毕,咱们再来说这第二件。” 再喝过几口茶水,续道“我霁云盟身患狂阳的弟子已是愈来愈多,这登记造册的事宜,咱们几位掌门可得费心做好才是。” 董邦莠已帮祁偌包扎妥当,他抱拳道“在下已在青原派上下筛查了三遍,绝无遗漏的弟子,还请盟主放心!” 贾重周和祁偌也同时表示尽心在做此事,祁偌道“未登记造册者,但凡查了出来, “定不会卖给他易阳丸,只要让我知道了谁不肯造册,定会将他逐出门派,绝不姑息!” 张浪颔首道“如此便好,那些不愿登记造册的弟子,半数以上都判出了本盟,对于这些叛徒的追查, “还请瞿军师和运长老再费些心力,多加派些人手,增强些力度,莫让他们出去到处传咱们的不是。” 运日抱拳道“盟主请放心,属下又筹划了二十支捉拿的队伍,定会把叛逃出去的弟子尽数捉回,尽无脱漏。” 瞿崴也道“禀盟主,对叛逃弟子的惩治也已紧锣密鼓,相信在严刑律法之下,也再难有叛逃之人。” 张浪这才面带笑意,又道“对那些患了病又不肯登记造册的弟子,无论叛逃与否,都按叛逃弟子处置吧。” 瞿崴拍手道“盟主英明,早该如此处置啦,否则叛逃的弟子只会越来越多,届时可就管不过来啦。” 听到此处,范莽欲爆然怒喝,却被金琨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薛倚急道“范师兄,现在万不可动怒,当心被他们发现了咱们。” 范莽这才缓了缓,拿开金琨的手,低声斥道“不在他这登记造册就不卖你易阳丸,没有易阳丸又不能去别处看病吃药, “他的易阳丸据说又是那么贵,几乎没人吃得起。可怜霁云盟的弟子们,他们要么钱财被耗光,要么就是等死。 “不登记造册的又被视同叛逃,定要个个前去追杀。横竖是个死,我就不登记,就是要叛逃出来,你又能拿我怎地!” 假和尚笑道“真是长了见识,这不愿登记造册的,居然视同叛逃,好一个铁手腕!” 薛倚也叹道“张盟……张浪他如此的强硬姿态,就不怕寒了人心,被弟子们造反么?” 金琨脑子里不断想起弈先生曾说过的话,尤其是那句“他们好不容易有药在手,对于整个霁云盟来说,那是难得的震慑与威望, “虽然控制不住你们这些叛徒,但还是能控制许多得了狂阳和未得狂阳的弟子”,这句话他越想越是觉得甚为精妙。 是以他对薛倚道“只要一些事情做得甚为机密,再把治病的药牢牢掌握住,他们也就不怕门下弟子们造反啦。” 说罢,也是叹道“也不知这易阳丸到底是个什么价钱,怎么人人都说贵?” 只听张浪再道“说到这狂阳,本座又想起一事。为免再步青原派的后尘,我在这里要与诸位再次强调!” 他提高了嗓门,道“一定记着要让各派的门下弟子停修内力,切莫再让钓鱼城的惨剧再次上演! “弟子们唯有停修内力,武功才能大长,将来若再遇战事,就定能所向无敌,再也不会如数月前这般,只在一战之下便折损我盟内几千弟子!” 说这最后一句话时,他右手暗施内力,按住桌上茶杯,竟将茶杯往桌内嵌进了一半,而这茶杯竟未碎裂,茶桌也未能倒下。 这一幕让当场众人见了,无一不拍手喝彩,几名掌门更是齐声道“谨遵盟主教诲!” 张浪接着道“若不停修内力,还会出现一件新的祸事,此一节,便由肖神医与大家说了吧。” 在座众人一凛,目目相视,均是未听过这件新的祸事。 此时肖代春起身道“诸位,老夫在医治狂阳的期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我把同样是患轻度狂阳的弟子分为了两队,每队十人。 “一队让他们修炼内力,另一队停修内力,同时再给这二十人分发了易阳丸。” 他逐渐走至院落当中,续道“半月之后,停修内力的十名弟子,九人的狂阳几乎痊愈,剩下一人的狂阳也好了近半。 “而修炼内力的弟子,十人的狂阳皆加重了不少,其中六人几乎要丧了性命。 “于是老夫就知道了一个道理,若得了狂阳的弟子,万不可再练内力,否则纵有易阳丸药力加持,也会加重他的病情。” 董邦莠忽道“既然盟主已让全盟都停修了内力,这种让狂阳加重的情况,恐怕是没有了吧?” 余艳竹抢声道“董掌门你难道忘啦,盟主曾经说过,若有天资者,还是要让他修炼内力,否则我们各派绝技便无法传承了。” 董邦莠一愕,道“晚辈竟然将这事忘啦。” 肖代春再道“所以,若遇到有天资的弟子,他患了狂阳,便不能再练内力。 “如果所有天资非常的弟子都不练内力,那么霁云盟的绝技便会失传,此事绝对非同小可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张浪补充道“这易阳丸可让部分弟子继续修炼内力,传承咱们的古法绝技,还能让所有弟子免去狂阳之苦。 “如此好药,被神医研制了出来,绝对是对霁云盟有扶大厦将倾之功。 “各位定要不遗余力地在各自的门派内宣讲此药,而且宣讲的次数绝不能少!” 其他三名掌门同时抱拳道“属下领命!” 范莽“哼”地一声,低斥道“说来说去,还是要大力卖你的药而已,有甚稀奇的?” 第174章 天门幕宾 又听张浪问道“诸位可知晓易阳丸的药价了?” 从未说话的寒横星此时说道“盟主您是知道我的,我记性最是糟糕,老也记不住。” 张浪浅笑道“那便例行公事吧。” 又对祁偌道“祁掌门,你就尽个地主之谊,将这易阳丸仔仔细细地给诸位重头说上一说吧。” 祁偌虽是新官上任,却也端起了架子,说道“我如今有伤在身,就请我的幕宾弈先生给大家讲讲吧。” 弈先生款款上得前来,给众人鞠了一躬,摇着扇道“鄙人也是前两日才听祁掌门说的,如今便现学现卖啦。” 他清了清嗓子,道“这易阳丸是肖神医在上月刚刚研制出来,仅在天目派客堂和出云谷中售卖。 “易阳丸的名字,取改阳易燥之意,此名取得颇为贴切典雅,一听便知,此药定能够彻底地祛除那狂阳。 “这易阳丸是由九九八十一味特殊药材所制,其中不乏冰蟾、雪莲、老山参等十分珍贵难得的药材,又经过制、蒸、煮、熬等技法, “通过四十余道工序,历时三月才可最终制成。易阳丸通体黑色,每丸重约两钱,只对狂阳症有效。 “凡患狂阳者,每人每日需在子时,以黄酒送服一颗即可,剩余药丸需在罐中封存,不可见光。 “每颗易阳丸的价值是二百文钱,每月的药费大约六两。 “肖神医将易阳丸调制得完好无暇,并无服药禁忌,孕妇与孩童也可服得,这实在是我霁云盟众莫大的福气啊! “鄙人所知便是这么多,若有遗漏的,还请各位海涵!” 又听寒横星问道“为何要每月都吃药?一股脑儿多吃点,把狂阳治好了不行么?” 弈先生浅笑道“此事便该请肖神医作答啦。”说着,微微一鞠。 肖代春此时却是闭眼捋须,过得好半晌,才沉吟道“凡患狂阳者,病情往往是由轻入重,过得数月或是数年之久,再由重入危。 “在这之后便是积重难返,最终会有三成人将撒手尘寰,余下的虽能逃过一劫,却也是整日发病,与废人无异。 “在这期间,即便是以其他药石对之,也绝无可能由危变重,由重变轻,是以这狂阳之症,本就是个绝症。” 他背手踱步,续道“老夫曾查阅过所有的古籍医书,都未能查到半点的医治之法。 “但在我数年钻研之下,终于研制出了这易阳丸。老夫这药丸虽治不好狂阳,但普天之下哪儿还有其他药物能够治得? “病人只需每日吃我的易阳丸,便可缓解症状。连服半月以上,最终可让症状全消,体态与常人无异。 “若一旦停药,则狂阳又要发作,那就要前功尽弃啦。” 听到此处,金琨忽惊道“这易阳丸竟是这么贵!难怪弈先生这么肯定此药难以造福狂阳患者…… “先生口中的不究竟,竟是指向了这处,这究竟是造福了患者还是加害了患者?” 其时,我中华正处齐朝时期,实乃华夏数千年之中难得的富庶时代。 在国土边境上虽是连年战乱不断,但国内安定平宁之处,仍可千仓万箱,百姓富足。 当时若以月入而计,普通百姓每月平均可获十一二两白银。 而在霁云盟中,虽组织有耕织、种植、养殖、制造等副产,但弟子们平时花费大量时间在习武和内部事务之上,月入只在九、十两之间。 是以医治狂阳需要花费每月六两,占了月入半数以上,也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 范莽也是愕道“原来天目派之中,那些弟子口中的效果不好,竟是压根治不好! “病人每日都要吃他的药,一月竟要六两之多,这……这谁能受得了!” 薛倚也道“这肖神……不,这肖代春一个人赚取了那么多的钱财,他如何能消受得了?” 她既知其中的猫腻,便不再愿以神医相称。 金琨思虑了一会儿,说道“依我看,这份钱财绝不是他一人赚去了。” 此言一出,范莽和薛倚都瞪大了双眼,再听金琨续道“盟主张浪为了这易阳丸,专行霸道之事, “他先是敕令全盟登记造册、捉拿和暗杀反叛之人,全是为了给这易阳丸铺路,这可谓是千谋百计,费尽了心机。 “如今为了消灭其他的药物,专崇这易阳丸,居然不惜杀害了天门派的掌门,他如此地大动干戈, “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赚的钱财,一定是被一群人平分了去!” 他这么一说,几人才是恍然大悟,半晌都合不拢嘴。 假和尚也道“难怪他们在钓鱼城中,登记造册和研制药物的事项都一块儿公布了,竟原来是先行制造声势啊!” 范莽道“甘真曾说,登记造册实为控制,现在我才知,控制的目的是为了强制赚取这份钱财啊!” 此时又听寒横星茫然道“这每月花费六两之多,恐怕患狂阳者老要怨声载道了。” 肖代春“哼”了一声“老夫的药已是全天下最好的药,若想治愈么,待老夫再专研几年再说!” 他面有愠色,又坐回了原处,再道“若有不服者,可以不吃老夫的药,别去四处传我的谣便好了!” 寒横星忙抱拳道“神医,在下并非此意!” 张浪大笑出声,连忙抚着肖代春的背道“神医的易阳丸根本就毋庸置疑,我霁云盟全仰仗神医的功劳,狂阳症才终是有望啦!” 张浪给寒横星使了个眼色,以示安抚,又转而对肖代春正色道“神医的苦楚我怎能不知,那些恶意传谣者着实是可恶, “这易阳丸里全是名贵的药材,造价非常的高昂,炮制又是异常的繁琐,岂能半价而售? “本座已严令下查谣言的来处,定会给神医一个满意的交代!” 肖代春胸前起伏未平,拱了拱手,道“还请盟主严查此事,将那造谣者抓住之后,先行交给老夫处置。” 第175章 倒滚的法 他心中却是暗道“传谣之仇固然要报,那日当众侮辱之仇,也还要另找机会再报!” 张浪笑道“全听神医的便是!” 寒横星又道“说到这谣言,我也听了一些其他的传言,前些日子,我听门下女弟子们说道, “百年之前的高人,有个叫明灵子的,他的倒滚心法便能医治狂阳!” 金琨一惊,暗叫“倒滚心法!明灵子!” 但此时张浪却是沉着脸道“你的记性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不信神医却去信什么心法,你这长老真该好好反思啦!” 寒横星立时面有愧色,退至了一旁。 坐在董邦莠身边的宗阡泽,总算起身抱拳道“盟主,在下也在青原派中听过这样的传言。” 张浪一怔,又听运日道“我也曾在天目派中听过类似的传言,有说倒滚心法能治狂阳的,也有说无明无始功能治的, “我粗算之下,说法总有七八类之多,但以倒滚心法最为盛传, “我猜想,是得病的人们被病痛折磨得太久,心中愁苦无处排解,就编了这许多个说法,聊表藉慰。” 张浪心下虽是恼怒,但他早就料到会有一些传言不断传开。 狂阳业已席卷霁云盟多年,全盟上下始终未能控制其蔓延,病人们整日苦痛哀嚎,怨气难抑,是以又怎能管住这悠悠之口? 好在如今易阳丸已及时出现,否则局面恐更易失控。 他略一思索,说道“据说这倒滚心法是明灵子首创,那我便问问诸位,我们之中可有人曾见过明灵子? “他的心法若是流传了下来,你们可曾见过谁练了这心法?” 他目光向众人扫去,只见他们全都摇头低首。 张浪起身踱步,语重心长地续道“都没有!这明灵子,和那倒滚心法,都只存在一些口口相传的传说里! “并且这些传说还流传了近百年,只是谁都未能遇见。既然谁都未能遇见,那么,有没有明灵子此人,有没有倒滚心法, “也都是没有定数。他们拿没有定数之事说得煞有其事,便是在拿假话在这唬人!” 他顿了顿,又道“为何好好的心法非要叫‘倒滚’?哪有什么倒着滚的心法? “这名字着实是不雅,简直如同儿戏,定是杜撰而来的传说!诸位,我们还是要相信神医的易阳丸,不要去信什么传言。 “尤其是那什么倒滚心法,还有其他的法子,包括一些偏方土方,我们一概都不能信!否则,又怎能对得起神医的辛劳?” 在他一番言语之下,众人均是频频点头。 张浪又缓缓从众人面前走过,续道“你们回去以后,一定要将本座的话告诉所有弟子,放着天下第一神医的药不信,怎可轻信其他人? “凡患狂阳者,定要吃这易阳丸,我天目派中的众多狂阳弟子,在服药之后,各个都康复如初, “你们又不是没有瞧见,难道还要本座将他们全都请来,再让你们仔细瞧瞧不成?” 余艳竹暗想,寒横星恐是惹怒了张浪,这过错恐是不小,是以她笑靥如花道“我们在天目派中已见过那批弟子啦, “神医的药实在是太有奇效,真是让我们人人都赞叹佩服不已!” 其他几人也连连附和,余艳竹更是竖起了拇指。 张浪面色果然好看了些,补充道“你们还得向弟子们强调一事,就说解三聚解掌门,就是因为没能及时服用易阳丸, “这才撒手人寰,让本座和各位掌门都痛心不已。今日既然有了易阳丸,可莫叫此等悲剧再次发生啦!” 众人齐声道“属下谨记!” 金琨听到此处,心下愤愤不平,低斥道“解掌门定然不是死于狂阳,张浪他如此对死者不敬, “还要以他做为棋子,消遣死者,着实是令人不齿!” 范莽也咬着牙骂道“还真是他奶奶的!” 又见余艳竹再抱拳道“盟主,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浪随口道“今日之会,便是为处置事务而来,但凡有事,你不妨直说。” 余艳竹道“如今全盟之中,正在盛传一事,便是……便是有不少弟子不满易阳丸价钱十分昂贵, “弟子们想叫盟主为其出资,他们好落得个无偿医治。 “持这种说法的狂阳患者愈来愈多,恐将失控,还请盟主定夺。” 张浪虽是颇为位高权重,多年来将霁云盟治理得风生水起,但遇到这种棘手的事务,也不得不陷入了深思。 此时一旁的瞿崴忽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张浪听后忽而眼前一亮。 他再思虑片刻之后,才与众人说道“首先,诸位掌门和长老必须告诫患狂阳者,易阳丸造价本就太高,得来十分的不易, “想要无偿医治,万难实现。再者,你们须再加强登记造册事项,对叛出门派者不能再留有情面,以免局面愈演愈烈。 “其三,再请诸位受累,在各门派之中再行开荒耕种,增加种植养殖事业,待弟子们月钱增收,便会少去了许多压力。” 他又拿起嵌在桌中的茶杯喝了几口,再道“这其四嘛,便是适才瞿长老告诉本座的,这狂阳实乃中毒所致, “咱们要先抓几个放毒之人,树以典型,也好堵住那悠悠之口。” 金琨惊道“还真的被我言中了!他们真要拿中毒之事大做文章!” 此时范莽也是怒极,他低斥道“这便是骗术之大乘了吧!” 金琨又听见“骗术之大乘”几字,暗想“明灵子和倒滚心法,确有其人其事,却被张浪说成了假的。而解三聚的亡故,也被冠以狂阳之名。 “如今为了安抚患者,竟要将狂阳说成中毒导致……” 金琨念及于此,沉吟道“果然处处都是骗术,果然是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 范莽双眉一竖,也不管此地群雄齐聚,自行破口大骂道“什么狗屁霁云盟!” 张浪忽听得南面有了动静,蓦地叫道“什么人在那儿!” 第176章 第三件事 假和尚大惊失色,连忙将金琨三人按下头去,令他们屏住了呼吸。 张浪缓缓走至南面房屋,左右望得一望,大声喝道“你在此处听了这么久,现下也该好好招呼招呼你了!” 言毕,身形一晃,已然不见。 这四人心中均是暗自叫苦,他们深知张浪的武功高绝难敌,范莽更是见识过他的雷霆手段。 何况还有十几名高手在场,个个都不好对付,几人均是暗忖,今日恐要一齐栽在了此处。 过不多时,几人只听张浪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像是手里还拖着一个人。 张浪走至院落当中,高声道“这便是本座说的第三件事了。 “想是他耐不住烦,在屋里搞出恁大的动静,我还真的险些将他忘了。” 说罢,手中一动,将所拖之人往前推出。 屋顶的几人心知自己并未暴露,犹如绝处逢生一般,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薛倚更是冷汗迭出,颤声道“谢天谢地……” 这几人再次探出头来,却见是天目派的齐腊浑身被绳索捆缚,跪倒在余艳竹跟前,不禁又让他们吃了一惊。 又听张浪背手而道“余师妹,此人实在是难捉得紧,是瞿、运、祁三位师弟合力之下, “于前几日在九宫山山脚才将他拿住,如今我就将他交给你吧,随你如何处置。” 余艳竹两眼一瞪,怔怔地瞧着这齐腊。 只见齐腊周身之上已是伤痕累累,显是被捉住之后,众人殴打所致。 余艳竹眼中流露出复杂神情,她恼恨这淫贼曾欲轻薄于己,啐道“此人出自盟主的天目派,但我今日偏就不给天目派留面子! “这可恨的登徒子,就该就地正法!” 张浪朗声道“齐腊给我天目派蒙羞,余师妹不用给我张某人留脸面!既然师妹有此意愿,那便将他立即处死!” 他大手一挥,瞿崴和运日二人立时走上前来,欲将他拖走。 此时忽听一人叫道“且慢!”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章夏忠站了起来,他笑眼盈盈地给张浪和余艳竹二人施过一礼,说道“今日张盟主已将封掌门处死,实在是不宜再杀生啦。” 余艳竹此时已是两眼噙泪,心中竟有无限的委屈和悲愤。 她狠狠道“章掌门,你可不知此人到底是恁地罪大恶极,若留他在这世上,实在是留了个祸害!” 章夏忠又再和颜悦色道“余长老还且息怒,以在下愚见,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一旁的寒横星气不打一处来,也大声道“章掌门怎能替这淫贼开脱?我们九宫派在这数年之中,被这淫贼不断侵扰侮辱, “每个弟子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如今好不容易将他捉住,又如何能够轻饶?” 在场众人如何不知,早在十年前的霁云大会之时,九宫派中便有不少弟子被他轻薄侮辱。 如今十年过去,淫贼非但抓不到,被轻薄的弟子却是越来越多。 直到在钓鱼城之时,才终被金琨等人撞破,原来多年以来,这如鬼魅一般难以捉住的淫贼,竟是天目派的齐腊! 此时忽听齐腊大笑出声,像是用尽了周身之力笑出来一般,震耳欲聋,似能穿云裂石。 余艳竹面露厌憎,斥道“你还有脸在这笑!”说罢,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却不料这齐腊依旧笑声未停,直笑过大半晌才叫道“余艳竹!我虽轻薄了你门下弟子,可有轻薄于你?” 余艳竹一怔,面露红晕,又再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上前狠狠踢了几脚,直踢得他鼻青脸肿,口吐鲜血。 齐腊稍稍缓过两口气,又叫道“踢得好!实在是再好也没有啦!” 他又大笑了数声,再道“余艳竹!我向来对你礼数有加,在青原山的山脚下,我跟了你半日有余, “也不曾碰过你一根手指头,你说我轻薄了你,实在也太冤枉了人!” 余艳竹羞恨交加,也不反驳,只是“噌”地抽出腰中佩剑,一剑猛地刺了下去。 弈先生早一步走至祁偌跟前,在他耳边细声道“还请掌门出言相劝,咱们若将这个齐腊救下了,他承您恩情,日后或可对我天门派有大用!” 祁偌深觉有理,暗佩这幕宾竟能如此深谋远虑,实不枉今日将他带来此处。 他立即伸手拦住了余艳竹,叫道“余师妹且慢!” 余艳竹惊道“祁师兄也要拦我了么?” 祁偌赔笑道“余师妹,我看齐腊说得这话,你若直接将他杀了,恐怕他心中不服啊。” 余艳竹咬着牙道“看你之意,是要将他保下喽?我可不能依你!” 言毕,长剑一抖,逼开了祁偌,向着齐腊脑后而去。 祁偌虽被她逼得侧步,但脚下一转,再是后发先至,一掌击中她的剑身。 余艳竹手中长剑歪在一边,险些脱手而出。 她忙将脚下桩子稳住,长剑疾转,再向着齐腊背后诸穴而去。 祁偌击歪她长剑时,乘机拾起地上铁枪,一时长枪在手,犹如猛虎添翼。 猛然间见她又要将齐腊刺中,再不犹豫,铁枪向前倏地送去。 余艳竹见铁枪刺来,更是心头怒起,手腕一转,调过剑身,猛往铁枪上缠过去,一边还斥道“你果然是要帮这淫贼,他予你什么好处啦?” 祁偌早知余艳竹在剑术上的造诣匪浅,手中劲力不减,铁枪从剑光之中挑了上来。 他叫道“师妹勿要误会啦,这其中恐有曲折之处,咱们还是先行停手了吧!” 余艳竹哪管他说了些什么,只见他铁枪虽然上挑,又是一套七十二路枪法推来,其中风声虽劲,但已是手下留了情。 她接连使出粘劲,只要枪头指哪,她便将长剑贴向了哪处,左右是看穿了他不敢使出真正功夫,直粘得祁偌好一阵苦笑。 二人如此过了十数招,祁偌招招被她粘得毫无建树,余艳竹抓住一个空当,忽地长剑疾送,吓得祁偌一个趔趄,忙举枪招架。 第177章 面壁思过 他却不料一时劲力未能使对,挣开了肩头的伤口,鲜血重又染上了白衫。 祁偌剧痛袭来,手中铁枪未能握住,蓦地掉落在地。 余艳竹见机举剑又刺,直往他身前大穴而去。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怒斥“还要脸不要,赶紧给我住手!” 喊话之人正是九宫派掌门贾重周,她迅速上得前来,两眼怒瞪着她,一股威严之气不言而喻。 余艳竹一凛,连忙收住了剑势,垂首低眉,一副难堪之象。 贾重周伸手拦住她,斥道“他说没碰过你一根手指头,这可是真的?” 余艳竹顿时被羞得满脸通红,直转过了头去,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贾重周见她一副欲言又止、支吾其词之样,心中却是暗道“齐腊早已侵犯了我派不少的女弟子,这其中都是些年轻弟子。 “要论艳竹的貌美绝伦,在我九宫派之中虽是无出其右,但毕竟是红颜将老。如今她早已年过四十, “还是齐腊的师叔一辈,岁数更是近两倍于他,这淫贼又怎会轻薄于她?这其中定是有蹊跷,绝不能让她草率行事。” 于是斥问齐腊道“好一个烛龙浪荡子,我问你,你轻薄我九宫派众多女弟子一事,你可承认?” 齐腊笑道“又何止是一事?我这十数年之中,总共佻薄了你门下五十八名女弟子,是你们技不如人,拿我不住,这才让我频频得手。 “这五十八人我齐腊一概承认,但余艳竹一事,我绝不能认!” 贾重周又瞧了瞧余艳竹,见她并未出言反驳,暗想“我果然所料不错,艳竹定是另有隐情。” 但她得知齐腊轻薄了那么多女弟子,如何不怒? 她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心中念头转了数转,又问章夏忠道“章掌门,你为这淫贼开脱,最好是词正理直,否则,我九宫派怎能依得?” 章夏忠略微欠了欠身,说道“据在下所知,这位齐贤侄,除去些奸掠采花的毛病,也并无其他大奸大恶之事。 “但他这一身的武功,却是十分的难得。若在九宫山下,瞿、运、祁三位长老中少了一人,也绝拿他不下。 “齐贤侄年纪尚轻,便有如此惊人的武功,若轻易将他杀了,实在是可惜的紧啊。” 寒横星叫道“奸掠采花就已是杀头的罪过,可叫我们五十八名姐妹如何再活下去?” 说罢,也是一副凶狠狠的模样,拔出了剑,一剑照着齐腊胸前刺了下去。 但她的剑离他仅剩不到一寸之远,却忽觉一股巨力袭来,她手中握之不住,又听“蹭”地一声,长剑直飞了出去。 张浪温言道“寒师妹莫急,还是先听听章掌门有何对策。”以内力遥遥击剑的正是他。 章夏忠向张浪浅笑道“张盟主,在下不是定要管霁云盟的闲事,实在是我爱才若渴,这才出言相劝。 “咱们就这么将他杀了确实是有些可惜,不如给他一个机会,将他面壁三年,令其改过自新,待三年之后,我们再做决断吧。” 张浪抚颔而行,暗忖“此人是我天目派门徒,着实是令我天目派汗颜无地,此前我派纵有再大的脸面,也都让他一人丢尽了! “不过,以齐腊的武功,在全盟之中,恐只在我一人之下。他这一身武功,对我霁云盟实在是有大用。 “我本也有意留他性命,奈何余师妹催促得紧,一直找不见机会。如今章掌门带头求情,恰好借机而为,此事定成!” 于是他点头道“章掌门言之有理,如此的后生晚辈实属难得,若不好生教导便将他轻易杀了,实在是对不住霁云盟的列位先祖。 “不如便依章掌门之言,罚他面壁三年,他三年之后若再不改过,我定将他从天目派除名!” 又对贾重周道“贾掌门,你觉得如何?” 贾重周“哼”了一声,斥道“你们天目派教出来的好徒儿,可真给盟主你长脸!” 此语言毕,张浪、瞿崴、运日三个天目派门人均是面有愧色,难堪当场。 贾重周再度思虑片刻,说道“若要面壁悔过,也并无不可。但在面壁三年之后,还须将他交给我九宫派, “我们会视其改过与否,再决定是否饶他的性命。他毕竟糟蹋了我五十八名弟子,此罪绝不能轻饶!” 再对余艳竹道“艳竹,你以为如何?” 余艳竹暗忖“这人虽欲轻薄于我,但始终是未能碰我分毫,也不知他为何要纠缠于我…… “如今我若再咬口不放,只要他再反驳得几句,我今后哪儿还有脸面活着?” 于是她很是不情不愿地道“一切……就由盟主和掌门做主了吧。”仍是不敢以正面目视人。 寒横星见苦主和盟主都不愿深究,没好气地拾起长剑,直立在了一旁,一声都不愿多吭。 祁偌重又被弈先生包好了伤口,他语重心长道“实是诸位瞧得起在下,在我这新掌门上任之日, “又让本派免去了一些腥风血雨,诸位能化干戈为玉帛,实在是再好不过。” 说罢,又给眼前几人鞠了一躬。 齐腊忽然叫道“你们叫我面壁,我便要面壁了? “老子这烛龙浪荡子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若不让我在江湖上闯荡,定要去面什么壁,思什么过,还不如给我来个痛快的!” 众人听闻此声,也是无人不摇头鄙夷。此时忽见身形一闪,章夏忠倏地跃至他跟前,脚下一用力,已踢上了他的小腹。 齐腊被踢得肚中如翻江倒海一般,连连干呕了起来。 章夏忠斥道“你这登徒子,但愿三年之后你能焕然一新,重新做人,否则便要枉费我救你一命啦。” 说罢,背过了身去,缓缓走向了院落西面的出口。 张浪终于道“此孽徒是我天目派所出,实在是给诸位平添了不小的麻烦,我张某人,向九宫派诸位师妹师侄赔罪啦!” 说罢对着九宫派几人深深鞠了一躬。 第178章 山下死尸 而贾重周、余艳竹和寒横星均背过了身去,一副怒气未能平复之样,并未有人给张浪回礼,气氛一度为难尴尬。 张浪又道“行啦,既已说定,齐腊便交给瞿长老处置,今日辛苦各位,咱们就此散了吧。” 一言刚毕,当先走出了院子,剩下诸人彼此间聊过几句,也走出了这间院落。 此时院子当中仅剩下两人,瞿崴一手抓起齐腊身上的绳索,将他整个提了起来。 但齐腊仍是挣扎不已,叫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老子的手下败将,若论单打独斗,又有几人胜得过我的?” 一边说着,一边极力扭动身躯,好叫瞿崴控他不住。 瞿崴一声不吭,连点他玉枕、通天二穴,将他点晕了过去,再是二话不说,提起绳索,扛在了肩上,缓缓走出了院门。 在南面的屋顶之上,范莽一直心有疑惑,问道“齐腊如此罪大恶极,为何还要将他放过? “而我们这些叛徒,并未伤天害理,却要一路将我们追杀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始终是闹不明白。” 假和尚笑道“范兄弟你心思单纯,还好及时脱离了他们,否则可就要遭了殃啦。” 薛倚道“金师兄,齐腊这人真有那么厉害么?” 金琨点头道“千真万确,我曾与运日、余艳竹三人合力拿他,却始终未能胜过,这人的武功实在是太过高强。” 他想了一想,再道“张浪他们饶过齐腊,并非爱惜人才,实在是爱他的功夫。 “他如此高深的武功,在全盟之内也实属罕见,如今在狂阳肆虐和高额药费之下,盟内必定是怨声载道, “反抗者也只恐愈发地多,只要齐腊这种高强的武功能为他们所用,才能更好地镇住全盟数万人众,才不至出太大的乱子。” 薛倚哑然张口,说道“原来他们竟是这个意思……可他们……他们为何要赚那么多的钱财?” 假和尚还是笑道“薛妹子也是一般的单纯,实不该与他们同流合污。” 四下再望了一望,又道“此处已无事了,我们回了吧。” 言毕,领着金琨三人原路回到了天门派后院之外,与十几个女弟子会合之后,再缓缓下了山。 众人下山之后,为免被熟人碰见,只往荒野深处行去。 天门山下的荒野,着实是崎岖难行,他们未能见到大片的草地树林,有的只是荆棘丛横卧在道路两边。 行至深处,便连羊肠小道都被荆棘覆盖,薛倚等一众女弟子不得不当先以剑开路,这才能缓缓前行。 如此行过二十几里后,金琨终于找见一山丘。 他登高远望,遥见远处山坡之上隐约有几处房屋,他笑道“今夜我们便去那边借宿一宿。” 众人脚步加快,又行过几里,却在一凹地之前,几名女弟子同时惊叫道“死人!好多的死人!” 金琨几人赶忙上前查看,待他们站定在凹地之前,也是无人不惊。 但见这处凹地似是故意挖掘而成,其中杂七竖八地堆有几十具尸体。 想是这些尸体已经堆砌在此处多日,此时已是腐烂发臭,引得不少虫蚁飞鸟在此争相抢食。 薛倚望着这些死尸,心中恐惧万分,倚着金琨道“师兄……他们……他们都是天门派的弟子,怎会死在了此处?” 金琨缓缓向前走去,在几具尸体前驻足弯腰。 他细瞧之下,发现这些尸体之上,现出不少的脓疮火疖,还有多处皮肤呈现粉红或是深红之色。 他又翻起数具尸体,细细看过之后,再往深处看了几具。 他回想起肖梨雨曾与他说过的症状,这才断定地说道“这些弟子全是死于狂阳。” 范莽几人同时一凛,薛倚更是惊道“怎地狂阳会死去那么多人?我们九宫派一季之中也绝不会死去那么多的…… “他们……他们都不服用易阳丸么?” 范莽愤愤地道“你以为弟子们各个都能支付起那么贵的药么?那些吃不起药的,不都是这种下场了么?” 假和尚却道“你们这回总算知道了吧,霁云盟就是这副模样,莫名其妙地开始排除异己,也莫名其妙地利用易阳丸敛财了。” 薛倚忽而垂泪道“这霁云盟,为何会变得如今这个样子……”说罢,身后的几个女弟子也跟着一块儿抹泪。 金琨口中喃喃道“他们像是在掩人耳目。” 范莽愕然道“怎么?何以见得?” 金琨再道“若薛师妹所说得没错,九宫派与天门派弟子数量相当,这里便不该有那么多死于狂阳的弟子。 “我仔细想起,解掌门的死讯被他们掩盖,封掌门的死又是颠倒了黑白…… “此外还有襄阳城钓鱼城等等事项,他们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愿让我们看见。” 言毕,右手握拳,狠狠地捶在一棵树上,愤然道“我……实在是接受不了,父亲曾与我不断说道, “霁云盟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名门正派,可如今……” 金琨在入青原派之前,一直从金思农和守望村村民口中听得不少霁云盟的轶事。 在他小小年纪当中,早把霁云盟当做了神圣殿堂所在。 他得知如此的名门正派,却是父亲当年的门派,那时在他幼小的脸面上,总是挂有无限的荣耀。 在此之后,他自己也加入了青原派,当真是梦想成了真,心中曾是一片向往。 他自幼抱负不少,除去给父母和明灵子报仇之外,也想在霁云盟中干出一番事业,成为人人敬仰的武林前辈,亦或是闯出一篇多姿多彩的武林佳话。 可谁料世事均是风云变幻,如今霁云盟给他的印象却连下九流的旁门左道也不如。 这让金琨这些日子以来只能不断地唏嘘长叹不已。 忽听几个女弟子又是一声惊叫“诈尸!诈……诈尸啦!” 几人同时往她们所指处望去,却见范莽已当先踏入尸堆之中,在尸堆的后方,瞧见一人手臂稍稍动了一动。 第179章 活弃荒野 他忙将此人抱起,但见这人一样身有火疖,唇白肤红,范莽叫道“兄弟!还能说话么?” 金琨闻言而动,迅速跃至二人跟前,拿出背囊中的银针,给这名弟子连扎了数针。 一边又把起他的脉搏,只觉脉象极为微弱,犹如风前残烛一般,随时便要命归西天。 那天门派弟子嘴唇翕张,缓缓吐出了几字,范莽凑近他嘴边,说道“兄弟,你大点儿声!” 但听天门弟子细若游丝道“我饿……五六天……没……吃啦……” 范莽一怔,向大伙儿叫道“你们可有干粮?他快饿死啦!” 几个女弟子们纷纷拿出水囊和窝头,远远给他掷了过去。 范莽全数接了,忙递给这人。但这人连抬手的气力也无,范莽只好将窝头掰碎了喂给他吃。 也是他饿得急了,待吃过几口后,忽然来了气力,又颤巍巍地大口嚼起来。 范莽急道“你慢点儿吃,先喝口水吧。”又递上水囊,给他喂了几口水喝。 那弟子喝过水后,再啃了几口窝头,终于气息奄奄道“谢过……大哥……这些兄弟……可都是……饿……饿死的……” 说罢,忽地将头歪向了一边,就此死去。 范莽大叹了几口气,倏地哭出了声。 哪怕他一副钟馗的模样,虬髯如刺,满脸横肉,此刻也哭得犹如婴孩一般,好一个伤心疾首。 好几名心软的女弟子,也跟着他一块儿呜呜咽咽地啜泣。 金琨瞧在眼中,也是动容无以,他柔声道“范大哥,这兄弟临死前说了些什么?” 范莽拭去了泪花,抽噎道“他说,这些死去的兄弟,和他一样,都是在这儿饿死的……” 金琨一凛,失声叫道“难道他们都还未曾断气,就被天门派丢弃在此了么?” 范莽一怔,茫然道“是啦,我为何未曾想到。天门派为何要如此做?” 金琨想得一会儿,续道“我猜想,可能是这些弟子均无钱医治,又是重病难返,天门派不愿再养这些没用的人,便索性远远丢了了事。” 薛倚哑然道“他们买不起易阳丸,天目派便如此恶狠狠地,将他们丢至荒野中了么?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些……” 说着,也掉下了泪。 假和尚不忍望着一堆的尸体,他叉腰远望,昂首道“这便是所谓的病比命还要值钱。 “一个人但凡有了病,他对另一些人来说便是个香饽饽,这人便可成为他们的座上宾,给他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地位比普通朋友还要高了一些。但他甭想着此病能被他们治好,只须留着他的病,永远也治不好,这些人才最为乐意, “因为他将一辈子花钱请他们给他治病。若他的病一旦被治愈或是自愈了,又或者是实在是没有钱,或是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这人的下场要么便是弃尸荒野,要么就从座上宾的位置拉下他去,从此,便连个陌生的路人也不如了。” 范莽听到此处,直气得眉毛立起,再细细回想起在天门派中看到的一幕幕,真是愈发地恼怒。 他头发与虬髯都纷纷炸起,面色也变得通红,真如钟馗再临了一般。 他指着天门山怒道“真是气煞我也,我绝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说着一跃跳出了凹地,金琨忙上前拦阻道“范大哥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我也只是猜想,实做不得准的。” 范莽嚷道“金兄弟你莫要再谦了,但凡是你的猜想,铁定是八九不离十!他们终于用中毒一事大做文章,不就让你猜中了么!” 说罢,手中运起巨力,将金琨往旁边一推,脚下连点数次,身子激跃而出,转瞬间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金琨未料他突然发力,被一把推翻在地。 他立时翻身而起,却再也找不见范莽,不觉叫道“不好!假和尚,快与我追上他去!” 假和尚叫了声“好!”当先朝着天门山方向奔去。 薛倚却是叫道“范师兄他是要去哪儿?我们姐妹也一同去吧!” 金琨又再拦道“范大哥性格甚是鲁莽,怕是要去惹事啦。 “咱们人多反而碍事,你和师姐妹们在此处等着,待我将他找回再来与你们会合!” 说罢,也不管薛倚如何作答,疾追着假和尚,一路向山上奔去。 二人在山脚的阶梯处会合,四下望去,皆不见范莽的身影。 假和尚忙道“范兄弟会去哪里?” 金琨神色显得甚是黯然,道“他说道不会轻饶了他们,恐是要找张浪他们寻仇去了!” 假和尚跳脚道“那可真不得了,咱们往上山追去准错不了!” 二人急冲冲沿着阶梯奔上,过不得一刻,已奔至门派大门处。只见此处一如往常般的安宁,这儿的人们进出有序,相谈无异,不似有大事之象。 金琨急道“假和尚,此处无甚异样,范大哥应不至直接从大门冲了进去。 “不如我往东,你往西,从他们院墙之外找找,无论找不找得到,半个时辰后在此处会合。” 假和尚点头道“洒家听你的便是!”当先往西奔了过去。 金琨也沿着东面院墙而去,他一边奔袭,一边细心聆听墙内的动静。 他沿着整个院墙绕了半圈,不见有任何异样之处,再跃至墙头,矮身缓行,以免叫人撞见。 他在墙头又往回绕了半圈,目光往门派里望去,但见处处均如寻常模样,不似有人入侵之象,心中不觉升起众多疑问。 金琨又回到了天门派正门之处,但半个时辰早过,却不见假和尚的身影。 他暗忖道“以假和尚的武功而言,他若要出手,绝无可能是毫无声息。莫不是他在外头寻不见范大哥,便潜进去了么?” 他念头再转得几转,来到东面一无人之处,纵身跃进了院子,挨个房屋细细搜去。 其时已然入夜,天门派中人影减少,金琨巧妙避过人群,将南面和东面所有房屋都搜过一遍,仍是不见二人的身影。 第180章 营救范莽 他再绕过几处院落,经过数棵苍松,又往北面寻了去。 这里房屋稀少,空地颇大,似是用于习武的场所,却是空无一人。 他又向西窜了数十丈,来到空地前的一座小屋。 正准备附耳细听,却听一个声音大声嚷道“治一个狂阳竟要花费那么多的钱财,你敢说你们不是靠这易阳丸大肆敛财么?” 金琨心中一阵狂喜,正是范莽的声音。 他又猫着腰来到屋子的窗下,这时又听见一个声音道“我问你,你的同伙在哪儿?快快招了出来,也免得受这皮肉之苦!” 言毕,但听“啪啪”两声,竟是皮鞭抽打之声。 金琨心中大叫不妙“说话之人正是运日,范大哥竟被他捉住啦!但以范大哥的身手,又怎可能被他轻易地拿住?” 念头又转了几转,又想“定是张浪他们并未离去,这些人随便几人合围之下,哪有捉他不住的道理?” 又想“倘若此处当真有那么多高手环伺,要想救出范大哥,可就难如登天了。” 只听得范莽闷哼了几声,又再嚷道“天门派的解掌门去世,你们一句讣告也没有, “枉费了他与你们几十年的交道,你们还有良心没有!” 又听几声皮鞭落下,运日斥道“好个嘴硬的,今日究竟是我在审你,还是你在审我?” 说罢,依旧不能解恨,皮鞭又连打了数下。 但越是抽打之下,范莽越是连哼都不哼一声,再听他朗道“明灵子是许多人都知晓的武林前辈, “他德高望重,武功高绝,有大恩惠于社稷百姓!岂是你们说他是假的他便是假的啦?” 运日为人并不精明,他虽未能想到范莽之言从何听来,却更是恼怒,又加力抽打了数鞭,斥道“叫你嘴硬!” 想是范莽被打得实在疼痛无以,尽管他不吭一声,金琨则更是心惊,暗道“范大哥我敬你一身硬骨, “更敬你绝不向霁云盟低头的英勇气概!但在此时此地,咱们还是先忍气吞声,把命保住了再说吧!” 数鞭过后,却又听得范莽发声大笑,笑声中满是豪气干云。 运日被这笑声直扰得心中发毛,举起皮鞭又要再打,却听屋外一弟子叫道“运师叔,盟主有请!” 运日悻悻地放下手中皮鞭,沉吟道“也把我打得累啦,正想让盟主换个人来。” 他走得几步,又道“在此处关押逃犯,实在是不妥,得让祁掌门赶紧换个隐秘之地。” 说罢,走出了小屋,用铁链将木门栓好,便与那弟子一同去了。 金琨连忙移动身躯,绕过了这二人的视线,待他们走远之后,轻身来到了木门之前。 他一番细查之下,见这木门栓得甚是牢固,重又折回了窗户处,只一伸手劈出,竟能轻松将窗栓击断。 他忙打开窗户,往屋里望去,却见此屋里满是铁枪、铜枪、腰刀等兵器。 他心道“原来这里竟是处兵器库,并非专门关人的处所,难怪这扇窗户防不了人。”当下从窗户中钻了进去。 他刚一落得地来,却见微弱烛光之下,范莽被吊挂在了西北角,浑身已被抽打得伤痕累累。 还没等金琨开口,却听范莽叫道“金兄弟,你总算是来啦!你可……” 金琨不等他把话说完,忙奔至他跟前,手指放置唇前,“嘘”了一声,范莽立时警觉,不再开口。 金琨找出一把腰刀,切断吊着他的绳索,将他缓缓抱下地,问道“范大哥,你伤得怎样?” 范莽挪了几步,面露苦色,道“仅是还能走得几步而已。” 金琨道“也罢,我们赶紧走了再说。” 范莽回首望去,道“金兄弟,这人你也一并救了吧。” 金琨往角落里细瞧,却见齐腊席地而坐,也被绳索拴在了一处铁架上。 他此时穴道已自解,正望着金琨二人,面上似笑非笑,神情竟有些渗人。 金琨向来对齐腊并无好感,此人不光嚣张跋扈,更是风流成性,四处奸淫妇女,惹得众人均是骂他恬不知耻、禽兽不如。 范莽见金琨无动于衷,拉着他道“金兄弟,你的猜想又对啦!” 金琨疑道“什么又对了?” 范莽手舞足蹈道“便是那些饿死的弟子,果真是因为无钱医治,又眼见活不了,是以便早早丢至野外啦!” 金琨指着齐腊道“是这家伙告诉你的?” 范莽忙点头道“正是!大家一同落难于此,咱们做个顺手人情,将他也救了吧。” 金琨问齐腊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齐腊根本也不愿他的搭救,面露不屑道“我自是有我的手段,你可管不着。” 他又转过脑袋道“你爱救便救,不救就滚吧!” 范莽急道“齐兄弟,你怎可说气话,我俩若都走了,你可就要吃苦头啦!” 金琨心中好一阵盘算,终于对范莽道“范大哥你心地真好!” 又拿着腰刀走向齐腊,慢慢切断他身上众多的绳索,顺便道“我并不想救你,也不想滚, “实在是看在范大哥的份上不得不帮你,若你要谢,便去谢他吧。” 他话音未落,忽听木门“嘭”地一声被撞开,但见一人如骤风般飞身卷入小屋之中。 范莽也未能瞧清来者是谁,双拳猛地照他击出,但也不见来者如何出招,范莽已被横身击飞,撞倒了一排兵器,再难爬起身来。 金琨立时明白,实是范莽伤得太重,根本无法抵御来者,当下放下齐腊不管,一掌揉身而上。 来者用右肘一挡,左拳来得既快且猛,他另一掌又再次迎上。 金琨却觉一股深沉内力袭来,将他身子向后一带,脚下腾空而起,落在了几步之外。 金琨这才定睛看去,来者正是那小吴用瞿崴。 瞿崴仔细往金琨脸上望去,他脸上虽有泥土,但细瞧之下,也能猜个大概。 这才高声道“好哇,我还道范莽的同伙是谁,原来是金贤侄和他同流合污了。” 第181章 对敌军师 瞿崴向来赏识金琨的才华超众。 即便是他叛出了青原派,只希冀着若假以时日,再找个机会将他收入麾下,于公于私,也是件十分惬意舒心之事。 是以瞿崴此时再见到他,仍是以“金贤侄”相称。 金琨见是瞿崴前来,也不感意外,见这屋内狭小,火烛昏暗,当下一招“烟炎张天”施出。 屋里顿时如同无间地狱一般,众人只能干瞪着两眼,却不能看清一物。 金琨一向惯用此招,当迷雾形成之时,只有凭着之前的记忆,再加以耳听方位,便能锁定敌手的方位。 他早已知晓瞿崴身在何处,迷雾中悄悄一招“秋月寒江”,缓缓向瞿崴而去。 便在他手掌将及之时,却被一只鹰爪手抓住了手腕,这鹰爪手硬如铁钳,只稍稍一掰,就让金琨吃痛不已。 金琨心中大骇,本欲将手掌缩回,却是纹丝不动,只好举起另一掌直击他小腹。 瞿崴在迷雾中本也不能视物,但听声辨位的功夫却比金琨强了不少。 他耳听得金琨又一掌来袭,腰腹立时后缩,避过了来掌。 金琨灵机一动,借着他这股子缩劲,“秋月寒江”再次向前推出。 瞿崴迷雾中不知他使得是哪一招,直把身子斜过相避,却不料在后肩之处中了他这一掌。 瞿崴闷哼一声,着地滚了两滚,好叫金琨不知其方位,再待他站起身时,迷雾已然散去近半。 倘若金琨选在一空旷之处,与瞿崴双方中规中矩地缠斗,根本就奈何不得他。 只是金琨妙计频出,又善于利用天时地利,数个机巧之下,才能让瞿崴吃了这个苦头。 瞿崴也深知个中道理,此时他自觉伤势无碍,爱才之心又起,远远站在一旁道“金贤侄,不如你来我天目派之下,我便将范莽他们全都放了,如何?” 金琨却是笑道“瞿师叔,你虽是个聪明人,可记性实在是不好。” 数月前,在青原派之中,瞿崴也曾招揽过他,但当时金琨并无直接拒绝过,是以瞿崴一直存有侥幸之心,本想再尝试尝试。 而如今金琨还是未能直说可否,这让瞿崴暗道“原本我跟着盟主行事,实不该有这妇人之仁, “若硬要找一个身怀异心的人在身旁,唯恐与虎相伴,那可是大大的不妙。虽可惜他这一身的才华……罢了罢了。” 想到此处,便不再手下留情,他当先发难,频施大无妄拳,招招凶狠毒辣,打得金琨一时手忙脚乱。 金琨面对他深厚霸道的拳力,每次接招都要费去大把的气力,一二十招过后,已是暗暗心中叫苦。 金琨心知敌他不过,只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左右回避。 好容易找到个间隙,连使“海纳百川”、“日暮西寒”、“风起云涌”三招,却都被瞿崴从容化解。 金琨心下骇然,不得不将心一横,极力催动四肢百骸中的真气,蓦地跃起转了一圈,再是双掌齐出。 只听“呼”地一声,将玉铉分星掌中最为阴寒的一招“一曝十寒”使出。 随着呼声而至的,却是大片寒霜之气覆盖了整间屋子。 屋内顿时变得如冰天雪地也似,寒冷至极,范莽与齐腊二人冻得直瑟瑟发抖。 再看瞿崴时,他虽是以双拳抵住了金琨的双掌,但他浑身上下,无不被厚厚的白霜覆盖。 他心中直叫“好一个极寒内力,若他与祁师弟相比,也不知谁会更胜了一筹。” 瞿崴身上白霜缓缓掉落,再想“也是他太过年轻,内力修为还远不及祁师弟…… “但这等对手实是异常难缠,若假以时日,他武功大进,必定成为我盟的心腹大患!” 想毕,他大喝一声,猛地催动内力。 金琨立感一道霸道无比的内力袭来,将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击飞,又听一声巨响,他竟撞破了窗户,飞出窗外。 瞿崴跟着跃了出来,见金琨伏在了地上,正自喘息不已。 金琨此时但觉一股巨力憋在了胸口,一时无以排解,十分地难受。 他心中大叹“我与运日也曾交过手,虽然当时是他与祁偌联手对付我和师娘,但也不至那么快便落败。 “瞿崴的武功,原来远在运日之上……” 瞿崴见他月光之下,好个一表人才,也是叹道“本座今日便结果了你,你能死在我的手上,原也不枉你这一生了。” 言毕,摆个门户,忽地拳影四起,一招大无妄拳的“太岁斩妖”击出。 金琨抬头猛然望见数只拳影齐来,暗叫不妙,勉力直起了身子,疾往一旁奔去。 瞿崴早已料到他要逃走,脚下当先用力,只在瞬息间,已然奔至金琨后方。 金琨不料他来得这般迅捷,当真吓了一跳,但他此时已是门户大开,眨眼间便中了瞿崴两拳。 金琨在拳力带动下,横身飞出,在空中转了几圈,远远地跌下,捂肚不起。 瞿崴再走向前来,厉声道“要怪便怪你选错了道路,放着大道你不走,非要与范莽这等人同流合污……” 他右拳高举,停在了半空中,缓缓道“你实在是……太叫我失望啦!” 一语道尽,竟使出了十成的气力,猛地向他砸去。 范莽奋力翻出了窗外,猛然间见到瞿崴这拳,也是一声惊呼。这一拳只要下去,便是铜头铁臂,也要被砸个稀烂。 就在这时,忽听东面房屋之后,一声爆喝由远及近。 瞿崴的拳头离金琨仅有两寸之遥,猛听得这声爆喝,心下陡然一惊。 以他武功之造诣,料定此声绝非常人所发,当下手头一窒,拳势尽散。 在那爆喝之后,还未见着人影,已是感到一股内力在耳边“嗡嗡”作响。 这让他更是骇然,忙缩回劲力,双手护住了门户。 便在此时,只见假和尚倏地跃至他面前,一拳击下,将他整个人向后击飞了出去。 瞿崴忙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这才能两脚落地。 一看之下,却也是被击出了四五丈远,他心中暗道“若我这门户晚关了半分,此刻哪还有命在?” 第182章 再来帮手 但听假和尚开口道“原来金兄弟在此处,害洒家一通好找。” 忙将金琨搀起,前后细看了几眼,又道“是洒家来晚啦,害你受了伤。” 金琨忙运了两个小周天,感觉未受重伤,于是道“来了便好,咱俩合力拿他。” 假和尚阻道“你先歇会儿,就让洒家来对付他。” 走至瞿崴跟前,高声道“瞿军师,未想到我俩还有交手的一日。” 他这一声虽未用上内力,也是声若洪钟。 瞿崴深知假和尚在钓鱼城之中是何等的大展神威,是以假和尚仅这一声,却让他莫名地心慌。 他说道“假义士如今也要同霁云盟的叛徒一伙了么?” 假和尚笑道“洒家从来是与天理一伙,若洒家帮了没天理的一方,恐就要受那因果报应了。” 瞿崴一愕,道“看来你是真和尚无疑,出家人不是不能涉足江湖么?” 假和尚不耐道“洒家懒得与你嚼舌头!”脚下一点,猛地冲了过去。 瞿崴不料他真要动手,在他的心中,甚怵假和尚功法深厚难敌,在对敌气势之上,这已是先输了三分。 当下只摆出守护的架势,一心只求自保。 假和尚瞬间砸下了七八拳,皆被瞿崴闪躲和挡去,期间竟无法还上一拳。 假和尚再虚晃了两拳,蓦地身姿一动,绕至他身后,又是十几拳接连击下。 瞿崴不敢怠慢,接了几拳过后,急忙矮下身姿,竟从他的裆下钻了过去,躲过了之后几拳。 假和尚见瞿崴竟使出此等有失身份的招式,心中满是无趣,他大喝一声,拳风再起。 只见他拳法大开大合,时而潇洒,时而迅猛,招式百出,变化繁多。 直打得瞿崴越来越是惊慌失措,逐渐地,竟忘了何叫还招。他越来越没了招架之力,接连退了数十丈远。 金琨见假和尚竟能压了瞿崴一头,便不再打算上前帮手,只站在了一旁,暗自运气疗伤。 再打得二十几招,瞿崴逐渐心惊胆战,便连招架也渐渐力竭,心中思忖这假和尚到底是何来头,为何从未有人将他刨根问底。 假和尚内劲一浪强过一浪,这让瞿崴深感不支,好不容易找着个空隙,还是未能还招,而是忽地跃至一旁,轻甩发抖的双手。 瞿崴叫道“你使的都是些什么招式?我怎从未见过?” 假和尚却是叉腰而笑“怎么?军师要认输了么?那洒家便带金兄弟他们回去了吧。” 瞿崴苦笑了一阵,他想认输却开不了口,不认输又实在是敌不过,直立在当处,甚是难堪。 假和尚见他实在是奈何不得自己,便缓缓走向金琨,一边道“金兄弟,咱们叫上范兄弟,赶紧走了吧!” 但此时瞿崴却又突然发难,他向假和尚一跃而至,“呼呼呼”再出了四拳。 假和尚仅略一侧身,只伸出一只手,“啪啪啪”地接了这几拳,问道“怎么?军师还想再打么?” 瞿崴这几拳犹如打在了坚石之上,拳头处好不疼痛。 他暗暗心惊“此人的武功,绝不在盟主之下,嘁!怎又来了一个心腹大患?” 便在这时,但见拳风突起,金琨急忙侧身而退,再往后一跃,伸掌接了几拳,这才站定细看,却是那运日回来了。 假和尚会意道“原来是来了帮手,难怪你又要打洒家。”铁拳再举,极力朝着瞿崴胸前大穴而去。 瞿崴喊了声“运师弟,快将金琨拿下!”双手急护住了周身要害处。 这边厢,运日听见此人竟是金琨,便不等他有喘息之机,大无妄拳早出,金琨眼见拳势凌厉,催起体内真气,全力相搏。 数拳之下,运日大感金琨今日武功远不如在数月前的青原派,心中便有了算计。 他先是放低了拳速,引得金琨还招渐多,再是脚下缓缓而退,一副示弱的架势。 金琨见运日居然抵御不过自己的阳明掌,心中大喜,又以玉铉分星掌加快了拳势,直激得他连连败退。 运日直到退了五六丈之远,看准了金琨一处破绽,忽地身形暴涨,一招“老君降怪”袭来。 但见他右拳倏地扬起,又照着金琨头顶百会穴猛地击下。 金琨大喝一声,身形一晃,竟绕至运日身侧,一掌击在他左肩之上,这还是他常用的那招“秋月寒江”。 运日忽地吃痛,急忙跳了开去,眼露不可思议神情。 金琨却是笑道“运师叔,若要论心计,你可是敌不过我了。你的诱敌之计实在是太过拙劣,反而弄巧成拙啦。” 运日脸色一黑,气贯双臂,又是连出数招,这回却是招招怪异,拳速又快了数倍,实在是有泰山压顶之势。 金琨一凛,双掌忙不迭上翻下挡,匆匆防过这几招。 但他毕竟受了轻伤,气力有所不济,一时感觉胸前气滞,烦闷无以。 运日抓住机会,一招“霸王伏虎”猛地施出,只见一股罡气照着金琨扑面而去。 金琨见拳势霸道绝伦,正欲躲闪,但他受伤之际,脚下发软,身形移动慢了半分。 他眼看就要结结实实地挨了这拳,忽然灵机一闪,顺势坐倒在地。但运日哪肯作罢,拳头稍偏,再向着他头顶而去。 金琨大惊之下,忙不迭急举起双臂招架。运日这一拳猛然砸下,只听一声闷响,金琨被他击得滑出了三丈有余。 此时金琨已是头晕目眩,双臂竟要裂开也似,坐地委顿半晌,再难爬起与他相对。 运日乘势追击,他又一跃而起,大展“太岁斩妖”,此招只须落在金琨身上,他定是非死即残。 运日人在半空,但见陡然间从一侧伸来了一拳,知道是假和尚来了,连忙收劲挡驾。 却不料这拳好生的霸道,只见它自下而上横扫而来,绝无逃脱可能,运日连忙护住了门户,却被它击得向后飞了出去。 待他落下地来,却听假和尚叉腰道“你们这些做师叔的好生没理,竟双双想要金兄弟的性命,他又何曾招惹你们了?” 第183章 红镖致死 此时瞿崴已是面色惨白,心想若不是假和尚去驰援金琨,自己哪里还能招架几合? 运日却是道“假义士,你非我盟内之人,还是不要管这档子闲事了吧。” 假和尚朗声道“呵呵,洒家虽不是霁云盟的,却是金兄弟的同袍,此事我可管定啦!” 瞿崴心知以二人合力也绝敌不过他,也说道“假义士,我们盟主正在西面客房下榻, “我看你与他都是武林之中少有的英雄豪杰,不如我与你引见引见?” 假和尚笑道“你别拿张浪来压洒家,洒家可不吃你那一套!” 他瞧了瞧金琨,眼看并无大碍,再道“你们还打不打?不打洒家可就走了!” 瞿崴见不能将他骗住,便一心只想闹出点大动静,也好叫张浪他们发觉,就能立时驰援此处。 他与运日对望一眼,忽地大喝一声,双双又朝着假和尚袭来。 假和尚叹了声“真是孽障!”竟以双拳分对两人,又与他们俩频频过招。 金琨见识过假和尚的本事,深知即便再来两个运日,也斗他不过。 但见假和尚双拳随意而动之下,竟让面前这二人难以招架,而假和尚却是面色从容,竟有几分惬意神情。 此等情形,却是金琨头一回遇见。 金琨又见他们过了五六十招,瞿运二人虽未能落得下风,却都是面色狰狞,招架得着实吃力。 而假和尚却始终不急不慢,竟有了调戏这二人之意。 金琨心道“假和尚如此轻敌,可不像大宗师所为,长此以往,可莫上了他们的奸计。” 遂高声叫道“假和尚,我来帮你!” 言毕,他揉身而上,双掌呼呼而去,正面迎着二人拳来拳往。 但他刚打出十几招,双臂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不得已,只得缩在假和尚身后伺机而动。 他将一双眼睛往假和尚的招式看去,只要见他手下留情之时,便上前补上两掌。 若见假和尚未能乘胜追击时,就又从旁扫出一腿。 如此配合之下,瞿运二人心中连连叫苦,他们所有招式都用过两遍以上,依旧是不能止住颓势。 这二人倒是不怕假和尚高绝的武功,反倒是频频中了金琨的掌法与腿功,这人明明是个后生小辈,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金琨虽是数度受伤,掌力与腿力均是有限,但这二人仍是架不住他不断从中偷袭得手。 再过得七八十招后,运日已是被他打得右脸高高肿起,左拳也已无法抬过肩,几是不能用力。 又听金琨大喝一声,照着瞿崴右肩而去。而瞿崴身边路数均被假和尚堵死,根本无从躲避,只好硬捱了这掌,应声而倒。 运日心知今日要败,将心一横,脸露厌恶之色,忽从身上摸出一物,向金琨掷了过去。 金琨正打得兴起,不料他会突施暗器,脚下闪躲不及,大腿处立时中了这件暗器。 金琨低头瞧去,却吓了一跳,叫道“烛龙摄魂镖!你怎会有?” 忽而想起齐腊已被他们捉住,缴获几枚摄魂镖也是再正常不过。 此时运日已将瞿崴远远拉开,但听“哧”地一声,摄魂镖喷出红色烟雾,瞬间笼罩金琨二人。 金琨惊道“红镖致死!” 摄魂镖毒性发作甚为迅速,他忽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竟倒地昏死了过去。 而假和尚也被红烟所侵,身子晃了两晃,也跌在了地上,双眼紧闭,不知生死。 运日这才将瞿崴扶了起来,道“师哥,刚才着实好险,我实不想用这下三滥的毒镖,可奈何……” 瞿崴缓过几口气,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毒镖实在是用得好,勿要……” 他话音未落,却听身后一声怒喝传来,跟着忽感一阵拳风将至。 他忙把脑袋低下,却见运日立时跳起,一拳将他身后之人击出了丈外。 瞿崴转头再看时,却见范莽跌坐在地上,声泪俱下道“你们……你们杀了金兄弟和假义士,我……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言毕,他踉跄跄地站直了身子,晃悠悠地朝二人冲来。 运日镇静地道“师兄你先歇着。” 说着跃上前去,用右手接连出了三拳。 这范莽早是一身伤痕累累,哪里敌得过他的半招,仅是这三拳,便将他打倒在地,委顿不起。 瞿崴环伺这地上的三人,叹道“这些个叛徒当真是难缠,盟主说得不错, “定要对这些叛徒增强力度才是,能杀的都给他杀个精光!” 运日也细细看过这三人,问道“师哥,这三人还未断气,我将他们绑了吧?” 瞿崴眼露锋芒,道“金琨这人实在是有大才,他无论到了哪儿,都会有一番作为。 “如今他选择与我们作对,可惜了,若不能为我们所用,也只好将他毁了。” 运日思虑了半刻,又问“那这位假义士呢?” 瞿崴眼睛一挑,道“你还管他叫义士?” 运日自知失言,忙道“是、是。这假和尚功夫如此高强,真乃世间罕有,他也不站在我们这边,只好一块儿杀了吧!” 瞿崴忙道“不!他的功夫我从未见过,待他醒后,我可得好好问问他的底细。” 心中却道“我若能学到他的一身功夫,便可与盟主比肩啦,届时在武林之中,谁也不惧,岂不美哉? “也不知他身上可有这身功夫的武功秘籍,当着运日的面可不好搜他身,还是先将他安置好再说。” 于是又道“还是将他绑回屋里吧,暂且做个诱饵,说不定还能引来其他同伙。” 运日点头道“师哥说得对。”说罢,从屋里找来几段绳索,先将假和尚绑了。 再走至金琨跟前,叹了一声,道“金琨啊金琨,你我叔侄情分便到此为止啦。” 言毕,朝他面部奋力击下一拳。 但他却突然闷哼一声,猛地吐出一大口血,顿时倒在了地上。 瞿崴一惊,忙转头瞧去,却见一片粉末迎面扑来。 第184章 惊险避毒 他忙不迭捂住了口鼻,却还是吸进了几口粉末,顿感口鼻中麻痛难受,心下一慌,暗道“有毒!” 未等他反应过来,后背却连中了四掌,他顿时一口气吸不上来,陡然倒地委顿。 瞿崴剧痛难受,待干呕得几次,又连吐了几口血。 他极力的喘息,眼露茫然,瞧着身前之人,颤声道“金琨……你怎会……” 原来金琨之前在兵器库中遇见了齐腊,忽而想起齐腊的烛龙摄魂镖着实是好用,便又想再拿几枚来玩玩。 正好此时范莽提议要将他救了,于是金琨借着给这个机会,假意给他割断绳索,实则在他身上搜了个遍。 但他摄魂镖没有摸着,却摸出了个瓷瓶,便问齐腊道“此为何物?” 齐腊却满脸轻蔑,懒懒道“你说何物便是何物喽。” 金琨心知此人太过难缠,也便不多问了,只随手将瓷瓶放入了怀中。 后来他中了运日的摄魂镖,心下猛然想起那只瓷瓶,暗道“这莫不是烛龙摄魂镖的解药?但万一不是呢……” 紧接着,他看见红烟弥漫,知道这是致死的毒药,也不管这瓷瓶内是不是解药,决心赌上一把,便在倒地之前急忙拿出瓷瓶吞下了一口。 但这毒镖药力甚速,仍是让他迅速吐出血来,又昏死了过去。 而这瓷瓶内果真是那毒镖的解药,他虽是先中了毒,但这解药也在他体内缓缓起了作用,让他的神志早早地苏醒了过来。 金琨是个甚为机警之人,他即便是神志复回,也要装作将死之样,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于是便在运日接近他时,掌中便能早早地聚起内力,趁其不备,当先击在他的胸口。 刚解决完运日,他马不停蹄,在怀中又掏出从周志学处得来的砒霜,照着瞿崴撒了过去。 瞿崴错就错在被运日倒地所慑,失了先机,以致无意中吸了几口砒霜,又中了金琨声东击西之计,被他在后背处连击了几掌。 此时金琨眼望倒地的瞿崴,冷哼了一声,连忙扶起一旁的假和尚,掏出匕首,割断他的绳索,又欲将解药给他服下。 谁知假和尚解药还未能入嘴,却猛然大吸一口气,兀自醒了过来,金琨一惊,忙道“假和尚,你没中毒么?” 假和尚“嘿嘿”一笑,站起身来,舒展了几下,说道“中是中啦,但想是这毒太过拙劣,竟伤不着我。” 金琨一凛,暗想“假和尚如此神通广大之人,便是再有蹊跷之事,也太正常不过啦。” 但其实假和尚的内力浑厚无比,武功境界更是已臻化境,便算是几口毒药下肚,也能在内力真气运转之下,立即化解了去。 只不过这烛龙摄魂镖的剧毒太过于霸道,虽未让假和尚死去,也能够让他一时昏迷不醒。 但只须时辰一到,便会毒气自解,丝毫伤不得他。 假和尚也问道“洒家见你也中了毒镖,怎就没事啦?” 金琨一笑,道“我命大,正好手中握有解药,不然你如今可见不着我了。” 又听远处范莽大笑道“好个金兄弟,我还道你已经死啦,害我好一阵伤心难受。” 金琨再奔至他跟前,细细查看他的伤势,见他虽是伤口甚多,但还不至伤筋动骨。 于是说道“范大哥,今日我们非但不会死,还得叫他们吃些苦头!” 说着,又回到运日身旁,连点他魂门和神堂二穴,使他动弹不得,再将一小些砒霜强行倒入他的口中。 运日虽不知口中是何物,也是不愿吞下这些粉末。 但金琨强行抓着他的脖颈处,让他喘气不得,是以不得不吞下了一些。 金琨这才起身说道“瞿崴,运日,你们听着!既然你们要杀我灭口,我就不再与你们客气了。 “你们都已中了我的砒霜之毒,要想活命,须如实回我的话,否则可休想得到解药!” 金琨本想再以“师叔”相称,但想到他们行事的手段如此毒辣,不得不收起了恭敬,又以砒霜相逼。 他手中虽是没有砒霜的解药,但只要他们肯如实回话,便会将这二人放了。 在这之后,他们自会有肖代春来救,那可是个能起死回生之人,不至当真让他们丢了性命。 瞿运二人皆大惊失色,瞿崴更是叫道“假义士,你们当真想要了我们的性命?” 假和尚昏迷之际,虽未听见瞿运二人欲杀金琨,但也是一般地厌恶眼前之人,只说道“洒家适才与你们交手时并未用上全力, “这全是瞧在咱们的同袍之谊,只想让你们心知悔过,有意度化你们。 “可谁知你们竟以剧毒加害,如此的冥顽不灵,洒家也不愿管你们啦!” 说着,长袖一甩,走至一边,不再理睬这二人。 瞿崴两眼一转,再道“你这出家人怎如此狠心,就不怕佛祖怪罪么?” 假和尚冷哼一声,依旧是背过了身去,一言不发。 金琨却笑道“你与一个假和尚谈什么佛祖?” 此时运日已然毒性发作,只见他口唇发黑,面色蜡黄,兀自颤抖不已,忙叫道“金贤侄,你要问我何事? “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你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金琨脸色突然变得深沉,厉声道“我问你们,襄阳城中的战事,为何你们在全盟上下只字未提?又为何不往襄阳派过一兵一卒?” 运日一怔,忙道“襄阳城有战事?此事我怎不知?瞿师兄,你可知晓?” 瞿崴脸色忽而变得阴沉,道“金琨你竟向我撒出砒霜,用上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亏你还有脸来问我!” 金琨冷笑道“若论到下三滥,恐怕我金琨要输你霁云盟一大截啦!你说是不说?若不想说,我可是有一万个法子折磨你!” 瞿崴冷哼一声,心知今日落入敌手,只能任人摆布,不得不收起了傲慢。 于是说道“我早与金贤侄说过,我并不知晓此事,你今日再与我问来,我依旧是如此答你。” 第185章 逼问军师 金琨忽斥道“你们当我是那么好骗的么!”又往运日身上飞起一脚,将他与瞿崴踢到了一块儿。 运日吃痛难受,干呕不已,叫道“金贤侄你听我说……” 金琨啐了一口,厉声道“谁是你贤侄!” 运日无奈身子不能动弹,真恨不得向他磕头,直喊道“是是!金少侠,我二人性命全在你的手上,又怎敢瞒你?” 瞿崴连忙在旁附和道“正是此理,请金贤……金少侠莫再胡搅蛮缠啦!” 金琨是何等的心智敏锐,他一番察言观色之下,已是心如明镜一般。 他暗道“运日的神色不似谎言,只有这个瞿崴实在是城府颇深,死到临头仍是如此嘴硬。” 又再一想“是啦,他定是料定有神医在侧,此人连黑白无常都能驱赶,区区砒霜又算得什么?” 想毕,身形一动,也点了瞿崴的穴道,又将半瓶的砒霜倒入他口中,逼他吞下大半,使他大咳不已。 金琨又是斥道“我再问你们,为何二十多年前的钓鱼城之战,义军当中十去七八,其死伤足足是守军的三倍? “若不老实回答,就将这瓶砒霜全都吃了吧!” 说着,又将药瓶在运日面前一晃,那运日吓得手脚剧抖,叫苦不迭,竟眼圈通红,几要哭了出来。 他急道“金少侠,非是在下有意骗你,在二十多年前,在下……在下实在是个无名小卒,还未坐上这长老之位,又怎会知晓此事?” 瞿崴此时也已面色蜡黄,还从鼻中流出黑血来,也是急道“此事或许要怪在前任盟主容言心的身上, “是他当先让盟内弟子参了战,但他指挥失当……以致弟子们伤亡重大,自己也跟着殒了命。” 运日忙附和道“此话有理,定是容言心所致,此人胸无点墨,优柔寡断,实不该统领霁云盟去钓鱼城参战,以致铸成了大错。” 金琨愕道“此话当真?” 瞿崴连忙高声道“千真万确!容言心实不配做这一盟之主,他死于乱军之中,真乃死有余辜!” 金琨心中一盘算,又斥道“好个军师小吴用,当真是智计无双,你拿个死人出来当作挡箭牌, “反正也是个死无对证,你这套说辞实在是妙不可言啊!” 瞿崴被他一番斥责下,也颇觉面上无光,暗自悔恨棋差一着,心道“这金琨根本就不是个蠢人,又如何能够轻易骗过他?” 金琨想起白日在那处院落时,张浪的狠辣手段,故意问道“你说容言心不配做盟主,又有谁配得?” 瞿崴已是失了一招,这回他并不急着搭话,只是暗自盘算。 谁知此时运日却高声道“自然是张浪张盟主!张盟主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称得上是一代英豪,当真是响当当……” 他话未能说完,却见金琨两眼怒目而视,自觉言语有失,便立即停了嘴。 他暗忖“这些个叛徒,定是人人都痛恨了盟主,而我在这盛赞他,实也是犯了他们的忌讳……唉……都怪我平日里给盟主夸嘴惯了……” 此时却听范莽高声怒道“我呸!什么狗屁张盟主!这**害霁云盟还少了么? “他暗自勾结神医,卖那破药,让所有患病弟子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其他但有异见者,也都被他暗地里杀了,老子定要找个机会,除了这等鸟人,才最是解气!” 瞿崴一凛,心忖“易阳丸明明是神医在卖,他又怎能断定是盟主在卖药? “况且他其他的话也似暗有所指,这几个人实在是不简单,须得谨慎应对才是。” 他不知金琨几人已将白日之会全数偷听了去,霁云盟中的许多秘密都已被他们知晓,此时但凡再满口胡言,定会讨不到好来。 瞿崴鼻中再次流出许多黑血,肚中也越来越是疼痛。 他急于得到解药,深深定了口气,将话锋一转,道“不错,当年的钓鱼城之战, “我早就看出张浪问题不小,还有几个事情,他更是难辞其咎,我干脆就在此当众说了吧。” 其他几人都是一怔,范莽更是狂喜,暗道“张浪这贼人果然是有问题!” 瞿崴续道“这第一件事情,当年在钓鱼城中,弟子们极速的死伤,实是张浪上任之后的事情, “在他上任之前虽也有死伤,那也与之后的人数无法相提并论。运长老,我说的可对?” 运日低头想了想,道“我细细一想,还真是你说的这样,依你这么说,张浪才是才不配位的盟主?” 瞿崴道“至少在面上看,他的确如此,但他将霁云盟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 “反观他在钓鱼城的表现,竟不似同一人所为,实在是让我怀疑。” 范莽忽“呸”了一声,叫道“适才你们说是容盟主的失当,如今又说是张浪的问题,变口变得如此快速,真是好不要脸!” 瞿运二人一时好不尴尬,又听金琨催道“快说第二件!” 瞿崴想得一想,道“这第二件嘛……” 话音未落,又听假和尚叫道“不好,有十几人来了,咱们快撤了吧!” 金琨一惊,但细听之下,并未听见脚步声,再次催道“你快说出第二件,说完我便将解药给你!” 谁知瞿崴只是歪嘴一笑,并不答话,神情之中还带有浓浓邪魅。 过不多时,果真见十几人从远处奔了过来,范莽叫道“假义士你耳力可真好,那么老远便听见来人了。” 假和尚急跺一脚,叫道“来不及啦!”当下一手扛起了范莽,一手抓着金琨衣领便跑。 金琨被他大力拉动之下,不得不迈步跟上。 他回首一望下,但见几十丈之外,十几人正极速而来,张浪当先冲在了最前,后面则是祁偌和董邦莠等人拔足狂奔。 金琨好容易探知到这钓鱼城的事情,如今却又不得不中途离去,心中很是不甘,远远地喊了声“瞿崴,你说的第一件事可是真的?” 第186章 疾逃下山 而瞿崴依旧是不发一言,只大笑出声,笑声却越来越大,让人听见了,深感其跋扈飞扬。 假和尚一扛一拉,刚奔过了小屋时,忽叫道“怎么那叫齐腊的也出来啦?” 金琨往屋后一瞥,只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果真是那齐腊不假。 又听范莽“哈哈”笑道“是我将他放啦,这人与我实话实说,不像个坏人,我便做了个顺手人情。” 金琨却心道“范大哥心思恁地单纯,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但见齐腊只身向北而逃,而假和尚则是自西而去。 金琨自小便厌恶这个齐腊,长大后又得知他是个淫贼,则更是瞧不起他。 是以金琨不愿齐腊可以逃出生天,他向后喊了声“齐腊往北去啦!” 仅这一声过后,祁偌、董邦莠、宗阡泽和余艳竹便往北追出,其余几人则继续向金琨等人追来。 假和尚耳听得少了几人的脚步,笑道“你这个小滑头。” 待跑得一阵,忽然脚下猛地一跃,他虽是带着两个人,但还是轻松地自东面翻过了院墙,来到一片树林。 这片树林长在了一处陡峭斜坡之上,若从此处滚落,定是尸骨无存,端的是凶险万分。 假和尚毫不犹豫,将范莽用左手箍在左肩之上,叫了声“金兄弟快将洒家抓紧啦,咱们下山去喽!” 金琨急忙跃至假和尚后背,像个猴儿般,将他牢牢抱住,假和尚忽地大笑出声,一跃而下。 但见这斜坡实在太过陡峭,假和尚一路跃下,犹如直坠悬崖一般。 也不见他双脚如何着地,只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已到了坡底。 假和尚一路而下,却也是一路大笑而下,他们身后只有张浪循着笑声紧追而来,其余众人都惧怕这斜坡陡峭,均不敢贸然而下。 张浪只道沿着笑声追去定不会错,可谁知待他追至了坡底,又往西面下到了天门山山脚,仍是不见金琨几人的身影。 他四处望了望,觉得金琨等人定会在前方不远,只因假和尚驮着二人同行,定然比不过自己的脚力。 但他再向西追出二十余里,直来到了一处小村庄时,四下里都寻不见这几人,这才心知将他们追丢了,兀自懊悔不已。 而此时,假和尚几人却出现在天门山南面,金琨早已跃下地来,与假和尚笑道“假和尚,你这么容易便将张浪甩开了,这其中有何奥妙?” 假和尚笑道“奥妙可是谈不上,这着实是简单,洒家只是用上了千里传音的功夫,将笑声往西面远远传了过去,那张浪便以为咱们往西去啦。” 金琨拍手道“这功夫好玩,回头教教我吧。” 假和尚道“你想学?这有何难,洒家教你便是,不过咱们先跑远些再说吧。” 他仍是肩扛着范莽,与金琨连夜穿过了三片林子,翻越了五六座山头,足足奔出一百余里。 直到天已大亮,这才在野外找到个可栖身的岩洞。 这三人实在是跑得倦了,心知张浪他们定然追不到此处,是以进到岩洞后便呼呼睡去。 直睡至当日傍晚,金琨终于醒来,却左右找不见假和尚的身影。 他急忙将范莽唤醒,二人四下里寻出五六里,仍是寻不见假和尚,这才捉了几只野鸡野兔,再次回到岩洞之中,生火烤来吃了。 范莽见金琨神情失落之样,也没心思吃,他说道“咱们且在这洞里等上几日,定能等回假义士。” 但金琨却吃完了整只鸡,说道“假和尚这种奇人,咱们是猜不透他的,他许是不告而别了,咱们不必等他。”说完,递给他一只野兔。 范莽疑道“你怎能肯定?” 金琨神色黯然道“我也未能肯定,但总觉得假和尚行事特异,非同一般,不能以常理踱之。” 范莽这才有所领会,但他见金琨仍是一副落寞之色,心中不解,就此思虑了许久。 直至将整只野兔都吃完,才恍然大悟。 他对金琨歉色道“金兄弟,我实不该去找霁云盟的麻烦,以致被他们绑了去,还险些害死了兄弟你和假义士……” 他又深深鞠了一躬,道“是我鲁莽啦,请兄弟你开恩恕罪,就原谅我这次了吧!” 金琨凛道“开恩恕罪?范大哥为何如此言重?” 范莽想了一想,更是懊恼,道“我……是我习惯啦……天目派中但有弟子犯错,与掌门张浪赔罪时便是这般说辞……” 金琨拍着他的肩,愠色道“范大哥,我们如今叛了出来,就别忘了自己在哪儿。 “这里早已不是霁云盟,我们只是一些乌合之众,还有哪儿来的天王老子给你开恩,为你恕罪?” 范莽甚是惭愧,忙道“是是是!我下次不再用天目派那套说辞啦!” 金琨暗忖“在这霁云盟里,张浪一手遮天,还来个什么开恩恕罪,他当真想做皇帝了么? “还好我如今叛了出来,否则与这种人同流合污,实在是有负父亲所望。” 金琨心知适才说辞严厉,大为不妥,是以又变得和色道“范大哥,以后行事可不能再这么鲁莽啦! “昨日好在有假和尚在,若他不出手帮忙,我也救不了你。” 范莽猛拍胸脯保证道“以后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绝不再鲁莽行事!” 金琨又夸赞道“不过,你可真是个赛钟馗,你只要见到世道不公,便要出手, “也不顾任何后果,就冲这一点,许多人都会被你比了下去!” 范莽“哈哈”笑道“只要我还叫赛钟馗,我便要捉住那些害人的鬼,否则,可枉费了我的名号!” 言毕,二人抚掌大笑,只可惜此处无酒,否则定要喝他个不醉不休。 金琨本执意要离开此处,无奈拗不过范莽多番劝说,二人又在岩洞中等了几日,终是等不来假和尚。 范莽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假和尚必是不会回来了。 再一日,当金琨清晨醒来时,又不见了范莽的身影,却在洞内岩壁上发现了几行字。 第187章 至康平镇 上书“鲁莽行事,多生惭愧,不忍面辞,望弟见谅。狂阳难除,各自珍重,自投明夷,来日再会!” 金琨把几行字反复看了多遍,喃喃自语道“连范大哥也都不告而别,是时候去寻师父啦。” 言毕,收拾了背囊,出洞而行。 他漫无目的,只往东南行去,走出了十余里地,却猛然叫道“糟糕,竟一直忘了薛师妹她们!” 金琨上天门山寻范莽时,曾让薛倚和一众女弟子在山下一处荒野中等候,如今好几日过去,也不知她们还在不在原处。 他立时转向往北,再往天门山疾行,行至当日深夜,终于找到那处荒野。但这里除了一堆发臭的尸体之外,再无他人。 他细细找过方圆几里,仍是不见有人,不禁暗道“薛师妹她们等了我好几日,不在原处实也应该, “如若我等了她们几日,也定是先上山寻人,难不成她们已去了天门山? “若真去了天门山,便很有可能被人捉了去,那可就遭啦!” 想到此处,立时决定去山上寻人,当他刚一迈步时,却瞥见尸堆旁的一棵大树有些怪异。 金琨好奇心起,凑近前去细瞧,但夜色太浓,即使凑近也未能看清。 他脱下背囊,想找出火折子照明,却又想起火折子在对付乌和乌兰时已经遗失。 他当下将心一横,跳进尸堆里,往每具尸体上摸去,直摸了近一炷香时辰,总算给他摸到一只打火石,心中一阵狂喜。 他连忙找来一堆落叶,赶紧用打火石点着了,借着火光,终于看清尸堆之前的那棵大树。 这棵树的树干上,竟刻了“我们在南面康平镇马家村”十几个大字。 金琨心中大肆疑惑,叫道“这些字是用利剑所刻,刻痕稍显新鲜,不似旧字,定是薛师妹他们所留无疑! “我适才只急着找人,却没仔细搜查四周,险些误了大事!” 再是一想“但为何她们又回到了康平镇?那里曾有杀手经过,她们难道不怕被捉么?” 当下并不多耽,急忙收拾背囊,又是一路向南疾行。 如此行了三日,终于再次回到了康平镇。 此时康平镇中,犹如那钓鱼城一般的繁华,只见这里街道两侧都是些商贩店铺,叫卖之声也是络绎不绝。 金琨从镇北走至了镇南,足足走了二十几里,暗道“上回我们来到这处镇子,只在悦来客栈里住, “而后又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并未细看这处镇子。却未料这康平镇竟会如此之大,那么这马家村定是离此处还有一段路程。” 想到此处,本想找个人问问如何去那马家村,却瞥见不远处有一块空地,那里围了一大群人。 这人群里却又是十分的安静,并无吵闹,他好奇心起,便凑了过去。 当他从人群中挤进去时,却见当中有几十人双手合十,席地跪向了正中的一老僧。 这老僧足有六七十岁年纪,生得面方如玉,甚是慈眉善目。 他身穿一袭褐色袈裟,留着一缕白须,正自闭目盘腿,给众人讲解疑难。 而一旁的信众也甚为虔诚,有的闭目聆听,有的则不停跪拜。 这老僧刚讲解了一段,忽有人合十问道“阿弥陀佛!敢问达信师父,您本是江西人士,为何又到了湖北与众人演说?” 又有人道“是啊,达信师父,你可叫我们好找,我们还道您失踪了,正想着报官呢。 “还好有其他的居士说,见你去了湖北方向,我们这才跟了过来。您来此处,怎么也不与我们说上一声?” 原来这老僧便叫达信,他缓缓睁开双眼,面露不悦,说道“你们一味地只知攀缘,我与你们说了多少次, “让你们安心念经念佛,偏就不听!我走到哪儿你们便跟到哪儿,实在是心障太重太重!” 他一边说,一边摇着头,重又闭上了双眼。 又一女居士跪问道“达信师父,我是头一回见您,敢问您宝刹在何处? “只因我见您甚是博学,定是个得道高僧,以后我定要多去聆听您的教诲!” 达信闭目笑道“这位居士,你与前面那几人都是一般的心魔深重啊。 “凡信佛居士,千万不要到处跑道场,只因芸芸众生,皆易忙从啊。” 他缓得一缓,再道“有居士者,整日赶经忏,参法会,浑浑噩噩,不知所以。更有甚者,怠忽职守,致夫妻失和,家庭不睦。 “还有者,盲修瞎炼,追求偶像,散财散福,乃至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殊不知,家中即道场,修行念佛,仅是贵在一心,四大假合,业已足够,何需外求? “我劝诸位还是放下执念,好好在家修行念佛,这比瞎跑道场要好得多啊。” 这群人听他一席话,立时茅塞顿开,法喜无比,不少人都向他顶礼膜拜,以表恭敬。 金琨听后,也是心中生出许多钦佩,暗叹“这达信师父不光不宣扬自己的道场,还叫信徒好好修行念佛,不用总是跟着他。 “如此地利人不利己,这才是真正的有道高僧,难怪他走到何处都会有那么多的信徒。” 只听达信又道“你们执念太重,定是平日里念佛念经都是有口无心地念。 “殊不知,这样便是念上了一万年,将喉咙念破也是枉然。” 他叹了一声,再道“《心经》曰,‘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这二十五个字,是此经的总说。而这二十五字的核心便是‘照见五蕴皆空’几字,可谓是此经的六字箴言。 “所谓五蕴者,即色、受、想、行、识。佛在《楞严经》中说得明白,五蕴皆是虚妄,如‘色阴’名‘坚固妄想’; “‘受阴’名‘虚明妄想’;‘想阴’名‘融通妄想’;‘行阴’名‘幽隐妄想’;‘识阴’名‘虚无妄想’。 “依此五种,能生一切枝末妄想,所以说‘五蕴’是名为‘根本妄想心’,而妄性本空,是以‘五蕴皆空’。” 第188章 博学高僧 他又顿了顿,望向了所有众人,最后道“既然每个人的色受想行识皆空,还有什么是不可放下的? “切勿让执念过重啦,都放下吧,放下自私自利,放下贪嗔痴慢。 “都念佛吧,发菩提心,一向专念,念得心地里清净平等,念得无有五欲六尘,念得自由自在,这才是正道啊!” 人群之中,又听见几声大叹,信徒们再次给他合十行礼。 这回便连金琨也跟着一块儿合十鞠躬,他暗道“想不到这高僧还能如此的博学。” 又想“如此博学的高僧竟在这处小镇当中,未有一座栖身之所。 “而霁云盟中众多的高堂里,却竟是些龌龊小人,光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想到此处,直摇头而叹,退出了人群,又往南面行去。 但他还未走出半里,却见七八个大汉驾着一瘦弱的男子急匆匆地从他面前经过。 这几人走至那群人前,肆意叫嚷着扒开众人,好生地蛮横无礼。 一大汉忽地高声叫道“兀那和尚!一月期限已到,他还是不还钱,你俩都是不想活了么?” 另几人都手握一柄弯刀,指着人群大叫“识相的快些给老子让开!当心刀子不长眼!” 这群人见来了七八个蛮横人,个个吓得不轻,当下四处逃窜,只一瞬间便逃得一个也不剩。 达信缓缓站起,向来人合十鞠躬,问道“马檀越,老衲在此等你多时啦。” 那姓马的一凛,手中弯刀虚晃了几晃,笑道“你在此等我马二才?这是为何?” 达信叹道“我在这一月之中,并未见到孙檀越来镇中务工,是以便猜中他定是还不了诸位的钱财,唉,这也算是天数使然吧。” 马二才“哼”了几声,弯刀甩得呼呼风响,叫道“什么叫天数使然?就凭孙正木这家伙务工一月,也还是还不清他所欠的利息!” 达信问道“孙檀越至今已欠你家多少钱财?” 马二才拉着身旁一人道“三才,你给他算算。” 他身边这人名叫马三才,正是他亲弟。 只见他拿出了一把金边算盘,拨弄了几下,叫道“孙正木上月欠钱一百七十五两,这月算上利息, “该有二百一十五两,老和尚,你既为担保人,这钱就由你来还了吧。” 达信又向那战战兢兢的孙正木问道“孙檀越,这一月里,你当真没赚到半点钱财么?” 这孙正木二三十岁年纪,长得瘦瘦弱弱,皮肤暗黄,一副懒散的模样,只用双手蒙住了脸面,像是不想叫人认了出来。 他早被这几人打过一顿,周身留有许多青紫,双腿还兀自剧颤,大有随时倒下的势头。 他唯唯诺诺道“小的……小的有负您老人家的期望……我……我实在是身子瘦弱得紧,干不得体力活,半分钱财也赚不到呀。” 达信叹了一声,又向马二才恭恭敬敬地合十道“即是老衲作保,他又还不起这笔钱,便该由我作赔!” 说罢,他走向身后,拿起一只包袱,从中好一阵搜寻,却只掏出一些佛具、几本佛经、一副碗筷,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马二才一怔,忙抢过包袱,里里外外再搜了几遍,忽而怒道“好哇,你这贼和尚,明明是身无分文, “竟还要为这烂人作保?你是在玩我哥儿俩么?” 马三才更是叫道“你明明有那么多的信徒,为何身上连一个子都没有?” 达信低垂着眼帘道“老衲虽多有信徒,但从不接受钱财供养,所持的正是苦行啊。” 马二才斥道“我不管你苦行还是乐行,快叫你那些信徒来,让他们将钱财补齐了便是!” 达信连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欠你们的,自是由我偿还。” 马二才喝道“偿还个屁,你拿什么还!”说罢,他腰刀高举,向着达信肩头挥去。 这一刀只要落下了,他这条胳膊必被砍下,只见达信依旧面不改色,合十谦逊,反而是孙正木被这一刀吓得大叫出声。 忽听“当”地一声响起,又见那腰刀高高飞起,在空中转了几圈,最终插入了地下。 这出手相救之人正是金琨,但见他将马二才的腰刀击飞之后,马三才又冲向前来,手中金边算盘倏地向前送出。 金琨从未曾见过以算盘作为兵器的功夫,竟一时大意,见算盘冲来,仅是稍稍一避,却见衣襟上立时被切了几个口子。 金琨稍稍一讶,往算盘上瞧去,只见上边的盘珠都做成了碟状,其边缘犹如刀刃一般,锋利无比,正是件杀人的利器。 马三才一招得手,再将算盘横向扫来。 金琨既识破这兵器的奥秘所在,便冷哼一声,将身躯一矮,绕过算盘来路,轻伸左掌,自下而上地挥出。 那马三才避之不及,下颚生捱了这掌,应声倒去。 马二才见状,知道来了个硬手,他“哇呀呀”大叫一声,双拳蓦地向金琨胸前递出。 金琨两眼都不抬上一抬,两手倏伸,抓住他双拳,忽地内劲一运,马二才顿感胸口一窒,气力顿失。 金琨顺势将双手一抬,远远地将他甩了出去。 马二才被摔了个狗吃屎,脸颊立时肿了老高,剧痛不已,他心中怒火不减,高叫道“来呀,全都给我上,将这小子给我活剐了!” 其余六人闻声围上,六柄弯刀齐向金琨而去。 金琨见这群人只不过是乡野间农夫的打扮,定是没有多少武功,是以仅是将身形一闪,伸腿一扫,右掌也仅击了两三回。 这群人竟纷纷仰天跌倒,个个都四仰八叉之样,没有一个能站起身来,直躺在地上,哀嚎喊叫,哭天抹泪。 马二才见所来的八人均被他三两下撂倒,顿时大惊失色,紧跟着,他又被金琨一把提起,兀自挣扎不已。 只听金琨斥道“哪里来的恶霸?几言不和便要砍去他人的胳膊,没有王法了么!” 第189章 忠良之后 其实这马二才与马三才兄弟俩,正是本地的村霸。 他们平时仗着一身的横肉,拉上一众泼皮无赖,在左近几个村里横行霸道地惯了,又何曾吃过这种苦头。 马二才唯唯诺诺道“大侠还请高抬贵手,是……是小的不懂事,挡了大侠您的道道……” 他两腿抖如筛糠,却依旧壮起胆量再道“是……是他们欠钱不还,怎……怎还有理了!” 金琨立时怒目而视,喝道“你们一月利息便有四十两之多,这与强抢又有什么分别?”说罢,举掌欲劈。 但听达信大声阻道“这位大侠,切莫造了杀业,还请将他放了吧。” 金琨右掌停在了半空,他甚敬达信德高望尊,是个有道高僧。既然苦主已经发话,便立即将马二才先行放了。 达信又道“善哉善哉,敢问这位檀越高姓大名!” 金琨立即躬身合十道“大名可不敢!回达信师父,在下姓金名琨,乃江西庐陵人士。 “今日途径此地,路见不平,便心痒难耐,想要管上一管了。” 达信也合十道“原来是老衲的同乡,金檀越武功如此高强,真是年轻有为,老衲今日深感檀越的救命之恩。” 说罢,给他深鞠了一躬,惹得金琨忙不迭跪倒,回了他一礼。 达信再道“只不过,今日之事,真该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要老衲还钱,实在是天经地义,金檀越就不用再管啦。” 金琨一怔,暗道“这位师父实在是太过慈悲,竟显得有些迂腐,难怪要被这群恶人欺负了。” 他问道“还请达信师父告诉我今日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好分个是非曲直。” 而达信却只管合十念佛,面色甚恭,并不答话。 金琨又指向马二才,道“那就你来说吧。” 马二才两眼发直,左右瞧了几眼,但碍于金琨的武功高强,只得说道“小的……小的在马家村开了间赌坊,孙正木这家伙…… “不不,孙正木这人是我那边的常客。几月前,他将家产输了个精光,又找我们哥俩借了五十两欲去翻本, “谁想又将银子输光了,几个月来,一直硬是赖着不还。直到有一日,我哥俩找到孙正木家去追债, “孙正木本想将他的祖传之物抵押给我们,却被这老和尚拦下了……”他脸颊一抽搐,疼得龇牙咧嘴,再也无法说下去。 金琨又道“孙正木,你来接着说!” 孙正木张大了嘴,不情不愿道“我……我怕说不好……” 马三才从旁嘲笑道“大侠是给你来撑腰的,又有什么说不好的?” 孙正木唯唯诺诺好一阵,只是忸怩作态,始终是不肯开口。 金琨暗叹“这人这般没出息,达信师父为何还要帮他。” 又再斥道“今日达信师父为了你,险些让他们砍去手臂,你这人但凡有点良心,也不会是这番模样。 “若换作我是你,又怎会干些吃喝嫖赌之事,实在是丢尽了祖宗的脸面。” 谁知这番话还真起了作用,孙正木忙道“我有良心,我这人真有良心……” 他吞了几口唾沫,续道“当时达信师父拦下了我,硬是不让我将祖父遗留的物件抵押出去,说是…… “说是他能作保,保我半年后定能将所欠钱财如数奉还……马家兄弟先是不肯,说是半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 “师父他老人家便和他们俩讨价还价,最终把期限定为了一个月,马家兄弟还是看在他是个高僧的份上才……才……谁知……谁知……” 金琨摇头道“谁知你一个月里,连半文钱也没赚到,辜负了达信师父所望。” 孙正木频频点头道“正是……” 金琨面有鄙夷之色,说道“达信师父,此人如同烂泥一滩,又怎能救得?” 达信上前几步,绕过了金琨,并不与他搭话。 只向马二才合十道“老衲还不起诸位的钱财,实在于心有愧。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如今你们看我这包袱中, “若将所有物件都变卖了,多少还能值几个钱,还有我这一身袈裟……” 说着,脱下身上袈裟,携同那只包袱,一起交与了马二才。 那马二才两眼瞪得老大,口中只叫“这这……怎能……” 达信道“这些当然是微不足道,远不值这二百多两银子。 “我看不如这样,我去替孙檀越做几份苦工,连做个几年,兴许便能将钱还上啦。” 马三才立马驳道“我这一月利息便是四十两,你做苦工便算有三头六臂,你能每月赚到四十两么?” 达信苦笑道“那老衲便没法子啦,这可是我全部的家当。 “其余的只剩下我这百十斤的身躯,若能论斤卖了,兴许能值几个钱。” 马家兄弟俩目目相觑,犹如被戏耍了一般。 马三才还是斥道“你这贼和尚好不讲理!你口口声声说过要替他作保,如今却又如此赖账,你和这赖人孙正木有什么两样!” 他瞥见金琨正对他怒目而视,仍是战战兢兢道“这位大侠……您别拿这眼神瞧我…… “这老和尚也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便是今日打死我们几人,这钱一样得还给我们!” 金琨心中愤愤不平,拦着达信道“达信师父,这里全赖孙正木他好赌成性,借了这大耳窿,不仅还不上钱, “又是不肯做工还债,他如此地烂泥扶不上墙,您就叫他将祖物变卖给他们也就是啦。” 达信眼见始终摆脱不了金琨,忽地闭眼而叹,说道“金檀越,你有所不知,老衲如此帮他,实在看他是忠良之后啊。” 金琨一愕,忙问“他这副模样,怎会是忠良之后?” 达信再叹道“原本老衲也不想说,既然金檀越如此地纠缠,也是不得不说啦。” 他眼望着孙正木,一边踱步,一边缓缓道“约在四十年前,他的祖父孙华灿是此处知县,他与知府程华一同领皇帝命, “在本地抗击过一场悍匪叛乱。此役历时三年,保得本县数十万民众平安喜乐,实乃是件利国利民、功垂竹帛的大功劳。 “孙华灿在退隐之后,回到了家乡康平镇安享晚年,但他不忘心系民众,还数度拿出钱财,为镇子修桥搭路,新建了许多房舍。 “十五年前的一场大水,险些淹死镇中上万百姓,多亏他修建的石桥,疏导了所有百姓,否则这整座镇子将无人生还……” 第190章 换命高僧 他忽而含泪道“只可惜孙公走得太早,将许多未完事业留给了独子孙经卫。经卫子承父业,花上近十年时间, “将冲垮的河堤与石路重新修缮,待最后一条道路修完时,终于积劳成疾,也是撒手人寰,仅是留下了这个独苗孙正木还在人世。 “可怜这孩子,自小缺乏管教,又从康平镇流落到了马家村,常年是饥一顿饱一顿,这才误入了歧途,染上了赌钱的习性…… “他被赌坊逼得急了,老衲实在是于心不忍,是以暗自决定,纵有千难万难,也要救他一救。” 说到此处,金琨被这故事所感,不得不为之动容。 达信忽对马二才道“老衲来问你,若我没有出面作保,在一月前,你们打算怎样对付这个孙正木?” 马二才想也不想,直说道“定是要召集所有村民,将他当众杀了,以儆效尤!” 达信颔首道“既然这样,也罢,老衲来替他死了,你们便放过了他,如何?”说着,便要拉着他的手,往马家村而去。 金琨惊道“这可使不得!”一把拉过了达信,又将他挡在马家兄弟之前。 达信甩开了金琨,合十道“金檀越,所谓个人事个人了,既是老衲的担保,便让老衲来承担,也好了去这段因果。” 金琨连忙阻止他,暗道“好一个高僧,欲用自己一命换取他人性命,此中境界,非是我常人可及。” 他正色道“一个是有道高僧,一个是忠良之后,我怎能放任不管?好在只是钱财之事,这份银子,就由我出了。” 说罢,从背囊中拿出一叠银票,塞给一旁的马三才。 谁知这马三才唯恐手指碰着了银票,匆忙避之不迭,始终是不肯接纳。 金琨奇道“怎么?我如今将银子给你们,你们反而不要了?” 仔细想了想,又道“你们莫怕我,既然是欠债还钱,那便是天经地义,我今后绝不会就此事找你们麻烦。” 但这马三才依旧是左右为难,颤声道“小的非是怕你,孙正木他…… “他即是忠良之后,我们又怎能收他的钱财,这可使不得,是不是这样,二哥?” 一旁的马二才点头如捣蒜,接连道“正是正是!” 又对着孙正木责怪道“我说你怎会有先帝的圣旨拿来抵押,原来你竟是忠良之后…… “你既有这重身份,为何不早与我哥俩说?让我哥俩险些成了本地的千古罪人!” 说罢,忙扶起地上众人,又叫上了马三才,齐给达信磕了几个头,便走了回去。 达信见事情有了转机,心头甚为宽慰,重又合十低眉,口中佛号声声不断。 金琨见了这一幕,暗道“真是未料,一方村头恶霸,竟会如此地敬忠重义。” 孙正木眼瞧左右无事,也给达信和金琨郑重磕了头,向马二才后面追了过去。 金琨在后边高声叫道“你们且等我一等,我与你们一同去吧。” 马二才几人均是一怔,忙矗立在原地,半点都不敢动弹。 金琨又向达信行了一礼,道“在下今日有幸得师父教诲,实感大慰平生。只是恰不逢时,在下还有要事要办,不得不先行告辞了。” 达信见此人好一副侠义心肠,也是回礼道“能结识金檀越,也让老衲荣幸之至。 “你我既是江西同乡,待檀越闲来无事时,便到庐陵灵泉寺来与我坐坐吧。” 金琨道“原来师父宝刹就在我家乡庐陵,实在是太巧了,他日定来拜会!” 说罢再拜了一拜,与之依依惜别。 金琨往南追上了马二才等人,笑着抱拳道“马二哥马三哥,在下未料到你们不收忠良的钱财,就这等胸襟,实在是叫金某人佩服!” 马二才稍稍拱了拱手,道“好说了!我们既为江湖昆仲,所敬的唯有忠义二字而已!” 金琨再道“刚刚多有得罪,咱们实在是不打不相识,你们可是要回马家村?能否带我上村里走上一走?” 马二才与马三才还道金琨要寻他们晦气,直到听见此话才如释重负。 马三才一边走一边拱手道“大侠哪里的话,适才也多亏大侠手下留情, “在兄弟们面前给了我哥俩莫大的面子,您想去马家村,跟着我们便是。”马二才也连连向他作了揖。 金琨见孙正木远远地跟在了后头,暗道“此人虽是忠烈之后,若不好生引导,仍是一个废人,可要枉费了达信师父一番心血。 “不过好在这人太爱脸面,正好去激他一激,或许能起大用。” 再走过一阵,金琨忽从后方把孙正木拉了过来,说道“今日马家兄弟放过了你,你可好生谢过了人家?” 孙正木就因这欠债之事,连月以来,没少挨他们毒打,但金琨既然如此说了,仍是不情不愿地给马家兄弟作揖道“在下谢过二位啦。” 马三才眼皮半抬道“好说好说。” 金琨问道“你适才在镇中,以双手遮面,是怕碰见了熟人么?” 孙正木疑道“你怎知道了?” 金琨暗道“果然不错,他幼时住在镇里,直至落魄时,才搬去了马家村。他定是在镇子中害怕被熟人认了出来,丢了祖上的脸面。 “是以自出了这处镇子,便再没了熟人,终于可以将双手放下了。” 于是他又道“我怎么知道的不打紧,马家兄弟放过了你,我可不能饶你。” 孙正木把身子一缩,颤声道“大侠何苦要与我为难?” 金琨故意叉腰森然道“我若轻易放过了你,可就要对不住达信师父啦。 “你给我听着,若你今后再去赌钱,被我知晓了,下回我见你时,左手赌钱我剁你左手,右手赌钱我剁你右手。” 孙正木两眼瞪大,兀自发抖不已。 金琨再道“这还不止,我还会将你的一众丑事带去康平镇里,告诉达信师父和他的一众信徒。 “倘若达信师父不在,我便将丑事尽数写成告示,贴在镇子的进出要道处, “好叫他们都能看见,嘿嘿,你可别以为我一个外地人管不着你!” 第191章 乡村寻人 马二才听了,也“哈哈”笑道“若大侠不在本地,我就帮您将告示贴了。” 孙正木立时大惊失色,连忙叫道“我再也不赌啦,大侠和马二哥都饶过我吧!”说罢,忙磕头不迭。 金琨连忙去搀他,但孙正木只顾拼命磕头,数度抵去了他手中之力。 金琨稍用内力,将他拉起身来,说道“能不能饶你,还在于你自身,若你从此戒了赌,我和马家兄弟也是省去了不少事。” 孙正木额头已是磕出了血,他面容甚诚道“在下定不负大侠所望!” 金琨经此一番说辞,暗忖这孙正木十有七八要戒去赌瘾,心中好一阵欣喜。 但没走多远,又立时想到薛倚等人的安危,便催促几人快步而行。 几人在乡间小道间行了大半日,这才堪堪来到了马家村。 金琨刚一进村,却见这里的房屋建得甚为稀疏。 相隔老远才能见着一两栋平房,平房之中老旧房屋又占了多数,不似一处富裕的山村。 他暗忖,为何这个村落看似贫穷,却能有一处赌坊? 而这赌坊中的伙计打手竟有七八人之多,着实不似一间小赌坊。这里透着好些个怪异,薛倚她们为何偏要来到这种地界? 金琨拉着马二才道“马二哥,咱们村中,这几日可曾多了十几位手持兵刃的姑娘?” 马二才与马三才对视一眼,均道“未曾见过。” 又问过其他几名跟来的打手和孙正木,也均是没人见过。 金琨仲怔道“怎会这样……” 他想过好一会儿,忙抱拳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那十几位姑娘均是霁云盟九宫派的弟子,我与她们失散多时, “十分担心这些人的安危,正着急寻找她们。我几日前得到她们的留言,说是来到了这处村庄,可否请二位行个方便?” 马二才拍着胸脯道“大侠既有难处,我们怎能不帮?此处我们熟悉,便让我们去找吧,请大侠在此等候。” 金琨连忙作揖致谢了。马二才说罢,忙叫上其余几人,匆匆吩咐了几声,便四散到村子中寻人去了。 孙正木也与金琨拱了拱手,忙跑进一处小巷,也去寻了。 过了一炷半香时辰,马二才与几人匆匆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我们并未找见这些姑娘……大侠的消息可能作准?” 金琨一惊,茫然道“消息可是千真万确,怎会寻不着?” 又见马三才从村西奔了过来,气喘如牛道“二哥,小妹不见啦!” 马二才这一惊非小,叫道“怎么啦?” 马三才喘过好几口气,说道“适才我回到家中……老母说……说小妹自昨夜到现在,始终都不曾回家……” 马二才抓着他的胳膊道“可曾叫人去找了?” 马三才急道“去啦,赌坊的兄弟们都去啦,如今还未能回来,咱们……咱们怎么办?” 马二才最是心疼这个小妹,此噩耗一来,如何还坐得住,忙道“咱们分头找去!” 金琨也道“我与你们一同去吧。” 言毕,便跟着马三才在村中四处搜索起来。 金琨未料这座村落竟如此之大,从村西到村东,足有十几里长,快要赶上一座镇子大小。 只不过这里的房舍实在是星星点点,要想每处房舍都找去,着实要费去一番功夫。 众人如此找过近一个时辰,又重聚在了村西口,这几人累的够呛,但女弟子和马小妹均是毫无踪迹。 马二才双手撑膝,骂道“怎好端端地一个大姑娘却不见了……莫不是遇着略人了?” 马三才直接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嚷道“若是略人……那十几个九宫派弟子功夫何等高强,怎会被他们略了去? “这些姑娘……一个也见不着,也……也太奇怪啦!” 金琨思虑了好一会儿,问道“马二哥马三哥,咱们马家村的地界真就这么大了么?” 马二才道“就这么大啦,我们哪儿都去过啦,除非她们已经出了村子……那就不得而知啦。” 金琨喃喃道“若是去了别处,薛师妹她们在那树干上,也不会只写这马家村,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平时虽颇为冷静,此时也急得来回踱步。他接着问道“你们再好好想想,这座村子可还有其他地界?” 马二才道“该去的地界我们都去过啦,大侠莫急,她们定是……” 马三才忽而抢白道“二哥!我想起来了,你可记得天马山?那里还有一处宅子!” 马二才一凛,仔细想过一想,仍是摆手道“那宅子荒废十几年啦,里头连只鬼也没有,哪会有……” 他话未讲完,忽听金琨道“马三哥,你带我寻那宅子去吧!” 马三才赶紧爬起身来,叫道“咱们就把死马当活马医,你跟我来!” 二人急冲冲向村北而去,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从后面追上来。 他们急奔了近十里,直到一处小溪前,才赫然出现了一座小山头,这便是天马山了。 这座天马山仅有数十丈高,山上满是参天大树,只有一条土路显是多年未有人来过,已长满了杂草。 这两人急忙沿路爬了上去,这一路之上,金琨却并未见到任何宅邸。 马三才道“快到啦,翻过山头便能看见。”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二人终于站在了山顶,金琨俯身看去,果见一处大宅在山的背面若隐若现。 他细看之下,竟还有一些人影在宅前晃动,他一阵欣喜若狂,当下赶忙叫道“马三哥你慢慢来,我当先去了。” 言毕,几个纵跃,已是消失在密林之中。 金琨奔得极快,只在瞬息间便快要接近了那处宅子。 此时却忽闻一阵打斗之声传来,他心下又惊又喜。 喜的是,既有打斗之声,那么女弟子多半就在此处,惊的是,与她们打斗的又是谁,可曾有了死伤? 想到此处,立时又加快了脚步。 第192章 再遇浪子 数度纵跃之下,他终于来到宅前,却是大吃一惊。 只见宅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名女弟子,另有几人只坐在了一旁,不是在哭泣,便是在相互裹伤。 而宅前竟有四人,正在舞剑激斗。 但见正中的一人正是天门派的齐腊! 齐腊将手中利剑“刷”地一响,与三柄长剑相交,持那三柄长剑的却是陆宁、薛倚和一个刀疤脸。 此时陆宁立感一股极大的粘力向外拉扯,长剑几要脱手,急忙运力握回。 齐腊利剑顺势左推,又粘上薛倚和刀疤脸的长剑,再顺势压下,三剑剑头同时着地。 齐腊的剑法如此精妙,直让薛倚与刀疤脸骇然不已。 原来他的这套剑法名为“混凌剑法”,实乃自古波斯的“混凌刀法”改进而来。 那混凌刀法本是一套太为古老的刀法,直有五六百年的传承。 三百余年前,自传入中土后,汉人见这刀法霸气非常,又灵动多变,似乎更适合以长剑驾驭,是以逐渐改成了如今的混凌剑法。 而齐腊因其武功太过高强,被一武林前辈颇为倚重,几经深交之下,才传了他这套剑法。 这混凌剑法讲究的是凌厉、霸道、灵动,无形之中还带有一股粘劲。 其中特性如此之多,在中土的剑法之中本也不多见,是以人人都称赞这剑法为剑中阮籍。 而混凌剑法其中的霸道之气,实也颇符齐腊的心性。 也不知是那位前辈看中了齐腊的霸道脾气,觉得他最为适合这套剑法,还是修炼这剑法之后,将他的性子捶打得越来越是霸道。 总之这霸道之气与齐腊相得益彰,如虎添翼,那位前辈见他将剑法练至此等境界,也不禁欣然道“这剑法就如同与你量身打造的一般。” 此时正是这剑法中的粘性使然,将三剑剑头同时压下,刀疤脸欲奋力回抽,刚要有些松动,齐腊的利剑却便顺着他的手疾去。 眼见这一剑要将刀疤脸的右手削去,陆宁惊叫一声“佟大哥!” 这刀疤脸便是这佟大哥,本名佟乃仁。 只见他也是大惊失色,眼见右手不保,一旁薛倚忽然弃了长剑不要,合身向他扑了过去。 齐腊心中一惊,忙把内劲撤去,但仍是剑势不减,“哧”地一声,刺中了薛倚左肩。 薛倚立时滚落在一边,委顿难起。 齐腊一副很是疼心泣血之样,哭丧着脸道“小美人,何苦来哉?你虽是护住了别人,自己性命不要了么?” 金琨惊叫道“薛师妹!” 一个箭步抢上,将她抱起,又跃至一旁,轻轻将她放在地上。细看之下,只见伤口虽深,却未能伤到要害。 金琨皱眉道“薛师妹,你好生歇着,我去对付那淫贼。” 薛倚眼含热泪,楚楚可怜,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缓缓点了点头。 又听齐腊叫道“大美人,现今只剩你啦,我们俩可要好好地玩上一玩啦!” 言毕,手中利剑再转,忽地又粘上她与佟乃仁的长剑。 陆宁啐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连忙回抽长剑,竟是纹丝不动。 齐腊手中用劲,混凌剑法再展,三柄剑头又同时着地。 这回他不待二人抽回,疾伸左脚,踏上了两柄长剑,手中利剑倏起,照着陆宁肩头而去。 陆宁不料他招式恁地怪异,也弃了长剑不要,眼见这一剑必是躲不过,两眼一闭,双手急忙护住了肩头。 但听得一声长啸而来,伴着呼呼风起,却是金琨使出一招“百川纳海”,带着寒气袭来。 齐腊一瞥间,见这势头甚是猛烈,急忙撤去了剑势,手腕数转,立时护住了门户。 陆宁半晌不见利剑刺下,待睁眼一瞧,立时叫道“竟然是你!” 金琨连使“西海扬尘”和“风起云涌”两招,寒气扑面而去,将齐腊逼退了数步,这才回道“陆姑娘,又见面了!” 陆宁身上早被划出了几道口子,一众女弟子又死的死伤的伤。 她本是一副愁容难抑之样,剑招也是越来越失了章法,只要再使个几十招,必会败下阵来。 而如今忽见金琨前来,陆宁却能立时愁云尽消,眉展眼笑,浑身又多出了许多气力一般。 她叫道“佟大哥,加把劲吧,咱们今日定将这淫贼杀了!” 佟乃仁立道“好嘞,瞧好吧!”说罢,长剑横挥,与陆宁一同冲了上去。 三人立时剑掌齐攻,将齐腊上盘和下盘尽数笼罩。 但齐腊仅是被金琨攻了个措手不及,待他站住了桩子,口中“哼哼”两声,虽是在夹攻之下,但手里剑光仍能渐盛,直让对面三人暗暗心惊。 金琨三人虽是联手对敌,也是渐感不支,金琨更是心道“除非我三人都有运日这般的武功,否则今日难以胜他。” 三十招已过,金琨三人看似招招进攻,实则被他粘劲所引,抽身不得。 再过得不到十招,三人又暗自心惊烦恶,眼见齐腊剑法越来越是精妙,却无计可施。 忽听“哧”地一声,佟乃仁肩头被削去一块皮,鲜血迸出。 陆宁惊叫一声,扶着佟乃仁退出了战团,佟乃仁忙不迭叫道“不要管我,快去对付淫贼。” 未等他讲完,齐腊乘势而上,剑尖直指金琨心窝而来。 金琨大惊失色,失了两个得力助手,再难敌得过他。 眼见剑光及身,慌忙中不禁使出了玉铉分星掌的一招“一曝十寒”,以求博得半分转圜余地。 但见霎时间大片寒霜之气笼罩二人,齐腊的利剑和手臂之上立时覆盖了厚厚的白霜。 不料齐腊忽地坦然失色,大叫了一声,忙把剑招收了回去,又退出十余步远。 金琨也是大惑不解,再看齐腊时,却见他面如白纸,正自捂胸急喘。 金琨暗忖“我并未使出全力,为何他会这般痛苦?” 他脚下一点,再度抢上,一边与他过招一边思忖“当日在钓鱼城之中,我曾以‘旋乾转坤’击他一掌,当时他曾被我击退过。 “再到后来,他见祁偌前来,便立时溜走,难道……难道他怕了我俩的极寒内力?” 第193章 舍命相斗 想到此处,当下又出一招“赫赫炎炎”,只见一股极寒之气瞬间笼罩齐腊。 而齐腊早见金琨招式破绽,正要进剑强攻,再见极寒之气袭来,忙不迭又后跃了几步,待撤出寒气范围后,这才又将剑招使出。 金琨断定所料不错,他哈哈大笑道“枉费你那么高的功夫,原来你却怕冷!” 齐腊“嘁”地一声,利剑一转,手中剑光更快击来。 金琨从容避过,手中寒气不断击出,而齐腊果然见寒气击来,立时转攻为守,唯恐沾上半点寒气。 此时陆宁也仗剑跟上,与金琨联手对敌,二人剑掌交加,竟让齐腊一时手忙脚乱。 一旁佟乃仁见二人接连逼退了齐腊,大叹时机已到,忙裹好了伤,挺剑而来,击他身侧诸穴。 齐腊见三人配合得相得益彰,大有反败为胜之势,立时脸露厌恶之情。 他一咬牙,干脆不理金琨寒气路数,利剑只照着陆宁和佟乃仁而来,只听“刷刷刷”四五剑下,竟逼得这二人仓惶而对,拼命抵御。 金琨虽以寒气相逼,但齐腊脚下躲避得更快。 待再斗过一阵,又是“哧”地一声,陆宁衣衫被他划破,流出血来。 金琨惊道“陆姑娘先行退下,我一人对付他足矣。” 他大喝一声,又是一招“烟炎张天”击出,但见四处迷雾弥漫,让陆宁乘势退出。 齐腊也是一凛,冷哼一声,道“又是旧技重施,就不会新玩意么?” 说着,虽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仍是仗剑一挺,照着金琨方位刺去。 金琨脚下早动,他斜跑几步,气运双臂,又是一招“一曝十寒”自他肋下击去。 齐腊未料他从斜处里来,生捱了一掌,竟闷哼一声,斜身飞出,半边身子都被白霜覆盖,冷得他寒颤不断,委顿不起。 陆宁神采飞扬道“还是金大哥本事大,你一出手,这人马上就栽啦。” 佟乃仁当即指着齐腊骂道“你这淫贼邪淫伤阳,自然是怕了寒气,金兄弟的寒气可是专门克你!” 金琨则缓缓走向前去,斥道“范大哥实不该将你放了,竟让几个九宫派师姐妹横遭你的毒手!” 齐腊虽是委顿一旁,也要恶口道“你在天门派中喊的那一声,惹得好几人来追我, “让我险些被他们追上杀了,你们行事如此卑鄙,我杀你几人原也应该!” 金琨走至他跟前,再斥道“也罢,今日便除了你这祸害,也算是便宜你了!” 说罢,大喝一声,一掌猛地劈去。 便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忽见剑影一闪,利剑向着金琨心口而来。 金琨大惊失色,他离齐腊仅有尺余,想要避过这剑已是不及。 眼见利剑要将他心口穿透,又听“叮”地一声,却是佟乃仁仗剑疾出,须臾间挡住了这剑。 这一剑在这凌厉攻势之下,却被切为了两截。 但这足以让金琨争得时间,连忙斜身避过,却仍是被利剑划破了胸口。 金琨赶忙稳住心神,疾伸左掌,将那剑身击向了一旁,又往旁奔了过去。 齐腊大笑跟上,顺势追击,剑招将金琨逼得左支右绌。 陆宁又见齐腊如此生龙活虎,如同未受伤一般,惊叫道“怎么,你不怕冷了么!” 再度横剑挥出,与佟乃仁一齐围上。 齐腊笑声越来越是犀利,他厉声道“在钓鱼城里,我只是运气不佳,遇到了祁偌,我深惧他的寒气,这才让大美人你逃脱了去。 “但我这堂堂烛龙浪荡子,既知弱点在身,又怎能不思进取,任你们宰割?” 他利剑照着三人下盘而去,令这三人都不得不连连抬腿后撤。 三人越斗越是心惊,但下盘要害仍全数在他剑端笼罩之下,只得咬紧牙关,狼狈应对。 齐腊再猛地挥出三剑,续道“只不过老子的破解之法并未练熟,还是着了金琨的道,现在我身上寒气尽去,你们又能奈我何!” 几人仓惶接招之中,金琨果然瞧见齐腊身上“咝咝”冒着烟气,心知这定是体内真气极速流转所致。 此法能使得阳气在短时内大盛,是以他手中寒气便再也奈何不得他。 金琨心有不甘,仍是将“风起云涌”“日暮西寒”两招连续使出,但齐腊只管手中不断进招,竟迎着寒风,再也未避上一避。 金琨一讶,再将“一曝十寒”击出,“呼”地一声寒霜之气吹过。 但再瞧齐腊时,虽见他半身被白霜盖住,却只抖得一抖,他剑招势头未减,依旧照着几人下盘而来。 金琨心中大惊,一时间竟不知还能如何对付他,忙与陆宁、佟乃仁二人护住了门户。 只听齐腊笑声更厉,接连在三人腿脚上划伤几处,让这三人脚下躲避更慢。 这使得三人此后脚步凌乱,连遇险招,均是暗暗心惊。 齐腊笑声已到了极处,忽地叫道“大美人,你让我牵肠挂肚了多日,今日总算能如我所愿了!” 说着,手中利剑斜掠,击她脑后。 陆宁啐道“做你个春秋大梦!我宁愿死了,也……”说着,向一旁金琨瞧去,眼中尽是不舍。 金琨将她眼神瞧在眼里,暗叹道“我虽苦练十年,但武功还是如此低微,自叛出青原派以来, “几乎人人都敌不过……实在是有负父亲所托……” 他忙挥掌护着陆佟二人,手臂上又被连划两道,剧痛难忍。 金琨将心一横,再将“旋乾转坤”击出,只见一股寒气在他两掌间迅速流转,一时间,寒气渐甚,猛往齐腊小腹击去。 齐腊却收起了利剑,左手握拳,以一招大无妄拳的“金刚插柳”迎着这掌而去。 拳掌相碰之际,寒气如旋风般自下而上地卷起,但听一声闷响,金琨被巨力冲撞,横身向后飞出三丈有余,险些跌倒。 齐腊仅向前跺了两步,身上寒气尽去,剑招再逼退了陆佟二人。 他昂首道“我早已不惧你的寒气,你这人怎恁地冥顽不灵,实在是傻得可以!” 第194章 终于退敌 金琨完全不理会他的嘲弄,手中劲力疾吐,“旋乾转坤”再度施出。 齐腊面露不屑,只挥一挥剑,便将寒气驱散,手腕再转,数个剑花下,利剑又在他手掌处划出个口子,流出不少血。 佟乃仁见三人逐渐势弱,猛喝一声,断剑欲起,却不料又被齐腊利剑粘住。 佟乃仁手中断剑本就短了一大截,再粘住之后,一时动弹不得。 此时齐腊向他邪魅一笑,一拳挥出,竟直接将他击倒在地。 陆宁心有不忍,忽地叫道“金大哥!佟大哥!你们二位打不过他,快先撤了吧。” 又见身影一闪,金琨已挡在了她的身前,他长啸一声,气贯双臂,仍将“旋乾转坤”击出。 齐腊见他再三地使出这招,根本连正脸都不瞧上一眼,连剑也不愿挥出,只把左拳挥了出来。 拳掌又碰之际,齐腊一时疏忽大意,却被烫得跳将起来。 金琨劲力再吐,乘势而上,一股寒气竟形成了热浪,齐腊瞬时被这热浪裹挟,大声尖叫“好烫!” 齐腊急忙撤去了拳劲,往后蹦出几丈远,不停甩着发红的左手。 他剧痛难忍,怪叫道“怎地寒气又变成了热气,你不是使不出热气的么?” 金琨叉着腰,学着他的样子道“我既知弱点在身,又怎能不思进取,任你宰割? “我这也是新招,并未练得熟练,是以还是着了你的道。” 说罢,又是仰天大笑不绝,便连一旁陆宁瞧见了,也都随着他掩口偷笑。 原来金琨并非打出了阳热之气,他连续催动“旋乾转坤”,为的是让寒气极速再极速地流转。 但今次只不过是左掌让寒气向左流转,右掌则是向右流转。 一旦速度到了极致,两股不同方向的寒气便会摩擦生热,最终形成一股热浪,打他个始料未及。 齐腊左手火辣辣疼痛,正自恼怒间,却见马三才奔至此处宅前,大叫一声“小妹!原来你在这儿!” 那马小妹混迹在一众九宫派女弟子中,猛然间见到三哥,竟激动得大哭起来,直扑向了马三才怀里。 马三才连连安慰道“小妹受苦啦,咱不怕,二哥一会儿就到。”说着,眼光向众人扫了过去。 待他见到齐腊时,口中“咦”了一声,再怔怔地细瞧了几眼,才远远地指着他,喃喃道“你可是齐兄弟?” 齐腊一讶,忙瞧了过来,细细辨认眼前这人,不一会儿,他冷冷道“你看错人了,莫要在此瞎攀关系。” 又见马三才兴致颇高,他手舞足蹈,高声叫道“准错不了,你定是齐腊齐兄弟,我是你三才哥啊!咱俩有十几年不见了吧?” 齐腊不料被对方叫出了姓名,自知遇见了故人,一时窘态立现。 他冷哼一声,再不理会金琨几人,握着发红的手,脚下急点,几次纵跃,便钻进了林子里,再也寻他不见。 金琨几人见强敌既走,也不追去,众人赶忙四处查看彼此的伤情。 金琨只从身上撕下几块布条,草草将伤口裹了,急问马三才道“马三哥,你怎会认识齐腊?” 马三才指着宅子道“这处宅子便是他家呀!” 金琨一怔,又听他续道“齐腊他娘是我们马家村人,也是姓马,但她自幼丧父丧母,到了婚嫁的年纪,却嫁给了一个姓齐的外姓人。 “他们一家为免被人非议,便在这偏僻之处建了一处宅子,我自小便与他相识了,常来此处与他玩耍。 “可谁知十几年前,这一家人却忽然消失不见,我们都道他们搬了家,没想到今日还能再次见到。” 金琨一副若有所思之样,又走向一旁的薛倚,俯下身子,柔声问道“薛师妹,你们又为何跟着齐腊来了他的故居?” 薛倚此时早已包好了伤口,正坐在一女弟子尸体身旁,暗自掉泪。 她听见金琨来问,哭声更大,靠近金琨嗫嚅道“金师兄……我们……我们在天门山脚下等了你们大半日, “始终不见你们回来,便上山去寻你们……可谁知……谁知却碰见了这个齐腊……不,是这个淫贼!” 她自知仪态有失,忙离金琨远了些,又红着脸道“这淫贼武功太高,我们根本敌不过,他掳走了我们两个师妹,欲对她们…… “对她们轻薄……我们大惊之下,立即拼了命的去追他,其中一个师妹喊了声‘我们根本打不过他,先把金琨师兄找来再说吧。’ “谁知这话被淫贼听了去,便停下步伐与我们说道‘你们要想这两个妞的话,便让金琨来康平镇马家村寻我。’ “说罢立时便跃开了,他虽是绑着两个人,但我们还是追不上他。” 她眼望着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又好一阵酸楚,续道“后来我怕你们找不见我们,便在那棵树上刻了字。 “但我们实在是救人心切,在原地等不了两天,便急着寻来此处,可谁知……”说到伤心之处,竟哽咽难言。 金琨心中一阵悲戚,接着道“谁知救人不成,反倒被他杀了几名师姐妹,是也不是?” 薛倚哭成了个泪人,她点头道“还好……还好有那位姑娘和大哥及时挺身而出,要不然……要不然我们今日可就都要……” 她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金琨心里也是凄?肝脾,他暗道“没想到我只喊了一声,本意是让霁云盟的人将他捉住, “却不料被他逃脱了出来,又被他杀了那么多的师姐妹……原来是我金琨害了她们……” 想到此处,不禁双手捶地,悔恨道“这全都怪我!” 薛倚瞧见他竟掉下泪来,也是扑上前去,赶忙抱住他的双手,喊道“金师兄,此事不怪你!要怪便怪那个淫贼!” 金琨悲切道“我金琨定要杀了这畜生,方解我心头之恨!” 他心中却是责怪自己武功过于低微,不仅报不了父母之仇,连这齐腊也对付不了,想到此处,直摇首顿足,自责不已。 第195章 如何扯平 此时,马二才带着孙正木等人姗姗而来,众人见到此情此景,也是无不动容注目。 马三才立即将马小妹带到马二才跟前,兄妹三人喜极而泣,马三才道“二哥,原来小妹是被齐腊掳了来, “这多亏了金大侠和众位大侠相救,否则小妹可要遭那畜生轻薄啦。” 马二才听闻后,忙拉着马三才、马小妹和几名手下,给在场众人磕了三个响头。 众人急忙把马家人拉起,金琨扶着两兄弟道“如此大礼,怎能使得?” 马二才抱拳道“金大侠,你救我小妹一命,就如同她的再生父母,该当此礼!” 金琨心有郁结,他拉过孙正木,与马二才语重心长地道“马二哥,我最是见不得忠良之后落魄至此, “今后还请马二哥马三哥多多费心,至少得教会他如何自谋生路才是。” 马二才连拍胸脯,豪迈无以,说道“不劳大侠费心,他即是忠良之后,我们定然会悉心照料于他,还会叫他戒了赌,定不负大侠所托!” 金琨颔首道“那就有劳马家兄弟啦!” 此时忽觉有人在他身后拍了拍,金琨连忙回首,见是陆宁,遂抱拳道“陆姑娘,今日多亏你和佟大哥出手, “救下我霁……救下这几名师姐妹。”他不愿再以霁云盟自居,便连忙改了口,又向她深鞠一躬。 陆宁此时也裹好了伤。 只见她虽是伤了几处,但她一袭绿衣似青草,双目流光若明珠,腰间蝴蝶结飞舞,发鬓如彩云乱洒,着实好生的动人。 她背手笑道“金大哥不也救了我们两人么?这可是你第二回救我啦!” 金琨愕然道“若如此说来,你也几番救了我师兄弟,我还未好好谢过你。” 他指的便是钓鱼城东,义军军营处,陆宁数次对义军相救。 她身子略微前倾,道“那咱们扯平了不是?” 金琨摇头道“陆姑娘可是救了我们好几千人,这如何扯得平?” 陆宁掩嘴笑道“我说扯平便是扯平啦!” 又望向他身后众人,问道“金大哥,这些人是谁?” 金琨便给她一一引见了九宫派弟子和马家兄弟等人。 陆宁两眼转了几圈,把金琨拉至一旁,又问“你这薛师妹当真可爱得紧,她真不是青原派的么?” 金琨道“只有九宫派才收女弟子,她怎会是我青原派门人?” 陆宁暗恼薛倚对他举止颇为亲密,再听他的答话,又像是在敷衍骗人。 她心下温怒,不禁狠跺一脚,嘟着小嘴,转过身去。 金琨如何懂得女儿家细如发丝的心思,又再问道“陆姑娘怎会来此和那齐腊交手?” 陆宁转回身来,嗔道“什么齐腊,他分明就是个淫贼!” 金琨愕道“是是!” 陆宁双手抱臂,又道“我着实恼恨那淫贼在钓鱼城中欲……欲轻薄我……我与佟大哥他们追查他数月之久, “总算在前几日被我们在天门山左近发现了他,于是便一路追到此处。” 金琨怔道“这淫贼武功好生的厉害,你们本该多叫些人来,才能捉他得住。” 陆宁更是气上心头,叫道“为何要捉他,我定要将这淫贼杀了!又为何要多叫些人?我偏只要两人来杀他不可!” 金琨见她无理取闹,暗地里一笑,有意捉弄道“可我见到你们时,为何是你俩加上我薛师妹一同对敌?” 陆宁一愕,支吾道“兴许是你师妹小瞧了我们,非要……非要出手相帮,其实我俩对付他一人足矣。” 金琨叉腰笑道“你们两人足矣?那为何你们三人对他,却还是敌他不过?” 陆宁眼露怒色,斥道“金大哥,这淫贼着实可恶,你将来要是再遇见了,杀不杀他?” 金琨一窒,望着地上数具尸身,黯然道“那是自然,这些师姐妹的仇,我绝不能忘!” 陆宁咬着嘴唇,眼眶微红,嗔道“你就不替我报仇了么?” 金琨胸中忽地一闷,讶然失笑道“我若杀了他,自然连你的仇也一块儿报了。” 陆宁心中气极,但又有话说不出口,只“你……你……”地叫了几声,气得连跺几脚,背过了身去。 忽听得“扑通”一声,几名女弟子又是惊声尖叫,神情惊愕。 陆宁急转过身来,发现金琨竟昏倒在地,忙伏在他身旁,慌张失措。 她赶忙给他推拿揉捏,又是掐人中,又是扇巴掌,左右都唤不醒他,只伏倒在他身上抽泣道“金大哥……我……我不气你了还不成么!” 她数声啼泣之下,竟惹得当场众人慌成了一团,一股脑儿都围了上来…… 也不知过去几时几日,金琨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天旋地转。 正当他胸中烦恶得欲要呕吐时,竟被一阵凄惨喊叫声彻底地惊醒。 金琨奋力睁开双眼来,发现正躺在一张木床上,他左右望去,依旧不知身在何处。 他只见身处在一间昏暗房屋之中,这里与钓鱼城的医馆竟有些相似。 屋内同样摆放了数张木床,惨叫声却是来自另一张床上的男子。 金琨见这男子叫得令人心慌,忙站起身来,但他眼前忽地黑了几下,胸口依旧烦闷无以,两脚竟灌了铅也似,实在是难以迈腿。 他扶着墙边,蹒跚而行,终于靠近了这男子。 金琨细瞧之下,一时吓了一跳,只见这男子光着上身,大汗淋漓。 在他小腹的丹田四周,竟有七八个圆孔,这些圆孔中本流出了许多血,但此时血已成痂,正散发着恶臭。 这男子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头发散乱。 他见金琨来到跟前,忙叫住他,吃力地指着肚中道“兄弟,来……快帮我再戳几个孔!”说罢,又疼得惨叫几声。 金琨惊道“这些孔洞竟是你自己戳出来的?” 男子难过不已,手臂也无法抬起,神情痛苦道“正是,还请兄弟帮……帮我。” 金琨问道“为何要戳那么多的孔洞?兄台你不疼么?” 第196章 万仁堂中 男子摇头道“我肚中有许多浊气要赶忙宣泄……实在是……憋死我啦!”又是咬着牙大叫了几声。 金琨见他身上多数皮肤偏红,又问道“兄台可是得了狂阳?” 男子忙点头道“对对对!快请兄弟帮我戳几个孔,好叫我内力发泄出来……便能救我一救!” 金琨愕然道“你不是说浊气么?怎么这会儿又是内力了?” 男子将嘴唇咬出了血,厉声道“内力就是浊气!浊气也是内力!我肚中内力正在膨胀,快帮帮我!” 金琨思忖道“这狂阳怎会有那么奇怪的病症?莫不是与我一样,发病之时神志混乱,以致出现了幻觉?” 这男子竟疼得掉下了泪,之前的孔洞重又流出血来,模样着实是恐怖非常。 他惨叫道“怎么还不给我戳呀!可难受死我啦!” 金琨惊恐道“这……这可不能随便戳,兄台你先忍忍……” 男子忍无可忍,大声惨叫,以致面红耳赤,青筋暴起。 忽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琨哥哥!” 金琨一惊,猛然一回头,却见肖梨雨站在了身后。 他心中一喜,忙冲上去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梨雨,你怎么……” 肖梨雨眼带泪花,抢白道“琨哥哥你赶紧回去躺好,莫下床走动,这里我来应对。” 说着,忙将金琨拉回了床铺,把他按下躺好。 又忙不迭来到那名男子的床铺,手法娴熟地给他扎了十几针,但那男子喊声仅是稍减而已,依旧是痛苦非常。 肖梨雨问道“你这病症有多久了?” 男子急喘道“狂阳有一年有余……肚上孔洞已是两月不愈合……” 肖梨雨颔首道“你病情太过严重,孔洞不愈也是因狂阳而起,还是好生养着,回头给你喝点汤药。” 言毕,又从腰间药囊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从中拿出一粒药丸塞至他嘴中。 肖梨雨眼瞧着他嚼碎了吞下,心中默念了五十个数,这男子立时便不再喊叫,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 他病痛一去,浑身都倦了,不时便沉沉睡去。 肖梨雨见他睡去,终于大出了口气,来到金琨床前,两眼痴痴地望向他。 金琨也把脸转过来,怔怔地望着她,但见其脸色晶莹,肤光如雪,双眉不描而黛,唇绛一抿,嫣如丹果,圆圆脸蛋上还有一对小小的酒窝。 金琨竟然也看得痴了,他嘴上微微一笑,心中确是暗道“怎会有如此俊俏的姑娘。” 肖梨雨连忙坐下来,抓起他的手,在脸上蹭了蹭,柔声道“琨哥哥,你昏睡有十日啦,现在总算是醒了……” 说着,眼眶竟泛了红。 金琨讶道“我这次狂阳发作竟如此厉害……梨雨,让你担心了,替我医治定是辛苦万分,真是有劳你啦!” 说着,将手拱了一拱,他又细细一想,再道“但有你这天下闻名的清雅大夫替我医治,定然是万无一失,我金琨的福气着实是不小呀。” 肖梨雨总算是掉下泪来,婉然道“终于又听到你与我耍贫嘴啦,我……真是欢喜得紧……” 说完,泪珠儿顺着他的手指间掉落下来。 金琨也将她的手握在了掌中,轻声安慰了许久。 他们数月未见,彼此都分外关心对方,各自询问分别以来的经历。 肖梨雨则一直留在了肖代秋身边,潜心专研狂阳之症,在她连月苦攻以来,已是颇有心得。 而金琨则把一路以来所有的经历都告知了她,肖梨雨每每听了,都深觉不可思议。 无论是金琨叛出了青原派,还是在天门派之中,张浪等人的所作所为,都叫她惊叹不已,她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纳这些事实。 最后,金琨黯然道“我如今已是霁云盟的叛徒,梨雨,你该嫌弃我了吧。” 肖梨雨拼命摇头道“无论琨哥哥是什么身份,我也绝不嫌弃你半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挡住了他的嘴,眼中满是怜惜。 又过了好一会儿,金琨才问道“梨雨,我是怎生到了这里,这是哪儿?” 肖梨雨擦了擦泪痕,道“这里是万仁堂,是我二伯的医馆。 “这处医馆在明夷帮东北处的白鹿镇,我二伯常年在明夷帮之中,很少会来此处,如今却借给我了。” 金琨愕道“我发病后,薛师妹她们竟将我带到了重庆?” 肖梨雨点点头,道“薛师妹和一众姐妹们长途跋涉地将你带来这里,着实是不易。 “对了,还有一位姓佟的大哥,脸上有个好长的刀疤,他人却是非常好的,他知道我在此处行医,便将你带来啦。” 金琨又问“只有他们么?那其他人呢?” 肖梨雨疑道“再也没啦,你说还会有谁?” 金琨暗道“原来陆姑娘没跟着来,想是她还在生我的气吧。” 是以摇头道“再没有啦,他们现在在哪儿?” 肖梨雨道“薛师妹说是要去投明夷帮,佟大哥却未曾说过去何处。” 此时忽听屋外有人唤了肖梨雨一声,她朝屋外喊道“我一会儿就来!” 又对金琨说道“琨哥哥,此处病人多,我恐会很少照顾到这里。 “适才那位大哥刚刚才住进来,和你一样都属重症,你帮我看着他点吧。” 说着,又低下了头去,细声道“你也替我……替我好生地照看自己,我一旦忙完了,定会来照料你。” 说罢,脸上红晕一片。 金琨心中一片暖意,说道“你刚才给那位兄台吃的是什么药?怎恁地的灵验?” 肖梨雨又从腰间药囊中掏出那只精致瓷瓶,道“此药名为洗心丸,有镇静止痛之功效,但我不常用它。 “只因它着实伤身,还会在短时内,让人提不起内力,可谓药力既大且毒,万不得已之时才会用上它。” 金琨接过这只瓷瓶,眼中露出欢喜之色,说道“我还以为此药能治狂阳,竟然如此地神奇,还能伤及内力……” 第197章 清雅救治 说着,忙把瓷瓶揣进了怀里,说道“这药就给了我吧。” 肖梨雨一凛,责道“琨哥哥快别胡闹啦!”忙去他怀里抢夺瓷瓶。 金琨嬉笑一声,一手护着衣襟,一手再探她的药囊,怪叫道“让我看看还有啥好玩意!” 肖梨雨尖叫一声,囊中许多药物都被他抓了起来,不得不将手缩回,急忙拍打他的手臂。 金琨吐了吐舌头,手中弃了药物,只护着怀里的洗心丸不想还她。 肖梨雨护着药囊跳将起来,顿足嗔道“你又来使坏……不理你了,好生歇着吧……” 说着,忙出了屋子,到外边忙碌去了。 金琨拿着这瓷瓶把玩了一会儿,许是这狂阳未愈,一直让他颇感头晕目眩,不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直至第二日下午,他肚中着实是饥饿难耐,这才苏醒过来。 当他站起身时,脚下依旧沉重无比,他只好扶着墙缓缓挪到了屋外。 只见屋外是另一间大房,比里边要大上几倍,却显得更为简陋,除去一些床铺之外,几无他物。 床铺之上,几乎躺满了病人,只有肖梨雨和一名大夫、一名学徒在病床之间来回忙碌。 肖梨雨在远处瞧见了金琨,忙叫道“琨哥哥,快回去躺着!” 金琨笑了一笑,又往一边挪去,过得近十丈远,终让他寻到了厨房。他心下一喜,忙从一口锅内拿出几张煎饼吃了。 待吃饱后,再往怀里揣了几张煎饼,又喝上几口水,才挪回了那间大房。 肖梨雨再见他时,已是面露不悦,嘟着嘴道“你偏是不听医嘱,回回都是如此。” 说着,便要放下手中病人不管,欲将金琨按回病床上去。 此时却忽听屋外一人大叫道“肖大夫快救命呀!” 只见一女子半跪在门口,大声道“我孩儿他爹适才修缮屋顶,一个不注意,竟跌下来了!他……眼看着要不行啦!” 众人忙往屋外瞧去,见这女子用牛车拉来一男人,该男人面色惨白,口吐白沫,正自昏迷不醒,便是那女子的丈夫了。 众人忙合力将男人抬进了屋内,放在一床铺之上。 肖梨雨赶忙给他探了探鼻息,发觉仅剩游丝之气,又把了把脉搏,按压了几下腹部,终于沉吟道“他的脾脏已经摔碎,正在血崩……” 那女子一惊,脚下一软,竟瘫在了地上。 金琨忙去扶她站起,从旁小声安慰道“大姐莫急,且瞧肖大夫的手段。” 女子眼露茫然,但见金琨一副从容之色,也只好将信将疑。 只听肖梨雨对学徒道“快去熬一包八灰散,越快越好。” 学徒应声奔去,肖梨雨手中不停,连在男子腹部、手臂等处扎下数十针。 又在男子口中放入一块参片,还在脚底涌泉穴处涂上了黑黄色药膏。 待汤药熬好之后,肖梨雨忙给他灌下三碗,又嘱咐学徒在男子床铺左侧放上了一只木桶。 肖梨雨再将右掌抵在他左腹银针之侧,缓缓渡入真气,约一顿饭时辰过去,才收起右掌,撤去了银针。 她又拿起了一只精致小刀,对学徒叫了声“准备纱布,接好了!” 说罢,在他小腹处挖了一个小洞,这小洞立时流出粘稠的黑红色淤血,学徒忙用木桶给他接了。 待流了一两顿饭的功夫,肖梨雨忙在他腹部小洞上涂上一种药膏,又从学徒手中接过纱布给他包裹了。 她擦擦额头上的汗珠,道了声“行了,他该醒来了。” 话音未落,却听男子睁眼喊了声“孩儿他娘……我死了么……” 那女子听他声音洪亮有力,绝不似将死之人。 她忙趴在丈夫身边,握着他的手,喜极而泣道“他爹啊,你没死,你被肖大夫救活啦!肖大夫真是神医啊!” 一旁许多的病人也被眼前这一幕所慑,纷纷以“神医”夸赞。 金琨听到“神医”俩字,却觉异常刺耳,他只觉得这世上只有肖代春一人是神医。 而肖代春之流,又实在是拙劣龌龊,与霁云盟一块儿造了不少的罪孽,肖梨雨又怎能与这种人齐名? 于是他大声说道“这位肖大夫有个雅号,叫做清雅大夫,大家今后别喊神医了,只叫清雅大夫吧!” 那女子这才改口道“清雅大夫医术超绝,实乃华佗再世啊!” 其他人也叫道“不错,清雅大夫可比神医的医术还要厉害!” 或是“清雅大夫小小年纪,便已医术超群,实乃大齐百姓之福啊!” 肖梨雨被众人夸赞得面红耳赤。 “清雅大夫”这四字本是他与金琨嬉戏玩闹间的话语,如今竟拿到了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让她面上挂不住。 她面有愠色,欲将金琨拉回里屋好生休养,却不料刚走了三步,脚下一绊,竟要摔倒。 金琨眼疾手快,忙伸出手托住她。 却不料他大病之下,手上几无气力,这一托竟被她倒下之势一带,二人双双往地上倒去。 金琨急中生智,他趁着倒下之势,双手再是用力一托,肖梨雨立时站稳当场,他自己则是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跤摔得他腿骨欲裂,却仍是咧嘴笑道“清雅大夫那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又怎能轻易摔跤呢?” 肖梨雨窘迫无以,上前将他搀起,满眼关切道“怎样了?摔哪了没有?” 金琨忙摇摇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说清雅大夫,你都多大了,还这么老爱摔跤?我早说你得治治啦,你偏就不听!” 肖梨雨心中嗔怒,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做声,只脚下一跺,把他又扔回地上,忙着去照看其他病人了。 金琨缓缓爬起,脸上笑意不减,见天色将晚,又挪到医馆外头,在街道对面找了个屋檐坐下。 他两眼不停地瞧着肖梨雨治病救人的身姿,重又想起钓鱼城中二人救治伤兵的情形。 这让他几度想上前去帮把手,但他身子也只是挪得数步而已,若真要从旁协助,只怕会越帮越忙。 第198章 说南八传 他只能又坐回屋檐之下,单手支颐,细细望向肖梨雨忙碌的身影,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也似。 直至月明星稀之时,肖梨雨终于将病人医治妥当,这才姗姗来到金琨身边,靠着他坐下。 金琨忙从怀中拿出几只煎饼递给她,问道“饿坏了吧?” 肖梨雨接过煎饼,张口就吃,并不应他的话。 金琨双眉一挑,懒懒道“我早就知道啦,咱们清雅大夫大人有大量,虽是生我的气,却还是愿意与我坐一块儿!” 肖梨雨“扑哧”一声,口中煎饼险些喷出,她连忙咽了几口,道“我只是想照料病人,并无他意。” 金琨怪叫道“是嘛,请清雅大夫告诉小的,小的这狂阳,还可活几日?” 肖梨雨忽“呸呸呸”几声,道“在我清雅大夫手下医治,你若不活个百岁,又怎对得起我?” 金琨笑道“好,我定活个百岁给你!” 向她又靠近了些,柔声问道“梨雨,我今日比昨日好上许多,你是不是能医治狂阳了?” 肖梨雨摇摇头,低眉道“虽有很多眉目,但我还是治不得。” 金琨又道“这些病人之中,有不少是霁云盟里的狂阳患者,我见他们都被你治得挺好,还以为你能治了。” 肖梨雨掰着手指道“我还在等两味药材,再过得几日,这些药材便能收割炮制了。 “若它们能起效果,我的药方很快就能形成啦,琨哥哥,这数月以来,你的狂阳愈发的严重了,我可要第一个治好你!” 说着,两眼怔怔地瞧向他。 此时,屋外忽地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水顺着屋檐颗颗滴下。 金琨伸手接了几颗,唱道“下吧下吧,梨雨要发芽!” 肖梨雨甜甜地笑道“原来你竟记得这句。” 金琨道“只要是梨雨的事,我尽数记得!”肖梨雨脸上一红,忙低下头去。 金琨再温声道“梨雨,你在此医治狂阳患者,可要当心霁云盟的暗算啦,天门派的掌门便是如此被他们杀了。” 肖梨雨轻“哼”了一声,娇声道“我自医我的病人,便是天塌地陷,也阻我不得!” 金琨又问“天王老子来了也阻不得么?” 肖梨雨轻轻一笑,用力点头道“天王老子的老子来了,也阻我不得!” 金琨满脸敬意,立时坐直了身子,说道“好,就让我金琨护着清雅大夫,咱们医尽了天下所有的狂阳!” 肖梨雨握着他的手,微微一笑,道“琨哥哥你忘啦,我可是个大夫,他们定不会为难大夫的。” 金琨柔声道“无论怎样,我也护着你!” 他想得一想,又问“好梨雨,你说狂阳已有眉目,都是些什么?快与我说说吧。” 肖梨雨又靠近他一些,细声道“琨哥哥,只因事情太大,我二伯不让我告诉别人,但你不是别人,我只肯与你说。” 金琨心中一怔,知道定不是小事,连忙凝神细听。 她忙把手里的煎饼吃完,定了定心神,贴在他的耳边续道“在霁云盟中,身患狂阳的弟子实在是越来越多,我二伯估计, “人数在一至两万之间。最近几月,有许多狂阳弟子叛出了霁云盟,其中有很多都投进了明夷帮。 “那明夷帮的严帮主真是个好人,他十分怜惜体恤这些新晋帮众,但凡有患狂阳者,他都会想尽办法替他们医治, “他还请来了二伯,再三叮嘱二伯,请他先行查找病因,再行研制药方。 “我二伯本就在钻研此病症,得到帮主的约请,更是苦思了一月有余, “最后托人从西域找到一本祖师南霁云的传记《南八传》,但因为这传记是个孤本,他朋友便誊抄了一份, “带回明夷帮交给了二伯。可谁曾想,二伯竟从此书中找到了病因!” 金琨的眼睛瞪大了许多,肖梨雨缓了缓,再道“据《南八传》中所记,祖师南霁云年少时曾在泰山有过奇遇。 “一日,祖师游历至黑龙潭百丈崖下时,忽见一只白头黑身的巨雕从他头顶俯冲而来,当他拼命躲避至一岩石之后, “又见一只头长肉瘤的巨猿飞身跃起,捉住了巨雕的双爪。那只巨雕拼命挣扎,却始终摆脱不了巨猿的纠缠。 “巨雕万不得已之下,只得将巨猿向百丈崖的崖壁上甩去。但那只巨猿也是甚有灵性,当它将要撞在崖壁上时, “两手紧握着雕爪,用力向崖壁上猛地甩去,在两处力道交织之下,巨猿却与巨雕双双撞在了坚石之上,都从二十几丈高的悬崖掉落。 “两只巨兽落地之后,那巨雕早已经摔死,而那巨猿却还能气息奄奄的爬起,它仅用一双巨手,便撕开了巨雕的肚囊, “从中掏出一只散发着五色光彩的圆球,正当那巨猿想要吞下这枚圆球时,却还是重伤难支,倒地气绝了。 “祖师爷这时从岩石后钻出身来,拾起那枚圆球,并未多想,便将其吞入了肚中。 “谁知祖师爷自吞下圆球之后,竟一连三日内息激荡,使得皮肤显出深红,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丝丝白烟。 “祖师爷此前从未练过任何武功,可三日之后便因此拥有了深厚内力,这必是那圆球之功。 “自他回到家中之后,内力依旧时不时地激荡,难以抒发,颇为难受。忽而有一日,他便自然而然地舞起了枪与剑, “打起了拳和掌,于是我霁云四派的绝技便是由此而创。” 讲到此处,肖梨雨更为细声地说道“琨哥哥,我二伯由此可以断定,霁云绝学全因那奇遇所致,绝不可拿寻常武学同日而语。 “是以霁云四派的绝技,都是先有了内力,再由内力激荡催动之下, “才自然而然地创出了武功招式。故而我们四派的武功,不可单独先练招式,而必须内功心法与招式同修!” 金琨忽“啊”地一声,讶道“难道说……这……”他惊得竟再也说不下去。 第199章 狂阳根由 肖梨雨续道“二伯结合了狂阳患者的脉象,更加断定道,在四派绝学之中,若停修了内力,光练外功招式, “则原本该有的内力便会变得异常空虚,待虚至一定的火候,便会产生阳亢。 “在我们的功法中,外功属阳,而内力属阴。 “是以这种阳亢只是一种表象,本质上便是内力空虚、没有阴气导致。医书中有言,阴衰则阳亢,是以,长此以往, “停修内力的弟子们便会得一种叫内力阳亢的病症,也就是广为流传的狂阳!” 金琨早已听得心惊肉跳,他的嘴直张得老大。 好半晌,他才问道“梨雨,依你这么说,但凡是霁云盟之人,只要停修内功心法,则必会得狂阳了?” 肖梨雨思索了一阵,道“虽不能保证所有人都会得狂阳,但我预估八九成人会是如此, “因此全盟六万人之中,届时的狂阳病患,至少会超过五万人!” 金琨长吁一口气,沉吟道“难怪我一直会奇怪,为何只有霁云盟中会有狂阳, “而钓鱼城守军、襄阳城守军,还有那妙祗派都未见有这病症,原因竟然在此!” 他又问道“梨雨,你说你大伯和二伯,谁的医术会更高?” 肖梨雨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我大伯啦!” 金琨缓缓点头道“是啦,连肖代秋都知道的医理,肖代春,不,你大伯就更不在话下了,是也不是?” 肖梨雨点头道“正是此理!我还听二伯说道,他的这位西域朋友得到《南八传》时曾听闻, “这传记此前至少有三本,在十几二十年前,忽然一夜之间仅剩下了这本孤本。 “是以二伯便猜测,另两本会不会被大伯或是张盟主他们得了去?” 金琨身子往后微仰,握着拳讶道“这么说……张浪和肖代秋,他们很可能早就知道停修内力会导致狂阳? “那他们还极力地让弟子们停修内力,难道……难道他们是有意制造了这狂阳?只是为了病人们每人每月的六两银子?” 肖梨雨紧握着他的手,柔声道“琨哥哥,我当时得知真相时,也是和你一般地惊讶无以, “我至今都不愿相信,盟主他们竟会是这种人……” 金琨眼中忽现一抹茫然神色,说道“好梨雨,我须再确认一件事情,你可要如实告知我……” 他缓了缓,再小心翼翼地问道“这狂阳,有没有可能是下毒所致?” 肖梨雨一凛,忙道“狂阳患者从没有中毒的脉象,我二伯所说病因只能是唯一的病因!” 金琨忽地如泄了气一般,过得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董邦莠指证师父的三件证据之中,师父杀我父亲是假的, “师父给弟子们投毒是假的,恐怕……恐怕大师哥……不,恐怕董邦莠这四名入室弟子偷偷停修内功心法也是假的…… “这几个师哥……这几人竟和董邦莠……是同一类人……是他们故意施计陷害了师父……” 他神色越来越是黯淡,有气无力道“原来霁云盟强迫弟子们停修内力才是罪魁祸首,而师父要求每个弟子内外兼修…… “却是在无形中保护了弟子……师父他老人家保护了青原派几千人,而我…… “我却我行我素地惯了,居然偷偷停修内力,以致得了这狂阳……如今又成了无依无靠的叛徒……” 说着,金琨竟声泪俱下,续道“我……我对不住父亲的谆谆教诲……是我冤枉了师父……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他忽然举起了右手,大喝一声,猛地朝胸口中击出了几掌。 肖梨雨尖叫一声,赶忙将他手掌抱住,可金琨吐出的鲜血仍是流了两人一身。 她涔涔潸潸道“琨哥哥,这并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个董邦莠!怪那霁云盟!” 忙又从药囊中拿出一颗药丸,强迫他吃下,并好言劝慰了良久。 金琨缓过了近半炷香的时辰,依旧是自责不已,还是问道“梨雨,我幸亏先练了一些内力,否则我的狂阳恐会愈发地严重,是也不是? “青原派中得狂阳的弟子这么少,他们定是和我一样,偷偷停修了内力,是也不是?” 肖梨雨依旧抱着他的手掌,只是不断点头,不断掉泪。 金琨忽而想起十年前,他和师兄弟去天目山参加霁云大会时,曾在半山腰中所遇见的史清蓝与力生母子俩。 这让他喃喃道“这个力生,没准就是十年之前,霁云盟的第一个狂阳患者。” 肖梨雨眼中柔情无限,用衣袖擦去他嘴边的血迹,抽泣道“琨哥哥你在说什么?莫不是得癔症啦?” 金琨朝她微微一笑,道“梨雨,你没患狂阳吧?” 肖梨雨擦了擦泪花,摇头道“还好我医治病人时,总会配合渡气,是以我必须修行内力,否则连我也逃不过这狂阳啦!” 金琨这才放下心来,他既知晓了狂阳的病因,便暗自下了决心,定要早日将狂阳治好。 这不仅是将他自身治好了狂阳,不至让肖梨雨一直担心牵挂。 更是为了霁云盟中其他的狂阳弟子,若能治好他们,也好替火劲的冤情申雪,便能尽快地洗去他这一身的罪责。 是以他继续问道“梨雨,佑归丸你知道么?这药如何?能否治愈狂阳?” 肖梨雨细细回忆了一番,说道“我还真见过这药,它唯一的好处便是它比易阳丸便宜了许多。 “但从效果上看,它不仅治不好狂阳,连易阳丸也比不过。” 金琨沉吟道“原来连封掌门也是在说谎,当日他信誓旦旦地说,此药曾治愈了上百人。” 肖梨雨道“狂阳实在是难治,连我大伯也都束手无策。 “他的易阳丸,如今的确是世上医治狂阳最好的药物,只需连服半月,便能与常人无异。但这易阳丸中,尽是用些极寒的药物, “此药虽可压制住筋脉中的阳亢,但若长期吃药,定会导致元气大伤!” 第200章 岐黄要略 金琨又回想起当日天门派中余艳竹的一番说辞,于是沉吟道“盟内弟子有人曾说, “恩公明灵子的倒滚心法可以医治狂阳,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肖梨雨两眼一亮,欣然道“琨哥哥,我正想将此事写进书信寄与你,还好你及时来了此处, “如若书信真寄去了青原派,可就要让他们偷看啦。” 金琨一凛,忙抓着她左臂问道“你都发现了什么?” 肖梨雨左右望了望,见对面医馆里还有病人未能入睡,又贴在他耳边细声道“我前几日偶然间得到一本医书, “名叫《岐黄要略》,其中有一段话是这样说道‘修不世出之心法者,入无量境,可得一真浩气,曰通力,助内力,诸行无碍也。’” 她顿了顿,再道“我一直都在猜测,这段话里的不世出之心法,到底是何心法?我查遍了所有的内功心法,又问过了二伯, “知道了江湖中最为有名的心法,便是亨国的萨摩殊密功、中土的无明无始功和这倒滚心法。 “但要达到这段话里“不世出”与“入无量境”的条件,无明无始功与萨摩殊密功却显得颇为不符。 “而倒滚心法确实是“不世出”,至于能不能入无量境,我们就谁都不得而知啦。最为关键的一处,便是修炼心法可得“通力”, “无明无始功和萨摩殊密功是我们听得最多的,却从未听过有“通力”一词,是以这段话所指的,多半便是倒滚心法! “修这心法得到的这种通力,竟能有助于内力,且是诸行无碍,那么便很有可能医治好内力阳亢,也就是狂阳呀!” 金琨讶道“原来传言竟是真的!” 接着又神色黯然道“但恩公的心法早已失传,世上再也没了倒滚心法。” 肖梨雨紧紧握着他的手,柔声道“我说过要医好你,哪怕没有倒滚心法我也要医好你。 “你且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定要说到做到!” 金琨注视着她的双眼,心中暖意一片,说道“我自然是信得过清雅大夫的。”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一时觉得气顺无比,又问“奇怪,我打了自己几掌,又怎地感觉比适才还要舒服了许多?” 肖梨雨眼露怜惜,又给他把了把脉,她思索了好一阵,再是欣喜道“琨哥哥,你适才无意中打在了璇玑和玉堂这两处穴道, “我在给狂阳患者医治时,常会在这些穴道行针,用以缓解病情。 “但我给他们行针之后,效果却远不如你今日这般,你猜是怎么一回事?” 金琨想过一想,忽道“难道是因为我的极寒内力?” 肖梨雨轻声笑道“不愧是我琨哥哥!你以极寒内力压制了阳亢,正是这个道理!” 再握着他的手道“琨哥哥,今后你若不舒服了,便在自己的天突、璇玑、玉堂、水分、神阙、气海、石门共七处穴道, “调入你的极寒内力,症状便会大大缓解!” 她忽地捂住了嘴,忙道“我竟忘了你任脉受损,你的神阙、气海、石门几处穴道与其他筋脉不能联通。 “但也可用手掌贴住这三处穴道,再渡入极寒之气,效用也是一样!” 金琨眼睛眨过几眨,道“我的内力竟然那么有效用!” 他细细一想,又问“那是否在青原派中,那些习练了玉铉分星掌的弟子,都能用他们的阴寒之气,给狂阳患者医治了?” 肖梨雨细细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明夷帮中有一口寒潭,人称中原极寒之潭,端的是阴寒无匹, “我二伯一直用这寒潭给狂阳患者医治,虽然也有些效用,但远不如你的极寒之气。 “而玉铉分星掌的寒气,又比那口寒潭还要微弱一些,而且若要以寒气治病, “却颇为耗费真气,是以这套掌法,也并无多少医治的效果。” 金琨恍然道“原来我的极寒内力竟如此有效,那我是不是可以给人治病啦?” 肖梨雨捂嘴笑道“琨哥哥你心地真好,好不容易被你找到办法了,最先想到的便是要治病救人。” 金琨也喜笑盈腮道“与清雅大夫的医者仁心相比,我可差得远啦,我心眼儿可真没那么好。” 他话锋一转,又道“今日你我的谈话,千万不能说了出去,霁云盟的所作所为可真让人寒心, “万一这些谈话被他们知晓了,天晓得他们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肖梨雨两眼一直不曾离开他的脸庞,只笑道“我听你的便是!” 金琨叹道“说到这极寒内力,祁偌的内力可比我还要深寒许多,若这内力能够治病一事被他知晓了,定又要被他拿去赚钱啦。” 肖梨雨依旧笑道“傻哥哥,极寒内力再好,也只是暂时缓解,要想根治狂阳,可还差得远呐!” 金琨眉头一皱,怪叫道“这可是谁傻啦?肖神医的易阳丸也治不好狂阳,不还是照样赚钱么?” 肖梨雨立时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 月光之下,金琨只见她一身淡淡青衣披落,颇为清新淡雅,一张俊美的脸庞,皎洁如若星盘。 她杏眸青涩,似水色潋滟,嘴角含笑,又灿如春华。 金琨望得如痴如醉,一时竟忘了身在何处。 直至她笑声停下,才柔声对她道“梨雨,快教教我狂阳的脉象是怎样探别,我……我想学学……” 肖梨雨怔道“你可是真要去行医了?”说着,抓起他的手,仔仔细细地将脉象与手法都说了出来。 如此又过了两日,金琨病体虽已大好,但肖梨雨却偷偷收拾好了行囊,趁金琨熟睡之时,便纵马出了镇子。 她临行前留下一封书信,上头与金琨说道“琨哥哥台鉴,哥哥病体未愈,还望留在医馆好生将养。 “另有两味珍稀药材,乃医治狂阳之用,近日便要收获,而妹欲炮制之法,颇为与众不同,定要先从药农处抢收部分, “望哥哥能在医馆内等妹些许时日,我不日便回。妹,梨雨,敬上。” 第201章 遇四武师 金琨将书信看完,自叹道“梨雨深知我的脾性,若我在清醒之时,定要拖着病体跟她同去, “她虽会百般不依,也依旧拗不过我,是以她才会想出此法,留信而去。” 金琨巴巴地望着医馆前的道路,在钓鱼城中与她分别的那份失落,如今又上心来。 又过了四五日,金琨已能行走自如,他兴致勃勃地来到白鹿镇集市,买来一匹骏马,以备将来去寻火劲之用。 正当他欲骑回万仁堂时,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马铃声。 金琨瞥眼望去,却见远处是那乌和乌兰与她的四位武师,正自骑马而来! 不料几名武师与金琨同时发现了彼此,一名武师当先纵马追来。 此时又听乌和乌兰在马背上大喝“快活捉金琨那小子!” 金琨大惊失色,他见五人同来,自己却是孤身一人,定是力敌不过,忙骑上马背,沿着街道,一路向南往镇外奔去。 他心中却是暗忖“怎会在此处遇见这女魔头,他们五人齐来,难道乞颜住没被我烧死么?” 乌和乌兰几人所乘皆是北方战马,端的是高大威猛、神骏无匹,虽只五人五乘,却有了千军万马之势,蹄响如雷。 而金琨所乘马儿虽也骏壮难得,但毕竟是南方特有马匹,固然比不上北方的骏猛,只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被他们追至仅不到一丈之距。 此时只见宝古坏追至最前,他将手中流星锤高高旋起,讪笑道“我就说这小子是金琨,你们还不信!” 说着,将流星锤忽地向金琨撞去。 金琨见流星锤来得迅猛绝伦,忙侧过身子避过这一锤。 但他瞥眼瞧见流星锤又顺着马腹下坠,赶忙勒紧缰绳,将马儿疾向左侧偏了偏,这才堪堪避过这锤。 但宝古坏手中再将链条一甩,流星锤从下坠又变成了上扬。 马儿再也避之不过,马臀处被锤上尖刺划出几道口子,这马儿吃痛难过,连连嘶鸣不已,奔得更慢了些。 宝古坏哈哈笑道“今日我将金琨拿下,便是四人的头儿啦! “乞颜住,我拿下他之后,你的地位定然不保,但你还别不服,我拿了他,也就给你报了火烧之仇! “查达成、台本空,你们都别和我争啦,无论你们争与不争,也无论你们服与不服,这头儿的位置,我是坐定啦!” 说罢,将铁链疾旋甩出,奔着金琨马腿而去。他身后的乞颜住却是满脸的不乐。 金琨眼见此锤绝难躲过,心下又是大骇不已,他慌乱中猛地一夹马镫,那马儿忽地吃痛跃起,居然躲过了这一锤。 金琨欣喜不已,忙拍着马颈道“真是好马儿,也难为你啦,你刚跟了我,便要与我经历一番生死。” 他眼光扫处,却瞥见一个巷口,忙暗忖“马儿受伤渐重,快要撑不住啦,还真不能出了这处镇子。” 说罢,缰绳一拽,疾往巷子中奔去。 这巷子又深又窄,只容单骑通过,是以金琨身后仅仅跟来宝古坏一人,其余四人都堵在了后头,只能暗自着急。 金琨伸手将巷旁两侧的衣架、木桶、木杆等物全数撂倒,使得后方马儿障碍重重,马蹄处处都要碰壁,比起山地丘陵还要难行。 这让宝古坏怪叫道“坏小子,你等着,我定会叫你好看!” 说罢,将战马一纵,却跃至离金琨不到三尺,又是一锤砸来。 金琨不料这北方战马如此神骏,急忙执起一旁木桶挡得一挡,却不料被击得粉碎,还险些砸坏了马儿。 金琨心下更骇,暗道“对付这几人,只顾逃跑还是不行,还得想法子扰他心神。” 是以他坏笑道“宝古坏,你名中有坏,却要叫我坏,可到底是你坏还是我坏?” 宝古坏一怔,战马忽地落后了许多,此时他手中流星锤再次挥起,却离他过远,只在地上砸了个坑。 他心中着实着怒,斥道“自然是你坏!” 金琨见此计奏效,再猛拍马颈,疾行不已。 刚经过一处染坊,便随手抓了一张绢布往后一掷,笑道“若是我坏,你便不够坏, “要做你们四人的头儿,你却不够格,不如让我做了吧!” 宝古坏忽地被绢布遮面,急忙抓下,怒喝道“那便是我坏!” 金琨马儿又奔了十几丈,见路边有个铁匠铺,忙伸长了手探去,却抓起一只烧红的铁钳,随手再是一扔。 他笑道“若是你坏,你干么还要骂我坏,定是你自知不如我才会骂我,你连我这毛头小子也不如,又如何做四人的头儿?” 宝古坏的马儿被铁钳烫着了前胸,急忙人立而起,险些将宝古坏甩下马来。 但这马儿毕竟是北方战马,甚通人性,宝古坏只是一直拉紧了缰绳,口中呼喝几声,那马儿竟忽地跃起,重新赶了上去。 宝古坏将手中铁链“呼呼”甩起,喝道“那你说!究竟是你坏还是我坏!” 金琨怪笑几声,大声道“你连我坏还是你坏都拎不清,还怎么做别人的头儿?我看你不如跟了我,做我的帐下大将吧!” 宝古坏斥道“我呸!竟比我还要啰嗦!看招!” 他手中呼声渐大,“嗖”地一声响起,竟将流星锤整个掷了过来。 金琨猛然一惊,他不料宝古坏竟会将兵器掷出,忙拉过马头,向右拐出了巷子,那流星锤竟将一木屋砸了个一丈见方的豁口。 金琨便这么接连催促马儿转头,在镇子中许多的巷子里钻进钻出,又逐渐将乌和乌兰五人拉开了不少距离。 他心中暗笑“真枉费了他们五人追我,也不会分一两人出去,在镇子中找一处路口包抄于我,亨族蛮夷当真只是蛮夷。” 他再行得一阵,却见胯下马儿忽地跛足而行,暗忖它再也不能久奔,便将马头一转,直向万仁堂而去。 正当他要奔至万仁堂前,却见身后马蹄声急,五乘战马忽然来得好快,宝古坏也早将兵器拾回。 第202章 马上追逃 原来此处不是窄巷,那五匹战马没有了障碍,便如履平地般,将距离极速地缩短。 金琨瞧见堂前那学徒在前后忙碌,本欲留几句口信给他,却又暗道“万仁堂里有许多霁云盟的病人, “这些亨国人又是见霁云盟弟子便杀,若我冲回了堂内,或是与学徒小哥说上几句话,那些病人恐遭他们的屠戮……” 是以他仅仅向学徒望了一眼,又连忙催促马儿向南行去。 再奔得三四里地,眼见就要出了镇子,却听那乌和乌兰大喝道“别让他出了镇子!” 宝古坏和查达成同声应下,他们手中聚力,忽地光芒一闪,却是将手中兵器纷纷掷出。 流星锤和铁骨朵这两件极重的兵器被他俩轻易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竟有破空之声。 两件兵器同时向金琨所乘马匹砸来,却又双双越过了马儿,砸在它前方的地面上,竟将一座房屋砸坏一角。 那马儿惊鸣一声,绕过了两件兵器,又朝前奔了去。 查达成“咦”地一声,茫然道“金琨怎不在马上?” 宝古坏定睛瞧去,也叫道“是呀!若他在马上,我们的兵器定然将他砸中。但他不在,我们的兵器自然越了过去, “并不是咱们失去了准头,而是金琨不在马上!可他为何会不在马上?难道中途掉下了马去,咱们都没瞧见么?” 乞颜住追上来斥道“没砸中便是没砸中,还想随便找个理由替自己开脱?” 宝古坏怒上心头,面露狰狞道“老子是要做头儿的人,又怎会替我自己开脱? “反倒是你,实不配做这头儿,你马儿追不上他还则罢了,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是我最先出手,眼看要将他拿下了,你还要在此以冷言激我! “你说,你是不是做错了?你是不是不配做头儿?是不是该当着大将军和查达成、台本空的面儿向我低头认错?” 乞颜住更是恼怒,猛咳了几声,斥道“休得啰嗦!你追在最前,却也能将他追丢,怎怨得别人?” 此时台本空终于跟上前来,马鞭指着前方道“快看!” 这几人同时向所指处望去,却见金琨依然骑在马上,又钻进了一处巷子。 查达成摸着脑袋叫道“真是见了鬼了!” 台本空脸露厌色,低斥道“骑术而已,两个傻瓜!”说罢,依旧催马急奔。 宝古坏羞愧满面,连声催促,拾起地上流星锤,又将战马奔在了最前头。 原来金琨见两件兵器飞来,他慌忙之下,只是躲在了马腹下方,却一时让宝古坏和查达成看走了眼。 这种骑术相较于常人的确是难了些,但学武之人使将出来却是要容易许多。 这本是北方游牧民族中惯有的骑术,却被金琨用来骗过了两个亨国人,颇有师夷长技以制夷之味。 查达成一向后知后觉,他得知上当后,“哇呀呀”叫了数声,着实是恼怒无以,连兵器也不去拾起,又与宝古坏冲在了最前。 二人二骑这回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又在一拐角处将他追上。 两人同时望去,见那马儿之上又是空无一人,二人心中早有算定,那金琨定是又躲在了马腹之下。 宝古坏二话不说,将手中流星锤猛地掷去,查达成见身边没了兵器,心下一急,忙把宝古坏抓起,也向着马儿掷去。 那匹马儿被流星锤猛然砸倒,巨响之后,却见烟尘滚起。 紧跟着,宝古坏也合身飞来,他在马儿身上轻轻一点,向前落下地来,身上却满是灰尘。 他本就满肚的怒气,此时又被查达成当成个兵器掷出,直破口大骂“好你个人高实蠢的查达成!活腻歪了么!” 说着便要上前与他动手。 此时又听查达成指着他前方喃喃道“快看,金琨真的不见啦!” 宝古坏低头望去,又将死马翻起,果真未见金琨,不禁叫道“还真是有鬼!” 忙抬头向后面跟来的乞颜住叫道“这回真不是我们将他跟丢了,也不是我们打他不过,真是遇见鬼啦! “你若不信我,也得信眼前所见不是?” 说着,又将死马翻起给他细看,续道“你瞧,若金琨真藏在了马腹之下,为何这马儿一倒下他就不见了? “难不成他被马儿吃了?可马儿只吃草,从未听过马会吃人的,你又作何解释?” 乞颜住强压心中怒火,甩袖斥道“你除去啰里吧嗦,可还能做成别的事?” 宝古坏叉腰道“嘿嘿!老子我天生就这么啰嗦,你能拿我怎……” 乌和乌兰与台本空姗姗来迟,她见这几人在此争执,两眼转得几转,忽地将手一挥,抢白道“都别吵了!” 这几人畏惧她大将军的官威,都闭上了嘴,只等她发话。 乌和乌兰续道“这小子和猴儿一样精明,咱们都被他给骗了,跟我回去寻他!” 说罢,当先调转马头,奔在了最前。宝古坏和查达成这两人虽弄不清为何要回去寻他,也都不敢吱声,只默默跟在了后头。 乌和乌兰带着这几人,刚拐过一处街道,来到了一处街市上。但见这里街道两旁尽是些卖果菜与百货的商贩,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乌和乌兰下得马来,缓缓而行,她将目光向每个商贩的脸上细细瞧去,忽道“台本空,你向北去,堵住街头; “宝古坏,你向南,堵住结尾。乞颜住、查达成,金琨定在这条街上,你俩跟我去搜!” 四名武师齐声叫道“是!”各自依言而行。 乌和乌兰带着乞颜住二人从街头到街尾都寻了一遍,连路上行人也都未曾放过,却并未寻见金琨的身影。 乞颜住忙道“若这小子进了两旁的店铺中,可就难找啦。” 宝古坏道“那坏小子莫不是早就逃脱了这处街道?” 乞颜住咳了几声,连忙指着他斥道“大将军说他在这街上,定是还在此处,你如此说法,便是说大将军所料有误! “我们这些个做属下的,怎能去怀疑大将军?你这贼秃,实在是大逆不道!” 第203章 忒也狡猾 宝古坏连忙啐道“我呸!你什么时候和我一样啰嗦啦?” 乞颜住欲再还嘴,乌和乌兰忙止道“两位将军先不忙争口,你们朝两边店铺中搜去,我在此处镇守,那臭小子定是还未逃出这条街道!” 二人抱拳叫道“是!”一左一右向两边店铺中搜了去。 但二人花了近两顿饭的功夫,都未能将金琨寻出,这二人并不甘心,又急匆匆地搜寻了第二遍,仍是一无所获。 乌和乌兰忙沉吟道“怎会这样?难不成他插上翅膀飞了么?” 她心中仔细寻思了几番,仍是将目光向所及之人望去,她再走至各处商摊前,一一向摊贩中搜寻而去。 这些商贩各个神态自若,不似有异之象,她越寻越是心虚,暗忖“这臭小子是如何逃脱的? “若真寻他不见,可又要让我在属下前失了颜面,这可大为不妙!” 她向北又寻过了几处摊贩,正待她刚走过一玩具摊时,却忽地回头向摊贩问道“你身后这人可是你家人么?” 那摊贩是一女子,她听了这声,茫然回头,却见一人自他身边奔向了身后一处酒馆。 乌和乌兰立即大叫道“正是他了!”话声未落,脚下稍点,横身直向酒馆冲了去,犹如红光一闪。 她刚一进这酒馆,左右又寻不见金琨的身影,却从地上拾起几撇胡须。 原来,金琨见马儿实在是伤重难行,只好使个将计就计,在一拐弯处弃了马匹,让宝古坏和查达成扑了个空。 但乌和乌兰的思绪甚是机敏非常,她连忙带着几名武师将整条街道死死封锁。 金琨见无法逃脱,只好跑到这处玩具摊前,随手偷下一只面具。 他从面具上撕下几撇胡须粘在了脸上,再从地上抓了点灰尘把脸涂黑,还把外衣反着穿了。 如此下来,金琨完全变了个样貌,这才让乌和乌兰等人寻了几遍都没将他认出。 此时乌和乌兰见四名武师迅速奔来,将胡须一掷,叫道“楼上楼下都给我去搜!” 四武师齐声应道“是!” 说罢,宝古坏与台本空二人在酒馆一层搜寻,乞颜住和查达成二人则奔向了二层。 乌和乌兰守在楼底,眼光如电,注视着每个暗处。 过不多时,只听楼上“轰”地一声巨响,再听乞颜住喊道“在这里啦!” 乌和乌兰带着楼下二人极速奔上,却见屋顶处兀自破了个大洞,地上瓦片四处碎裂散落,一片狼藉不堪。 楼上食客被惊得四处逃散,乌和乌兰嫌这些人阻路碍事,接连挥了几刀,足杀了六七人之多。 金琨本和乞颜住过了十几招,此时五人到齐,不得不罢手后撤,被他们慢慢向西墙合围。 乞颜住哈哈笑道“大将军,这小子逃至屋顶,还好我有所预料,没被他逃去,还请大将军发落!” 乌和乌兰背手道“呵,果然是个猴儿,我看你如今还怎么逃!” 金琨连连退至墙根处,眼见乌和乌兰如此滥杀无辜,不得不后背发凉,也不知今日能不能逃得过几人的围堵。 但他又见几人围而不攻,大有戏耍之意,于是抢白道“乞颜住,你的命可真大,居然没被我烧死,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乞颜住面露怒气,上回金琨险些将他烧死,此仇此恨早已是深扎于心,今日终于见了金琨,定然想将他活剐了。 乞颜住朗声道“你遇见我,是不是以为遇见鬼啦?我可告诉你,我们亨族也有医术高超的巫医,绝不比你们的青囊三肖差。 “今日又让你遇见我,我可不会再饶你!” 金琨此时已甚是心慌,但他依旧强颜笑道“乞颜住,我若没记错的话,上回你也没饶我,怎么还是差点被我烧死啦? “你每回都一副凶神恶煞之样,我还真把你当做了鬼,你这痨病鬼可着实是吓人。” 他笑过几声,这几人又围紧了些,金琨故意以言拖延道“我说你怎连个伤疤也没留下,这医术勉强够得着我们的清雅大夫啦。” 乞颜住怒气更甚,问道“谁是清雅大夫?” 金琨不再理他,又向乌和乌兰道“原来你的手也复原啦,在下可要恭喜大将军了。” 说罢假意给她抱拳一鞠,又浅笑道“大将军您是武学大宗师的身份,却在此滥杀无辜,可还要与我这无名小卒动手?” 乌和乌兰如何看不出来,上回在那小村落中,金琨曾数度激她出手,原来是有意要用火烧她。 如今再激她不得动手,定是他害怕寡不敌众所致。 然而她自年轻时便以狠辣毒绝著称,她早已嗜杀成性,从不在乎他人的看法。 但随着年龄增长,她却常以武学宗师自居,又把官阶地位看得颇重,逐渐要起脸面来,是以金琨只要拿她身份激她,便又多了几分变数。 果不其然,乌和乌兰冷哼一声,说道“你这无名小卒自然是不配与我动手,就由本座的几位武师陪你过过招,我自去楼下恭候几位。” 说罢,缓缓走下了楼去,显得对这四位武师颇为信任。 不等乌和乌兰脚步停下,金琨忽指着楼下叫到“咦?霁云盟的盟主来啦!” 众人心下大惊,忙朝他所指处望去,金琨却忽向查达成打出一招“赫赫炎炎”。 查达成是四人中最为木讷一人,他先是被金琨声东击西之计吸引了开去。 而后被这招“赫赫炎炎”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右肋处,顿时将他半边身子冻住也似,直倒在了地上,痛苦不堪。 查达成口中嚷道“上回你拿毒镖暗算与我……今日你又……”话未说完,却连吐了几口鲜血。 金琨一招得手后,并未停顿,再使一招“烟炎张天”,二层楼中顿时雾气四溢,目不能视。 金琨又照着宝古坏的方位连出三掌,却不料掌掌落空。 后颈处又突然被一只铁爪也似的手揪住,猛地提了起来,只听台本空阴森森地道“你这猴儿,忒也狡猾!” 第204章 二楼激斗 说罢要将他往地上掷去,但金琨连忙以肘回击,台本空右手又持弯刀击来,使得他不得不缩回了攻势,只被提在半空处,任人宰割。 正没理会出,又见乞颜住用掌力驱散了雾气,忙抓着金琨左胳膊,向回拉扯。 台本空“咦”地一声,手中劲力连催,仍将金琨提在手中,斥问道“乞颜住,你要怎地?” 乞颜住是四名武师的龙头老大,自也是最有心机之人。 于私来说,金琨先前放火烧他,他定要报此仇不可。 于公来说,金琨此人又是亨国人的心腹大患,若谁将他拿下,自然会在大将军和国君处获得不少的奖赏,这才使得乞颜住不得不出手来抢人。 乞颜住又接连拉扯金琨的胳膊,将金琨拉得龇牙咧嘴,乞颜住冷冷道“我是老大,此人自然是要归我。” 台本空也深知奖赏的可贵,似金琨这等大患,若将他拿了,便连封官加爵也未尝不会。 他又是四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却还在做乞颜住这等晚辈的手下,着实是颜面无光。 是以他早就盼望能官升几级,也好落得个衣锦还乡。 台本空道了声“不能给你!”左手并未放松,右手弯刀连挥,直把乞颜住逼了开去。 乞颜住后撤几步,拔出横刀,说道“好哇,这是要反了天么!”脚步倏地抢上,横刀直往台本空左手刺去。 台本空早有准备,他左手忙把金琨提至一旁,右手弯刀上下舞了几次,将横刀逼退至一侧,蓦地刀芒大盛,罩着乞颜住胸前大穴而去。 乞颜住“嘿嘿”两声,横刀横挡数次,竟无一刀奈何得他。 台本空刀锋再转,长啸一声,又连砍他下三路。 乞颜住忙转过身姿,避开了几刀,又以刀尖与对方刀尖连撞了四次,端的是滴水不漏。 二人你来我往连续了数十招,谁都奈何不得谁,金琨终于找准了机会,猛地将身躯一扭,右掌向台本空左臂大力劈出。 台本空本和乞颜住正斗至酣处,不料这猴精儿又从中使坏。 眼见这掌若被他劈中,手臂非断不可。台本空连忙撤了手劲,将他扔下,右手弯刀又接了乞颜住两招。 金琨总算落得地来,忙着地翻滚了两圈,却忽听劲风刮起,猛然见到流星锤横向扫来。 他大惊失色,知道是宝古坏袭来,忙四肢撑地跃起,堪堪避过这一锤。 但宝古坏手中链条再转,未等金琨落稳,笨重的流星锤却轻灵再至。 金琨见再难避过,只得将双脚急坠,脚尖再是一点,从流星锤右侧堪堪躲过。 但锤上尖刺甚为尖利,已将他身上划出几道血印,这不禁让他冷汗迭出。 宝古坏见一招得手,再抽回链条,又甩将起来,不断向金琨要害之处砸去。 一旁乞颜住与台本空又斗得几招,眼见宝古坏招招都要了金琨性命,急忙双双罢了斗,各持兵刃朝宝古坏挥了去。 宝古坏见二人一同攻来,忙执起流星锤,左右挡下了几刀,高叫道“你们怎地打起我来了!” 此时金琨趁乱而逃,又被乞颜住横刀罩住了退路,金琨不得不再以玉铉分星掌对敌。 二人拆得十几招后,乞颜住叫道“宝古坏,你为何要杀他?将他擒了,回去领取奖赏,这不好么?” 宝古坏流星锤“呼呼”挥出,逼开了台本空,口中怪叫道“大将军可没说要活捉还是要死尸,那又何必那么麻烦,直接给他宰了便是!” 宝古坏是四人之中最为功利之人,他一心只想当上四人的头儿,是以多年来不断逞口舌之能,好叫乞颜住知难而退。 而现下金琨这个大功实属难得,宝古坏也不顾金琨的死活,只要能将大功拿下,则多年夙愿必成。 说罢,弃了台本空不顾,流星锤再向金琨猛地砸去。 乞颜住怒斥一声“哪有你这般蛮横的!”忙抓住金琨左臂,把他拉过一旁,连连避开了数次锤击。 台本空见乞颜住又拉住了金琨,也将手疾伸,抓住金琨右臂,向回拉扯,手中弯刀又迎了上去。 金琨被二人拉得疼痛不已,使得他叫出了声来。但以金琨的武功而论,他连一名武师都敌不过,又怎敌得过三大武师的合围? 若不是这几名武师各自争功,相互掣肘,金琨要么早就束手就擒,要么已成了一具死尸。 此时乞颜住心下怒极,他既要夺下金琨,又要躲避流星锤,还要以兵刃激斗台本空,真是好一阵忙碌。 只听他大喝一声,横刀锋芒四起,又与弯刀交锋数次,但流星锤从侧身袭来,依旧是无功而返。 在乞颜住与台本空二人你拉我拽之下,又频频引得流星锤连连砸来。 这流星锤又颇为硕大沉重,二层楼上的地板已被他砸出十数个坑洞,但见这层楼里一时间木屑乱飞,烟尘四起。 金琨被三人争来夺去,早已厌烦无以。 他在慌乱之中,又找见个机会,先将左手疾缩,引得乞颜住伸长了手来,金琨照着这手猛地一咬,几要咬下一块肉来。 乞颜住吃痛不过,大叫一声,忙撒了手,眼见金琨要被台本空夺去,又是一刀刺向台本空大胯处的环跳穴。 台本空见这一刀实在是精妙得紧,不得不操起弯刀,全力以对。 他却不料左臂又被金琨连劈了三掌,使得他臂骨几要裂开。 又不得不放了金琨,只是手中弯刀依旧向着横刀而去。 金琨总算逃得出来,又赶忙朝着楼梯口处奔去。 正当他要下楼时,左侧流星锤却再次砸下。 金琨着地滚出,流星锤也接连贴身砸来,一时间,地板上又多出一排坑洞,还把栏杆砸得稀碎。 乞颜住和台本空见宝古坏依旧要将他砸死,又双双罢了手,脚下奔出,均是一手去夺金琨,另一手持刀与对方激斗。 金琨霎时间既要躲过二人的抓捕,又要躲过那硕大的流星锤,实在是哭笑不得。 第205章 柳太施救 他将身子缩作了一团,只贴在地上左闪右避,待得三人同时逼近之时,突见流星锤罩着他正面砸下。 而他左右两侧又被乞颜住二人封住了去路,再无可避之处,直惊得他暗叫“休矣!” 此时忽见银光一闪,“铮”地一声,铁链被一物缠住,紧接着此物猛地向前送出,扎中了宝古坏左臂。 宝古坏吃痛不已,跌在了一旁,又听一个声音叫道“琨儿,快跑!” 金琨一凛,忙定睛瞧去,大叫道“柳叔叔,怎会是你!你怎么上来的?” 来者正是柳太。 原来柳太今日正巧在这座酒馆的二层中吃酒,他远远听见马蹄声响,便从二层窗户探出了头去。 他见到乌和乌兰几人在此处寻人,心中一凛,早早地做好了准备。 待得几人奔进了酒馆时,他便翻出了窗户,攀至窗外,不叫屋里人瞧见。 他一直等至宝古坏露出破绽时,这才翻身进来,以银枪突然扎下,才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柳太笑了笑,道“回头再告诉你。” 而宝古坏手捂着伤处,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他怒斥道“我呸!又是你这小子,十年前在青原派中偷袭我, “今日又是从旁偷袭,打来打去只会偷袭,我说你们这些个霁云盟的,怎么都恁地不要脸!” 柳太冷笑一声,道“只可惜当年没将你扎死,否则今日你还能在此啰嗦么!” 他见金琨依然留在原处,又叫道“还不快走,我们二人斗不过他们几个!”手中银枪再抖,又照着宝古坏而去。 乞颜住和台本空二人见又来了个强手,连忙一人去斗柳太,一人再来捉金琨。 柳太仅以一人之力,便要对付宝古坏与台本空的刀锤联手。 宝古坏虽然已伤了左臂,但他手中流星锤力道未能减去多少,二人合力之下,依旧是让柳太逐渐招架不住。 三人仅过得四十余招,柳太已是连遇险招,但他心系金琨,依然咬着牙强撑,直把天门七十二路枪法舞得密不透风。 台本空手持弯刀来捉金琨,瞬间便与金琨交手十余招,金琨想要依言撤出,也已是不能。 但台本空右手中弯刀都不曾挥出一次,心中只是害怕将金琨杀了,领不着奖赏,多年夙愿又要泡汤,实在是得不偿失。 金琨的心思缜密异常,见他只是左手来捉,弯刀竟成了摆设,心中妙计频出。 他只把玉铉分星掌向着他左手击去,而台本空向来惯用右手刀法,左手招式则弱了许多,金琨一通强攻之下,竟把他打得连连后撤。 台本空眼睁睁地被他逼至墙角处,金琨又蓦地向后一跃,忙转了个身,欲从楼梯口处逃下。 台本空哪里依得,不得不追向前去,重新将弯刀舞出,金琨见他刀锋凌厉,脚步倏地停了下来,举掌再与他过招。 但金琨的武功毕竟敌不过四名武师中的任何一位。 待得二十招一过,金琨的掌法已是愈见慌乱,只需再过得十几招,必会败下阵来。 此时他心中又是一计上来,竟不再招架刀法,反倒是将要害处迎着台本空的刀锋而去。 台本空一惊,不料对方已将他的心思看破,他不敢伤着金琨,忙把刀法放缓,再将左手变爪,重又朝他抓去。 金琨暗自一笑,心知此计已成,便如法炮制,再将“西海扬尘”、“风起云涌”、“日暮风寒”几招连续施出。 这么一来,又逼得台本空脚步不断后移,一时间狼狈不堪,口中直骂道“臭小子,诡计不少!” 金琨再使一招“秋月寒江”,手中掌法缓缓施出,他哈哈大笑道“你这老头儿,功夫不弱,就是拿我不住, “也不知你与那查达成,谁会更蠢些?哈哈,你打又打不过我,骂也骂不过我,还能奈我何?” 台本空被他骂得面红耳赤,口中结巴道“你……欺……欺人……太……太甚……” 他天性好静,本就惯于寡言少语,若要与金琨斗嘴互骂,定是讨不了好去。 金琨直把他逼直一扇窗户处,见对方破绽已现,蓦地欺身向他弯刀上撞去,台本空一愕,忙把弯刀向后撤去。 却不料金琨又疾把“一曝十寒”击出,台本空不得不慌忙以掌接掌。 霎时间,台本空脸上和身上均是厚厚寒霜,又有极寒之气从掌中猛然传入体内,冻得他牙关紧咬,哪里还能回击个一招半式? 金琨乘机跃出了窗户,大叫一声“柳叔叔,我走啦,你也赶紧撤了吧!” 柳太银枪再舞得几回,赶忙回应一声“好,我这就来!” 金琨本欲再打个声东击西,他只须先逃了出去,再暗中折回楼上,暗地里突袭几招,定能帮柳太解围。 但他从二楼刚一落下地来,不料后颈风声骤起,他忙矮下头去,却见几缕发丝飘落,竟是乌和乌兰将猛格刀从楼内掷来。 金琨顺势着地滚了几圈,忙道“大将军,你不是不出手的么!” 乌和乌兰在楼下早已听出几个武师在争功,也听出柳太突然从旁援手。 但四名武师毕竟也是将军的身份,她若随意出手阻止争功,或是加以援手,也颇为不妥。 就几名武师的功夫而言,要对付这两人,早已是绰绰有余,只要不出太大的岔子,她便随这几人行事。 但此时金琨竟从二楼逃脱,此人又十分地精明狡猾,她若再不出手,十有八九就会让他再逃了去。 是以她仅冷哼一声,道了句“你便是再激我十句百句也是没用!”直将九旋金刀第二式“二旋御驰”接连使出。 只见她脚下连点,身法倏地增快,比起第一式还要快上许多。 她只瞬间便从酒馆内奔出,将猛格刀拾起,又速朝金琨头顶击落。 金琨见她狠招袭来,料知她今日定要拿了自己性命,便不再以言相激,直往人群中奔去。 但他不料乌和乌兰实在是迅捷无以,还未奔得几步,身后刀芒又至。 第206章 斩杀战马 金琨赶忙侧身跃出,竟跃至一匹战马跟前,金琨见他们五匹战马都在此处,心中一喜,忙从眼前这匹战马马腹底下钻去。 待乌和乌兰追至马前,金琨早已钻过第一匹马,正欲跨上第二匹战马逃去。 乌和乌兰不愿给他半点逃脱的机会,只见金刀一闪,疾把头一匹战马的马头斩落。 这马头一经落地,便腾出了空间,她将刀口再转,猛朝金琨砍去。 金琨见战马被她瞬间斩杀,她这般地凶狠至极,让他吃惊不小,赶忙翻过第二匹战马,再朝西首一匹跃去。 乌和乌兰刀法一气呵成,“哧”地一声,竟将第二匹战马从马腹处劈成了两段,顿时鲜血如雨般飚起。 但她身法着实太快,穿过这断马时,竟未让血雨落在身上半点,又早已欺近了西首战马跟前,照着金琨右脚砍落。 但听“当”地一声,这一刀竟砍在了一只圆盾之上,还将圆盾砍成了两爿。 但这刀势仍未减去,透过圆盾,又整个地嵌入马腹之中,再看金琨时,他右腿也是被刀锋划中,流出了血来。 这只圆盾自然是金琨从马匹上寻得,他百忙之中以盾挡刀,这才保住了这条右腿。 但右腿被划伤,仍叫他吃痛不已,暗叫道“这婆娘当真是狠辣,今日莫不会真把性命交与了此地……” 他连忙翻至马匹的另一侧,瞥见这侧挂有一把弓箭,他想也不想,忙抽出一支箭,以一手抓住鬃毛,另一手一脚弯弓搭箭,从马腹下方向她射了一箭。 乌和乌兰见一箭射来,根本也不躲不避。 她将猛格刀从马腹之中抽出,又横挥竖劈了几次,早将来箭劈成了几段,还将一边马腿砍去两只。 这匹战马失了两只腿,立时倒向一侧,金琨顿时暴露在刀光之下,他再无可避之处。 又见金色刀光闪来,“哗”地一声,金琨胸前被她从中削开,鲜血直落。 金琨已是被惊得冷汗涔涔,又听一旁马匹嘶鸣之声大起,一匹战马向二人直冲而来。 这些马儿都是颇有灵性之物。 它眼见三匹战马接连被屠,早已是惊慌失措,也不知是为了逃命,还是为了替同伴复仇,便向着金琨二人冲去。 金琨见天赐良机,急忙气贯双掌,猛地照着马儿推去。那马儿被他巨力一推,直向乌和乌兰撞来。 乌和乌兰不料金琨竟会使出这种招式,她数次挥刀之下,只知持刀向马儿身上顶去,却没想到这刀竟又刺进了马腹。 而马儿撞来之力仍未退去,又将她往后撞出了几步。 乌和乌兰气急败坏,疾击出一拳,“嘭”地一声闷响,竟将马腹击得扁了一半。 而另一侧马腹则是肋骨爆开,血肉模糊,这才止住了这一撞之力。 她急忙把猛格刀抽出,再看金琨时,却见他身影早就钻回了酒馆之内。 金琨好不容易摆脱了女魔头的纠缠,他边跑边细看胸前伤情,原来仅是衣衫被她割坏。 所滴落的鲜血,却是猛格刀上的马血,这才放下了心来。 而他推向乌和乌兰的马匹,实则是借了马儿的猛冲之劲,再借势一推,竟有了排山倒海的架势。 是以这一推,却能让武功高绝的乌和乌兰也能一时慌乱。 金琨刚一奔进酒馆,见门口摆有好多的酒坛,他随手抓起两坛向后扔去。 这两坛酒足有一百多斤重,此时尽数砸碎,酒水散落了好大一块地面。 待乌和乌兰追进来时,金琨又大喊道“火折子来啦!”喊完又往楼上奔去。 乌和乌兰进得酒馆內,见了一地的酒水,又听见“火折子”三字,赶忙停下了步伐,只因先前金琨拿火烧她,着实是心有余悸。 但她顿得一顿,未见火折子飞来,而金琨也奔回了二楼,这才明白又着了他的道,口中骂道“臭小子!给我等着!” 她脚下疾点,只刷刷几下,已奔上了楼梯大半层。 但她抬头一瞧,却见金琨蹲在二层楼梯口处对她使坏一笑,心中忙叫道“糟糕!又要着他道了么?” 只见金琨两手向着地面接连击出几掌,忽听“咔啦啦”数声巨响,这楼梯竟然整个断裂,直向楼下倒去。 乌和乌兰大惊失色,赶忙一跃,落至楼底南面一酒桌之上,才不至被楼梯砸到。 金琨不等楼梯落地,见身后柳太被三人逼得再无退路,忙打出一记“烟炎张天”。 乞颜住三个武师猛然听见一阵倒塌的巨响,先是吃了一惊,又忽见金琨迷雾袭来,大白日的竟伸手不见五指,则更是手脚慌乱。 乞颜住慌忙大喊“切莫轻举妄动!” 台本空和宝古坏听了,果真停下了招式,不再与柳太交手,只在迷雾中凝神细听。又害怕柳太二人偷袭,脚下还渐渐向外散开。 几人待迷雾散去近半时,忽见眼前身影一闪,乞颜住又叫道“有人跳窗啦!” 其余二人皆是一惊,忙往窗外望去,却见金琨已骑上仅剩的一匹战马,早已奔得远了。 楼下又忽然传来乌和乌兰大喝之声“快与我去把金琨捉回来!”说罢,飞身奔出,去势如电。 乞颜住闻声跃下,但见此处倒毙了四匹战马,再已无马可骑,又如何能追上金琨那匹高头大马? 他向前猛地追上乌和乌兰,大声问道“大将军,楼上柳太不管他了么?” 乌和乌兰边跑边斥道“要柳太干什么,我要的是金琨,活要他人,死要他尸!” 此言一出,台本空与宝古坏也闻声跃下,直追了上去,二楼只留了查达成兀自倒地不起,却唯独不见了柳太。 待这几人奔远之后,酒馆的掌柜与伙计这才纷纷从躲避之处钻了出来。 几个胆大的店伙计缓缓爬至二层楼上查看,这里除去几具尸体之外,却不料查达成还活着,着实吓了几人一跳。 查达成忙叫住了这几个伙计,几人里外里忙活了许久,才终用绳索将他从二楼吊下。 第207章 偷天换日 掌柜又从外边叫来一辆马车,将查达成拖至车厢内,支付了车费,便由他远远地去了。 这掌柜脚步蹒跚地回到馆内,望着馆内一片狼藉,与几个店伙计均摇头嗟叹。 掌柜更是哭道“得,损失如此之大,这一年都白忙活了……我的命真是太苦啦……” 几名伙计见他哭得如此凄惨,也都抹起了眼泪,便连一旁的食客也是怜悯惋惜不已。 此时却见门外缓缓走进一男子,但见他身有血迹,头发蓬乱,还未身穿外衣。 他从背囊中掏出一张五百两银票交与了掌柜,道了声“大掌柜您辛苦,这些银票就当是赔您店中的受损之物,还望不要嫌弃才是。” 而说此话之人,便是金琨! 掌柜拿起这张银票,两眼都放了光彩,立时喜从心来,激动不已。 他忙向金琨行了几礼,叫道“在下又怎会嫌弃?多谢客官您如此慷慨解囊,解了在下的燃眉之急……” 说罢,又哭得几声,他忙抹了抹泪,殷勤道“快随在下去雅间一坐, “我陪客官喝几坛本店年份最长的绍兴酒,咱俩今日不醉不归!” 金琨连忙谢逊道“掌柜您不必麻烦,我就在大堂里吃几个小菜即可,我要在此处等人,若等得晚了,您别驱赶我才是。” 掌柜连忙摆手道“哟,可不敢驱赶客官您,您要坐哪,都听您的便是!” 他忙叫小二给金琨在大堂的西南角安排了坐处,又一连上了二十几道拿手的好菜,几名伙计忙前忙后了好一阵,着实招待得无微不至。 这老掌柜有五百两银票在手,自然是极为殷勤,直让金琨好一通说辞,才将他支了开去。 金琨坐在酒桌上,两眼望着门外,小口缓缓地喝起酒来。 这期间,只见食客来了又走,走了还来。 直至星辰满天,更声响过了几轮,早已过了打烊的时辰,酒馆内只剩了金琨这最后一名食客。 掌柜早已是哈欠连连,他揉了揉眼睛,又亲自给金琨拿了坛好酒,满脸堆笑道“客官,您慢用,但有吩咐,尽管叫我便是!” 金琨道了声谢,掌柜刚要退下,却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金琨道了声“终于来了!” 又听马蹄声响骤停,一人奔进酒馆来,叫道“琨儿,你怎还留在此处?”来者竟是柳太。 只见柳太风尘仆仆,满头大汗,急忙奔至了金琨跟前。 而金琨却是不紧不慢,递过一碗酒来,道“柳叔叔累坏了吧,先吃点酒菜,咱们慢慢说来。” 柳太也着实是饿得慌了,接过酒碗,几口闷了,又大口吃起菜来,声响颇大,毫无仪态可言。 金琨笑道“柳叔叔您慢点吃,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他们定不会追来。” 原来,早在金琨与乌和乌兰交手之时,他见五匹战马倒毙了四匹,仅有唯一一匹可用,心中便已有了算计。 他先是奔回了酒馆之内,先谎称有火折子,那乌和乌兰害怕酒水再起大火,便被他阻了一阻。 当金琨奔回了二层楼梯口时,他眼见一地的狼藉之中,楼梯口处尽是被流星锤砸出的坑洞。 这些坑洞早已让楼梯摇摇欲坠,只需再加些力道,这座楼梯则必倒无疑。 是以他蹲在地上,用双掌猛地击了几次,楼梯如愿倒下,又阻了乌和乌兰一次。 而乌和乌兰见楼梯已坏,烟尘不小,她不愿上楼去捉他,以显得大将军的身份颇为狼狈。 是以依旧守在了楼下,只等几名武师将金琨擒来。 金琨趁乌和乌兰上不得楼时,他马不停蹄,急忙打出“烟炎张天”,楼上几人目不能视,又听见了楼梯倒塌的巨响,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金琨在迷雾中一把捉住了柳太,在他耳边小声道“柳叔叔跟我来。” 二人悄悄跃至一边,金琨早将自己的外衣给柳太换上。 他细声说道“我受伤了,你不如扮成我的样子,跃至楼下,骑上最后一匹战马,替我逃了吧。” 柳太一惊,小声道“那你呢?” 金琨一笑,说道“我只需躲起来,他们定捉我不住。而他们最想捉的,却是你这假金琨。” 柳太略一思索,道“好,待我将他们甩远了,我再来此处寻你,你最好也跑得远远的。” 说罢双手一推,帮着金琨攀至窗沿处。 柳太自己却故意在几名武师面前奔了一阵,再跃下楼去,装成金琨的模样,骑上战马,远远奔去。 而金琨沿着窗沿,一路往旁处攀去,也早早地攀至旁边一座楼房的房顶,眼睁睁地见到这几个亨国人追着假金琨,一路向北而去。 待他见查达成乘马车远去后,心知再无危险,便又回到酒馆内,一心只等着柳太归来。 此时,柳太吃完最后一盘酱牛肉,这才说道“琨儿,你胆子也太大了些,那些亨国人太也不好惹, “我足足用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将他们甩开,而你却在此处动也不动,就不怕他们回来捉你么?” 金琨笑道“今日这家酒馆却是满世界最安全之处,过了明日,可就不好说啦。” 他两眼朝门外望了望,又道“若说到这胆大嘛,我还做了更大胆的事,柳叔叔你可莫怪我才是。” 于是,他便将怎样到襄阳见到武方瑞的事,又是怎样叛出青原派的,又怎样到天目派和天门派中见到霁云盟真面目的事,尽数都与他说了出来。 他直说了近一个时辰,柳太听罢,直把酒碗往酒桌上一落,以致好些酒水都洒了出来。 他语带责备道“我一直都深信火师兄的为人,你实不该冤枉了他!” 金琨低头黯然了良久,眼带泪花道“柳叔叔教训得是,琨儿知错啦。” 柳太一连喝下三碗酒,又顿了好一会儿,终于叹道“这个霁云盟,我早已知道它烂透啦…… “我近几年来,总也不愿回到天门派之中,便是这个道理。” 第208章 叛就叛了 金琨惊道“原来柳叔叔早已知晓啦?” 柳太点头道“我除非是个木头,不然我在霁云盟已有数十年,又怎会不知他们的小九九? “我未能早些全盘告诉你,只是怕你会对这世道太过失望……” 他连喝了几碗酒,再道“唉,我也与你一样,连日来都在探寻一些真相,而你今日告诉我的, “却远比我所掌握的要多了许多,柳叔叔真是远不如你呀。” 金琨依是黯然道“是侄儿不如叔叔,我已叛出了青原派,而你还能留在天门派中,多年来忍辱负重,着实是不易。” 他一手抚着金琨的右肩,道“咱们叛了就叛了吧,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他话锋一转,再道“不过,你如今有两件事必须去做。 “这第一件,定要将你师父找到,你须向他磕头认错,博得他的原谅。 “若你找到他了,可得赶紧告诉我来,我许久未同他谋面了,定要与他叙叙旧情。 “第二件嘛,须得做得比第一件更快速,便是早日找个门派投了吧。 “你有许多昔日的师兄弟都去投了明夷帮,你不如也早早投了去,有了明夷帮的身份,霁云盟的杀手也不敢来杀你了。” 金琨道“您说得是,我正在寻我师父,今日离了此处,我明日再去寻他。但这明夷帮嘛……”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柳太与他自幼情感颇深,自是知道他的心思,是以劝道“如今这明夷帮早已不是昔日的五浊门,你放心去投便是。” 他放下酒碗,整了整行囊,起身道“我先走啦。”说罢,直向门口走去。 金琨连忙追出去道“都这么晚了,您是要去哪儿?” 柳太道“依旧是要探明霁云盟的真相去,若错过了时辰可就不管用啦。” 金琨拉过战马道“既是如此,您骑马去吧。” 柳太摆摆手道“你脚受了伤,马儿留给你吧,我能应付得。” 言毕,也不接缰绳,只是纵身几跃,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只留金琨在原地喃喃自语道“为何柳叔叔每回都是这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我竟忘了问,他到底在寻些什么……” 回到酒馆内,金琨刚要背起背囊,却又暗忖“只可惜梨雨并未告诉我去了何处,不然我此时也好去寻她。” 只好向掌柜借用了文房四宝,给肖梨雨洋洋洒洒写了封不短的书信。 信中详说了偶遇乌和乌兰等事,他担心此人本就狠辣毒绝,又太过精明干练。 是以他短期之内,不敢再回万仁堂,以免连累了堂内许多霁云盟的弟子。 信中还交代道,若他将师父寻见,定会再来此地与她相会。 并期盼她的新药方对狂阳能有奇效,届时也好与她一同医治同患狂阳的可怜人。 他封好书信,便交与了掌柜,烦他送去万仁堂,交与清雅大夫,又送他一点银两。 但这掌柜说什么都不肯收下银子,只把书信细细藏好,满口答应天一亮便会送了去。 金琨重新收拾好背囊,骑上了那匹北方战马,趁着夜色,便这么一路往南去了。 他如此漫无目的地去寻火劲,直寻了两月有余,连四大门派也都偷偷去过,均是未能探听到火劲的去处。 这几月间,他的狂阳又发作了一次,但他依照肖梨雨所授之法,及时以极寒内力应对,竟然有了奇效,并未再现昏厥的病症。 这虽让他颇有欣喜之感,但未能将火劲找到,依旧是让他自怨自艾不已,所有的欣喜,也都变得渺不足道了。 到得后来,他还去了一趟康平镇马家村。 马二才与他说,当日他发了病,是佟乃仁和薛倚等九宫派女弟子将他送走了,至于陆宁这位姑娘,却不知了去向。 此后一众江湖人就都散了,再也没有一人回来过,也没听说过左近有什么江湖人士在此隐居,更遑论火劲这个名字,谁都不曾听说过。 在此之后,他又偷偷去过一回白鹿镇,见镇中再也不见乌和乌兰等人的身影,便又去了趟万仁堂。 在堂内却得知肖梨雨为了试药和办药,已然近一月未能归来,又细问堂内大夫和学徒,却又不知她去了何处。 至此,他意志渐消,竟有些萎靡之态。 这一日,他不知不觉又走进了重庆地界,看着熟悉的山地此起彼伏,他心中暗忖道“也寻了师父三个多月, “竟一直都不得章法,再如此寻下去,也是无济于事。此处离明夷帮不远,不如去帮内寻范大哥、冯大哥他们, “他们几人理应早投了进去,明夷帮又是号称天下第一大帮,托他们寻一个人而已,或许不是什么难事。” 明夷帮原名五浊门,本是个下九流的帮派,在江湖中给人的印象,都是些鸡鸣狗盗、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之类。 是以金琨虽然听得范莽、冯勇等人要投此帮,却依旧是颇为排斥这个帮派。 也只是他寻人寻得实在是计无所出,一筹莫展,要不然也决计不会走这龙潭虎穴。 正当他想要寻明夷帮的去处时,又听得西北方一阵马铃响起。 他忙拉紧了缰绳,使马儿放缓了脚步,再远远瞧去,却见前方密林拐角处,不是那乌和乌兰又是谁? 她身后还紧紧跟着四名武师,每人均是骑着亨国的高大战马,好个威风赫赫。 他急忙躲在了一旁,暗叫道“实在是冤家路窄,怎又遇见了她,难道这些日子里,他们一直逗留在重庆?” 待几人走远后,他不得不调转了马头,向着他们的反向急忙走去。 重庆地界均是山地,马匹实在是难行。 如此又走了四五十里远,已是来到了一处风景俱佳的山坳,却又从身后传来了熟悉的马铃声。 金琨一惊,兀自暗叫“不好,难道他们发现了我的踪迹,追着我来了?” 这次他不再去寻那铃声来处,当下再猛拽缰绳,只往斜坡、浅溪等难行之处行去。 第209章 绑入明夷 如此又行了三十余里,远远的能见到两座山峰傲然耸立,着实是一股磅礴的气势,蔚为壮观。 其峰顶竟有丝丝白云与雾气围绕,不时还从上边飞过三两只鸟儿,当鸟鸣猿啼声传来时,简直是仙境般的地界。 金琨瞧得心血来潮,纵马向那两座山峰行去。 却忽听“嗖”地一声,地面上猛地现出一张网来,那巨网极速向上提起,竟将金琨和马匹一同兜进了网内,吊在一棵巨树之上。 金琨心下大惊,又苦于这网兜越缩越紧,无法伸手从背囊内取出打火石和利器用来逃生。 他只得伸手抓住网孔,拼命地摇拽,以期能将这树枝摇断。 此时再听一个声音高叫道“捉住啦!捉住亨国蛮夷啦!” 随着声音而来的,却是两个山贼打扮的壮汉,这两人走至树下,朝上望去,一高个子道“我就说是亨国蛮夷,你偏是不信!” 那矮个子忙把网兜从树上放下,乐道“是是是,我这回信了,咱们捉了这人,又立了一功,快向堂主领赏去吧!” 高个子傲然昂首道“这头功是我的,你可不许与我抢!” 矮个子笑道“我托你的福,绝不会和你抢。”说罢手持腰刀,竟向金琨挥来。 此时金琨身在网中,动弹不得,忙叫道“二位好汉,你们捉错人啦,我可是汉人呐!” 那矮个子却将一处绳索切断,再点了金琨两处穴道,说道“你要狡辩,便向我们堂主狡辩去。” 金琨大声道“我真不是亨国人!快将我放了!” 那高个子咧着嘴道“你可别唬人,你若不是亨国人,又怎来的亨国战马?” 金琨一愕,忙解释道“这马儿可不是我的!你们捉错人啦!” 这两人不再言语,那矮个子已解开了网兜,将马儿丢至了一边,而金琨穴道被封,只能是任其摆布。 两人合力,再将金琨重用网兜兜上,矮个子又一把将网兜扛在了后背,与高个子一块儿向北行去。 金琨又是叫道“二位要带我去哪儿?” 矮个子不耐道“你这亨国人,实在是嘴碎,我不是说了么,找我们堂主去。” 金琨问道“什么堂主?哪儿的堂主?” 高个子却是笑道“回到双擎山你就知道啦。” 金琨又向那两座山峰望去,喃喃道“双擎山,便是那两座山么?” 这两人又不言语,任凭金琨一路上问个不停,也不答他一言半句。 如此默默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两座山峰的脚下,却见两山之间出现一气势浩大的门楼,门楼上赫然以篆书写着“明夷帮”三个字! 金琨仔细看着这三字,惊道“此地竟是明夷帮!” 高个子又道“不错,双擎山的明夷帮,待你见了我们堂主,也不知他会将你这亨国人烹了还是剐了。” 金琨素来知晓明夷帮颇为嗜血成性,却不料他们竟要烹人,直惊得背后冷汗不断。 这两人扛着金琨,与门前几名守卫说了几句,这些守卫竟没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去。 而是领着这几人,从左首一处窄道又走了几里路。直到一座十几名守卫镇守的山洞之前。 那守卫与山洞前的守卫交谈了几句,便放他们进了山洞。 金琨见到这几名守卫时,几度猛扭身姿,大声呼救了几回,但那些人均是暗笑几声,竟连叱骂也无。 那矮个子当先走入山洞中,笑道“到我明夷帮的地界还想呼救?你瞧谁敢来此救你?” 高个子也是咧嘴道“他兴许是想让亨国举全国之力来救他。” 二人便这么一边说笑,一边向着山洞的一条暗道缓缓行去。 金琨但见这条暗道窄窄长长,且是一路向下,越行越是潮湿。 他又呼喊了几句,只听声音远远向下传了去,显得此处甚为空旷,遂问道“你们是要将我带去地牢?” 高个子道“你这人倒还不笨,那还叫不叫啦?” 金琨暗忖了一会儿,见此处无人,再喊也是枉费了气力,是以只闭嘴不言,静观其变。 这几人仅靠着墙壁上昏暗的油灯看路,行了近一顿饭的功夫,又折了一个弯,继续下行。 他们每隔一顿饭功夫便折一个弯,待到第六七个弯时,终于来到了一处空旷之地。 只见这里灯火多了一些,但却更加地潮湿阴冷。 这里左右两侧是数十间石牢,每间石牢仅留一处碗大的风口。 也看不清里头到底关押了多少人,仅是一阵阵传来恶臭之味,令人闻之作呕。 再往前行去,却是个厅堂,堂内摆满了老虎凳、钉板、火盆、碎头机等器具,墙壁上还挂有钩、钳、刀、锯、夹、烙铁等刑具。 金琨在东首处还瞧见了一只大缸,缸下却是一个矮灶,灶内柴火灰还冒着火星,他心下一惊,这不就是用来烹人的大缸么! 这两人终于将金琨放下地来,又走来五个狱卒打扮的人,这几人纷纷将金琨捆在了一处木架上。 那高个子说道“守卫大哥已去叫堂主啦,他很快便来了。” 一年轻的狱卒说道“堂主每日酉时来此监刑一批亨国人,据此还有一个时辰,他定要一时辰之后才会到。” 又一个年纪颇老的狱卒将金琨的绳索最后紧了紧,道“近几日着实是有不少的亨国人在我们地界频现, “咱们也捉了不少了,你们二人又捉来一个,堂主必定有赏。” 那矮个子和高个子相视一笑,又抱拳道“还请几位给咱俩记上一功,咱们回头请牢头们吃酒!” 老狱卒将嘴一咧,说道“好说,好说!”于是在一旁桌案上提笔写了几字,将此功劳记下了。 那二人这才心满意足,往地面走了回去。 这五个狱卒也只坐在桌案旁,嗑着一桌的瓜子,直好半晌,老狱卒才对几个小狱卒道“你们可没赶上好时候, “当年咱们还是五浊门时,这地牢里可是成天地酒肉不缺,哪像现在这样, “不仅不许在牢内饮酒,他人要请咱吃酒时,还得等散了值才行,唉,真是没趣得紧!” 第210章 姓樊名复 那几个小狱卒苦笑了好一会儿,又再怨声载道起来。 而金琨则是心道“他们不仅赏罚分明,在这地牢内还能有那么好的规矩,难怪众人都说明夷帮十数年中便能发展壮大…… “但仅剩下一个时辰,他们便要将我当做亨国人处决了,我本想着使计将他们灌醉,但此处无酒,这下可就难了……” 他又向左右细瞧了瞧,见另外几只木架子上,也绑着几个亨军。 又细细听了听,从石牢内不时传来细细人声,原来这处牢房中着实关着不少人。 金琨当下不再沉默,大声地喊起“我不是亨国人!你们真的捉错人了!” 他先是叫了几句,但那几个牢头均是笑笑而已,还兀自聊着天。 待金琨一直反复地喊叫,这些狱卒听得烦了,立时便有人呵斥道“你再喊,老子现在便活剐了你!” 金琨更是叫道“你拿我和旁边的亨国蛮夷比比,我们的穿着和长相可是一样的?” 那年轻的狱卒手持着铁钩上得前来,喝道“这些与我们可说不着,你恁地不老实,先让你尝尝钩子的滋味!” 说罢,寒光一闪,这钩子照着他大腿而去。 便在铁钩将要扎上他时,却见金琨将脚猛地一提,瞬间将他踢了两丈远。 其他几名狱卒见了,纷纷叫嚷着持械而来,什么刀、斧、锯之类的铁器,一同照着他脑袋落下。 此时忽听那老狱卒往桌上一拍,大喝道“你们还有没有规矩!” 其他几人听见了,手中顿时停将下来,只回头注视着老狱卒。 那老狱卒拿起一段绳索,挤开这几人,再将金琨的两脚捆了个结实。 在这之后,他对眼前几名狱卒扫了几眼,低斥道“堂主三令五申地告诫过咱们,私自用刑可是要受重罚! “你们一个个地年轻气盛,总是沉不住气,可莫要害了其他兄弟一起受罚!” 这几个狱卒自知有错在先,顿时垂头丧气,老狱卒又叹道“念你们新来此处,不懂规矩,我便不与你们计较! “快散值啦,你们随我去里屋休息,这里任他喊任他叫,也好磨练磨练你们的耐性!” 此时金琨躲过一劫,心中暗忖道“好个纪律严明!若换作是霁云盟绑了我,可就真要被他们活剐啦。” 老狱卒又转身对金琨道“咱们只管看押人犯,至于你有没有冤情,我们可管不了。” 金琨一愕,叫道“那就叫个管事的来,我来与他说,若你们真是天下第一大帮,总还有个把讲理之人吧!” 老狱卒冷笑一声,道“嘿嘿,这个牢里,只要是被定为亨国人,可没一人活着出去。” 言毕,领着这几名狱卒向厅堂西面一间小屋走去。 只留金琨在原处冷汗涔涔,他暗叫道“这个明夷帮,虽是极为循规蹈矩,可到底还是以前五浊门的做派!” 再听一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狱卒道“头儿,早就过了散值的时辰,还不见他们有人来换值,我到上头瞧瞧去吧。” 那老狱卒道“你去吧,快去快回!”说罢,与几人一同进到了小屋,关上了木门。 这小胡子狱卒先是假装出去,听见那几人关上了木门,又悄悄溜了回来。 他走近金琨的木桩,在他耳边细声道“兄弟,我看你这一脚的功夫,你可是从霁云盟来,欲投靠咱们的兄弟?” 金琨细瞧着他,见此人四十多岁模样,生得獐头鼠目,模样颇丑。 金琨见他像要出手相帮,忙小声道“不错!兄台,你是要放了我么?” 那狱卒抱拳道“在下姓樊名复,也是从天门派来的,若要放你么……在下也是不敢。” 金琨也道“在下姓金名琨,自青原派叛出,兄台你不敢放我,可是因不敢信我?” 樊复上下打量着他,说道“不错,我在此处也不想干啦,本想与你一同逃了去。 “但我又不敢轻信于你,若你真是亨国人,半路上将我杀了,可就不妙的很啊。” 金琨一怔,问道“你怎样才肯信我?” 樊复道“也很简单,你若真心来投,必有熟人在此,你快将熟人姓名报给我,我将人找来对质,便知真假啦。” 金琨急道“可还剩一个时辰他们便要来杀我,你能将人找来么?” 樊复轻佻道“你若再耽误几刻,可就连一个时辰都没啦。” 金琨左右并无他法,将心一横,道“好吧,第一个熟人,便是肖……” 他本想叫出肖梨雨的姓名,但一细想“若是要靠女人才能脱困,非是我金琨所为。”是以这句话竟没能说下去。 再听樊复笑道“你是说肖代秋肖大夫?你若认识他,又怎会被他们捉住?你可别诓我啦!” 金琨连忙道“是是!” 他仔细想了一想,再道“在下有几个熟人,分别是范莽、秦志涛、甘真、冯勇、邢德业。” 樊复俩眼转了两转,说道“这些人我都没听过,也就没办法替你去找来了。兄弟,我可帮不了你了!” 说完,便要走出这处地牢。 金琨暗地里一惊“难道这几人都还未投进明夷帮?” 他忙喊道“你不是说要将他们找来对质么?怎地说话不算数?” 樊复赶忙又跑了回来,蒙住他的嘴斥道“你这一喊是想害死你自己,还是想害死我?” 金琨俩眼眨了几眨,小声道“你这人太也胆小,那老狱卒不是说任我喊任我叫么,你又在怕个什么?” 樊复想了一想,松开他的嘴,说道“我不认识的人,我才不想去寻他,但我倒是有最后一个法子,你实在要喊, “便喊这几个熟人的名字,能不能将他们喊来,可就要看你运气啦。” 金琨心中很不是滋味,暗怒道“这算哪门子的法子……若真能将他们喊来,我早就不在此处啦。” 樊复见他并不接话,怨道“嘿,你这家伙,我好心帮你,你连句谢都没有!那就这么着吧,咱们后会无期了!” 说完,径直向南走出了地牢。 第211章 故友施救 如此又过得一刻钟,金琨心中早已转过了几百个念头,均是没有半点脱困的办法。 他越来越是心急,暗忖“这处地牢少说在地下百丈之处,除了狱卒之外,怎还会有他人前来救我…… “唉,这法子虽太过离谱,但也真的没其他办法啦!” 是以他不情不愿地喊道“范莽!甘真!你们可在此处?我是金琨啊!冯勇,秦志涛!你们若听见了,可要速速前来救我!” 他将这几个熟人的姓名反复喊出,也不管能不能起到作用。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时辰,樊复终于接来了几个狱卒,他们和先前几个狱卒都换了值。 这些新来的狱卒见金琨如此喊叫,有的只顾各自聊天,而有的只道他是个疯子,不停地瞧着热闹,都不将他当回事。 又过得半个时辰,金琨直叫得口干舌燥,暗忖着“只剩不到一刻钟时辰,我金琨难道便要完此一生了么!” 便在这时,忽见一人下得地牢里来,众狱卒同时呼喝道“什么人!” 那人提高了嗓子道“小的是离过堂的,我先堂主一步,拿了些酒菜孝敬几位牢头来啦!” 那几个狱卒一听,均是乐不可支,忙叫道“既是离过堂的兄弟,那便快快拿进来吧!” 那人提着一只篮筐,匆匆走近前来,金琨定睛一瞧,此人正是秦志涛! 只见秦志涛匆匆走过金琨身边,只瞟了他一眼,便走向几个狱卒的桌案。 他将一篮子的酒菜给他们摆了出来,满脸堆笑道“几位牢头慢用,若酒菜不够,可要尽管与我说来。” 只听一狱卒心满意足道“杜堂主实在是太过费心啦,我们又怎会嫌少? “不过我们这些值守的,都严禁饮酒,我们只好先行收下,等散值了再喝,否则咱哥儿几个可要与你一齐干上几杯!” 秦志涛笑道“原来如此,这有肉无酒,着实是太可惜啦。”说着,两眼向着一旁亨军瞧了过去。 狱卒招手道“无酒便无酒,兄弟你不是牢头,你可以饮酒,就来与我们一块儿吃点!” 秦志涛拒道“小的吃过啦,这些菜都是特意孝敬几位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几个亨国人走去。 他直走至一高大粗犷的亨军跟前,高声斥道“你们这些个蛮夷,竟敢犯我大齐的地界, “今日惹恼了我明夷帮,我定要亲眼送你们去见阎王!” 那亨军多半没能听懂他的汉语,但见秦志涛一副凶神恶煞之样,定是没有好话,当下朝他一口猛地咬去。 秦志涛忽地一闪身,躲过了这一咬,他装作一副盛怒之样,更是喝骂道“嘿!蛮夷就是蛮夷!张口便要咬人!” 又向着狱卒道“牢头大哥,这些个蛮夷着实是可恶,我可要打他啦!” 那些牢头正吃得起劲,听了他这话,几人商量了半会儿,好生为难之样。 最终一狱卒道“咱们虽严禁私刑,但也不好败了兄弟的兴致,你若真要打,别让人瞧出了外伤即可!” 秦志涛直接一拳砸在这亨军小腹上,悻悻地道“行!我不给牢头添麻烦,瞧爷爷我好好招待几位!” 说罢,又接连砸了几拳,直打得这亨军口吐白沫,两眼直翻。 一旁的亨军瞧见了,均激动不已,他们拼命要挣脱束缚,还用亨族语破口咒骂。 金琨灵机一动,也学着他们的发音,对秦志涛好一通叱骂。 秦志涛耍起横来,对每个亨军无不破口大骂,骂到极处,倏地走至金琨面前,金琨忽地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脸上。 秦志涛着怒无以,猛地朝他腹中击了几拳,金琨被他打得呕吐不止,几要昏厥。 秦志涛回头望了一眼,见几个狱卒吃得起劲,并未看向这边。 他便凑近前去,一把抓住金琨的头发,怒斥道“叫你吐爷爷,让你尝尝爷爷的苦头!” 说罢,又以巴掌扇他面颊,打得他眼冒金星,再凑近他耳边,忽地轻声道“金兄弟,我们刚刚得到你被困的消息, “甘真兄弟正去找齐其他几人,他们一会儿便到。离过堂堂主杜良平短时内必到此处,届时他要杀一批亨国人,金兄弟,咱们先逃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柄小刀片塞入金琨手中。 原来,在前一批的狱卒之中,正巧有个年轻的狱卒,是几月前从霁云盟中叛出,后又追随秦志涛和甘真二人一同投进了明夷帮中。 这狱卒在值守中,自然是听见了金琨高喊秦志涛二人的姓名,便在散值之后将金琨所喊的原话,以及金琨的处境都告知了秦志涛和甘真二人。 秦志涛二人得知后,无不既惊且喜。 他们二人本就是离过堂的部众,自然是知晓堂主杜良平每日都要杀一批亨国人。 如今金琨被当做了亨国人,百口莫辩,而处决的时辰将到,端的是千钧一发之际。 是以秦志涛和甘真二人便立即决定兵分两路。 由秦志涛匆匆准备了酒菜,当先来到地牢处,稳住一众狱卒,乘机搭救金琨。 而甘真则是去通知范莽、冯勇等人,待人齐了之后,若情势依旧不允,也只好强行劫狱了。 金琨一见到秦志涛以酒菜招待几个狱卒,心中便已猜中了八九分,他装作不认识秦志涛之样,故意以言相激。 而秦志涛也是个十分精明的人物,与金琨二人演了一出以假乱真的戏码,为的便是试图接近金琨,再设法将他救出。 此时金琨心中正疑为何秦志涛会得到消息,但此时并非询问之时,只好先将疑虑压在了心底。 他手握刀片,摇头道“秦大哥,既然你们来了,我便不能走。” 秦志涛一惊,忙道“为何?” 金琨道“一会儿还请诸位设法去说服堂主,倘若堂主实在是不通人情,你我兄弟再一同打将出去。” 秦志涛急道“现在只有五个狱卒,若你我二人突施重手,很容易便可逃了出去。若要等堂主前来,可就麻烦大啦。” 第212章 营救暴露 金琨再摇头道“我本欲来明夷帮寻人,不想和这里的人结下梁子。 “若秦大哥你们在明夷帮过得舒坦,那么堂主必定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将他说通,届时可就能少了一顿兵戈相向。” 秦志涛略微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们杜堂主不似那种蛮不讲理之人。” 他思虑了一会儿,再道“好吧,便听金兄弟的,咱们见机行事,先等堂主来了再说。” 说罢,又将几名亨军一通大骂,便与狱卒们插科打诨去了。 如此再过得一刻时辰,地牢入口处走进一高一矮两个人来,正是捉金琨的那两人。 他们人还未至,声音先到“里头的人,快些准备好刀斧,堂主一会儿便到!” 几个狱卒一怔,知道是堂主派人来了,忙不迭依言而行。 这两人一见秦志涛,心中一阵奇怪,斥道“秦志涛,你怎会在此处?” 秦志涛一凛,忙堆笑抱拳道“原来是王兄弟和郭兄弟,二位是来监刑来的?今日这么快便到了时辰么?” 这二人中,矮个的叫王庆,高个的叫郭斌。 他们一连几天都捉了亨国人,在杜堂主处好一阵邀功,是以杜堂主今日叫二人先行下到地牢来监刑。 郭斌心中大起疑惑,堂主给了他们监刑的待遇,已能让他二人在众人面前吹嘘好一阵,而这秦志涛为何会先他们一步来到此处? 是以郭斌再问道“我问你话呐,你怎会在此处?” 秦志涛含笑道“在下奉堂主命,特意带了酒菜来慰劳几位牢头。” 郭斌两眼转得几转,他们今日难得的风头,怎能轻易让人抢了去,于是斥道“胡说!我怎从未听过堂主会下这种命令!” 秦志涛打趣道“兴许是郭兄弟恰巧没听过这种命令吧!” 郭斌更是指着他的鼻子斥道“你若不老实说来,我可要去堂主那揭发你了!” 一旁的王庆也是一副警觉之样,大有将他看穿之意。 秦志涛两眼往金琨处一瞥,心知今日已经暴露,不如干脆与他实话实说。 他搭着郭斌的肩,手指着金琨道“郭兄弟,我实话与你说了吧,这位金兄弟是在下的故交,并非什么亨国人,我可以给他作证!” 郭斌正要出口反驳,一旁王庆却道“我哥俩又怎会捉错人?你有人证,我还有物证呢!” 秦志涛疑道“什么物证?” 王庆不怀好意地笑道“我俩捉住他时,他正骑着一匹亨国战马,那马儿还在原处,你若不服,我哥俩立马给你牵来。” 秦志涛一怔,忙道“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二位,你们仅凭一匹战马,便要说他是亨国人了,也实在是太过牵强。” 王庆今日与郭斌又捉了个亨国人,正有一份奖赏等着他,又怎能让秦志涛三言两语把事情给否了。 他心头来气,愠色道“你哪儿来的那么多故友,定是认错……” 郭斌将手一挡,抢白道“不对,你这人神色如此慌张,我头一回问你,你还顾左右而言他!” 他忽而厉声喝道“你如此闪烁其词,还为这亨国人开脱,你一定不是接了堂主令来此处,快说,你意欲何为!” 王庆恍然大悟,直叫道“好哇,你是来劫狱的,是也不是!” 这一声叫嚷,直让几名狱卒也大吃了一惊。 这些狱卒均是在暗想,杜堂主平日里虽对狱卒颇为优待,常常送些吃喝之物,但也绝非直接拿进这地牢之中。 他们越想越是心惊,若这人真是来劫狱的,这几个狱卒必定脱不了干系。 是以这几人连忙执起了刑具,直指秦志涛,口中也是纷纷喝骂。 秦志涛眼见势头不对,本欲再缓和几句,却听金琨叫道“秦大哥小心!” 秦志涛一惊,见郭斌一拳自下而上击来,忙转身避过。 而一旁王庆和几名狱卒也是立即围上,这六人五件刑具,夹着一双肉掌,同向他击来。 秦志涛举拳挥了几下,只逼退了两掌一钩,其他几人的刑具却是再无可避。 他眼见便要被这些刀斧劈成了几截,忽听一声长啸传来。 紧接着众人顿感一股寒气深寒刺骨,却是金琨以一招“西海扬尘”逼退了几人。 金琨的极寒之气已是越来越纯熟,立时便将三人的手掌冻伤,这三人立即弃了刑具,忙往一旁火堆处去取暖。 秦志涛被金琨解了围,立即对众人斥道“你们突然袭我,是作何道理!” 其余两名狱卒及王郭二人的衣衫上均是细细白霜,颇感阴寒无比。 他们被金琨这一招所慑,均是目目相觑,不敢向前,也不答话。 金琨不仅不乘胜追击,却是抱拳道“在下多有得罪了! “我早已说过,我不是亨国人,你们非但不听我解释,还要颠倒了是非,在下又怎能坐以待毙?” 金琨其实早已用刀片割开了绳索,但他仍假装被束在木架上,只等着与杜堂主辩解。 却不料这些人蛮不讲理,还率先动手,险些害了秦志涛。 是以金琨不得不临时更改了筹划,从木架上倏地击出一招,将这几人震在当场。 郭斌终于壮起胆来,上前一步,指着金琨斥道“好你个蛮夷,原来你早已挣脱了束缚,你们还如何辩解这不是劫狱?” 王庆更是叫道“不错!竟敢在我明夷帮劫狱,兄弟们,快将他们拿下!” 他一声叫喊之下,当先向金琨二人冲了上去。其余几人见他如此神勇拼命,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欺身前去。 金琨与秦志涛二人则是背靠着背,一人使拳,一人使掌,应付这七人的合围。 地牢之中的众多囚犯见有人竟要劫狱,纷纷从石门孔洞处伸出手来,他们呼喝喊叫,都是给劫狱之人助了声威。 便连木架上的几个亨国人见了,也都跟着叫喊起哄,他们只盼着眼前几人乱作一团,也好从中趁乱而逃。 是以这厅堂内,一时间叫喊声大噪,乱哄哄一气,好不热闹。 第213章 杜堂主到 金琨与眼前几人连过了三四十招,已是手下留了情,但仍听得“嘭啪”几声,已经击倒了第四人。 秦志涛也连用大无妄拳击倒了两人,这六人横竖倒在地上,兀自呻吟不已。 此时二人面前仅剩下郭斌一人,二人向他步步逼近,一直逼至西北墙角之处,再看这郭斌时,只见他两腿竟抖得如筛糠也似。 秦志涛蓦地举起右拳,本欲向他中盘扫去,金琨却忽然伸手拦下,忙道“秦大哥,算啦,咱们不必与他为难,还是先走吧。” 秦志涛叹了几声,道“如今可更加坐实了劫狱,这该如何收场?” 金琨歉然道“是我连累了秦大哥。” 秦志涛摆了摆手,拉着金琨往外走去,但两人还未走几步,却听一个声音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在我明夷帮的大狱胡闹!”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突然从地牢过道中奔来了十余人,将金秦二人死死地围在厅堂之中。 而此时那郭斌重又振奋了精神,他赶忙高声叫道“杜堂主、陆堂主,是您二位同来啦!” 又指着金琨二人道“咱们这离过堂的兄弟,欲劫走这亨国人,还打伤了我们好几人。” 那杜堂主本名杜良平,四五十岁的年纪,两鬓间有了不少的白发。 他背手走向前来,扫视着厅堂的众人,冷冷道“劫狱?嘿嘿,可好些年没发生此等事啦,我倒要看看你们劫不劫得成!” 原来在明夷帮中,别看这地牢深入地下百余丈,常年仅有五名狱卒看守,看似是防备空虚,实则是不然。 只要在这地牢中传来打斗之声,无论是地上还是地下,都能听个清清楚楚。 是以地上地下两处的守卫之中,哪怕只有一人还活着,便可启动机扩,使得连通地牢的窄长过道中,立时便启动了无数的机关利器。 任劫狱者纵有三头六臂,也绝难逃得过这些机关的拦阻。 便算是遇到了绝世的高手,有幸躲过了所有的机关,但明夷帮围绕着双擎山方圆十余里内,还埋伏了不少暗桩和机关。 是以,要想从明夷帮成功劫狱这等事,自五浊门成立以来的两百多年时间内,可是从未有过。 此时秦志涛见一连来了两名堂主,赶忙抱拳道“启禀杜堂主、陆堂主,这里实在是一场误会, “我的这位金琨金兄弟,与我同样是叛自霁云盟,绝不是郭兄弟口中的亨国人啊,还望两位堂主明察!” 杜良平嘿嘿笑了两声,道“我不管旁的,你们劫狱之实已成,还狡辩个什么?” 说罢,举手一挥,这十几名帮众手持兵刃,齐向金琨二人攻来,一时间这厅堂内喊杀声又起。 杜良平身旁的陆堂主,本名陆长川,乃全缺堂堂主,但见他四十多岁年纪,长得斯斯文文,颚下还留有一撮山羊胡。 他望着眼前的打斗颇为激烈,暗忖明夷帮中已有多年未曾这么乱过,是以忙道“杜堂主,这二人恐有什么隐情,何不查清了再动手?” 杜良平“欸”地一声,说道“陆堂主你向来是如此仁慈,似此等情形,你本欲先查清个是非曲直, “但万一来了个情势急转,你又如何应对?不如先将人拿下,再细细盘查不迟,若他真是清白之身,我也绝不会冤枉了他。” 陆长川咂摸了一会儿,颇觉合理,是以笑道“还是杜堂主考虑得周全。” 杜良平咧嘴道“什么狗屁的周全,我老杜几斤几两的,自己还不清楚么,也就这么回事儿!” 陆长川摇头笑道“杜堂主今日竟抬起了自己的杠,可真叫在下开了眼界!” 杜良平仰天长笑几声,却忽见只在说话间,金琨二人竟已把十几名帮众全数击倒。 这些帮众虽都无性命之忧,却依旧躺在了地面上,兀自挣扎喊叫不已。 杜良平与陆长川连忙对望一眼,二话不说,两人分别跃至堂中,与金琨二人交起手来。 杜良平双掌疾向金琨劈去,金琨眼见其手掌甚宽,出掌间浑厚有力,定是个用掌的高手。 他不敢怠慢,迎着来掌,也击出数掌,并带出不少的寒气。 这几掌相碰之下,着实是势大力沉,使得金琨双掌微抖,他暗暗心惊,当下忙琢磨要如何应对眼前这高手。 杜良平却道“极寒内力?原来是祁偌的传人!” 金琨稍稍抱拳道“在下出自霁云盟不假,但绝非祁偌的传人,若杜堂主觉得在下确非亨国人,可否放过了在下?” 杜良平“呵呵”笑道“他们或许真是搞错了人,但你们也确实坏了规矩,我必须将你俩拿下,至于其他的事情,容之后再说。” 金琨一瞥眼间,却见秦志涛几招之内便吃了陆长川一剑,直委顿在旁,败下了阵来。 他暗道“这两位堂主果真都身手不弱,我定然在此讨不了好去,但若要我束手就擒,又岂是我金琨所为?” 金琨朗声道“好,你们明夷帮堂堂二位堂主,却要对付我一个毛头小子,实在是好!” 陆长川听了这话,已猜到金琨是要激他,是以说道“你激我也没用,我本身就不打算拿你,有杜堂主在此,你还跑得了么?” 杜良平却道“陆堂主,这可是劫狱之人,你我怎不将他合力拿了?” 陆长川叫道“杜堂主莫再与我杠啦,这小子说我俩以多欺少,倚强凌弱,你还听不出来么?” 杜良平好生地没趣,朗道“我怎会听不出?不用你来教我!劫狱那么大的事,还谈个什么倚强凌弱的?” 他蓦地伸出一掌,照着金琨左胸拍了过去。 金琨两掌“呼呼”接过了几招,心道“原来这杜堂主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只是他生**抬杠,否则的话,他早将我俩放了。” 他再一转身,忙出一招“烟炎张天”。 这间地牢中的火光瞬时便被浓浓迷雾遮蔽,加之此处本就阴森可怖,此时则更像一处寒冰地狱一般。 第214章 忽现女子 谁知这杜良平,竟像是能望穿这迷雾一般,照着金琨胸前又拍来一掌。 金琨早料到如此高手定会不惧此招的迷雾,他一招打完,接着又是一招“一曝十寒”,照着来掌而去。 杜良平本善于听声辨位,见到这片迷雾时,却暗自嘲笑这好似孩童玩闹一般,他也不多想,便朝金琨的方向拍去一掌。 他却不料这掌所拍中的,却是个深寒冰块也似,只觉一阵寒意迅速传遍了周身,便连眉毛和睫毛之上,也都一时结出了不少的白霜。 杜良平慌忙抽回了这掌,抖了抖身子,白霜尽落,忙叫道“好冷!” 金琨跃至一旁,暗道“他连这一招都不惧,今日我可赢不了他。” 他想得一想,既然这堂主总爱抬杠,不如拿话引他,于是笑道“杜堂主好功夫,在下佩服!” 杜良平冷冷道“佩服个屁,谁让你佩服啦!”说完,又是一套凌厉掌法击来。 金琨听这掌力带动的破空声响,暗忖普天之下只有火劲才能将掌法打至如此,他不敢硬接,只在这牢中四处逃窜。 杜良平忙拔腿追去,却见金琨甚是灵动机变,只在几只木架间来回窜逃闪避,活脱脱一只精灵一般,好生的难捉。 他却不知金琨却一向惯用此法,这全赖于金琨的身法飘逸轻快,再加他脑筋灵活多变,是以便连武功超绝的乌和乌兰也追他不上。 杜良平越追越是恼怒,再也不顾什么身份尊卑,一边挥掌拍开木架,扫清障碍,一边把他逼至角落。 不到一会儿功夫,数只木架被他拍倒,便连木架上的亨国人也被他拍死几个,金琨却被他逼至了东北一角,再难逃窜。 金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再无可逃之路,只得再拿话术引他。 他一边奔一边道“杜堂主你功夫实在是高强,小子只要再过得十招,必被你捉住啦!” 杜良平一怔,却是斥道“好小子,你是叫金琨吧?居然想引我杠你,好叫我放过了你,嘿嘿,门也没有,瞧我拿你!” 说罢,又是朝前一跃,猛地劈下一掌。 金琨暗自惊道“这人毕竟是个堂主,又怎能像查达成那般的好骗……” 他忙躲进角落,眼睁睁瞧着这凌厉至极的一掌落下。 此时却听地牢口一声爆喝“谁敢动金兄弟,先过了我这一关!” 杜良平听得这声爆喝,这一掌便在半空中收回了劲力。 他落下地来,扭头望去,却见一虬髯如芒的高大身影奔得进来,其势犹如猛虎。 只听秦志涛大叫道“是范莽来了!” 陆长川见又有人闯来,当先仗剑欲将之拦下,而范莽来势甚猛,竟被他一通乱拳逼至了厅堂正中。 又见范莽身后窜出一个人影,举拳向杜良平击去,他高叫道“金兄弟,你先行撤啦,这里我们来应付!” 金琨抬眼见到此人竟是甘真,当下也跃上前去,叫道“咱俩一块儿对付他!”说罢,与他一同朝杜良平击出几掌。 原来范莽与甘真二人得到消息后,一时半会儿再也寻不见他人前来帮忙,便马不停蹄地来到这处山洞入口。 入口处的守卫自然是要强行拦住,二人不得已击倒了十余人,才下得这地牢里来。 他们刚进地牢,却见金琨险些被杜良平击倒,是以范莽急忙爆喝了一声,才将险情化去。 此时甘真忙助着金琨联手对付杜良平,这三人拳来掌去,霎时间斗了七八十合,竟是不分胜负。 又打过数十拳,甘真边打边道“实在是时间匆忙,我只找来了范莽一人而已,若再多一人,咱们便可轻松取胜啦!” 金琨急忙向杜良平右肋处击出几掌,杜良平虽是避过,竟让地上铺满了寒霜。 金琨趁隙说道“短时内能来你们三位,我已是感激万分,咱们应付了他再说!” 杜良平冷哼道“哼,甘真,秦志涛,范莽!你们这几个新来的,刚叛了霁云盟,如今又要叛了我明夷帮吗?” 说着,两掌斜掠,竟将甘真掀翻在地。 秦志涛见状先是一惊,连忙忍痛从旁处抢出,一拳击向他后背。 而杜良平又出几掌,接了金琨一番攻势,接着百忙之中向右肋下击出一掌,与背后这拳“嘭”地一碰,击得秦志涛向后跃了几步。 秦志涛高声道“我们这几人并非要叛明夷帮,实在是救友心切,还望堂主您明鉴!”一边说,一边随手裹了伤口。 杜良平左右瞧了瞧这几人,只见范莽竟能和陆长川斗个难解难分,他未料堂内竟有如此的硬手,其功夫之高,在年轻人中实属罕见。 再看秦志涛、甘真二人,虽是受了伤,却依旧毫无畏惧,更无退却之意,其情其状,不似故作玄虚。 这让他暗忖道“若这几人所说是真,可真不好收场啦。” 但他嘴上竟是不能饶人,只低斥道“我明鉴还是暗鉴,又怎能听你摆布?” 说罢,招式一变,竟歪着身子,将掌法缓缓向他们下盘击出。 金琨二人见招式怪异非常,只得边打边退,秦志涛毕竟是受伤势所困,无法发挥太大的功力,挥拳也只得是越来越式微。 甘真见状,也忍痛跃起,与金琨二人拳上掌下,十几招一过,竟让杜良平难以招架。 再斗得二三十合,杜良平眼见掌法被三人逼得逐渐凌乱,而金琨三人却越斗越是勇猛。 杜良平心中暗叫“再如此打下去,我却非败不可,自五浊门以来,这地牢还从未被人攻破,难道今日竟要在我的手里坏了名声?” 想至此处,忽见金琨一招“赫赫炎炎”夹杂着凌厉寒风袭来,这一招配合着秦志涛和甘真的策应,竟是再无可避。 这让杜良平大惊不已,暗叫“罢了罢了!” 此时却听地牢口一女子叫道“叔父,杜堂主,都住手了吧!” 金琨三人同时一怔,攻势竟减去了大半,但杜良平依旧将手肘一提,向金琨来掌迎去。 第215章 帷帽男子 陆长川手中长剑猛甩几个剑花,将范莽硬生生逼退数步,他转头望去,却见侄女陆宁立在了一旁。 再听陆宁叫道“这堂内都是自家兄弟,那生人是金琨金大哥,他是我的朋友,你们定是误会啦!” 陆长川还未开口,又见范莽铁拳连挥十数次,分上中下三路袭来。 他不得不抽剑回击,二人又斗在了一块儿。 陆长川心道“我与这人斗了不下三百合,实在是个难缠的敌手,此时宁儿又从中捣乱,我又怎能赢他?” 当下边舞剑边训道“宁儿休要胡说,今次非是你捣乱之时!” 原来这陆宁生性顽皮任性,又仗着是堂主侄女,在明夷帮之中已是惹出了不少的事端。 陆长川此时只道陆宁又是在无事生非,是以开口便无好话。 杜良平硬接了金琨这一招,竟被他击飞两丈之远。 他好容易落下地来,却见金琨停下手来,竟先向他鞠了一躬,抱拳道“杜堂主,是在下得罪啦!” 杜良平却是心中暗道“陆长川这个侄女一向是恣意妄为,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来?今日我们二人已是脸面无光, “她若再来个雪上加霜,嘿嘿,我这堂主还能当个几日?” 想罢,也不理睬金琨的谦让甚恭,将脸一黑,揉身抢上,竟将看家的本事全使了出来。 陆宁见这叔父如此食古不化,直气得顿足,大叫道“谁与你胡说了?你怎恁地蛮不讲理!” 陆长川冷哼一声,又与范莽连过了三四十招,期间无论陆宁如何劝导,均当成了玩闹之语,尽数置之不理。 陆宁计无可施,只好抽出长剑,当下朝陆长川刺去。 陆长川猛地一惊,斥道“你要做什么!”利剑急转,护住了门户。 陆宁嘟着嘴道“叔父回回都当我是小孩子,我……我……”眼睛一红,竟再也说不下去。 陆宁和范莽二人招招强攻,直把陆长川逼至墙角处,范莽再是爆喝一声,拳风到处,竟将陆长川逼了个踉跄,险些跌倒。 陆宁趁机用长剑一托,击他手中剑柄,欲将对方长剑击落。 陆长川手中猛地一缩,再听他怒斥道“好个蛮横的妮子,还不快退下!” 陆宁心中恼怒不已,再举剑斜刺,这回在范莽拳路的封锁下,他手中长剑必被击飞不可,眼前这一幕直让陆长川既惊且恨。 此时忽听得一阵长笑从地牢口处传来,接着一个声音道“诸位,都住手了吧!” 众人茫然望去,却是个头戴帷帽的男子立在远处,陆宁听得此声,忙把长剑急转,收住了剑势。 陆长川也乘机跃至一旁,回首望了一眼,喃喃道“居然是你!” 杜良平也与金琨三人各自跃开,他上前了几步,问道“你怎么轻易来了此处,难道这……” 那男子又是一阵大笑,说道“不错,我若不来,你们可就要打个没完啦。” 他背手踏前两步,再道“此处便如陆小姐所说,这里都是朋友,实在是一场误会!诸位听我一劝,都住手散了吧!” 杜良平朝陆长川处望了望,但见他已经信了这男子所说,早将长剑入了鞘,又与陆宁重归于好,站在了一块儿。 杜良平抚颚思虑了许久,思忖道“我若不是犯了这抬杠的毛病,早就想罢了斗。 “但今日为何还能惊动这人前来说情,想必此事颇不简单!” 又想“今日在弟兄们面前已是丢尽了脸面,若这人不把这份脸面还我,我怎能依得?” 是以他只好说道“既然连你也出面说情,也罢,此处无事了!”连忙吩咐堂下众人不得再与金琨等人为难。 那男子抱拳作了一揖,说道“我已在鸿丰轩置办了几桌酒席,在场诸位还请一个不落, “先去那边赴宴,待我办完了琐事,随后便到!”说罢,一个转身,竟逍逍遥遥离去了。 杜良平和陆长川相互交谈了几句,便带着堂下弟子当先离开了此处,只有几名狱卒还在原处收拾残局。 金琨见危机尽去,心下好一阵兴奋,忙抱住范莽、秦志涛、甘真三人。 他大叫道“范大哥、秦大哥、甘大哥,今日多亏有你们相助,否则我可绝难脱身啦!” 范莽三人与他热情相拥,纷纷道“你没事便好,咱们兄弟几人又再重逢啦!” 一旁的陆宁却是背手嗔道“小女子也助了你,你怎就唯独不谢我?” 金琨赶忙向她一揖到底,笑道“陆姑娘能来助我金琨,我也是一般地感激无以。” 陆宁“哼”地一声,背过身道“想是我没能劝动叔父,没帮到你,你才不谢我的吧?” 金琨挠头道“哪儿的话,你能来此,我已是心满意足啦,在下再次谢过陆姑娘!”说罢,又给她鞠了一躬。 陆宁这才回过身来,笑中带嗔道“你这人,怎地不早向他们报出我的名号,也可免得后头大打出手。” 金琨道“我始终是未能料到,原来陆姑娘你竟是明夷帮的人。” 陆宁一凛,疑道“怎地聪明如你,也没能猜到我的身份?” 金琨咧嘴笑道“姑娘的身份,我可不敢随意瞎猜。” 陆宁一怔,心道“不料此人看似甚为风流倜傥,却又如此地规矩。” 是以脸上露出一股暖意,道了声“跟我来,我领你们去鸿丰轩。” 金琨与范莽几人这才跟着她,一路上到了地面,走出了这个山洞。 山洞之外,整个明夷帮一进入眼帘,直让金琨嗟叹不已。 只见整个帮派都建在双擎山两座山峰中的凹处,帮内许多房屋建筑都是依山而建。 就好似从山上长出来的一般,与这两座山脚融成了一个整体。 这双擎山峻崖峭壁,兀突石骨,而连绵不绝的房屋却能建在此处,实乃是令人惊叹的巧夺天工。 再加上西侧和东侧的几处山坳间流出的几川小瀑布,它们虽没有奔腾咆哮之势,却也如仙女披着银纱破云而来。 它们与房屋建筑一动一静,让这天下第一大帮,恍若从仙境来了人间。 第216章 原来故人 陆宁领着一行人,自东首的山峰一路上行,直绕至了山峰的背面,才在另一美景开阔之地来到了鸿丰轩。 几人直上至鸿丰轩的三楼,却见一众离过堂弟兄早在大厅等候,这些人当中,多数都曾与金琨等人交过手。 此时一店伙计小跑而来,领着陆宁一行来到了西首的一处单独雅间。 几人一进到此间,便见杜良平和陆长川二人早已在此处等候,众人彼此行礼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入了座。 又是一番献酬交错之后,杜良平当先问道“陆小姐,这金琨兄弟当真是你的朋友?” 陆宁先向他敬了杯酒,道“杜叔叔,他非但是我的朋友,而他的许多事迹,你或许还有所耳闻呢!” 是以便将金琨在钓鱼城之中,如何搭救她一事,当众细细地说了出来。 这直让金琨心中暗道“陆姑娘为了替我说好话,宁愿将被淫贼欺辱的往事告知众人, “此等胸襟甚为旷达不羁,我金琨真是欠了她好大一个人情。” 待陆宁将话讲完,秦志涛又接着将金琨在义军中的种种军功也细细说出。 他直说了小半个时辰,才又说到在那处小村落中结识了范莽等人,还将他力斗乌和乌兰和几名武师一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 杜良平和陆长川听闻之后,无不击掌而叹。 陆长川大叹道“我曾听闻堂下新晋的兄弟说过钓鱼城之事,却不料城中英雄竟是眼前之人,陆某真该给你敬上一杯!” 说罢与杜良平二人一同给金琨敬了酒,金琨连忙谦逊致谢,低举了酒杯,待他二人将酒饮完,才将杯中美酒饮下。 杜良平二人今日误打误撞,结识了晚辈中的英才,自是兴致颇高。 他们又连连盛赞了秦志涛、甘真等人的朋友义气,还尤其夸赞了范莽一番,都称他的武功高绝,在晚辈之中实在是难得一见。 杜良平既然知晓了事情的缘由,金琨又一再谦逊有礼,至于在地牢中丢了脸面一事,也尽数释了怀。 众人谈到高兴之处,杜良平又问起了秦志涛是如何得知金琨被捉的消息,秦志涛自是一五一十地将换值狱卒的事说了出来。 杜良平听后,不仅不责怪那名狱卒,反而叹道“难得你们这几人如此地有情有义,实在是年轻有为啊。” 说罢,他忽地起身出了这座雅间,从外边带进两个人来,正是捉拿金琨的王庆与郭斌二人。 杜良平面露不满,斥道“瞧你二人做的好事,竟错把好人当做了敌人,让我离过堂险些杀了贤良,我可得好好惩治你们!” 王郭二人忽“扑通”跪地,向杜良平不断磕头认错。 杜良平不悦道“你们跪我作甚?还不向这位金兄弟磕头?” 这二人连忙爬向金琨,又给他拼命磕了十数个头。 金琨哪里肯受此礼,急忙要抓起二人,却被这二人连推带跪,硬是不愿起身。 金琨手中运起内力,再在二人腋下一拖,轻松将他们提起。 他忙道“二位实不必如此,我金琨如何承受得住?” 王庆茫然道“是我俩该死,我们只知贪功冒进,蒙蔽了狗眼,险些将金大爷当做蛮夷杀了……”说罢,又要跪下去。 金琨忙将他扶住,抵着他道“你们原本就要捉拿亨国蛮夷,这又何错之有?” 他转过头来,向杜良平道“杜堂主,既然这二位兄弟并无作恶之心,而我又完好无缺,我看此事便罢了吧。” 杜良平怔道“不成,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金琨再鞠躬道“小子我初到贵宝地,实不愿因此事给彼此造成了芥蒂,还望堂主成全。” 陆宁拉了拉陆长川的衣袖,细声道“叔父,快帮我金大哥说几句。” 陆长川本也有意为双方说和,是以借机起身道“杜堂主,金兄弟远来是客,我们这天下第一大帮,自该客随主便才是啊。” 杜良平略微后仰,心道“我本想当面给他惩治这两个混球,算是卖了他一个人情。 “而现今却是他有求于我,若我答应了,想来这二人日后必对他感恩戴德,这也是人情一件。” 于是道“也罢,王庆、郭斌,你二人可要好生记得金兄弟替你说情,他日可要舍身相报,今日这件事便算是了了。” 王郭二人大喜过望,再给金琨和杜良平连磕了几个头,便一同退了出去。 陆宁见事情有了结果,竟比金琨本人还要高兴。 她一连给杜良平等人斟了几回酒,又陪了许多的好话。 这几人不得不将杯中美酒一次又一次地饮尽,众人谈笑风生,直好一个大畅舒怀。 只过得一会儿,忽见门外进来一人,众人笑声一闭,均向他望去,正是那头戴帷帽的男子。 杜良平笑道“做东的总算是到啦。”正说着,满屋子人均站起相迎。 那男子给在场众人行了一礼,高声道“让诸位久等啦!” 言毕,他仔细地将身后木门锁好,再缓缓走近桌前,扫视了人群一眼,再慢慢将帷帽摘了去。 众人间忽现一声惊呼,除去陆宁、杜良平、陆长川三人之外,其余几人均是惊诧至无以复加。 金琨更是瞠目结舌道“弈先生,怎会是你!” 范莽更是叫道“你不是天门派的幕宾么,怎么会在此处!” 原来替众人解围的神秘人,正是弈先生,他忙将手指放置唇前,对众人“嘘”了一声,示意莫再高声喧哗。 众人这才安静了不少,弈先生满面笑容,再给众人深鞠了一躬,说道“诸位,非是鄙人不让大家喧闹, “只是鄙人并不想让门外之人将我名字听了去,要不然,我又怎会戴上那劳什子的帷帽?” 杜良平和陆长川又对望一眼,均是暗道“能让弈先生摘下帷帽,这金琨的面子可真是不小。” 弈先生躬身续道“我还是重新向几位新朋友介绍介绍吧。” 王庆茫然道“是我俩该死,我们只知贪功冒进,蒙蔽了狗眼,险些将金大爷当做蛮夷杀了……”说罢,又要跪下去。 金琨忙将他扶住,抵着他道“你们原本就要捉拿亨国蛮夷,这又何错之有?” 他转过头来,向杜良平道“杜堂主,既然这二位兄弟并无作恶之心,而我又完好无缺,我看此事便罢了吧。” 杜良平怔道“不成,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金琨再鞠躬道“小子我初到贵宝地,实不愿因此事给彼此造成了芥蒂,还望堂主成全。” 陆宁拉了拉陆长川的衣袖,细声道“叔父,快帮我金大哥说几句。” 陆长川本也有意为双方说和,是以借机起身道“杜堂主,金兄弟远来是客,我们这天下第一大帮,自该客随主便才是啊。” 杜良平略微后仰,心道“我本想当面给他惩治这两个混球,算是卖了他一个人情。 “而现今却是他有求于我,若我答应了,想来这二人日后必对他感恩戴德,这也是人情一件。” 于是道“也罢,王庆、郭斌,你二人可要好生记得金兄弟替你说情,他日可要舍身相报,今日这件事便算是了了。” 王郭二人大喜过望,再给金琨和杜良平连磕了几个头,便一同退了出去。 陆宁见事情有了结果,竟比金琨本人还要高兴。 她一连给杜良平等人斟了几回酒,又陪了许多的好话。 这几人不得不将杯中美酒一次又一次地饮尽,众人谈笑风生,直好一个大畅舒怀。 只过得一会儿,忽见门外进来一人,众人笑声一闭,均向他望去,正是那头戴帷帽的男子。 杜良平笑道“做东的总算是到啦。”正说着,满屋子人均站起相迎。 那男子给在场众人行了一礼,高声道“让诸位久等啦!” 言毕,他仔细地将身后木门锁好,再缓缓走近桌前,扫视了人群一眼,再慢慢将帷帽摘了去。 众人间忽现一声惊呼,除去陆宁、杜良平、陆长川三人之外,其余几人均是惊诧至无以复加。 金琨更是瞠目结舌道“弈先生,怎会是你!” 范莽更是叫道“你不是天门派的幕宾么,怎么会在此处!” 原来替众人解围的神秘人,正是弈先生,他忙将手指放置唇前,对众人“嘘”了一声,示意莫再高声喧哗。 众人这才安静了不少,弈先生满面笑容,再给众人深鞠了一躬,说道“诸位,非是鄙人不让大家喧闹, “只是鄙人并不想让门外之人将我名字听了去,要不然,我又怎会戴上那劳什子的帷帽?” 杜良平和陆长川又对望一眼,均是暗道“能让弈先生摘下帷帽,这金琨的面子可真是不小。” 弈先生躬身续道“我还是重新向几位新朋友介绍介绍吧。” 王庆茫然道“是我俩该死,我们只知贪功冒进,蒙蔽了狗眼,险些将金大爷当做蛮夷杀了……”说罢,又要跪下去。 金琨忙将他扶住,抵着他道“你们原本就要捉拿亨国蛮夷,这又何错之有?” 他转过头来,向杜良平道“杜堂主,既然这二位兄弟并无作恶之心,而我又完好无缺,我看此事便罢了吧。” 杜良平怔道“不成,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金琨再鞠躬道“小子我初到贵宝地,实不愿因此事给彼此造成了芥蒂,还望堂主成全。” 陆宁拉了拉陆长川的衣袖,细声道“叔父,快帮我金大哥说几句。” 陆长川本也有意为双方说和,是以借机起身道“杜堂主,金兄弟远来是客,我们这天下第一大帮,自该客随主便才是啊。” 杜良平略微后仰,心道“我本想当面给他惩治这两个混球,算是卖了他一个人情。 “而现今却是他有求于我,若我答应了,想来这二人日后必对他感恩戴德,这也是人情一件。” 于是道“也罢,王庆、郭斌,你二人可要好生记得金兄弟替你说情,他日可要舍身相报,今日这件事便算是了了。” 王郭二人大喜过望,再给金琨和杜良平连磕了几个头,便一同退了出去。 陆宁见事情有了结果,竟比金琨本人还要高兴。 她一连给杜良平等人斟了几回酒,又陪了许多的好话。 这几人不得不将杯中美酒一次又一次地饮尽,众人谈笑风生,直好一个大畅舒怀。 只过得一会儿,忽见门外进来一人,众人笑声一闭,均向他望去,正是那头戴帷帽的男子。 杜良平笑道“做东的总算是到啦。”正说着,满屋子人均站起相迎。 那男子给在场众人行了一礼,高声道“让诸位久等啦!” 言毕,他仔细地将身后木门锁好,再缓缓走近桌前,扫视了人群一眼,再慢慢将帷帽摘了去。 众人间忽现一声惊呼,除去陆宁、杜良平、陆长川三人之外,其余几人均是惊诧至无以复加。 金琨更是瞠目结舌道“弈先生,怎会是你!” 范莽更是叫道“你不是天门派的幕宾么,怎么会在此处!” 原来替众人解围的神秘人,正是弈先生,他忙将手指放置唇前,对众人“嘘”了一声,示意莫再高声喧哗。 众人这才安静了不少,弈先生满面笑容,再给众人深鞠了一躬,说道“诸位,非是鄙人不让大家喧闹, “只是鄙人并不想让门外之人将我名字听了去,要不然,我又怎会戴上那劳什子的帷帽?” 杜良平和陆长川又对望一眼,均是暗道“能让弈先生摘下帷帽,这金琨的面子可真是不小。” 弈先生躬身续道“我还是重新向几位新朋友介绍介绍吧。” 王庆茫然道“是我俩该死,我们只知贪功冒进,蒙蔽了狗眼,险些将金大爷当做蛮夷杀了……”说罢,又要跪下去。 金琨忙将他扶住,抵着他道“你们原本就要捉拿亨国蛮夷,这又何错之有?” 他转过头来,向杜良平道“杜堂主,既然这二位兄弟并无作恶之心,而我又完好无缺,我看此事便罢了吧。” 杜良平怔道“不成,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金琨再鞠躬道“小子我初到贵宝地,实不愿因此事给彼此造成了芥蒂,还望堂主成全。” 陆宁拉了拉陆长川的衣袖,细声道“叔父,快帮我金大哥说几句。” 陆长川本也有意为双方说和,是以借机起身道“杜堂主,金兄弟远来是客,我们这天下第一大帮,自该客随主便才是啊。” 杜良平略微后仰,心道“我本想当面给他惩治这两个混球,算是卖了他一个人情。 “而现今却是他有求于我,若我答应了,想来这二人日后必对他感恩戴德,这也是人情一件。” 于是道“也罢,王庆、郭斌,你二人可要好生记得金兄弟替你说情,他日可要舍身相报,今日这件事便算是了了。” 王郭二人大喜过望,再给金琨和杜良平连磕了几个头,便一同退了出去。 陆宁见事情有了结果,竟比金琨本人还要高兴。 她一连给杜良平等人斟了几回酒,又陪了许多的好话。 这几人不得不将杯中美酒一次又一次地饮尽,众人谈笑风生,直好一个大畅舒怀。 只过得一会儿,忽见门外进来一人,众人笑声一闭,均向他望去,正是那头戴帷帽的男子。 杜良平笑道“做东的总算是到啦。”正说着,满屋子人均站起相迎。 那男子给在场众人行了一礼,高声道“让诸位久等啦!” 言毕,他仔细地将身后木门锁好,再缓缓走近桌前,扫视了人群一眼,再慢慢将帷帽摘了去。 众人间忽现一声惊呼,除去陆宁、杜良平、陆长川三人之外,其余几人均是惊诧至无以复加。 金琨更是瞠目结舌道“弈先生,怎会是你!” 范莽更是叫道“你不是天门派的幕宾么,怎么会在此处!” 原来替众人解围的神秘人,正是弈先生,他忙将手指放置唇前,对众人“嘘”了一声,示意莫再高声喧哗。 众人这才安静了不少,弈先生满面笑容,再给众人深鞠了一躬,说道“诸位,非是鄙人不让大家喧闹, “只是鄙人并不想让门外之人将我名字听了去,要不然,我又怎会戴上那劳什子的帷帽?” 杜良平和陆长川又对望一眼,均是暗道“能让弈先生摘下帷帽,这金琨的面子可真是不小。” 弈先生躬身续道“我还是重新向几位新朋友介绍介绍吧。” 王庆茫然道“是我俩该死,我们只知贪功冒进,蒙蔽了狗眼,险些将金大爷当做蛮夷杀了……”说罢,又要跪下去。 金琨忙将他扶住,抵着他道“你们原本就要捉拿亨国蛮夷,这又何错之有?” 他转过头来,向杜良平道“杜堂主,既然这二位兄弟并无作恶之心,而我又完好无缺,我看此事便罢了吧。” 杜良平怔道“不成,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金琨再鞠躬道“小子我初到贵宝地,实不愿因此事给彼此造成了芥蒂,还望堂主成全。” 陆宁拉了拉陆长川的衣袖,细声道“叔父,快帮我金大哥说几句。” 陆长川本也有意为双方说和,是以借机起身道“杜堂主,金兄弟远来是客,我们这天下第一大帮,自该客随主便才是啊。” 杜良平略微后仰,心道“我本想当面给他惩治这两个混球,算是卖了他一个人情。 “而现今却是他有求于我,若我答应了,想来这二人日后必对他感恩戴德,这也是人情一件。” 于是道“也罢,王庆、郭斌,你二人可要好生记得金兄弟替你说情,他日可要舍身相报,今日这件事便算是了了。” 王郭二人大喜过望,再给金琨和杜良平连磕了几个头,便一同退了出去。 陆宁见事情有了结果,竟比金琨本人还要高兴。 她一连给杜良平等人斟了几回酒,又陪了许多的好话。 这几人不得不将杯中美酒一次又一次地饮尽,众人谈笑风生,直好一个大畅舒怀。 只过得一会儿,忽见门外进来一人,众人笑声一闭,均向他望去,正是那头戴帷帽的男子。 杜良平笑道“做东的总算是到啦。”正说着,满屋子人均站起相迎。 那男子给在场众人行了一礼,高声道“让诸位久等啦!” 言毕,他仔细地将身后木门锁好,再缓缓走近桌前,扫视了人群一眼,再慢慢将帷帽摘了去。 众人间忽现一声惊呼,除去陆宁、杜良平、陆长川三人之外,其余几人均是惊诧至无以复加。 金琨更是瞠目结舌道“弈先生,怎会是你!” 范莽更是叫道“你不是天门派的幕宾么,怎么会在此处!” 原来替众人解围的神秘人,正是弈先生,他忙将手指放置唇前,对众人“嘘”了一声,示意莫再高声喧哗。 众人这才安静了不少,弈先生满面笑容,再给众人深鞠了一躬,说道“诸位,非是鄙人不让大家喧闹, “只是鄙人并不想让门外之人将我名字听了去,要不然,我又怎会戴上那劳什子的帷帽?” 杜良平和陆长川又对望一眼,均是暗道“能让弈先生摘下帷帽,这金琨的面子可真是不小。” 弈先生躬身续道“我还是重新向几位新朋友介绍介绍吧。” 王庆茫然道“是我俩该死,我们只知贪功冒进,蒙蔽了狗眼,险些将金大爷当做蛮夷杀了……”说罢,又要跪下去。 金琨忙将他扶住,抵着他道“你们原本就要捉拿亨国蛮夷,这又何错之有?” 他转过头来,向杜良平道“杜堂主,既然这二位兄弟并无作恶之心,而我又完好无缺,我看此事便罢了吧。” 杜良平怔道“不成,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金琨再鞠躬道“小子我初到贵宝地,实不愿因此事给彼此造成了芥蒂,还望堂主成全。” 陆宁拉了拉陆长川的衣袖,细声道“叔父,快帮我金大哥说几句。” 陆长川本也有意为双方说和,是以借机起身道“杜堂主,金兄弟远来是客,我们这天下第一大帮,自该客随主便才是啊。” 杜良平略微后仰,心道“我本想当面给他惩治这两个混球,算是卖了他一个人情。 “而现今却是他有求于我,若我答应了,想来这二人日后必对他感恩戴德,这也是人情一件。” 于是道“也罢,王庆、郭斌,你二人可要好生记得金兄弟替你说情,他日可要舍身相报,今日这件事便算是了了。” 王郭二人大喜过望,再给金琨和杜良平连磕了几个头,便一同退了出去。 陆宁见事情有了结果,竟比金琨本人还要高兴。 她一连给杜良平等人斟了几回酒,又陪了许多的好话。 这几人不得不将杯中美酒一次又一次地饮尽,众人谈笑风生,直好一个大畅舒怀。 只过得一会儿,忽见门外进来一人,众人笑声一闭,均向他望去,正是那头戴帷帽的男子。 杜良平笑道“做东的总算是到啦。”正说着,满屋子人均站起相迎。 那男子给在场众人行了一礼,高声道“让诸位久等啦!” 言毕,他仔细地将身后木门锁好,再缓缓走近桌前,扫视了人群一眼,再慢慢将帷帽摘了去。 众人间忽现一声惊呼,除去陆宁、杜良平、陆长川三人之外,其余几人均是惊诧至无以复加。 金琨更是瞠目结舌道“弈先生,怎会是你!” 范莽更是叫道“你不是天门派的幕宾么,怎么会在此处!” 原来替众人解围的神秘人,正是弈先生,他忙将手指放置唇前,对众人“嘘”了一声,示意莫再高声喧哗。 众人这才安静了不少,弈先生满面笑容,再给众人深鞠了一躬,说道“诸位,非是鄙人不让大家喧闹, “只是鄙人并不想让门外之人将我名字听了去,要不然,我又怎会戴上那劳什子的帷帽?” 杜良平和陆长川又对望一眼,均是暗道“能让弈先生摘下帷帽,这金琨的面子可真是不小。” 弈先生躬身续道“我还是重新向几位新朋友介绍介绍吧。” 王庆茫然道“是我俩该死,我们只知贪功冒进,蒙蔽了狗眼,险些将金大爷当做蛮夷杀了……”说罢,又要跪下去。 金琨忙将他扶住,抵着他道“你们原本就要捉拿亨国蛮夷,这又何错之有?” 他转过头来,向杜良平道“杜堂主,既然这二位兄弟并无作恶之心,而我又完好无缺,我看此事便罢了吧。” 杜良平怔道“不成,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金琨再鞠躬道“小子我初到贵宝地,实不愿因此事给彼此造成了芥蒂,还望堂主成全。” 陆宁拉了拉陆长川的衣袖,细声道“叔父,快帮我金大哥说几句。” 陆长川本也有意为双方说和,是以借机起身道“杜堂主,金兄弟远来是客,我们这天下第一大帮,自该客随主便才是啊。” 杜良平略微后仰,心道“我本想当面给他惩治这两个混球,算是卖了他一个人情。 “而现今却是他有求于我,若我答应了,想来这二人日后必对他感恩戴德,这也是人情一件。” 于是道“也罢,王庆、郭斌,你二人可要好生记得金兄弟替你说情,他日可要舍身相报,今日这件事便算是了了。” 王郭二人大喜过望,再给金琨和杜良平连磕了几个头,便一同退了出去。 陆宁见事情有了结果,竟比金琨本人还要高兴。 她一连给杜良平等人斟了几回酒,又陪了许多的好话。 这几人不得不将杯中美酒一次又一次地饮尽,众人谈笑风生,直好一个大畅舒怀。 只过得一会儿,忽见门外进来一人,众人笑声一闭,均向他望去,正是那头戴帷帽的男子。 杜良平笑道“做东的总算是到啦。”正说着,满屋子人均站起相迎。 那男子给在场众人行了一礼,高声道“让诸位久等啦!” 言毕,他仔细地将身后木门锁好,再缓缓走近桌前,扫视了人群一眼,再慢慢将帷帽摘了去。 众人间忽现一声惊呼,除去陆宁、杜良平、陆长川三人之外,其余几人均是惊诧至无以复加。 金琨更是瞠目结舌道“弈先生,怎会是你!” 范莽更是叫道“你不是天门派的幕宾么,怎么会在此处!” 原来替众人解围的神秘人,正是弈先生,他忙将手指放置唇前,对众人“嘘”了一声,示意莫再高声喧哗。 众人这才安静了不少,弈先生满面笑容,再给众人深鞠了一躬,说道“诸位,非是鄙人不让大家喧闹, “只是鄙人并不想让门外之人将我名字听了去,要不然,我又怎会戴上那劳什子的帷帽?” 杜良平和陆长川又对望一眼,均是暗道“能让弈先生摘下帷帽,这金琨的面子可真是不小。” 弈先生躬身续道“我还是重新向几位新朋友介绍介绍吧。” 王庆茫然道“是我俩该死,我们只知贪功冒进,蒙蔽了狗眼,险些将金大爷当做蛮夷杀了……”说罢,又要跪下去。 金琨忙将他扶住,抵着他道“你们原本就要捉拿亨国蛮夷,这又何错之有?” 他转过头来,向杜良平道“杜堂主,既然这二位兄弟并无作恶之心,而我又完好无缺,我看此事便罢了吧。” 杜良平怔道“不成,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金琨再鞠躬道“小子我初到贵宝地,实不愿因此事给彼此造成了芥蒂,还望堂主成全。” 陆宁拉了拉陆长川的衣袖,细声道“叔父,快帮我金大哥说几句。” 陆长川本也有意为双方说和,是以借机起身道“杜堂主,金兄弟远来是客,我们这天下第一大帮,自该客随主便才是啊。” 杜良平略微后仰,心道“我本想当面给他惩治这两个混球,算是卖了他一个人情。 “而现今却是他有求于我,若我答应了,想来这二人日后必对他感恩戴德,这也是人情一件。” 于是道“也罢,王庆、郭斌,你二人可要好生记得金兄弟替你说情,他日可要舍身相报,今日这件事便算是了了。” 王郭二人大喜过望,再给金琨和杜良平连磕了几个头,便一同退了出去。 陆宁见事情有了结果,竟比金琨本人还要高兴。 她一连给杜良平等人斟了几回酒,又陪了许多的好话。 这几人不得不将杯中美酒一次又一次地饮尽,众人谈笑风生,直好一个大畅舒怀。 只过得一会儿,忽见门外进来一人,众人笑声一闭,均向他望去,正是那头戴帷帽的男子。 杜良平笑道“做东的总算是到啦。”正说着,满屋子人均站起相迎。 那男子给在场众人行了一礼,高声道“让诸位久等啦!” 言毕,他仔细地将身后木门锁好,再缓缓走近桌前,扫视了人群一眼,再慢慢将帷帽摘了去。 众人间忽现一声惊呼,除去陆宁、杜良平、陆长川三人之外,其余几人均是惊诧至无以复加。 金琨更是瞠目结舌道“弈先生,怎会是你!” 范莽更是叫道“你不是天门派的幕宾么,怎么会在此处!” 原来替众人解围的神秘人,正是弈先生,他忙将手指放置唇前,对众人“嘘”了一声,示意莫再高声喧哗。 众人这才安静了不少,弈先生满面笑容,再给众人深鞠了一躬,说道“诸位,非是鄙人不让大家喧闹, “只是鄙人并不想让门外之人将我名字听了去,要不然,我又怎会戴上那劳什子的帷帽?” 杜良平和陆长川又对望一眼,均是暗道“能让弈先生摘下帷帽,这金琨的面子可真是不小。” 弈先生躬身续道“我还是重新向几位新朋友介绍介绍吧。” 第217章 不离不弃 他挺直了腰身,手握折扇道“鄙人弈先生,在明面里,是天门派的幕宾,而在暗地里,却是明夷帮量彼堂的堂主。 “我公开的身份是为天门派做事,且在我多年的经营之下,博取了天门派不小的信任。 “但我实则却是明夷帮五大堂主之一,鄙人虽是不才,我却只效忠明夷帮,效忠严帮主, “而替霁云盟做事却是在掩人耳目,那里全都是假的。” 他一说完,陆长川见他将如此私密之事都道了出来,便从旁补充道“人们只知量彼堂堂主名叫马和, “但事实上,马和只是副堂主,而真正的堂主,却是这位人称青山帷幄的弈先生。” 杜良平也对身边几人道“在我明夷帮全帮上下,知道先生身份的,拢共也不超过十人, “如今却让你们几个知晓了,必是先生极为信得过你们,你们可得好好替他守住这份秘密才是。” 金琨等人虽是频频点头,但都没回过味儿来。均是暗想,一个人如何可以在天门派中做事,又能在明夷帮中当堂主。 弈先生看出这几人依旧太过讶异,忙道“诸位都别站着,我们边吃边聊!” 说罢,请几人一一入了座,再给他们分别添上了酒。 他又依着金琨坐下,夹了几块酱肉,再对他说道“今日实在是凑巧得紧, “我上午刚从天门派归来,下午却见陆小姐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便知必有大事发生。 “所以我一路尾随陆小姐下到了地牢之处,这才远远见到了兄弟你。 “我本打算从旁静观,却不料陆小姐劝不动杜陆两位堂主,在万不得已之时,我才现身与兄弟你相见啦。” 弈先生将之前的“金兄弟”三个字变为了“兄弟”二字,这个变动又怎能躲得过金琨的细心。 弈先生如此亲近待他,又冒着暴露身份之危,为他解围,这让金琨心中感动无以。 他忙抱拳道“今日多亏有了先生,否则我们几人也不知要如何才能收场。” 弈先生举杯道“你我兄弟不说这个,今日咱们有缘相见,定要不醉不归!”说罢,与金琨一连干了好几杯。 弈先生在众人面前,唯独对金琨表现得如此热情洋溢,金琨虽也与他相谈甚欢,但弈先生又是何等的慧眼如炬。 他拍着金琨的肩道“兄弟,你若有疑问,不妨问出来,何必憋在心里?” 金琨叹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先生。先生,非是我又疑你,只是我想不明白,先生既为明夷帮堂主,为何还要去天门派做幕宾?” 他顿了顿,再道“难道明夷帮要与霁云盟为敌么?” 弈先生正色道“我们不会与霁云盟为敌,至少近几年不会。” 金琨一怔,道“先生的意思是,今后或许会将霁云盟视为敌人?” 弈先生展开了折扇,先不答他的话,只与在座众人展开笑颜,指着墙角道“诸位快快品尝这屋中的天门纯酿酒, “这酒是我托人特意从天门派运来,实乃天门派的镇派之酒,若不尝上一尝,唯恐遗憾了平生啊!” 他再交代陆宁,一定要好生的以酒款待诸位,莫怠慢了一桌的朋友。 陆宁依言而起,一连起封了几坛美酒,与几人有说有笑地豪饮起来。 当一桌人专注于酒菜之时,弈先生这才凑近金琨耳边,以扇遮面,细声与他道“你说我们明夷帮会不会将霁云盟视作敌人? “其实鄙人也不能肯定。只因霁云盟行事太为怪异,颇有些改头换面之象,是以严帮主一经上任,便要我埋伏在霁云盟里, “在这其中,严帮主还细细交代我一个事项。便是要我紧盯这霁云盟,不让他们害到我明夷帮的头上。 “若他们果真有甚异常举动,届时真要做起敌人时,虽是莫可奈何,但已是知己知彼,便能从容应对了。” 金琨疑道“难道严帮主早就看出霁云盟的怪异之举了?” 弈先生再轻声道“能看出二十多年前钓鱼城之战的异常之处,并非你一人而已,咱们帮主也是其一。 “而如今,霁云盟中身患狂阳的弟子,改投我们明夷帮的也是越来越多, “单就这狂阳本身,不仅鄙人十分的关心,便连帮主也是颇为关注。 “这霁云盟中的种种,我始终是在替帮主细细详查,鄙人虽是才疏学浅,但也绝不会让霁云盟对我帮做出异常之举。” 金琨将此话细细听完,也忙斟满了酒,举至他眼前。 金琨先是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尔后也是轻声道“先生能将如此机密之事说给我听, “真是拿我当兄弟了,我能结识到您这么好的大哥,实无憾此生!”说罢,饮尽了杯中之酒。 弈先生陪他干了一杯,金琨又给二人斟满酒,垂首再道“先生对我毫无保留,我之前却并不十分信任先生,这实在是令在下惭愧至极……” 弈先生哈哈一笑,道“以我身份之复杂,还有行事之怪异,你若还不疑我,便不配做我兄弟啦!” 说罢,将酒一口干了。 弈先生笑过许久,又细声道“我既有这层卧底的身份,当时我又不肯将真实身份相告,着实是害怕兄弟你会对我明夷帮的身份心怀芥蒂。 “兄弟,我可一直都是信任兄弟你啊,你自见我第二面时,便将狂阳一事毫无保留,尽数告知,兄弟你如此情义,我又怎能不报? “但我实在是害怕你因我的身份疏远我,届时,我可要难受死啦。 “不过,如今可谓是圆满啦,你我既然如此地肝胆相照,我还是那句话,我弈某人,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在这武林之中,定会紧随在兄弟的左右,始终是不离不弃!” 金琨两眼怔怔望着他,想着他既贵为明夷帮的堂主,却始终能从他口中说出这句话,这份情义如此深重,放眼江湖上下数百年,也实属难得。 是以他正色道“多谢先生!”说完,竟拿起一坛酒敬了弈先生。 第218章 再度斗酒 弈先生大笑几声,也拿起一坛酒,叫道“既是兄弟,何必言谢!” 二人将酒坛饮完,各自畅怀长笑,同声叫道“好酒!” 金琨一坛酒水下肚,早已是面红耳赤,头晕目眩,他抱拳歉色道“抱歉,在下实在是不胜酒力。” 弈先生笑道“兄弟实该练练这酒量,否则我与你吃酒,难能尽兴啊。”说罢,又开封了一坛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此时范莽见弈先生无人陪酒,朗声道“先生,还愿与我斗酒么?” 弈先生一凛,说道“上回我与你斗酒,你已输给了我,赌注便是不许再与我抢酒吃,你可还记得?” 范莽道“自然是记得!” 弈先生笑声更大,道“鄙人只带回了八坛天门纯酿,现下只一瞬间,便剩下了三坛,兄弟你是想借斗酒的由头,再与我抢酒吃呀!” 范莽见伎俩被他拆穿,直愣在当场,吞吞吐吐道“才不是,你就说吧,敢不敢再与我斗上一斗?” 弈先生道“周兄弟就不怕再输了么?” 范莽不悦道“先生你是堂主的身份,怎恁地记不住我的姓名,我可……” 弈先生将手一拦,抢白道“我知道啦,别提醒我,你姓吴,你是吴兄弟,是也不是?” 范莽心生怒气,卷着袖子啐道“先生一错再错,今日若不与我斗酒,我可不能轻饶了先生。” 一旁杜良平忽然斥道“范兄弟休得对弈堂主无礼!” 再看陆长川时,他也是面露败兴,就连陆宁给叔父夹菜的手也一时不能收回,场面一度尴尬至极。 弈先生“哈哈”笑道“无妨,鄙人总算是想起来啦,这位兄弟应是姓范! “我与这范兄弟曾经同至天目派等地,一路上甚为投缘,如今数月未见,自然是要与你尽兴地斗上一斗。” 范莽沉着脸道“行!先生此次可不许再使诈啦,你可依得?” 弈先生疑道“哦?如此说来,我上回竟使诈啦?” 范莽上次斗酒输他,明明记得是弈先生使诈所致。 但自他酒醒之后,却再也想不起他是如何输的,更想不起弈先生是如何投机使诈的,但却总感觉上当受骗了一般。 范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难堪道“总之,咱们来个公平对决,若我输了,自今以后,我任弈先生遣使,绝无怨言!” 弈先生拍手道“好!若鄙人输了,也听范兄弟差遣,君子无戏言!” 范莽霍地起身,高声召唤门外小二再搬来十余坛酒水,他说道“仅剩三坛美酒,又怎够我俩喝!” 说罢,两人面前各摆了五坛酒,范莽当先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坛,朗声道“我先喝为敬,该先生了!” 弈先生也揭开一坛喝了,他擦了擦嘴边,意犹未尽道“好酒,好烈的酒!” 这些酒均是明夷帮中数一数二的烈酒,便是酒量再好之人,也难以喝过三坛。 范莽本仗着自己酒量颇佳,欲挽回些面子,却不料弈先生竟然轻易地喝下了一坛。 此时范莽一坛烈酒下肚,已是酒意上头,面色也早早地发了红。 他连打了好几个嗝,再缓缓举起第二坛酒来,正要喝下时,却是暗道“这弈先生鬼点子太多,切莫再着了他的道。” 遂又将酒坛放回了桌上,说道“今日先生既为东道,正该先生先喝!” 弈先生又笑了一阵,以折扇指着他道“我便说你这范兄弟甚合我的胃口,这烈酒两坛下肚,当先喝倒的可就是我啦。 “也罢,今日我便叫你开开眼!” 说罢,又开了一坛酒,细细地喝起来。 范莽是个豪爽之人,他见不惯此等慢饮之法,叫道“先生倒是喝快些,上回你好像便是这么慢吞吞的,忒也不爽快。” 弈先生哪管他的催促,只自顾自地慢饮,足饮了一盏茶时辰才将这坛酒喝完。 范莽再看弈先生时,却见他脸色仅是微醺,且是神色自若,完全没有醉酒之意。范莽瞧得服了,竖起了拇指。 再轮到范莽时,他先是猛喝了几口,但这酒水实在是太过性烈,连呛了他好几口。最后也不得不放慢了细饮起来。 弈先生怪声道“范兄弟如此豪爽之人,竟也这么慢吞吞地饮,实在是太不爽快,鄙人可瞧不起你了。” 他将这一句话还给了范莽,引得在座几人哄堂大笑。 范莽堪堪将这坛酒喝完,他直喘着粗气,面色已是深红如火。 众人也不知这面红究竟是酒意所致,还是当真羞红了脸。 弈先生说道“好!决胜便在这第三坛啦,这回谁先饮?” 范莽已是头晕目眩,几欲呕吐,缓缓道“我可不上当,我们……我们同饮吧!” 弈先生叫道“好!”两人各拿起第三坛酒,互敬了一敬,又再同时饮起。 却不料这回弈先生只三两下便将酒坛喝光,而范莽却仍是细细慢饮,仿佛已是输了一般,直让他面上无光。 他实不愿输,忙拿下了酒坛,深吸了几口气,又大口饮将起来。 这回仅大饮了四五口,却听“咚”地一声,酒坛落地,范莽已是不省人事,仰天倒去。 在座众人惊呼一声,金琨忙伸手将他扶下,又随手抽出一根银针,给他连扎了数次。 过得半刻时间,范莽堪堪转醒,他晃了晃脑袋,向弈先生抱拳道“是在下输啦!” 弈先生却连连摆手,展开了折扇,哈哈笑道“你瞧这是什么。” 只见他从折扇中抽出一根细管,顺着这条细管,又从袖中提出一只酒袋来,引得在场几人轻呼了几声。 此时又听陆长川也笑道“不料弈堂主竟也如此贪杯。” 陆宁两眼眨了几次,一边笑一边道“先生这局斗酒竟是作弊赢下的!” 原来弈先生和范莽一样,都是贪酒之人,他平日里总爱将一只酒袋放至袖中,再插入一只细管,藏于折扇之中。 一旦酒瘾上来,他便对着折扇小嘬几口,这个动作颇为隐蔽难查,是以此事多年以来,便连杜陆两名堂主都不曾知晓。 第219章 豆腐佳酿 而今日这只酒袋正好空瘪,弈先生便趁着斗酒时,偷偷将酒水吐入了细管之中,竟将酒袋灌得饱满,而他自己则不过饮了一坛酒而已。 范莽惊得两眼圆瞪,斥道“好哇,先生作弊,此局便是先生输了!” 弈先生却是边摇头边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鄙人仅是看在诸位朋友重逢的份上, “与你玩了个平局,若我不将谜底揭晓,今日输的便是你了!” 范莽一怔,也实在是因酒醉难受,头昏得紧,竟想不出言语驳他。 只听弈先生再道“不过嘛,鄙人用作弊赢了斗酒,也颇为不妥,为表歉意,我自罚三碗!” 他正要拿起酒碗倒酒,却又道“还是不妥,三碗酒怎能表我诚意,我自罚三坛了吧!”说罢,拿起酒坛便豪饮起来。 范莽有气无力地叫道“这……这三坛可是仅剩的天门纯酿?” 弈先生停下来,又擦了擦嘴边,正色道“正是!” 范莽一惊,刚要起身来抢,却脑子一昏,又跌回了座位。 范莽只得指着他斥道“你……你……你为独饮这纯酿……可是用尽了心机!” 他话音一落,又引得屋内几人捧腹大笑,陆宁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金琨从旁搀着范莽,也是笑道“范大哥消消气,先生是与你玩闹呢。” 范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仍是斥道“这几坛天门纯酿本就是要送给我们喝的么,他竟要独吞……” 金琨又道“好吧,我替先生向你赔礼,我自去炒几盘好菜来给你尝尝。” 说罢,他走出了这间屋子,找到鸿丰轩的厨房,借了口锅做菜去了,却不料陆宁也与他一同跟了过去。 只过得一会儿,金琨二人就带来四盘菜给几人端上了桌。 范莽瞧得两眼放光,叫道“原来是冻豆腐!我竟有幸再次尝到!”说罢,忙夹了好几块,大口嚼了起来。 杜良平也尝了两块,颇觉口味鲜美爽口。 他说道“这道菜的确是风味独特,我在二十余年前曾在北方吃过,是他们独有的菜肴,怎么金兄弟在南方也能做出来,这可就奇了。” 陆长川也道“不错,当时你我也就金兄弟这般的年纪,如今又再尝起,还真是勾起了一段往事啊。” 甘真直叫道“金兄弟快说说这道菜的做法,回头我让厨子学会了,大伙儿可就有口福啦!” 金琨却是笑道“这道菜,说容易也着实是容易得紧。北方人只在冬季时,将豆腐冻在了屋外, “待冻成硬块后,便拿回屋内解冻,再加以烹煮,也就成了冻豆腐。 “但在我们南方,即便是在冬季,也无法将豆腐冻成硬块。而我依靠的,仅是用我的极寒内力,先行将豆腐冻住了, “再用温水解冻和烹煮,也就做成了。但今日咱们享用的,可都是陆姑娘的手艺。” 杜良平道“原来如此,在南方做冻豆腐不能离了极寒内力,看来就算告诉了厨子,他们也做不出来了。” 陆长川却道“不过宁儿的手艺却是见长了,比起平日来,今日这菜可要美味了许多。” 陆宁抓着发梢,腼腆道“是金大哥将豆腐冻得好,我仅是打了个下手而已。” 陆长川一怔,道“你也会有腼腆的时候,可真是少见。” 说罢,陆宁竟面上一红,低头不语。 秦志涛吃过美酒和冻豆腐,也与金琨说道“金兄弟,今日你来到我明夷帮左近,可是准备投我明夷帮了吗?” 金琨摇摇头,停下了筷子,叹道“我今日前来,却是寻人来的。我寻家师数月而不得, “又想着贵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必是帮众甚多,定会比我一个人去搜寻要快上许多。” 他向着杜良平、陆长川、弈先生三人拱手道“是以小子今日腆着脸恳求诸位,不知三位堂主可否帮我这个小忙?” 杜良平沉吟道“火掌门的事儿,我们也曾有耳闻,只可惜一代青原派掌门,下场竟是如此凄凉。 “今日既然金兄弟有求,我不日便让堂下兄弟替你去寻他!” 金琨连忙行礼致谢了,弈先生又道“兄弟,你来此只是为了寻人么?” 金琨想过一阵,点头道“不错,既然都是寻人,不如再帮在下寻两个吧。” 于是,便将肖代冬和右耳缺一半之人也与三人说了,说罢,又是给几人行了一礼。 陆长川和色道“此等小事,实不必多礼,仅是举手之劳而已。” 杜良平却道“肖代冬是本帮肖大夫的亲弟,不光你在寻他,肖大夫多年来也在寻他。 “可是肖代冬早已销声匿迹十余年,金兄弟却是为何要寻他?” 金琨道“冬到回春肖大夫曾替家父延寿十年,对金家有莫大的恩情,我替其女寻他,也是为报其恩。” 陆宁失声道“是替梨雨姐姐?” 金琨一凛,连忙想到肖梨雨自幼便住在明夷帮,与陆宁相识也是在常理之中,遂说道“正是。” 陆宁皱了皱眉,放下了碗筷,默不作声。 金琨今日见到弈先生,着实是心潮澎湃,他忽而想起弈先生之子也患了狂阳,是以与他说道“先生,对于这狂阳,我又有一些新的消息啦。” 弈先生忙凛道“哦?快说来听听!” 金琨再道“我下面的话,有许多是不便公开说出来的,或许在座之中也有人曾经听过,但在下还是请诸位替我保密才是。” 于是金琨便将与范莽分别以来的诸事,以及从肖梨雨处听来的狂阳事宜都讲了出来。 他直讲至夜色弥漫之时,范莽、秦志涛、甘真、陆宁这几人无不被他的话惊得瞠目结舌。 范莽听完后,忽地怒斥道“齐腊这个畜生,枉费我当时救了他,竟让他杀了我九宫派师姐妹,下回再遇见他时,我定不能饶他!” 金琨黯然道“此事过错全在于我,若不是我喊了那一声,何至于枉死了几个姐妹……” 第220章 千万孤独 范莽朗道“这淫贼的武功实在是太过高强,咱们还得想个法子,替姐妹们报了此仇才是。” 陆宁早就心有不悦,此时更道“为何你们一个个的都只为那些女子报仇,就没人为我报仇么!” 她忽地心里一酸,掉下了泪来,为免叫人瞧见,忙双手遮住了脸面。 她又轻声道“寻人寻人,哪有替他人寻人的,而我寻你时你又怎知……” 她最后这句说得太轻,以致在座的几人,均无人能够听清。 这句说完后,她忽地夺门而出,直让一桌人错愕难堪,愣在了当场。 陆长川叹道“诸位莫怪,我的这个侄女始终是这副脾气,谁知她今日又犯了什么毛病,还是随她自去吧。” 秦志涛为缓和气氛,说道“原来只要停修了内力,十有八九便会患上狂阳!这……实在让在下难以接受!” 范莽更是怒斥道“还好霁云盟叫我做什么,我偏就不爱做什么,我至始至终勤修内功心法,难怪一直没有染上这狂阳。” 秦志涛也道“我与甘兄弟也不遵张浪之法停修内力,我们三人如此地离经叛道,却有幸避过了狂阳,这也太过讽刺了。” 甘真道“若不是金兄弟告诉咱们,咱们还始终蒙在了鼓里! “张浪他们早就应该知晓此事,却非要将狂阳说成中毒所致,实在是居心险恶!” 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不断地探讨狂阳事项。 说至兴起之时,均是群情激奋,直将那霁云盟咒骂了个千遍百遍。 但弈先生、杜良平和陆长川三人毕竟是明夷帮中的紧要人物,金琨所说的狂阳起因,他们在几月前也从肖代秋处有过听闻。 但杜良平和陆长川仍是暗忖“金琨这个年轻人,肯将如此秘密之事和盘托出, “对在座之人竟无丝毫的猜疑,难怪弈先生肯为他当众公开了身份,此人实在是不简单。” 有了陆宁等人的叙述,这二人对金琨的态度本已大大地改观。再经此一事,他们心中则对他更为地钦佩。 是以这二人再与金琨对话时,竟有了平起平对之势,绝不像与他初识之样。 酒至酣处,弈先生忽地展开了折扇,他以扇遮嘴,对金琨小声道“兄弟啊,鄙人忽然想到了一首诗句,想要送给兄弟你。” 金琨笑道“先生竟肯替我作诗,在下洗耳恭听!” 弈先生连“呸”了几声,细声道“鄙人虽是一介书生,但若谈到写诗作对,可几乎没有了造诣。 “在下只不过将先人的诗句,拿来借花献佛而已!” 说着,他一手执扇遮面,一手敬上美酒,轻吟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兄弟,我将此诗赠与你,还望兄弟莫嫌弃了。” 金琨接过了美酒,一饮而尽,他咂摸了许久,还是问道“先生为何要赠我此诗?” 弈先生笑道“容我再卖个关子,只需时辰一到,你就能明白啦。” 金琨又思索了一会儿,喃喃道“千万孤独?先生,这是首藏头诗!” 弈先生摇头直叹“不好玩不好玩,实在是不好玩!与聪明人还卖个什么关子,只一小会儿便给拆穿啦!” 金琨笑过一会儿,问道“可先生为何要告诉我‘千万孤独’这四个字?” 弈先生摇着扇,轻声道“兄弟,我猜,你与那霁云盟,恐有作对之意啊。” 金琨一怔,还是道“我此前还未曾想到,但今日先生一说,果真便是这样。 “我本有意一边寻我恩师,一边治好大家的狂阳,但若要治这狂阳,无意间就会得罪了霁云盟,与霁云盟作对,恐只是早晚之事。 “先生,你说,我难道不该如此做么?” 弈先生面带笑意道“我早已说过,我会追随兄弟的左右,无论兄弟要做什么,我都会拥护兄弟你。 “适才我猜中了兄弟的心思,颇有感触,便将这首诗句送与你啦。要与霁云盟作对,可是件十分辛苦的差事, “这前路漫漫,必多波折,还望兄弟你能耐得住这份孤独,勤勉不怠,勇往无前!” 金琨茫然道“先生,你相信我能做成此事么?我只是一介毛头小子,先生还要如此拥护我,我害怕先生看错了人啊。” 弈先生忙摇了摇头,凑近了他,细声道“鄙人虽才疏学浅,但自以为识人的本事还是不小的。 “我看人,从不看他的资历、年龄,和身份地位。我只看他有哪些过往,看他有何想法,最后还要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我弈某人,毫无价值的事是绝对不去做的,是以,我既追随兄弟你,便绝不会将你看错!” 金琨好一阵的恍惚,又问“我何德何能,竟让先生如此看我?” 弈先生又笑了一笑,答非所问道“兄弟,你实在是聪明,仅是这经验尚缺,还望你能多加历练,才不至吃了大亏啊。” 金琨愕然道“先生你并未答我啊!” 这弈先生却忽然撇下金琨不顾,又去与范莽几人胡乱瞎扯一通,直把金琨瞧得云里雾里。 众人将狂阳一事聊尽,剩下酒坛也都饮尽了之后,这才各自散了去。 待其余人都走后,范莽才带着金琨,最后走出了鸿丰轩。 他们绕过了几个拐角,站在了一处崖边,范莽往下指着道“东面那片矮房正是我们离过堂兄弟的住所,今晚你先同我去那边住一夜。” 金琨正要答应,却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金大哥请留步。” 两人随声望去,只见一个绿色倩影走近,模样颇为俏丽娇柔,正是陆宁。 陆宁眼带笑意,略微欠身道“我与金大哥多日未见,小妹想和大哥好好叙叙,不知是否打扰了。” 金琨还未答话,却听范莽道“既是这样,那我先走啦,金兄弟回头去东面住所寻我便是。”说罢,当先向西,下了这座山峰。 第221章 月夜吟唱 陆宁自范莽走后,忽地喜不自胜,她轻转着身姿,月光下只见绿影婆娑,欣然说道“金大哥,我在外头等你许久啦。” 金琨愕然道“你等我作甚?” 她拉着他的衣摆,道“此处人多眼杂,你跟我再往山上走走。” 说完,也不等金琨回应,便领着他往山上爬了小半个时辰,二人直至山腰的一片平台处才止住了脚步。 金琨见此处的月亮犹如触手可及一般,月光将此地方圆几里内照得如同白昼,山中树木棵棵分明,虫鸣鸟叫却和白日里并无不同。 陆宁忽吟唱了句“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这歌声初不甚大,只觉入耳后,却有说不出来的妙境。 金琨笑道“陆姑娘好美的嗓音,却只叫我一人听见了,实在是太过可惜。” 陆宁歪着头笑道“有甚可惜的,我只唱与你听,别人倒是想听,本姑娘才不唱咧!” 金琨道“陆姑娘,你带我上来,只是为了唱歌与我听么?” 陆宁抚着发梢道“你猜猜嘛。” 金琨念头转了几转,依旧摇头道“真是猜不到……” 陆宁脸色忽地一暗,不悦道“似你这般人,连弈先生都如此欣赏你,也会有猜不到的时候么?” 金琨挠挠脑袋,又吐了吐舌头,直尴尬无以。 他忽地灵光一闪,忙裣衽道“今日多亏陆姑娘在地牢处搭救于我,我还未能好好谢过姑娘。”说罢,给她深深行了一礼。 陆宁忙与他回了一礼,却笑道“我可不是为了这个,你也不用谢我。” 她顿得一顿,又道“我只是下午忽地见到甘真甘大哥神色匆匆,我还道他是个奸细,便悄悄从他身后跟了过去。 “直至他奔至一处房舍前,将范大哥找见,远远地听见他说了‘金琨在地牢’几个字,我才大吃了一惊, “心想金大哥你怎会在我明夷帮的地牢?于是我又跟他们来到了地牢上的山洞,却见那里的守卫倒了一地,其中有人正拿着一只背囊!” 说着,她从身后将背囊拿了出来,交给了金琨,说道“我瞧这只背囊颇为眼熟,应该是你掉下的, “结合他二人说你在地牢之事,我这才肯定你出了事,当时可真将我吓坏啦。” 金琨接过了背囊,重新背在了背上,道“原来陆姑娘是特意来此还我背囊的,姑娘真是有心啦!”说罢,冲她笑得一笑。 陆宁头一回见到金琨时,便是在钓鱼城中,被齐腊追至最险处之时。 当时金琨宁愿自身受伤也要将她救下,陆宁心中自然是感动无以。 她当时借着月光,却见着了一张俊朗干净的脸,惹得心儿怦怦地猛跳了几跳。 只是她险些被齐腊轻薄,显得过于地羞涩,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直至她后悔时,才托了许多帮中兄弟,替她在钓鱼城左近查询霁云盟义军的事宜,这才有了之后陆宁数度搭救义军之事。 而如今在这明夷帮中,终于又在月光之下瞧见这张脸庞,这让她激动地暗道“总算……总算能在这样的月色下,多看他几眼啦!” 金琨被她瞧了多时,显得不太自在,说道“陆姑娘,有何不妥么?” 陆宁一愣,忙道“我们也派了义军!” 金琨疑道“什么?” 陆宁满脑子都是当初钓鱼城里的景象,此时竟将在钓鱼城时的心里话脱口而出。 她左右瞧了瞧,窘迫道“我是说……你不是一直疑我为何会出现在钓鱼城里么? “其实,当时本帮也派了义军驰援,只不过驻地离你们的义军驻地甚远,是以……是以……” 金琨恍然大悟道“我可说呢,若你是个普通村姑,又怎会使得那么好的剑! “当时定是齐腊那淫贼,恰巧在贵帮驻地遇见了姑娘,是以起了歹意,可是这样?” 陆宁脸色忽地变得黯然,缓缓道“我当日从驻地出来,本想瞧瞧你们霁云盟的义军是个什么模样,却不料遇见了这天杀的淫贼……” 说罢,眼圈儿都渐渐红了。 金琨自知不该将话引入此处,他连连搓手愧疚,说道“是在下的错,竟惹得姑娘你勾起了伤心往事。” 陆宁背过了身去,像是从怀中拿出了丝绢擦了几擦,最后才转过了身来,强颜说道“金大哥不必自责,若不是经历此事, “我也不会遇见大哥你,也算是……算是老天爷让我先尝了苦头,再补给我一件称心的礼物吧。” 她说着说着,脸蛋上渐渐显出了绯红。 金琨也沉吟道“若不经此事,当时我霁云盟的几千义军,可就没了陆姑娘搭救,确实是天意使然啊!” 他顿得一顿,忽地正色道“陆姑娘请放心,我定要除去这个淫贼,替姑娘你报仇!” 陆宁仰着头望向他,两只眼睛慢慢睁大,欣喜道“你真愿替我报仇?” 金琨道“不错,此贼作恶多端,天理难容! “只恨我如今武功太过低微,还斗他不过,只待我假以时日,提升了武学修为,我定要诛杀此贼!” 陆宁面露笑颜,眼中带着泪花,颤声道“那可太好啦……总算有人为我做主了……” 金琨忙问“陆姑娘为何如此妄自菲薄?你叔父陆堂主也不能为你做主么?” 陆宁忽地耷拉着脑袋,轻声道“金大哥,我女儿家家的,似这种丑事,又如何能让亲人知晓?” 金琨如梦初醒,又向她鞠了一躬,道“今日在下总是说错话,尽惹你不高兴了。” 陆宁连叹了几口气,又道“说到这亲人,我此前与你说我自幼父母双亡,居无定所,这些话,都是在骗你的。 “这全是为了隐瞒我明夷帮的身份,我不想让金大哥瞧不起我,大哥你可莫怪!” 金琨非但不怪,且是心中一时释然,他长吁了一口气,道“你骗我就好,不然你也太过可怜。” 陆宁两眼一怔,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222章 明夷狂阳 她身世孤苦是真,居无定所、无依无靠却是假,是以在这明夷帮中,除了叔父陆长川和帮主、几个堂主之外,便再没了管束。 她自恃这份孤苦,始终任着性子行事。 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一副大小姐的脾气,显得颇为刁蛮任性,几乎人人都会怕她。 今日金琨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这是她多年来从未听过的柔言绵语,这句话虽然不长,却足以在她的心中生根落地。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良久良久,直到金琨又道“适才陆姑娘让在下猜,我好像真猜中了一事。” 陆宁忙问道“那是什么?” 金琨道“上回咱们在马家村碰面,我狂阳发作晕厥了,将我带去万仁堂医治的,定是陆姑娘的主意。” 陆宁讶道“何以见得?” 金琨抚颚道“当日陆姑娘正在生我的气,而后却只让薛师妹和佟大哥送我过去,你自己却没跟来。 “但陆姑娘绝不似这种小心眼的人,是以在下猜测,送我医治的主意定是姑娘你的,但在下毕竟是得罪了姑娘,是以姑娘便不跟着来啦。” 陆宁抿嘴一笑,嗔道“好啊,你竟然讥讽我!” 金琨忙鞠了一躬,再道“不敢!姑娘又救我一次,这份恩情,在下始终铭记于心!” 他本是一本正经地鞠下这一躬,但鞠至深处,忽转头吐舌笑了笑。 陆宁本以为他是真心实意,不料来了这么一出,直气得顿足不已。 金琨笑得一笑,说道“在下与姑娘玩笑归玩笑,但姑娘数次救我,我定会记着的。” 陆宁这才平复了下来,玩弄着发梢,暗道“当日我只想将你带去万仁堂,让肖代秋大夫替你医治,谁知大夫却不在那儿。 “我……我本人不敢跟着去,就是怕遇见了梨雨姐姐,可谁知梨雨姐姐她真的在那儿……” 她低声道“想不到梨雨姐姐的医术这般好,你的狂阳可被她治好了么?” 金琨道“虽没被治好,却无意中发现了个法子,让我这数月以来纵然有过发作,也能平安度过了。” 陆宁心下一暖,道“如此便好,那是个什么法子?” 金琨两眼一斜,道“这好法子怎能轻易示人,待我医治狂阳患者时再说吧。” 陆宁双眉一皱,不悦道“今日才发现,金大哥竟爱这般使坏!” 她转念一想,又道“要医治患者还不容易,明日我便带你去。” 金琨疑道“去哪儿?” 陆宁忽“哼”地一声,叫道“去哪儿怎能轻易示人,明日再说吧!”说着,便走下了山去。 金琨一窒,摇了摇脑袋,跟着她下了这处山腰。 翌日,冯勇、邢德业、薛倚三人得到金琨的消息,一大早便找到金琨的住处,几人多月不见,自是相聚甚欢。 金琨没料到昔日的好友竟都投入了明夷帮,与三人的谈笑间尽扫了连月来的颓气。 冯勇正要提议去鸿丰轩替金琨接风,却不料陆宁从旁走了过来,硬要带着金琨上别处去。 这三人自然是听说过陆小姐的名号,谁胆敢惹怒了她,自然是没有好果子吃。 既然她硬要带走金琨,这几人也不好妨碍,只得与金琨改日再约。 金琨被陆宁领至西首山峰的背面,再一路沿阶梯而上。 二人脚下展起了轻功,也依旧耗费了两炷香的时辰,才堪堪来到了一开阔之处。 这里竖起了一座简易牌坊,上书“化炽社”三字。牌坊下还设有桌椅,有几个帮众在此值守。 金琨沉吟道“陆姑娘原来要带我来化炽社,这地界里会有狂阳患者?” 陆宁俏皮道“今日我定要瞧瞧金大哥的法子好不好使,咱们快进去吧!” 说着,与值守的几人交谈几句,就将他们放了进去。 金琨没好气道“原来陆姑娘是要看在下的笑话。” 陆宁轻“哼”了声“谁叫大哥如此使坏,你跟我来!” 她领着金琨路经一条细道,没过多远,便见几排矮房整齐地坐落在路旁。 此时忽听一阵争吵之声传了过来,金琨忙凑近了一处矮房,从窗户外望去,只见屋子里有近百人在此争执。 金琨奇道“他们像是在探讨医理,且说的都是狂阳的医理。” 陆宁笑道“他们每日在此争论,也不见争出了个子丑寅卯。” 金琨听了好一阵,实在有太多听不懂之处,这才又回到道路之中来,再奇道“这些房屋像是新盖的,这化炽社难道是近年才有的?” 陆宁道“在你们霁云盟中,有许多人负气叛出了门派,在他们其中,以狂阳患者居多。 “但是这些狂阳患者叛出门派后,又有大半数人因忍受不了病痛,又回到了霁云盟,宁愿花费大价钱去买那易阳丸。” 她带着金琨来到一座屋前,从屋外望进去,里面既像卧房,又像医馆,这屋子中摆放了一些木床,几乎每张床上都有人。 陆宁续道“只有少部分叛出的弟子,在机缘巧合之下,找见了一些旁门左道替他们医治, “咱们明夷帮的化炽社特意为狂阳患者设立,便是旁门左道之一啦!” 金琨愕然道“你们明夷帮果然是新设了这化炽社,功劳真是不小!” 在这江湖之上,霁云盟常以名门正派自居,而明夷帮尽管自五浊门改名以来,十余年中早已改变了许多面貌。 但在整个华夏之中,明夷帮依旧是个下九流的门派,连与那小小妙祗派平起平坐的资格也没有。 更有甚者,一些名门正派始终看不惯明夷帮的做派,成日里只想着如何剿灭这个帮派。 而就是这么个明夷帮,却为了收留霁云盟中的狂阳患者,特意建造了这处化炽社。 如此一来,明夷帮在金琨心中的印象,立时便有了不小的改观。 陆宁接着道“这又有甚功劳的?我们可始终是个旁门左道而已!” 金琨笑道“哪有自己说自己是旁门左道的。” 第223章 寒潭玉弓 陆宁冷哼一声,道“金大哥,你们这些从霁云盟出来的人,不都瞧不起我们明夷帮么?” 金琨正要反驳,却忽听一间屋内有人大声惨叫。 两人抢上前去,瞧见这间屋子里,一男子在木床上疼痛不已,以致发了狂,另有十几个人拼命地将他按住,才不致让他伤及自身。 又听一人喊道“还愣着作甚?快去请肖大夫!” 说罢,好几人冲出了这间屋子,沿着小道往北奔了过去。 金琨问道“肖大夫?难道是鬼神叹肖代秋在此处?” 陆宁面上现出一股傲气,说道“江湖中的青囊三肖是何等的大名鼎鼎,而三肖之一的肖代秋, “自化炽社成立以来,几乎整日只留在社中。不过嘛,这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咱们只不过是下九流的旁门左道而已。” 金琨沉吟道“陆姑娘不必与我说反话,贵帮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金某佩服!” 过不多时,小道中急匆匆跑来一人,此人圆圆滚滚,一身的肥肉,五六十岁的年纪,长相与肖代春极为地相似,便是那肖代秋了。 他大展轻功跑在了当先,其他人都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他虽是赘肉繁多,却如一阵风般地冲进了屋内。 那些患者见到了肖代秋,自然是让在了一边,仅有几人依然在用力按着那名发了狂的男子。 但听肖代秋叫了一声“统统给我让开!” 那几人虽是知道只要一将这男子放开,他便会疯狂到难以控制,但肖代秋既然发了话,哪儿还有不遵的道理? 但见这几人一经撒手,肖代秋立即在那男子胸前猛击了一掌,惹得屋内众人惊呼不已。 便连陆宁也是一声惊叫道“这一掌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金琨却是从容道“这只是点穴的手法,你瞧,这男子是不是安静了许多?” 陆宁果见那男子不再手舞足蹈,只是病痛难以自持,依旧哼哼唧唧个不停。 陆宁讶然道“哪有这般点穴的……可吓死我了……” 此时肖代秋又从怀中拿出颗药丸给他服下。 他立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眼看着这男子面上痛苦之状渐消,又沉沉睡了过去,屋内其他病人都大松了口气。 金琨又道“肖大夫给他吃的,兴许是洗心丸,具有镇静止痛之效。” 陆宁满脸狐疑,道“大哥你怎什么都知道?该不会是胡乱说来唬我的吧?” 金琨只轻轻一笑,也没答话。 又见肖代秋将这男子的衣裳扒了个精光,在这之后,他再将男子扛在了肩上,奔出了这间屋子。 见肖代秋对病人如此尽力施为,金琨心中生出许多敬意,问道“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咱们跟过去瞧瞧吧!” 再看陆宁时,她却伸手蒙着双眼,背对着他说道“他们定是去了玉弓潭,你要去,便自己去吧。” 金琨心道“玉弓潭?难道是梨雨口中的寒潭么?” 他心知陆宁不愿看见这男子一丝不挂之样,忽地玩心一起,忙拉着她跟了过去。 陆宁本欲极力挣脱,却无奈金琨手中劲力实在是太大,根本无力摆脱。 况且这又是她头一回被金琨拉住了手,她心中本就顿生暖意,又怎舍得摆脱? 于是她便一边假意挣扎,一边心潮澎湃地被金琨一路拉至了玉弓潭边。 金琨立在了远处,但见这里的病人足有近千人,都在潭边等着下潭。 而肖代秋则让几人搀着适才那名男子,一同下到这寒潭中浸泡。 这玉弓潭仅有三丈见方,其中赤条条地泡着二十人,已是颇为拥挤。 金琨细细地瞧见这些人的发梢上渐渐结了一层白霜,这才断定这必定是肖梨雨口中的寒潭无疑。 待一炷香时间一到,旁边就有人喊了声“时辰到,换下一批!” 这潭水中的二十人立即上了岸,而岸上又有二十人早早地脱光了衣裳。 他们每人都被岸上几名学徒点了几处穴道,再下到这寒潭中浸泡。 这谭边的岸上,又设了一处硕大的棚子,里面极为简陋地摆了几十张木床。 肖代秋将那名男子亲手从潭中捞了出来,扛至棚中的一张木床上。 他先是给他擦净了身子,再在他胸前和腹中连扎下十余枚银针。 然后又将木床往旁拉了一拉,靠近了另一张床,床上也躺着一名男子,肖代秋同样在他身上也一连扎了十几针。 扎完之后,肖代秋又立在了两只床的中央,打开双手,分别在这二人的银针旁渡气。 如此两盏茶时辰过去,肖代秋已是满头细汗,他将二人的银针拔了去,那名男子终于睁开了眼来。 男子摸了摸腹部,自觉毫无痛感,立时给肖代秋连磕了几个头。 他啜泣道“肖堂主实在是妙手仁心,小的多亏堂主救了这一命,堂主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说着,又是磕了几个头。 肖代秋连缓了几口气,说道“什么叫救了你一命?你病不至死,我仅是将你的病痛暂且压下而已。 “还有,莫再叫我堂主,叫我肖大夫吧!” 那男子忙道“是是!总之肖大夫医术高绝,真乃是华佗再世!” 原来肖代秋正是五大堂之一的为疗堂堂主。 但肖代秋为人过于实在,他向来觉得自己武功不高,担不起这堂主之位。 他只是以为,因青囊三肖的名气实在是太大,帮主又将他奉为了至宝,是以给了他一个堂主当当。 而肖代秋从不把这些虚名放在心上,他一心只知专研医术,是以更爱他人管他叫作肖大夫。 此时肖代秋一脸不耐道“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你既醒了,便回去好好休息,别妨碍我医治他人。” 那男子这才匆匆行了礼,穿好衣裳往回走了。 而肖代秋却在棚子里拿起一茶壶,连喝了大半壶水,这才又回到木床边上,再给另外两个病人渡气。 第224章 尽力施救 看至此处,金琨大叹道“肖大夫完全可以让他的学徒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却一直这么亲力亲为, “这可比他大哥肖代春不知好了多少倍。陆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陆宁忽地将他的手甩开,依旧是背着身子。 她满脸的通红,也不知是一直被金琨拉着手,还是害怕瞧见潭水里赤条条的男子所致。 她顿足道“肖代春之流,怎比得过我们的鬼神叹?听说在霁云盟里,想见他一面都难,本小姐才不稀罕他!” 金琨被她一甩,这才觉察到失礼之处,他连忙鞠躬道“在下看肖大夫治病入了神,竟忘了放手,真是该死。” 陆宁又顿了一脚,道“我与你说肖代春,你却在说些什么劳什子?” 金琨忙歉色道“是是!” 陆宁走至一旁,将目光避开了寒潭,与金琨二人又见到肖代秋接连给七八名患者渡气。 这足足耗费他近一个时辰,待他给最后一名患者渡完气,直累得躺在了一张木床上。 他还唤来几名学徒,细细地给他们教授了一些医治的手法,毫无名医的架势。 待学徒走开之后,金琨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向肖代秋先行了一礼,抱拳道“在下金琨,拜见肖大夫!” 肖代秋本欲睡着,忽听见这声音,忙睁眼道“金琨?怎恁地耳熟?你可是找我治病的?” 金琨再道“肖大夫您宽宥则个,是在下打扰您休息啦!”说罢,又给他深鞠一躬。 鞠过之后,金琨脸带笑意道“我瞧了您不少的时辰,发现您实在是辛苦非常, “不知在下能否替肖大夫打打下手,帮着医治几个病人?” 肖代秋将肥硕的身子坐了起来,疑道“你会医病?” 金琨道“医病倒是不会,不过我与肖梨雨大夫学了几手,在此处帮衬几下,应该还能应付。” 肖代秋恍然大悟道“哦!你小子便是梨雨时常提到的金琨啊!” 金琨忙抱拳道“正是在下!” 但肖代秋瞧着金琨白白净净的,不似个能吃苦的模样。 他心中对金琨并无好感,说道“咱们行医的,讲究的是给病人尽职尽责,你只学了几手,怎可给病人医治? “万一将他们治坏,那可就是罪加一等!我谢你的一番好意,至于在此医病,那还是免了吧!” 金琨只知与肖梨雨相处之时,无论他如何帮衬着医治病人,肖梨雨也绝无二话,是以他万想不到肖代秋竟会拒了他。 金琨只好向他拱了拱手,再耷拉着脑袋,退出了棚子。 陆宁走近问道“怎么肖大夫这么不通人情?我找他说理去!” 言毕,便要抢进棚子里,却被金琨一把将她拉住。 以陆宁在明夷帮中的身份,无论谁见了她,都要给她三分薄面,纵使是青囊三肖,多半也会对她另眼相待。 但依着金琨的性情,他怎会让女人替他出头,是以说道“肖大夫言之有理,我无话可说。 “我且再等个机会,定要给你露上一手,好叫你不枉此行!” 陆宁微微一笑,说道“金大哥我信你了还不成么,肖大夫如此驳你的面子,咱们还是上别处去吧!” 金琨正要再说几句,却见一人奔来此处,叫道“肖大夫快救命啊!有个兄弟快不行啦!” 肖代秋刚要睡着,又被这一声惊醒,他非但不怒,且是二话不说,便和那人奔了出去。 金琨见肖代秋既去,忙与陆宁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钻到了棚内。 金琨一眼望去,只见东北角有一病人正自昏迷不醒,他赶紧上前搭了一脉,又拿出了银针帮他连扎了几次。 这一幕瞧在了陆宁眼里,不禁大呼道“原来大哥当真会治狂阳!” 金琨道“这才哪到哪儿!” 说着,拔去了银针,正要替他渡气医治,却见肖代秋又扛着一昏迷不醒的人进到棚里来。 肖代秋一见到金琨,便大声斥责道“那叫金琨的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怎能趁我不在时偷偷碰我的病人!” 陆宁正要出口反驳,却被金琨一把拉至一旁,向肖代秋一边致歉一边退出了棚子。 陆宁拼命地想替金琨说几句话,均被他捂住了嘴,发不得声,只得依了金琨之意,站在了棚外观望。 肖代秋没工夫再训斥金琨,他抱着肩上男子一同跳入这寒潭,再令几人将他扶立在潭水中。 他先是向他嘴里塞了几颗药物,而后一边给他行针,再一边替他渡气。 肖代秋渡气至一半时,自知此人难救,又令两名学徒给他推拿揉捏,还有一名学徒拿来半锅的汤药给他接连灌了下去。 如此过了一炷香时辰,肖代秋终将男子从潭中捞起,连忙放至棚中的木床上。 他又探了探脉搏,却摇头叹道“此人阳亢难以压制,性命仅在顷刻之间。” 棚内外许多帮众一听,均大感意外,这人的狂阳竟如此的厉害,便连鬼神叹的肖代秋也难以施救,一时间人群中直议论纷纷。 肖代秋横下心来,他先是驱走了棚内之人,再搬男子双腿盘坐,只专心致志地替这男子渡气。 众人足等了一炷香的时辰,肖代秋这才撤去了手掌。 此时肖代秋已是面色发白,大汗淋漓,他说道“这人需要不断渡气才可渡过今日,我今日气竭了,你们谁肯接手?” 人群中纷纷踊跃喊道“我来我来!”竟有近百人愿意替他渡气。 肖代秋向他们脸上扫了一眼,叹道“你们的内力太差,都帮不得他。我要几个内功高一些的。” 此时金琨陆宁同声叫道“让我试试吧!” 肖代秋一看是这两人,又觉金琨这人并无医术,却过于炫耀自己,对他实无好感,是以说道“便请陆小姐出手吧!” 陆宁欣喜无以,依着肖代秋传授的法子,替他细细渡上了气。 但陆宁的武学根基毕竟是不牢,她连半炷香时辰也维持不住,已是累得不成人样。 她再咬着牙坚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得不撤下手掌,叹道“我不行了,肖大夫,请让我金大哥接手吧!” 第225章 崭露头角(2) 肖代秋苦于再无其他人手,实不得已,对金琨道“只能如此啦,你必须坚持一两炷香的时辰。” 说罢,又叫上身边的学徒,令他们速速去化炽社外寻些高手前来相助。 金琨躬身道“在下必定尽心尽力!”言毕,依着陆宁的模样替他渡气疗伤。 但金琨深知自己体内只有极寒内力,若直接替这虚弱之人渡气,非但帮不了他,且会雪上加霜,届时便再难救回了。 是以金琨只是做了个样子,他闭上了双眼,假意在这人后背渡气。 他又自行运起了大周天,时间一长,竟让自身冒出了不少汗水,这使得众人根本看不出他在弄虚作假。 待得时辰超过了一炷香时,肖代秋实在是疲惫无以,竟躺在一边的木床上睡着了。 金琨偷偷瞧见了,见时机已到,便撤去了手掌,将男子平躺在床上,双手按在他胸前和小腹两处,真正渡起体内寒气来。 如此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忽听木床上男子叫了一声“多谢……多谢大夫替我医治!” 金琨嘴角一翘,撤去了手掌,说道“我不是大夫,你也不用谢我。” 此时却忽见肖代秋从梦中惊醒,两眼直瞪瞪地望着这男子,又看了几眼金琨,实不信眼前之事。 他又见棚外一些病人正拍手欢呼,纷纷叫道“这位大夫真是好手段!” 又有人道“这不是大夫,却是位济世救人的大侠!” 肖代秋忙将肥硕的身子坐起,跃至男子身边细瞧了几眼,再给他把了把脉。 他奇道“今日纵有五六名高手替你渡气,你也绝不会苏醒,怎会这样?” 肖代秋又对金琨望了几眼,面上阴晴不定,问道“他的病情居然好了大半,快说,你是怎生医治他的?” 于是金琨凑近肖代秋耳边,将肖梨雨所诉的医理,以及他的极寒内力,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 肖代秋听罢,简直是眉飞色舞,欣喜道“万想不到,你这小子还真能医治狂阳!简直是天助我明夷帮!” 金琨忙欠身道“在下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了这种极寒内力,非是在下的医术高超。” 他忙中偷闲,匆匆在陆宁耳边道“怎样?我的好法子没给陆小姐丢脸吧?” 陆宁此时早已是笑靥如花,轻嗔道“瞧你能的!” 她忙拉着肖代秋问道“肖大夫,你说我金大哥是不是特别有本事!” 肖代秋直竖起了拇指,笑道“的确是大大的本事!他可比这寒潭和易阳丸都厉害得多啦, “虽是机缘巧合得来的内力,那也是他的本事!老夫也一样服他!” 这一番话,直说得陆宁心花怒放,她眼瞅着金琨,两眼中生出无尽的暖意。 金琨非但没有骄傲自满,且是说道“但在下的治法也只是权宜之计,依然无法将狂阳断根,真算不得太大的本事。” 肖代秋“欸”地一声,道“你这法子可比那易阳丸还要好使,只要被你内力医治过的,保管他的狂阳两月不会发作!” 金琨一凛,他没想到自己的极寒内力竟有如此效用,问道“此话当真?” 肖代秋身子后仰道“你还信不过老夫不成?” 他忙拉着金琨的手,眼中满是期盼,说道“金小哥,你还能渡气么?再替我医几名病人如何?” 金琨抱拳道“肖大夫但有吩咐,必定在所不辞!” 棚外众人得知金琨对狂阳有奇法,纷纷叫嚷着“金大侠,帮我先治上一治吧!” 又有人叫道“什么金大侠,那是金大爷!金大爷,我已苦狂阳多年,还是给我先治治吧!” 陆宁连啐了几口,斥道“什么金大爷,可莫把我金大哥叫老了!” 众人纷纷道“是是!陆小姐不让叫,咱们就不叫了!还是叫金大侠的好!” 这些人吵吵闹闹,推推搡搡,几乎要将棚口挤爆。 陆宁忙伸手拦道“都给我一个一个来,谁要是扰乱了秩序,金大侠可不给他医治了!” 人群中听了此话,这才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排起了长队,都等着医治。 肖代秋此时却高声叫道“这位金小哥只能一人替你们医治,但他的真气极为有限, “是以只能优先给重病者医治,其他人都不用在此等候,直接去寒潭中浸泡即可!” 人们听了,大多数人都变得失望至极,但肖大夫既然开了口,只得一一照做。 肖代秋如获至宝,直拉着金琨,指着棚内西北角的几名卧床不起的病人,刚要开口,却又想了想。 然后说道“不对,这些人最好先在寒潭中泡上一泡,也好让金小哥你少耗费些真气。” 说罢,便指挥几个学徒将他们先搀去潭中浸泡。 肖代秋转过身来,正要再看看那名被金琨医治的男子,却见他早已熟睡了过去,金琨忙道“这人昏睡不醒,难道是在下的医治有误?” 肖代秋思虑了片刻,说道“不妨事,这病人猛地受你寒气所侵,生受不住,他少说都要昏睡一日,待他醒了也就没事啦。” 金琨这才能明白过来,他又想得一想,当他用寒气医治自己时,却没有昏睡的状况,这多半是因为他自幼习惯了这种寒气所致。 又过得一会儿,待那些泡了寒潭的重病患者上得岸来,金琨便每人耗费一炷香时辰给他们医治。 而陆宁则在一旁打起了下手,纵使有病人病急了想破坏规矩,也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 但金琨这回仅治了四人,已是真气耗竭,无以为继。 他向肖代秋抱拳道“不行啦,在下内功根基太过浅薄,还请肖大夫莫怪。” 肖代秋细探这四人的脉搏,他们的狂阳果真被寒气压制住,病情都已大好,并且还能立即下床活动,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引得棚内外病人一阵鼓掌欢呼,纷纷赞叹明夷帮中又来了一位好大夫。 第226章 仁慈帮主 肖代秋眼看着这几人沉沉昏睡过去,却是笑道“似你这般年纪的内力而言, “我只道你一日之中只能医治三人,却不料多治了两个,已然不错啦!” 金琨又道“那我自今往后,每日帮您医治五人,如何?” 肖代秋颔首道“若我说你每日为我治十人,你可愿意?” 金琨笑道“若在下有这份深厚的内力,定当效劳!” 肖代秋两眼露出赞许的神色,道“你要这份内力,原也不难,跟我出来吧!” 说着,将金琨领至棚外,叫他跳入这玉弓潭之中。 金琨迟疑了一会儿,便斜斜滑入寒潭中,与这潭水中的二十人挤在了一块儿。 肖代秋在岸上叫道“你在此泡一炷香的时辰,这期间可要修炼起你本门的内功心法,且要意守百会穴,切不可偷懒!” 金琨心知他是在教授练气之法,忙抱了拳,正色道“在下遵命!”便依言运起了内力。 一炷香时辰过去,金琨爬上岸来,肖代秋令人给他换上件干净衣服,再道“你去我棚内,找个没人的地方, “再打坐练气一炷香时辰,并且意守涌泉穴。今后每日依此法修行内力,我保你短时之内,内力可更上一层楼!” 金琨深鞠一躬,便进棚打坐去了。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他果觉浑身上下神清气爽,真是说不尽的受用。 他暗自感叹肖代秋真不愧为青囊三肖之一,单就他的这套练气之法,恐怕在数月之内,金琨的内力便要往上翻上一翻。 但此等练气之法,只是肖代秋为他一人所设,其他人都不可效法。 只因金琨体内仅有极寒内力,而这口寒潭又与他的内力同性同源。 是以泡在寒潭之中练气,好似那皎鱼入水、猛虎添翼,往往能起事半功倍之效。 金琨心下欢喜无以,他出得棚来,却见弈先生带着帷帽站在了肖代秋身旁。 弈先生也是满心欢喜,说道“兄弟竟然找到如此练气之法,真是可喜可贺!” 金琨谦逊道“哪里,这全是肖大夫的主意。” 弈先生笑道“原来如此,肖大夫,咱们不如找一处安静之处说话?” 肖代秋道“难得这位先生来化炽社做客,我自该尽这地主之谊,几位请随我来。” 于是他备了些酒菜,当前带路,弈先生和金琨结伴跟在了后头,而陆宁自也是紧跟而来,脸上还兀自挂着甜甜笑意。 肖代秋带着几人行了几里路,终在一片竹林中寻见一处凉亭,上书“回澜亭”三字。 几人兴致颇高,在亭中摆好酒菜,相互敬了几回酒。 金琨更是连敬了肖代秋三杯,说道“肖大夫毫无保留教授我练气之法,我金琨感您的大德!” 肖代秋毫无推辞,接连干了三杯,笑道“昔日里,总听梨雨提起你,我只道你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而已。 “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并非是你医病的法子不凡,只因你肯留在此处,帮我每日医治病人,这就让我刮目相看。 “这份举动看似平常,但每日让你医治五人,已是耗尽了你的真气,我假意问你愿不愿帮我每日医治十人, “你深知以你的内力真气而言,根本无法做到,但你也是满口答应,就冲这份心思,已是颇合一位大医者的境界。 “是以老夫终于对你服了气,也不枉梨雨这数年之中总是念叨你,你这小哥,的确是不凡!” 他的这一番说辞若除去肖梨雨不提,陆宁定是听得心花怒放。 可正因为他带上了肖梨雨,才使得她满心的不服,立时驳道“肖大夫你可知我金大哥在义军中是何等的地位么?” 于是将金琨在钓鱼城之中数次立功的表现都说了出来,她直说得绘声绘色,有如亲临了一般,这让金琨大感意外。 她一个明夷帮之人,竟然比许多霁云盟人都清楚一些细节,可见她是如何不辞辛苦,将这些事情的原委都调查了个仔细。 她叙述已毕,直让肖代秋叹为观止,大惊道“我还道梨雨只在我这添油加醋地胡乱说来,原来这些事情竟都是真的!” 弈先生此时早已摘下了帷帽,笑道“若这些事情都是假的,我又怎会结识这位金兄弟?” 肖代秋心中直暗忖“是啦!能让弈先生为他公开身份,金琨此人的确不是那么简单!” 陆宁心里恼怒肖代秋又提到肖梨雨,正要再驳,金琨却是摆手抢白道“小子我能有什么作为, “反倒是我听陆姑娘所说,这化炽社是特意为狂阳患者所设,肖大夫您如此的高义,实在是我辈之楷模!” 肖代秋摇头道“这哪是老夫的主意?这全赖严帮主大发了善心,执意要收留自霁云盟来投的所有患者。 “但是要收留他们,就必须给他们医治,这狂阳是何等的难治,单就费用而言,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啦。” 他顿得一顿,指着寒潭的方向道“是以老夫就想到这玉弓潭,又摸索出一套医治的法子。 “但凡要医治狂阳者,须先行点上几处穴道,以保护中气不被寒气侵蚀,然后再跳入寒潭中浸泡一炷香的时辰, “如此才可保得患者十日的平安。但这仅是轻症者可以治得,若是病情严重者,可就真的难以控制啦。” 他再饮了一杯酒,续道“玉弓潭尽管只能让轻症者的狂阳十日不发,但此消息一经曝露,前来求医者便络绎不绝, “简直要把我明夷帮的山门都要挤坏。鉴于人数实在是太多,是以老夫才建议帮主,若想要医治狂阳, “先入了我明夷帮再说,否则就这么个小寒潭,又怎能医治霁云盟的数万之众? “严帮主为人实在是敦厚正直,他听取了老夫的意见,二话不说,便建立了这处化炽社, “再让有意医治者,先加入了本帮,并请老夫在社中坐镇,照顾这些入了帮的帮众。” 金琨听完此话,内心里大为地感叹,对明夷帮的固有印象又改变了不少,心中只想着若是有缘,定要拜见这位心地仁慈的严帮主。 第227章 二遇樊复 弈先生展开了折扇,从旁说道“咱们明夷帮先前无论是谁来医治,都是来者不拒,更为难能可贵的是,直至今日都对患者不赚分文, “只收些药材成本。如此一来,可谓是断了张浪张盟主的财路,我明夷帮可就早晚要挨霁云盟的打了! “还好肖大夫如此建议,先让患者入了本帮,这玉弓潭只对本帮帮众开放,咱们医治自己的帮众, “便不是坏了规矩,霁云盟纵使再记恨咱们,看在咱们人多势众的份上,也是没有半点理由来惹咱们了。” 金琨一怔,问道“倘若肖大夫没有如此建议,霁云盟真会惹咱们么?” 弈先生哈哈笑道“咱们明夷帮向来属于江湖中的异类,一些帮派总想着要剿灭咱们,这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啦。 “你便看这化炽社里,此处不仅能医治狂阳,更是每日都有不少才思敏捷之人在此集思广益,他们每日摸索病情, “探讨医理,一心只想把狂阳这个病症彻底地祛除。在肖大夫的带领之下,化炽社更像是一处文人雅社, “这里一向包容兼听,言论也是十分地自由,从不会被一家之言左右。 “兄弟,你说,便是这种宽松的氛围,若是让霁云盟知晓了,以他们不容分说、唯我独尊的做派, “他们能不记恨咱们么?倘若真叫咱们搞出了什么名堂,最终抢去了他的生意,他们又怎会不敢来惹咱们?” 金琨这才想起刚走进化炽社时,便见到不少人在此争论医理。 他暗叹原来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心系狂阳,众人都在为狂阳殚精竭虑、出谋划策,这才是一个江湖门派对付狂阳该有的态度。 他大叹道“先生所言有理,化炽社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霁云盟真可以随意找个借口,便来找咱们的麻烦了。 “倘若霁云盟肯放下身姿,也能如此施为,又何愁这狂阳不除?” 此时陆宁忽地站起,面向东首喝道“什么人在哪儿!” 金琨与肖代秋同时跃出了凉亭,护在了亭子前侧,而一旁的弈先生,也赶忙戴上了帷帽。 众人只听竹林中一阵窸窸窣窣响过,尔后从中仓皇奔出一人来。 这人当先见到了金琨,赶忙朝他奔了过去,口中兀自叫道“金琨!你竟然没死!” 金琨远远见到此人留有两撇小胡子,正是昨日想要搭救于他的狱卒,他忙叫道“樊复?怎会是你?” 樊复奔至他跟前,拉着他的手道“太好啦,你居然没死,我还在想法儿救你出去呢!快跟我走吧!” 正要将他拉走,却瞥眼瞧见金琨身边的陆宁等人,又是叫道“不好,这些人要拦住你我,这前有围堵后有追兵,怎生是好?” 当即将手中铁枪朝陆宁刺出,惹得金琨与陆宁二人大声惊呼。 金琨手臂疾伸,终在铁枪刺中陆宁左臂前将之握住,忙叫道“这里都是我朋友,你休得乱来!” 樊复一凛,忙撤下铁枪,歉色道“在下该死,是我太过匆忙,一时间竟弄错啦。” 但他神色依旧紧张非常,仍是拉着金琨道“走,我带你离开此处!” 金琨忙道“上哪儿去?” 樊复急道“你不是要逃出此处么,我现已来救你,你也别再多舌,我们逃出这明夷帮再说!” 金琨暗忖道“这人实在是可笑,我昨日性命只在旦夕之间,你却不着急救我,今日我只愿留在此处,你却要硬拉我走。” 他立即甩开了樊复,说道“在下改主意了,我不会离开此处!” 樊复一凛,眉毛倒竖道“你这人怎恁地反复无常!” 金琨心下哭笑不得,正要反驳,又见他身后竹林中奔出了四名全缺堂的弟子,这些人脚下甚速,立时便将樊复团团围住了。 一名全缺堂弟子叫道“好你个樊复,如今却看你还往哪儿跑!”当先持刀抢过,奋力朝他当头劈下。 樊复面对眼前四人,尽管心中发憷,仍是执起了铁枪,与他们斗成了一团。 谁知这樊复的功夫竟然不弱,几人直过了近五六十招,他才被其中一人踢中一脚,脚下立时不稳,晃了数晃,眼见再过几招便要落败。 此时金琨从旁高声喊道“诸位还请住手!” 那四个全缺堂帮众听见此话,又见此处还有几个外人环伺,他们互相望了一眼,终于放下樊复不顾,相互跳了开去,斥问道“你待怎地?” 金琨向这几人作揖道“在下有礼了,敢问几位究竟所为何事,竟要和我这位樊大哥过不去?” 那四人还未开口,却听樊复斥道“好你个金琨,枉我昨日和今日都来救你,这些人与我打了那么久,你竟袖手旁观,不来帮忙!” 樊复这人举止怪异非常,金琨微微摇头,心中对他实无好感。 但金琨依旧向他抱拳道“是在下疏忽了,多谢樊大哥昨日的法子,我用你的法子真把熟人喊来了!” 樊复两眼直瞪道“这怎可能?我可是满嘴胡诌的,竟也能成事?” 金琨未及答话,却听陆宁咬牙斥道“我说你们四个,我金大哥问你们话,为何迟迟不答?你们今日所为何事,快说!” 有一弟子一眼认出了陆宁,他抱拳道“原来是陆小姐在此,我们四人捉拿樊复, “只因此人要叛逃,幸好我们发现得及时,才追他至此。” 另有一人道“此人号称黑白无常,行事端的是反复无常,他竟打着咱们明夷帮的幌子, “联合了其他几名帮众,在外招摇撞骗,他今日叛逃,经我们猜测,定是他们几人分赃不匀所致!” 陆宁转而向樊复斥道“好你个败坏名声的贼子,瞧我拿你!”说罢长剑出鞘,向他刺去。 樊复见这剑势来得迅疾,忙撒腿奔至金琨身后,又抱着金琨,躲避她的剑招。 陆宁连出了几剑,均是险些刺中金琨,她口中骂道“你这缩头乌龟,有本事从我大哥身后出来,咱俩公平对决!” 第228章 二度反叛 樊复一边躲避长剑一边急道“原来尊下便是陆小姐,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早知是你的话,我便早与你实话实说啦!” 陆宁手中长剑缓缓收起,说道“怎么?我要不是陆宁,你便不与我说实话啦?” 樊复见她收起剑,长舒了一口气,口中却反而结巴道“不不……在下是说……我…… “我听闻陆小姐在帮里可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若早知道陆小姐你在此处……我早就与你说了……便……便可省去不少麻烦……” 陆宁冷哼一声,说道“我在帮里通情达理?我怎不知?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小心我再抽剑刺你!” 樊复急得丑脸发了红,忙道“是是!我……我在天门派中只因多年未能晋升长老,心生不忿,是以叛了…… “但我听师兄弟们说,明夷帮中甚为赏罚分明,可让有能者得其位,便与同道一同来了此处。 “但却未料,我来此一年有余,仍然只是个普通狱卒,毫无前途可言,我……我这才想叛出这个帮派,再次远走高飞了!” 他身后一弟子忽斥道“休得胡说!你无非就是武功好点儿,除此之外,你这人胸无点墨,毫无建树,又如何能让你晋升?” 樊复朝他咒骂了两声,续道“在下入这明夷帮,实在是听信了谗言,这有能者得其位是假,就连医治狂阳也是假的! “这狂阳非但治不好……还……还不如肖神医的易阳丸好使,可为何还有恁多人上当受骗来了此处? “陆小姐,你看好了,这便是我要叛逃之因,你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 陆宁怒斥道“你好说歹说也是个叛徒,我今日不能饶你!”说罢,又要抽出长剑。 此时忽听肖代秋喝止道“陆小姐且慢!” 他跃向前来,冷眼瞧着金琨身后的樊复,说道“你说,究竟有多少人说本帮医治狂阳是假的?又有多少人嫌弃本帮的医治之法?” 樊复两眼眨了数眨,依旧不肯从金琨身后出来,忙道“这人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总之在下身边的狂阳患者可真是怨声载道!” 肖代秋又问“是以你便觉得本帮的医治之法是骗人的?” 樊复朗道“可不是!我泡了那玉弓潭之后,也不见有甚效果,还整日里感觉身上寒冷无比,定是落下了病根!” 四名弟子见肖代秋在此,早向他行过一礼,此时一弟子忽地斥道“本帮究竟骗你什么了?可让你赔了半分银子?” 另一弟子更是怒道“你满嘴胡诌,你什么时候泡了玉弓潭,我们怎么不知?” 陆宁听这二人的言语,立向肖代秋道“肖大夫,这人嘴里没有真话,你莫被他骗了!” 樊复大惊失色,口中喃喃道“你……你便是肖大夫!” 肖代秋面无晴雨,说道“你既然泡过玉弓潭,又怎会认我不出?你根本就没有身患狂阳,你老实回答,是也不是?” 樊复惊惧未定,直抓耳挠腮,最后才面露难色道“我……我的确是未患狂阳……” 以肖代秋的医术而言,他只须在每人脸上望上一眼,便能得知此人有病没病。 樊复此人抹黑化炽社在先,使得肖代秋早已攥紧了拳头,他只待樊复当众说他患了狂阳,定要一拳将他废了。 但樊复这人毕竟是精明有余,见青囊三肖在此,心知定要有所收敛,不可再胡言乱语,这才免了肖代秋的一拳之击。 但此时金琨也是着怒不已,他伸手将樊复提将起来,掷向肖代秋跟前。 喝道“你接连诋毁明夷帮和化炽社的声誉,只是为了叛逃而已?” 樊复此时被众人环伺,哪还有逃生之望? 他早已是百念皆灰,忽地啜泣道“我……我本也不想说咱们化炽社的不是……只是,只是……只是……” 陆宁见他支吾其言,好半晌都说不下去,冷哼道“只是什么?你可要仔细想好了,可别出了什么纰漏,叫我们抓住了把柄!” 樊复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续道“只是……只是许多病人也确实是心灰意冷啦……他们眼睁睁地见到发病患者越来越多, “眼睁睁地看着霁云盟如此对待自己……但他们从未甘心过,好不容易从霁云盟里叛了出来,又发现这口寒潭虽能治病, “却远不如易阳丸好使……而如今病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十余日都轮不着在寒潭泡上一回,只得眼睁睁地望着狂阳发作,痛不欲生……” 他哭得声泪俱下,最后直尖着嗓子叫道“这些病人心有不甘……他们,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孽…… “无论跑至何处,都摆脱不了这狂阳之苦,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你们瞧瞧!一旦得了这狂阳,可还有拨云见日之时吗?” 他此番话说完,这座凉亭旁尽管有近十人在此,也是好半晌都悄无声息,鸦雀无闻。 直至肖代秋大叹了一声,他摆手道“将此人放了吧。” 众人均是一凛,陆宁急忙叫道“肖大夫怎可轻易饶过了这叛徒?” 肖代秋此时已是心灰意懒,续道“再强留他也着实没了意义,不如留个活口,也算是替祖上积了德。” 陆宁心中太过不忿,依旧道“此人若走出了本帮,指不定又在外头嚼咱们舌根,可不能将他放走!” 此时却听金琨道了一声“留他一人容易,可实在压不下这些病人的苦痛……” 陆宁实不敢信金琨竟会替他说话,忙问“你何以如此说?” 而弈先生也摇着折扇款款走来,缓缓说道“就依肖大夫所言,将他放了吧,若有差池,这份罪责便由鄙人担着。” 那四名全缺堂弟子均是面面相觑,眼睁睁地望着樊复顺着西侧竹林逃出了此地。 这几人均想,肖大夫既是为疗堂堂主,他若有意放他走,也就不便再多追究,这四人也只好悻悻而去。 以肖代秋的医术而言,他只须在每人脸上望上一眼,便能得知此人有病没病。 樊复此人抹黑化炽社在先,使得肖代秋早已攥紧了拳头,他只待樊复当众说他患了狂阳,定要一拳将他废了。 但樊复这人毕竟是精明有余,见青囊三肖在此,心知定要有所收敛,不可再胡言乱语,这才免了肖代秋的一拳之击。 但此时金琨也是着怒不已,他伸手将樊复提将起来,掷向肖代秋跟前。 喝道“你接连诋毁明夷帮和化炽社的声誉,只是为了叛逃而已?” 樊复此时被众人环伺,哪还有逃生之望? 他早已是百念皆灰,忽地啜泣道“我……我本也不想说咱们化炽社的不是……只是,只是……只是……” 陆宁见他支吾其言,好半晌都说不下去,冷哼道“只是什么?你可要仔细想好了,可别出了什么纰漏,叫我们抓住了把柄!” 樊复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续道“只是……只是许多病人也确实是心灰意冷啦……他们眼睁睁地见到发病患者越来越多, “眼睁睁地看着霁云盟如此对待自己……但他们从未甘心过,好不容易从霁云盟里叛了出来,又发现这口寒潭虽能治病, “却远不如易阳丸好使……而如今病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十余日都轮不着在寒潭泡上一回,只得眼睁睁地望着狂阳发作,痛不欲生……” 他哭得声泪俱下,最后直尖着嗓子叫道“这些病人心有不甘……他们,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孽…… “无论跑至何处,都摆脱不了这狂阳之苦,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你们瞧瞧!一旦得了这狂阳,可还有拨云见日之时吗?” 他此番话说完,这座凉亭旁尽管有近十人在此,也是好半晌都悄无声息,鸦雀无闻。 直至肖代秋大叹了一声,他摆手道“将此人放了吧。” 众人均是一凛,陆宁急忙叫道“肖大夫怎可轻易饶过了这叛徒?” 肖代秋此时已是心灰意懒,续道“再强留他也着实没了意义,不如留个活口,也算是替祖上积了德。” 陆宁心中太过不忿,依旧道“此人若走出了本帮,指不定又在外头嚼咱们舌根,可不能将他放走!” 此时却听金琨道了一声“留他一人容易,可实在压不下这些病人的苦痛……” 陆宁实不敢信金琨竟会替他说话,忙问“你何以如此说?” 而弈先生也摇着折扇款款走来,缓缓说道“就依肖大夫所言,将他放了吧,若有差池,这份罪责便由鄙人担着。” 那四名全缺堂弟子均是面面相觑,眼睁睁地望着樊复顺着西侧竹林逃出了此地。 这几人均想,肖大夫既是为疗堂堂主,他若有意放他走,也就不便再多追究,这四人也只好悻悻而去。 以肖代秋的医术而言,他只须在每人脸上望上一眼,便能得知此人有病没病。 樊复此人抹黑化炽社在先,使得肖代秋早已攥紧了拳头,他只待樊复当众说他患了狂阳,定要一拳将他废了。 但樊复这人毕竟是精明有余,见青囊三肖在此,心知定要有所收敛,不可再胡言乱语,这才免了肖代秋的一拳之击。 但此时金琨也是着怒不已,他伸手将樊复提将起来,掷向肖代秋跟前。 喝道“你接连诋毁明夷帮和化炽社的声誉,只是为了叛逃而已?” 樊复此时被众人环伺,哪还有逃生之望? 他早已是百念皆灰,忽地啜泣道“我……我本也不想说咱们化炽社的不是……只是,只是……只是……” 陆宁见他支吾其言,好半晌都说不下去,冷哼道“只是什么?你可要仔细想好了,可别出了什么纰漏,叫我们抓住了把柄!” 樊复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续道“只是……只是许多病人也确实是心灰意冷啦……他们眼睁睁地见到发病患者越来越多, “眼睁睁地看着霁云盟如此对待自己……但他们从未甘心过,好不容易从霁云盟里叛了出来,又发现这口寒潭虽能治病, “却远不如易阳丸好使……而如今病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十余日都轮不着在寒潭泡上一回,只得眼睁睁地望着狂阳发作,痛不欲生……” 他哭得声泪俱下,最后直尖着嗓子叫道“这些病人心有不甘……他们,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孽…… “无论跑至何处,都摆脱不了这狂阳之苦,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你们瞧瞧!一旦得了这狂阳,可还有拨云见日之时吗?” 他此番话说完,这座凉亭旁尽管有近十人在此,也是好半晌都悄无声息,鸦雀无闻。 直至肖代秋大叹了一声,他摆手道“将此人放了吧。” 众人均是一凛,陆宁急忙叫道“肖大夫怎可轻易饶过了这叛徒?” 肖代秋此时已是心灰意懒,续道“再强留他也着实没了意义,不如留个活口,也算是替祖上积了德。” 陆宁心中太过不忿,依旧道“此人若走出了本帮,指不定又在外头嚼咱们舌根,可不能将他放走!” 此时却听金琨道了一声“留他一人容易,可实在压不下这些病人的苦痛……” 陆宁实不敢信金琨竟会替他说话,忙问“你何以如此说?” 而弈先生也摇着折扇款款走来,缓缓说道“就依肖大夫所言,将他放了吧,若有差池,这份罪责便由鄙人担着。” 那四名全缺堂弟子均是面面相觑,眼睁睁地望着樊复顺着西侧竹林逃出了此地。 这几人均想,肖大夫既是为疗堂堂主,他若有意放他走,也就不便再多追究,这四人也只好悻悻而去。 以肖代秋的医术而言,他只须在每人脸上望上一眼,便能得知此人有病没病。 樊复此人抹黑化炽社在先,使得肖代秋早已攥紧了拳头,他只待樊复当众说他患了狂阳,定要一拳将他废了。 但樊复这人毕竟是精明有余,见青囊三肖在此,心知定要有所收敛,不可再胡言乱语,这才免了肖代秋的一拳之击。 但此时金琨也是着怒不已,他伸手将樊复提将起来,掷向肖代秋跟前。 喝道“你接连诋毁明夷帮和化炽社的声誉,只是为了叛逃而已?” 樊复此时被众人环伺,哪还有逃生之望? 他早已是百念皆灰,忽地啜泣道“我……我本也不想说咱们化炽社的不是……只是,只是……只是……” 陆宁见他支吾其言,好半晌都说不下去,冷哼道“只是什么?你可要仔细想好了,可别出了什么纰漏,叫我们抓住了把柄!” 樊复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续道“只是……只是许多病人也确实是心灰意冷啦……他们眼睁睁地见到发病患者越来越多, “眼睁睁地看着霁云盟如此对待自己……但他们从未甘心过,好不容易从霁云盟里叛了出来,又发现这口寒潭虽能治病, “却远不如易阳丸好使……而如今病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十余日都轮不着在寒潭泡上一回,只得眼睁睁地望着狂阳发作,痛不欲生……” 他哭得声泪俱下,最后直尖着嗓子叫道“这些病人心有不甘……他们,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孽…… “无论跑至何处,都摆脱不了这狂阳之苦,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你们瞧瞧!一旦得了这狂阳,可还有拨云见日之时吗?” 他此番话说完,这座凉亭旁尽管有近十人在此,也是好半晌都悄无声息,鸦雀无闻。 直至肖代秋大叹了一声,他摆手道“将此人放了吧。” 众人均是一凛,陆宁急忙叫道“肖大夫怎可轻易饶过了这叛徒?” 肖代秋此时已是心灰意懒,续道“再强留他也着实没了意义,不如留个活口,也算是替祖上积了德。” 陆宁心中太过不忿,依旧道“此人若走出了本帮,指不定又在外头嚼咱们舌根,可不能将他放走!” 此时却听金琨道了一声“留他一人容易,可实在压不下这些病人的苦痛……” 陆宁实不敢信金琨竟会替他说话,忙问“你何以如此说?” 而弈先生也摇着折扇款款走来,缓缓说道“就依肖大夫所言,将他放了吧,若有差池,这份罪责便由鄙人担着。” 那四名全缺堂弟子均是面面相觑,眼睁睁地望着樊复顺着西侧竹林逃出了此地。 这几人均想,肖大夫既是为疗堂堂主,他若有意放他走,也就不便再多追究,这四人也只好悻悻而去。 以肖代秋的医术而言,他只须在每人脸上望上一眼,便能得知此人有病没病。 樊复此人抹黑化炽社在先,使得肖代秋早已攥紧了拳头,他只待樊复当众说他患了狂阳,定要一拳将他废了。 但樊复这人毕竟是精明有余,见青囊三肖在此,心知定要有所收敛,不可再胡言乱语,这才免了肖代秋的一拳之击。 但此时金琨也是着怒不已,他伸手将樊复提将起来,掷向肖代秋跟前。 喝道“你接连诋毁明夷帮和化炽社的声誉,只是为了叛逃而已?” 樊复此时被众人环伺,哪还有逃生之望? 他早已是百念皆灰,忽地啜泣道“我……我本也不想说咱们化炽社的不是……只是,只是……只是……” 陆宁见他支吾其言,好半晌都说不下去,冷哼道“只是什么?你可要仔细想好了,可别出了什么纰漏,叫我们抓住了把柄!” 樊复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续道“只是……只是许多病人也确实是心灰意冷啦……他们眼睁睁地见到发病患者越来越多, “眼睁睁地看着霁云盟如此对待自己……但他们从未甘心过,好不容易从霁云盟里叛了出来,又发现这口寒潭虽能治病, “却远不如易阳丸好使……而如今病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十余日都轮不着在寒潭泡上一回,只得眼睁睁地望着狂阳发作,痛不欲生……” 他哭得声泪俱下,最后直尖着嗓子叫道“这些病人心有不甘……他们,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孽…… “无论跑至何处,都摆脱不了这狂阳之苦,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你们瞧瞧!一旦得了这狂阳,可还有拨云见日之时吗?” 他此番话说完,这座凉亭旁尽管有近十人在此,也是好半晌都悄无声息,鸦雀无闻。 直至肖代秋大叹了一声,他摆手道“将此人放了吧。” 众人均是一凛,陆宁急忙叫道“肖大夫怎可轻易饶过了这叛徒?” 肖代秋此时已是心灰意懒,续道“再强留他也着实没了意义,不如留个活口,也算是替祖上积了德。” 陆宁心中太过不忿,依旧道“此人若走出了本帮,指不定又在外头嚼咱们舌根,可不能将他放走!” 此时却听金琨道了一声“留他一人容易,可实在压不下这些病人的苦痛……” 陆宁实不敢信金琨竟会替他说话,忙问“你何以如此说?” 而弈先生也摇着折扇款款走来,缓缓说道“就依肖大夫所言,将他放了吧,若有差池,这份罪责便由鄙人担着。” 那四名全缺堂弟子均是面面相觑,眼睁睁地望着樊复顺着西侧竹林逃出了此地。 这几人均想,肖大夫既是为疗堂堂主,他若有意放他走,也就不便再多追究,这四人也只好悻悻而去。 以肖代秋的医术而言,他只须在每人脸上望上一眼,便能得知此人有病没病。 樊复此人抹黑化炽社在先,使得肖代秋早已攥紧了拳头,他只待樊复当众说他患了狂阳,定要一拳将他废了。 但樊复这人毕竟是精明有余,见青囊三肖在此,心知定要有所收敛,不可再胡言乱语,这才免了肖代秋的一拳之击。 但此时金琨也是着怒不已,他伸手将樊复提将起来,掷向肖代秋跟前。 喝道“你接连诋毁明夷帮和化炽社的声誉,只是为了叛逃而已?” 樊复此时被众人环伺,哪还有逃生之望? 他早已是百念皆灰,忽地啜泣道“我……我本也不想说咱们化炽社的不是……只是,只是……只是……” 陆宁见他支吾其言,好半晌都说不下去,冷哼道“只是什么?你可要仔细想好了,可别出了什么纰漏,叫我们抓住了把柄!” 樊复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续道“只是……只是许多病人也确实是心灰意冷啦……他们眼睁睁地见到发病患者越来越多, “眼睁睁地看着霁云盟如此对待自己……但他们从未甘心过,好不容易从霁云盟里叛了出来,又发现这口寒潭虽能治病, “却远不如易阳丸好使……而如今病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十余日都轮不着在寒潭泡上一回,只得眼睁睁地望着狂阳发作,痛不欲生……” 他哭得声泪俱下,最后直尖着嗓子叫道“这些病人心有不甘……他们,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孽…… “无论跑至何处,都摆脱不了这狂阳之苦,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你们瞧瞧!一旦得了这狂阳,可还有拨云见日之时吗?” 他此番话说完,这座凉亭旁尽管有近十人在此,也是好半晌都悄无声息,鸦雀无闻。 直至肖代秋大叹了一声,他摆手道“将此人放了吧。” 众人均是一凛,陆宁急忙叫道“肖大夫怎可轻易饶过了这叛徒?” 肖代秋此时已是心灰意懒,续道“再强留他也着实没了意义,不如留个活口,也算是替祖上积了德。” 陆宁心中太过不忿,依旧道“此人若走出了本帮,指不定又在外头嚼咱们舌根,可不能将他放走!” 此时却听金琨道了一声“留他一人容易,可实在压不下这些病人的苦痛……” 陆宁实不敢信金琨竟会替他说话,忙问“你何以如此说?” 而弈先生也摇着折扇款款走来,缓缓说道“就依肖大夫所言,将他放了吧,若有差池,这份罪责便由鄙人担着。” 那四名全缺堂弟子均是面面相觑,眼睁睁地望着樊复顺着西侧竹林逃出了此地。 这几人均想,肖大夫既是为疗堂堂主,他若有意放他走,也就不便再多追究,这四人也只好悻悻而去。 以肖代秋的医术而言,他只须在每人脸上望上一眼,便能得知此人有病没病。 樊复此人抹黑化炽社在先,使得肖代秋早已攥紧了拳头,他只待樊复当众说他患了狂阳,定要一拳将他废了。 但樊复这人毕竟是精明有余,见青囊三肖在此,心知定要有所收敛,不可再胡言乱语,这才免了肖代秋的一拳之击。 但此时金琨也是着怒不已,他伸手将樊复提将起来,掷向肖代秋跟前。 喝道“你接连诋毁明夷帮和化炽社的声誉,只是为了叛逃而已?” 樊复此时被众人环伺,哪还有逃生之望? 他早已是百念皆灰,忽地啜泣道“我……我本也不想说咱们化炽社的不是……只是,只是……只是……” 陆宁见他支吾其言,好半晌都说不下去,冷哼道“只是什么?你可要仔细想好了,可别出了什么纰漏,叫我们抓住了把柄!” 樊复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续道“只是……只是许多病人也确实是心灰意冷啦……他们眼睁睁地见到发病患者越来越多, “眼睁睁地看着霁云盟如此对待自己……但他们从未甘心过,好不容易从霁云盟里叛了出来,又发现这口寒潭虽能治病, “却远不如易阳丸好使……而如今病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十余日都轮不着在寒潭泡上一回,只得眼睁睁地望着狂阳发作,痛不欲生……” 他哭得声泪俱下,最后直尖着嗓子叫道“这些病人心有不甘……他们,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孽…… “无论跑至何处,都摆脱不了这狂阳之苦,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你们瞧瞧!一旦得了这狂阳,可还有拨云见日之时吗?” 他此番话说完,这座凉亭旁尽管有近十人在此,也是好半晌都悄无声息,鸦雀无闻。 直至肖代秋大叹了一声,他摆手道“将此人放了吧。” 众人均是一凛,陆宁急忙叫道“肖大夫怎可轻易饶过了这叛徒?” 肖代秋此时已是心灰意懒,续道“再强留他也着实没了意义,不如留个活口,也算是替祖上积了德。” 陆宁心中太过不忿,依旧道“此人若走出了本帮,指不定又在外头嚼咱们舌根,可不能将他放走!” 此时却听金琨道了一声“留他一人容易,可实在压不下这些病人的苦痛……” 陆宁实不敢信金琨竟会替他说话,忙问“你何以如此说?” 而弈先生也摇着折扇款款走来,缓缓说道“就依肖大夫所言,将他放了吧,若有差池,这份罪责便由鄙人担着。” 那四名全缺堂弟子均是面面相觑,眼睁睁地望着樊复顺着西侧竹林逃出了此地。 这几人均想,肖大夫既是为疗堂堂主,他若有意放他走,也就不便再多追究,这四人也只好悻悻而去。 以肖代秋的医术而言,他只须在每人脸上望上一眼,便能得知此人有病没病。 樊复此人抹黑化炽社在先,使得肖代秋早已攥紧了拳头,他只待樊复当众说他患了狂阳,定要一拳将他废了。 但樊复这人毕竟是精明有余,见青囊三肖在此,心知定要有所收敛,不可再胡言乱语,这才免了肖代秋的一拳之击。 但此时金琨也是着怒不已,他伸手将樊复提将起来,掷向肖代秋跟前。 喝道“你接连诋毁明夷帮和化炽社的声誉,只是为了叛逃而已?” 樊复此时被众人环伺,哪还有逃生之望? 他早已是百念皆灰,忽地啜泣道“我……我本也不想说咱们化炽社的不是……只是,只是……只是……” 陆宁见他支吾其言,好半晌都说不下去,冷哼道“只是什么?你可要仔细想好了,可别出了什么纰漏,叫我们抓住了把柄!” 樊复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续道“只是……只是许多病人也确实是心灰意冷啦……他们眼睁睁地见到发病患者越来越多, “眼睁睁地看着霁云盟如此对待自己……但他们从未甘心过,好不容易从霁云盟里叛了出来,又发现这口寒潭虽能治病, “却远不如易阳丸好使……而如今病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十余日都轮不着在寒潭泡上一回,只得眼睁睁地望着狂阳发作,痛不欲生……” 他哭得声泪俱下,最后直尖着嗓子叫道“这些病人心有不甘……他们,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孽…… “无论跑至何处,都摆脱不了这狂阳之苦,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你们瞧瞧!一旦得了这狂阳,可还有拨云见日之时吗?” 他此番话说完,这座凉亭旁尽管有近十人在此,也是好半晌都悄无声息,鸦雀无闻。 直至肖代秋大叹了一声,他摆手道“将此人放了吧。” 众人均是一凛,陆宁急忙叫道“肖大夫怎可轻易饶过了这叛徒?” 肖代秋此时已是心灰意懒,续道“再强留他也着实没了意义,不如留个活口,也算是替祖上积了德。” 陆宁心中太过不忿,依旧道“此人若走出了本帮,指不定又在外头嚼咱们舌根,可不能将他放走!” 此时却听金琨道了一声“留他一人容易,可实在压不下这些病人的苦痛……” 陆宁实不敢信金琨竟会替他说话,忙问“你何以如此说?” 而弈先生也摇着折扇款款走来,缓缓说道“就依肖大夫所言,将他放了吧,若有差池,这份罪责便由鄙人担着。” 那四名全缺堂弟子均是面面相觑,眼睁睁地望着樊复顺着西侧竹林逃出了此地。 这几人均想,肖大夫既是为疗堂堂主,他若有意放他走,也就不便再多追究,这四人也只好悻悻而去。 第229章 离奇不见 陆宁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回到了回澜亭中,此时金琨等三人早已坐下,互相倒了几杯酒,正自攀谈。 陆宁不愿坐下,当先问道“为何你们一个个地都愿放他走?” 金琨给她斟上一杯酒,请她坐了下来,回道“这人说的都是假话,唯独最后几句,却是句句戳心。 “这狂阳虽不是明夷帮之错,但芸芸患者之痛,却是整个江湖的共苦。 “樊复一人的叛变,与众多患者的苦痛相比,又何足道哉?” 弈先生拍手道“妙啊!兄弟此言说得再妙也没有!陆小姐,正是此理,这人既有了叛意,还留他作甚? “咱们可不能学那霁云盟,派出杀手追杀叛徒啊。” 陆宁愕然了许久,再问肖代秋道“肖大夫,你不担心他出去抹黑咱们化炽社么?” 肖代秋一连喝了几杯酒,说道“我化炽社里什么样,霁云盟内可谓是一清二楚。 “这个樊复再怎么诋毁,也难以撼动我化炽社的口碑。” 他忽地面露愁容,大叹道“而他所述患者的处境,却又是千真万确……狂阳的确是难治, “尽管老夫潜心钻研多年,依旧是治不好这病,实在是于心有愧…… “而这化炽社的名气越来越大,引来越来越多的病人,这小小的玉弓潭早已是不堪重负啦。 “说是说轻症患者只须泡上一次,可管狂阳十日不发,可如今患者近万,而玉弓潭一次仅能浸泡二十人, “是以常有病人半月都泡不上一回,这让老夫连日来都一筹莫展。今日还好来了这位金小哥, “但你这极寒内力仅有你一人拥有,要医治数量如此之多的患者,也实在是杯水车薪……” 弈先生给肖代秋敬了一杯,说道“肖大夫可莫让这叛徒坏了心情,似这种人,在霁云盟中可谓是不少, “但我敢说,在我明夷帮中,却是凤毛麟角,咱们既然有酒,何不多饮几杯?管这些个叛徒作甚?” 说罢,他一连敬了肖代秋几杯,肖代秋这才愁容稍减,又夹了几块腊肉吃了。 弈先生忽问道“鄙人斗胆猜测,肖大夫的兄长能让狂阳彻底断根了吧?” 肖代秋不假思索道“大哥的医术远超于我,他多半可将狂阳治愈。” 弈先生颔首道“如此说来,霁云盟的肖神医多半不希望将那狂阳治愈, “他只是想让患者每天吃药,他也好每天赚取病人的钱财,这才是霁云盟真正的想法啦。” 金琨与陆宁同时一怔,实不敢信弈先生所说。 肖代秋痛心道“我自幼便知大哥心术不正,以他的秉性,必定是败德败家,我对他极是鄙夷,实难与他共处。 “四十年前,他曾叫我一同前去霁云盟,虽然那时的霁云盟实乃真正的名门正派,但只要我大哥在那儿, “我便不愿与他沆瀣一气、坑害病人!时至今日我们已经四十年未曾照面啦……” 他又连连嗟叹道“大哥的易阳丸,原本我也能制出,只是其中有多种药材实在是难得,非得去到西域苦寒之地中才能寻得见。 “老夫我没这个能耐,配不齐这些药材,而大哥却可以倚靠霁云盟,做出那么多的易阳丸,这本事实在是不小…… “但即使老夫真能配出易阳丸,它的造价本就十分昂贵,多数病人都吃不起,老夫要这劳什子的药丸作甚!” 陆宁讶道“肖大夫您早就想出易阳丸的方子了?” 肖代秋叹道“不错,连我都能做出这易阳丸,大哥的医术可远不止如此,若说普天之下有谁能治愈这狂阳,非我大哥莫属啦!” 陆宁怒道“可那肖神医偏偏就是不让大家治好狂阳,其心险恶至极! “肖大夫您与他分道扬镳,实在是大快人心!我明夷帮之人,可不屑与之为伍!” 肖代秋此时已是面带酒意,他说道“不错!什么狗屁不通的神医,什么狗屁不通的霁云盟! “若不是当年明夷帮内混人多了些,老夫怕梨雨学了坏,我也舍不得梨雨去投那霁云盟。 “可谁知,如今的霁云盟竟是些尔虞我诈之辈,反倒是我误了她!唉,现在看来,反而是我明夷帮才更有些人味儿! “严帮主只须励精图治,大家精诚所至,假以时日,这江湖正统必定是咱们!” 弈先生大声道“好!说得好!”他站起身来,大举酒杯,又与几人连敬了几轮。 这几人虽说不上把酒言欢,但依旧是喝至了日落西山。 将要散席之时,金琨忽说道“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情,数月之前,天门派的柳太送了一人到您这医治, “他五脏皆碎,也是您妙手回春才将他救回了。那人名叫假和尚,是在下的好友,在下可要好好向您道谢啦!” 说罢,向肖代秋深鞠一躬。 肖代秋略加思索道“那人可是人高马大,一副和尚的模样?” 金琨道“对,正是他!” 肖代秋沉吟道“他如此重的伤势实属罕见,老夫从医数十年中虽也遇见过几回,但要将他救回,也并无十分的把握。” 他顿了顿,正色道“当日老夫把他收进在客堂,便先去医馆中拿了些医治器具,待老夫再回到客堂时,此人却离奇地不见了! “你说他被救回,却是谁救他的?此人的医术可不简单啊!” 金琨闻之大惊,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数月之前,假和尚在钓鱼城最后一战之中,曾身负重伤,当时依照肖梨雨的意思,就由柳太将他带至明夷帮,找了肖代秋医治。 数月过去,金琨又曾在康平镇左近遇见了假和尚,当时他已是完好如初,二人此后还共同对敌过瞿崴和运日两人。 当时假和尚大展了神威,最终成功救下了范莽,绝不似有伤之样。 但假和尚在钓鱼城中受了如此的重伤,已是难以坐立,更遑论行走跳跃? 他是怎样从明夷帮中消失不见?之后的伤势又是谁给他医治的? 第230章 施救薛倚 种种疑问在金琨脑海之中不断盘旋,使得他竟不发一言。 他身旁的陆宁看出了其中有异,推着他问“金大哥,这其中可有蹊跷之处?” 金琨思绪被她打断,正要答话时,却忽见一女弟子奔近这凉亭,口中大声道“肖大夫!有一女弟子牙关紧咬, “不停抽搐,还昏迷不醒,请肖大夫赶忙救治!” 肖代秋连忙起身道“快将病人抬至南面房舍,我这就跟来!” 那女弟子拱了拱手,又奔了回去。 弈先生三人闻言也立即起了身,只听金琨问道“为何要回到房舍中医治?肖大夫白日不是在那玉弓潭治病么?” 肖代秋不及答话,只展开了轻功,向南飞奔而去。 陆宁则是捂嘴笑道“金大哥,白日你可瞧见那些男子浸泡在玉弓潭中,都是一个个赤条条的模样么?” 金琨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如今入了夜,正该轮到女病人去寒潭中浸泡了, “是以此时那寒潭左近,男人都不得靠近,可是这样?” 陆宁嬉笑道“不愧是我金大哥,来,我领你去南面房舍!” 说着,当先奔走在前,金琨则是一手支着弈先生,脚下再运起内力,紧跟其后。 三人奔了近两顿饭的功夫,堪堪来至几排房舍之前。 此处的房舍均是化炽社内新建,北面几排房舍是男病人所住,南面几排才是女病人的住所。 陆宁在一人头攒动的房舍前向里望去,终于在屋内见到了替人医治的肖代秋,但却让她讶道“怎会是她!” 金琨与弈先生随后跟来,却因此处是女子房舍,二人只敢站在屋外,屋内却连望都不敢望上一眼。 又过得一顿饭的功夫,只见肖代秋浑圆的身上满是臭汗,他从房中走出来,朗声道“金小哥何在?” 金琨闻声,赶忙拨开了人群,上前说道“金琨在此,肖大夫有何吩咐?” 肖代秋叹道“这病人非你出手不可了,否则她难以熬过今夜,你可还能施为?” 金琨忙道“在下已然休息了好些时辰,再治一人也并无大碍,只是……” 肖代秋点了点头,将金琨忙拉进了屋中,问道“你有何顾虑?” 金琨忽而嗫嚅道“肖大夫你也定是知晓,在下是在天突、璇玑、玉堂、水分、神阙、气海、石门共七处穴道渡入真气, “必须一手贴在前胸,另一手……却是贴在小腹之中……而那病人是个女子,我……” 肖代秋颔首道“原来你是担心男女授受不亲。” 金琨脸上一红,忙躬身道“正是……还请肖大夫想个法子……” 此言一出,便连一旁的陆宁也是满脸的通红。 她眼中还露出深深不舍之意,在一旁嘀咕道“我怎忘了这一茬,早知道……早知道不领你来啦……” 肖代秋忽将屋内之人尽数赶出了屋外,便连陆宁也不放过,尔后又关上了木门和窗户。 为防有人偷窥,他又在屋中找到一些配备的被褥衣帐之物,终于支起了一座帐子。 他将女病人放置帐中,硬拉着金琨来到帐前,说道“你便进帐替她医治,咱们治病救人的,本不该有恁多俗礼顾忌, “究竟是救人要紧,还是俗礼要紧,你可要想个明白。” 金琨低头思虑了好一会儿,心中反复挣扎抗拒。 直至肖代秋催促了数次,他才缓缓道“肖大夫您说得是……所谓人命关天,其他的都显得无关紧要啦!” 说着,便钻进了帐内。 他在帐内细瞧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病人竟是薛倚! 只见此时的薛倚面色通红,口唇发白,昏迷不醒,正是狂阳的急重症状,若不及时施救,恐有性命之忧。 望着薛倚稍显俏丽的面容,金琨的脸颊红得发烫。 在他心里数度慌乱为难之后,这才敢将两只手掌悬在她任脉穴位之上,再将眼睛一闭,双掌这才按下,缓缓渡入真气。 约一炷香时辰过去,忽听薛倚轻声道“金师兄!我……我究竟还是死了,才能见到金师兄你在我跟前……” 说着,两手握住了金琨双臂,满眼的留恋不舍。 金琨赶忙缩回了两掌,面带笑意道“薛师妹,你终于醒啦!你并没死,是肖大夫让我给你医治的。” 言毕,当先钻出了帐外,又轻声道“来,下床走走看。” 薛倚这才恍然大悟,她脸上红色本已退了去,如今重又红如艳丹一般。 她颤巍巍走下床来,打开了木门,见到一众姐妹都在门外等候,她这才知晓金琨所言不假。 遂红着脸向金琨和肖代秋行了个大礼,道“小女子多谢二位施救,二位的大恩大德,在下永生难忘!” 金琨急忙将她搀起,人群中这才发出好大一阵欢呼,均是夸口赞叹肖代秋和金琨的医术高超。 有些女子还为此哭泣不已,她们口中纷纷道“还好我们来了明夷帮,在此处,至少不会被病死啦……” 陆宁见到众人如此的模样,脸上既喜且怒。 喜的是金琨今日与在那钓鱼城中一样,得到了不少的赞扬与首肯。 只可惜在钓鱼城中,她未能瞧见金琨这般凛凛的威风,今日终于亲眼见到,自仍让她喜不自胜。 而怒的则是金琨打破了男女禁忌,竟举止亲昵地替女子医治,这让她无比恼怒,当下猛地一顿足,冲出了化炽社。 至此,金琨便被肖代秋挽留在这化炽社内,他白日里当先治完五名危重的病人,再按肖代秋的练气之法练起了内功心法,且是每日不辍。 用不了几日,金琨在化炽社内的名气,已能接近这位江湖闻名的肖代秋。 只可惜他每日仅能医治五人,即便是人数这样少,可找他医病的病人仍是络绎不绝。 便在金琨治病的第十日清晨,他早早来到那玉弓潭中,正要进到一旁的棚中治病。 众人见是金琨来了,瞬时便围上来数十位病人,这些病人一同缠着他,都是想要优先得到医治。 第231章 帮主独女 正当金琨极力要摆脱众人时,却听一声怒喝道“你们争个什么争!金大侠只医治危重病人,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 人群被这声所慑,纷纷望去,均是叫道“原来是陆小姐!” 众病人让出一条路来,金琨见陆宁从中走进,且是面有怒容,他堆笑道“陆姑娘,数日不见,今日怎么来了?” 陆宁冷哼一声“怎么,金大哥不愿见到我么?” 金琨心知她又来了小姐脾气,玩心再起。 故意说道“那倒不敢,在下整日只留在化炽社内,眼中只有病人和狂阳,竟忘了陆姑娘也是这儿的人。” 陆宁怒气更甚,她胸前起伏不定,嗔道“你以为我愿意来这见你么!” 她抓起他的手便往外走,边走边道“要不是有一危重病人,我才不屑来这儿见你! “肖大夫也先行过去了,可别叫他等急了!” 金琨一听有危重病人,这才收起了玩闹之心,紧跟着陆宁一路走出了化炽社。 在陆宁不断催促下,金琨与她双双展开轻功,沿着山路一直向上。 二人直奔了大半个时辰,才在接近山顶时,终于来到一处十分雅致的宅邸。 这宅邸足有十亩大小,陆宁领着金琨与门口守卫稍稍攀谈几句,就从大门走了进去。 二人绕过一处影壁,眼前出现的几处矮房颇为精致古朴,这让金琨不禁叹道“未想到这山顶之上还能有如此雍容典雅的宅子。” 陆宁又带着他走过了三进院子,终在第四进院子中,进入了北侧的一间正房内。 两人在房中客厅处见到了肖代秋,陆宁让金琨在此等候,紧跟着便走进了一处厢房。 金琨与肖代秋坐在厅堂的茶几旁,刚饮了几口茶水,却见陆宁挽着一年轻貌美的女子走进了厅堂。 陆宁向女子轻声道“倚柔妹妹,肖大夫和金大哥都在此处,你有何不舒服的,便和他们说了罢。”于是给她当先引见了金琨。 那女子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一张鹅蛋脸,肤色还泛着晶莹,煞是好看。 她身穿一件镶了银丝边的浅色罗裙,头戴一只坠链金簪,耳旁还坠着一对银蝶耳坠,显得甚是端庄闲雅。 只见她举止轻柔地给二人道了个万福,说道“倚柔给二位请安啦!” 肖代秋与金琨忙起身给她回了一礼,而金琨却瞧见这女子眼神有异,这又让他盯着细瞧了许久。 肖代秋见他仪态有失,说道“金小哥,这位可是严帮主的独女,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金琨连忙低首抱拳道“原来……原来是严姑娘,是在下失礼啦!” 当他抬起头来,却见陆宁对他怒目而视,于是又忙将头低了下去。 此时却听严倚柔掩嘴笑道“今日是小女劳烦二位啦,还请二位不必拘束。” 她顿得一顿,续道“只因我连日来两眼疼得夜不能寐,万不得已之时,这才请来二位替我诊治。” 肖代秋立时将严倚柔请至茶几旁坐下,替她把了把脉,直叹道“严小姐双眼虽是失明,但还有复明之望, “倘若再耽搁半月,你这双眼可就当真难以回天啦!万幸我化炽社中来了金小哥,有他的助阵,定可保住这双眼的一线生机。” 金琨一惊,忙道“在下只会医治狂阳,难道……严姑娘的双眼是因狂阳所致?” 肖代秋又叹道“不错,严小姐被这狂阳所害,出现罕见的症状,才致双眼失了明。 “严帮主数次恳请老夫替她医治,但老夫这医术,竟然对这双眼睛起不到丝毫的作用,我实在是……” 严倚柔抢白道“这可怪不得肖大夫,是小女的狂阳拖得太久,病症又如此地怪异,这才重病难返,非是您的过错……” 肖代秋饮了几口茶,续道“严小姐你心地也太过善良啦!” 他转头再对金琨道“此前我曾给严小姐吃过易阳丸,但即便是易阳丸的药力,也未能让她的双眼复明, “在这之后,霁云盟将易阳丸管控得甚严,他们不许将此药外流,严小姐就再也吃不到这药丸啦。 “但老夫无论用上什么办法,严小姐的双眼始终是未能复明,我实在是有愧于帮主啊……” 金琨听得此话,心中一怔,叹道“严姑娘两眼如此的清澄明澈,实在是不像失明的病症。” 严倚柔再是抿嘴笑道“是以肖大夫才说小女的双眼还有得医治,我可是十分信任肖大夫的话,只等着他替我治好呢!” 金琨道“难得严姑娘重病在身,还能如此豁达。只是在下没想到,严姑娘身为帮主之女,竟也是被霁云盟坑害了。” 严倚柔黯然道“小女此前只在天目派门下习过半年的武功,来到明夷帮之后,我依旧按天目派的功法修炼,这才患上了狂阳……” 陆宁附和道“要不说霁云盟尽欺负老实人呢!我倚柔妹妹若来到本帮时,不去老老实实地修炼天目派功法,兴许便没有这狂阳了!” 肖代秋见众人说个不停,直接道“金小哥到我化炽社以来,医病的手法越来越是纯熟,是以我今日才敢请你过来医治严小姐。 “你我二人今次须精诚合作,以期让她双眼不至再度恶化,这才是你我今日的目的。 “只待日后有了更好的办法,咱们再伺机让她的双眼复明。” 金琨抱拳道“全听肖大夫的吩咐!” 严倚柔也行了一礼,轻声道“便有劳二位啦!” 肖代秋当先从药箱中拿出一包草药,吩咐下人去熬出汤汁。 再拿出一包银针,在严倚柔头顶和双眼附近连扎了二三十支针,尔后又用手掌贴住她后脑,渡上了真气。 约半个时辰过去,肖代秋汗水滴了一地,这才撤去了手掌,拔去所有银针,又将适才熬好的汤药给她喝下。 她一边喝药,肖代秋一边附在她耳旁,教授她导气之法。 第232章 意外收获 在这之后,肖代秋抹了一把脸,说道“金小哥,该你啦,此次你须给她渡气半个时辰,要比寻常病人多出一倍的时间才行。” 金琨仅是略微点头,却仍是拘谨非常,一副满是慌张的模样。 陆宁看出他的担忧,在严倚柔耳边小声地把医治手法都给她说了,直说得她两耳都红得通透。 陆宁又小声地安慰了几句,再挽着她的手,说道“金大哥请随我们来。” 言毕,带着二人进到严倚柔闺房之中,又令她躺在了卧床之上,再次在她耳旁叮嘱了许久。 陆宁终是依依不舍地望了严倚柔几眼,这才缓缓走至金琨跟前,眼中带泪道“你快给她治吧,我在房外等着…… “倚柔妹妹如同我的亲妹,你胆敢出上半点差池……小心我可不会饶你!”说罢,便扭头走了出去。 金琨只道她害怕严倚柔的双眼给他治坏了,是以给她深鞠一躬,说道“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但其实陆宁不光有这份担心,她更大的担忧则是,这情同亲姊妹的严倚柔要让金琨占去了便宜,这使得她心中生起老大的醋意。 她连日来都在为此事苦恼恶烦,始终都在纠结,究竟要不要让金琨替她医治。 但严倚柔毕竟是她自小便认的妹妹,二人感情甚笃,这妹妹有病,眼瞧着病情逐渐恶化,又怎能不去医治? 她想通此节,这才带着醋意和怒意,一大早的便去将金琨找来此处。 金琨坐至床边的木凳上,见严倚柔面色通红,心知这绝不是狂阳所致。 是以说道“严姑娘,在下给你渡气时,双掌所至之处,实在是要得罪姑娘啦,还请姑娘勿怪。” 严倚柔嗫嚅道“金……金大哥肯为我医治,是我的福气,我……又怎会怪你?” 金琨语气轻柔道“那好,若在这渡气期间,姑娘但有不适之处,还请给在下指出。 “或者……或者有什么难以启齿处,也请姑娘不吝骂我几句,如此我才能放心给姑娘医治。” 严倚柔终于掩嘴笑道“金大哥……你的声音可真好听……你的人也很好,我知你是故意逗我笑的…… “小女还请大哥尽心替我医治,我定会感你的大德!” 金琨这才定心道“那么在下便得罪啦。” 说罢,他拉下了床幔,遮住了床内一应物什,再伸进双掌,替她缓缓渡气。 严倚柔只觉一股清凉之气传入了体内,与经络中的阳亢相互消抵,一时间身体竟难得的舒适,真是说不尽的受用。 至此,她羞涩之意尽去,只一心按肖代秋的吩咐,疏导体内寒气。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金琨堪堪收回了手掌,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却听见床幔内传来一阵啜泣之声。 金琨心中一惊,忙问道“严姑娘,是眼睛疼么?还是在下实在是无礼,让姑娘委屈了?” 严倚柔在床幔内抽噎道“都不是……金大哥……我……” 金琨又问道“那是否是在下的寒气过于阴寒,伤着姑娘了?” 严倚柔顿了一顿,再道“也不是……” 说着,她缓缓揭开了床幔,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金琨,喃喃道“你……你便是金大哥了?” 金琨一愣,忙叫道“你的眼!” 严倚柔双手捧着脸颊,泪水不停地滴落,说道“多谢金大哥!我……我竟能看见你啦!” 只听房门“嘭”地一声打开,陆宁从屋外冲了进来,她一把搂住了严倚柔,高叫道“是真的么?你能看见啦?” 严倚柔伸手抚着陆宁的脸颊,呢喃道“宁姐姐,我几年未见到你,你竟变得这般美了!”说着,一边流泪,一边细细打量着她。 陆宁将她抱在怀中,也是喜极而泣,竟比严倚柔哭得还要厉害。 金琨瞧着此情此景,甚是为之动容,他红着眼叫来了厅堂中的肖代秋,将事情经过说了。 未料到这青囊三肖之一的肖代秋,竟也是无比的惊讶。 他又是给严倚柔把脉,又是细看她的双眼。 他查看了许久,口中不停地说道“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想不到金小哥的极寒内力竟是这般的神奇!” 金琨忙问道“她当真完全复明了么?” 肖代秋大声笑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确切不移啊!” 金琨又道“那她……”又附在他耳旁小声问道“她双眼突然复明,会不会又突然……” 金琨不敢扫了众人的兴致,未敢将“失明”二字说出口。 肖代秋明白他的意思,拍着胸脯笑道“有老夫在此坐镇,若再有差池,可就要砸了老夫的招牌啦!” 金琨听了这话,才放下了心来。 肖代秋又拉起了金琨的手,神情激动地与严倚柔道“严姑娘,今日我俩的本意只想保住你的两眼,只须存有一丝复明的希望即可, “可如今谁都未料,你竟能复明啦!这个中功劳,可有大半都是金小哥的, “你可得好生地谢他,这可真是老天爷开了眼,让金小哥来到我明夷帮,实在是我明夷帮的大福啊!” 说罢,陆宁与严倚柔二人纷纷向金琨行了一大礼。 金琨匆忙将她二人搀起,说道“二位姑娘可莫折煞在下啦!” 肖代秋又兴冲冲道“帮主呢?帮主去哪儿啦?我可得将他找来,让他也高兴高兴!” 说罢,几个箭步,便窜出了这座宅邸。 金琨不愿久留在严倚柔闺房中,也回到了厅堂上。 他心系着化炽社的众多病人,正要不告而别之时,却见白光一闪,也不知是个什么物件窜进了这处厅堂。 他急忙转头寻去,又见这白色光芒一晃,却一路钻进了严倚柔的闺房之中。 金琨追上前去,在房门外喊道“二位姑娘小心,有一东西进了屋子!” 而屋内却毫无动静,金琨不禁再喊了声“陆姑娘,严姑娘!” 此时却见严倚柔不紧不慢地从房中走了出来,怀里却抱着一只白貂。 她两眼怔怔地望着金琨道“这只貂儿好生的顽皮,竟让金大哥受惊啦。” 第233章 突施重手 金琨一凛,眼瞧这只白貂煞是可爱,伸出手指挑逗了几下,道“原来我适才瞧见的,却是你这么个小家伙!” 又听“呼”地一声,这白貂以迅雷之势跃上金琨的手指,狠狠地咬了一口。 金琨还未来得及出手,它又跃回了严倚柔的怀中。 严倚柔眼见金琨被咬出了血,不禁吃了一惊。 她立即轻拍这白貂,口中嗔道“你这家伙,真不识相,怎能如此对待咱们的恩人?” 说罢,竟将它扔在了一旁,忙从房中拿出一只药盒,欲给金琨包扎。 金琨说道“这点小伤,并不碍事。” 严倚柔却道“这小畜生没轻没重,它只对熟人亲近,向来只欺负生人。 “我给大哥包上,也是想让它将你记下,将来再见你时,它便能亲近你啦。” 金琨恍然道“原来这小家伙竟那么有灵性。”言毕,又挑眼去寻那只白貂。 而严倚柔替他包扎时,却要忍不住多偷看他几眼。 她已盲了多年,复明所见的第一人,却是这副俊俏的模样,难免心中犹如鹿儿乱撞一般。 这又让一旁的陆宁生出不少的醋意,她一把从严倚柔手中抢过了纱布,重新替他包了起来,竟惹得严倚柔露出一副难堪的窘态。 却见那只白貂忽然奔出了大厅,再跃至一人身上,那人哈哈笑道“你这貂儿可顽皮得紧,我辛辛苦苦捉了你一整夜, “如今你预知要回到主人身边,却又从我手中逃跑,你看我下回怎生收拾你!” 这说话之人竟是范莽,他瞧见金琨几人同在此处,自是一番寒暄和问询。 待他知晓来龙去脉之后,更是喜笑颜开。 他连连向严倚柔道喜,哈哈笑道“若说别人治好了严小姐的眼睛,我多半是不信的,但换了是我金兄弟,此事倒颇有可能!” 金琨打趣道“你可少拍我的马屁,话说,你怎会在此处?” 严倚柔掩嘴笑道“是这只貂儿太过顽皮啦,它总爱逃出去独个儿嬉戏,武功差些的根本就捉他不住。 “有一回,竟让范大哥无意中将它捉了,还一连养了它几天,直到后来才听人说,这是我养的宠物,此后便还给了我。 “但是范大哥甚是心细,他养得竟比我养得还要好,我便时常拜托范大哥帮我养着它啦。” 金琨讶然道“难怪我适才根本碰不着它,原来非得范大哥这般的身手才能将他捉住。” 说着,他又怪声道“但是范大哥这五大三粗的,竟会豢养白貂,实在是大出我的意料,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范莽面带着羞意,将白貂交回到严倚柔手中,说道“既然它的主人已然康复,便还是主人来养的好, “我这个粗人,只适合练武打拳,这女孩子家家的,才养这么个小东西呢。” 严倚柔抿嘴笑道“金大哥在此前,便老爱欺负范大哥的么?” 众人皆是一怔,忽地满堂大笑了起来。 只见那只白貂又朝南门外窜了出去,严倚柔也甚是心有灵犀,惊道“是爹来了!”说罢,也忙奔了出去。 众人急忙望去,只见南门外奔进一身材甚伟的中年人,这人穿着青色镶边刺绣长袍,腰间一条青玉缎带,一头乌黑长发中夹着几缕白丝。 他鼻梁高挺,长眉如峰,正是明夷帮帮主严时志。 他忽地拥着女儿,两眼噙着泪,柔声道“倚柔,七年啦,你总算能再见到爹啦!” 严倚柔哭成了个泪人,抬头仰望着父亲,口中呢喃道“爹……你竟然苍老了那么多!” 父女俩你一言我一句,当众说了许久的话,便如永远说不完也似,满是孺慕与宠爱之情。 好半晌后,二人终于望了望旁人,严时志将肖代秋唤了过来,说道“肖大夫一向妙手回春,如今又将爱女治愈,我该怎生谢你?” 肖代秋忙摆手道“帮主不用谢我,今日之功,几乎都在金琨小哥的身上。” 严时志道“你我既已相识数十年,肖大夫就不必与我谦逊啦!” 肖代秋笑道“帮主你早该知道老夫的为人,我向来只会实话实说,从不夹杂半点的虚假!” 然后将金琨如何配合医治的事都细细地给他说了。 严时志听毕,颔首道“原来如此,那位金琨何在?” 严倚柔连忙将金琨拉至他跟前,说道“爹爹,这位便是金大哥!” 金琨赶忙施了一礼,正色道“小子金琨,拜见严帮主!” 严时志凛道“竟是这么个年轻的小伙儿!”言毕,忽地手影一晃,竟举拳向金琨挥去。 这一招突如其来,惹得两名女子失声尖叫。 金琨也未料堂堂明夷帮的帮主会突施袭击,他一时躲避不得,只好举臂一勾,伸出手掌接了这拳。 金琨只觉此拳势大力沉,霸道无匹,一股内力激得他气滞胸口,难受非常。 严时志一拳甫毕,另一拳再照着他左肩和左臂袭来。 金琨不知他为何要接连出手,心中有气,也不闪避,左手猛地抬起,将一招“一曝十寒”与严时志对了一拳。 但听“嘭”地一声响毕,金琨竟横身飞出了三丈之远。 他在半空转了个身,稳稳落下地来,再看严时志时,却不见他周身上下有半点的寒霜,这着实让他大吃了一惊。 又见严时志突然抬起头来,仰天大笑,直震得屋顶瓦片簌簌作响。 金琨没来头地被他突袭,没好气道“严帮主笑什么?你向我突施重手,便是来笑我的么?” 严时志又再笑道“非也非也!能治好小女的小子,虽是这般地年轻,但你武功造诣已是不凡!这很好,很好!” 金琨此时怒气未消,正待开口时,又听严时志吩咐下人,抓紧准备了一桌酒菜。 这些下人手脚甚是麻利,又正直午饭当口,未过一刻的时辰,便在厅堂中摆上了一桌颇为丰盛的酒菜。 严时志将众人请上桌,而那只白貂竟倏地爬上了他的右肩。 第234章 剑法相授 他抚着白貂的身子,道了一声“今日你肯与我那样亲近,可也是要向我道喜的?” 那白貂“咕咕咕”叫得几声,像是应了严时志,又惹得旁人传来一阵笑声。 严时志转过身来,当先向金琨举杯道“金小哥,适才多有得罪,为表歉意, “本座愿将祖传的明夷离火剑相授,这也算你医好小女的回报,你看如何?” 金琨一愣,竟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肖代秋笑道“傻小子,严帮主适才试你的功夫,是看你有没有能耐驾驭这套剑法, “如今你已通过帮主的考验,还不快谢过帮主?” 严倚柔也忙道“金大哥,这套剑法除了我和宁姐姐,可再没传过外人,如此天赐良机,你快应了吧!” 见金琨又迟疑了一会儿,严时志接着道“别人欲求这套剑法而不得,而我欲送这套剑法与小哥,你却迟疑了! “哈哈!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严某向来不想亏欠他人,你既对小女有恩,严某必定厚报。 “你若嫌弃这套剑法,想要换个其他的事物,只须你开口,我定能满足你!” 金琨之所以迟疑,只是他一向甚恨自己的武功低微。 他自叛出青原派以来,所遇到的每一个硬手,他几乎都抵敌不过,这直让他恶烦不已。 而如今肖代秋教了他练气之法,严时志又肯将家传剑法相授,如此地时来运转,否极泰来,他竟一时间接受不了。 待严时志讲完最后几句,金琨这才退了两步,抱拳道“严帮主肯将剑法相授,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又怎会嫌弃?在下万谢帮主!” 说罢,满心欣喜地向他磕了几个头。 严时志大笑数声,不断颔首饮酒,与众人谈笑甚欢。他对这独女历来疼爱,但她又失明了七年,自是让他呕心抽肠。 如今严倚柔能够再次复明,当真是心悦宏畅,似有说不尽的倾肠之言,与在座众人大畅舒怀、传杯弄盏,自不在话下。 谈笑间,只见严时志忽问道“我曾听闻数月前的钓鱼城之战,曾经出现过一位姓金的少年英雄,想必便是金小哥了?” 金琨不喜自夸,他还未想到要如何答复时,却听陆宁笑道“这事不假,我金大哥在霁云盟中的声望,可比在化炽社要高得多啦!” 严时志又问道“原来如此,那么近日在化炽社盛传的金大侠,仍是金小哥你了?” 金琨浅笑道“在下是霁云盟的叛徒,又谈何声望?而我在化炽社内才刚数日,又哪儿来的盛传? “这些都是大伙儿话传话,越传越是离奇所致。” 严时志听了这话,便知此人谦逊有礼,更对金琨欣赏有加,又向他大为赞赏了一番。 但他终究又大叹了一声,他自忖这一生纵横天下,饶是吃了如金琨这番的亏。 是以他望了金琨一阵,终于说道“金小哥若果真有通天的本事,又这般地谦虚谨慎, “恐怕不仅得不到他人的待见,还会适得其反。” 金琨一凛,却不料严帮主会说出此等话来,一时竟不能解其意。 严时志续道“不过金小哥的确是难得的一位俊才,你既叛出了霁云盟,那实在是天数使然, “不如投到我明夷帮来,我授你副堂主之位,你看如何?” 众人皆是一凛,似金琨这番年轻的后生,能让严时志瞧得上眼的已是少数。 而能让他接连以家传剑法和副堂主职位相授的,在这十数万帮众之中,无论年纪大小,定是绝无仅有。 众人皆停下吃酒夹菜,只等着金琨如何回应。 而金琨几乎是不假思索,抱拳道“多谢严帮主的美意,严帮主既已将家传剑法相赠,已是极看得起在下, “若又要送我副堂主的职位,便显得在下贪得无厌啦。 “在下自视缺憾颇多,且有许多未尽事宜要去做,实在是无暇顾它,还望严帮主您多多包涵!” 他这些话说得圆满无瑕,哪方的颜面都不伤及。 而严时志又是个阅人无数的帮主,他早知似金琨这等的人物,定是颇为桀骜不驯,他不肯归入麾下,也自在常理之中。 严时志也不急这一时,他只盼假以时日,金琨能够回心转意,届时若帮中有了这等的人物,又何愁本帮在江湖之中强敌环伺? 众人眼见严时志父女俩兴致颇高,直陪了二人几个时辰,才逐渐散席离去。 严时志单独将金琨留下,对他说道“金小哥,我适才与你动手,发现你内力虽足,但气有淤滞,这是个什么道理?” 金琨明白这是因他在娘胎中受了伤,最终使得经脉受损,是以他与人交手之时,气息往往忽滞忽顺,难以平稳流畅。 而这一处细节,严时志并未在酒局上当众说出,那着实是为金琨留了面子。 金琨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将原因细细讲了。 严时志颔首道“那本座便请肖大夫替你调理医治吧。” 金琨道“肖大夫的侄女肖梨雨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夫,她已替我调理了多年,想必其中肖大夫也曾对我的病症出过对策, “但也始终是没有太大的改善。在下虽是经脉受损,不过周身上下并无不适,我已是心满意足,再无他求啦。” 严时志终究是江湖上难得的武学宗师,金琨此等病症定会使得他多病不寿,这等浅显的医理,严时志自是略知一二。 他甚是爱惜金琨之才,本欲再劝他几句,而金琨却向他一揖,便要下山去。 严时志忙伸手阻道“金小哥,你难道忘了,本座要传你明夷离火剑,你怎能此刻下山?” 金琨却回身道“还请严帮主海涵,在下曾答应过,为化炽社每日医治五人,如今天色已晚, “若再晚得一些,今日一位病人都没能医治,可就要食言啦。” 严时志忽地大声笑道“好,好,好!”缓步将他领至宅邸正门。 金琨心中不断叫苦,只道他这一番话惹恼了严时志。 第235章 陆宁身世 此时却又听严时志道“金小哥你也身患狂阳,却一心想着其他的病患,你如此大仁大义,善念为怀,着实令本座钦佩。” 金琨却摇头道“正是因为在下患了狂阳,深知这狂阳的痛楚,才有了如此的决心。狂阳一日不除,我金琨治病便一日不怠!” 严时志鼓掌笑道“好啊!你能这么想,着实是我明夷帮之福,更是武林之福!” 他又挽着金琨的手,正色道“你若什么时候想学剑法了,便来这里寻我,我的这处宅子,随时恭迎大驾! “不过,我倒有句话,想要提醒金小哥你。” 金琨忙一怔,只听严时志轻声道“你如此只为他人着想,本是大大的好事。 “但在一些人的眼中,这可就是锋芒毕露了,我有意提醒金小哥,可莫将好事变为了坏事,希望你能够听得明白。” 金琨此时忽地想起弈先生的那首藏头诗,严时志与弈先生都是话中有话,他又如何听不明白。 金琨连声致谢,又向严时志鞠了几躬,这才转身下了山。 他刚进入化炽社,却不料在此遇上了陆宁。 陆宁也是一脸的惊讶,问道“你怎在此时还要来此处?义父他不传你剑法么?” 金琨讶然道“义父?严帮主是你义父?” 陆宁在那酒席之上,只见严时志父女二人,因双眼治愈一事显得欢喜无比,她心中虽也是同样地欢愉,却总觉得有股莫名的失落。 是以她在席间并未如何开口说话,与人交谈间也只是一笑带过,于是与严时志的关系也就未能让金琨知晓。 陆宁正要与金琨细讲,却见金琨脚下发力,一直奔至了一处房舍,忙不迭地给狂阳患者医治。 这引得屋内病人一阵欢呼,有人喊道“今日天色恁地晚了,我们还道金大侠不会再给我们治了呢。” 如此一个多时辰过去,金琨将五名病人堪堪治完,早已是大汗淋漓,脸色苍白。 他走出了房舍,而陆宁则立即给他递上了一壶参茶,甚是关怀道“你实犯不着那么晚还替他们医治,你的剑法可怎么办?” 金琨把茶壶饮干了,还给了她,说道“我改日去拜访严帮主,届时再请他传授剑法,但病人可是不能等的。” 陆宁怔得一怔,柔声道“你为了不让病人等你,却要我义父等你?” 金琨道“陆姑娘曾数次救我,我就帮你救治帮众,便算是我金琨还了陆小姐的人情吧。” 陆宁忙道“你我彼此都救过对方几回,早就扯平了,你怎还会欠我的人情?” 金琨摇头笑道“我虽救了你几回,但你在钓鱼城中救了我霁云盟好几千人,这又如何扯得平? “待我医治了贵帮几千人时,才是真正扯平了吧。” 陆宁撇嘴一笑,再道“不过今日你医好了倚柔妹妹,我倒是没能好好谢你,我给你补一个吧!” 说罢,向他郑重行了一礼。 金琨赶忙将她扶起,说道“陆姑娘,在下也只是举手之劳。” 陆宁续道“金大哥,你可知我与倚柔妹妹为何那般要好?” 金琨茫然道“是啦,可是因为严帮主是你义父么?” 陆宁正色道“不仅如此……我……我干脆把家事告诉你了吧,你可愿听? 金琨道“在下洗耳恭听!” 陆宁手指互绕,说道“我先父名叫陆长岳,乃五浊门的掌门……” 金琨不禁“啊”了一声,再听她续道“先父掌管五浊门的时日并不长久,但他长年以来的心愿,却是想将五浊门带上正道, “不愿再让江湖中嘲笑咱们是下九流的门派。但奈何先父当时重病难治,便连肖大夫都束手无策, “幸好那时义父投入了我门派之中,在先父一番了解之下,他才得知义父不光才华横溢、武功高绝,最难得的却是, “他也是与先父有着一般的抱负,一心只想将五浊门拉入正道之中,好与其他名门正派平起平坐。 “是以先父在临死之前曾力排众议,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义父。” 她缓了缓,又道“义父自接手五浊门后,立时将门派改名为明夷帮。当时帮中不服义父者为多数, “我既然知晓了义父与先父之志相同,自然也是对义父鼎力支持。别看我那时年纪幼小,但我身为前帮主之女, “只要我支持了义父,自然也会得到一些帮众的响应。好在我义父他武艺超群,又招募了许多有情有义又本领高强的江湖侠士, “终于在他的励精图治之下,明夷帮在几年之内便迅速发展壮大,在江湖中的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才堵住了那悠悠之口,帮中服他的人便越来越多啦。” 金琨问道“是以严帮主才收你当了义女?” 陆宁笑道“我竟忘了说啦,先父在离世之前,义父便收我为义女啦! “他待我如同亲生的一般,是以我与倚柔妹妹自也情同亲姐妹。” 她忽地黯然道“我此前与你说的,我自幼父母双亡是真的,而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却是假的。 “帮中的几位堂主也对我照顾有加,其中对我最好的,便是应受堂堂主,佟乃仁佟大哥了。” 金琨心中生出一股怜意,他“哦”地说道“便是脸上有刀疤的那位大哥?” 陆宁点了点头,忽又腼腆道“我……我已将家事都与你说啦,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金琨心头一阵愕然,他不料陆宁将家事说出,竟是有备而来,他不敢随意答应,问道“竟是何事?” 陆宁略一顿足,再道“你先答应了,我才说得!” 金琨笑道“那可不行,倘若你叫我去干那违心的事,我怎能答应?你还是先说了吧!” 陆宁忽地耍起横来,斥道“我怎会叫你去干违心的事?你便这么看我的么?” 第236章 宝剑相赠 金琨玩心一来,便无法收住,他又道“我看陆姑娘应是通情达理的姑娘,怎会叫人先行答应再说事项? “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陆姑娘,难道是我看走眼了么?” 陆宁在明夷帮中横行惯了,几乎人人都要让她三分,如何受得了这等的委屈? 她立时眼眶带泪,怒道“金大哥有没有看走眼,你心里没数么?我……我不与你说了!”说罢,再一顿足,便走了开去。 金琨却笑着数起了数,还未等他数至十,果见陆宁又大踏步折了回来。 她满怀怒火地指着金琨道“我说就说,大哥你至今以后,可不许再给女子医治了,你应是不应?” 金琨忽地一怔,始终未能料到她竟是这个要求。 陆宁见他迟迟不应,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红着脸颊道“怎么?此事是否叫你违心了?” 金琨却是沉吟道“似此等事,还真是叫我金琨违心啦。” 陆宁眼泪扑簌簌掉个不停,大声道“我没料到大哥竟会舍不得那些女子!是我错看你啦!”言毕,竟又转过身,跑了开去。 金琨今时今日除非是个傻子,又怎能看不出陆宁对他有意? 这让他心中不禁暗道“陆姑娘是个好姑娘,但我心中……我心中早有所属之人,切不可再让她错爱了。 “她对我既有恩义又有情义,其中恩义已是难报,这份情义又怎能任其滋长?” 他越想越是唏嘘感慨,忙奔上前去,将她拦住,大声道“陆姑娘,你听我说!” 陆宁一个闪身,绕过了他,又朝前急走过去。 金琨大跃了几步,一把将其拉住,叫道“陆姑娘!我同为狂阳患者,深知病人的痛楚,是以我才如此坚决地要医治他们!” 陆宁只是侧过了脑袋,不让他瞧见一脸的泪水。 金琨又再语重心长道“一些重症者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他们每日苟延残喘地过活,只是在这世间的夹缝中求存而已! “对于这些病人的处境而言,她们早已没了性别之分,而我金琨更不会对她们有任何非分之想!” 陆宁被他巨力拉住,一时挣脱不了,但他的这番话传入她耳中,竟一时再没了挣脱之意。 她泪眼汪汪地望着他,轻轻问道“你此话当真?” 金琨狠狠点了点头,再道“若是陆姑娘你也有狂阳,我也一般的替你医治!但我金琨绝非贪恋姑娘的……姑娘的……” 他一时语塞,竟说不下去,陆宁一手遮住了他的嘴,柔声道“别说啦!我……我已明了。” 她顿得一顿,又道“若你再要医治女子,须得等我在场才行,否则……我可不能依……” 金琨一愕,觉得适才那句话甚为不妥,正要解释,忽听一阵笑声由远及近传来。 陆宁闻声之后,竟头也不回,匆忙走远。 而金琨知道这笑声是弈先生来了,他望了望陆宁的背影,再向弈先生作揖道“先生来了!” 弈先生此时仍带着帷帽,对他拱手道“我是来恭喜兄弟你的!兄弟医好了严小姐,又得到了帮主的家传剑法,实在是可喜可贺!” 金琨忙与他寒暄了一番,问道“先生夤夜还来这里寻我,是否有要紧之事?” 弈先生以扇击掌道“果然是瞒不过你,鄙人是向你辞行来的。” 金琨又是一凛,弈先生忙凑上前去,向他细声道“鄙人毕竟是天门派的幕宾,不能成日在外游荡, “我且得回天门派中住上几月,也算是点个卯吧!” 金琨却是黯然道“我们才相见几日,就又要与先生告别了,您的教诲实在是让我受益匪浅,只盼今后能时常跟随先生左右。” 弈先生忽地搭着他的肩,笑道“说反啦,说反啦,是我一直要追随兄弟的左右,不离不弃!” 他笑过一阵,又是细声道“如今你总算有医治狂阳的法子了,不过这个法子就算比易阳丸强了数倍不止, “可依旧不算究竟,你可明白?” 金琨点头道“不错,我一日只能医治五人,而那易阳丸一日可治数万人。” 弈先生又拍着他的肩道“正是此理!若将来你有了新的法子,或将狂阳压制,或是彻底治愈, “我还是那句话,届时你谁的话都别信,这里边也包括我的。 “你的新法子,只要是试成功了,便是你的东西,由你在其中掌控这一切,才是我最为放心的,切记,切记!” 金琨已是第二回听见此话,他仍是抱着拳,正色道“谨听先生教诲!” 至此,金琨每日医治狂阳患者,每日都在玉弓潭中凝心炼气,也每日上山找严时志学艺。 别看严时志贵为一帮之主,他教授起剑法时,却甚是仔细详尽,他先是给金琨详解了这套剑法的来历,不至让金琨到头来又数礼忘文。 明夷离火剑这五字之中,“明夷”二字是来自《易经》,明夷卦便是六十四卦之一。 在此卦象之中,主卦乃是离卦,卦象是火,是以这套剑法就取了“明夷”“离”“火”这四字作为名称。 这剑法乃严家家传剑法,迄今已传了二十七代,足有四百余年的历史。 而严时志颇为看中这套祖宗的剑法,是以五浊门改名之时,便沿用了“明夷”这两个字。 这剑法名既出自《易经》,那么剑法的招式与心法,便也出自这个卦象。 剑法共分为七式,但每一式均有上百种变招,若要全部学会,少则一两年,多则需要七八年的光景。 但金琨本是个极其聪慧的人,又加之勤奋好学,他只是每日傍晚在严时志宅邸中习练两个时辰,仅持续了两月有余,便能将整套剑法融会贯通。 他习练得如此之快,着实是令一旁的陆宁和严倚柔叹为观止。 而这两位姑娘每日只盼着天色暗淡之时,金琨能够早早地来到这座宅邸。 她们也好借着这个机会,一睹他舞剑时跳脱的身姿,再来便是可以与他一同钻研和习练招式。 待两个多月过去,金琨终于学会整套剑法时,严倚柔又赠他一柄随侯剑,当时她说道“金大哥实为练武的奇才, “我与宁姐姐习练这套剑法已有多年,但也未能全部学会,而你只用了两月却已习得。 “此剑是我惯用的宝剑,所谓宝剑赠英雄,它与你这般相配,留在你的身边,比在我身边要契合得多啦。” 第237章 远离病人 她说此话时,陆宁却忽地不见了身影,在此后多日之内,依是寻她不见。 但只要是金琨给女弟子医病时,她却每回都能出现,从未或缺。 此后数月之中,金琨只沉浸在化炽社里,每日只有两件事情,除了医治病人,便是修炼内力和剑法。 他如此每日不辍,仿佛又回到了青原山那个门派里,每日勤练掌法的日子。 在此期间,他也曾数次托人去万仁堂寻过肖梨雨,但得到的回复都是她外出办药,或是外出试药,始终不知去处。 金琨虽是心急如焚,也是莫可奈何。 范莽与秦志涛等人虽也时常与他相聚,但金琨白日相聚所浪费的练剑时辰,在夜里也一定要以同样的时辰补回。 金琨便如此每日拼命地习练、尽力地治病,武功的境界也是逐日而升。 又过得两月,那一日终让肖代秋看出他消耗过多,便劝金琨道“你整日如此地耗神费力,可莫让身子垮了, “不如休息数日,我给你调养调养。” 而金琨却是笑道“肖大夫您不也是每日耗费真气,替病人医治么?” 肖代秋驳道“但我懂得分寸,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金琨再道“我也想停下,但病人的病却是停不得,而如今病人的人数却越来越多,我依旧只有一人而已,也只能是尽心竭诚啦。” 金琨口齿伶俐,言辞便给,肖代秋永远也说不过他,也只能听之任之。 再过了三个月,此时金琨的内力已经大涨,每日竟可给十人医治,已是达到了肖代秋的预期。 直至有一日,肖代秋忽从金琨的面色上看出,他或许早已是气力衰竭、力不从心。 他忙给金琨搭了一脉,竟超过了他所预料,直让他心惊不已。 金琨每日耗尽真气,过度地给病人医治,已然形成了内伤,若再如此治下去,定有性命之忧。 但肖代秋一来劝不动金琨,二来病人已是极度依赖他的极寒内力,这比依赖肖代秋本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若金琨忽然不给病人医治,只恐病人中怨气丛生、恐慌蔓延,若一些蛮不讲理之人引发了一场骚乱,最终恐惹得他自己也脱不得身。 想至此处,肖代秋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去找严时志,请这位帮主拿个主意。 严时志听闻后,道了句“病人极度依赖于他,他又何曾不依赖病人? “若要他断了治病的念想,须得让他远离病人才是。若到万不得已之时,便将他带离本帮,随便找个去处先歇息数月再说。” 言毕,他当即找来严倚柔与陆宁二人,请她们帮着去劝劝金琨。 这二人听了严时志的叙述,心中均是深深地怜惜他,她们连夜赶去了化炽社,却见金琨仍在此处独自练剑。 二人在旁连喊他数声,他这才收了剑势,与二人寒暄了起来。 严倚柔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了,又与陆宁二人一同劝了他许久。 但金琨只是笑道“我远没有肖大夫说得那样,要不然怎还有气力在此练剑?” 严倚柔怔道“肖大夫所说的定是没错,还望大哥能爱惜身子,咱们治病不急在这一时。”言毕,她肩上的白貂倏地窜上了金琨肩头。 金琨此时已是与白貂颇为熟稔,他摸了摸白貂的脑袋,道“怎么,连你也要劝我么?” 陆宁接着道“倚柔妹妹说得没错,用极寒内力治病的仅有你一人而已,咱们来日方长,保护了你的身子,才是保护了一众狂阳病人啊。” 金琨并未直接回她,只是说道“陆姑娘,你可知我这极寒内力到底有多奇妙,我自从用它医治自身,便再也没有昏厥过。 “这其中的效果,我清楚,病人们更是清楚,我一旦替他们治了,又如何停得下来?” 陆宁忽地嗔道“你怎恁地油盐不进?你可知义父和肖大夫可有多担心你!你……” 她忽而细声道“你可知我们又有多在意你……” 金琨没能听见后头这句,仍是哈哈笑道“有帮主和肖大夫关心,我真是受宠若惊,可他们也是知道, “我如今内力已然大涨,从每日医治五人到如今的十人,这其中变化已是如此之大,我的身子定然是无虞!” 他肩头的白貂又跃回了严倚柔的右肩,正在她耳边“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而严倚柔似乎能听懂它的话一般,竟频频点头,最后终于茫然问道“难道大哥你有何难言之隐么?” 金琨一怔,又再笑道“怎么?你能听懂白貂的话么?它告诉了你什么?” 说罢,他忽地捧腹大笑起来,而陆严二人却是哭笑不得,她们面面相觑,心中焦急非常。 金琨再仰天笑得几声,忽听笑声一窒,只见他整个身子竟往前栽了下去。 两位姑娘猛地一惊,争相抢上前去,陆宁赶紧给他推拿揉捏,却不见半点起色。 她心有不甘,又猛拍了他几巴掌,急得叱骂道“你才说过你再也未昏厥过,如今怎又同个死人一般?” 而严倚柔早已是心急如焚,她一边掉下泪珠,一边疾奔去寻肖代秋。 直过了半刻时辰,她才与严时志和肖代秋一同飞奔而来,三人只见陆宁跪伏在金琨身旁,不停地痛哭,均是心中大骇。 肖代秋赶忙给他搭了一脉,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不妨事,各位莫慌。” 严倚柔和陆宁双双擦了擦泪水,异口同声道“金大哥无碍么?” 肖代秋浅笑道“他实在是力竭啦,不睡个两三日恐是不会醒来,其实也并无大碍。 “老夫倒是有法子让他现在便醒来,不过么……” 他又对严时志道“帮主,如今正是个好时机啊!” 严时志略一转头,总算领悟到“不错,既然大伙儿都劝他不动,不如便趁他昏厥之际, “将他连夜带离了本帮,将身子调养好了再说,你们谁愿跑这一趟?” 陆宁当先叫道“我去送大哥一程!” 第238章 江中遭袭 严倚柔本也想去相送,但她生性柔弱,竟不敢当众表达心意。 她见陆宁要跟去,便不好再争,只说道“我去准备一只小舟,你们便走水路吧,如此也能让大哥好好休息休息。” 肖代秋接着道“不错,再叫上范莽这小哥,他功夫可是非常好,可以保护你二人。” 众人商量已定,严时志则亲自扛起了金琨,当先出了明夷帮正门,又往西奔了二十余里,总算来到一条河边。 众人在河边等候了半个时辰,严倚柔才驾着一只小舟顺河而来。 这几人见小舟靠岸,便将金琨抱至舟内,陆宁和范莽二人也跳上了舟。 严倚柔又帮衬着往小舟上搬了几件行李,才跳上了岸去,两眼依依不舍地望着小舟渐行渐远。 这只小舟顺流而下,在这重庆山水间弯弯绕绕地前行。 范莽主动坐在小舟前端掌着船桨,但在这黑夜之中,却是瞧不清两岸的风景,小舟只孤零零前行,一盏昏黄灯光在河面时隐时现。 他一边行驶一边感叹,他叹着狂阳这病症难除,叹着金琨的执拗,自然也叹着肖代秋等人的良苦用心。 陆宁便在他的不断感叹声中睡去,直睡至次日清晨,阳光照进了舟上乌蓬,又有几只水鸟落在了舟头。 她出了乌蓬,走至舟头,与范莽道“范大哥,你且去睡会儿吧,这里换我来。” 范莽竟是一夜未睡,他连打了几个哈欠,问道“陆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陆宁想了好一会儿,怔怔地道“我也不知去哪儿,总之走到哪儿是哪儿,别让金大哥遇见狂阳患者就成。” 范莽走进了乌蓬内,吃了几口干粮,说道“也只好这样啦,不过金兄弟若是醒来,我们还是劝他不动可怎生是好?” 陆宁被他一句话问住,正想着如何答他,却猛听“嘭”地一声巨响,使得整只小舟猛然晃了几晃。 再听“咔啦啦”巨响不断,这支小舟竟从当中断成了两截! 陆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慑,她大声惊叫,却被舟身晃得难以立足,最终“扑通”一声落入了河水之中。 又听范莽一个大喝,他从水里一跃而出,立在了舟头。 他此时已是周身湿透,再向左侧望去,却见那半截小舟正在缓缓下沉,而河面上却漂着一大滩的血水。 这小舟的乌蓬之内,仅有金琨与范莽二人,而范莽如今已然跳出,周身完好,是以这滩血水,除了金琨,还能是谁的? 范莽顿时心中大惊,失声叫道“金兄弟!” 此时又听陆宁在右侧水中尖叫道“范大哥救我!我不会水!” 范莽往右首望去,果见陆宁在水下兀自挣扎。 范莽见左右首都有人要急救,一时间竟左右为难。 他再一思虑,只觉左侧的金琨已是不见人影,不如先将陆宁救了,再去寻金琨。 他主意已定,正要跳入水中时,却猛地见一人影自岸边远远地跃来。 原来这艘小舟所行的河流并不宽泛,与岸边最宽处也不过二十几丈,最窄处才两三丈远。 而这人正是从一窄处跃来,他一跃至舟头,又激得半截小舟乱晃。 范莽立足不稳,似要跌倒,却见那人倏地挥来一拳。 范莽脚下忙立住了桩子,见那来拳也不闪不避,而是朝着这拳头斜斜击出三拳。 那人见他拳势迅猛,忙收了攻势,又从旁与他拼了几拳,竟是一时间难分胜负。 这人撤了拳劲,又立在舟头,笑道“哈哈,你这人可是叫范莽?” 范莽定睛瞧去,此人身材巨大,正是与他交过手的查达成,不禁道了声“怎会是你?” 查达成颔首道“果然是你,我眼神可真好,竟没打错了船只。” 范莽又见他手中兵器不见了踪影,再向左首瞧去,一时间恍然大悟。 原来使得这只小舟断成两截的,竟是自他手中掷出的铁骨朵。 他这支铁骨朵甚为沉重威猛,它远远地飞来,竟能将小舟砸成两截,若金琨也被它砸中,哪还会有命在? 想至此处,范莽一时间悲从心来,朝天喊了声“金兄弟!” 他猛地发起了狠劲,照着查达成上中下三路立时回击了七八拳。 查达成听得这声喊,忙一边招架一边问道“什么金兄弟,可是金琨么?” 查达成与他一般的身材巨硕,却不料范莽的身法却是如此快捷,出手又是这般悍猛,比起上回交手时还要难以对付。 他心中大为诧异,立即沉肩闪跃,但听范莽口中大叫道“你杀我金兄弟,我可不能放过你!” 范莽拳速越来越快,招招凶狠无比,竟让查达成左右慌忙招架,一时间难以适应。 但这半截小舟太过狭小,又实在是难以立足。 查达成的身法施展不开,他越打越是心惊,期间几度都要被范莽逼入了水中。 其实查达成的武功造诣,大多都在那支铁骨朵上,如今铁骨朵又未能及时寻见,他又如何能敌得过范莽? 而范莽此时只知金琨凶多吉少,他瞬时间鲁莽之劲涌起,二人此消彼长之下,范莽竟稳稳地占了上风。 查达成此时的拳脚已完全没了章法,他“呼呼呼”连虚晃了三拳,范莽却无视这几拳,抓准了空隙,一拳当中直入。 查达成忙不迭举手招架,范莽右拳已抵他右肋。 他这一拳极是狠辣,查达成再无可避,非后跃入水不可。 可查达成来自北方,实不通水性,万不敢落入河水之中,一时间惊惧交加。 便在此时,右首又听陆宁呼救道“救我!我撑不住啦……” 范莽心下大惊,他一心想将查达成拿下,竟一时忘了陆宁还在水中挣扎。 他当即撤了拳势,便往水中跃去。 查达成见状,忙欺近身来,手臂倏伸。 在范莽刚跃起身时,竟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使得他被提在了半空,脚下则是潺潺河水。 范莽这下也是惊愕不已,他悬在空中无处着力,不仅救不得陆宁,便连自身也是难保。 第239章 合力退敌 他急中生智,忽地扭曲了身姿,回身照着查达成又是几拳同出。 查达成不敢怠慢,仍是抓着他的衣领往后撤了几步,最后一脚却踏入了水中,惹得他叫道“不好,这小船也要沉啦!” 范莽低头望去,果见河水已将小舟淹没近半。 他顺势而为,连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双脚落在一片木板上,忽地向后一勾一踢,这片木板便朝着陆宁飞了过去。 接着范莽一手不断下压,另一拳又从不同方向朝查达成挥去,终迫使查达成松脱了双手。 但这截小舟在水中沉沉浮浮,实在是难以立足,查达成趁乱又与范莽打个难舍难分,只见拳来拳往,呼喝之声不断。 陆宁好容易抓住范莽踢来的木板,她翻身半趴在这块木板上,呼呼喘着粗气。 她猛咳了一阵,又连吐了几口河水,忙不迭问道“范大哥!金……金大哥他怎样了?” 范莽听了这声,心中又是一痛,一边与查达成过招,一边望向左首的那滩血水。 查达成也是忙中抽空望过去,忽地哈哈笑道“原来有人早被我砸死啦!” 范莽怒气更甚,连使好几招大无妄拳,接连数拳向着查达成左右两肩击去。 查达成躲过了先前几拳,而后面数拳实在是避不过,只好将双手伸出,抓着范莽的两臂,摆出个摔跤的姿势。 他本以为亨族人善于摔跤,此招定可稳操胜算。 却不料范莽此时已是近乎癫狂,他如今已经没了招式的繁杂。 只见范莽双手一翻,搭在了他的肩上,一心只想用蛮力将他压入水中。 查达成此时身后便是河水,再也无处可退,又被范莽不断下压,竟要压过了水下。 但查达成毕竟是个不畏艰险、抱诚守真之人。 他尽管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形之下,仍是要开口泄了气力,问道“你……你这般在意他,那他果真便是金琨了?” 范莽狠狠地道“不错,你杀我金兄弟,我今日也要杀了你,到了地府之中,让金兄弟再收拾你这蛮夷!” 查达成心知今日力敌不过,咬牙道“也罢!我们追踪他大半年,今日终于是让我得了……得了这份功劳,我也不亏!”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水中沉去。 范莽怔道“什么?你们?此处还有其他人么?” 他忽地抬头望去,果见远处的岸边又有一人朝这边奔来,不禁又吓了一跳。 查达成见时机已到,将身子猛地顺势下沉,立时激起一片水花。 范莽不料他竟会使出这等花招,心中一慌,却被水花迷了双眼。 查达成虽不会水,但他见范莽迷了眼,乘机在水中的残舟上一借力,先是缩回了身躯,再奋力踢出一腿,竟将范莽也踢入了水中。 查达成只道范莽的身躯与他一般的硕大,便也和他一般地不识水性,是以见范莽掉入水中,他立时从水中钻出,朝天大笑了数声。 笑过之后,他又猛地跃至远处陆宁的木板上。 陆宁见范莽被他踢入水中,已是先吃了一惊,又见他跃至身旁,忙抽剑向他挥去。 但陆宁毕竟是在水中脱了力,再加上她剑术不精,只过了两三招,便被查达成连人带剑地擒住。 查达成将她夹在左臂之下,又大笑了几声,朝那边的血水朗声道“金琨啊金琨!你数度暗算于我,活该你死在了我的手上! “如今你的同伙又被我擒了,这便是你金琨的报应!” 他向着这河面放肆大笑,以致整个河川之中,都回荡起这不羁的笑声,就好似这附近的山谷都活过来一般,令人生怖。 便在此时,查达成背后的河面上,忽地窜起一人影。 这人影来得甚为突然,查达成不及转身,便被他一剑击中。 查达成一时闷哼一声,而那人又再出了一掌,这掌力委实是势大力沉,他被击得横身飞出,一股寒意竟瞬间传遍了全身。 查达成终于落入河水之中,并且沿着河流向下漂去。 他口中兀自叫道“金……金琨!你居然……没死!你……你只会暗算人么?” 这人影正是金琨!他趁着查达成飞出之际,一把将陆宁从他手中拉了出来,揽在怀中,二人在木板上稳稳站定。 只听金琨冷冷道“对付你们这些个蛮夷,根本犯不着讲甚江湖道义! “今日你死则死矣,若不死,下回我再见你时,仍要暗算于你!” 此时再见岸边的人影一晃,又有一人也跃入了河水之中。 他将查达成一把救起,正是那四大武师之一的乞颜住。 只见乞颜住目光毒辣地望向金琨二人,脑中正自思索对策。 却听金琨又再喊道“乞颜住!你且再来与我过过招,别以为这四处都是河水,我便不能再烧你!” 乞颜住听了这句话,不禁“啊”了一声,转眼瞧见那半截小舟之处,又缓缓爬起一人来,正是那范莽! 乞颜住心下一惊,若说眼前仅有金琨一人,或可与他拼个几招。 但这人诡计多端,指不定还能拿火烧他,这已是让他心中踌躇不定。 如今又多了个范莽,乞颜住心中实无胜算,当即一句话也未说,便拖着查达成游向了岸边。 范莽乍一见到金琨,实在是欣喜无以,他也跃至那块木板上,随着这木板渐漂渐远。 金琨眼望乞颜住二人缓缓上了岸,又以内力喊道“乞颜住,你这只缩头乌龟,今日又让你给逃啦! “还不快去告知你的主子,叫她再派人来捉我啊!” 乞颜住只得眼望着金琨三人渐渐远去,心中又是怒气丛生又是莫可奈何。 他直至再也瞧不见三人的身影时,这才恍然大悟,怒斥道“什么叫让我逃了? “分明是你们不敢来追我,嘁,又上了这小子的当!” 他话是如此说,当即也不敢追过去,只负起查达成远去了。 金琨三人在木板上漂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当再也瞧不见乞颜住二人时,金琨终于内劲一松,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又昏了过去。 第240章 江中遇鬼 范陆二人这一惊着实是不小,他们慌忙给他推拿揉捏,盘腿渡气。 直至过了午后,金琨这才堪堪醒转,他与二人笑得一笑,竟惹得陆宁喜极而泣,扑在了金琨身上。 原来当初查达成将铁骨朵飞来时,那件势大力沉的兵器不仅将小舟砸成了两截,也将金琨砸了个重伤。 金琨虽是立时沉入水底,但依旧是昏迷不醒,还不自觉地闭起气来。 他能自行闭气,这全赖金琨幼时生活在守望村中,时常在河水中嬉戏,练就出了不小的水性。 待他闭气时辰一到,自自然然地从水中苏醒,尔后又忍着剧痛浮出了水面,细细望着范莽二人的打斗。 但他的内伤实在是过重,为免被查达成瞧见,他又闭气钻入了水中,只想等来个一击即中的机会。 而当范莽落入水中之时,金琨本想去救,但他隐约瞧见范莽竟会划水,也就放心地来到那块木板之下,找准了机会,终于给了查达成一剑一掌。 金琨心知自己伤重气竭,这两次出击仍是无法要了查达成的命,尔后他又故作镇定之样,又用言语激得乞颜住不敢来攻。 直至乞颜住二人离开了几人的视线,金琨神情一松,内伤发作,这才喷出了一口鲜血。 而此时,范莽接连给金琨渡气近两个时辰,已是汗流浃背,口唇发白。 金琨面带笑容道“范大哥,你我是生死兄弟,今日小弟便不谢你啦!” 范莽直摆摆手道“你倒是想谢我,我也不能答应!我只是担心,若我们依旧是顺流而下, “定会被乞颜住他们的追兵追来。但要上了岸去,以你的伤势,定也不能走远,这该如何是好?” 金琨稍想得一想,说道“我们便顺河而下吧。” 陆宁怔道“你不怕乞颜住他们叫上乌和乌兰一同追来了么?” 金琨笑得一笑,道“乞颜住他若敢与我交手,便不会放我们走啦。 “至于乌和乌兰么,她虽是狠辣毒绝,智计无双,但我金琨依旧能摸清她的秉性。 “上一回在那酒馆中,我不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溜了么? “她今日要是真的追来,定是往岸上追去,而我偏就不离这水道,给她来个反其道而行之,让她万想不到!” 陆宁回想起金琨曾和她说过的那处酒馆,这才破愁为笑,柔声道“那听你的,定是错不了啦!” 三人便在这张木板上顺江漂流,陆宁和范莽二人轮流给金琨运功疗伤,饿了便从河里打上几条鲜鱼生着吃了。 这期间金琨曾询问起,他为何会身在小舟之中,陆宁便将严时志故意带他离开明夷帮一事说了。 金琨听得众人都是一心为自己的身体考虑,心中一时生出了许多感激与感慨。 如此平平稳稳地过了一日,乌和乌兰等人果真没有追来。 直至第二日正午时,从他们身后远远驶来一艘大船,正是顺江载客的客船。 金琨三人见船上男女老幼都有,便将大船拦下,登了上去,付了船钱,继续沿河而下。 金琨此回内伤颇重,已是两日几无进食。自上了这客船后,他神情一松,又沉沉睡去。 他直睡至当夜,又被一阵呼喝打斗之声惊醒。 他忙不迭瞪大了眼望去,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月光照在这客船甲板上,再也没了一名船客的身影,而范莽和陆宁二人,正在和七八只恶鬼缠斗! 金琨捂着胸口,大声叫道“范大哥,陆姑娘!” 陆宁回首一望,忙不迭挥出三剑,逼退了一只绿鬼,叫了声“金大哥你好生歇着,此处交给我们了!” 金琨朝这些恶鬼的装束上细瞧去,忽地又是一惊。 原来他与范莽及九宫派的女弟子都曾遭遇过这些恶鬼,他们正是霁云盟追杀叛徒的杀手! 眼见范莽“哇呀呀”数声怪叫,一招“太岁斩妖”赫然使出。 他拳影晃动之下,竟多长了只手也似,瞬间击中了三只恶鬼。 但另两只恶鬼趁他招式用老,分别一掌击中他的右肋,另一拳挥中了他的左后肩。 范莽甚是勇猛果敢,他虽是身中两招,仅仅闷哼一声,又大展拳法逼退了二鬼。 他还将右手倏地伸出,抓住一个正向陆宁左眼击出一剑的绿鬼,范莽蓦然大喝一声,又远远将他扔了出去。 金琨再也按捺不住,他捂住胸口奔上去,在范陆二人身旁甩起两套剑花,猛然划伤了一只红鬼。 那红鬼急转了一圈,跃至众鬼身后,细瞧了金琨几眼,一时大叫道“金琨!这人竟是金琨!” 另一绿鬼也是一怔,叫道“果然是他!青原派第一叛徒,若将他捉了,定有颇多重赏!” “青原派第一叛徒”这几个字叫金琨听了,实在是刺耳非常。 他一边向那红鬼左肩递出一剑,一边再斥道“那么我金琨究竟值多少银子?” 那红鬼见他剑法凌厉难挡,当下横步一滑,躲在另一绿鬼身后,厉声道“就连范莽这人都值一百两银子, “你这第一叛徒怎么也得三百两往上呀!” 范莽猛地击出双拳,砸在那绿鬼身上,怒斥道“凭什么我才一百两,老子不服!” 那绿鬼两肋中拳,向后横飞,又砸中了那只红鬼。 金琨也挺剑再上,喝道“既有那么多银子,我自去向董邦莠取来,不劳你们费心啦!” 当下朝红鬼胸前划出几剑,将他衣衫划个稀烂。 这红鬼还道金琨已将他开膛破肚,当真是惊得魂飞天外,他猛然朝身后窜了出去,细瞧之下并未受伤,这才放下了心来。 他又回首一望,只见陆宁也刺伤了一只绿鬼,不禁叫道“这女子太过面生,也不知是不是从盟内叛出的。” 他身旁另一只红鬼将手中长枪横挥了几次,又忽地向上挑起,险些将陆宁手中长剑挑下。 陆宁急忙手中用力,堪堪握住了剑柄,她惊魂未定,转身躲至金琨的身后。 第241章 拼命抵御 那持枪红鬼叉腰笑道“管她是不是咱霁云盟的,只要是女子,就当作九宫派的叛徒捉了,不又是一份奖赏了么!” 这句话惹得其他几只恶鬼轰然大笑,纷纷称赞这主意精妙无双。 范莽被激得暴怒无以,他猛喝道“你们可将所有的百姓都当作叛徒捉去!那不就有不断的奖赏了么!” 他巨拳又接连横挥纵劈,瞬间又砸中了两只鬼。 金琨也捂着胸口,从旁怒斩下那红鬼的手指,又与陆宁一道,逼得一只绿鬼险些从船沿跌落。 两只绿鬼见势不妙,立即回头,朝船舱中高声叫道“船底的都出来呀,点子不好对付!” 不多时,从船舱中又窜出二十多只鬼,其中由一只黄鬼领头,朝三人猛冲而来。 金琨与范莽互视一眼,如今要面对如此多的人,二人均是眼中生惧。 范莽大叫道“他们此前就是从船舱中冒出来,竟想不到里边还有那么多人!” 金琨故意冷哼一声,道“一个个的装神弄鬼,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好生瞧不起你们这些霁云盟的!” 说罢,连同另外二人,与三十几只恶鬼斗作了一团。 但金琨毕竟是内伤深重,他若对付一两人或许还能勉强,但此时他们每人面前都是十几人,一时间竟难以招架。 而范莽也是因连日来替金琨疗伤,内力真气早已不足,他越打越是吃力,终于在肩腹两处被他们接连刺伤。 金琨见之大骇,正要挺剑相帮,却听范莽大声道“你去护着陆姑娘,这里我能应付!” 他话音未落,果见陆宁被一杆长枪缠住,若再晚得半刻,必定被长枪戳穿。 金琨当下大喝一声,挺剑在枪下一挑,那柄长枪“嗖”地一声远远飞出,立时让陆宁脱了困。 但这一剑已是带动金琨的伤势,让他猛咳了数声,又带出一口血来。 陆宁猛然一惊,就要来扶金琨,口中还道“金大哥!我们退至船头去!” 她还未说完,竟被两只红鬼一左一右地罩住退路。 此时又见一只绿鬼从左首抢出,他手中利剑一晃,刺进了陆宁的右肩。 陆宁吃痛不过,大叫一声,长剑应声落地。 范莽与金琨二人大惊,急忙跃至她身旁,拳剑交加之下,打伤了那只绿鬼,又将七八只恶鬼硬生生逼退。 金琨搀着陆宁,望了一眼船头,只见那边虽是开阔,却有一只粗大桅杆可做掩护。 他当下叫道“范大哥,快撤向船头!” 说罢,与范莽二人边打边撤,终于来到船头空阔之处。 但是陆宁失血过多,脸色立时变得煞白,金琨将她扶至桅杆处坐下,又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条,替她简单地裹了伤。 陆宁抬头见到金琨嘴边的血迹和满头的细汗,而范莽也正忍着伤势,苦苦支撑。 她惊慌道“金大哥,咱们今日……还能脱身么?” 金琨手中长剑又划伤二人,口中说道“这里不似陆地,我们再无退路啦,若到万不得已之时,咱们只好跳船求生了!” 又听得范莽连翻呼喝,他强行运起内力,双拳同时向领头的黄鬼猛然击出。 但这黄鬼身法更快,他闪身一避,竟伸拳贴着范莽双拳而来,终在他胸前猛击一拳,将范莽击飞。 陆宁见到此景,心中黯然道“也怪我不会游水……罢了罢了,跳船便跳船,大不了大伙儿一块儿死在河水里!” 她想至此处,忽地悲从心中起,眼眶带泪地望向金琨。 金琨见范莽被击飞,身形一闪,左手倏伸,终于将他从半空拉下,道了声“范大哥,还能打么?” 范莽借着他这一拉之力,回身转了半圈,又是一拳打在一只绿鬼的心窝,立时将他击毙。 但范莽此时也已是面色煞白,冷汗涔涔,他有气无力道“只要我不死,他们还得吃我的铁拳。” 金琨把头一点,又奔回桅杆处,他剑脚齐出,立时逼退了攻向陆宁的几鬼。 但这些恶鬼装扮的霁云盟弟子却是越战越勇,他们眼见金琨三人纷纷受伤,大胜在即,都想争先抢功,以争得一份不薄的奖赏。 金琨眼望这份危情,将心略定,忽地一手抱着这桅杆,双脚骤然离地,接连踢翻几人。 他借着这脚下之力,在桅杆上转起了圈儿,手中长剑也是不停刺出,一连有好几只恶鬼都被他刺中手腕,一时间兵器“哐啷啷”掉个不停。 那黄色恶鬼见状,厉声叫道“大伙儿围紧了他,莫叫他起了势!” 群鬼听罢,竟有一多半恶鬼朝金琨围了上来。 金琨眼见剑枪拳掌齐到,再也展不开招式,只好以桅杆作为倚仗,围绕着它上窜下躲,身法颇为灵便,只为护着陆宁。 而陆宁虽是坐在桅杆之下,有时也或伸腿或出左拳,给眼前几只恶鬼造成一些阻碍,着实替金琨挡下了不少麻烦。 但此时陆宁再抬眼细看时,金琨四肢处不知何时又多出许多伤口,正往她面颊上不断滴来鲜血。 而金琨的呼吸也颇为急促,他一边猛咳一边施展身法,眼见他动作越来越是缓慢,脊背上又被红鬼划中两剑。 陆宁越看越是心惊,忙叫道“金大哥,别管我啦,你与范大哥跳船逃了吧!” 金琨又再刺死一人,他高声叫道“别说傻话,要逃便一起逃了,怎能扔下你一人!” 此时范莽又中了两拳,猛地吐了一口鲜血,金琨一惊,忙将长剑罩在了他身边,将一众恶鬼挡开。 二人背靠着背,面对着十几名恶鬼,又各自中了两剑,鲜血瞬间染上二人的衣襟。 此时金范二人已是手脚剧颤、气喘吁吁,再也难以为继,若非是以命相搏的念头支撑,他们早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金琨见情势危急,于内伤不顾,勉力打出一招“烟炎张天”,使得所有恶鬼都互不见彼此。 金琨用后背倚住了范莽,极速喘息道“范大哥,我想是时候了!” 第242章 帮主出手 范莽目光虽瞧不见金琨,但他眼神越来越是坚毅,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水,叹道“好吧,就到此为止啦!” 陆宁忙伸手往迷雾中摸去,惊道“什么是时候了?你们想要怎样?” 只听金琨与范莽同时大喝一声,两人双双展开了毕生的武学精华,瞬间将迷雾中的五六名恶鬼击杀,同时也中了恶鬼一掌一剑。 他们又各自顶着枪光剑影,双双将陆宁托起,再是奋力一掷,竟将陆宁远远扔向了船外。 他们均想,陆宁虽是不通水性,但留在船上必死无疑,而在河水中,若遇到了什么攀爬漂浮之物,还能存有一线生机。 是以这二人不约而同地将她先行扔出了船外,自己再奋力拖住船上众鬼,以防他们也入水去捉陆宁。 陆宁忽地明白了所有,她眼泪扑簌簌掉下,失声叫道“金大哥!别扔下我,让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只听金琨大叫一声“好好活下去!”紧接着又是一阵兵器碰撞之声传来。 陆宁身在半空,再也看不清金琨的身影,她早已是万念俱灰,只盼着落水之后能尽快被河水淹死,也好与他一块儿死在这条河中。 便在她将要落水之际,却忽被一只大手轻轻托住。 这手的主人轻描淡写地将陆宁拉至一艘小舟之内,整个过程之中竟是毫无声息。 陆宁又是一惊,此时但听一个声音道“宁儿,你在此好好歇着,我去去便来。” 陆宁惊道“义父!原来是您!金……金大哥他们……”说罢,却失声痛哭起来。 来者正是明夷帮帮主严时志! 只见他左脚一抬,在客船船身上连点数次,竟轻轻松松向上跃了几丈,来到了船头之上。 船头众鬼猛然间看见又出现一人,忽地一愣,对金琨二人的攻势骤减。 此时只见严时志一手负背,另一手执剑,也不见他手腕如何转动,只是剑光闪得一闪,剑声又响了一响,瞬间便将四只恶鬼斩于剑下。 其余恶鬼眼见了这一幕,着实是吃惊不小,他们面面相觑,见来者犹如天神再临一般,竟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此时严时志身影一晃,来到金范二人跟前,他当着众鬼的面,一把将二人抱起,又再一晃,落回了原处。 而那一众恶鬼虽用枪剑向他击来,但严时志的身法实在是过于迅捷,这些恶鬼竟连他的衣衫都未能碰到半分。 这直让几只恶鬼失声叫道“鬼!这人是鬼!” 严时志两眼仔细查看了金琨二人,大声叫道“先生快拿灵药来!” 又听船下一人叫道“得令!鄙人这就爬上来!”说话之人正是那弈先生。 严时志安顿好二人,回身面对众鬼,沉声道“你们是何方人马,竟在此击杀我明夷帮之人!” 这一声由内力发出,直震得众鬼双耳剧痛不已,他们中有的内力过于孱弱,竟跪倒在地,痛苦万分,兀自喘息呕吐,却没人答他的话。 严时志又沉吟道“你们不肯说么?那好,我一个都不能饶!” 说罢,再见他执起手中长剑,倏地从众鬼当中穿过。 有几个本领高一些的恶鬼向他进了几招,但仍是听见数声惨叫,一时间又有七八人应声倒下了。 众鬼只见眨眼间便折了过半人马,均被惊得肝胆俱裂。 那黄色恶鬼壮了壮胆,终于踏出几步,抱拳道“原来是明夷太祖亲自来了此处, “你我多年未见……师兄,别来无恙否?” 严时志将五浊门更名为明夷帮,这在江湖上本是件大事,是以一些好友便送了他一诨号,就叫做“明夷太祖”。 他略一迟疑,说道“竟是你们!多年不见,原来你们学会装神弄鬼了。” 黄色恶鬼深鞠一躬,道“在下奉命捉拿盟内叛徒,不料惹了师兄的朋友,是师弟的失职,还望师兄你……高抬贵手啊。” 严时志冷哼一声,斥道“什么盟内叛徒!他们如今已入了我明夷帮,自有我明夷帮罩着! “你们不顾江湖规矩,还胆敢追杀他们!说吧,你们想如何了结此事?” 那黄色恶鬼与身边几鬼相视一顾,他们既然称严时志为师兄,自然清楚他一身超绝的武功,早已是冠名天下,人人闻之生畏。 今日众鬼虽是奉命行事,但依旧得罪了明夷帮,众鬼实不知今日该如何脱身,自是各个肉颤心惊,不知所措。 此时那弈先生艰难爬上了船头,依旧是头戴帷帽的打扮,他忙从怀中掏出金疮药,给金范二人周身的伤口细细涂上。 金琨甚是眼尖,说道“原来是断流活络膏!先生可是从肖大夫那儿拿的?” 弈先生连连称是,口中细声道“鄙人最近听闻霁云盟派出了众多杀手,其中多数已接近本帮的范围, “我恐帮中兄弟被他们所害,是以马不停蹄赶回了帮中,将此事告知了帮主。” 范莽忍着痛道“是不是帮主当先想到了咱们几人,便和先生一同来救我们啦?” 弈先生竖了竖拇指,说道“范兄弟与金兄弟处得久了,也能越来越聪明啦!” 范莽不忿道“先生这回虽说对了我的姓氏,但好像又在骂我!” 他又望向严时志处,低声道“不过先生此时还能与我玩笑,定是严帮主可以一人之力,轻松化去眼前危机,我可好生的佩服!” 此时却听一红色恶鬼颤声朗道“严帮主你也……也坏了规矩!” 严时志眉头一挑,轻轻“哦?”了一声。 红色恶鬼续道“你以帮主的身份欺负我们这些喽啰不说,还……还要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就不怕……不怕惹得江湖中人耻笑么!” 严时志两眼锐利非常,厉声道“好个滥杀无辜!你们的盟主张浪,以追杀叛徒之名, “也不知杀了我多少帮众,这份血仇我始终会记着!他若不仁,我严某可绝不大义!” 说罢,身形再晃,猛地欺近那红鬼,直吓得他魂飞天际。 说罢,再见他执起手中长剑,倏地从众鬼当中穿过。 有几个本领高一些的恶鬼向他进了几招,但仍是听见数声惨叫,一时间又有七八人应声倒下了。 众鬼只见眨眼间便折了过半人马,均被惊得肝胆俱裂。 那黄色恶鬼壮了壮胆,终于踏出几步,抱拳道“原来是明夷太祖亲自来了此处, “你我多年未见……师兄,别来无恙否?” 严时志将五浊门更名为明夷帮,这在江湖上本是件大事,是以一些好友便送了他一诨号,就叫做“明夷太祖”。 他略一迟疑,说道“竟是你们!多年不见,原来你们学会装神弄鬼了。” 黄色恶鬼深鞠一躬,道“在下奉命捉拿盟内叛徒,不料惹了师兄的朋友,是师弟的失职,还望师兄你……高抬贵手啊。” 严时志冷哼一声,斥道“什么盟内叛徒!他们如今已入了我明夷帮,自有我明夷帮罩着! “你们不顾江湖规矩,还胆敢追杀他们!说吧,你们想如何了结此事?” 那黄色恶鬼与身边几鬼相视一顾,他们既然称严时志为师兄,自然清楚他一身超绝的武功,早已是冠名天下,人人闻之生畏。 今日众鬼虽是奉命行事,但依旧得罪了明夷帮,众鬼实不知今日该如何脱身,自是各个肉颤心惊,不知所措。 此时那弈先生艰难爬上了船头,依旧是头戴帷帽的打扮,他忙从怀中掏出金疮药,给金范二人周身的伤口细细涂上。 金琨甚是眼尖,说道“原来是断流活络膏!先生可是从肖大夫那儿拿的?” 弈先生连连称是,口中细声道“鄙人最近听闻霁云盟派出了众多杀手,其中多数已接近本帮的范围, “我恐帮中兄弟被他们所害,是以马不停蹄赶回了帮中,将此事告知了帮主。” 范莽忍着痛道“是不是帮主当先想到了咱们几人,便和先生一同来救我们啦?” 弈先生竖了竖拇指,说道“范兄弟与金兄弟处得久了,也能越来越聪明啦!” 范莽不忿道“先生这回虽说对了我的姓氏,但好像又在骂我!” 他又望向严时志处,低声道“不过先生此时还能与我玩笑,定是严帮主可以一人之力,轻松化去眼前危机,我可好生的佩服!” 此时却听一红色恶鬼颤声朗道“严帮主你也……也坏了规矩!” 严时志眉头一挑,轻轻“哦?”了一声。 红色恶鬼续道“你以帮主的身份欺负我们这些喽啰不说,还……还要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就不怕……不怕惹得江湖中人耻笑么!” 严时志两眼锐利非常,厉声道“好个滥杀无辜!你们的盟主张浪,以追杀叛徒之名, “也不知杀了我多少帮众,这份血仇我始终会记着!他若不仁,我严某可绝不大义!” 说罢,身形再晃,猛地欺近那红鬼,直吓得他魂飞天际。 说罢,再见他执起手中长剑,倏地从众鬼当中穿过。 有几个本领高一些的恶鬼向他进了几招,但仍是听见数声惨叫,一时间又有七八人应声倒下了。 众鬼只见眨眼间便折了过半人马,均被惊得肝胆俱裂。 那黄色恶鬼壮了壮胆,终于踏出几步,抱拳道“原来是明夷太祖亲自来了此处, “你我多年未见……师兄,别来无恙否?” 严时志将五浊门更名为明夷帮,这在江湖上本是件大事,是以一些好友便送了他一诨号,就叫做“明夷太祖”。 他略一迟疑,说道“竟是你们!多年不见,原来你们学会装神弄鬼了。” 黄色恶鬼深鞠一躬,道“在下奉命捉拿盟内叛徒,不料惹了师兄的朋友,是师弟的失职,还望师兄你……高抬贵手啊。” 严时志冷哼一声,斥道“什么盟内叛徒!他们如今已入了我明夷帮,自有我明夷帮罩着! “你们不顾江湖规矩,还胆敢追杀他们!说吧,你们想如何了结此事?” 那黄色恶鬼与身边几鬼相视一顾,他们既然称严时志为师兄,自然清楚他一身超绝的武功,早已是冠名天下,人人闻之生畏。 今日众鬼虽是奉命行事,但依旧得罪了明夷帮,众鬼实不知今日该如何脱身,自是各个肉颤心惊,不知所措。 此时那弈先生艰难爬上了船头,依旧是头戴帷帽的打扮,他忙从怀中掏出金疮药,给金范二人周身的伤口细细涂上。 金琨甚是眼尖,说道“原来是断流活络膏!先生可是从肖大夫那儿拿的?” 弈先生连连称是,口中细声道“鄙人最近听闻霁云盟派出了众多杀手,其中多数已接近本帮的范围, “我恐帮中兄弟被他们所害,是以马不停蹄赶回了帮中,将此事告知了帮主。” 范莽忍着痛道“是不是帮主当先想到了咱们几人,便和先生一同来救我们啦?” 弈先生竖了竖拇指,说道“范兄弟与金兄弟处得久了,也能越来越聪明啦!” 范莽不忿道“先生这回虽说对了我的姓氏,但好像又在骂我!” 他又望向严时志处,低声道“不过先生此时还能与我玩笑,定是严帮主可以一人之力,轻松化去眼前危机,我可好生的佩服!” 此时却听一红色恶鬼颤声朗道“严帮主你也……也坏了规矩!” 严时志眉头一挑,轻轻“哦?”了一声。 红色恶鬼续道“你以帮主的身份欺负我们这些喽啰不说,还……还要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就不怕……不怕惹得江湖中人耻笑么!” 严时志两眼锐利非常,厉声道“好个滥杀无辜!你们的盟主张浪,以追杀叛徒之名, “也不知杀了我多少帮众,这份血仇我始终会记着!他若不仁,我严某可绝不大义!” 说罢,身形再晃,猛地欺近那红鬼,直吓得他魂飞天际。 说罢,再见他执起手中长剑,倏地从众鬼当中穿过。 有几个本领高一些的恶鬼向他进了几招,但仍是听见数声惨叫,一时间又有七八人应声倒下了。 众鬼只见眨眼间便折了过半人马,均被惊得肝胆俱裂。 那黄色恶鬼壮了壮胆,终于踏出几步,抱拳道“原来是明夷太祖亲自来了此处, “你我多年未见……师兄,别来无恙否?” 严时志将五浊门更名为明夷帮,这在江湖上本是件大事,是以一些好友便送了他一诨号,就叫做“明夷太祖”。 他略一迟疑,说道“竟是你们!多年不见,原来你们学会装神弄鬼了。” 黄色恶鬼深鞠一躬,道“在下奉命捉拿盟内叛徒,不料惹了师兄的朋友,是师弟的失职,还望师兄你……高抬贵手啊。” 严时志冷哼一声,斥道“什么盟内叛徒!他们如今已入了我明夷帮,自有我明夷帮罩着! “你们不顾江湖规矩,还胆敢追杀他们!说吧,你们想如何了结此事?” 那黄色恶鬼与身边几鬼相视一顾,他们既然称严时志为师兄,自然清楚他一身超绝的武功,早已是冠名天下,人人闻之生畏。 今日众鬼虽是奉命行事,但依旧得罪了明夷帮,众鬼实不知今日该如何脱身,自是各个肉颤心惊,不知所措。 此时那弈先生艰难爬上了船头,依旧是头戴帷帽的打扮,他忙从怀中掏出金疮药,给金范二人周身的伤口细细涂上。 金琨甚是眼尖,说道“原来是断流活络膏!先生可是从肖大夫那儿拿的?” 弈先生连连称是,口中细声道“鄙人最近听闻霁云盟派出了众多杀手,其中多数已接近本帮的范围, “我恐帮中兄弟被他们所害,是以马不停蹄赶回了帮中,将此事告知了帮主。” 范莽忍着痛道“是不是帮主当先想到了咱们几人,便和先生一同来救我们啦?” 弈先生竖了竖拇指,说道“范兄弟与金兄弟处得久了,也能越来越聪明啦!” 范莽不忿道“先生这回虽说对了我的姓氏,但好像又在骂我!” 他又望向严时志处,低声道“不过先生此时还能与我玩笑,定是严帮主可以一人之力,轻松化去眼前危机,我可好生的佩服!” 此时却听一红色恶鬼颤声朗道“严帮主你也……也坏了规矩!” 严时志眉头一挑,轻轻“哦?”了一声。 红色恶鬼续道“你以帮主的身份欺负我们这些喽啰不说,还……还要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就不怕……不怕惹得江湖中人耻笑么!” 严时志两眼锐利非常,厉声道“好个滥杀无辜!你们的盟主张浪,以追杀叛徒之名, “也不知杀了我多少帮众,这份血仇我始终会记着!他若不仁,我严某可绝不大义!” 说罢,身形再晃,猛地欺近那红鬼,直吓得他魂飞天际。 说罢,再见他执起手中长剑,倏地从众鬼当中穿过。 有几个本领高一些的恶鬼向他进了几招,但仍是听见数声惨叫,一时间又有七八人应声倒下了。 众鬼只见眨眼间便折了过半人马,均被惊得肝胆俱裂。 那黄色恶鬼壮了壮胆,终于踏出几步,抱拳道“原来是明夷太祖亲自来了此处, “你我多年未见……师兄,别来无恙否?” 严时志将五浊门更名为明夷帮,这在江湖上本是件大事,是以一些好友便送了他一诨号,就叫做“明夷太祖”。 他略一迟疑,说道“竟是你们!多年不见,原来你们学会装神弄鬼了。” 黄色恶鬼深鞠一躬,道“在下奉命捉拿盟内叛徒,不料惹了师兄的朋友,是师弟的失职,还望师兄你……高抬贵手啊。” 严时志冷哼一声,斥道“什么盟内叛徒!他们如今已入了我明夷帮,自有我明夷帮罩着! “你们不顾江湖规矩,还胆敢追杀他们!说吧,你们想如何了结此事?” 那黄色恶鬼与身边几鬼相视一顾,他们既然称严时志为师兄,自然清楚他一身超绝的武功,早已是冠名天下,人人闻之生畏。 今日众鬼虽是奉命行事,但依旧得罪了明夷帮,众鬼实不知今日该如何脱身,自是各个肉颤心惊,不知所措。 此时那弈先生艰难爬上了船头,依旧是头戴帷帽的打扮,他忙从怀中掏出金疮药,给金范二人周身的伤口细细涂上。 金琨甚是眼尖,说道“原来是断流活络膏!先生可是从肖大夫那儿拿的?” 弈先生连连称是,口中细声道“鄙人最近听闻霁云盟派出了众多杀手,其中多数已接近本帮的范围, “我恐帮中兄弟被他们所害,是以马不停蹄赶回了帮中,将此事告知了帮主。” 范莽忍着痛道“是不是帮主当先想到了咱们几人,便和先生一同来救我们啦?” 弈先生竖了竖拇指,说道“范兄弟与金兄弟处得久了,也能越来越聪明啦!” 范莽不忿道“先生这回虽说对了我的姓氏,但好像又在骂我!” 他又望向严时志处,低声道“不过先生此时还能与我玩笑,定是严帮主可以一人之力,轻松化去眼前危机,我可好生的佩服!” 此时却听一红色恶鬼颤声朗道“严帮主你也……也坏了规矩!” 严时志眉头一挑,轻轻“哦?”了一声。 红色恶鬼续道“你以帮主的身份欺负我们这些喽啰不说,还……还要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就不怕……不怕惹得江湖中人耻笑么!” 严时志两眼锐利非常,厉声道“好个滥杀无辜!你们的盟主张浪,以追杀叛徒之名, “也不知杀了我多少帮众,这份血仇我始终会记着!他若不仁,我严某可绝不大义!” 说罢,身形再晃,猛地欺近那红鬼,直吓得他魂飞天际。 说罢,再见他执起手中长剑,倏地从众鬼当中穿过。 有几个本领高一些的恶鬼向他进了几招,但仍是听见数声惨叫,一时间又有七八人应声倒下了。 众鬼只见眨眼间便折了过半人马,均被惊得肝胆俱裂。 那黄色恶鬼壮了壮胆,终于踏出几步,抱拳道“原来是明夷太祖亲自来了此处, “你我多年未见……师兄,别来无恙否?” 严时志将五浊门更名为明夷帮,这在江湖上本是件大事,是以一些好友便送了他一诨号,就叫做“明夷太祖”。 他略一迟疑,说道“竟是你们!多年不见,原来你们学会装神弄鬼了。” 黄色恶鬼深鞠一躬,道“在下奉命捉拿盟内叛徒,不料惹了师兄的朋友,是师弟的失职,还望师兄你……高抬贵手啊。” 严时志冷哼一声,斥道“什么盟内叛徒!他们如今已入了我明夷帮,自有我明夷帮罩着! “你们不顾江湖规矩,还胆敢追杀他们!说吧,你们想如何了结此事?” 那黄色恶鬼与身边几鬼相视一顾,他们既然称严时志为师兄,自然清楚他一身超绝的武功,早已是冠名天下,人人闻之生畏。 今日众鬼虽是奉命行事,但依旧得罪了明夷帮,众鬼实不知今日该如何脱身,自是各个肉颤心惊,不知所措。 此时那弈先生艰难爬上了船头,依旧是头戴帷帽的打扮,他忙从怀中掏出金疮药,给金范二人周身的伤口细细涂上。 金琨甚是眼尖,说道“原来是断流活络膏!先生可是从肖大夫那儿拿的?” 弈先生连连称是,口中细声道“鄙人最近听闻霁云盟派出了众多杀手,其中多数已接近本帮的范围, “我恐帮中兄弟被他们所害,是以马不停蹄赶回了帮中,将此事告知了帮主。” 范莽忍着痛道“是不是帮主当先想到了咱们几人,便和先生一同来救我们啦?” 弈先生竖了竖拇指,说道“范兄弟与金兄弟处得久了,也能越来越聪明啦!” 范莽不忿道“先生这回虽说对了我的姓氏,但好像又在骂我!” 他又望向严时志处,低声道“不过先生此时还能与我玩笑,定是严帮主可以一人之力,轻松化去眼前危机,我可好生的佩服!” 此时却听一红色恶鬼颤声朗道“严帮主你也……也坏了规矩!” 严时志眉头一挑,轻轻“哦?”了一声。 红色恶鬼续道“你以帮主的身份欺负我们这些喽啰不说,还……还要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就不怕……不怕惹得江湖中人耻笑么!” 严时志两眼锐利非常,厉声道“好个滥杀无辜!你们的盟主张浪,以追杀叛徒之名, “也不知杀了我多少帮众,这份血仇我始终会记着!他若不仁,我严某可绝不大义!” 说罢,身形再晃,猛地欺近那红鬼,直吓得他魂飞天际。 说罢,再见他执起手中长剑,倏地从众鬼当中穿过。 有几个本领高一些的恶鬼向他进了几招,但仍是听见数声惨叫,一时间又有七八人应声倒下了。 众鬼只见眨眼间便折了过半人马,均被惊得肝胆俱裂。 那黄色恶鬼壮了壮胆,终于踏出几步,抱拳道“原来是明夷太祖亲自来了此处, “你我多年未见……师兄,别来无恙否?” 严时志将五浊门更名为明夷帮,这在江湖上本是件大事,是以一些好友便送了他一诨号,就叫做“明夷太祖”。 他略一迟疑,说道“竟是你们!多年不见,原来你们学会装神弄鬼了。” 黄色恶鬼深鞠一躬,道“在下奉命捉拿盟内叛徒,不料惹了师兄的朋友,是师弟的失职,还望师兄你……高抬贵手啊。” 严时志冷哼一声,斥道“什么盟内叛徒!他们如今已入了我明夷帮,自有我明夷帮罩着! “你们不顾江湖规矩,还胆敢追杀他们!说吧,你们想如何了结此事?” 那黄色恶鬼与身边几鬼相视一顾,他们既然称严时志为师兄,自然清楚他一身超绝的武功,早已是冠名天下,人人闻之生畏。 今日众鬼虽是奉命行事,但依旧得罪了明夷帮,众鬼实不知今日该如何脱身,自是各个肉颤心惊,不知所措。 此时那弈先生艰难爬上了船头,依旧是头戴帷帽的打扮,他忙从怀中掏出金疮药,给金范二人周身的伤口细细涂上。 金琨甚是眼尖,说道“原来是断流活络膏!先生可是从肖大夫那儿拿的?” 弈先生连连称是,口中细声道“鄙人最近听闻霁云盟派出了众多杀手,其中多数已接近本帮的范围, “我恐帮中兄弟被他们所害,是以马不停蹄赶回了帮中,将此事告知了帮主。” 范莽忍着痛道“是不是帮主当先想到了咱们几人,便和先生一同来救我们啦?” 弈先生竖了竖拇指,说道“范兄弟与金兄弟处得久了,也能越来越聪明啦!” 范莽不忿道“先生这回虽说对了我的姓氏,但好像又在骂我!” 他又望向严时志处,低声道“不过先生此时还能与我玩笑,定是严帮主可以一人之力,轻松化去眼前危机,我可好生的佩服!” 此时却听一红色恶鬼颤声朗道“严帮主你也……也坏了规矩!” 严时志眉头一挑,轻轻“哦?”了一声。 红色恶鬼续道“你以帮主的身份欺负我们这些喽啰不说,还……还要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就不怕……不怕惹得江湖中人耻笑么!” 严时志两眼锐利非常,厉声道“好个滥杀无辜!你们的盟主张浪,以追杀叛徒之名, “也不知杀了我多少帮众,这份血仇我始终会记着!他若不仁,我严某可绝不大义!” 说罢,身形再晃,猛地欺近那红鬼,直吓得他魂飞天际。 说罢,再见他执起手中长剑,倏地从众鬼当中穿过。 有几个本领高一些的恶鬼向他进了几招,但仍是听见数声惨叫,一时间又有七八人应声倒下了。 众鬼只见眨眼间便折了过半人马,均被惊得肝胆俱裂。 那黄色恶鬼壮了壮胆,终于踏出几步,抱拳道“原来是明夷太祖亲自来了此处, “你我多年未见……师兄,别来无恙否?” 严时志将五浊门更名为明夷帮,这在江湖上本是件大事,是以一些好友便送了他一诨号,就叫做“明夷太祖”。 他略一迟疑,说道“竟是你们!多年不见,原来你们学会装神弄鬼了。” 黄色恶鬼深鞠一躬,道“在下奉命捉拿盟内叛徒,不料惹了师兄的朋友,是师弟的失职,还望师兄你……高抬贵手啊。” 严时志冷哼一声,斥道“什么盟内叛徒!他们如今已入了我明夷帮,自有我明夷帮罩着! “你们不顾江湖规矩,还胆敢追杀他们!说吧,你们想如何了结此事?” 那黄色恶鬼与身边几鬼相视一顾,他们既然称严时志为师兄,自然清楚他一身超绝的武功,早已是冠名天下,人人闻之生畏。 今日众鬼虽是奉命行事,但依旧得罪了明夷帮,众鬼实不知今日该如何脱身,自是各个肉颤心惊,不知所措。 此时那弈先生艰难爬上了船头,依旧是头戴帷帽的打扮,他忙从怀中掏出金疮药,给金范二人周身的伤口细细涂上。 金琨甚是眼尖,说道“原来是断流活络膏!先生可是从肖大夫那儿拿的?” 弈先生连连称是,口中细声道“鄙人最近听闻霁云盟派出了众多杀手,其中多数已接近本帮的范围, “我恐帮中兄弟被他们所害,是以马不停蹄赶回了帮中,将此事告知了帮主。” 范莽忍着痛道“是不是帮主当先想到了咱们几人,便和先生一同来救我们啦?” 弈先生竖了竖拇指,说道“范兄弟与金兄弟处得久了,也能越来越聪明啦!” 范莽不忿道“先生这回虽说对了我的姓氏,但好像又在骂我!” 他又望向严时志处,低声道“不过先生此时还能与我玩笑,定是严帮主可以一人之力,轻松化去眼前危机,我可好生的佩服!” 此时却听一红色恶鬼颤声朗道“严帮主你也……也坏了规矩!” 严时志眉头一挑,轻轻“哦?”了一声。 红色恶鬼续道“你以帮主的身份欺负我们这些喽啰不说,还……还要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就不怕……不怕惹得江湖中人耻笑么!” 严时志两眼锐利非常,厉声道“好个滥杀无辜!你们的盟主张浪,以追杀叛徒之名, “也不知杀了我多少帮众,这份血仇我始终会记着!他若不仁,我严某可绝不大义!” 说罢,身形再晃,猛地欺近那红鬼,直吓得他魂飞天际。 第243章 帮主往事 严时志的身影在众鬼之中再穿梭一次,只听“哐啷啷”数声响毕,众鬼的兵器都击落在地。 紧接着又听惨叫声四起,再看那些恶鬼时,只见每人都捧着右手,手掌中都兀自滴着鲜血。 黄色恶鬼大惊失色,也捧着右手叫道“你……你剁去我们每人两只手指,这等行径,也只有下九流的帮派才做得出来!” 一只红鬼惊得跳将起来,他忙捂着黄鬼的嘴,叫道“别说啦!你不想活命了么!” 严时志叹了一声,手中长剑再是一晃,那黄鬼的舌头却被他斩落,而红鬼的手则是完好无缺。 此一招被金琨瞧见了,直惊为了天人。 他暗叹那红鬼的手已是捂住了黄鬼的嘴,而严时志还能不伤及红鬼,又将黄鬼的舌头斩落,这一招委实是太过匪夷所思。 又听严时志斥道“你们回去告诉那张浪,切莫以为我明夷帮可以任他欺压, “届时双方若真撕破了脸皮,可就不是断指断舌那么简单啦!还不快滚!” 众鬼听了这声,如临大赦,争抢着跳入河水之中,仓惶远去。 严时志两脚再点,缓缓飘入一旁小舟之中,又将陆宁带上了客船。 他望着陆宁的右肩,甚是关切道“宁儿,你伤势不轻,义父先给你疗伤。” 陆宁却是推却道“金大哥和范大哥的伤势远大于我,您先给他们治伤吧!” 说着,便把前两日遇到亨国武师,和今日二人舍命相救之事,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严时志听罢,甚为感动,大叹道“我怎说以二位小哥的功夫,又怎会对付不了那群草包,原来其中还有这许多曲折。” 言毕,他径直在金琨二人身后盘腿而坐,以双掌分抵二人,缓缓给他们渡气疗伤。 严时志的内力自是浑厚精纯,只见他手掌贴处,竟有一股白气不停冒出。 不出一个时辰,这二人体内已是淤血早散,经络畅通,伤情已然好了大半。 他二人伤势大好,一时间身轻如燕,神清气足,自是欣喜非常,忙向严时志行礼致谢。 而严时志却是逊谢道“你二人保得小女的性命,本座为你们做这些,原也应该。” 金琨又拱手道“适才那些恶鬼,竟管帮主叫做师兄,而我又听严小姐曾说, “她幼时在天目派中学艺,小子斗胆问过帮主,难道帮主也是出身天目派么?” 严时志拉他二人席地而坐,说道“不错,这些说起来,仅有帮中的元老才知晓其中之事。” 他见这二人有情有义,又连救他的亲女和义女,早已和自家人一般,是以再说道“我不妨也说与你们听了吧。” 金琨二人受宠若惊,无不正襟而坐。 严时志眼望着金琨,眼光深邃道“本座也与金小哥一样,有个城府颇深的师兄啊。” 金琨一怔,立时来了兴趣,又听严时志续道“我自幼便投在天目派掌门容言心的门下,而如今的霁云盟盟主张浪,正是我的师兄。 “我与师兄共同学武二十余载,是师父最为得意的两位门生。但当年恩师早早地瞧出张浪为人心术不端、歪心邪意, “行事又过于放荡不羁,而我当时的武学造诣又比张浪高出了不少,恩师对我偏爱有加,如若不出意外, “这将来的掌门之位,便该由我来袭承。” 范莽忽“啊”地一声,道“难道张浪也和那董邦莠一样,将你那掌门之位篡了去?” 严时志叹得一声,又道“也不知张浪是否因未来掌门一事心生了怨恨,有一日,他忽然失去了行踪, “我们全派上下都寻他不见,众人还道他因技不如人,无法袭承掌门的席位,早早地叛出了门派,大伙儿也就再没去深究此事。 “可谁知,数年之后,当恩师因年老衰迈,欲提前退位,由我接任掌门之时,张浪却又突然回来了! “按理说,当时他即便回到了门派之中,也根本无力与我争夺掌门,可当时正发生了一件惊天之事,将传位一事耽搁了下来,便是那钓鱼城之战!” 这回换金琨“啊”了一声,急道“这便是事情的转折啦!” 严时志颔首道“不错,在那钓鱼城之战中,恩师早早地战死在沙场。 “而那张浪不知为何,几年不见,他武功已是大增,还极力笼络了不少的师兄弟, “又因他争得了几次战功,再加上他是大师兄的身份,在师兄弟的撺掇怂恿下,这掌门之位,终是让他夺了去。” 他忽而黯然道“我本是个不善经营厚薄往来之人,自他做了掌门之后,我在整个天目派中,便备受排挤、处处受气。 “可能也因我是他最大的威胁,只要我在天目派一日,他便一日不能安睡。 “是以在他做掌门还未满半年时,我终是忍受不住众人的非议,一气之下离开了天目派,这才来到了五浊门之中。” 严时志轻拍金琨的右肩,语重心长道“所以我与小哥曾说,你若有着通天的本事,又过于谦虚谨慎,恐不受待见。 “这里我所指的,便是此事啦,我当年和小哥你一般地谦虚做人,却忽略了笼络人心,也忽略了潜心经营,这才被张浪趁虚而入啊。” 金琨听到此处,不禁说道“可正因为严帮主您如此地诚心以待、虚怀若谷,明夷帮才有了今日的繁盛。 “而那张浪一心钻营人际,终于利欲熏心,才使得今日霁云盟面目全非,早已没了名门正派的模样。 “我金琨万幸您从那污浊之地来到此处,否则就算您今日当了霁云盟的盟主,但盟中似张浪这等的人物已是不在少数,霁云盟迟早也会趋向没落。 “今日霁云盟衰败如此,非张浪一人之力,而明夷帮有今日样貌,却是因严帮主您笼络了一帮真正的能人志士。 “帮主,是老天给了您这份诚心,又给了您这份际遇,您今日做明夷帮的帮主,比做那霁云盟盟主,可是要好上太多啦!” 第244章 再度婉拒 金琨刚一说完,不禁让严时志大为震撼,此时却听弈先生一阵大笑传来,他高声叫道“帮主,如何?我弈某人可从未看错人吧!” 严时志眼中露出赏识之色,大叹道“不错!先生当年与我说的话,如今金小哥也几乎不差地与我说来, “这世上竟有这般凑巧之事,实在是不可思议!” 此时弈先生与陆宁二人早已将船只清扫完毕,他们还在船舱中发现了不少被绑的船客,也将他们全数放了出来。 弈先生再款款走至严时志的身旁,也是叹道“我这位金兄弟能文能武,将来之才定远在我之上,帮主,这……” 他忽向严时志使了眼色,严时志很快会意,和色道“是啦,如金小哥这般的人中豪杰, “若不留在我明夷帮中,着实是个不小的损失。这已是本座第二回挽留你,金小哥,你究竟意下如何?” 金琨立即向严时志深鞠了几躬,甚是歉色道“非是在下定要拂了帮主美意,在下……在下虽是叛了青原派,委实不敢叛了恩师。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但我……我叛出门派之时,曾深深冤枉了师父,这份心结始终未能解开。 “是以,在我寻见恩师之前,实在是不敢再投他派,还请严帮主您能成全!” 金琨这回的说辞虽与上一回全然不同,但又能轻易看出,这确是他的真心实意。 弈先生忽用折扇狠击了自己脑门,才向严时志抱拳道“帮主,我错啦,是我考虑得不周,如今我才真正明白金兄弟的心思。” 严时志愕然道“怎么?” 弈先生将折扇展开,轻声与严时志道“鄙人听肖大夫说,金兄弟为了给患者治病,不惜造成内伤,最终还导致了昏厥。 “我金兄弟如此竭心尽力地治病,实在是因为他曾冤枉了师父所致,他想以医病这个法子消抵他的罪过, “帮主,看来在他寻见火劲之前,咱们还真不好硬将他拉来本帮啊。” 严时志此时才恍然大悟,连连颔首,却将一旁的金琨和范莽二人看得云里雾里。 弈先生接着向金琨二人正色道“帮主心知金兄弟的苦衷,也就不再强留兄弟你啦。” 金琨这才与范莽释然一笑。 弈先生顿得一顿,续道“帮主还与我说,帮中弟兄已在大齐各地找寻了数月,依旧未有火掌门的消息。 “但依鄙人看来,既然大齐境内都已搜寻了一遍,咱们是否寻错了方向,实不该做那舍近求远之事?” 金琨怔道“那么依先生之意,我应该在青原山左近寻我师父么?” 弈先生颔首道“不错,再多也别出了江西境内。” 严时志忽道“很好,我们不如一直顺江而下,先去到咱们的江西分舵,也好让你们几人在那处将伤势养好,之后再去寻找火掌门。” 这句话让陆宁听见了,直喜不自胜,拍手道“着啊!我听佟大哥在那边住了数月,正想着要去见他。” 金琨与范莽虽从未听过江西的分舵,但也觉得此议颇妙,便与众人一同乘船南下。 这艘客船在河面一路顺流航行,一连十几日均平安无事,再也没有遇见霁云盟的追兵。 但严时志仍是将几人护送至江西樟树镇下船,又乘马行了三四十里地,终于在一深山密林处,寻见了明夷帮的一处秘密分舵。 严时志安顿好金琨几人,便不顾众人的挽留,独自赶回了重庆双擎山。 金琨与陆宁遇见此处的佟乃仁,自是一番把酒相聚。 而弈先生也愿意留在此处,好帮着金琨寻师,他成日里只爱与范莽打趣玩笑,以消解无聊时光。 如此又过得十数日,金琨三人身上的伤势都已痊愈,他们在左近村镇中,连寻了火劲半月有余,依旧是杳无音信。 又一日,金琨偶然间听见帮众在闲聊时说道,江西樟树镇乃千年来的药都,还说了句“药不到樟树不齐,药不过樟树不灵”。 这让他一时想起肖代秋曾说过,易阳丸的药材实在是难配,这里既然是药都,定是品种齐全,便来了老大的兴致。 他暗想着若能在药市中配齐了药材,是否就能制成易阳丸,用来给化炽社的病人医治。 虽说这药丸造价颇高,但他得到的军功奖赏根本就用之不尽,不如先拿给病人医病所用。 他想到此处,先问清了药市的所在处,再借了分舵中一匹快马,当日便纵马去寻那药市。 一直行了半日有余,他才堪堪找到了阁皂山山脚的药市所在。 这药市可不比一般的集市模样,这里不光有散户摆出许多的地摊,卖些基本的药材,更多的则是大大小小的药铺连成了数条街道。 这里只要是药铺建得越大,门口的客人越多,便说明其中的药材成色越好,名贵的药材也能更多些。 但若是涉及到西域的药材,着实是凤毛麟角的所在,金琨几乎将整个药市都搜寻了一遍,也难以寻见几味。 这让他心中一阵难过,暗忖这易阳丸还真是难以配制,否则以肖代秋之能,也不会一筹莫展了。 他在药市中又逛了几圈,却发现有两辆马车,在各大药铺中都买了大批的药材,出手甚是阔绰。 他们竟连价都不讲,而是各个药铺的掌柜,纷纷把药材端出,巴结着他们采买。 金琨好奇心起,上前询问车夫道“敢问这是哪家的买主?” 那车夫面上颇有光彩,说道“我们是树诚堂的,堂中大夫可是青囊三肖肖代秋的徒弟!” 金琨听得青囊三肖几个字,立时兴起,便约上马车一道,去那树诚堂中瞧个究竟。 这两辆马车拉着两大车的药材,领着金琨,又行了半日,堪堪来到了樟树镇西南角的树诚堂。 这座医馆占地并不甚大,但却门庭若市,金琨细细瞧了一会儿,发现往来医病的病人不仅有江西本地人,便连外省的病人也会慕名而来。 第245章 请赐药方 但这医馆的前堂都是药店伙计给人抓药,并未瞧见任何大夫。 这让金琨心中大叫奇怪,暗忖“为何单单只是抓药,便有如此多的病人来这医馆?” 他又看过一阵,找了几人问道“你们为何来此抓药,却不找大夫开方子?” 这几人几乎异口同声道“这儿的大夫和我们说,我们不用特意开方子,只需要和店伙计说是哪一号的方子,伙计就给我们抓什么药。” 金琨忙不迭朝店伙计身后望去,果见这药柜之下,贴有数十张固定的药方,病人只须和店伙计说要抓哪张药方,伙计就照方抓药。 于是金琨又问伙计道“小兄弟,都说开药是因人而异,为何你这儿的药方却都是固定不变的?” 那店伙计眼中颇有不屑,说道“谁说我们是固定不变的?病人需要用什么药方,是我们大夫亲口与他们说的。 “但病人有不同的年龄、性别、体态,用药的分量都截然不同,这其中的增减全是由我一人掌握,这有什么不妥么?” 金琨这才恍然大悟,暗叹这店伙计也非一般的伙计,倘若医术稍差,也绝不能给病人定下方子。 而这家药店的大夫如此施为,却也节省了不少的时间,难怪此处的病人会有如此之多。 若换成了寻常大夫,这里一定接待不了那么多的病人,真不愧为青囊三肖的徒弟。 金琨又来到了医馆的后堂,只见此处摆放了十余张病床,上面或坐或躺,都住满了病人。 他暗道“原来是间病房,不过此处也太过狭窄。”想到这里,便要转身而出。 此时却见门外进来一头戴毡帽的男子,四十多岁的模样,他稍微给其中几个患者把了把脉,再问他们道“你们今日感觉如何?” 其中一年轻男子道“我只用药一日,病症已是减轻大半,这实在是好药啊。” 另一女子道“我什么药都吃过啦,这药是我用过最好的药,可比那易阳丸要好得多!你瞧!” 说罢,立时下床,手中抓空,一连比试了几招剑法。 又有一年长的男子垂泪道“我还道我必然要病死在这,可谁知,我才吃了七日药,如今……如今这狂阳已是痊愈啦!汪大夫,不信你看!” 那头戴毡帽的汪大夫赶紧给他把过一脉,立时神采飞扬道“是啦!成啦!此药成啦!太好啦!哈哈哈!” 说罢,又给剩余几个病人全数把过脉,果见他脸面上越来越是惊喜,待喜到难以自持时,却一边大笑,一边往屋外奔了去。 一旁的金琨早就吓了一跳,心中不断暗忖“为何此处会有狂阳患者?” 他待汪大夫奔出门外后,又问这里的病人“你们当真都患了狂阳?” 这十几个病人有的颇为不屑,有的却甚是热情,都纷纷说是。 金琨忙给他们把了一脉,却越把越是心惊,这些病患果真都是狂阳的脉象不假。 他又给那年长的男子细细地把了一把,只觉他体内狂阳并非除去,但已是完全无碍,与服用易阳丸后的脉象颇为地相似。 金琨查至此处,心中自是狂喜不已,他也冲出了这间屋子,终在街道上寻见了这近乎疯狂的汪大夫。 金琨拦住他问道“敢问汪大夫,您果真是肖大夫的徒弟么?” 那汪大夫正自兴高采烈,没来头听到这么一句,不禁一怔,说道“不错,你是要寻我看病么?” 金琨面上激动不已,忽地跪下,给他行了一个大礼,抱拳道“在下适才看见您的药方对狂阳有了奇效, “在下……在下斗胆,还请汪大夫下赐药方!” 汪大夫赶忙要将他搀起,但金琨暗运内力,叫他扶不动半分。 汪大夫忙不迭问道“你可也是狂阳患者?”说罢,抓起金琨的手腕,迅速把了一脉。 他颔首道“既然你也有狂阳,就在树诚堂中医治即可,实犯不着行此大礼。来,起来吧!” 他伸手在金琨腋下用力一托,还是纹丝不动,只听金琨高声道“汪大夫,我并非为我一人治病而已, “您这药方定可造福数万患者,无论您想要多少酬劳,请务必把药方下赐于我,我替众多患者谢过您啦!”说罢,给他连连磕头。 金琨的这份举动,竟引来不少人的围观,小镇这条街道上顿时被堵得水泄不通。 这汪大夫却是暗忖“这药方虽是新成,却可与那易阳丸分庭抗礼,这人莫不是想要拿这药方,从中投机取巧,赚取百万的钱财?” 于是他说道“原来是拿去替别人医治,但这药方乃是新成,你也愿意要么?” 金琨伏地道“我已查验过啦,那些患者的脉象都有改善的迹象,这虽是新药,但药效可谓是当前绝好的,还请大夫您能成全!” 汪大夫不断地抚须,又问道“你便不怕我狮子大开口么?” 金琨神色甚谦道“大夫您若赐我药方,自然是要收取高额酬劳,在下还是理会得!” 汪大夫再问“你就不怕我这药的成本太大,甚至大过了那易阳丸?” 金琨一凛,说道“不怕,哪怕成本再大,在下也愿意承受!” 汪大夫冷哼了一声,不悦道“是啊,成本再大,只要卖给了病人,也依旧能赚去不少。 “这新药前一脚刚成,你后一脚就跟了来,你这脑筋转得可不慢啊。” 金琨再磕了几个头,高声道“在下若得了药方,定是给病人无偿医治,分文不赚!” 这一下竟引起围观人群里一阵唏嘘感叹。 他们有的为金琨此举颇为感动,更多的则以为他是在说谎骗人,不足为信,最终引来一阵不小的嘲笑。 汪大夫此时也笑了一声,说道“你瞧,便是路人都这般不信你,我又怎能信得过你?” 金琨想得一会儿,续道“在下不求您能信我,但求药方能下赐于我,在下……在下不惜任何代价!” 第246章 终见伊人 汪大夫冷笑道“好一个不惜任何代价,若我收你一百万两银子,你还要不要!” 金琨立马道“在下要定了!” 汪大夫道“五百万两呢?” 金琨道“在下虽没有那么多钱财,但我会去四方筹措,纵有千难万难,我也一定要到这张药方!” 汪大夫背着手,摇头道“若我硬是不给呢?” 金琨一讶,说道“那我便一直跪求汪大夫,直至您同意了为止!” 汪大夫忽然怒斥道“你这人,为了赚取这份钱财,又是不求我的信任,又是不惜任何代价,我怎能将药方给了你这种混人!” 说罢,忽地抬起脚来,在他身上猛踢了几脚。 但这几脚犹如踢中了磐石一般,竟让他的脚尖隐隐作痛。 汪大夫不禁暗道“是啦!我适才给他把脉时,发现他内功深厚无比,真乃我此生仅见。 “他若真是个歹人,何不对我用强,将药方强抢了去,却何必要这番折腾?莫不成此人当真是真心实意的么?” 汪大夫又当众对他破口大骂了好一阵,见金琨只是默默忍受,从未还口,于是才叉着腰道“也好! “若你当真要这药方,除去五百万两银子分文不少,我还需要你一片右肺,你可给得?” 金琨不假思索道“我若少了一片右肺,是死是活?” 汪大夫说道“家母因患色痨,我曾给她切除了一片肺叶,也依旧活了十数年,是以活下来当然无虞。 “但如今她的色痨再次加重,须得活人的右肺给她换上,方可续命,你若能答应这份条件,我便将药方卖你了!” 金琨两眼坚毅道“好!那便一言为定!多谢汪大夫成全!” 于是汪大夫将金琨领至树诚堂内,吩咐学徒在前堂摆上一张木床,又拿来一堆外科器具,准备给他切下右肺。 这一件事,在樟树镇中迅速传了开去,树诚堂门口短时内涌来了上千人,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汪大夫再令金琨躺在木床上,说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真心愿意我拿走你一片右肺,绝不后悔?” 金琨笃定道“绝不后悔,汪大夫您动手吧!” 汪大夫点了点头,从学徒手中接过一碗汤药,给金琨灌了下去。 这碗汤药下肚,金琨立时头晕目眩,在他闭眼睡着之前,又见学徒拉起了一道帘子,隔绝了外头人群。 而汪大夫则是给他剥开了衣裳,手脚麻利地在他胸前倒了一瓶冰凉的水剂,尔后只见他手中刀光一晃,金琨便再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金琨在一片刺痛之中迷迷糊糊地醒来,他揉了揉眼睛,但见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一只油灯照亮了床前数尺。 他又觉身上一痛,却见有根银针被人从他身上拔了去。 金琨定睛细瞧去,不禁叫了一声“梨雨,真的是你!” 原来替他行针的,正是肖梨雨,她见金琨转醒,稍稍怔得一怔,柔情无限道“琨哥哥!” 金琨忙拉着她的手,也不询问他在哪儿,以及她为何会在此,只柔声道“梨雨,这些日子里,你都去了何处? “我数次寻你都寻不见,真是急死我啦!” 肖梨雨心中一悲,说道“我只是一直在办药和制药,却始终与你错过啦……” 金琨两眼深情地望着她,心中只觉当日一别,竟隔了那么许久才能再次相见,倒不如就此与她厮守于尘世间,不再管它江湖之事。 肖梨雨被他望得双颊通红,只好低下头来,替他拔去了剩余的银针。 金琨身上轻轻一痛,忽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用力拍打着胸前,问道“梨雨,汪大夫把我右肺取了去, “我胸口怎会没半点疼痛?这医术可真神啦!” 肖梨雨“扑哧”一笑,道“这里病人太多,我带你去外边说话!” 说着,便拉着他离开了树诚堂,向镇西行了六里有余,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这条小溪也不知从哪儿流出,只见在月光照映下,水流波光粼粼,好似一条白玉带一般。 又听溪水击石,淙淙作响,缓流入河,哗哗若笑。 二人坐在溪边巨石上,肖梨雨终于道“汪大夫还道你是觊觎药方的恶人,有意试探与你呢!他哪会真拿你的右肺?” 金琨一摸胸口,果然没有任何伤疤,怔道“我已答应付他五百万两银子,他还不肯赐我药方,难道他把我也当成霁云盟那些恶人了么?” 肖梨雨捂嘴一笑,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其实,这张药方并不是他的。” 金琨两眼茫茫然想过了许久,忽然悟道“难道……难道是清雅大夫你的?” 肖梨雨羞怯地点了点头,金琨又高兴地叫道“太好啦,梨雨,你真的做成啦!” 肖梨雨续道“这其中经历过许多波折,拖了那么许久,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而这间医馆本是汪大夫的,但他与我关系十分要好,他在别处还有好几间医馆,便将这间树诚堂赠与我啦。 “我试药之事他也是知晓的,是以他时常也会去树诚堂,看望那些狂阳病人。 “我这药方前几日刚试成,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今日便碰巧遇见你啦。” 金琨两手将她紧握,说道“好梨雨,既然如此,你便把药方给了我吧,我好去医治那些病人,他们实在是太痛苦啦!” 肖梨雨柔声道“我自然会给琨哥哥的,你自知有了这药方,却当先想着要拿去救人,不惜以自己的一片右肺当做筹码……” 她说着说着,竟腼腆起来,续道“你在钓鱼城中便是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地救人,现在还是如此, “我……我的琨哥哥竟是这么个大英雄,我心中真的……真的好欢喜……” 金琨本想开口谦逊几句,却又被肖梨雨捂住了嘴,她一时眼眶微红,轻轻地道“可我不想琨哥哥你整日介犯险, “我……我不想让你当大英雄,只愿你能平平安安的……” 原来替他行针的,正是肖梨雨,她见金琨转醒,稍稍怔得一怔,柔情无限道“琨哥哥!” 金琨忙拉着她的手,也不询问他在哪儿,以及她为何会在此,只柔声道“梨雨,这些日子里,你都去了何处? “我数次寻你都寻不见,真是急死我啦!” 肖梨雨心中一悲,说道“我只是一直在办药和制药,却始终与你错过啦……” 金琨两眼深情地望着她,心中只觉当日一别,竟隔了那么许久才能再次相见,倒不如就此与她厮守于尘世间,不再管它江湖之事。 肖梨雨被他望得双颊通红,只好低下头来,替他拔去了剩余的银针。 金琨身上轻轻一痛,忽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用力拍打着胸前,问道“梨雨,汪大夫把我右肺取了去, “我胸口怎会没半点疼痛?这医术可真神啦!” 肖梨雨“扑哧”一笑,道“这里病人太多,我带你去外边说话!” 说着,便拉着他离开了树诚堂,向镇西行了六里有余,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这条小溪也不知从哪儿流出,只见在月光照映下,水流波光粼粼,好似一条白玉带一般。 又听溪水击石,淙淙作响,缓流入河,哗哗若笑。 二人坐在溪边巨石上,肖梨雨终于道“汪大夫还道你是觊觎药方的恶人,有意试探与你呢!他哪会真拿你的右肺?” 金琨一摸胸口,果然没有任何伤疤,怔道“我已答应付他五百万两银子,他还不肯赐我药方,难道他把我也当成霁云盟那些恶人了么?” 肖梨雨捂嘴一笑,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其实,这张药方并不是他的。” 金琨两眼茫茫然想过了许久,忽然悟道“难道……难道是清雅大夫你的?” 肖梨雨羞怯地点了点头,金琨又高兴地叫道“太好啦,梨雨,你真的做成啦!” 肖梨雨续道“这其中经历过许多波折,拖了那么许久,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而这间医馆本是汪大夫的,但他与我关系十分要好,他在别处还有好几间医馆,便将这间树诚堂赠与我啦。 “我试药之事他也是知晓的,是以他时常也会去树诚堂,看望那些狂阳病人。 “我这药方前几日刚试成,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今日便碰巧遇见你啦。” 金琨两手将她紧握,说道“好梨雨,既然如此,你便把药方给了我吧,我好去医治那些病人,他们实在是太痛苦啦!” 肖梨雨柔声道“我自然会给琨哥哥的,你自知有了这药方,却当先想着要拿去救人,不惜以自己的一片右肺当做筹码……” 她说着说着,竟腼腆起来,续道“你在钓鱼城中便是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地救人,现在还是如此, “我……我的琨哥哥竟是这么个大英雄,我心中真的……真的好欢喜……” 金琨本想开口谦逊几句,却又被肖梨雨捂住了嘴,她一时眼眶微红,轻轻地道“可我不想琨哥哥你整日介犯险, “我……我不想让你当大英雄,只愿你能平平安安的……” 原来替他行针的,正是肖梨雨,她见金琨转醒,稍稍怔得一怔,柔情无限道“琨哥哥!” 金琨忙拉着她的手,也不询问他在哪儿,以及她为何会在此,只柔声道“梨雨,这些日子里,你都去了何处? “我数次寻你都寻不见,真是急死我啦!” 肖梨雨心中一悲,说道“我只是一直在办药和制药,却始终与你错过啦……” 金琨两眼深情地望着她,心中只觉当日一别,竟隔了那么许久才能再次相见,倒不如就此与她厮守于尘世间,不再管它江湖之事。 肖梨雨被他望得双颊通红,只好低下头来,替他拔去了剩余的银针。 金琨身上轻轻一痛,忽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用力拍打着胸前,问道“梨雨,汪大夫把我右肺取了去, “我胸口怎会没半点疼痛?这医术可真神啦!” 肖梨雨“扑哧”一笑,道“这里病人太多,我带你去外边说话!” 说着,便拉着他离开了树诚堂,向镇西行了六里有余,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这条小溪也不知从哪儿流出,只见在月光照映下,水流波光粼粼,好似一条白玉带一般。 又听溪水击石,淙淙作响,缓流入河,哗哗若笑。 二人坐在溪边巨石上,肖梨雨终于道“汪大夫还道你是觊觎药方的恶人,有意试探与你呢!他哪会真拿你的右肺?” 金琨一摸胸口,果然没有任何伤疤,怔道“我已答应付他五百万两银子,他还不肯赐我药方,难道他把我也当成霁云盟那些恶人了么?” 肖梨雨捂嘴一笑,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其实,这张药方并不是他的。” 金琨两眼茫茫然想过了许久,忽然悟道“难道……难道是清雅大夫你的?” 肖梨雨羞怯地点了点头,金琨又高兴地叫道“太好啦,梨雨,你真的做成啦!” 肖梨雨续道“这其中经历过许多波折,拖了那么许久,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而这间医馆本是汪大夫的,但他与我关系十分要好,他在别处还有好几间医馆,便将这间树诚堂赠与我啦。 “我试药之事他也是知晓的,是以他时常也会去树诚堂,看望那些狂阳病人。 “我这药方前几日刚试成,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今日便碰巧遇见你啦。” 金琨两手将她紧握,说道“好梨雨,既然如此,你便把药方给了我吧,我好去医治那些病人,他们实在是太痛苦啦!” 肖梨雨柔声道“我自然会给琨哥哥的,你自知有了这药方,却当先想着要拿去救人,不惜以自己的一片右肺当做筹码……” 她说着说着,竟腼腆起来,续道“你在钓鱼城中便是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地救人,现在还是如此, “我……我的琨哥哥竟是这么个大英雄,我心中真的……真的好欢喜……” 金琨本想开口谦逊几句,却又被肖梨雨捂住了嘴,她一时眼眶微红,轻轻地道“可我不想琨哥哥你整日介犯险, “我……我不想让你当大英雄,只愿你能平平安安的……” 原来替他行针的,正是肖梨雨,她见金琨转醒,稍稍怔得一怔,柔情无限道“琨哥哥!” 金琨忙拉着她的手,也不询问他在哪儿,以及她为何会在此,只柔声道“梨雨,这些日子里,你都去了何处? “我数次寻你都寻不见,真是急死我啦!” 肖梨雨心中一悲,说道“我只是一直在办药和制药,却始终与你错过啦……” 金琨两眼深情地望着她,心中只觉当日一别,竟隔了那么许久才能再次相见,倒不如就此与她厮守于尘世间,不再管它江湖之事。 肖梨雨被他望得双颊通红,只好低下头来,替他拔去了剩余的银针。 金琨身上轻轻一痛,忽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用力拍打着胸前,问道“梨雨,汪大夫把我右肺取了去, “我胸口怎会没半点疼痛?这医术可真神啦!” 肖梨雨“扑哧”一笑,道“这里病人太多,我带你去外边说话!” 说着,便拉着他离开了树诚堂,向镇西行了六里有余,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这条小溪也不知从哪儿流出,只见在月光照映下,水流波光粼粼,好似一条白玉带一般。 又听溪水击石,淙淙作响,缓流入河,哗哗若笑。 二人坐在溪边巨石上,肖梨雨终于道“汪大夫还道你是觊觎药方的恶人,有意试探与你呢!他哪会真拿你的右肺?” 金琨一摸胸口,果然没有任何伤疤,怔道“我已答应付他五百万两银子,他还不肯赐我药方,难道他把我也当成霁云盟那些恶人了么?” 肖梨雨捂嘴一笑,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其实,这张药方并不是他的。” 金琨两眼茫茫然想过了许久,忽然悟道“难道……难道是清雅大夫你的?” 肖梨雨羞怯地点了点头,金琨又高兴地叫道“太好啦,梨雨,你真的做成啦!” 肖梨雨续道“这其中经历过许多波折,拖了那么许久,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而这间医馆本是汪大夫的,但他与我关系十分要好,他在别处还有好几间医馆,便将这间树诚堂赠与我啦。 “我试药之事他也是知晓的,是以他时常也会去树诚堂,看望那些狂阳病人。 “我这药方前几日刚试成,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今日便碰巧遇见你啦。” 金琨两手将她紧握,说道“好梨雨,既然如此,你便把药方给了我吧,我好去医治那些病人,他们实在是太痛苦啦!” 肖梨雨柔声道“我自然会给琨哥哥的,你自知有了这药方,却当先想着要拿去救人,不惜以自己的一片右肺当做筹码……” 她说着说着,竟腼腆起来,续道“你在钓鱼城中便是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地救人,现在还是如此, “我……我的琨哥哥竟是这么个大英雄,我心中真的……真的好欢喜……” 金琨本想开口谦逊几句,却又被肖梨雨捂住了嘴,她一时眼眶微红,轻轻地道“可我不想琨哥哥你整日介犯险, “我……我不想让你当大英雄,只愿你能平平安安的……” 原来替他行针的,正是肖梨雨,她见金琨转醒,稍稍怔得一怔,柔情无限道“琨哥哥!” 金琨忙拉着她的手,也不询问他在哪儿,以及她为何会在此,只柔声道“梨雨,这些日子里,你都去了何处? “我数次寻你都寻不见,真是急死我啦!” 肖梨雨心中一悲,说道“我只是一直在办药和制药,却始终与你错过啦……” 金琨两眼深情地望着她,心中只觉当日一别,竟隔了那么许久才能再次相见,倒不如就此与她厮守于尘世间,不再管它江湖之事。 肖梨雨被他望得双颊通红,只好低下头来,替他拔去了剩余的银针。 金琨身上轻轻一痛,忽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用力拍打着胸前,问道“梨雨,汪大夫把我右肺取了去, “我胸口怎会没半点疼痛?这医术可真神啦!” 肖梨雨“扑哧”一笑,道“这里病人太多,我带你去外边说话!” 说着,便拉着他离开了树诚堂,向镇西行了六里有余,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这条小溪也不知从哪儿流出,只见在月光照映下,水流波光粼粼,好似一条白玉带一般。 又听溪水击石,淙淙作响,缓流入河,哗哗若笑。 二人坐在溪边巨石上,肖梨雨终于道“汪大夫还道你是觊觎药方的恶人,有意试探与你呢!他哪会真拿你的右肺?” 金琨一摸胸口,果然没有任何伤疤,怔道“我已答应付他五百万两银子,他还不肯赐我药方,难道他把我也当成霁云盟那些恶人了么?” 肖梨雨捂嘴一笑,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其实,这张药方并不是他的。” 金琨两眼茫茫然想过了许久,忽然悟道“难道……难道是清雅大夫你的?” 肖梨雨羞怯地点了点头,金琨又高兴地叫道“太好啦,梨雨,你真的做成啦!” 肖梨雨续道“这其中经历过许多波折,拖了那么许久,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而这间医馆本是汪大夫的,但他与我关系十分要好,他在别处还有好几间医馆,便将这间树诚堂赠与我啦。 “我试药之事他也是知晓的,是以他时常也会去树诚堂,看望那些狂阳病人。 “我这药方前几日刚试成,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今日便碰巧遇见你啦。” 金琨两手将她紧握,说道“好梨雨,既然如此,你便把药方给了我吧,我好去医治那些病人,他们实在是太痛苦啦!” 肖梨雨柔声道“我自然会给琨哥哥的,你自知有了这药方,却当先想着要拿去救人,不惜以自己的一片右肺当做筹码……” 她说着说着,竟腼腆起来,续道“你在钓鱼城中便是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地救人,现在还是如此, “我……我的琨哥哥竟是这么个大英雄,我心中真的……真的好欢喜……” 金琨本想开口谦逊几句,却又被肖梨雨捂住了嘴,她一时眼眶微红,轻轻地道“可我不想琨哥哥你整日介犯险, “我……我不想让你当大英雄,只愿你能平平安安的……” 原来替他行针的,正是肖梨雨,她见金琨转醒,稍稍怔得一怔,柔情无限道“琨哥哥!” 金琨忙拉着她的手,也不询问他在哪儿,以及她为何会在此,只柔声道“梨雨,这些日子里,你都去了何处? “我数次寻你都寻不见,真是急死我啦!” 肖梨雨心中一悲,说道“我只是一直在办药和制药,却始终与你错过啦……” 金琨两眼深情地望着她,心中只觉当日一别,竟隔了那么许久才能再次相见,倒不如就此与她厮守于尘世间,不再管它江湖之事。 肖梨雨被他望得双颊通红,只好低下头来,替他拔去了剩余的银针。 金琨身上轻轻一痛,忽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用力拍打着胸前,问道“梨雨,汪大夫把我右肺取了去, “我胸口怎会没半点疼痛?这医术可真神啦!” 肖梨雨“扑哧”一笑,道“这里病人太多,我带你去外边说话!” 说着,便拉着他离开了树诚堂,向镇西行了六里有余,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这条小溪也不知从哪儿流出,只见在月光照映下,水流波光粼粼,好似一条白玉带一般。 又听溪水击石,淙淙作响,缓流入河,哗哗若笑。 二人坐在溪边巨石上,肖梨雨终于道“汪大夫还道你是觊觎药方的恶人,有意试探与你呢!他哪会真拿你的右肺?” 金琨一摸胸口,果然没有任何伤疤,怔道“我已答应付他五百万两银子,他还不肯赐我药方,难道他把我也当成霁云盟那些恶人了么?” 肖梨雨捂嘴一笑,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其实,这张药方并不是他的。” 金琨两眼茫茫然想过了许久,忽然悟道“难道……难道是清雅大夫你的?” 肖梨雨羞怯地点了点头,金琨又高兴地叫道“太好啦,梨雨,你真的做成啦!” 肖梨雨续道“这其中经历过许多波折,拖了那么许久,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而这间医馆本是汪大夫的,但他与我关系十分要好,他在别处还有好几间医馆,便将这间树诚堂赠与我啦。 “我试药之事他也是知晓的,是以他时常也会去树诚堂,看望那些狂阳病人。 “我这药方前几日刚试成,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今日便碰巧遇见你啦。” 金琨两手将她紧握,说道“好梨雨,既然如此,你便把药方给了我吧,我好去医治那些病人,他们实在是太痛苦啦!” 肖梨雨柔声道“我自然会给琨哥哥的,你自知有了这药方,却当先想着要拿去救人,不惜以自己的一片右肺当做筹码……” 她说着说着,竟腼腆起来,续道“你在钓鱼城中便是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地救人,现在还是如此, “我……我的琨哥哥竟是这么个大英雄,我心中真的……真的好欢喜……” 金琨本想开口谦逊几句,却又被肖梨雨捂住了嘴,她一时眼眶微红,轻轻地道“可我不想琨哥哥你整日介犯险, “我……我不想让你当大英雄,只愿你能平平安安的……” 原来替他行针的,正是肖梨雨,她见金琨转醒,稍稍怔得一怔,柔情无限道“琨哥哥!” 金琨忙拉着她的手,也不询问他在哪儿,以及她为何会在此,只柔声道“梨雨,这些日子里,你都去了何处? “我数次寻你都寻不见,真是急死我啦!” 肖梨雨心中一悲,说道“我只是一直在办药和制药,却始终与你错过啦……” 金琨两眼深情地望着她,心中只觉当日一别,竟隔了那么许久才能再次相见,倒不如就此与她厮守于尘世间,不再管它江湖之事。 肖梨雨被他望得双颊通红,只好低下头来,替他拔去了剩余的银针。 金琨身上轻轻一痛,忽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用力拍打着胸前,问道“梨雨,汪大夫把我右肺取了去, “我胸口怎会没半点疼痛?这医术可真神啦!” 肖梨雨“扑哧”一笑,道“这里病人太多,我带你去外边说话!” 说着,便拉着他离开了树诚堂,向镇西行了六里有余,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这条小溪也不知从哪儿流出,只见在月光照映下,水流波光粼粼,好似一条白玉带一般。 又听溪水击石,淙淙作响,缓流入河,哗哗若笑。 二人坐在溪边巨石上,肖梨雨终于道“汪大夫还道你是觊觎药方的恶人,有意试探与你呢!他哪会真拿你的右肺?” 金琨一摸胸口,果然没有任何伤疤,怔道“我已答应付他五百万两银子,他还不肯赐我药方,难道他把我也当成霁云盟那些恶人了么?” 肖梨雨捂嘴一笑,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其实,这张药方并不是他的。” 金琨两眼茫茫然想过了许久,忽然悟道“难道……难道是清雅大夫你的?” 肖梨雨羞怯地点了点头,金琨又高兴地叫道“太好啦,梨雨,你真的做成啦!” 肖梨雨续道“这其中经历过许多波折,拖了那么许久,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而这间医馆本是汪大夫的,但他与我关系十分要好,他在别处还有好几间医馆,便将这间树诚堂赠与我啦。 “我试药之事他也是知晓的,是以他时常也会去树诚堂,看望那些狂阳病人。 “我这药方前几日刚试成,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今日便碰巧遇见你啦。” 金琨两手将她紧握,说道“好梨雨,既然如此,你便把药方给了我吧,我好去医治那些病人,他们实在是太痛苦啦!” 肖梨雨柔声道“我自然会给琨哥哥的,你自知有了这药方,却当先想着要拿去救人,不惜以自己的一片右肺当做筹码……” 她说着说着,竟腼腆起来,续道“你在钓鱼城中便是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地救人,现在还是如此, “我……我的琨哥哥竟是这么个大英雄,我心中真的……真的好欢喜……” 金琨本想开口谦逊几句,却又被肖梨雨捂住了嘴,她一时眼眶微红,轻轻地道“可我不想琨哥哥你整日介犯险, “我……我不想让你当大英雄,只愿你能平平安安的……” 原来替他行针的,正是肖梨雨,她见金琨转醒,稍稍怔得一怔,柔情无限道“琨哥哥!” 金琨忙拉着她的手,也不询问他在哪儿,以及她为何会在此,只柔声道“梨雨,这些日子里,你都去了何处? “我数次寻你都寻不见,真是急死我啦!” 肖梨雨心中一悲,说道“我只是一直在办药和制药,却始终与你错过啦……” 金琨两眼深情地望着她,心中只觉当日一别,竟隔了那么许久才能再次相见,倒不如就此与她厮守于尘世间,不再管它江湖之事。 肖梨雨被他望得双颊通红,只好低下头来,替他拔去了剩余的银针。 金琨身上轻轻一痛,忽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用力拍打着胸前,问道“梨雨,汪大夫把我右肺取了去, “我胸口怎会没半点疼痛?这医术可真神啦!” 肖梨雨“扑哧”一笑,道“这里病人太多,我带你去外边说话!” 说着,便拉着他离开了树诚堂,向镇西行了六里有余,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这条小溪也不知从哪儿流出,只见在月光照映下,水流波光粼粼,好似一条白玉带一般。 又听溪水击石,淙淙作响,缓流入河,哗哗若笑。 二人坐在溪边巨石上,肖梨雨终于道“汪大夫还道你是觊觎药方的恶人,有意试探与你呢!他哪会真拿你的右肺?” 金琨一摸胸口,果然没有任何伤疤,怔道“我已答应付他五百万两银子,他还不肯赐我药方,难道他把我也当成霁云盟那些恶人了么?” 肖梨雨捂嘴一笑,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其实,这张药方并不是他的。” 金琨两眼茫茫然想过了许久,忽然悟道“难道……难道是清雅大夫你的?” 肖梨雨羞怯地点了点头,金琨又高兴地叫道“太好啦,梨雨,你真的做成啦!” 肖梨雨续道“这其中经历过许多波折,拖了那么许久,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而这间医馆本是汪大夫的,但他与我关系十分要好,他在别处还有好几间医馆,便将这间树诚堂赠与我啦。 “我试药之事他也是知晓的,是以他时常也会去树诚堂,看望那些狂阳病人。 “我这药方前几日刚试成,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今日便碰巧遇见你啦。” 金琨两手将她紧握,说道“好梨雨,既然如此,你便把药方给了我吧,我好去医治那些病人,他们实在是太痛苦啦!” 肖梨雨柔声道“我自然会给琨哥哥的,你自知有了这药方,却当先想着要拿去救人,不惜以自己的一片右肺当做筹码……” 她说着说着,竟腼腆起来,续道“你在钓鱼城中便是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地救人,现在还是如此, “我……我的琨哥哥竟是这么个大英雄,我心中真的……真的好欢喜……” 金琨本想开口谦逊几句,却又被肖梨雨捂住了嘴,她一时眼眶微红,轻轻地道“可我不想琨哥哥你整日介犯险, “我……我不想让你当大英雄,只愿你能平平安安的……” 第247章 月下相依 她忽地掉下了泪来,再道“我本答应过琨哥哥,要第一个治好你的狂阳,可你我都在四处辗转多日,我们都寻不见彼此…… “我实在是担心琨哥哥你又在外头犯险,本想着这药方已成,这几日便要启程去寻你,你可知……可知我有多想你念你!” 金琨与她四目相望,也是想起自与她分别以来,他曾数次遇到亨国武师以及霁云盟杀手的追杀。 每每在转危为安后,他都后怕非常,唯恐再也见不到肖梨雨那圆圆的脸庞,和乌黑的长发。 还有在许多个月夜之下,他孤身一人习武练剑时;或是他在医治狂阳,瞧见病人苦痛撕心时; 又或是形单影只,辗转难眠时;他心中所魂牵梦萦、梦寐不忘的,都是这青色的身姿。 想至此处,金琨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语音甚柔道“梨雨,我也好想你,好喜欢你……自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么?” 肖梨雨已是泣不成声,用力地搂着他,再用力地点头,口中喃喃道“好!你说什么都好!我……我早已喜欢哥哥啦!” 此时他们头顶的朗月在薄云里穿梭,如同梭鱼一般,俏皮可爱。 月光有时又穿过树荫,在他们跟前,漏下一地忽隐忽现的碎玉。 二人依偎在一起,就在这月色之下,金琨缓缓将分别以来的事,都细细说与她听。 他只将数次遇险之事隐去未表,也免得心上人为此担忧。而肖梨雨只是静静地听着,用心记着其中的关键。 直至金琨将此行寻师和养伤的目的说完后,最后说道“替病人医治狂阳,是我的志向,虽然弈先生与我说,这其中必多波折, “唯恐霁云盟之人从中作梗。但我金琨不怕,我定要完成此事!梨雨,我知你不愿我再去犯险,但在这件事上,还望你能成全我!” 肖梨雨怔怔地望向他,问道“琨哥哥,你执意如此么?” 金琨的眼神坚毅非常,点头道“不错,我意已决,除非我死啦,否则绝无回旋余地……” 肖梨雨赶忙遮住了他的嘴,又掉下几滴泪水,她心里暗道“我的心儿都归了他啦,他既有志如此,我又怎能忍心拂了他之意?” 她想过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缓缓道“既然如此,我明白啦……”一副楚楚可怜之样。 金琨心潮澎湃道“你不阻我,那太好啦!” 肖梨雨仍是对他放心不下,只依偎在他的怀中,嗅到男子身上独有的味道,如兰似麝。 她无意间搭上了他的手腕,微微一凛,说道“琨哥哥,数月不见,原来你内力大增啦。” 金琨却道“是啦,我还有一事想请问清雅大夫!在化炽社里,许多人就此事有过争执,结果多数人觉得体内既有阳亢, “便不能雪上加霜,再修内力,否则狂阳将会加重。 “可我隐隐觉得不对,我自内力增强以来,便觉体内狂阳一日要比一日更弱些。梨雨,究竟是谁更对一些?” 肖梨雨偷笑道“自然是我的琨哥哥对啦!狂阳的实质是阴衰,而内力属阴,当修炼内力之后,阴气强了,狂阳自然会好一些。” 金琨惭愧道“是啊,你曾与我说过阴衰,我始终都觉得我是对的。 “但奈何观点不一的实在是太多,想是那些患者在霁云盟中听信了谗言,若他们修炼了内力,待狂阳好转时,谁还买易阳丸呢?” 肖梨雨再笑道“虽然修炼内力可让病情好转,但也仅是权宜之计。 “琨哥哥,我便把我的新法子与你说了吧,虽然依旧不能治愈狂阳,但也比那易阳丸要好得多!” 于是肖梨雨缓缓说道,她的新法子共有三点,其一是吃药,其二是行针,其三便是必须修炼内力,否则狂阳便会愈发地严重。 她首先说道,经过数十个药方的演变,最终在前几日研制出了名为“狂阳十四汤”的药方,可对狂阳有奇效。 此方由生地黄六钱、枸杞三钱、茯苓三钱、知母三钱、北沙参三钱、麦冬两钱、当归两钱、山药两钱、泽泻两钱、黄柏两钱、龟甲两钱、川楝子一钱、猪髓一钱、甘草一钱而成。 方**十四味药材,方名因此而来。 霁云盟的易阳丸旨在以极寒的药物压制狂阳,长此以往,必定被寒物所侵,元气大伤,而其中的许多药材均异常名贵,也是极难寻得。 而肖梨雨的狂阳十四汤则侧重于补阴,可将体内阴气提升,才能达到医治的效果。 寻常医者,都只想着用阴寒药物将阳亢强压下去,此医理虽是正途,但代价实在是太高,不仅伤身,且费用高昂,万不可长期为之。 是以肖梨雨的权宜之计,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既然患者体内已然是阳亢难制,阴气极衰,以致阴阳失衡。倒不如也将阴气提升,好达到重新的平衡,如此一来,一样也有疗效。 此方最妙之处在于,患者仅需每月连服七日即可,药材成本则是每月六百钱,乃易阳丸价格的十分之一,可让患者减轻不小的压力。 凡狂阳患者,在每日服药之后,都须行针一次,好让药力迅速进入四肢百脉,达到事半功倍之效。 肖梨雨说道,狂阳并无实际的病灶,是以在行针时,便要将任脉与督脉诸穴兼顾,方能奏效。 其中行针的穴道共有命门、灵台、神道、陶道、百会、上星、兑端、天突、璇玑、玉堂、水分、神阙、气海、石门共十四处,正巧对应了十四味药材。 在行针的同时,还须渡入真气,起到巩固之效。 若渡入的真气是金琨的极寒之气,则是最妙之法。 病人最后再配以修炼内力的法子,如此三管齐下,虽始终无法将狂阳断根,但这已是目前对付狂阳最好的法子。 讲至此处,肖梨雨最后缓缓道“自弄清了狂阳的路数后,我时常感恩老天的眷顾,让我的琨哥哥逃过了许多的劫数。” 第248章 公瑾小乔 金琨闻之一怔,问道“此话怎讲?” 肖梨雨柔声道“琨哥哥,你的狂阳在众病患之中,本属重症。可是琨哥哥你自幼任脉受损,阳气不升,这便使得你体内阳亢弱了一些。 “而你只停修了几年的内力,相较于自幼便停修内力的弟子而言,狂阳又弱得一些。 “还有,你无意间得来了极寒内力,这本身也能压制住一些阳亢……” 她忽而拿起他的手,在脸上蹭了蹭,轻轻道“若不是这些机缘巧合之下,琨哥哥你又何止是重症那么简单,说不定早就……早就……” 肖梨雨一时不敢说下去,金琨却反握着她的手,说道“既然老天如此眷顾我金琨,定是要我去做出一番作为。 “好梨雨,我们将药方和这些法子都无偿散布出去吧。” 肖梨雨嫣然笑道“琨哥哥你无论想怎样做,我一切都听你的!” 金琨感动不已,连声道“好,太好啦!真是我的好梨雨!” 他又想得一想,再道“这狂阳十四汤须得说是我金琨的药方,药方也由我来散布,万不可说是你研制的才是。” 肖梨雨惊道“这是为何?” 金琨沉吟道“我们做了这个好事,众多患者是有福啦,但霁云盟会为此失去不少的生意,我们必定会得罪于它。 “这个霁云盟,对待自己的叛徒都要赶尽杀绝,何况我们将他的饭碗砸了,他们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肖梨雨讶异道“咱们都不说是谁研制了药方,这不成么?” 金琨道“无论说与不说,总之这散布药方的事情,你千万不能掺和进来,就让他们冲我一人来好了。 “此事风险极大,梨雨,你既肯让我完成此事,便全得听我的,我们绝对不能步了天门派封掌门的后尘……” 他忽地恍然大悟道“是啦!封掌门的佑归丸!我曾听肖代春说过佑归丸的药方, “其中竟有好几味药,都存于你的狂阳十四汤之中!可见这药不全是假药啊!” 他再握着肖梨雨的双手,婉然道“封掌门的佑归丸本不假,但他仍是遭到了毒手。 “而咱们的狂阳十四汤比易阳丸要好上许多,这其中的凶险,我金琨绝不能让你去冒!” 肖梨雨听至此处,心中恐惧与担忧陡升,不禁又潸然泪下。 金琨从中劝道“梨雨,我自得了狂阳以来,早知这病症的痛楚,我心心念念的便是要将此病治好。 “在师父被我冤枉之后,此念更笃。我此举不光是为了师父,更是为了千千万万的患者所虑,他们才是最可怜的人。” 肖梨雨已是哭成了个泪人,呜呜咽咽个不停,这让金琨心疼不已。 他再将肖梨雨搂入怀中,柔声道“你琨哥哥我既让老天如此眷顾,此事定然可成! “况且你琨哥哥我数度经历凶险,回回都是有惊无险,我绝不会像封掌门那般,你就放心吧!” 肖梨雨听了这话,稍稍停了抽咽之声,只是仍以手掩面,难以自持。 金琨想尽了一切办法,不停地想要安慰这心上之人。 他一会儿嗓音高亢,一会儿怪模怪样,总是别出心裁,一心只想要将她逗笑。 他又将二人自小以来的点点滴滴几乎都说了个遍,最后直说道“我此生仅有三大愿望, “其一便是医治狂阳,其二是寻我师父,其三便是报了父母之仇。 “待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我……我只想陪在梨雨身边,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你看怎样?” 金琨直说至了四更之后,肖梨雨此时泪水早干,她心中只是暗道“琨哥哥真是对我一片赤诚之意, “他又不是去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还难过个什么?若不是琨哥哥救我,我在八岁时,也难以走出青原派。 “若没有我这心爱的琨哥哥,在钓鱼城之中,我和师兄弟们也已殒去了多时。 “我这琨哥哥,一向便是如此英雄豪杰,有他念着我爱着我……我早已是心满意足,还多求些什么呢?” 她抬头仰望着金琨,眼中深情无限,口中道“你说话可要算话!” 金琨狠狠点了点头。 肖梨雨再握着他的手,缓缓道“你若不做这些,便不是我熟知的琨哥哥啦! “我既已不阻你,你便放手去做吧,好好做成个周公瑾,我……便做那个小乔。” 金琨怔道“什么?” 她忽地吟唱道“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金琨痴痴地道“如听仙乐耳暂明,梨雨,你真好!” 肖梨雨柔声道“我唱此曲,唯朗月作证,只盼琨哥哥能策顽磨钝,谈笑间达成此愿,便如当年周公瑾。” 金琨挽起她的发髻,心中对她甚是爱怜,低下头来在她额上轻轻吻下。 肖梨雨满脸的绯红,又过得好一会儿,才说道“烦哥哥天亮后再去到分舵中,将其余的患者都叫至树诚堂来,我们用新药方替他们治病吧。” 金琨释然道“原来树诚堂的患者都是从分舵中来的。” 他想了一想,再道“梨雨,咱们给分舵病人治一段时间后,再去明夷帮吧,那边病人最多啦。” 肖梨雨心中暗道“琨哥哥此行目的是为了寻师,我可不能因为治病,让他离开了江西境内。” 于是婉声道“琨哥哥,狂阳十四汤中也有几味药材较为难得,若此处不是药都樟树,药材品种颇为齐全,也是难以配齐。 “而树诚堂又正好是我们的医馆,我们不如就以此为据点,一边替病人治病,一边将药方散布,岂非两全其美?” 金琨迟疑了一会儿,只听肖梨雨再道“在明夷帮中,环境较为闭塞,不利于药方散布。 “况且,若要从樟树配好了药材,再运往明夷帮中,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病人的狂阳可是要常年吃药,咱们可得替病人考虑啊。” 第249章 医治狂阳 金琨面有赞色,说道“还是梨雨考虑得周到,我们不仅仅要医治明夷帮中的病人,更要照顾到霁云盟中所有的病人,是我欠妥啦。” 说罢,从背囊中拿出一万两银票交给肖梨雨,再道“这些都是我的军功赏赐,你务必拿去采买药材,先给病人们无偿医治吧。” 肖梨雨立马将银票又放回了他背囊中,轻笑道“琨哥哥你未行过医,自是不懂的。 “无偿医治虽好,可如此一来,会让病人怀疑了咱们的初衷,病人便会少了许多。 “若他们习惯了无偿医治,待你的银两花光了,再要收起银子来,他们可就要不答应了。 “咱们顶多以每月六百钱的成本价售药,再给那些穷苦的病人垫付资费,这已是仁至义尽啦。” 金琨这才恍然大悟,轻敲自己的脑袋,怪声道“白长了这么个脑袋,还不如清雅大夫一半的聪慧!” 肖梨雨终于笑了出来,只见她此时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又让金琨瞧得痴了。 第二日天一亮,金琨便修了一封书信,托人前往明夷帮分舵处,交与了弈先生。 信中细说了他与肖梨雨二人将在树诚堂中医治狂阳患者,请弈先生将分舵中的患者都叫去医治。 并烦弈先生再修书一封,将医治方法告知肖代秋,以便医治化炽社中的病人。 还请他转告严时志和肖代秋二人,他金琨欲长时间留在树诚堂内医治狂阳,便暂不回明夷帮了,待到闲下时,再去拜访他们二位。 但金琨并未打算通过明夷帮的人脉,将医治方法散布至整个江湖,以免给明夷帮带去过多的祸端。 他只将医治方法说成是他金琨自行研制,若有疑问之处,便再来问他。 弈先生是何等的足智多谋,他自也考虑到金琨此举的凶险异常,暗道“兄弟这就要开始了么,这也太快了些。 “这药方配得如此精妙,倒像是出自肖大夫侄女肖梨雨的手笔,他把所有的凶险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实不愧是我的兄弟啊。” 是以弈先生自收到信后的第二日,便带上范莽和陆宁二人,一齐来到了树诚堂。 三人刚走进堂中,肖梨雨忽然拉着陆宁叫道“你真是宁妹妹么?竟出落得这番美貌啦!” 陆宁猛地瞧见肖梨雨,见她一副春风满面之样,心中略微低落,只说道“梨雨姐姐,你果真成了个知名大夫啦。” 原来肖梨雨虽与陆宁自幼相识,但她八岁时便去了九宫派学艺,与陆宁直有十年都未曾谋过面。 肖梨雨在义军离开钓鱼城时,曾回到过明夷帮,专程找肖代秋钻研过医理。 但陆宁在当时,已然知晓金琨与肖梨雨相识,她心中顾虑繁多,是以有意要躲着她。 今日却是她二人十年中的头一回照面。 肖梨雨仍是讶然道“我们义军驰援钓鱼城时,你是否曾出现在一山谷上方,助我军退敌?” 陆宁面无笑意,只点点头,说道“不错,原来你看见过我。” 肖梨雨双手捂着嘴,惊道“那人果然是你,当时我只觉得你甚是面熟,一时没能认你出来!” 陆宁道“我们多年未见,相貌变化太大,你认我不出,也是自然。” 肖梨雨只觉陆宁的美貌要胜过自己几分,本就自惭形秽。 又见陆宁言谈之中,对自己不冷不热,是以只再寒暄了几句,便去一旁忙着了。 金琨迟迟从后堂而出,见到陆宁三人,自是喜形于色。 他向弈先生和范莽二人引见了肖梨雨,并有意强调了“清雅大夫”这四个字。 这自然让肖梨雨面上频频显出了羞意,直说道“二位叫我肖姑娘便好。” 金琨又将医治狂阳的方法细细地告知了陆宁三人。 弈先生自是头一个向金琨道喜,说道“兄弟你的药方,竟比那易阳丸好上恁多,实在是可喜可贺,今晚我俩须得喝上几杯!” 范莽面色怪异道“怎地?你俩喝酒,唯独不带上我?” 弈先生道“你曾斗酒输与了我,从此不许与我抢酒吃,你可忘了?” 范莽愠色道“那为何还不带上这两位姑娘?她们也斗酒输你了么?” 弈先生左右瞧了一瞧,狡辩道“你这人不是牙疼么,怎恁多废话?” 范莽一凛,捂着左脸,叫道“是啦!” 忙向肖梨雨问道“肖姑娘,我这牙疼的病症让我连日来夜不能寐,着实是辛苦,还请你给我治上一治。” 肖梨雨捂嘴一笑,还未能开口,却见弈先生将他拎至一旁,责备道“清雅大夫可是此处的名医,你小小的牙疼算个什么病,可别在这添乱啦!” 范莽急道“你懂个什么!我夜里疼起来实在是要命!” 弈先生一脸不耐道“我叫你不许与我抢酒吃,你铁定又是自己偷酒吃了,这才害了牙疼,实在是活该!” 范莽嗔怒道“胡说八道!吃酒怎会害了牙疼?当我是三岁娃儿么!” 弈先生忙伸手拎着他的衣摆,说道“不就小小牙疼么,实犯不着麻烦清雅大夫,给你瞧瞧我的手段!”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范莽拎了出去,让金琨与肖梨雨二人好一阵捧腹大笑。 此时内堂中有一学徒喊了声“病人昏厥,请肖大夫速来!” 肖梨雨应声而去,而金琨从后头跟了上去,口中说道“我让你们尊称一句清雅大夫,怎总也记不住!” 陆宁见金琨与肖梨雨二人之间甚是亲昵,心中顿生醋意,她略一顿足,也跟进了内堂。 而在这内堂中,肖梨雨正在给一昏迷的病人行针,而金琨则在一旁推拿揉捏,又将一碗汤药给他灌下。 这二人手法都是一般地娴熟,配合得相得益彰,显然并非头一回这么配合着医治病患。 再细看这二人,神情都是一般的从容自如。 他们其中一个五官俊朗,潇洒温柔;另一个眉若青烟,杏眸流光,两人站在一块儿,便如天造地设的一般,羡煞了一众旁人。 见到此情此景,陆宁心中犹如被巨锤猛地砸过了一般,她扶着白墙,两眼含泪,望了二人许久许久。 第250章 喜从何来 她最后依旧鼓足了勇气,向金琨招了招手,说道“金大哥,借一步说话。” 金琨一凛,先是望了望肖梨雨,再放下手中的忙活,跟着陆宁出了内堂。 陆宁寻到一无人之处,抬眼望向金琨,眼中尽显不舍,问道“大哥你这两日,一直都在树诚堂里居住么?” 金琨道“正是,我已决定留在此处医治病患啦。” 陆宁两眼怔怔地道“你们……你们何时相识的?” 金琨眨眨眼,道“你是说我与梨雨么?她八岁时曾来投我青原派,我在那时便与她相识啦。” 他已然看出陆宁神情有异,又问道“陆姑娘,可有何不妥?” 陆宁忽地掉下几颗泪来,她赶忙用衣袖擦去,并未叫金琨瞧见。 她又连忙裣衽整发,道“那我可要恭喜大哥啦。” 金琨一凛,问道“这喜从何来?” 陆宁忸怩了许久,终于支支吾吾道“恭喜……恭喜大哥有了新药方,不必再每日耗费真气替人医治,便不会……不会伤着身子啦。” 金琨大舒了口气,说道“原来是这个喜事。”又暗道“陆姑娘处处都在为我着想,也不知她如此恩情,我金琨能否报得万一。” 谁知陆宁忽地碰翻了一只药罐,她赶忙一手捂着面颊,头也不回,转身奔出了树诚堂。 金琨知道她小姐脾气又犯了,将两手互插,又数起了数来。 但这一回,他从一数到了十,又从十数到一百,陆宁依旧未能回来。 金琨不禁心中叹道“连数数都不灵了,如此也好……我心中只有梨雨一人, “怎还能容下他人?她能离我远去,已是最佳的了局,也免得我将她给误了……” 陆宁的悄然离去,自是引起肖梨雨等人一番惊讶,唯独弈先生一人毫无惊讶之意。 他只摇扇笑道“陆小姐自小便一贯如此,不必替她担心。” 自此,金琨与肖梨雨二人便在树诚堂中踏踏实实地治起了狂阳。 肖梨雨先是用药方给金琨医治了七日,这实乃肖梨雨的心愿所系。 虽然金琨觉得这药力不如自己的极寒内力,但考虑到内力治人实在是有限,是以只将这想法压在了心里未表。 与此同时,金琨将药方和行针穴位均写在了一张巨型水纹纸上,又将这张纸贴在了树诚堂的大门之上,能让往来病患对医治狂阳一目了然。 他还要亲口对每一名病人不断地强调,务必要每日勤修内力,否则狂阳将会愈发地严重。 他便这么一边医病,一边再托明夷帮分舵的兄弟去寻火劲。有时,也会托一些熟悉的病人,帮衬着在江西境内寻他。 但寻人一事,始终都是败兴而归,每每都让人怅然若失。 金琨二人在散布了药方一月之后,前来医治狂阳的病人已是络绎不绝。 树诚堂本不甚大,承载不了那么多的病患,金琨二人只好将其他疾病的病人送至汪大夫处医治,而树诚堂中则专治狂阳。 弈先生考虑到金琨的安危,便与范莽二人一同留了下来。 他们整日除去玩闹嬉戏之外,便是给医馆做些采买、搬运和维持秩序的粗活。 如此数月过去,金琨与清雅大夫的声望早已是声名远播,慕名而来的狂阳患者一日比一日增多。 这一日,弈先生趁金琨休憩之时,将他找至一无人之处,与他语重心长道“兄弟,如今你这医治狂阳之法已是颇为究竟,咱们可干点正事啦。” 金琨疑道“那是什么?” 弈先生展开折扇,边摇边笑道“鄙人曾经说过,若你有新法子之时,便是你在其中掌控一切之时。 “你只管自行去做,届时,你谁的话都别信,这其中自是包括我,你可还记得?” 金琨点头道“不错,先生就此事说过两次啦。” 弈先生缓缓点下了头,说道“尽管你将药方广泛散布,主动放弃了震慑江湖之力,但你威望与名声依然皆备。 如今时机已然成熟,兄弟,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打算如何往下去做?” 金琨道“我的做法其实早就告知先生了,我只想一直这样医治狂阳,一往无前,若能将狂阳治好,那就更好啦。” 弈先生又点了点头,重新将折扇收起,说道“原来如此,无论兄弟怎样选择,我都会追随于你!” 金琨忽地眨了眨眼,又道“我现下倒想知道,先生是如何的想法。” 弈先生摇着头,说道“有你掌控一切已然足矣,可别被其他的想法左右啦。”说罢,便走了开去。 金琨忙追上去,向他一揖,道“我经验尚浅,远不如先生考虑得周到,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弈先生见他神态甚诚,便以扇指着自身,说道“鄙人已说过,此时你谁的话都别信,若我说了,你也别当真才是啊。” 金琨笑道“那是自然。” 弈先生扣了扣鼻翼,缓缓道“若换作我是你,如今我声望大盛,又有医治的良方在手,我便会去找寻曾经在霁云盟中, “被我救过的弟子,以及曾经被我医治过的明夷帮兄弟,还有那些医治过的反叛弟子等等等等。 “这些人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千,多则上万,我要将他们迅速笼络在一块儿,尽快将大旗一竖,自立一派!” 金琨略略踱了几步,忽道“难道先生此举,是为了防范霁云盟的报复?” 弈先生哈哈笑道“不错!能想到此一层,真不愧是我的兄弟!咱们有了门派的撑腰,即便霁云盟因狂阳一事找上了门来,我们也不惧他!” 金琨忽而黯然道“可是先生,在下实无这个野心,你让我开宗立派,我也没有那个能耐啊。” 弈先生颔首道“我猜也是,不如你将火掌门寻到后,再回到明夷帮如何? “我让帮主先给你个副堂主当一当,咱们再从长计议,日后你保不齐还能成为一帮之主。 “届时你以帮主之威,号令这天下第一大帮,霁云盟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你怎样!” 第251章 妙祗掌门 金琨却是叹道“先生,你实在是抬举我啦!我既没开宗立派之能,也无掌控门派之意。 “而我之志只在治好狂阳、找见恩师,以及报了父母之仇即可。若能顺道查清钓鱼城之战的真相,便最好啦。” 说至此处,金琨终于将身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弈先生,让他明白了父母之仇从何而来。 弈先生听过之后,委实感慨万分,抚着他的右肩,大叹道“今日我终于明白兄弟之志啦!这很好,很好! “无论兄弟你是什么志向,我都会拥护于你! “你只须记住,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在这武林之中,鄙人定会紧随在兄弟的左右,始终是不离不弃!” 金琨望着他,心中既惊且愧,惊的是弈先生行事竟如此的怪异,还会有意自成一派,这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也不知弈先生言下之意,是否要他照此行事,若真是那样,自己岂非离弈先生的期望差了一大截? 愧的则是,弈先生数度说过不离不弃之言,而他金琨却始终是默默无为。 他实恐哪一日做错了几件事,最终让弈先生失望了,先生他还会作何感想? 在此之后,树诚堂声望一日大过一日,小小的树诚堂早已是不堪重负。 金琨又花钱租下了旁边几处店面,将树诚堂做了两次扩充,这才能承载如潮水般涌来的病患。 许多民众虽是不知狂阳是何病症,但看在树诚堂里每日都和闹市一般喧嚣,便又口口相传,奔走相告。 是以在数月之中,这个医馆早在江西境内颇有声望,外省的病患也是越来越多。 这一日,弈先生头戴着帷帽,刚从药市中拉回一车的药材,正要卸货之时,却听一人在身后问道“敢问,金琨金大侠的医馆可是在此处?” 弈先生听这声音浑厚有力,他头也不回,只说道“不错,尊下可是要找金大侠的?” 那人又鞠了一躬,道“正是,烦请这位师傅进去通报一声,就说老友求见。” 弈先生扛起一袋药材向树诚堂内走去,一边说道“好说!里头病人颇多,尊下请在此稍候。” 说罢,他直接走进了内堂,好容易找见了范莽,在他耳边轻声道“快去将金兄弟和清雅大夫找来,妙祗派的章夏忠亲自找上门来啦!” 范莽一惊,忙道“他们总算来找茬啦,可为何却不是霁云盟的?” 弈先生神色冷峻道“我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我们四人须得万分地警惕,先让金兄弟去会会他,我们二人在此护着清雅大夫。” 范莽点头道“好!我去将他们找来!” 过得半晌,金琨终于走出了树诚堂,在人群中找见了章夏忠。 他只见章夏忠身后背着一只巨杵,足有六尺之长,再看他这瘦瘦矮矮的身材,这巨杵竟比他本人还要高出一截,显得极为的怪异不称。 这是金琨头一回见到他的兵器,显得他是有备而来,这已让金琨吃了一惊。 再细瞧这章夏忠,他并无随从和牛马车代步,竟是孤身徒步而来。 但他周身上下竟是一尘不染,就这份轻身的武功,若是换成寻常时,已是在高手之中难得一见。 更何况他此时背了一只足有数十斤重的巨杵,还能让片尘不近身,这哪是一般高手可为的? 金琨心中大叫“未料章夏忠竟有如此的功夫,他故意在我面前展现,竟是何意?” 他对章夏忠深鞠了一躬,口中说道“章掌门亲自前来,未曾迎迓,勿怪勿怪!” 章夏忠“呵呵”笑得几声,将他拉至人流稀少之处,说道“金贤侄,你我已有一年未见,却未料你能在此风生水起,实在是出人意料啊。” 金琨谦道“在下仅是在这随波逐流而已,让章掌门见笑啦!”他手指着树诚堂,再道“还请章掌门进堂歇歇脚吧。” 章夏忠拒道“本座途径此地,只与贤侄在此说上几句便走。” 金琨心中疑窦丛生,躬身道“还请掌门赐教!” 章夏忠抚须道“如今贤侄声望如此之大,天下何人不知,金贤侄的药方可对狂阳有奇效, “这直比那易阳丸又高明了不少,本座又何敢赐教?也只有佩服的份呀!” 他顿得一顿,续道“而如今更叫人钦佩的是,你的所作所为全都毋庸置疑,实在是造福了万众的病人啊! “不过似贤侄这等的人才,却在这穷乡僻壤处,实在是屈才啦。上回我叫贤侄考虑之事,是否已经考虑妥当?” 金琨顿时回想起,在他叛出青原派时,章夏忠曾经拉拢过他,想要金琨去做妙祗派的门人。 金琨当时并未做出回应,却未料到这章夏忠又来此处重提此事,这直让他暗忖“虽然严帮主也两番邀我进明夷帮, “但与章掌门这两番邀我全然不同。我与妙祗派并无瓜葛,为何他还要如此笼络我?更为费解的则是,他何以说我的所作所为都毋庸置疑?” 金琨面带歉色,笑道“章掌门您突然问出这话,小侄实在是未能准备……” 章夏忠一边颔首一边悦色道“不错,本座此举的确是略显唐突了。 “就如我这小小妙祗派一般,本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可谓不上不下,一边自称名门正派,一边又叫人瞧不上眼,着实是太过唐突难堪啦。” 他忽然拉着金琨的手,语重心长道“倘若金贤侄能来我派,我定倾全派之力,立推贤侄医治狂阳之法。 “届时贤侄可借我门派的声势和人脉,医治更多的病人, “而我门派也可借贤侄药到回春之名,大展声望,可谓一举两得,两全其美,这岂不是好事一桩?” 金琨连忙一凛,暗忖“原来这个章掌门,和那个张掌门全都一样,都是在贪图这其中的大利。” 是以他两眼直瞪向章夏忠,口中沉吟道“章掌门此举,便不怕惹来祸端了么?” 金琨有意试探了一句,却惹得他大笑了数声。 第252章 丞相亲至 章夏忠连说了几声“好”,又道“连金贤侄都不惧之事,我妙祗派又何从怕来? “你金琨愿意医治狂阳,我妙祗派更是愿意,咱们既然志向相同,为何就不能精诚合作,反倒去怕它霁云盟?” 金琨面上惊色一晃而过,说道“掌门您是否会错了意?我何时说过霁云盟?” 章夏忠正色道“贤侄莫再与我打哑谜啦,我妙祗派虽与青原派人数相当,但也能竭尽全力,护住金贤侄的周全。 “若你还是嫌弃,我愿以长老之位相赠,如何?” 金琨直觉这人来得太为怪异,哪有当街说此要事之理?况且他还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一上来便把霁云盟抖落了出来。 金琨料定他来者不善,不可与他再多攀谈,于是拱手说道“掌门莫再与我说笑啦,今日病人太多,恕不奉陪了。” 说罢,又鞠了一躬,朝树诚堂走去。 章夏忠脸色忽地一变,在他身后大声道“你每每与病人交代,必须勤修内力,否则狂阳将会加剧。 “这岂非明摆着说,张盟主主张的停修内力,定会对大家有害么?” 金琨猛地一回头,却又见章夏忠正色道“你早已得罪了霁云盟,似你这般的聪慧,又怎会不知? “你必定早知会有祸事临头,又为何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金琨正待再说,便在此时,二人猛听得一彪人马自西奔来,卷起大片尘土,惹得街道两旁人群纷纷捂鼻而退。 这队人马中,足有骏马三十余匹,马上个个都是彪形大汉。 马队当中还藏着一架颇为精致的马车,但也是因赶路匆忙,惹得车身上尽是泥土。 此时在马队之前,有一中年人飞身下马,往树诚堂中奔了进去,尔后又有一年轻人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也跃下马来,紧随其后。 金琨被马队之势大震,心中早有了警惕,忙撇下了章夏忠不管,立时奔回了树诚堂去寻那二人。 这堂内病人本是人头攒动,拥挤非常,但经马队这么一惊,竟有近半病人心生恐惧,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金琨直奔至内堂之中,才见那中年人与肖梨雨抱拳道“原来清雅大夫竟如此年轻,可否帮我医治两位危重的病人?” 金琨一细看这二人的面目,则是吃惊不已。 他忙想到树诚堂之外还有一个章夏忠,可谓险情未去。 便立时向那中年人鞠了一躬,带着这二人和肖梨雨匆匆走进了屋后一居室之内。 这间居室仅两丈见方,金琨请中年人当中坐定,拉着肖梨雨与他行了一大礼,说道“未料是武丞相来了舍下,未能早早迎讶,还望恕罪! “这里人多眼杂,并未十分安全,只好请二位屈就于此啦。” 原来那中年人正是当朝丞相武方瑞,他与副将沈锋以微服进到树诚堂中,忽见金琨也在此处,便放心地跟他来到这间居室落座。 武方瑞悦色道“本官来此求医,正是有求于你们,怎能随便跪我?”说罢,连将二人搀起。 一旁的沈锋笑容甚暖,忙握着金琨道“我们听闻这树诚堂中有一金琨金大侠,起初我们还道是同名同姓之人,未料还真是金少侠你!” 这三人数月未见,自是一番问寒问暖、关怀备至。 武方瑞首先询问了金琨为何会在此行医,金琨简单说过了,还忙向肖梨雨郑重引见了这两个当朝官员。 几人未能多说几句,武方瑞忙抱拳道“少侠还容少叙,我的马车中有五名病人,其中二人病危,还请清雅大夫速速施救!” 肖梨雨从未料到当朝丞相还能如此的亲和有礼,正要答应时,金琨却抢先说道“武大人的安危重要,你们在此先行等候,我先去看看那些病人。” 说着,立时退出了门外。却又见弈先生和范莽二人早在门外等候。 弈先生问了一句“这两个人是谁?” 金琨心知章夏忠忽然来此,弈先生自是警觉万分,他忙与二人低声道“此乃当今丞相武方瑞,还请二位护在此处,我去去就来。” 这二人也是一惊,只听范莽囔囔道“今日这是怎地了?怎恁多大人物来了此处?” 金琨快速奔回了内堂,只见此处又进来几名马队的护卫,正自来回巡查。 金琨径直出了这树诚堂,他站在正门处,一眼扫去,再也寻不见章夏忠的人影,心中虽是疑窦重重,也不愿再理会了。 过不多时,他从马车中将两个危重病人扛至了房舍之中,对肖梨雨道“梨雨,车中五人均是狂阳,这二人病情极危,咱们先给他俩治了吧!” 肖梨雨见这二人是亲兵的穿着,他们牙关紧咬,昏迷不醒,的确是刻不容缓。 她二话未说,立即将他们放至一边的木床上,又从药囊中取出银针,替二人扎下,而金琨则是用极寒内力,替这二人同时渡气。 如此过了半个多时辰,金琨的汗水早已浸湿了二人衣衫,这二人才纷纷睁开了双眼。 两个病人忙不迭坐起身来,左右相望,只是不知所在何处。 眼前这一幕让武方瑞二人颇觉惊讶,沈锋更是惊叫道“金少侠与清雅大夫竟有如此神技,丞相,咱们果真不虚此行啊!” 武方瑞也是嗟叹道“明明是两个命在旦夕之人,转眼间却能生龙活虎,这实乃本官平生仅见!” 他转头对那二人道“孔卓、叶光,此处正是樟树树诚堂,是金少侠和清雅大夫将你们救回,还不快向恩人磕头致谢!” 孔卓和叶光二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庆幸着自己未死,忙给金琨二人跪下磕头。 肖梨雨赶忙将二人扶起,说道“二位不必行此大礼。” 金琨则是说道“你们实在要谢,便去谢丞相吧,丞相为了救你们,将马车让给了你们几个, “而丞相自己却亲自骑马,以致风尘仆仆,让他衣衫上都满是灰泥……” 第253章 一切太迟 他转身对武方瑞抱拳道“丞相您如此心系下属,实在是让在下动容。” 说着,孔叶二人又朝武方瑞连磕了数个头。 武方瑞亲自起身扶起二人,叹道“你们平日护我周全,我为你们跑这一趟又何足道哉? “只要你几人无碍,我便是衣衫再脏几件又有何妨?” 他这一句直说得二人眼泪直下,孔卓更是抱拳深鞠道“我二人此生无悔追随丞相,为丞相粉身碎骨,也是值得!” 沈锋也抹着泪,与金琨道“丞相一向爱兵如子,是以我们这些做将士的,都肯为他舍身拼命,万死不辞。” 金琨自也是一般的感动不已,他想了一想,再问道“竟有这么多亲兵都患了狂阳,沈将军, “定是你听了我的建议,从霁云盟中给丞相招募了亲兵吧?” 沈锋道“不错,这些亲兵都出自霁云盟,自是武功高强,能护丞相的周全。 “却不料其中有许多人都患了狂阳,车里这五人最是严重,亲兵营中的病患还有数十人之多。 “前几日,丞相偶然间听闻,在樟树的树诚堂里,有金大侠和清雅大夫可以医治狂阳,而我们又正巧在江西境内办事, “便马不停蹄地带他们来此医病啦,剩下的几十名病患和其他亲兵,也正在赶至此处。” 金琨暗叹道“我建议沈将军招募霁云盟弟子为亲兵,本是想让武丞相加强防卫,以防入邪三正的暗算。 “却不料如今弄巧成拙,竟惹来那么多的狂阳病患,又给丞相带去了不少的麻烦。” 金琨心中愧疚无以,本想提醒武方瑞关于入邪三正的事宜,又苦于此处人多,实在是无从开口。 他当即将医治之法全数写在了纸上,再交与了沈锋,说道“沈将军可用此法替他们医治,病情自然会控住,不必再特意来此劳累奔波啦。” 沈锋抱拳谢过,心想金琨二人能让病患短时内起死回生,那么这张药方也必有奇效,是以满心欢喜地收起了纸张。 但他又忽然想到一事,说道“对啦,金少侠嘱我之事我已用书信寄与你啦,你可曾收到?” 金琨一怔,当初他们自襄阳城分别过后,他只在青原派待了半日不到,便叛出了门派,是以所有的书信都未能过目。 他黯然道“在下一直游荡在外,至今未能收到信件。” 沈锋则道“那我便亲口告诉少侠吧,你让我寻的那两个人,我已让全军上下仔细问过, “均无这二人的消息,实在是叫少侠失望啦!而少侠嘱咐我送往九宫派的书信,我已亲自送到。” 金琨抱拳道“有劳沈将军啦,我要查找的那两人实在是难寻,多年来都是杳无音信,沈将军无需介怀。” 肖梨雨见这几人关系非同一般,便道“几位贵客难得来到舍下,还请在此稍后,我去备些酒菜,诸位莫要嫌弃才是!” 说着,正要走出这间房舍,只见武方瑞立即起身,抱拳道“不必麻烦大夫啦!二位已将医治之法相赠,定然无虞! “无奈军中还有要事在身,我们先请告别二位,还容来日再叙!” 说着,与沈锋、孔卓、叶光一同给金琨二人鞠了一躬,金琨则携肖梨雨仓惶回了一礼。 金琨急道“为何走得那样匆忙?该不会是亨国蛮夷又来侵扰了?” 沈锋听罢,垂首大叹了几声,武方瑞说道“金少侠所料不错,蛮夷虽已退兵,但在一些边境关隘之处,仍是蠢蠢欲动,我们不可不防啊!” 说罢,与其他三人一同走出了房舍。 金琨一路相送,乘机与沈锋道“还请沈将军务必增强亲兵防卫,也好护住丞相的周全。” 沈锋抱拳道“我理会得!少侠还请留步,若得闲时,便来襄阳与我一聚!” 说罢,召集树诚堂中一应守卫,与武方瑞一同跨上了骏马,一行人马匆匆向西奔去。 这几人目送众人离去,肖梨雨缓缓道了一句“便和琨哥哥说得一样,好一个尽职尽责的丞相,实乃我大齐之福。” 弈先生与范莽也从堂内跟来,二人自也是一番嗟叹,范莽道“当朝丞相竟穿了一身粗布微服,实在是与身份不符啊!” 弈先生一扇敲在他脑上,说道“你懂个什么,我们眼前的这位,实乃我华夏史上难得一见的功勋大臣!” 在此之后,众病人见马队既去,又纷纷回到树诚堂内医病,这里迅速恢复了忙碌之象。 但仅不到半个时辰,弈先生忽又找到金琨,附耳道“章夏忠又来啦,正站在门口,兄弟, “此人恁地阴魂不散,你如何考虑?用不用我带清雅大夫先离开此处?” 金琨一凛,忙道“我再去会会他,咱们见机行事!” 说罢,立时奔出了树诚堂,却见堂口十数丈以外,章夏忠依树而立,面上却挂着一副极为渗人的笑容。 金琨上前一揖,说道“章掌门久等啦,适才医馆中有要事缠身,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章夏忠却道“迟啦,一切都太迟啦!” 金琨一惊,忙问“什么迟啦?” 章夏忠两眼缓缓移向他处,又缓缓道“我本有意拉拢于你,而你却一再推辞,如今什么都迟啦。” 他又两眼定定地盯着金琨,续道“本座先行告辞,往后的事,便都与我无关啦!” 说罢,他脚下稍点,已是身在十余丈之外。 金琨本想将他叫住,却不禁被他这轻身功夫所慑,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不多时,却见东面尘烟大起,足有四五百人之众向此浩浩荡荡奔来。 这些人来得极快,他们每人手中均握着一杆铁枪,分三面抢进,将树诚堂里里外外围了数层。 堂中病患见此,如同见到了强人一般,纷纷叫嚷着奔出了医馆。 弈先生冷哼一声“该来的还是来啦!”他再朝堂内大叫道“范兄弟,快护住清雅大夫!” 他话音刚落,却见天门派的祁偌从数百人中转了出来。 第254章 捉拿狗贼 祁偌枪指堂前的金琨,喝道“狗贼金琨!还不快束手就擒,跟我回霁云盟中伏法认罪!” 肖梨雨闻声而出,但听见“狗贼金琨”四字刺耳异常,她奔至金琨跟前,关切道“琨哥哥……他们……” 金琨将她拉至身后,眼观四路道“他们总算是来啦,梨雨莫怕,我护着你!” 肖梨雨皱眉道“我不怕,但他竟把哥哥叫做……叫做……我心中好是不服!” 她与金琨自小结识,还从未有人用如此恶言恶语咒骂过金琨。 如今肖梨雨又对他情有独钟,更是忍受不了这番侮辱,是以她心中甚是恼恨祁偌,直对他怒目而视。 祁偌本要立时动手,乍一见肖梨雨也在此处,便喝道“他人与我说什么清雅大夫正是肖神医的侄女,我起初还不太信。 “如今亲眼见了,却果不其然!怎么,肖梨雨,你也要反叛我霁云盟么?” 肖梨雨又听见“反叛”二字,心中着实是五味杂陈。 她在这数月里,接连听到金琨、范莽、弈先生三人的叙述,对整个霁云盟实无半点的好感,但要说到反叛,她又无法办到。 只因她恩师贾重周对她恩重如山,九宫派中几个长老又对她照顾有加。 她们从来都把肖梨雨当做亲生闺女一样捧在手心里,从未让她受到过半点的伤害。 肖梨雨自小无父无母,本是个无依无靠,孤苦可怜的人儿。 但在九宫派中竟有那么多人待她如掌上明珠,总是听之任之,爱如珍宝,比起其他弟子来,还要偏心不少。 而肖梨雨自也是个极其乖巧懂事的女子,有人如此爱她宠她,她感恩戴德自来不及,如何还能叛出了九宫派? 此时肖梨雨脸颊憋得通红,终于喊出一句“你……你想对琨哥哥怎样?” 祁偌哈哈笑道“好一个怎样!这狗贼盗走了肖神医的药方,却跑来这里招摇撞骗,你说我要怎地对他?” 肖梨雨欲再反驳,此时弈先生与范莽二人也奔了过来,面对这数百人之围,也是严阵以待。 弈先生此时依旧戴着帷帽,他生怕叫祁偌认出了声音,有意低声道“清雅大夫不必与他争辩,当心上了他的当!” 肖梨雨当即不再言语,金琨却是叫道“祁掌门,你说我盗了肖神医的药方,可有何证据?” 祁偌“哼”地一声,道“这要甚证据?天下之大,也只有肖神医治得了狂阳, “而你如今在这里治了那么多病人,若不是盗了药方,又作何解释?” 金琨冷笑道“我的狂阳十四汤比起易阳丸来,可是要好上太多啦,你又作何解释?” 祁偌心中一怔,在连日来的传言中,这狂阳十四汤的药效,他也听过不少,的确是比易阳丸好了数倍不止。 但他又不可亲口承认此事,只能恼羞成怒道“你这叛徒,连月以来在此胡言乱语,散布谣言! “还说什么若不勤修内力,狂阳便会加重,这不摆明着说,张盟主的停修内力大错特错了么!” 祁偌又向天门派弟子喊道“来呀,给我齐声呐喊,今日我定要除了这个扰乱人心的狗贼!” 他身旁数百天门派弟子共同喊道“捉拿狗贼金琨!捉拿狗贼金琨!” 其声势震天,引得镇中百姓纷纷侧目,流言蜚语四起。 这些百姓中,有的受到不小惊吓,仓惶地跑开。 有的则认出了他们天门派的装束,心中奇怪为何一个响当当的名门正派,却要为难树诚堂,是以站得偏了一些,远远地观望此处。 还有一些病人不忿金琨受到侮辱,大声叫嚷道“金大侠侠义仁心,对我们病患照顾得无微不至,又怎是你们口中的狗贼!” 更有人喊道“这里谁人不知树诚堂的威望?你们如此用强,是眼红人家了么!” 但天门派众人呼喝不断,挺枪指着这些病患和百姓,吓得他们再也不敢言语半句。 金琨将四周状况尽收眼底,他怒指着祁偌,朗声道“张浪错了没错,病人可是最清楚不过! “这些病人被我们医治之后,都说上了你们霁云盟的大当,悔不该当初错信了你们! “你们还不知悔改,仍要门下弟子停修内力,造成越来越多的病人,实该遭受天谴!” 祁偌将手中玄铁枪摆成个起手式,大喝道“胡言乱语!狂阳明明是中毒而起,你长期在此蛊惑人心,瞧我拿你!” 说罢,以一招天门七十二路枪法的“开门不闭”向金琨袭来。 金琨见祁偌这一招来得霸道异常,心道“弈先生说不必与他争辩,果然是多说无益。 “他来此处,本就是要拿我性命,我便是辩赢了又能如何?” 想至此处,也抽出腰间随侯剑,以明夷离火剑应对。 这招“开门不闭”讲究的是门户大开,只攻不守。 枪风虎虎之下,可将敌人笼罩在一片枪影之中,而自身却完全暴露在外,只要被敌手窥得半点破绽,定然是凶险至极。 祁偌一上手便使出这个狠招,属实是因盟主令所致。 自张浪得知金琨开店治病的消息后,自然是暴跳如雷。 他本想令江西本地的青原派前去捉拿这个叛徒。 但又考虑到青原派里无论是掌门还是长老,全都武功低微,不堪重用,是以才敕令天门派掌门亲自前往捉拿。 张浪还放出狠话来,无论是用上何种手段,必须将金琨拿下,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容半分的差错。 若能将金琨法办,他也好在霁云四派之中,起到杀一儆百之效,不至再让其他弟子同样起了异心。 祁偌这一招声势甚为浩大,天门派众人眼见枪影将金琨和肖梨雨二人团团围住,也纷纷抢上,与范莽和弈先生斗至一块儿。 这弈先生虽不会武功,但他紧贴着范莽身后,只在一旁以扇当剑,从容指挥。 金琨与肖梨雨双双用长剑护住了周身,只听得一阵“乒乒乓乓”兵刃相撞之声,就如爆竹一般,响遍了方丈之地。 第255章 犹如刹神 金琨心知肖梨雨只专心在医术之上,而她的武功剑法实属平常,是以他手中长剑更多的则是将她护住,只用少部分剑招抵在自身。 如此斗过一阵,在无数枪影之下,金琨终于找准了机会,忽地使出明夷离火剑第一式“初步登天”。 只见他剑法自下而上旋起,犹似个金刚钻一样,数度将剑尖撞在了枪身之上。 祁偌手中玄铁枪被他巨力猛然撞击,使得虎口处火辣辣地生疼,几次都险些将铁枪脱手。 他心下一惊,未料金琨剑法竟然精湛如斯,忽地跳了开去。 祁偌指着金琨斥道“明夷离火剑!好你个叛徒,原来你早已投了明夷帮!” 金琨又是冷笑一声,这一回他汲取了教训,再不与他争辩。 金琨只将长剑一挺,抢进了祁偌跟前,剑光自左横扫而去,招式灵巧无比。 祁偌不敢托大,忙横过了玄铁枪,数度举起格挡,数招过去,已是连退了三十余步,好不狼狈。 肖梨雨见金琨占了先机,忙跃至他的身后,“刷刷刷”挥出十余剑,抵挡其他弟子的长枪合围。 另有十余名天门派弟子,见掌门逐渐势微,也纷纷挺起长枪,一同照着金琨刺来。 金琨一时间面对十余杆长枪围攻,稍显慌乱分神。 他剑法所到之处,不得不再以左掌齐出,激起四周一片寒气,连连逼退些许弟子。 如此掌剑交加之下,才能与这十余人堪堪斗成个平手。 此时却忽听“啊”地一声,肖梨雨手背被戳出一道口子,长剑险些脱了手。 金琨猛地一惊,丢下这十余人不顾,直奔回肖梨雨身侧。 他眼见肖梨雨手中鲜血长流,心下发狠,长剑抖动处,立时将四人手臂刺伤。 这四人长枪纷纷落地,他们不料金琨竟如此厉害,都跃至了一旁。 其中一人斥道“这可是肖神医的侄女!也是此地的名医,你们怎能伤她!” 其他三人心知有错在先,只是低头不语,立在了一边。 金琨身后十余人立时抢向前来,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他左手抱住肖梨雨,右手持剑疾挥,与她接连躲过十余次枪锋猛刺。 他越打越是激怒,若这些人只冲他一人而来,他只须全力应对便可。 而眼前这些人却连肖梨雨也要对付,江湖中本对大夫甚为恭敬,如今却让她受了伤,这让金琨两眼之中怒气外溢,犹如刹神。 他找见了时机,忽地长啸一声,但见剑芒闪过之后,包括祁偌的玄铁枪在内,竟将七八杆长枪齐齐斩断。 祁偌立时大骇出声,他始终未料金琨竟会有如此的身手,以致他堂堂掌门亲自出马,也拿他不住。 而如今长枪既断,让众弟子瞧见了,他掌门的颜面又何存? 金琨也是一惊,他这套剑法自学成以来,还未真正与人实战。 数月前在那客船上与恶鬼缠斗时,也是他伤情颇重,发挥不了剑法真正的威力。 而如今他刚刚医治过两个狂阳病人,真气已是耗费了一些,连斗这十余人已是过于费力。 但他仍能将长枪斩断,靠得则是这随侯剑的锋利异常。 严倚柔将这难得的一柄名剑赠他,金琨却不知这柄宝剑,曾被多少江湖好汉牵萦于心。 弈先生瞥见了众枪齐断一幕,立时低声道“是时候啦!” 范莽心领神会,他双臂大伸,瞬时间揽过七八柄长枪,又“呼”地一声猛地推去,这些长枪去势甚疾,接连撞翻十余名弟子。 范莽大叫道“金兄弟,往西面树林里走,我们去左边,你们往右边!”说完,当先护着弈先生,往西奔了去。 金琨听闻此声,也立时警觉,趁祁偌愣神之际,一手护着肖梨雨,一手舞着长剑,朝西面迅速拼杀过去。 他奋力展开招式,手中长剑连续闪过光芒,所到之处,直杀出了条血路,一时间,又有十几人被他接连划伤。 众人见他如此神勇,顿时失了大半的士气,个个都不敢对他太过逼近,让他二人没费多少气力,便来到了树林入口。 这入口处分出了两条道路,望见范莽带着弈先生早从左边那条奔了进去,金琨再无他想,拉着肖梨雨钻进了右边道路。 这数百天门派弟子依旧是紧追不舍,他们拖着长枪,也兵分了两路,每一条道路中都涌进二百余人。 金琨二人奔过一阵,却被十几名弟子快速撵上,这些弟子显得比其它人的武功高过了一筹,金琨只得再度挥剑与他们交手。 但见三四名弟子举枪向他脚下刺去,金琨接连抬腿避过,长剑一转,自下而上斜斜挥出,又再划伤了两人。 肖梨雨不禁又惊叫一声,她未料二人只被阻得这么一会儿,竟又追来二三十人。 这些人竟结成了个阵势一般,十人刺金琨的上路,十人刺中盘,又有十余人朝他下盘猛然刺来。 一时间让金琨左支右绌,长剑舞动得再快,也是难以招架。 肖梨雨右手受伤之下,不能再度挥剑,她慌忙拉着金琨左手叫道“琨哥哥你先跑了吧,是我拖累了你!” 金琨头也不回,只叫了声“尽说什么傻话!” 他大喝一声,一连将明夷离火剑的第二式“后入于地”击出了七八个变化。 只见他剑光晃处,招招自上而下,又听得“叮叮叮叮”数响过后,竟有六七只长枪枪头被他长剑斩落,扎进了一旁泥土之中。 再见他剑光不减,又连续击出了数下,却把五六人的脚背都扎出个窟窿,一时间惨叫之声不绝,竟有十几人立时萌生了退意。 金琨瞅准了时机,拉着肖梨雨往东面一棵大树奔了过去,挥剑斩下了一根树枝。 二人忽听“嚓”地一声响过,一只巨网自地面猛然提起,瞬时间便网住十余人,吊在了大树之上,长枪纷纷掉落。 这一突变直让天门派弟子大吃了一惊,留在地面上的弟子也发出了惊叫,一时间竟忘了再往前追上。 第256章 四海为家 原来弈先生一向便长算远略,料敌先机。他既知金琨必定会得罪于霁云盟,便早在两三个月前,事先安排好了这两条退路。 两条退路之中,他亲手布置了数十个机关陷阱,甚是机巧隐蔽。 若遇敌不多,他们四人只需往其中一条逃去即可。若遇如今这番数百人众,便可兵分两路,先行拆分敌众,再谋会合。 此时金琨一路拉着肖梨雨,又接连启动了一处陷阱、两处飞矢机关,足有近百人被这些机关阻挡。 天门派弟子见这一路机关甚多,它们虽难致人死地,但仍敢追出的弟子已是寥寥无几。 金琨最后奔至一巨石之下,再启动了一处滚石陷阱。 只听四下里隆隆巨声响起,数十只巨大滚石从林间纷纷滚出,向身后众人碾压而去。 天门派弟子见滚石声势浩大,不少人弃了长枪,纷纷四下乱窜躲避。 金琨乘势弃了主道,将肖梨雨往无路之处拉去。 二人在灌木丛中又奔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再也见不到半个追兵,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肖梨雨气喘吁吁道“我竟未料这林中还有这许多陷阱,定是弈先生的主意吧?” 金琨忙拉起她的右手,细看伤处,口中道“你整日只在医治病人,自然是不知这许多细节之处。” 说着,便从她腰间药囊内拿出伤药和纱布给她裹上。 肖梨雨心中一暖,脸上又红了起来,轻声道“这点小伤,真不碍事。” 而金琨却满是心疼的模样,他红着两眼,一边裹伤一边喃喃道“我金琨一意孤行,惹来今日事端,你跟着我,实在是受苦啦。” 肖梨雨情不自禁地搂着他的脖子,柔声道“要不然,我干么还制出这狂阳十四汤?” 她两眼中满是深情,再道“我的脑子最笨啦,这药方既是由我所制, “那我的初衷便和琨哥哥一样,这其中的凶险自是由我俩共担,岂能让你一人扛着?” 金琨低头微微一笑,肖梨雨也低头望去,又道“你早知我头脑笨了,是也不是?” 金琨轻轻摇头,握着她的伤手,婉言道“能制出狂阳十四汤的清雅大夫,谁敢说你笨啦? “只是如今那树诚堂定是回不去了,也不知天门派将它毁了没有。我们……说不定要四海为家啦。” 肖梨雨道“只要身边有你,纵使四处漂泊又能怎样? “我只恨他们冤枉你偷盗药方、散布谣言,还叫你什么……什么狗贼……” 她说着说着,眼圈儿立时湿润,神情甚为落寞。 金琨叹道“我也道他们只想要我的性命,却未曾想这些人的手段会如此下作…… “我事已做出,便再不能回头,梨雨,我所担心的,唯你一人而已。” 肖梨雨狠狠摇了摇头,大声道“我倒是无妨,但他们毁你清誉,我实在气不过……” 她话还未说完,忽见金琨猛地伸出右掌,“嘭”地一声响过,霎时间寒气四溢,周边草地和树叶之上尽是厚厚白霜。 肖梨雨猛然间回头,却见祁偌立在了身后。 他此时已然弃了断枪,正背手而立,森然叫道“金琨,你以为你能逃过我的手心么!” 金琨立即将肖梨雨挡在了身后,面露轻蔑道“那我不逃便是,就看祁掌门能不能将我捉回去了。” 言毕,摆了个架势,只等着他出招。 而祁偌自被他一剑斩断长枪后,心中委实拿捏不住他真正的功力如何。 是以祁偌并未着急进招,只朗声道“金琨!你可知我临行之前,盟主是向我下的什么令?” 金琨嘴角一翘,道“无非是要将我杀了,还能是啥?” 祁偌颔首道“你毕竟曾是我的师侄,又实在是个可造之材。你若肯跪地求饶,再与我回去登记造册,我倒是能对你网开一面!” 金琨皱眉道“依你的意思,是我的狂阳十四汤不如你们的易阳丸喽?否则又怎会叫我去登记造册?受你们的摆布?” 祁偌昂首道“当今唯一可以医治狂阳的药物,便是肖神医的易阳丸,这可是天下尽知。 “你的那个什么汤,便和其他的江湖骗子一般,都是些假药而已,自是比不过易阳丸!” 金琨笑道“你不是说我偷了药方么?那为何我的药又比不过易阳丸了?” 祁偌一愕,自知言语有误,半晌说不出话来,直憋得满脸通红。 金琨笑过一阵,再道“肖神医当真和你说,易阳丸是唯一可用之药?” 祁偌道“不错!我劝你还是收手了吧,莫再用假药害人啦!” 金琨又瞪大了眼道“那肖神医可曾对你说过,你的极寒内力比那易阳丸要好用得多?” 祁偌一怔,似这等的言论,他还从未听说过,又再斥道“休要瞎说八道!内力又如何比得过神医的药丸?” 金琨哈哈一笑,道“就知道你不晓得这回事,这原本也不是很稀奇。 “似这等事若让你知晓了,待你用内力替他人治病,赚得盆满钵满时,张浪头一个要追杀的,可就是你啦!哈哈!” 祁偌心下激怒,当即以一招极寒幽境掌的“破胆寒心”照着金琨击去。 金琨忽地大喝一声,迎着来掌,也将一招“寒来暑往”打出。 这两人四掌相碰之际,劲风刮得衣袍鼓荡,猎猎作响。 祁偌的这一招,具有极寒幽境掌中最为深寒的内劲。 他与人敌对之时,本也不会轻易使出这招,而他今日先是被金琨斩断了枪头,在众弟子面前威严扫地。 再加他如今又被金琨一番讥笑,是以他一上手,便使出了这等压轴的招式。 若换作平时,但凡他这招的掌力到处,无不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在整个霁云盟之中,即便是面对运日、余艳竹这样的硬手,也向来是披荆斩棘,无往不利,至今都还从未败下过阵来。 然而此时,他却觉得掌心中的寒气不光难以吐出,反是要被金琨的巨力逼回了体内,一时间气滞胸口,憋闷非常。 第257章 极寒幽境 他欲吐出这口闷气,却又担心金琨巨力难挡,松懈不得。而生憋着这口气,又觉胸膛鼓胀不已,似要炸裂一般。 一时之间,他心急万分,本想着撤去掌力,但金琨这份内力又着实深厚难敌,万一撤掌时一个不慎,被内力击中了半分,便要非死即残。 想至此处,尽管二人周身上下寒气翻腾怒号,也让他额上急出密密细汗。 金琨如何不知祁偌的想法,他脸上邪魅一笑,但手中竟是毫不留情,内劲一浪强过一浪地向他涌出。 正待祁偌万难支撑之时,忽地脚下一软,掌力向旁一偏,听得一阵内力倾泻声响后,竟毫发无伤地与金琨分了开来。 祁偌万幸得此良机,脚下稍点,向后跃出数丈之远,急忙暗运内劲,理气通脉。 金琨担心其他弟子再追来,立时笑道“祁掌门实在好运气,你今日捉我不住,在下先行告辞!” 说罢,稍一躬身,便要拉起肖梨雨而去。 祁偌虽是一招便败,但他怒气不降反升。 他好歹也是一代掌门人物,内功造诣自是极为深厚。 他瞬时间便将体内气息理顺调和,指着金琨斥道“狗贼休走,看我再来拿你!” 他的内力已到极处,这一声道出,却是个女声也似。 金琨冷哼一声,揶揄道“祁掌门,你要打我这无名小卒,到底是要用男身还是女身, “咱们最好说定了再动手,也免得我被人笑话欺负了妇人。” 他这番话让一旁的肖梨雨也是“扑哧”一笑,她暗嗔道“琨哥哥与人打斗时也要这般贫嘴滑舌,实在是没个正经。” 祁偌哪能受他这番侮辱,但见他脚下倏地用力,身子激射而出。 他两掌在半空中忽地搓了几搓,再将无名指蜷缩,气贯指尖,照着金琨双掌齐出! 金琨从容地将双掌迎去,四掌“啪”地相碰之后,金琨双脚仅是晃了两晃,而祁偌却被撞得飞出三丈有余。 金琨见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再嘲笑道“祁掌门,不用再费力啦,在下我就此……” 他话说到一半,忽地两眼发直,极寒白霜瞬息间爬满了周身,再是口唇微张,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肖梨雨惊道“琨哥哥,你怎么啦!”说着,便要替他把脉。 祁偌缓缓走来,狞笑道“他中了我的掌力,如今被困在幻觉之中,再也无法出来啦!” 原来祁偌的这套极寒幽境掌,极寒固为根本,而最厉害之处,实在“幽境”之上。 他适才出招怪异至极,其招数名为“雪虐冰饕”,实乃极寒幽境掌中十分可怖的一招。 但凡中此掌者,立时便会困在了幻觉里,便如掉入了幽境一般,只觉身处于空无一物、又广袤无垠之处。 在这幽境之中,无论怎样奔跑踢打,无论如何喊叫闹嚷,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这里色彩光怪陆离,困入者无法辨出自己是谁,也无从知晓为何会身在此处,只有无限寒冷和惊惧笼罩,求出无门。 肖梨雨见他脉象并无异常,甫一听见“幻觉”二字,忙从腰间药囊中取出银针,欲给他扎下。 祁偌看见了,哪里还会给她机会,他挥起一掌,刹那间无数寒霜涌出,将肖梨雨击倒在旁,冻得她瑟瑟发抖。 祁偌再度走至金琨跟前,眼露鄙夷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话,如今你困在我的幻境之中, “忍受无数的极寒和惊惧,还有无尽空寂及迷茫,这种折磨之下只须一瞬间, “你便会觉得连过了数月之久,我现时只想问问你,此番滋味如何?” 言毕,蓦地大笑出声。 金琨此时正自剧烈颤抖,两眼无神,于眼前之事居然视若无睹,虽是面有寒霜,仍是冷汗涔涔,只站在原处,不得动弹半分。 肖梨雨甚通这种幻觉的医理,是以她不顾周身寒冷疼痛,大声道“琨哥哥,快醒醒! “你身处之地都是假的,别被他迷惑了心神!切记凝神聚气才是唯一出路!” 祁偌见她一语道破了机巧之处,怒气再盛,斥道“你休想将他从幽境之中喊出,凡中此招者, “个个都陷入幽境里无法自拔,从无自行苏醒的先例!” 他再用力拍着金琨的脸颊道“你这狗贼,还忒嫩了些!别以为学了点他派的功夫,便可在本座面前趾高气昂,为所欲为!” 肖梨雨听他每句话都是女声的模样,虽在心中也生鄙夷,但仍急得泪眼婆娑。 她大喊道“琨哥哥!你快醒醒!我是梨雨啊!难道你不记得了么!” 祁偌冷哼一声“他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又何况是你。” 他暗忖金琨此时已是心神俱毁,离变成个废人也只在一线之间。 但金琨曾数度辱他,这口恶气他实难咽下,干脆举起了手掌,欲将满腔的怒气尽数打在金琨身上。 肖梨雨见他欲发狠招,金琨必定是性命不保,急忙从地上爬起,大叫一声“琨哥哥!” 刹那间跃至金琨跟前,紧紧将他抱住,欲用后背挡住这一击。 “嘭”地一声响过,肖梨雨只觉无数寒气袭来,以致胸闷难当,但周身上下全无痛感。 她低头细瞧之下,只见金琨此时竟伸出了右掌,硬生生接住了祁偌这致命一击。 金琨两眼中欲喷出火来,口中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梨雨!” 肖梨雨见他竟能及时清醒,一时间泪如泉涌,而她因寒气所袭,正气不支,又立时昏了过去。 金琨在这幽境之中,本是神识昏昧,无意间听见肖梨雨的话语,也决然想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但他忽听见“梨雨”两个字,深觉这名字实在太过亲切,是以在脑中反复喊着这俩字。 待他喊至一丝清明之时,忽又觉得应该要照着她的法子凝神聚气。 又在他聚气至一定的时辰,又猛地想起了“梨雨”二字正是他心爱的人儿。 这才使得他骤然运气,紧接着气冲诸穴,只在瞬时间便冲破了幽境的桎梏。 第258章 幽境逃脱 此时金琨刚刚耗费气力突破幽境,本未剩下几分内力。 但他眼见肖梨雨要被祁偌击伤,心中爱惜之意甫动,竟将毕生功力催起,硬生生接住了祁偌这掌。 肖梨雨昏过去后,金琨只道她被祁偌击伤,心中怜惜无限,骤然怒喝一声,掌中劲力猛地吐出,寒气铺天盖地而来。 这掌力不仅将祁偌冻得深入骨髓,还把他向后击出三四丈不止。 祁偌跌翻在地,已是鼻青脸肿,但白霜覆盖之下,哪里还能看得出来,也只得伏地喘息不已。 金琨本想乘胜追击,但怎奈他刚从幽境之中苏醒,肢体与内力尚处在僵硬之中。 再加适才一击已是耗尽了内力,此时他内息竟提不起半分,呼吸也是难以调匀。 他只迈出三四步,已是颇为吃力,更遑论追上祁偌,再将他拿住。 此时只听得树丛之中簌簌声响,从中又转出二十几个天门派弟子,这些人甫一见到金琨,便高举长枪,朝他冲杀而来。 金琨迫不得已,只好将肖梨雨负在背上,脚下奋力跃起,吃力地向外逃去。 金琨此时神志还未清醒,他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往密林深处窜去。 待他狂奔了一刻时辰后,刚转过了一处山包,再听身后林中一女声喊道“全都不许偷懒,这人绝不会跑远,快与我跟上!” 金琨这才能明白,祁偌已从他的寒气中逐渐恢复了体力,而他金琨也是渐渐有了些许气力,在幽境中带来的侵害也正缓缓消失。 反倒是那些天门派的弟子,他们毕竟是武功低微,难以维持长时间奔袭,竟让祁偌抢在了头里。 金琨见他们追得近在咫尺,只好脚下再度发力,沿着山坡顺势而下。 又过得半刻的时辰,他一股脑儿地奔进了一条道路,竟是此前滚石陷阱的所在。 金琨见这些滚石散布在四处,这里除了几个被滚石砸晕的弟子,再也没了其他人。 他本想沿着这条道路再往前走,因为前面还有数处机关可以拦阻祁偌他们。 但他实在是奔得力竭了,万不得已之下,只好躲在一滚石后头,偷偷将肖梨雨放下,再躺在了地上,大肆喘着粗气。 过不多时,却听有一人跟了过来,这人四处搜寻未果,他冷哼了一声,大声喝道“金琨狗贼! “你从幽境之中逃脱,的确是有些本事,值得本座夸你一番!” 说话之人正是祁偌,他料定金琨不能再跑,缓缓找过了几颗滚石,再道“但任你有通天的本事, “只要是从幽境中出来,也定是内力大损!你今日绝无可能逃过我的手心,还不快束手就擒!” 金琨听罢,果觉他所说不错。 如若换在了平时,他能负起肖梨雨,直接奔出百里之远,而今番却只奔了半个时辰便体力难支,若再让祁偌遇见,定是难以抵敌。 金琨只好将肖梨雨搂在怀里,缩起手脚,再屏住呼吸,意图蒙混过关。 再听祁偌道“你这狗贼本事不小,杀了实在是可惜,但谁叫你让盟主太过恼怒,好好的正途你不走,却偏偏要与我霁云盟作对!” 祁偌又走过了几颗滚石,眼前所剩的,也仅剩下最后三颗,他再缓缓说道“盟主盛怒之下,你早已是死罪难逃, “虽有人向盟主请求开恩,但怎奈你所犯之罪实无可赦,这事儿也只好作罢了。 “对啦,你这狗贼人缘实在是不好,向盟主求情的也仅有一人,那便是你老子我!” 金琨心中一怔,暗道“难道我的那些师兄都如此决绝?他们都不曾替我说过只言片语么?” 他转念再想“不过祁偌这人向来嚣张耍横,想来求情一事,也并不真切。” 祁偌又走过了两颗滚石,他两眼紧盯着这最后的一颗,脚下缓缓移步,口中再高声道“你在钓鱼城中虽是军功甚伟, “但你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来,怎对得起全盟上下? “全盟之中唯有我替你求情,而今日你却一再辱我!你又如何对得起我?” 言毕,他脚下疾奔数步,绕过这颗滚石之后,照准金琨的后脑,猛地拍出一掌。 这一掌他已是蓄力许久,如此骤然拍下,只见对方脑浆飞溅,横身倒去。 祁偌一招得手,蓦地仰天大笑道“这份功劳,终是由我夺得啦!将来这盟主之位,也定是由我做了!” 自张浪下令追杀金琨一事以来,直让祁偌前前后后耗费了一月之久。 此时终于苦尽甘来、大功告成,自是让他满面春风,畅怀大笑了好半晌。 直至他吐尽了心头之气,再低头细看时,才疑道“怎地肖梨雨却不见了?” 祁偌话音刚落,却听身后“啪啪”几掌响过,忽然让他痛得大叫一声,再是口中一甜,蓦地一口鲜血喷出了数尺。 祁偌斜斜跌倒在地,自觉自左肩肩胛骨往下,已有三四条肋骨震断,再加之这掌力不弱,还让他受了极重的内伤,自是让他痛苦嚎叫不已。 他颤巍巍地举起右手,指着身后之人,惊声道“你……竟……竟使诈……” 而他身后之人,正是金琨! 原来金琨负着肖梨雨逃至此处,实在是气力衰竭,自知再无可逃之时,忽然心生一计。 金琨先将肖梨雨从滚石之后抱起,藏进一旁一人多高的草丛之中。 再拖出一个被砸昏的弟子,给他换上自己的衣衫,再将这弟子藏入最后一颗滚石之后。 而金琨自己则躲在了肖梨雨身旁,他暗忖若此计可成,实则是上天护佑,二人还可双宿双飞。 若是不成,与肖梨雨死在了一块儿,也是美事一件。 谁知这祁偌虽贵为一派掌门,行事却过于狂妄自大,他猛地转入滚石之后,一时间看见了金琨的衣衫,连正脸也未见着,却一掌将其击毙。 祁偌本以为大功告成,正自得意之时,却不知有人已经慢慢跟在了身后。 第259章 兄弟厮杀 金琨找准了时机,一连击出几掌,将祁偌击成了重伤,再也起身不得。 此时金琨也不愿趁机杀了他,只冷冷道“原来你们一个个都觊觎盟主之位,从不顾他人的死活……” 他正说时,忽见林中又转出四五十名弟子,他们蓦地发现了金琨,立时冲杀而来。 金琨本还有许多言语要与他说,但此时情势危急,只丢下一句“你回去告诉张浪,他手底下个个都是脓包,休想捉住我金琨,告辞!” 言毕,从草丛中负起肖梨雨,奋力跃了开去。 但身后这数十名弟子立时吹起了长哨,瞬间又引来上百名弟子。 当他们得知掌门被金琨打伤之时,非但士气未减,反而奋起急追,直让金琨暗觉这些人追他,只是为了一份奖赏。 金琨离开幽境已经多时,内息也已恢复了两三成,但要负着一人再躲避百余人的追捕,也实在是力不从心。 金琨咬着牙关,躲避着如林般的长枪,终于奔至一机关之处,本想挥剑斩断机括,但一时力竭,竟将此剑挥空。 他身后瞬间奔来十余人,又有十余支长枪朝他刺了过来,不给他挥第二剑的机会。 金琨竟不回身,向后甩剑挡住了几枪,脚下再奋力一跃,又避过了其余几枪。 这几枪扎进了泥土之中,又再耽搁了一阵,金琨乘机往前窜出几丈,暂脱了险境。 众弟子见拿他不住,不断呼喝喊叫,招呼其余众人从中追击。 金琨见众弟子未能得逞,忽地信心大增,他大喝一声,再奋力高高跃起,斩断了树枝上一根粗绳。 一时间隆隆声响,众人只见远处一堆粗木滚来,金琨大笑一声,再往前窜了出去。 众弟子见之大骇,本欲纷纷躲避,却见粗木只滚了数丈之远,但相互交织阻碍,缠在了一块儿,全数停了下来。 有人大喊道“机关不灵啦!咱们快围上他!” 喊声过后,前方林中又奔来数十人,将金琨前前后后围了个结实,再也无路可逃。 此时金琨忽听耳边轻轻传来一声“琨哥哥……” 他转头见到肖梨雨醒了过来,虽是神色甚为茫然,但他心中还是一暖,说道“你醒啦,莫怕,这些人奈我不得!” 说罢,将肖梨雨放下地来,一手搂着她,另一手将剑高举,大声喝道“你们与我本属同盟师兄弟, “或许还有人曾与我有过同袍之谊,现在你们却欲杀我而后快!来呀,今日我们不死不休!” 众弟子见他被团团包围,已是胜券在握,甫一听闻金琨喊了这一句,不少人叫喊道“你这狗贼! “偷取了肖神医药方,还在此招摇撞骗,谁也不屑与你同袍!” 也有的叫道“你散布谣言,惹来联盟中人心不稳,病人病情加重,怨声载道,你实该当戮!” 说罢,近百人喊杀震天,一齐向他二人冲杀而来。 肖梨雨眼见此情此景,心里居然没有半点的担惊受怕,只是太过额蹙心痛。 她叹道“为何曾经的师兄弟,今日竟要如此的厮杀……琨哥哥,我想不明白。”声中竟带着哭腔。 金琨虽是持剑以对,但他内息仍旧未能恢复一半,心中实无半分的胜算。 肖梨雨此番话听在耳里,更添些许败相,只把她护得更紧了些。 正没理会处,忽听林中人喊马嘶,转瞬间奔出五六十匹骏马,立时冲散了这里的人群。 金琨向马队中望去,只见一人高叫道“金少侠还请先行撤了,这里由我挡他一阵!”来者竟是沈锋! 原来由武方瑞和沈锋率领的这支便服马队,刚出了樟树镇不久,便与后来追上的剩余部队会合。 那支后来的部队中,有人向沈锋上告了天门派在樟树镇械斗一事,武方瑞二人均感讶异非常,暗忖这江湖中的名门正派,极少做出这等扰民之事。 细问之下,又有人甚是眼尖,认出了天门派所对付的正是那金琨无疑,只因他们曾同为钓鱼城的同袍,是以有好几人都认出了他。 武方瑞这一惊可是不小,立时敕令沈锋带队前去阻止这番恶斗。 是以此时,沈锋能在危情之下及时出现,救下了金琨二人。 金琨见之大喜,高声道“沈将军,大恩不言谢!我们来日再叙!” 沈锋略一抱拳,便策马冲在最前,面对众多弟子,高声叫道“此乃朝廷军队,天门派众人不得造次!” 但天门派弟子见沈锋他们只穿了便服,实无任何军队的甲胄,哪里能够信得。只纷纷将长枪高举,与沈锋一行人马斗在了一块儿。 金琨携肖梨雨奔过了一阵子,但他们回首见到这两方人马竟也兵戎相见,这直让肖梨雨摇头叹道“实在是冤孽, “他们连昔日的同盟与同袍都能骂作狗贼,朝廷的军队又怎能放在眼里?” 金琨默不作声,带她一路向北奔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出了这片林子。 他们在此并未寻见弈先生二人,左顾右盼之下,肖梨雨终于急问道“琨哥哥,我们如何去寻他们?” 金琨四处略一搜寻,指着一棵大树道“看那儿,定是先生留给我们的。” 肖梨雨朝他手指处望去,只见大树上刻了一行字,上书“绍兴往〇一百三十里,分舵处会合”。 想来这些刻字已存在了数月之久,其中“〇”这个字恰巧被鸟虫啃噬,他们实在认不出是个什么字。 金琨向四周望了一阵,喃喃道“分舵在绍兴的哪个方向,我们却不得而知…… “我也不知弈先生他们的出口是在何处,或许在那个出口也有相同的刻字,要不咱们先去找找?” 肖梨雨忙道“琨哥哥,咱们还是快走得好,也免得他们又追来了。” 金琨对她甚是心爱,她但有所求,都无不照做,是以说道“也好,等我们到了绍兴后,再去四下打听就是。” 第260章 至绍兴府 他如今内息已是恢复过半,见肖梨雨体内寒气未除,也无法用自身的极寒之气给她驱除,当即再将她负起,一路向东北方急奔而去。 只因肖梨雨身上带伤,二人缓缓行了半月有余,才堪堪来到了绍兴城内,但见此处的人们衣着光鲜,举止优雅,颇有安富尊荣之象。 城中兴荣之气也甚为浓厚,这里主道之处,只见屋宇星罗棋布。街道两旁,设有茶楼、酒肆、药铺、肉铺、庙宇、客栈等等。 街上男女老幼川流不息,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金琨二人沿途随意找了些摊贩询问,但这些人都未曾听过明夷帮的分舵。 他们又问过几家庙宇中的庙祝,以及大酒馆的掌柜,也均是无人知晓。 待他们再往城中走过一段时,金琨一瞥眼间,瞧见了几个天目派弟子,正从酒肆中走了出来。 金琨暗忖“这里离天目山并不太远,有一些天目派弟子也属寻常不过。” 他如今已是逃亡的身份,实不愿霁云盟人将他认出,是以忙把肖梨雨领进一旁的饭馆中,点了些小菜吃了。 席间,肖梨雨眼瞧金琨略显憔悴之样,轻声道“琨哥哥,我们连日赶路都累啦,不如先行住店歇息,咱们明日再找吧。” 金琨略显愧色,说道“你的寒气刚除,正该休养生息,我实不该如此匆忙地赶路。” 他放下手中碗筷,再叹道“我不仅没能真正帮到病人,还害你与我颠沛流离,我金琨实在是没用。倘若我的武功可以再高些……” 肖梨雨抢白道“琨哥哥,只要与你在一块儿,无论上哪儿我都愿意。” 她面带桃红,续道“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的武功便是像严帮主那般的高强,霁云盟若是看不顺眼,也一样要四处拿你。” 金琨心中一暖,再道“梨雨,你真好……我是说,若我武功再高些,你又怎会受伤?这里可全是我的过错。” 肖梨雨紧握着他的左手,正待再说,忽见门外走进十几名天目派弟子。 他们在饭馆的东北角处坐满了三张桌子,点上了好酒好菜,叫嚷之声不断。 金琨不想招惹这些弟子,忙叫来一店伙计,问道“敢问小哥,那明夷帮在绍兴府的分舵是在何处?” 伙计一惊,忙低头细声道“客官,您算是问对人了,这里知道那处的人, “实在也没有几个啦,而小的恰巧是这其一,只不过么……小的实在是不敢说呀。” 金琨忙道“这是为何?” 伙计再道“客官您瞧,那天目派弟子就在一边用餐,谁还敢提明夷帮啊,客官,您就别为难小的啦!” 金琨从背囊中拿出十两银子塞给了他,说道“这是在下的饭钱,在下再顺便问个路,还望不吝赐教。” 那伙计一边谢过一边收起了银子,身子再背着那群天目派弟子,靠近金琨耳边道“从此往城西一百三十里, “待见到一棵古榆树时,再往北二十余里也就到啦,客官可别说是我说的。” 金琨拱手道“有劳小哥啦。”再拉着肖梨雨,小声道“快走,咱们去找家客栈住店。” 他话音刚落,却见从楼上又下来二十几个天门派弟子。 他们与楼下的天目派弟子相见了,又是一番搭肩招呼,与他们坐在了一块儿,大肆喧嚣。 其中一天目派的叫道“听说你们天门派的去捉狗贼金琨啦,可曾捉到了么?” 金琨猛然间听到这句,立时停下了脚步,又拉肖梨雨坐回了原处,二人侧过身子,竖耳细听。 但听一天门派弟子拍着大腿道“这狗贼真是好大的本事,我们不仅拿不住他, “他还将我派掌门打成了重伤,也不知掌门如今回到了天门山没有。” 肖梨雨捂嘴道“这消息可传得真快!” 天目派的弟子中一片哗然,有人打趣道“如此说来,自此往后,谁要是将狗贼拿了,奖赏必定要翻上一翻!” 有几个天门派的心中气不过,其中一人咬着牙道“我们不求奖赏,只求能当场将他杀了! “你们可不知道,金琨这狗贼,还动用了机关暗器,杀了我们不少人。 “我们在无意中,还得罪了军爷,这些事若让盟主知晓了,真不知该如何降罪。” 他口中的得罪军爷,指的便是天门派弟子与沈锋军队间的短兵相接。 天目派弟子均是“啊”地一声,喧闹声顿减。 紧接着,无论是天目派的还是天门派的,他们各个义愤填膺,跃跃欲试。 有人朝天叱骂道“狗贼金琨,他竟如此歹毒!我们与他势不两立!哪天让我遇见了,定要将他抽筋剥皮,饮血啖肉!” 又有人大声道“这狗贼金琨,不仅偷了神医药方,还要售卖假药、散布谣言、蛊惑人心! “他为了卖药牟利,竟与盟主所说的停修内力背道而驰! “你们可知,若弟子们各个修行了内力,咱们武功上不去,下回若再驰援钓鱼城,又何以得胜?” 有人将手中酒碗直接砸碎在地,怒斥道“他如此欺骗病人,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我盟内无论有没有得这狂阳的, “有哪个不恨他,又有哪个不骂他?他可别叫我遇见了,否则我可第一个吃了他!” 这些言语一出,不少人随声附和,几十人连连敬酒不迭。 再听一人道“我们不如去盟主那求了这份差事,好让盟主派我们去剿灭那狗贼!” 前面那人再道“若要得盟主号令可就晚啦,咱们不如先斩后奏,盟主定然一样的高兴!” 其余众人不断拍手呼喝,口中叫道“不错!正是此理!” 金琨二人听至此处,无不暗暗心惊。肖梨雨急欲起身与他们讲理,又被金琨一把按住。 肖梨雨急的满脸绯红,低声道“我就见不得他们如此冤枉你!” 金琨暗暗摇头,细声道“他们只针对我一人,我已是心满意足啦。”说着,便欲拉着她离开此地。 肖梨雨忽地恍然大悟,他们自被祁偌追杀以来,众人咒骂和冤枉的仅有金琨一人而已,而她自己却始终被排除在外。 第261章 巧遇和尚 但在树诚堂里,明明是她与金琨一同为病人治病,却依旧是无人针对她。 在这里面,定是她有着青囊三肖的后代传人,以及知名大夫的身份影响,否则再难有其他的解释。 众弟子在这饭馆中如此粗鲁无礼,大声喧哗,早已是将一些食客吓跑。 而金琨二人还在一角镇定自若,实在是太过于显眼。 弟子们见金琨二人忽然站起了身来,立时便有一天门派的走近了他们。 这人“咦”地一声,叫道“你不是九宫派的肖师妹么?你大伯正是咱们的肖神医,是也不是?” 肖梨雨忙侧过了头去,未言一语,显得紧张异常。 那弟子又朝金琨看过来,但金琨始终是低头不语,不让他瞧见正脸,只想拉着肖梨雨走出这间饭馆。 那弟子忙拦住金琨,再叫道“你这兄弟好生的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金琨身法一转,已是绕过了他,道了一句“麻烦借过。” 那弟子见他竟有如此身法,定是个江湖中人,再将金琨拦住,又道“先别走! “你二人鬼鬼祟祟在旁听了那么老久,定不是什么善茬,说!你是什么人!” 他这一句,又引来馆内不少弟子侧目。 肖梨雨此时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只等着金琨作何理会。 而金琨仍是低首戒备,心中则是暗道“非是我敌不过你们几十人,我实在是看在我们曾属同盟的份上,不愿与你们作对。 “如若你们真要惹我动手,我也只好坐实这狗贼之名啦。” 想到此处,再将身法一转,手里轻巧拉过肖梨雨,二人立时走出了店门。 那弟子直追了出来,口中叫道“果然有猫腻,今日绝不能放你走!”说着,倏地伸来一拳,向金琨后脑击去。 正当要击中金琨时,不知从哪里伸来一只巨手,赫然握住了那一拳。 那弟子忙一愣,只见眼前忽然站着一身材高大的巨汉。 又听那巨汉大笑了数声,笑声豪迈无以,他大声道“陈兄弟,自钓鱼城一别,别来无恙否?” 那叫陈兄弟的弟子忙一怔,忽而叫道“假义士!竟然是你!” 金琨与肖梨雨一听此话,都侧过了头来,果见是假和尚站在他们身后,双双大吃一惊。 假和尚又是笑得几声,竟引得身旁树叶簌簌乱颤,他说道“你我阔别多日,怎一见你就要出拳伤人? “来来来,洒家今日与你们多饮几杯,如何?” 说着,就拉着这陈兄弟进了饭馆,他又向馆内大声道“刘兄弟!王兄弟! “原来你们都在这儿!那太好啦!故人相见,可有酒否?” 馆内几人连声道“有酒有酒!此处有美酒无数,正好招待贵客!” 又有人笑道“假义士,你怎只穿了一只鞋,该不是追媳妇追丢了吧!” 这一声引来一片嬉笑,假和尚也是大笑不已,与屋内之人连番寒暄行礼。 此时那陈兄弟又拉着假和尚道“屋外那两人,颇有蹊跷,我要去拿他们!” 假和尚忙道“欸,你向来识人不准,此次定也看走了眼。” 他又向众人道“我们今日难得一聚,还管他人作甚?” 馆内众人齐声高喊道“不错!正是此理!” 假和尚见陈兄弟依旧不依不饶,便将他按在座位上,说道“陈兄弟稍等,待洒家打发了他们去,可莫让旁人搅和了今日相聚。” 说着,大踏步走出了馆门,与金琨二人微微一笑。 金琨拉着肖梨雨,自是心领神会,他假装不认得假和尚,只道了句“尊下想要如何?” 再细看假和尚今日的装束,实在是怪异非常。 他依旧是光头的模样,却穿着一身花红色衣衫,一条墨绿色外裤,左脚穿着一只黑布鞋,右脚却是赤足,与往日形象大相径庭。 假和尚呵呵笑过一阵,忽地合十道“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你们走吧,快走吧!” 金琨二人心中一愕,一时间均未明白他所言之意,只知道他是有意要搭救他二人。 待假和尚再催促了一会儿,二人这才稍稍躬身,满是不舍之样,悻悻远去。 二人按照店伙计所指方向前行,待行过十余里地界,刚要出城时,金琨忽然道了句“梨雨莫回头,有四五个人在后头跟踪咱们。” 肖梨雨再是一惊,慌道“是适才那些霁云盟弟子么?那可怎么办?” 金琨道“正是他们,连假和尚也没将他们拦住,可着实是难缠。” 他眺目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宅邸,上挂“叶家府”三个大字。 那宅前足挤了数百人之多,这条街道只见人头攒动,与此前的树诚堂一般,竟是水泄不通,金琨道了声“咱们去那人多的地方躲一躲。” 说罢,牵着肖梨雨,脚下展开轻功,先是在街道左近绕了数圈,待暗觉甩脱了跟踪之人后,又绕至这叶家府的西面高墙。 金琨见这里左右无人,搀起肖梨雨一同跃进了院墙之内。 但这院落中的家丁甚多,二人又顺着墙边,偷偷穿过了两进院落,待进入第三进时,却见这院落之中人声嘈杂,竟站了七八十人之多。 肖梨雨本要退却,但金琨瞧这些人的装扮,不似本府中人,他好生劝说几句,便与肖梨雨一同混进了人群中。 二人只听人群中窸窸窣窣,谈论的都是如“切莫担心,叶员外神通广大,近乎无所不能,今日之事定然无虞。” 或是有人激动说道“老夫直等过半年有余,今日才能得见叶员外,也是不虚此行。” 又有人带着哭腔道“叶员外实在是菩萨心肠,他本是员外的身份,还肯帮衬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若绍兴府少了他,可该如何是好啊。” 金琨好奇心起,在角落里找了个老者,抱拳问道“敢问老丈,这叶员外到底如何神通广大,为何大伙儿都在此处夸他?” 第262章 员外济事 那老者一怔,忙问“小哥你可在进门前付了十两投石银?” 金琨两眼一转,扯谎道“我已付啦,只不过小子我初到宝地,对叶员外知之甚少,是以才请问老丈的。” 这老者这才捋须道“小哥你初来此地,竟可得员外济事,这运气着实是不错。” 他向北屋抱拳道“员外本名叶鄂东,在这城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至在咱浙江境内,也是颇具名气啊。 “叶员外田产近万,房屋如林,他本就是生活富足,再无他忧的境地。 “但他老人家心肠甚好,见不得百姓苦楚,是以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开放济事,但有所求的百姓, “只要在宅前被收了十两投石银,他老人家就会为这些百姓解决万难之事,可谓是菩萨再来啊。” 金琨又问“他真能为百姓办妥每件事么?” 老者神情激动道“员外绰号‘人非草木’,他不光神通广大,还有一副慈悲心肠,求他所办之事, “十有八九能够办妥,纵有不能之事,他老家人也会将投石银全数退回,绝不贪图百姓的银两。” 金琨道“如此说来,叶员外在此地,可谓是拥趸颇多,一呼百应喽?” 老者嘿嘿笑了两声,道“实乃是一呼万应啊!” 金琨暗道“竟会有如此的人物,今日正好叫我开开眼界。” 人们在院落中又静待了片刻,忽听廊前转出一个家丁,他大声道“叶员外到!” 众人皆是一凛,只见北屋中转出一高高瘦瘦的老者,这人身着蓝锦长衫,五六十岁的年纪,生得嘴阔额宽,唇下还长了颗痣,便是那叶鄂东到了。 叶鄂东缓步至屋檐下站定,与诸人拱手道“人非草木,让诸位久等啦!今日济事就此开始吧!” 人群中纷纷行礼以谢,口中时不时叫道“人非草木!”模样甚恭。 叶鄂东只因他多行善事,口碑非常,又常把“人非草木”几个字挂在了口头,因此在江湖上,人人都尊称他外号“人非草木”。 叶鄂东续道“老朽今日听闻,竟有好多位老乡要询问狂阳一事,都是哪几位?” 人群中立时向前走出十余人,向叶鄂东深鞠了一躬,纷纷自称家中有狂阳患者,要听听那狂阳之事,还要求得医治之法。 叶鄂东颔首道“老朽为节省时间,首先与你们说了吧。” 家丁立时搬来一太师椅,让他坐下了,院中众人无不伸耳以待。 叶鄂东接过一碗茶,喝上了几口,说道“狂阳一事,众说纷纭,有说因中毒而起,有说因停修内力而起, “还有许多其他的说法,不一而足,难以分辨。但依老朽来看,这中毒和停修内力最为可疑,你们可信得?” 那十几人中忽有人从中跪拜道“员外真是无所不知,您说得不错,大抵是这么回事!” 叶鄂东手中玩弄着茶杯,再道“倘若狂阳真出自这两种原因,那么必是歹人作恶,故意为之! “然而据我所知,狂阳病人仅从霁云盟中而出,若真有歹人作歹, “唯恐以后病人会扩散至整个中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都不可不防啊!” 他话音未落,竟惹得所有人都吃惊不已,相顾失色。 听至此处,肖梨雨捂嘴笑道“想不到这员外还颇有见识,所说得都大致可靠,仅是夸张了些。” 金琨只是微微一笑,未能搭话,两眼不离那叶鄂东。 叶鄂东续道“这狂阳,实在是难治得紧,除非由歹人亲手给出了解药,否则绝难断根。 “但依老朽来看,患者实乃肾阳衰弱,肺阴旺盛,从而导致了阴阳失衡,你们可以找到好些的大夫,就此思路调理调理。” 有人下拜道“员外,真没什么好的法子了么?肖神医的易阳丸可能吃得?” 叶鄂东“哼”了一声,愠色道“这狂阳出自霁云盟,肖神医也出自霁云盟,他的药又怎可信得? “他一月要你们六两银子,与打家劫舍又有什么分别?” 那人又拜了几拜,连连称是。 叶鄂东再抚须道“老朽于三月前曾拜访过张浪张盟主,将老朽的一些想法,详细地告知了盟主。 “盟主当即说道,他已在暗中捉拿歹人多时,但始终是未有奏效,想来这歹人大概不是霁云盟之人。 “他还说道,肖神医的易阳丸着实是害人不浅,不仅没有半分的药效,且是药价虚高,病人们往往怨声载道。 “他本敕令肖神医将药丸尽数毁去,但怎奈肖神医仗着德高望尊和财大气粗,要与盟主相抗,全不尊那盟主令。 “而盟主看着他是天下第一名医,不能轻易惩戒,弄得他实在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啊。 “唉,这盟主是个好盟主,那神医么,呵呵,仅是个吃人的神医而已!” 那十几人纷纷举起了拇指,口中也是盛赞不已。 金琨冷笑数声,在肖梨雨耳边细声道“清雅大夫,这员外实在是颇有意思,在他的话语中, “真中带假,假里有真,正合弈先生所说的骗术之大成啊。” 肖梨雨“扑哧”一笑,叹道“这世界上,似我琨哥哥这么真诚的,恐怕也是不多啦。” 金琨怪声道“少捧我臭脚,咱们且听下去。” 只见叶鄂东又喝了几口茶,说道“不过么,这世间还真有药可以治得。 “在江西樟树镇,有一个树诚堂,据说堂中有个金大侠和一个清雅大夫,他们二人已治了不少的病人,端的是有些手段。 “若你们想去医治狂阳,便速速启程去寻他们,越快越好,不要耽误啦。” 一人忙愕然道“为何要那般匆忙?” 叶鄂东道“老朽已经说了,那神医是个吃人的神医,江西有人抢了他的生意,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你们若去得晚了,唯恐这二人早被那神医毁了!” 那十几人均是一凛,连忙磕头谢过,匆匆退出了这间宅子。 而金琨二人则在心中暗叹“这叶员外虽是消息不假,也大发善心指了明路。 “但如今已是时过境迁,那树诚堂里,可再也不复往前啦。” 第263章 求助未果 金琨轻轻握住肖梨雨的手,暗叹他俩才是医治狂阳的正主,而在此时此处,却又不能暴露了身份,心中属实是思绪万千。 再转眼时,却见叶鄂东已经进到北面正房中,有几名家丁拦在了门口,一次只让一人进屋济事。 金琨拉着肖梨雨,趁人不备之时,绕至了正房东侧,躲过几名家丁的巡视,又从窗户中翻进了正房。 二人往屋里走了十余步,终于躲在一帷幔之后,偷听到叶鄂东与百姓的对答。 一百姓恭声道“在下家里本有八头牛,竟全让隔壁王三偷了去,我去他家与他说理,但他硬是不肯还我,还说…… “还说这些牛本就是他的,叶员外,请您给我做主啊!” 金琨听这百姓磕了几个响头,再听叶鄂东道“这事本属偷盗案件,你该告官才是。” 那百姓再道“我已告到本地县令处,但那县令也不知何因,硬是拒不受理!是以……是以……” 叶鄂东抢白道“人非草木,人非草木啊!那县令与我颇有交情,即是如此,待我给他修书一封,此事就必成啦。” 那百姓高声称谢,又磕了数个头,再道“这是在下孝敬您老人家的,还望笑纳!” 再听叶鄂东道“尊下实在是客气,慢走不送。”说着,那百姓退出了屋外。 肖梨雨听至此处,与金琨轻声道“难道进门时交了十两投石银,还要另交银子么?” 金琨道“求人办事,花费颇多,那十两投石银,有时恐是不够,这应该是另外的谢银。” 说到此处,又进来一位妇人,与叶鄂东行礼寒暄了几句,就哭哭啼啼道“奴家乃张家村人,我……我实在是无法活命啦!” 她一时间痛哭失声,待缓得半晌,才又续道“奴家与丈夫育有一幼子,自五年前丈夫死后,家中再无壮丁。 “同村张大山看奴家极好欺负,便霸去了我家良田,至今三年未还,我孤儿寡母已是三年未能种粮, “几无糊口之物,还请员外大发善心,帮奴家了却此事!” 说罢,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又是连磕数头。 叶鄂东大叹一声,婉然道“张家娘子莫哭,此事可曾报官,或是报与族长得知?” 张娘子哽咽道“奴家都报啦,可是张大山乃村中一霸,谁都惹不起他,是以这件事情,任谁都不愿去管……” 说着,又是涕零如雨,无法自持。 叶鄂东思忖了一会儿,又把一家丁唤了过来,嘱咐道“你与这张娘子先行回到张家村,仔细了解此事。 “若娘子所述属实,便由咱们出面,把那张大山一事妥善摆平了就是。” 那家丁应声道“知道啦,张娘子请与我来吧。” 那张娘子感动无以,连声称谢,想要给叶鄂东磕头,都让家丁拦下了。 只听叶鄂东再叮嘱道“真是人非草木啊,倘若此事当真属实,还要将投石银退还于张家娘子,这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也太过不易啦。” 张娘子听至此处,哭声更盛,直千恩万谢了好一阵子,才被几个家丁一同搀了出去。 听至此处,金琨将肖梨雨带出了正房,与她说道“这个员外,虽是满嘴胡说八道,却有一副善心肠,我们不如就留在此处,等避过几日再走。” 肖梨雨浅笑道“我一切都听你的。” 二人又再回到人群之中,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去到正房中济事,又一个个满意而归。 直至日薄西山时,再听家丁一声招呼之下,金琨二人最后一个进入了正房。 房内已经点上了几盏油灯,叶鄂东虽是坐在了太师椅上,却显得颇为劳累,一手依在了一旁八仙桌上。 金琨携肖梨雨向他稍一行礼,当先说道“在下拜见叶员外!我二人来此别无他求,只想在员外处暂避一些仇家。” 他稍稍一想,又从背囊中拿出五十两银子,双手奉上,说道“区区谢银,还望笑纳。” 一旁家丁接过这五十两银元宝,略微一惊,忙递给了叶鄂东。 叶鄂东拿在手中一瞧,也是一凛,他拿眼瞟了瞟金琨,问道“尊下这是哪儿来的官银?” 金琨心知这叶鄂东神通广大,骗他不得,是以说道“在下曾在义军中效力,这是因军功得的赏银。” 叶鄂东稍稍一怔,“呵呵”笑了几声。 叶鄂东家大业大,本就是个颇有见识之人。 他此时也不慌乱,再凝目细看,这才看清这二人腰中的佩剑,说道“原来是练家子,那么你仇家也必是武林中人喽?” 叶鄂东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仇家是谁,你快快说来,老朽不救来历不明之人!” 金琨道“在下便是您今日所说的树诚堂金某人,我旁边这位,便是清雅大夫,想必这仇家,您也该知道了,便是……” 叶鄂东抢白道“嘿嘿,是霁云盟!”金琨道“正是!” 叶鄂东一连喝干了杯中茶水,缓了许久,接着道“我这叶家府,每月济事为民,十数年中从未间断, “这期间积累了大把的声望与福德,无论黑道白道都颇有面子。可是与此同时,老朽也得罪了不少鸡鸣狗盗之辈。 “他们觊觎我的家产有之,心生妒忌的有之,纯心要陷害老朽的更有之!” 他忽然站起身来,大声斥道“而似你这种招摇撞骗的,老朽可从未放在眼里! “你倘若识相一些,便赶紧滚,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话音一落,便见门外冲进三名壮硕家丁,恶狠狠地盯着金琨二人,眼瞧着便要动起手来。 肖梨雨忙叫道“员外您误会啦,我们当真没有骗您……” 她话音未落,只听叶鄂东叫道“老朽适才才说了金大侠与清雅大夫,怎会恁地凑巧,如今这二人竟能站在老朽面前,这岂非骗我?” 说罢,他抬头大声呼喝了一句。 第264章 金刚钨丝 金琨一惊,似叶鄂东这等的人物,这一呼喝必定惹来不少的高手。 他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欲点叶鄂东的穴道。 不料叶鄂东反手三掌,却逼得金琨一时间手忙脚乱。 那三个壮丁见状,立时冲杀前来,金琨弃了叶鄂东不顾,将身法一转,瞬间点下壮丁的天池穴。 三名壮丁立时瘫软欲倒,金琨抓起一人,往叶鄂东身前掷去,又将一招“旋乾转坤”打出。 叶鄂东急忙伸出双掌,要将壮丁扫开,却不料金琨这一招打在了壮丁身上,却将寒气借着他的身子,极速流转至叶鄂东的双掌。 叶鄂东未料这一招如此怪异,一时失察,先机早失,立时被寒气冻得双掌发硬,难以招架。 金琨趁机点了叶鄂东俞府、中庭两处穴道,叶鄂东尽管大惊失色,仍是立时瘫软,仰天欲倒。 金琨脚下再是一滑,又将叶鄂东伸手托住,缓缓放在了太师椅上。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金琨最后退了几步,忙抱拳道“叶员外得罪了,在下无意加害于您,这里实在是深有误会,还请……” 他话未说完,忽听“咔啦啦”机括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鼓声响起。 肖梨雨惊道“怎么啦?” 金琨叫道“不好,他们启动机关啦!” 言毕,他忙伸手去抢叶鄂东,却不料叶鄂东身后墙壁“刷”地大开,里头抢出两个年轻人来。 他们身影一闪,当先一人抢过了叶鄂东,另一人铁拳向金琨迎面而来。 金琨眼见这一拳却是大无妄拳的招式,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右手倏伸,贴着这男子左臂而上,再将手掌一勾,捉住了他左肩。 这男子一凛,右拳再照着金琨左肋而来。 金琨毫不理会,右手用力一扯,却只让他身子晃得两晃,这一下让金琨着实吃了一惊,未料到这男子的武艺居然不弱。 此时男子右拳已抵在金琨左肋,金琨连忙侧身避过,再以迅雷之势将一掌击在他的右拳之上。 这男子被他一击,身子朝后踉跄了几步,竟始终是未能直起腰身。 再听叶鄂东喊道“瑾儿,别管我,去助你大哥!” 原来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叶鄂东之子,长子名叫叶勇,次子则是叶瑾。 此时但听叶瑾忙应了一声,斜着胯抢上前来,举拳欲朝金琨击下。 肖梨雨见状,早抽出腰间佩剑,剑光闪过,暂把叶瑾逼退了几步。 叶瑾拳风护着罩门,再退几步,一脚抵着东墙,叫道“原来是九宫派的。” 当下脚底用力,身子激射而出,再将双拳朝肖梨雨额上和右肩挥来。 他这拳势迅猛无比,呼呼有声,在天目派中也属好手之列。 但见肖梨雨来不及举剑回击,只在狭小空间中左支右绌,艰难躲避这凌厉的拳法。 金琨本与叶勇又过了几招,暂未分出胜负,赫然间见到肖梨雨略有不支,忙闪身抢在她的身前,只以一双肉掌,与二人的四只铁拳过招。 叶家兄弟的铁拳刚猛迅捷,与金琨一连斗过数十招。他们拳来掌往,用不多时,直将这间狭小的正房打得凌乱无章。 金琨如今有求于人,又急于自证清白,一时间未敢用尽全力,只以阳明掌的普通招式,再辅以极寒内力应对,已是叫兄弟二人占不到上风。 肖梨雨脱得身来,乘机再喊道“还望各位都住手了吧,我俩实在无意招惹贵府!” 叶鄂东虽是瘫在太师椅上,但他眼光独到,也叫道“勇儿瑾儿,别听她的蛊惑, “既然点子一个是青原派的,一个是九宫派的,唯恐是霁云盟的杀手,咱们可别上了他的当!” 肖梨雨口齿不似金琨那般的便给,她虽是急得手脚发颤,也是莫可奈何。 叶勇与叶瑾双双会意,仍是一个弯着腰身,一个斜着大胯,左右向前抢进。 他们一个使出“揉肘取海”,右臂先是弯着肘,曲臂抵过了金琨几掌,再蓦地伸直手肘,小臂向金琨弹出; 另一个使出“天王托塔”,他先是虚出了三拳,再是右拳朝上,自下而上猛地挥出,犹如托起一座巨塔一般。 这两招皆是大无妄拳的拳法,金琨见这两个强招同来,再也不愿藏拙,忙把一招“风起云涌”打出。 他双掌如风般展开,不仅轻松接下叶氏兄弟的大无妄拳,还将极寒之气铺天盖地涌出。 叶鄂东冻得牙关打颤,高叫道“他还是祁偌的徒弟!你们斗他不过,快用金刚网对付他!” 兄弟二人忙跃至一旁,双双向怀中探去,也不见这二人手里如何动作,忽听“唰”地响过,两张大网猛然罩住了金琨二人。 这二人惊慌失色,拼命挣脱束缚,却不料这网兜越挣越紧,以致最后二人只能立在原处,无法动弹半分,肖梨雨连手中长剑也掉下地来。 这金刚网实乃武林中的稀罕物件,本是数百年前,自匈奴贵族中传来,只在权贵之中流传,武林中却少有人见闻。 这网兜看似毫不起眼,放在怀中也只有鸡蛋大小。 但它乃金刚钨丝所制,全面展开来足方丈有余。 但凡有人被它网住,以这种钨丝的属性,越是在其中挣扎,金刚网越能紧缩,最终都会将人牢牢地箍住。 叶勇见这二人已被制住,往门外望了一眼,没好口气道“警鼓已响起多时,你们来得也忒慢了些, “父亲的安危交给你们,叫我俩怎能放心!” 金琨也朝门口望去,只见外面远远奔来七八个大汉,他们个个都太阳穴高鼓,显得颇具内功造诣。 倘若这正房让他们全数进来,金琨二人不仅脱身不得,唯恐这些大汉蛮不讲理,与叶家父子一道,将他二人乱拳打死。 想至此处,金琨忙侧过了身来,奋力跃起,在半空中右脚一勾,将腰中随侯剑从剑鞘中踢出,口中高叫道“梨雨接着!” 肖梨雨与他早有默契,自金琨刚跃起时,她便从网孔中伸出五指,再将身子斜侧,堪堪接住了剑柄。 第265章 巧治狂阳 还未等金琨落地,她已是挥起一剑,将金琨的金刚网切出个口子。 叶家两兄弟大惊失色,忙不迭抢过来要捉金琨。 而金琨却甚是机敏,刚一落地便顺势一滚,再起身时,已是挣脱了网兜的束缚,猛将一招“烟炎张天”击出。 霎时间,整间屋子里迷雾四溢,屋外的大汉便是立时抢进了门内,也是谁都见谁不着。 过不多时,但听叶瑾嘶哑着嗓音叫道“都别轻举妄动!” 叶鄂东也紧跟着叫道“别妄动!都听瑾儿的!”叫声中满是惊恐之意。 只一时间,整个屋内,除去几人的喘息之声,果真再没了其他声响。 待过得半晌,迷雾渐渐散去,叶鄂东惊声叫道“瑾儿!你!” 众人再望向叶瑾时,只见他喉头已被金琨扼住,只需手中稍一用力,喉管立碎,便再也活不成了。 叶勇见亲弟被挟持,也大声斥道“你这贼人,休得胡来!” 此时金琨已挟持叶瑾,缓步移至肖梨雨跟前,接过随侯剑,再顺势一挥,也将她的金刚网切断。 肖梨雨立时挣脱出来,拾起落剑,严阵以待。 再听叶鄂东喃喃道“我道是何物可以轻易将金刚网切开,原来是随侯剑!它可是明夷帮之物,怎会在你的手里?” 金琨道“叶员外好眼力,怎又分辨不出我们的身份?” 叶鄂东两眼眯成一条缝,正色道“你待怎样?” 金琨叹得一声,说道“我本无意与叶家府为敌,这里真是一场误会…… “若员外实在要验明正身,便烦你找一狂阳患者与我,我给你治上一治,便知真假啦!” 肖梨雨略一皱眉,暗道“在这种地界,又要上哪里去找狂阳患者?倘若找不着,我们俩还如何脱身?” 金琨此言一出,叶鄂东已是先信了两分,他一时软下声来,道“也罢,我瑾儿已在你的手里,你实在要治,便先给他医治吧。 “但老朽丑话说在前头,倘若你治不好他,或是将他治坏,今日你可休想逃出我叶家府!” 金琨二人均是一怔,肖梨雨忙抓起叶瑾的手腕,稍一把脉,说道“他果然是狂阳病人, “不过他已长期服用易阳丸,此时脉象甚为平稳。” 肖梨雨再朝他身上细细望去,只见他始终斜着胯,又在他后脊及髋处捏了数下。 她再道“你这斜胯仅有四五年的光景,我想,这八成还是由狂阳引起,我可说对了?” 叶家父子三人同时“啊”地一声,叶瑾茫然道“你又怎会知晓?连我吃了易阳丸也能知道,难道……你真会医治狂阳么?” 肖梨雨并不答话,只从腰间药囊中摸出银针,给他任脉和督脉诸穴接连扎下。 待得一顿饭时间过后,她将所有银针拔下。 又以长剑抵着叶瑾颈前,再令他平躺在地,说道“琨哥哥,该你了。” 金琨会意,将两掌分别贴至他前胸和小腹,缓缓渡起真气。 叶鄂东见至此处,又信了两分,他缓缓道“人非草木,武师们都暂且退下,勇儿你过来,陪在为父身边吧。” 这七八个大汉依言而退,叶勇来到叶鄂东身前,将他穴道解去,又一同盯向金琨三人。 金琨浅笑道“梨雨,将剑放下吧,此间已无事啦。” 肖梨雨偷笑一声,长剑入鞘,又抓起袖子来,轻轻擦去他额头细汗。 叶鄂东与他二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愿为难谁,仅是静待后续,暗暗戒备。 半个时辰过去,金琨撤去了双掌。 肖梨雨又给叶瑾的胯处行针推拿了半个多时辰,最终道了声“行了,你起身走走。” 叶瑾每日服用易阳丸,体内本无不适,是以金琨的寒气入体,只觉深寒无比之外,并无他感。 他神色茫然地站起身,歪着身子走了两步,也并无异处。 肖梨雨再道“你这四五年来早已习惯了歪着身子,此时你该正过来行走才是。” 叶瑾仔细想过一阵子,又扶着胯,缓缓走了几步,仍是斜身走出,无法将身子正直。 肖梨雨叹得一声,忙在他胯处击了两掌。 众人只听他胯骨“啪啪”响得几声,一时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一来,又惹得叶勇大喝道“你二人故弄玄虚!休想再要伤人!”立时便要冲向前去。 叶鄂东却伸手阻道“莫慌!且再看看!”两眼一直不离叶瑾胯处。 叶瑾待痛楚过去,瘸着腿走了几步,感觉胯处颇为轻松。 于是缓缓正过了身子,又走得几步,已是恢复了数年前的步伐,一时间心中大骇不已。 他加快了步伐,越走越是稳健,已与寻常人无异。 他眼睛瞪得老大,口里还高叫道“我复原啦……我真的复原啦!” 叶鄂东与叶勇见他行走逐渐正常,无不大大地吃了一惊,他们面面相觑,难以相信眼前之事。 又听肖梨雨道“若我所料不错,那位大哥一直弯腰不起,也是因狂阳所致吧?” 叶鄂东忽地抱拳,神情激动道“不错,原来都是老朽的糊涂,误会了二位。 “老朽……老朽厚着颜面,还请清雅大夫与金大侠不计前嫌,也替他治上一治吧。” 他催着叶勇上前,叶勇一时间神情尴尬,只好给金琨二人深深鞠了一躬。 金琨与肖梨雨会心一笑,请叶勇进到一间卧房,躺在一张床上,如法炮制地给他治了。 一个多时辰后,肖梨雨最后在叶勇脊背上揉捏一阵,接着也是用力一拍。 骨骼“啪啪”响过后,叶勇也一样惨叫一声,随后下床越走越顺,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已是直起了腰身,恢复了往常。 叶勇激动地抓着叶瑾道“二弟,这一回,你终于可以娶李家千金进门啦。” 叶瑾也流泪道“太好啦,咱哥俩再也不是废人啦!”说罢,兄弟二人相拥而泣。 第266章 再度行医 肖梨雨眼瞧这两个病患恢复如初,再与叶鄂东说道“两位叶公子实乃患了狂阳的罕见病症,即便服用易阳丸也无济于事。 “幸好我与琨哥哥,曾治过几例此类病症,否则也是束手无策啦。” 似这种罕见病症,他二人在树诚堂中只见过三例,每一例的病症均不相同,而金琨治的第一例罕见病症,便是严倚柔的双眼失明。 此时叶家父子个个感激涕零,叶鄂东更是不顾身份,带着二子与二人行了一大礼,均被金琨二人急忙搀起逊谢了。 叶鄂东老泪纵横,喃喃道“老朽还道你们是霁云盟的杀手,冤枉了二位…… “二位实在是心胸豁达,宅心仁厚,于老朽昏庸之事既往不咎,老朽这叶家府,便和你们自家一样,二位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叶勇叹道“爹,您老糊涂啦,量那霁云盟有十个胆子,怎敢惹咱们叶家府?还怎敢派出了杀手来?” 叶鄂东拭去泪水,点头如捣蒜,道“正是此理,正是此理! “二位就在此好生住着,即便那霁云盟是二位的仇家,他们也不能拿你俩怎样!” 金琨愕然道“员外,霁云盟十分的蛮横无理,他们当真不敢来此滋事么?” 这叶鄂东在江湖中左右逢源、纵横一生,是以金琨这番话刚一说出,他已能心领神会。 他拉着金琨的手,语重心长道“少侠还请放心,我叶家在黑道白道有得是莫逆之交,若放在平时,他霁云盟也不敢拿我们怎样。 “而就在前些年,霁云盟害我两个儿子得了狂阳,就这一笔帐,老朽还等着找他们算,他们又怎敢言语半声?” 他将金琨拉至右侧太师椅,请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左边,再请肖梨雨坐至左首,续道“老朽虽在江湖中混迹得风生水起, “但我的家业总要由两个犬子继承。是以在十几年前,老朽便请了天目派的一位长老,传授他们武艺, “从此往后,他二人便成为了天目派的在家弟子。可谁曾想,几年后他们双双染上狂阳,还成了一副废人的模样, “老朽求遍了天下名医,便是那肖神医也都无能为力,我叶家眼看着便将后继无人,我……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他越说越是激动,连饮了几大口茶,续道“是以老朽一边给他们服用易阳丸,一边再托人细查这狂阳。 “可谁知这里头着实是困难重重,一连数年都毫无头绪,直到前不久老朽才密查得知,这狂阳竟是他们霁云盟故意为之!” 金琨听至此处,暗笑道“你这回才说出了狂阳的实情,而在几个时辰前,你却在众人面前满嘴胡说,快要到了坑蒙拐骗的境地。” 叶鄂东怒“哼”了一声,说道“至此,我斥退了他俩的师父,与那霁云盟总算结下了梁子,是以我才要防范他们派出的杀手啊!” 金琨心中一怔,暗道“不对,叶家既然和霁云盟结下梁子,那他二人吃的易阳丸又是从何而来?” 叶鄂东再与金琨抱拳道“人非草木啊,要不是二位今日相助,他们终身都是废人。 “老朽甚恨这狂阳,更恨那霁云盟,是以老朽还有一事,要请金少侠与清雅大夫答应!” 金琨本是躲难至此,如今反而让主人相求,不禁一凛,也抱拳道“但凡在下办得到的,还请但说无妨!” 叶鄂东语言甚谦道“老朽想在此处开设一间医馆,想请二位留在医馆内医治狂阳,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金琨与肖梨雨互望了一眼,他们被祁偌追杀以来,一路上狼狈至极,樟树的树诚堂自也再不能回,至于能不能再次行医,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如今叶鄂东洞察心机,欲满他二人的心愿,实在是难得的良机。 金琨见肖梨雨也并无拒意,当下也满心欣喜,抱拳道“在下真是求之不得!多谢员外的好意!” 叶鄂东不断拍手道“好!好!好!二位便好生在此行医,老朽保证你那仇家绝不敢再来!” 当夜,叶家设下筵席款待金琨二人,叶姓三父子自是殷勤作陪。 金琨向叶家三人细说了树诚堂中的种种遭遇,叶家父子无不嗟叹惋惜,对那霁云盟更是咒骂不已。 叶家三人劝导了金肖二人许久,筵席直至四更天才迟迟散去。 没过两日,叶鄂东果真在叶家府的正对面开了一家医馆,取名为“济民堂”,堂内一应物什都按金琨与肖梨雨二人的要求所设。 开张的当日着实是热闹非凡,叶鄂东大张旗鼓,当着不少地主乡绅的面,请金琨二人坐镇医馆。 医馆外的乡亲父老挤满了一整条街,乡亲们奔走相告,锣鼓喧天自不必提。 为了济民堂的兴盛,叶家还动用了家族势力,在江湖中为济民堂四处传播宣扬。 叶鄂东更是拿出不少的银两,给那些贫困患者垫付了巨额的资费,自然是得到赞誉一片。 未到一月光景,离此处不远的天目派中,已有不少反叛者来此医治。 再过一月,又有不少树诚堂的老病患也来了此处,他们纷纷对树诚堂的遭遇义愤填膺,对霁云盟的怨恨更深了几分。 金琨在治病之余,还请叶鄂东帮忙搜寻火劲、肖代冬和右耳缺一半之人。 叶家父子对金琨的请求自是十分的上心,但数月寻找下来,均是一无所获。 金琨还在此前的饭馆左近寻过假和尚,也问过店掌柜和伙计,均是不知他的去处。 在肖代秋处,金琨得知假和尚的重伤并非肖代秋亲手所治,那他的伤势又是如何复原的? 当日他在重伤之下,又是怎么离开的明夷帮?这些疑虑,已在他心中留存了多时。 如今好不容易与假和尚匆匆见过一面,但又无法将他寻见。 再加他连日来的寻人,竟无一进展,惹得金琨总是闷闷不乐,一筹莫展。 好在他们终在城西的明夷帮分舵处,寻见了弈先生与范莽二人,这四人见彼此都平安躲过了祁偌的追杀,无不大畅开怀。 第267章 离奇死亡 弈先生二人得知金琨开了新的医馆,自是一番兴高采烈,他们和在那树诚堂中一样,又住在了馆内,从旁帮衬着金琨二人。 弈先生自与金琨会合以来,不时与他商议今后的医治事宜。 这一日,弈先生找来金琨,说道“既然树诚堂咱们回不去了,如今霁云盟又不敢来招惹叶家,咱们便再也无需顾虑啦。” 金琨问道“先生意欲何指?” 弈先生展开折扇,扇了几扇,道“此前你只对病人强调必须修炼内力,未能把话挑明,便是担心霁云盟的报复。 “如今霁云盟已经报复咱们啦,你得罪霁云盟既是事实,又何必再藏着掖着?” 金琨思忖了一会儿,说道“不错,起初我为了梨雨的安危,并未说过霁云盟一句的不是,但我与梨雨还是险些丧命在祁偌的手中……” 弈先生哈哈笑道“咱们行走江湖的,遇事不必扭扭捏捏。 “当初你既知此事凶险,又决定要将此事做成,不如放手一搏,不必再考虑任何后果。 “当时我曾想到让你自成一派,以求护得你我的周全,今时今日有了叶家的庇护,实在是天助你我,我们再没了后顾之忧,你又何必还有顾忌?” 金琨一脸愧色,连连称是。 自此往后,自绍兴的济民堂中,便频频传出种种的言论。 诸如狂阳是由停修内力而起,以及易阳丸是为赚取黑心钱而来、登记造册是为掌控病人、肖神医本可治愈狂阳,却一心想要赚取钱财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言论迎合了不少受狂阳之苦的病人,他们整日聚在济民堂中,为医馆忙上忙下,或是为医馆奔走呼号,将言论广泛传了开去。 短时内,金琨借着叶家的拥护和宣扬,又一次名声大噪,结识了不少江湖豪杰。 一时间里,绍兴城的舆论滔天,霁云盟竟成了人人愤恨和仇视的帮派,而张浪和肖神医这两个天目派的支柱,也成为了人人唾弃的人物。 尽管在如此舆论之下,尽管绍兴离天目派并不遥远,但一连四五个月下来,霁云盟果真毫无动静,并未再派任何杀手前来追杀。 这让金琨与肖梨雨大舒了一口气,金琨只专心致志地替病人医治,而肖梨雨也在不停地钻研,以期早日能将狂阳断根。 直至济民堂开张的第六个月月初,这一日天还未亮,金琨却被范莽一声惊叫惊醒。 金琨未来得及穿上外衣,便奔至医馆的外堂去寻范莽。 范莽见金琨来了,立马迎上前来,抓着金琨大叫“兄弟,死人啦!病人仅在一夜之间,竟死了满屋子啦!” 金琨急忙奔至内堂中,果见病床上二十几个病人全都气绝身亡,他着实大吃了一惊,万不敢信眼前之事。 此时弈先生也闻声赶来,看见眼前这一幕,着实是惨不忍睹。 他细细看过了这些尸体,忙问道“这里住着的,可全都是重症病人?” 金琨道“不错,他们全是我这几日亲手医治的危重病人。” 弈先生疑道“你亲手医治的?都用上了极寒内力么?” 金琨一怔,又道“都用上了……先生的意思是,我这极寒内力出了差错么?” 弈先生手握折扇,轻轻敲得一敲,说道“若极寒内力会有差池,你早在明夷帮中便会把人治死,不至于如今才出事故……” 他细细想过一阵,又道“难道是药出了问题?” 此时肖梨雨也闻声而来,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大惊失色。 待她心情平复后,又细细查察了所有尸体,此后再查过药渣、银针,就连馆内其他的草药也都一一查验了一番。 肖梨雨累得筋疲力尽,最后说道“他们的药中无毒,也无其他的增减,这些尸体也无任何外伤,行针的针眼也并无异处。 “倘若他们还有脉象,我或许还能查出端倪,但他们……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范莽听后怔得一怔,朗道“我们医治狂阳也有近一年的光景,可是从未死过人的…… “我实在是想不通,这……着实是不可理喻……” 金琨问道“你是头一个发现他们的?”范莽道“不错!” 金琨再问“你可碰见过可疑的人?”范莽一凛,忙摇头道“并未见过。” 肖梨雨抓着金琨的衣角,喃喃道“琨哥哥,难道是……” 金琨咬着牙说道“我们或许又遭霁云盟报复啦!”肖梨雨听后,不禁“啊”地一声。 弈先生将折扇重重一敲,大声道“定是这个啦!有叶员外的声望在此, “他们明着追杀不成,便要暗地里添乱,好嫁祸给咱们,看来我们的麻烦又要来啦!” 天亮之后,济民堂中死去多名病人的事情,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 许多病人义愤填膺,他们联合起来,堵在了济民堂大门,口中激愤地叫嚷着“庸医杀人!杀人者必须偿命!” 有的更是叫道“你们开的是什么黑店!有哪家医馆会在一夜间医死恁多人的?” 一些忠诚的病人从中调解道“话莫说得太早,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咱们且等查察结果再说!” 有人也附和道“不错,我们自是颇为信任金大侠与清雅大夫,这其中的疑点重重,咱们可莫着了道啊。” 纵是如此,依旧抵挡不住愤怒的情绪从病人之间蔓延开来。 金琨四人面对此情此景,虽是与病人们做过不少解释,但依旧是不能叫人信服。 他们被病人们不断辱骂呵斥,个个都抬不起头,好生无可奈何。 直至叶鄂东率叶勇、叶瑾三人赶到,依着三人的威望,病人们这才能将声浪放低些,数百人围在济民堂之前,只等着叶家作何解释。 叶鄂东站在济民堂大门后,陪着笑脸,与数百病人拱手道“诸位!金少侠与清雅大夫的名气,想必大伙儿都略有耳闻啦。 “他们二人从江西行医至此,医治了数千的病人,一直都是药到病除,获誉颇丰,从未出现过任何差池。 “可偏偏今日祸从天来,一下死去了二十多个病人,如此反常之事,诸位便不觉得这里面颇有蹊跷么?” 第268章 梨雨被掳 听他这么一说,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感叹唏嘘,有不少人从满身愤怒转为了点头赞许。 说着,叶鄂东又给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还望各位看在老朽的薄面上,先容济民堂继续治病救人, “至于今日的事情嘛,老朽定要派人详查,也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好给诸位乡亲一个交代!” 说罢,又与叶勇、叶瑾二人,联合金琨等人与堂前众人连连鞠躬致歉,神态甚谦。 众人见叶员外不顾身份,亲自替金琨等人说情,若再要纠缠,可就是不近人情了。 又在一些病人不断地劝导之下,人群才逐渐散了去,济民堂中又恢复了往常。 此时叶鄂东又将金琨等人叫到了无人之处,与几人推心置腹道“为今之计,老朽自然是要彻查此事, “但济民堂中,还望各位加强防范,以免此事重蹈覆辙。” 金琨躬身道“正是此理,在下已将相关事宜交代过堂内众人,还请员外放心。发生今日之事,着实是太过棘手,也多亏员外解围啦。” 叶鄂东叹道“这对老朽来说,实乃小事一桩,金大侠也不必挂怀。但老朽还得叮嘱大侠,定要小心为上才是。” 说罢,领着两个儿子退出了医馆。 弈先生则按照金琨与叶鄂东的嘱咐,将防范事宜纷纷计划落实。 济民堂自今往后,改成每日辰时开张,申时关张,无论发生何等状况,绝不违反此项规定。 另外,金琨与范莽二人,一个在堂中守白日,一个守黑夜,肖梨雨与弈先生从中策应,不给霁云盟任何可乘之机。 按此计划实行一月有余,济民堂中果真相安无事,只是受此前事件的影响,堂中看病的病人不如往前那般多了。 这一日深夜,本也是寂静非常,却忽见金琨从卧房奔至了外堂,抓着值守的范莽叫道“可看见了梨雨?” 范莽一惊,往内堂一望,只听内堂病人的鼾声震如往常,有意把声音压低道“未曾见到,怎么啦?” 金琨意识到不该惊动内堂的病人,又把范莽拉至一旁,神色慌张道“梨雨不见啦!” 范莽惊道“什么?怎生回事?” 金琨急忙定了定神,道“我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房顶有人走动,是以赶忙起身去寻先生和梨雨。 “先生在屋中安然无恙,但我去敲梨雨的卧房时,半晌不见有人开门,我推门进去一瞧,她人却不见了!” 范莽一凛,说道“房顶有人?我怎没听出来……事出紧急,你我先去寻肖姑娘!”言毕,与金琨一前一后在医馆里搜了个遍。 待二人急匆匆再回到外堂时,均是一无所获,此时只见弈先生也戴着帷帽来到了堂中坐定。 弈先生见二人神色异常慌张,定然知道他们未将肖梨雨寻见,说了句“若房顶真有贼人,恐将清雅大夫掳了去。” 言毕,他急拉着金琨回到肖梨雨的卧房,稍稍查看一番,说道“这里窗户大开,贼人八成从此逃了去。” 金琨猛击自己的脑袋,自责道“我见梨雨失了踪,竟没留意窗户是开着的,真是该死!” 弈先生抓着他的肩头道“兄弟,所谓关心则乱,你千万要冷静才是! “贼人若真的负着清雅大夫,应该还未跑远,你全力追去,或可追回!” 金琨稍一抱拳,只朝那扇窗户一个闪身,便已寻他不见。 眼见已过了五更天,弈先生二人也在堂中坐立不安地等了半个多时辰。 范莽实在是等不住,他瞪大双眼,抓着弈先生道“先生,若真是贼人前来,他们必定准备得充分,我恐金兄弟他一人应付不来啊。” 弈先生将折扇收起,笃定道“你也去寻他二人吧,听金兄弟的脚步声,定是去了北面。” 范莽略一抱拳,正要追去,忽又折回来问道“那堂内便只剩先生你一人啦,若还有贼人环伺,你又如何应付?” 弈先生浅笑道“你尽管去,我自会去叶员外处借些高手前来守护,定然万无一失。” 范莽这才略散了些愁色,说了声“那我去啦。”言毕,也窜出了外堂,向着北面狂奔。 金琨自从窗户跃出后,向北狂奔了二十几里,抬眼见到城门紧闭,城上火光晃动。 他清楚这城门若未等到天亮,便绝不会开启,那么这贼人定还留在城中,并未远逃。 金琨心中一阵窃喜,又爬上了一座高耸的楼房,举目望去,却见城内还有六处民房亮着灯火。 他记清了这六处的方位,急忙跃下楼来,逐个儿向这几处灯火奔去。 可谁知前三处是一家酒肆和两家客栈,金琨均在里面暗寻过一遍,不见有任何异常。 第四个灯火处却是一家医馆,是个病人病到了走投无路处,才敲开了这家医馆的大门,请大夫为其医治。 第五个灯火处是家庙宇,庙中常年烛火不断,贼人也没在这里。 金琨刚出了这家庙宇,便脚下发力狂奔,他也不循着街道前去,只是不断翻墙飞檐,径直朝着第六处灯火疾去。 然而在他刚翻过了一面高墙,终于来到灯火之外的窗前,却隐隐听见屋内传来啼声。 金琨当下展开了轻功,浅进了屋内,发现这里只是一名婴孩夜啼,正被两个大人连番哄睡,其余并无异处。 金琨赶忙奔回了街道,立在月色之下,大汗淋漓。 他满脑子只想“既然灯火处不见有贼人,那么梨雨……她会在哪儿?” 没想多久,脚下不自觉地又奔了起来,他漫无目的,边奔边想“贼人在暗中准备多时,他们为防我将梨雨找见, “定然不会将她放在灯火通明之处,我……我这是什么脑子!” 第269章 福至心灵 他再击了几下脑袋,又想“倘若贼人真是有备而来,又怎会不知黑夜里不能出城之理? “难不成他们如今已从秘密之处,早就出城去了?而我只是在这白费了功夫?” 他越想越是骇人,脚下仍是不停,发了疯似的朝各个街道奔去。 他又奔了近三十里,已从城北奔至了城东,再穿过了两条小巷,眼前已是一片荒地,几乎无人在此居住。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望着一旁的城墙气喘吁吁,他心中近乎绝望,直暗道“不行,不能再在城内找啦,我定要想法儿出了这个城门!” 金琨再奔得一会儿,总算来到了城墙之下,正打算攀上去时,却听右首传来一阵狞笑。 他猛地一惊,急忙向右奔了过去,终于在一间破屋之外,听得笑声越来越大。 金琨毫不犹豫,一脚踹开房门,怒喝一声“齐腊,我知道是你!”说罢,手中长剑早出,照着屋内之人挥去。 原来齐腊的笑声一向是猥琐刺耳,金琨最是清楚不过。 而金琨搜寻肖梨雨已是多时,心中早已急到了极处,他甫一听见这笑声传来,竟毫不犹豫地闯进了屋去,向屋内之人猛然挥剑。 这长剑还未完全落下,就听“叮”地一声,竟被一利器接住。 金琨再欲用左掌出击,却不料黑暗中伸出一爪,抓住了金琨左臂,再一用力,竟将他扔出了屋外。 金琨着地滚了几滚,终于站起身来,正要跃进屋子时,却借着天边蒙蒙白光,见到齐腊从里面信步而出,对着金琨背手而笑。 未等金琨发话,齐腊当先懒懒说道“竟让你找来了这里,着实是不简单啊。” 金琨听见屋内传来女子的哭声,确是肖梨雨无疑,直叹自己好生福至心灵,若不是老天护佑,又怎会恰巧撞见了她。 金琨两眼大瞪,高叫道“梨雨莫怕!我来晚啦!” 他指着齐腊怒斥道“你这淫贼,每每都是挟持民女,又算是何本事!有种便冲着我金琨来!” 齐腊立起手中长枪,不慌不忙道“我自然是要冲你来。 “这一来,你金琨屡屡坏我好事,还险些害我丧命在霁云盟的手中,这份仇我自然要报。 “二来嘛,我最见不得有人积德行善了,你开这间医馆救治了恁多病人,好一副大善人的模样,我又怎能容你?” 金琨“哼”地一声,怒喝道“今日我与你最好有个了断,我一来要报了九宫派姐妹的仇, “二来要报了陆姑娘之仇,三来……便是你竟敢欺辱梨雨,我与你不共戴天!” 言毕,立时将明夷离火剑第三式“明入地中”展开,只见他剑尖晃处,不住自上向下,朝齐腊脚下诸穴点去。 齐腊“嘿嘿”笑得几声,脚下连连抬腿,轻松避过了几剑,再举长枪略微极挑,意图将金琨长剑挑下。 齐腊狞笑道“原来你又学了新花样,但始终还是些雕虫小技!” 金琨手中长剑紧握,齐腊眼见挑不动,又打出一招天门七十二路枪法的“五鬼绝命”。 只见枪头转处,犹如厉鬼夺命,每每都从不同方向朝金琨刺来。 金琨被逼得接连退步,齐腊哈哈笑过一阵,边打边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出三个理由与我了断?” 他长枪猛地一扫,将金琨激得一跃而起,齐腊再高叫道“也罢,我也出三个理由,这三来, “你不光是个卖药赚黑钱的狗贼,更是个杀师背伦的畜生!” 金琨闻之一惊,立时涨红了脸,怒斥道“我没有杀我师父,反倒是你这淫贼,毁了多少良家妇女,你才是恶事做尽,天理难容!” 他怒气激起,立时又将“明入地中”打出五六个变化,他一时高跃,一时斜掠,一时又以出其不意的角度袭来,招招朝齐腊脚下刺去。 这些招式端的是变幻奥妙,招招制奇,令齐腊一时间仓惶招架,避之不及。 金琨剑法舞到极处之时,忽地剑尖一挑,再横过剑来,以迅猛之势封住了长枪的来去两路。 齐腊心下一惊,眼见双手定要被他切下,忙不迭将手里长枪弃去,再向后疾跃了两次,这才站定下来。 他口中叫道“好小子,你的武功真是大有长进了!” 接着抽出腰间长剑,比划一个剑花,接着道“让你再试试这个!” 说罢,大展混凌剑法,长剑径直而入,照着金琨胸前诸穴刺来。 金琨怒气未消,忙用剑法相拼,一瞬间便过了一二十招。 但听齐腊大喝一声,剑法中霸道之气立盛,这长剑急转之下,将金琨击了个踉跄,险些跌下地来。 金琨略一喘气,急忙将“初登于天”和“后入于地”接连使出七八个变化。 剑光到处,均是出其不意,一时间叫齐腊眼花缭乱,不能从容应对。 又听齐腊哈哈笑了几声,大叫道“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你如今可比祁偌、运日、寒横星那几个脓包要厉害得太多。” 他话音一落,接着脚下身法疾动,手中长剑右旋半圈,只听“嗤”地一声响过,金琨衣领竟被他削去一半,脖颈中也被划了一道。 金琨向左首着地一滚,立时站起身来,堪堪稳住了门户。 又听齐腊道“但即便如此,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我今日要杀你,你定然活不到天亮!” 说罢,竟不让金琨有喘息之机,一连发出十余招,霸气一浪高过一浪,将金琨逼得离那破屋越来越远。 金琨不但要匆忙招架眼前的狠招,更要注意屋中的动静。 他已好半晌没听见屋内哭声传出,口中大叫道“梨雨!你怎样了?” 又一连接了他三招,手背却被划出一道口子,一时间鲜血直流。 金琨心中焦急,剑掌齐出,齐腊甚惧他的寒气,猛然间见到寒冷白气甫现,干脆撤下剑招,背手而退。 金琨再大叫道“梨雨!你快答应我!”但那破屋之中,始终是未能回应半声。 第270章 智斗淫贼 齐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淫笑道“她虽比不过那个叫陆宁的国色天姿,也能堪称这世间的尤物啊,哈哈!” 肖梨雨夤夜被掳,已是让金琨心神俱裂,如今又被齐腊淫言淫语侮辱,不禁让金琨心中极怒。 他爆喝一声,手中长剑舞成了一张网也似,堪堪将齐腊罩住。 齐腊一连接了十余招,未料金琨一招强过一招,竟让齐腊一度手脚慌乱。 齐腊再举剑接过几招,虎口之处隐隐作痛,他心中暗暗钦佩,大叫道“好!打得好!” 他笑得数声,忽将剑招变得既快且怪,又高声道“好归好,但你要将这小妞儿救走,可是异想天开啦。” 剑光闪动之下,剑势立时霸道无比,接连在金琨手臂上划出三道口子。 齐腊见招法得手,乘势抢进,一时间,金琨腰、腹、腿、臂处又接连中剑划伤。 金琨暗暗吃惊,忙忍痛跳了开去。 他虽早已知晓齐腊的武功甚是高强,霁云盟里的长老须得三人合力才能将齐腊捉住。 但金琨在玉弓潭中已将内力提升过不少,又习得明夷离火剑,武功也是大进。 可如今依旧是拿齐腊无甚办法,一时间心中生出一股苍凉之意。 金琨莫可奈何,脚步连连横跨,与齐腊斗至破屋院前的水井旁,离水井几步之遥便是一排马槽,此外还有两棵大树。 金琨利用这地势复杂之处,再加身法的迅捷,与齐腊一边周旋,一边暗忖“我与他力斗不过, “定要智取,可似他这等的高手,又有何弱点可让我来破他?” 齐腊哪里给他太多的思虑间隙,他的剑法忽地大开大合。 二十余招剑招过后,只见马槽和水井支架都被他的利剑破坏,一时间“哐啷”之声不绝,碎木四处横飞。 金琨手腕再被划中两剑,他诸多伤口虽不甚重,可仍是叫他吃痛难受。 情非得已之时,金琨急忙打出一招“烟炎张天”,瞬时间,迷雾笼罩了方圆七八丈之广。 齐腊在迷雾中一时辨别不清方向,只高叫道“你与我争斗多次,你却回回都要打出这一招,可好生叫我瞧不起!” 金琨冷哼一声,森然道“这一招的精妙之处,只在于其中的道法,你可瞧好了!” 齐腊耳听得这一声从左首传来,怒斥一声“什么狗屁道法,也不知是哪儿学来的妖法而已!” 他循着方位向那猛地一刺,却是一剑刺空。 齐腊忽地一怔,又听金琨在右首叫道“今日遇到我金琨的道法,便是你齐腊的死期!” 齐腊心下着怒万分,再向右首连刺三剑,在这浓浓迷雾中,依旧是剑剑刺空。 再听金琨冷冷道“你永远也打我不着,知道我道法的厉害么?” 齐腊连出数招而不中,心中略微有些焦躁,只道是金琨的身法灵便所致,却并非什么劳什子的道法。 他只立在原处,心想只待这些迷雾散去,他的这些骗人的玩意儿自然便不灵了。 可谁知半晌过后,这迷雾竟毫无半点要散去之意,不禁叫齐腊暗暗吃惊。 此时忽听前后同时传来挥剑声响,齐腊闻之大骇,忙不迭往右首侧过几步。 他还未站定妥当,却又听右首传来利剑破空之声,齐腊忙举剑挡了几招,几下“叮叮”声响过后,又恢复了静谧无声。 齐腊被这一番捉弄,直破口大骂“臭小子,与我耍什么花招!” 话音刚落,又听左右两边剑招齐来,齐腊忙不迭低头避过,往后急跃几步,却又“嘭”地一声,小腿撞在了马槽之上,一时间好不疼痛。 未等他抚腿站定,脑后剑风又来,齐腊急忙向前一跃,空中转过身来,出招逼退了来剑。 却不料身后“哧”地一声响过,后背立时划出一道大口子,鲜血很快染红了衣衫。 齐腊大叫出声,痛苦呻吟了几句,心中暗忖“他的剑招总能从两个方向一同而来,他又是孤身一人,定然是无法做到。 “难不成……真让他练成了妖法?” 金琨森然之声再从他左首响起“齐腊,你可知在我这道法之下,可从未有过漏网之鱼。 “如今你的死期已至,可要留下些许遗言,让我传给谁么?” 齐腊连翻吃亏之下,早已是惊魂未定,他接连喘息了好几口,仍旧嘴硬道“你休要在这装神弄鬼,我可不吃你……” 未等他说完,面前剑声再至,他发起狠来,一边怒喝一边朝那来剑击出五六招。 还没等他招式使完,那只剑早已是没有了声响,也不知隐在了何处。 此时再听身后剑声响起,他连忙转身,再挥剑刺去,仍是悄然无声。 齐腊越来越是心惊,忙不迭在原处转着身子,护着周身上下每一处要穴。 他好像同时要面对好几个敌手一般,随时都会有长剑从意想不到之处袭来。 待他转了七八圈之后,只听面前双剑齐至,他好容易等到对手再次出招,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发了疯似的朝那两剑狠劈数招。 但听“当当”两声过后,这两支剑竟双双跌落在地,齐腊茫然一怔,实难想到为何会如此。 正在此时,赫然听得金琨自他身后一脚踢来,齐腊猛然一惊,却再也避之不及。 只听“咔嚓”一声响过,齐腊右腿腿骨立时断裂,他哀嚎一声,痛苦倒地。 齐腊着地滚了几番,又听金琨冷冷道“十余年前,在天目派的霁云大会之中, “你曾将我五师兄单远的腿打断,今日我也断你一腿,算是替他报仇啦。” 此时迷雾才渐渐散去,金琨拾起地上长剑,正要再向他进招,却听身后一人叫道“金兄弟,原来你在这里!” 金琨回头一望,却是范莽来了,他还未答应一声,忽听破空之声传来。 金琨忙举剑挥出,“叮叮叮叮”四声响过,将齐腊飞来的四枚暗器全数击落。 又听“哧哧”声纷纷响起,紧接着红色雾气瞬间袭来。 第271章 有你真好 金琨猛地一惊,暗叫一声“烛龙摄魂镖!” 他急忙捂着口鼻,向后跃出红雾的范围,又朝后喊了声“别过来,红雾有毒!” 他再望回原处,那齐腊早已不知逃至了何处。 范莽赶紧止了脚步,远远站至一旁,再看那金琨时,却见他朝一旁的破屋冲了进去。 金琨捂鼻进入屋内,终于在微亮天光之下,见到正自昏迷的肖梨雨。 他心中登时一痛,只见她周身外衣已被撕破,头发散乱,口唇发白,定是受过一番不小的痛楚。 金琨忙将外衣脱下,给她包住,回首见到红雾已漫至门内,又慌忙将她抱起,从另一旁破窗而出。 范莽从远处奔来,见肖梨雨这番模样,也是大吃了一惊,急忙问道“究竟是谁干的?” 金琨神色黯然,缓缓道“是那淫贼齐腊!” 范莽惊诧无以,心想着齐腊与薛倚的师姐妹可是有着血海之仇。 但那齐腊的武功实在是太过高强,仅在张浪与严时志之下,而金琨居然能将他击退,这又是如何办到的? 范莽指着远处的一只长剑,上头系着两条细绳,忙问“你难道是用这法子打退他的么?” 金琨茫然点头,徐徐说出了来龙去脉。 原来当金琨接连被齐腊划伤后,自知再是难以为继,非要速战速决不可。 他再见齐腊一剑横着劈来,便顺势翻滚后跃,忽然想到“是啦!似他这种淫贼,弱点可谓不少,他惧冷便是其一…… “我从树诚堂的医书中,曾见过这么一句‘凡经年犯邪淫者,必健忘耳衰……’ “此时已别无他法,我且就这耳衰之上,试他一试。” 是以在他打出“烟炎张天”之前,早就瞧准了散落在水井旁的长剑与一只水桶。 那长剑定是肖梨雨在与齐腊搏命时掉落,而那水桶则是用一条长长细绳所系,另一头则系在和水井木架之上,以便取水之用。 这两样东西于他现时的境地来说,可是有着大用。 自“烟炎张天”打出后,金琨先在迷雾中用言语扰乱齐腊的心神,再乘机悄悄拾起长剑。 他又将木桶上的细绳切下,系在了长剑剑柄处,细绳的另一端在木架上绕过,绳尾再握在手中,最后再切一段细绳系在剑尖之处。 如此,在两段细绳的拉扯之下,便可以舞动这支长剑,在迷雾中迷惑齐腊。 他本已握有一剑,此时又平白多出一只剑与他敌对,便能使齐腊真的以为这世间存在道法。 齐腊常年深陷邪淫,以致耳力衰竭。而金琨右手握剑,左手握绳,双剑齐出,正好叫他难以听出其中的奥妙。 金琨听声辨位的功夫,又早因内力大增而变得游刃有余,这迷雾可长时间不散,也是因此所致。 金琨的最后一招,是将双剑罩着齐腊面门同出,却是他一手扔出细绳,另一手再将随侯剑掷出所致。 齐腊在数度戏耍之后,早已是心神慌乱,他再见得双剑齐来,只全身心举剑反击,并未察觉金琨已然绕至了身后。 是以齐腊一时疏忽之下,这才被金琨一脚踢断了腿,最终仓皇而逃。 金琨讲至此处,两眼始终不离肖梨雨,心神略微安定,忽然道“范大哥何以来了此处?济民堂中又由谁来值守?” 范莽道“我见你许久未归,怕你遭到贼人暗算,这才追了出来。 “医馆中,先生自会去向叶员外借些高手前来守护,你可放心。” 金琨颔首道“现已无事啦,还烦大哥先行回去,我与梨雨随后便来。” 范莽连连点头,细细交代过几句后,当先奔回了济民堂。 金琨将两支长剑拾起,他见这天色渐亮,手中还抱着一个姑娘,为免旁人闲话,只好挑些人少之处走去。 刚走过一两里路,肖梨雨忽然睁开了眼,她望着金琨,一时情不自禁,簌簌流下泪来。 金琨见心上人安然无恙,立时柔声道“梨雨,你受苦啦。” 肖梨雨口中喃喃道“琨哥哥,我……我拼命为你守住了清白,你……可会嫌弃我?” 金琨心中好一阵难过,他又如何不知,肖梨雨为了与齐腊拼命,自是拼至了最后一丝气力,这才让她气竭致昏。 她如此以命相搏,为的是守住一生清白,不让心上人嫌她弃她,最终还愁断了肝肠。 金琨眼中满是心疼,自责道“梨雨,是我没保护好你,我又怎舍得嫌你?” 他缓得一缓,再柔情道“无论你成了何番模样,我也依旧会怜你、喜欢你。 “你我余生虽还漫长,但我此生心爱之人,唯你而已!” 肖梨雨眼泪哗哗掉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口中呢喃“哥哥……你真好!” 金琨终于掉下泪来,他狠咬着嘴唇,艰难说道“我不好,若不是我执意要治这狂阳,又怎能害了你?” 肖梨雨左手将 他再搂紧些,右手手指拂过他身上多处伤口,轻轻在他耳旁道“我与琨哥哥一同做这些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 “我只想像哥哥那般的英雄了得,再也不去想什么后果啦。” 金琨欲再说上几句,肖梨雨忽伸手遮住他的嘴,再道“哥哥,此事就别再提了,我还能在你的身边,已是极满足啦。” 她将话说完,虽仍有泪痕挂在脸上,但也掩不住一副甜蜜愉悦的模样。 金琨两眼深情地望向她,内心既悲且怡,他只道了声“有你真好!” 说罢,脚下连点数次,最终跃进了一农户院中。 金琨向主人奉上几两纹银,买来一件农家的外衣给肖梨雨换上。 他俩又向主人讨来一些粗茶淡饭草草吃了,肖梨雨还拿出草药给金琨裹了伤。 二人再休息得片刻,这才并肩向济民堂走去。 缓缓走过十余里,已是临近巳时,街道上如往常一般,行人们川流不息,开始忙起一天的生活。 金琨二人远远看见济民堂之前,却又是人山人海之样,堵得水泄不通。 许多人朝堂内叫叫嚷嚷,叱骂呼喝之声不断。 第272章 欺上门来 二人心中一惊,忙奔上前去,见到堂内有不少人来回走动,或是指天骂地,或是嚎啕大哭。 只听有人高声叫道“上回有叶员外为你们开脱,我看你们今时今日又作何解释?” 还有人道“不错!若不给个说法,我们绝然不依!若是惹起火来,我们定要将这间医馆给砸了!” 一时间,人群中人声鼎沸,群情激昂。 金琨二人好容易挤进了堂中,只见范莽正满头大汗地给弈先生渡气,他们身边还有十几名叶家府的家丁与武师,却纷纷倒在堂中,人事不省。 金琨忙上前问道“出什么事啦?” 范莽立时撤去了双掌,神色慌张道“你们总算来啦!我们中计啦!” 金琨二人一怔,眼见弈先生仍旧未醒,肖梨雨连忙搭脉施救。 范莽拉着金琨来到内堂,指着里头病床道“全死啦!足有五十多人呢!” 金琨直惊在当场,只见内堂中许多人都靠在床边仰天哀嚎、涕泗横流,五十几个病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已是死去了多时。 此时有几人径直向金琨奔过来,指着他鼻子骂道“好你个金琨,你总算是回来了, “你与清雅大夫先前治死了二十几个病人,如今又死了五十几个! “来来来,这笔账,我们可得好好算算!” 旁边忽地走来一胖一瘦二人,那胖子大声斥道“什么是治死,分明是故意杀死!” 那瘦子口中骂骂咧咧道“和他废什么话,杀人偿命便是!”说罢,直接挥拳朝金琨面门而来。 金琨忙一手接住,不悦道“还请诸位稍安,待我们查明了情况,自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心里却是暗道“这胖瘦二人实在是面熟,我究竟是在哪儿见过?” 这瘦子欲要挣脱,却觉金琨这手犹如钢钳一般,愣是纹丝不动,无法挣脱半分。 他脸色难看至极,又骂道“他妈的,交代个屁,上回死了恁多人,也不见你们有只言片语的交代!” 金琨一时语塞,这一月多以来,的确未能查出任何的结果,济民堂众人本就为此事深感愧疚,如今怎还能反驳个半句? 那瘦子乘机一甩,堪堪挣脱开来,而那胖子看着金琨要用强的意思,疾向金琨虚晃了三拳。 金琨面对这等拳法,自是轻松避过,但胖子三拳打毕,忽地绕过金琨几人,朝着外堂的肖梨雨猛然击去。 肖梨雨正在给弈先生施针,本是背对着众人,全然不知身后之事。 他这一拳刚要击中,却被范莽一把拉住了后腿。 范莽手中发力,直把这胖子向内堂甩去,口中兀自叫了句“要打架么,爷爷奉陪!” 金琨急忙跃至半空,一把将这胖子接住,大声叫道“范大哥,不可鲁莽行事!” 他刚将胖子放下,那瘦子口中一声招呼,许多人蜂拥而至,嘴里纷纷叫嚷着“怎么着!你们杀了人还要用强么!” 或是“你们已经杀了五十几人,也要杀我们了么!” 说罢,这些人拳脚交加,根本不顾青红皂白,直向金琨几人招呼。 范莽大喝了一声,向金琨叫道“你看吧,你不叫我鲁莽,人家可直接打上来啦!” 言毕,他大臂一挥,立时拦住了四五人,臂上再一用力,直将这几人推倒在地。 外堂的病人见内堂斗将起来,也一窝蜂地涌进十几人,拥护着胖瘦二人,招招向金琨几人击去。 范莽与这些病人自然是见招拆招,但这间济民堂本就狭小,几十人呼喝打斗之下,什么盆儿、罐儿、木床、木柜等等,一时间已是损毁了太多。 金琨也与众人过了几十招,他根本不敢用上全力,只怕错上加错,届时纵有千万张嘴,也是再也说不清了。 他接连抵挡了数十只拳脚,终在范莽铁拳的掩护之下,从人群中窜向了外堂。 金琨一把拉住肖梨雨,叫道“梨雨,此处太过危险,咱们先走了罢。” 肖梨雨从弈先生身上拔出最后一根银针,接着在他脑顶一拍,弈先生立时苏醒过来。 但肖梨雨并无半点的喜色,眼里满是茫然,望着金琨道“琨哥哥,如今可怎生是好?” 这弈先生此时满脸的油黑,并未戴着帷帽,他刚一醒来,连连晃了几下脑袋,看着堂内的状况,说道“定是又死了不少病人吧?” 金琨刚要开口,却见内堂病人乱拳把范莽逼了出来,外堂众人见状,也有好几十人将他们蜂拥围住,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金琨与范莽虽是拼命展开拳掌,但面对数十人的围堵,依旧是吃力非常。 而金琨本就被齐腊划伤了多处,众多拳脚之下,他伤口崩裂,又流出许多血来。 但他依旧要拼命将肖梨雨护在身后,不让这心上人受到分毫的伤害。 未过多时,只听堂外数十声呼喝传来,又有一群人纷纷进入堂中,努力扒开众人。 金琨甚是眼尖,忙叫道“秦大哥、甘大哥,是你们!” 又听一声叫道“我们也来啦!”金琨一眼望去,原来是邢德业、冯勇、秦志涛、甘真这四人领着一群病人从门外赶来。 他们虽是奋力扒开众病人,但这些病人实在是太过激动难劝,秦志涛等人仅仅止住了一半的打斗,对于其余人却是莫可奈何。 此时只听弈先生高声叫道“郑兆,孙迪,原来是你们!” 那胖瘦二人一怔,停下了打斗,四处望了几望,叫道“是谁在叫我们?” 金琨立时恍然大悟,心道“我说这二人怎那么面熟,原来是我与先生在钓鱼城中头一回见面时, “就是他二人追的先生,先生还管他们叫做仇人。” 弈先生又叫道“你们叫众人都住手了,我们再好好说话!” 郑孙二人听罢,将信将疑,索性招呼数声,叫众人赶紧住手。 但众病人此时打得兴起,哪里还停得下来。 第273章 死因不明 金琨见状,蓄起内劲,凭空打出一招“一曝十寒”。 霎时间,这堂内仿佛来到了冬季一般,每个人的身上与堂内的一应物件,均盖上一层皑皑白霜。 众人被冻得瑟瑟发抖,这才左顾右盼,纷纷停住了手。 此时,薛倚从人群中奔了出来,她一把握着肖梨雨,娇声道“肖师姐!我可好久没见着你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望向金琨,眼里尽是疼惜。 肖梨雨惊道“薛师妹!”她望见薛倚身后秦志涛几人,又道“你们怎么来啦?” 薛倚道“我与秦大哥几人从帮中同来,实在是想来此处与你们叙旧,却未料这里发生了这等事情……可吓坏我啦。” 肖梨雨将她揽在怀中,轻轻安抚。 却见弈先生站了出来,叫道“郑兆,孙迪,你们煽动病人,将这里弄得凌乱不堪,又打伤了金大侠和清雅大夫,这是何道理?” 郑兆向弈先生脸上细细望去,见他一脸的油黑,根本认不出是谁,喝道“你又是谁?” 弈先生道“我是谁并不打紧,可你们对人人敬仰的清雅大夫大打出手,可着实是坏了江湖规矩!” 孙迪也走向前来,大声斥道“这二人杀我那么多的兄弟,我打她又怎么了?” 弈先生冷哼一声,也是斥道“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这清雅大夫可是冬到回春的亲女,又是肖神医与肖代秋的侄女! “你们此举,就不怕惹怒了江湖中所有的好汉么!” 郑孙二人一惊,直愣在原处,目目相觑。 他们本思忖着,清雅大夫纵使是小有名气,也不过是个未过二十岁的年轻大夫。 但济民堂中前后两次死了七八十人,出了那么大档的事,就算真将这大夫杀了,也能以此为由叫旁人信服。 而如今却听这清雅大夫又是肖代冬的亲女,她不仅生父大名鼎鼎,便是两位伯父也早就声名远播,任意一人都得罪不起。 这二人今日若是率众将她的医馆砸了,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日后在江湖中行走,指不定哪日被人暗算了也未可知。 这二人一时间哑口无言,面露惧色,不知如何是好。 直好半晌,孙迪才颤巍巍说道“那……那依你说,这里死去了恁多人,该如何解决?” 弈先生不假思索,向堂内高声叫道“既然清雅大夫在这绍兴府颇有名气,又是肖代冬之女,她的医术,各位可都信得?” 此时秦志涛、甘真几人当即高叫道“青囊三肖的后人,自然是信得!” 堂中其他病人见有人发了声,也连忙附和道“不错,肖家的传人,自也是医术了得!” 其他人也道“我们都被她治过,她的医术可不弱于青囊三肖!” 郑兆二人既见众人如此说法,也不敢出声反驳。 弈先生又道“很好,便请清雅大夫在尸首中查验一番,之后我们再做定夺,如何?” 人群中纷纷拍手叫道“好!好!” 或是“就该有人查验此事,怎可不辨黑白就随意打人?” 肖梨雨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进到内堂之中,给每一具死尸细细勘验。 她心中对今日之事过于恐惧,倘若查验得不够仔细,恐无法将此事妥善收场。 是以她不愿放过任何细节之处,当她细验过所有尸体后,又当着众人的面,剖开了几具尸体,干起了验尸的活计。 金琨与秦志涛等人自是好好问候了一番,众人在外堂中等过良久,终见肖梨雨缓缓走了出来。 只见她神色茫然,对堂中众人道“我已查验过了,他们的死状与一月前的死者一模一样。 “每具尸体均没有外伤,也无任何中毒的迹象,内脏均也完好,并无萎缩和碎裂的样例……” 她看了看金琨,再续道“是以,这些病人的死因不明,还请……还……” 她前后两番勘察,均未能查出死因,是以越说越是难过,以致最终词穷。 金琨接着说道“还请诸位给我们些许时日。” 他向堂上众人深深一鞠,再道“济民堂中接连出事,我知道诸位朋友已对我们颇为不满,我们实在是对不住各位…… “但事已至此,终要查个水落石出,是以还请诸位,再耐心等等,让我们再详查此事!” 郑兆忽地斥道“详查详查,又是详查!上回叶员外说要详查,可你们查出什么来了?” 金琨暗暗心惊,心道“是啦,叶员外这一月多来,虽是里里外外查询了不少,可终究是未能出个结果…… “我们若要再去查察,唯恐依旧是空忙一场……” 孙迪接着道“不错,最可笑的却是,这杀人的是你们,查验的又是你们!怎么,你们是拿我们耍乐来的么?” 听见“杀人”这两字,肖梨雨心里一阵难过,而金琨心中却是盛怒非常。 金琨正要发作时,却见冯勇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高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 “让清雅大夫查验,可是大伙儿都答应之事,又怎是耍你们?” 孙迪插着手道“反正我二人是没答应,答应的只是你们这些病人!” 他说这话时,正指着冯勇身后诸人。 言毕,又对自己身后的病人高声问道“咱们的病人,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孙迪身后几十人纷纷发声高叫“正是!一点都没错!” 邢德业也从冯勇身边走出来,扯着嗓子道“什么你们病人我们病人,大伙儿都是病人,怎还能分你的我的?” 郑兆不忿道“怎地?有些病人不满你们庸医杀人,有些病人却又是这庸医的拥趸,这不就分了你我两边么!” 秦志涛立时走了出来,呵斥道“什么叫庸医杀人,你嘴里放干净些!” 孙迪身形一闪,一把将他推开,怒道“他们杀人杀得,我们却说不得么!” 秦志涛被他猛力一推,竟推进人群中,一连撞翻了四五人。 第274章 血口喷人 甘真立时大怒,喝指道“休得伤人!”说罢,举拳向孙迪挥去。 冯勇与邢德业见了,立马上前抱住甘真,没让他打中孙迪,口中还不停劝道“都是馆里的病人,莫伤了和气。” 可孙迪却不依不饶,红着脸喝道“什么狗屁的和气!来呀,没种打我么!” 甘真心下怒极,尽管有两人抱住他,依旧是口中臭骂不断。 薛倚忙叫了一声“又要打起来啦!师姐,我们走开些!”说完,拉着肖梨雨移至一旁。 金琨也连忙上前劝阻诸人,但郑兆与孙迪一方始终是不依不饶,便连心向金琨一方的病人,也都人人激愤异常,每每都怒指郑孙等人。 两方病人便在堂中互相咒骂,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只差动起手来。 金琨一番劝阻未果,又回到弈先生身边,在他耳旁道“我去找叶员外吧,如今也只有他能平息眼前之事。” 弈先生摇头道“别费工夫啦,叶员外携着两个儿子已是三日不在家中,也不知何时能归。眼前之事,必由咱们解决啦。” 说罢,他大手一挥,高声喝止众人道“诸位莫忘了此处是清雅大夫的医馆,你们怎敢乱来?” 郑兆等众人一听,均知若惹了青囊三肖的后人,的确是罪过不小,是以骂声骤减。 孙迪怒指着弈先生,没好口气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回回都有你的份?” 弈先生哈哈笑过两声“我只是个明事理的人,所谓万事都绕不过一个理字, “你们总说金大侠他们杀了人,道理何在?可拿得出证据么?” 郑兆二人一怔,均暗忖实无半点的证据,正没理会处,却听身后有人喊了声“要何证据,五十几人死在这里,不就是证据么!” 孙迪忽地一拍手,叫道“着啊!就是这么个道理!” 弈先生又笑过几声,再道“我们金大侠的武功了得,他若真要杀人,为何不晓得暗地里将他们杀了,不让你们瞧见, “做成个神不知鬼不觉?现在尸体都摆在了医馆中,你们个个都瞧见了,平白给他惹来恁多的骂名,这其中又是什么道理?” 他此言一出,堂中立时安静了不少,不少人暗暗点头,均觉此话甚是有理。 郑兆二人见势不对,又互望了一眼,孙迪两眼一转,立时指着弈先生叫道“不对呀,这人的声音好是熟悉,我好像在哪听过来着?” 郑兆也是一凛,一拍大腿道“不错!我早就觉得认识他,他用黑油涂了脸,是故意不让我俩瞧出来么?” 弈先生连忙收起了锋芒,他立时背手侧脸,掩饰心中那份慌张。 他眼前这二人的确与他是旧相识,二人在天目派中,那是出了名的霸道无礼,常年干些欺压弱小之事。 弈先生十分看不过去,曾找准了个机会,暗地里好好地教训了他们。 可弈先生毕竟是毫无半点的武功,那件暗地里做的事情,终于露出了马脚,轻易被这二人发现是弈先生所为。 从此,这二人与弈先生便成为了仇人,二人还曾在天目派中扬言,必杀他而后快。 当日在钓鱼城中,弈先生曾被这二人紧追不舍,一度还有性命之忧,今日若不是济民堂里有难,他也绝不会冒险出头。 金琨瞧出了其中的端倪,欲帮弈先生掩饰过去,此时却忽听门外一女子高声叫道“你们要的道理,我却知晓很多! “这个什么金大侠,实乃一个狗贼无疑!” 堂内无人不惊,纷纷回头望去,只见门外堵了六七百人之多,从中一男一女领着十几人走进了堂内。 当中那男的指着金琨怒斥道“好你个狗贼金琨,你盗取药方,散布谣言,还敢在此招摇撞骗,实在是恬不知耻!” 那女的也是叫道“好啊,你这狗贼果然在此!” 秦志涛瞧清了这男子,不禁叫道“丁诺!怎会是你!” 甘真甚恨他出口伤人,立时斥道“丁诺!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肖梨雨也失声叫道“邱师姐!” 原来来者正是天门派的丁诺,和九宫派的邱秀兰,他俩所领的六七百人,均是霁云盟的装束,这些人个个气势汹汹,面无善意。 堂内众病人均是霁云盟的反叛弟子,甫一见到霁云盟的弟子前来,有些人害怕他们是霁云盟追来的杀手,立时躲了起来。 有的病人则仗着这里人多,此处又是叶鄂东的地盘,是以并无半分的惧意。 其中有人急叫道“霁云盟的人,都给我滚回去!” 也有人叫道“你们自己散布谣言,还要在此血口喷人,好不要脸!” 丁诺“嘿嘿”笑过两声,叉手喝道“究竟是谁不要脸,金琨这个狗贼,连月来毁我霁云盟的清誉, “还以谣言蛊惑人心,以致咱们的病人死伤大片,金琨狗贼,你该当何罪!” 他此言一出,直让堂内炸开了锅,人们之间议论纷纷、大呼小叫。 秦志涛又再呵斥道“丁诺,好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我们与金兄弟本是同盟师兄弟,又是钓鱼城的同袍,你如今反目成仇,在此血口喷人,也太寒了旧友的心啦!” 丁诺啐了一口,喝骂道“你也好意思说旧友,我呸!论起背信弃义,却是你们这些个恬不知耻的叛徒! “你们叛了养你教你的霁云盟,你们如此厚颜无耻、忘恩负义,还敢在此罗唣?” 说罢,他身后又转出两个人来,一个长须弟子叫道“和这些个叛徒啰嗦什么。” 另一个青原派弟子一边乐一边道“不错,狗贼金琨,你今日气数已尽,你是乖乖跟我们回去伏法?还是要我们这几百人同来拿你?” 金琨识得这两人,他们是因弈先生药费减半的谣言,曾上过天目山,找肖代春讨要说法的沈辉与于旺二人。 金琨未能理睬他们,只对昔日的旧友丁诺和邱秀兰稍稍抱了抱拳。 他脸上虽是神色难看,但依旧压抑着怒火说道“丁大哥,邱师姐,未料自钓鱼城一别,今日再次见面,却要如此针锋相对了。” 第275章 百口莫辩 丁诺冷哼了一声,再听金琨道“你们诬陷我是狗贼,诬陷我散布谣言、招摇撞骗,这些个由头,可是你们掌门或是长老说与你们听的吧?” 邱秀兰忽然走出几步,大声道“非是从长老他们口中说来,你这狗贼恶名昭彰,在整个霁云盟中已是人尽皆知! “所有弟子都恨不得立时杀你而后快!” 听见她此言此语,肖梨雨直伤心得落泪,一旁的薛倚更是狠咬嘴唇,一脸的怒容。 金琨不怒反笑道“整个霁云盟人尽皆知?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些,若说是董邦莠在青原派中造我的谣,弄得几千青原弟子无人不晓,我或许还能信上几分。” 沈辉忽地举手拍掌,向身后弟子叫道“来呀,你们知不知道,这狗贼究竟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这六七百人同时叫嚷,有的叫道“金琨狗贼散布谣言,蛊惑人心!” 也有的叫道“金琨狗贼盗取药方,在外边赚了不少黑心钱!” 更多人则是喊道“他谣言太过恶毒,害死了我们不少师兄弟!”其喊声震天响起,好不霸道。 金琨强压怒火,他扫视丁诺四人,凛然道“你们说我的谣言害死了人,可有真凭实据?” 丁诺哈哈笑过一阵,指着内堂道“你堂内死的这些人便是真凭实据! “你自己的手里,已是治死了那么多人。而那些个行针穴位,或是必修内力之类的谣言,徐徐传入了霁云盟中, “那些狂阳病人听信了,所害死的人,可比你这要多得多啦!” 邱秀兰又上前一步道“你害死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这笔血债,你想怎么算?” 金琨自然知道济民堂中的病人骤亡,必是霁云盟从中做的手脚。 而如今霁云盟反拿此事来诬陷于他,这使得他再也遏制不住怒意,直抓着丁诺的衣领,斥道“你盟内病人明明是得狂阳病死, “却硬要说成是我将他们害死,你们霁云盟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得紧!” 沈辉立时上前阻道“休得伤人!”说罢,便要举枪刺去。 丁诺略一摆手,将沈辉止住,口中肆意道“无妨!他这是狗急跳墙!” 丁诺大笑几声,续道“你说我盟内病人的死因是狂阳,那你这儿的病人呢?你不是在医治狂阳么? “又怎会治死?你这狗贼狡猾得很,你定是要说,他们的死因与盟内弟子截然不同啦……” 他脸色忽地变得阴沉无比,森然道“你再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分明就是你故意害死的!” 他几番言论一出,惹得众多霁云弟子轮番咒骂,郑兆与孙迪所带的病人也跟着起势附和。 便连此前心向金琨的病人,都有一部分反戈相向,和他们一块儿叱骂金琨。 秦志涛早就按捺不住,厉声斥道“丁诺、邱秀兰!你二人狼心狗肺、无耻至极! “金兄弟在钓鱼城中数度救你俩性命,你们不光知恩不报,反而还以怨报德!我真后悔当初与你们称兄道弟!” 甘真也从中骂道“还有你们这些个病人,你们一个个的都被金兄弟医治过,却要如此回报你们的恩人,你们……便不怕报应了么!” 薛倚早就怒不可遏,她甩开肖梨雨的拦阻,怒指着邱秀兰,声嘶力竭道“邱师姐! “若不是我金师兄,一年前你早就在天目山中被肖神医击下了山崖! “他数度救你,你却在此诬陷于他,你如此恬不知耻,我今日才算看清你了!” 她说的这件天目山的事情,自是金琨与他们这些好友相聚之时,无意间所说。 如今薛倚见邱秀兰不知回报,反而要倒打一耙,终于忍不住将此事当众说出。 丁诺狠狠甩开金琨的手,又是啐了一口,大喝道“我们虽被金琨救过治过,但似他这等的畜生,人人得而诛之!” 邱秀兰也高声道“不错!狗贼就是狗贼!畜生就是畜生!即便救过我们又能怎样?” 肖梨雨早已哭得不成人样,她终于走向前来,一抹脸上的泪水,质问道“我琨哥哥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你们,竟要如此地毁他害他!” 沈辉双手互抱道“哼,难道这狗贼妖言惑众、假借治病之名,行杀人之实的事儿还不够么,于师弟,你是青原派弟子,就由你来说吧!” 于旺上前一步,昂首扫过金琨等人,挺着胸膛,大声道“金琨这畜生,不光叛出了我青原派,他还杀了我派前掌门火劲! “这在青原派中可是人人皆知!你这忘恩负义、杀师背伦的畜生,人人得而诛之,又怎敢在此言之凿凿?” 此言又激得堂上众人惊声一片,许多人纷纷询问此事的真假,所有霁云盟弟子均说道“此事千真万确,我们盟内尽人皆知!” 一些病人也支支吾吾道“我们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此事的真假……难道传言果真不虚么?” 邱秀兰从中添油加醋道“若此事有假,为何我们不惜在叶员外的地界来拿这狗贼! “叶员外与我霁云盟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未到人神共愤之处,我们怎敢招惹他老人家?” 丁诺又补充道“若此事有假,大伙儿便说说,你们在近一年之中,可有谁见过火劲本人的?” 堂内外数百人之中,均是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亲眼见过火劲。 许多病人得知霁云盟不惜得罪叶家,也要将金琨这杀师的狗贼拿下,均知这杀师实乃十恶不赦的罪过,霁云盟如此作为,自也是在情理之中。 是以许多病人竟一时转过了态度,他们本心向着金琨,如今却纷纷向金琨等人高声叱骂,尽是些粗俗难听的言语。 霁云盟弟子更是不会放过如此的良机,他们趁着病人们纷纷倒戈,再激起群情,使得骂声更甚,整个堂中直吵翻了天。 众人将金琨冤枉至此,他已然是赫然而怒,直向着众人怒斥道“你们恶意造谣诬陷!我并未杀我恩师!” 第276章 无法收场 看着众人们越来越是激愤,口沫横飞地对他指责,他直气得青筋暴起,不断喝道“真是好不要脸!说我杀了恩师的,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但他无论怎么反驳,都被堂上众人当作是狡辩,反而声浪越来越大地对他叱骂。 尽管他还喊着“你们霁云盟有意害我金琨,手段如此卑鄙无耻,我算是见识到了!” 但他无论怎么喊叫,均被堂内声浪淹没,并未让几人听见。 几月前,祁偌当先冤枉他盗取药方、散布谣言之类,他还能忍得。 而如今在此之上,众人还要冤他杀师背伦,诬他故意害死了病人,许多昔日的好友和要好的病人,纷纷倒戈相向,这叫他又如何能忍得? 是以,金琨直立在原处,气得天旋地转,剧颤不已,心中暗道“这些人着实是可恶,他们罔顾事实,竟把谎话说得如此真实……” 他转念又想“唯恐这其中并非空穴来风……难道师父他老人家当真去世了么?” 他缓缓举起了右掌,正要向丁诺几人击出,肖梨雨却急忙将他拦住,边哭边道“琨哥哥,莫要气伤了身子,这些人不辨黑白,咱们走吧。” 人群之中群情激奋,有人高叫道“他们想走!”也有人指着肖梨雨骂道“这青囊三肖的后人竟助纣为虐,也是不知廉耻!” 郑兆瞧见了金琨的右掌,忙指着他叫道“他要动手啦,今日可不能放过他们!”说罢,当下一拳朝金琨击来。 金琨一把甩开了肖梨雨,怀着满腔的怒气,只一掌击出,“啪”地一声,已将郑兆手腕击断。 其他病人见状,立时怒气翻涌,纷纷围着金琨,几十个拳头立时砸了下来。 弈先生见到此景,当先喊道“没法儿收场啦,咱们豁出去吧!” 秦志涛、甘真、邢德业、冯勇、薛倚这五人听罢,当即展开了招式,与沈辉、于旺、邱秀兰、丁诺、孙迪五人斗至一块儿。 众病人和霁云盟弟子蜂拥而上,范莽也大喝了几声,护在弈先生跟前,大展大无妄拳,拳风虎虎作响。 霁云盟弟子口中不断兴风作浪,他们添油加醋,挑拨得众病人个个以命相搏,全都下起了死手,比起霁云盟弟子反要更为地激进好斗。 金琨护住了肖梨雨,直把掌中寒气一遍又一遍的击向眼前众人。 但眼前之人纷纷恨金琨入骨,纵使被他击倒了一片,后边诸人又能急忙补上,直恨不得能跳在金琨身上,生吞他的血肉。 这座医馆里,便如个困兽场一般,一时间拳来掌往,剑晃枪动,寒霜之气铺天盖地,喊杀声更是冲入浩宇。 其腥风血雨、满目疮痍之象,竟丝毫不弱于钓鱼城之战。 弈先生见屋内鲜血四处飞溅,惨不忍睹,金琨等人人寡力薄,哪儿能敌得过对方近千的人众? 他立时与范莽叫道“从屋后走!” 范莽心领神会,大无妄拳接连击翻数人,拉着金琨等人,欲撤入内堂中。 金琨用寒气击倒了不少昔日同盟,本就心下难过,一得知可往屋后撤离,直大声叫道“你们先走,由我殿后!” 言毕,将肖梨雨猛然一推,将她推至薛倚等人中间,而金琨自己却立时淹没在人群里。 肖梨雨大叫出声,但怎奈人群拥挤,再也回不到金琨的身旁。 范莽心道“此处也只有我与金兄弟的武功最高,我们不护着众人,又有谁能来?” 当即吩咐秦志涛、甘真等五人,护着弈先生与肖梨雨先撤,自己则和金琨并肩对敌。 金范二人掌法与拳法舞得凌厉至极,好在这间医馆只是尺寸之地,难以施展,一时间让霁云盟人都挤在了一块儿,难以近身。 弈先生又叫上二三十名病人,连同秦志涛等人,先行从屋后绕至了城中主道上。 但这主道过于宽大,他心知在这开阔之地,定会被霁云盟等人合围,不利远逃。 他忙抬眼望去,见城门近在咫尺,又有一计上了心头。 他与众人忙奔至城门之下,匆匆向守城官兵深鞠一躬,大声叫道“在下乃济民堂伙计,今日遇到霁云盟的造反, “他们不光杀了叶员外的家丁和武师,还要追杀金大侠与清雅大夫,还望各位官爷行个方便,放我们出城避难!” 言毕,他身后之人也纷纷照此话大喊,鞠躬磕头不断。 这城门校尉自然是知道大名鼎鼎的叶鄂东与济民堂,当时济民堂开张之日,他还有幸被叶鄂东邀去吃酒。 是以他甫一听闻此事,也是大吃了一惊。 校尉站在城头向济民堂中望去,果见有不少霁云盟的弟子,其喊杀震天,早已传至了此处。 他再略一迟疑,又瞧见弈先生后面有一个女子,此人正是那清雅大夫不假。 校尉心中暗叫“这霁云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连叶员外也敢招惹,也太不像话!” 他当下大举黄色令旗,高声道“放清雅大夫等人出城后,速速将城门关闭,勿让霁云盟贼子出了城!” 他将令旗放下,又举红色令旗,叫道“快快吹响号角!召集左近兵将来此驰援,不得有误!” 城下官兵依言而动,纷纷催促弈先生等人出了城。 待城门关起之时,号角声也是四下响起,城门处犹如进入了战时,一时间所有的官兵均是左右忙碌,同心协力,将城门守得壁垒森严。 过不多时,但见霁云盟弟子乌泱泱一片朝城门奔来。 那校尉甚是眼尖,很快便认出跑在当前的正是金琨,他身边的范莽虽不认得,但从这二人同被霁云盟追赶上看,他定也是济民堂之人。 校尉当下号令近百守军举槊阻挡,好叫霁云盟众人不敢造次。 又向城下喊道“金大侠!二位还请从石阶处上城,这里先由我挡他一挡!” 金琨与范莽飞奔而至,绕过了一众守军,大展轻功,只在石阶上轻点数下,已登上了城楼。 第277章 奔向分舵 金琨见到校尉,忙不迭下拜道“多谢大人相助!” 再往城下看时,却见霁云盟等人已被阻在门前,不敢与守军动手。 金琨随手操起城头上一架软梯,往城外掷出,又说道“大人恩义,在下铭记在心,还容来日再报!” 校尉颔首道“清雅大夫已在城外等候,大侠还请自便。” 说罢,金琨再拉着范莽,顺着软梯来到了城外。 范莽满是不解,嚷嚷道“霁云盟的见了官兵就像个鸡崽也似,我们且留在城头上安逸吃酒,为何还要急着走?” 此时弈先生带着众人含笑而来,他与范莽道“霁云盟只用三两句,就将金兄弟冤枉至此, “自也能在三两句内,让守将开了城门,咱们还是尽快回到分舵为妙。” 范莽这才恍然大悟,猛拍了几下脑门,与众人往西面明夷帮分舵处奔了去。 弈先生因不会武功,脚下最慢,是以一直被好几人簇拥着前行。 纵使如此,他依旧不忘抛出一只响箭,响箭窜上半空,炸响天宇,好叫左近的明夷帮帮众听见密令,能够速来相助。 如此奔过了两三个时辰,众人疲惫已极,弈先生终于说道“此处离分舵不足三十里, “大伙儿都跑不动啦,不如去前方林中暂且休息。” 言毕,又从怀中掏出一只响箭放了,再领着这几十人走进一片密林。 众人纷纷依着林中大树坐下,相互查看彼此的伤势,竟是每人身上都伤了好几处,无不唉声而叹。 而后,人群中又传出阵阵悲咽之声,旁人细问之下,原来是足有三十多名病人在乱战中身死,其壮惨不忍言,直叫人哽噎难鸣。 此时范莽却疑道“先生,你一路放了好些响箭,便不怕霁云盟闻声追来么?” 弈先生还未开口,秦志涛抢先道“咱们人数众多,行迹可查,他们追来也只是早晚之事。” 冯勇接着道“不错,既然左右逃不过,倒不如用响箭引来帮中兄弟,也好过坐以待毙啊。” 范莽喃喃道“原来如此,我还道先生与我一般的莽撞了。” 他转过头来再道“我说金兄弟……” 范莽说至一半,却见金琨一脸的黯然伤神之样,竟没忍心再说下去,只是心道“金兄弟恐是被全天下的名门正派都冤枉了, “这叫他今后怎能抬得起头……这种事情,无论换作是谁,也不能半分都不萦于怀吧……” 肖梨雨最解金琨的心思,她也不曾言语半句,只是默默拿出纱布与伤药,一边给他细细裹伤,一边还悄悄掉下泪花。 未过半刻时辰,忽见林中闯进一群人来,果然是邱秀兰、丁诺、沈辉、于旺、孙迪几人领着百余人当先追来。 金琨冷冷“嘁”得一声,站起身来,挡在人群之前,朗声道“大伙儿先去分舵处搬救兵,这里由我一人阻挡即可!” 弈先生立时叫道“这怎么能行!大家一块儿来,便要一块儿走!” 冯勇、甘真等人也是叫道“不错!大伙儿同生共死,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范莽也叫道“我和金兄弟挡他们一阵!” 其他人听了,也是满腔义愤,纷纷叫嚷附和,均要留下与他们共同对敌。 金琨虽是心中感动无以,还是说道“如今他们要对付的仅有我一人而已,与诸位无关,与明夷帮更无瓜葛,切莫让我一人牵累了大伙儿!” 说罢,当先迎了上去,仅是一招“西海扬尘”,已是寒气扑面、劲风难挡,将丁诺、沈辉、于旺、孙迪这四人接连击飞。 邱秀兰见状,忙不迭连出几剑,却均被金琨轻松避过。 她心下恼恨,再举剑当头刺下,却感手中一紧,原来剑尖已被金琨二指夹住,不能动弹半分。 邱秀兰再挣得几下,仍是纹丝不动,她咬着牙道“狗贼金琨!你下死手对付他们四个,却唯独对我手下留情,可别以为我能领你的情!” 此时金琨的身后,众人全都围拢过来,邱秀兰身后的百余名弟子也一同向前。 秦志涛、范莽等人见对方人多,不敢贸然动手。 而众霁云盟弟子,见金琨轻松击倒了四个起头之人,也不知眼前这些人究竟有多厉害,是以纷纷停下脚步,双双形成了对峙之势。 金琨脸上并无半分得意之处,神色甚是落寞,冷冷道“邱师姐,我只想知道,为何你们要那般恨我?” 邱秀兰怒哼了一声,满腔激愤道“你这狗贼,丧尽天良,恶事做尽,人人得而诛之,还要问我为什么!” 金琨眼中闪过几缕沮意,肖梨雨从他身后急忙奔来,拉着他的衣襟,两眼含泪道“琨哥哥,你莫气坏了身子……” 再向邱秀兰道“邱师姐,我们可都是自小的师兄弟,友于甚笃,又怎能手足相残……你们还是快走吧……” 金琨急忙道“此处危险,梨雨你暂且退后!” 肖梨雨只将他的衣襟抓得更紧,摇头道“适才在济民堂中实在是人多,我不能一直留在你身边…… “可我们早已说过,再也不会分开,你不记得了么?” 肖梨雨云英未嫁,却能当众说出此等甜言蜜语,已是为了金琨,抛去了脸面不要,向众人吐露出心中深深的爱意,委实是十分的不易。 这也让金琨大骇不已,他急忙手中用力,将邱秀兰的长剑甩在了一边,再将肖梨雨护在了身后。 邱秀兰长剑被他轻易甩脱,也是着怒不已,她指着肖梨雨厉声道“早就有人说你叛了我盟,今日看来果真是如此! “你这不知廉耻的妮子,原来一直在狗贼身边助纣为虐!” 她转头向身后喊道“来啊,快将她捉去领赏!” 她身后丁诺、沈辉几人仓惶爬起身来,联合五六十名弟子同声应承,一同抢向前来。 金琨蓦地长啸一声,怒喝道“你们谁敢动她分毫!” 第278章 三生至幸 言毕,猛地打出一招“一曝十寒”,只见寒气到处,无不深入骨髓。 而掌风到处,连着邱秀兰在内,又击倒了十余人,未被击倒的弟子,也是冻得牙关打颤,急忙后退不迭。 只这一招下来,金琨着实是浩气凛然,威震当场,其余霁云盟弟子多数丧魂失魄,士气已是失了大半。 金琨抢上几步,怒指着倒地的邱秀兰,大喝道“梨雨一心念在你们师姐妹的情谊,不忍与你动手,而你却一心要拿她害她,我留你还有何用!” 言毕,高举右手,顺势劈下。 却见人影一闪,手掌被肖梨雨紧紧地抱住,她红透了双眼,带着哭腔叫道“琨哥哥,别杀我师姐,求你放过了她吧!” 金琨咬着牙,狠狠道“这些人是非不分,黑白颠倒,你今日放过了她,回头恐再受她的迫害!” 正说话间,却见林中冲来一纵人马,足有三四百人之多,只听范莽高声叫道“是咱们帮中的兄弟来啦!” 弈先生见状,也赶忙抢前数步,双手顶着金琨的手掌,叫道“兄弟息怒!我知你今日受了莫大的委屈,我们先且回到分舵,再容细说。” 他瞥了邱秀兰一眼,再道“这些个畜生根本不是人,倘若杀了他们,还脏了你的手!” 言毕,还不忘向身后连使眼色,范莽等人立时会意,一同将金琨拦下。 而霁云盟弟子见对方来了不少的救兵,连忙将击倒在地的人抢起,匆匆往回撤了去。 来的这几百名明夷帮兄弟,自是有人听见了弈先生响箭的号令,忙不迭从分舵中派出几百人来,一直在左近寻找发号之人,这才将金琨一众救下。 弈先生牵着金琨不放,众人又行了二十余里,堪堪回到了分舵之中。 凡明夷帮的众多分舵,均是从五大堂中,抽调一名副堂主实质坐镇。 绍兴分舵的副堂主,虽不知弈先生的真实身份。 但他从马和的一封荐信中,得知此人着实是非同一般,是以他将弈先生等人奉为了上宾,从未怠慢。 金琨一行人回到了分舵处,当日夜晚,弈先生屏退了旁人,独邀金琨、肖梨雨、范莽、秦志涛、甘真、邢德业、冯勇、薛倚几人,于一院落中赴宴。 众人落座后,弈先生自是一番寒暄问候,得知大伙儿的伤势并无大碍,这才开怀一笑。 他举起酒杯,先向众人敬过一圈,每人都干了杯中之酒,却没一人能面带笑容,全都是一副沮丧颓靡之态。 弈先生叹了一声,当先对金琨道“金兄弟,我今日对你,委实有老大的不满啊!” 金琨一愕,还未答话,却听弈先生续道“金兄弟你一向侠义为怀,不仅在霁云盟中,曾救过数千的义军, “在我明夷帮中也是救治过数千的病人。我们在座的各位, “正好都与霁云盟和明夷帮有着不小的关系,你怎可说今日之事与我们无关,又与明夷帮毫无瓜葛?这可真叫鄙人心头难受得紧啊!” 他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纷纷点头赞许,弈先生最终展开了折扇,朗声道“金兄弟对我们在座的诸位,都是推心置腹、诚心以待, “毫无半分的保留,能够结识金兄弟你,实乃我等人的三生至幸啊! “是以兄弟之事,便是鄙人之事,更是我明夷帮之事! “兄弟切不可再说这些伤情伤义之言,显得我们与兄弟你,太也生分了些。诸位,我说得可错了么?” 范莽等人纷纷开口附和,均道弈先生此言太为在理。 金琨起身抱拳道“在下惭愧,今日之事全因我医治狂阳而起,我害得大伙儿都受了伤,是我对不住大家!” 这句话又惹来众人的不满,秦志涛道“金兄弟哪里话来?你我皆是过命的兄弟,我为兄弟你舍了这条性命,又能如何?” 范莽更是叫嚷道“不错!先生不是不让我们显得太过生分么?你再说这种混话,我可要发火儿啦!” 薛倚也道“金师兄怎会害咱们受伤?又怎会对不住咱们?今日之事,实该是我们应份之事。” 弈先生笑过几句,背手仰天,叹道“今日害大伙儿的,至始至终,可都是霁云盟和那齐腊呀!” 他合起折扇,续道“他们先是害死了五十多名病人,然后其他病人们蜂拥而至,对我们非打即骂,好一出滴水不漏的大戏呀!” 范莽一凛,忙道“是啦,我与金兄弟出了济民堂之后,堂中又发生了何事?那五十多具尸体,先生可有眉目啦?” 弈先生缓缓道“自你们走后,我赶忙去了叶家府,向叶家说明了来意,怎料叶员外携同两个儿子,已出了几日远门,数月也不能归。 “但叶家的管家对此事也极为重视,立时叫上十余名家丁和武师跟我回到济民堂中守卫。” 他稍稍一顿,再道“可谁知,我们刚一回到堂中戒备,均闻到一股难闻之气,未等我们反应过来,就已是人事不省啦。 “在这之后,贼人们定是大开了杀戒,内堂便多出了五十几具尸身。但却留着咱们这些店中的伙计不杀, “这才好惹来一众病人的无端指责,他们如此地栽赃陷害,可谓是处心积虑呀!” 金琨惊道“迷烟?他们竟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范莽愤愤道“那还不是一般的迷烟,若不是肖姑娘的手段高超,也不知先生此时还能否醒得来!” 金琨这才想起他二人刚一回到济民堂时,范莽正在给弈先生渡气疗伤。 想是这迷烟过于难解,以致范莽耗费了太多时辰,即便是大汗淋漓也未能替他解毒。 弈先生颔首道“好险呐,若不是我提前在脸上抹了沥青,自我昏迷时,定会让他们得知了我的身份。”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一路之上,弈先生始终是一脸的油黑。 若不是这种难洗的沥青涂在脸上,弈先生早就被霁云盟瞧清了真实面目,那么他的身份可就要完全暴露了。 第279章 陷连环计 弈先生又问道“金兄弟,今日死去的那些病人,可都是你用极寒内力亲手医治过的?” 金琨道“不错,与上一回的状况一模一样。我们只在一月之间,却是接连中了霁云盟和齐腊的奸计!” 此时肖梨雨忽道“琨哥哥,可我觉着,只有霁云盟一方施计而已。” 众人皆是一怔,再听她续道“我昨夜在屋中酣睡,先是突然被人点了穴道,然后才被掳了去。 “可掳我之人确是个黑衣人,他的武功想来也并不低。黑衣人趁着夜色,将我掳至半道时,这才遇见了齐腊。 “那齐腊一见是我,便要来抢,黑衣人与他斗过一阵,却也斗不过他,我……我这才被齐腊掳了去……” 她说着说着,脑袋渐渐低垂下去,显得太过羞涩难堪。 冯勇讶然道“齐腊?他这人不是早已叛出霁云盟了么?” 甘真也道“他与今日之事,其实并无关系么?” 弈先生连拍折扇,忽然叫道“原来是连环计!今日无论金兄弟与范兄弟有没有追出济民堂, “堂中之人也必定会身中迷烟,那五十多人也是必死无疑。 “若我们有幸躲过了迷烟一环,说不定还有后招等着咱们,总之他们选在叶员外出远门的当口动手,实在是志在必得呀。” 他缓缓走至肖梨雨身边,沉吟道“而清雅大夫被掳的半途,又被齐腊截了去, “也仅是这淫贼见色起意而已,与霁云盟的阴谋实无半分的关系。” 邢德业愠色道“霁云盟为了达到今日目的,定是谋划已久,否则也不会恁地缜密,几无破绽可言。” 薛倚也道“真是好恶毒的计谋,不过我看今日之貌,他们存心要污蔑金师兄,似乎更胜于要杀人灭口,也不知我这感觉对是不对?” 秦志涛道“我也略微有感,却又生怕感觉有错,一直未敢说出口来。” 弈先生笑过几声,展开折扇道“不错,霁云盟如此作为,只为报复金兄弟医治狂阳一事。 “金兄弟的医治手段,比起那肖神医来,可谓高明了不少,他们怀恨在心,是以决心要搞臭兄弟的名声, “以冤枉、污蔑的手段为主,好叫金兄弟身败名裂。如此一来,在整个霁云盟中,不光巩固了各派弟子的人心, “起了激起民怨之效,更是有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只要霁云盟中的人心巩固了,再加以巧舌如簧、栽赃陷害,顺带着也把心向金兄弟这边的人也蛊惑了。 “只要金兄弟的拥趸变得越来越少,霁云盟那边才能算是真正放下了心来。至于要取金兄弟性命一事嘛,反倒是次要的事情啦。” 范莽心下盛怒,猛地摔去酒杯,拿起一坛酒接连喝了一半,然后才满腔怒火道“他奶奶的霁云盟! “他们打起架来也不见得勇猛无敌,反倒是勾心斗角,阴谋诡计,迫害起有志之士来,却是恁地轻车熟路!” 甘真也是将酒杯捏碎,怒道“可恨,实在是可恨!我们真的拿他一点法子都没了么?” 要论对付霁云盟有何方法,这一群人里,包括弈先生在内,也是毫无头绪,众人无言以对,直垂首缄默了好半晌。 金琨始终是黯然失色之样,他终于沉吟道“让我最难以释怀的,正是曾被我治过的病人,以及被我救过的师兄弟……” 他缓得一缓,再道“便比如丁诺之流,我们曾经可是十分地要好,直至如今,我还当他是我的师兄弟一般…… “可是他们……他们全然不顾曾经的情谊,如今却变成了害我最深之人,我……我心中好恨……” 说罢,也扔去了酒杯,拿起一坛酒,连倒出三碗喝了。 冯勇也是愤愤不平,抱起一坛酒,给在座的诸人都斟满了,最后大叹一声,说道“在这个世上,当歹人害你时, “或许还能讲些江湖道义,给双方多少留些情面。 “而最亲近的人想要害你时,却成了下手最恨,最无人性可言之人。所谓世态炎凉,莫过于此了吧!” 言毕,举起一碗干了,与此同时,悄悄用衣袖拭去了眼角的泪花,却让所有人都瞧了个清楚。 在这院落之中,一时间恍如阴霾密布,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弈先生将手中折扇扇过几扇,抬头见到天边一轮弯月,也是连连嗟叹。 他喝尽杯中酒,又转到金琨身边,沉吟道“这个江湖,便是如此啊。” 他又拍了拍金琨的肩,缓缓道“兄弟,你是个好人,但这个江湖,才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但凡你所做过的事情,或是说出的言论,不管是受益者,还是受害者,他们或许因当时之利,会敬你爱你。 “但要真正到了一定的时辰,可就都会骂你打你啦。” 秦志涛也是叹道“言之有理,还真是如此呀。” 范莽心中不平,朗声道“岂有此理,他们为何要这般做法?” 弈先生道“只因这些人,只想看到他们愿意看到的,只想以为他们愿意以为的,至于其中的是非曲直,他们才懒得去搭理。 “是以,但凡你某件事情对你不利时,陌生人讨厌你,亲近之人也是讨厌你,受害者自然要害你,那些受益者嘛,也要抱着团儿来害你了!” 这一句下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黯然无语,每人都低头嗟叹,毫无生气可言。 肖梨雨终于绷不住,忽地掩面大哭起来,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儿,顺着手指缝,不停滴下。 她口中喃喃道“这个世道……这个武林……究竟是怎么了……” 她哭过好半晌,忽然斜斜倒去,正被薛倚一把托住。 薛倚心中好生关切,忙道“师姐,你也累啦,我扶你去屋内歇会儿吧。” 肖梨雨道“不用啦……” 她一边拭去泪水,一边站起身来,对在座众人微微欠了欠身,说道“诸位,抱歉则个,还容在下先行告退。” 第280章 自成一派 说着,独自走出这处院落,金琨想要上前相送,也被她婉拒了。 肖梨雨穿过了一片花园,又转过了几处拐角,在一平房之侧,终于一个不慎,又跌倒在地。 她这一摔,干脆都不愿爬起,只抱着双膝,任泪珠儿哗哗流个不停,口中呢喃道“琨哥哥他……今后都要承受这些了么…… “无论好人坏人,他们……他们当真都要害我哥哥了么? “唉,我也好恨,我恨我人微言轻,竟不能替哥哥他分担半分,我……好生对不起哥哥……” 肖梨雨离去后,弈先生又端起两碗酒,递给了金琨一碗,与他双双干下。 弈先生终于说道“清雅大夫她太过心善,一些心里话,鄙人可不敢在她面前直说。” 他两眼定定地瞧着金琨,再道“此时她正好不在,我直与你说了吧…… “我唯恐霁云盟在如此声势之下,会让天下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旁门左道,都会对你针锋相对,这其中,自是包括所有的狂阳病人。 “咱们明夷帮嘛,有严帮主和我们这几个堂主从中坐镇,或许会好些,但如今, “兄弟你有了杀师的罪名,这虽是凭空捏造而来,也难保没人会针对于你。 “兄弟,我提前将此事告诉了你,你可得做好准备才是啊。” 未等金琨答话,范莽却当先叫道“明夷帮中若有谁敢冤枉你,我可要对他不客气了!” 秦志涛等五人也是悲愤填膺,纷纷附和道“有我们在,绝不叫帮中之人害你!” 金琨虽是眉头紧锁,还是抱拳示谢了。 他面带愧色,对弈先生道“先生,我本想着要自证清白,为己翻案。 “可我细想之下,此事可谓我一生的污点,若想要完全洗去冤屈,又是谈何容易。” 弈先生叹得一声,道“不错,你无论如何都洗不白的,我们这些人会信你,自也有人不会信你,那你还愿自证清白么?” 金琨想得一想,眼中带着些许怒意,道“我尽力而为。” 弈先生再抚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兄弟,当初若你能自成一派,如今便有了门派的庇护,我们或许就不怕这劳什子的冤枉了。 “鄙人曾与你说过,在这个江湖上,谁的势力大,谁就可以胡说八道。若你有了自己的门派,你的势力就算不如它霁云盟,我们也无需怕它。 “霁云盟今日硬是要冤枉你,便是与你这一派过不去,而非与你这一个人过不去,这其中的利弊轻重,可是无法相提并论啊。” 秦志涛道“自成一派?着啊!金兄弟,你若有此意愿,我们定然鼎力相助!” 其余几人自也是纷纷赞同,说出了心中所想。 弈先生语重心长道“兄弟,鄙人如今正式建议兄弟你,还请尽快召集旧相识,建立新门派,以防后患啊!” 范莽朗声道“先生可是好计策,兄弟你须得好好考虑考虑啦!” 薛倚也道“不错,金大哥你人脉颇广,自成一派并非难事!” 金琨苦笑几声,自嘲道“先生提议虽妙,只可惜我时至今日,依旧是无此愿景,或许只因我太过无能了吧。 “我只想一心一意将狂阳治好,然后将恩师找见,再然后……” 他说着说着,竟难以再说下去,只是因今日之事,对他伤害颇深,要不是弈先生盛情相邀,他定要独自相处,绝无可能来此赴宴。 他自经过了今日之事,已是深深厌倦了江湖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忽然产生了遁世之念。 他只想着,待找见火劲后,再报了父母之仇,也就没有了多少挂碍。 至于这狂阳,他如今只觉着能断根则断根,若是不能,如今的狂阳十四汤也已是极好的法子。 再然后,就与肖梨雨找个人迹罕至之地,快乐地过活,再也不涉江湖。 弈先生鉴貌辨色,已知他心中难过非常,悔不该此时向他提议建立门派之事。 他轻轻笑过几声,附在金琨耳边轻声道“兄弟,你实犯不着如此地颓丧, “你且记住,在这武林之中,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鄙人定会紧随在兄弟的左右,始终是不离不弃!” 金琨数次听他说出此言,如今也未感意外,只是此时在他的眼中,比适才透出了更多的光芒。 金琨又饮了一碗酒,缓了许久才说道“我本不是那种能号令群雄之人,只是我一向散漫得惯了, “只希望能活得洒脱一些,不愿再受一些世俗的拘束,所以这自立门派一事,我金琨实在是做不来……” 说着,又向肖梨雨离去的方向望了望,续道“这个江湖只知欺压良善,颠倒黑白,这只会让我心力憔悴,我实不愿在这里久留…… “我只待将恩师寻见,而后又报了父母之仇,就与心上之人找个去处,安度此生……” 说罢,再饮了好几碗酒,其他几人听他说了心里所想,也是唏嘘了好一阵。 薛倚听见他已有了心上人,已猜到这人是她的肖师姐,一时心中隐隐难受,只把脑袋暗暗低垂了下去。 弈先生连拍着金琨的肩,缓缓道“你用不着现在便答应鄙人,建立门派本就兹事体大,你再考虑些许时日吧。” 他转头面向众人,朗声道“小人困驰骤,后生血气豪。世事固堪论,我何随汝曹!金兄弟,还有在座的诸位,我们共勉吧!” 金琨抱拳一鞠,口中称谢不迭。 在座的几人听了,也是无不动容。 范莽和薛倚直拍起了手,冯勇、甘真、秦志涛、邢德业纷纷举杯,向弈先生连连敬酒,此宴一直有酒无欢,直至天明时才慢慢散去。 几日之后,金琨等人聚在屋中商议今后之事,正当说得兴起之时,忽从门外进来一值守。 这值守躬身道“外头有数百人众,也不知是哪儿的人,指名要见金琨金大爷!” 范莽拍案而起,喝道“这些霁云盟的阴魂不散,还敢打进咱们分舵不成?” 第281章 至八咏楼 众人一同奔至分舵正门处,只见这里乌泱泱地挤着不少人,而分舵中也派出了几百帮众堵在门内,严防门外众人闹事。 金琨从正门中挤出,问道“敢问是何人要找我金琨?” 人群中走出一年长的人来,像是他们当中的领头之人,他向金琨鞠了一躬,说道“金大侠,可让我们好找啊,你还记得我们么?” 金琨细细看过眼前几人,略微有些面熟,沉吟道“我是否给几位医治过?” 年长之人憨笑道“又何止是几位,我们这里几百人都被金大侠和清雅大夫治过!”他回首一望,身后之人也发出了朗朗笑声。 金琨颔首道“不知诸位找我金琨,所为何事?” 年长之人握着金琨的手,说道“我们都知晓了树诚堂与济民堂之事,对金大侠和清雅大夫的遭遇均是愤愤不平, “是以我们今日前来,追随金大侠的有之、投靠明夷帮的有之、请两位继续为我们医治的也是有之,还请大侠能够收留咱们。” 金琨豁然开朗,与身旁弈先生抱拳道“原来都是来投的朋友,先生你以为如何?” 弈先生展扇笑道“即是朋友,还请稍待,鄙人先向副堂主通报一声。” 说罢,转身奔回门内,没过多时,由副堂主带着骨干弟子亲自出迎,将这数百人请进了分舵,并大设宴席,款待远方来客。 席间,众人对金琨与肖梨雨均是盛赞不已,对他二人的医术更是推崇之至。 有不少人手捧酒碗,好心劝慰他二人,让他们莫管霁云盟的蛮横闹事,只需一心行医治病,济世为民,将来必定是福泽无边。 金琨二人则连连谦逊致谢,秦志涛、薛倚等人虽是陪同赴宴,也能与之共荣,欢心不已。 自酒席上下来,金琨连日来的衰颓之气尽去,肖梨雨瞧在眼里,也乐在了心头。 她一把拉过金琨,柔声道“琨哥哥,今日你心绪可曾好些了?” 金琨笑得一笑,叹道“是啊,这多亏了那数百名新来的兄弟,终于让我缓过神来啦。” 肖梨雨捧着他的手道“我这几日一直担忧琨哥哥,如今可算松口气啦,不如我带你去个地界,你可愿意?” 金琨道“只要是梨雨开口,莫敢不遵!” 肖梨雨掩嘴笑道“多日未曾听你贫嘴了,你随我来!” 言毕,拉着他向分舵借来一匹骏马,二人同乘了,向南疾驰。 二人行过一日有余,终于来到了婺州,这里同属江南富庶之地,与绍兴区别并不甚大。 此时已至星夜,路上并无行人,二人再纵马往西十余里,总算来到一座高楼旁。 此楼高有数丈,面江而建,立于石砌台基之上,大有重檐摩云之象。 肖梨雨当下下得马来,拉着金琨,一路沿石阶而上,来到了高楼顶层。 肖梨雨不满此处视野狭小,说道“琨哥哥,此处风光略逊,快带我去屋顶,咱们好好看看绝美夜景。” 金琨满口答应道“好!” 言毕,将她一把抱起,沿窗户跳出,再在墙壁上一点,反向跃至了屋顶处。 金琨轻轻将她放下,双脚踏上这青色瓦片,一眼望去,只见山峦连屏,江河蜿蜒,倒映明月,点点船帆。 他不禁向着江面长啸一声,一扫连日来颓唐不振之气。 肖梨雨缓缓走来,拉着他的衣袖,吟唱道“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 金琨回首细看,只觉肖梨雨在这星光之下,好一个朱唇皓齿,一笑倾城,青衫微浮,白玉无瑕。 让他不禁暗叹“她虽是娇小玲珑,却能美如冠玉,此时在这夜景之下,实在是太俊美啦。” 肖梨雨轻声道“琨哥哥,你瞧什么呢?” 金琨这才晃过神来,说道“原来这里便是八咏楼,是你特意带我来此处的?” 肖梨雨点点头,道“我只愿琨哥哥你好好地治病、好好地寻师,心无旁骛,莫管他事。什么江湖争斗、什么自成一派,都不如你整日欢喜过活的要紧。” 她与金琨双双坐下,再道“那些犯不着的忧愁,我可不愿你整日兜在心中,你将它们全数放了,这便是‘江山留与后人愁’。” 金琨暗想,原来她已知道了弈先生自成一派的提议。 是以将她的手轻轻握住,柔声道“梨雨,也只有你最了解我的心。” 他望着江面,轻叹道“我一心只想治好狂阳,还道这最合本心,实乃大功德一件,并无过错。 “但我却忘了严帮主的叮嘱,最终还是让霁云盟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肖梨雨疑道“帮主叮嘱你什么了?” 金琨道“他说,我一心只想着他人,这本是件好事。但在有些人的眼里,就成了锋芒毕露啦, “我想这有些人,指的就是霁云盟和那些不明事理的病人吧。” 肖梨雨道“哥哥你有志向如此,本就没有过错,错就错在这世道太过黑暗啦。” 金琨抬头望去,喃喃道“就如同这夜色般黑暗无边。” 肖梨雨指着天上的星星,说道“正是,而琨哥哥你,便是黑暗中的明星。” 金琨怪笑道“原来漫天都是你琨哥哥啊。” 肖梨雨连忙摆手,指着天边道“不对不对,那一颗,最亮的那一颗,那才是你。” 金琨随手指着,道“那这颗呢?” 肖梨雨道“那是严帮主!” 她一颗颗指过去,口中道“那是弈先生,这颗胖胖的是我二伯,还有还有,那是范大哥、薛师妹,这些可全都是好人!” 金琨若有所思,又道“在这世上,可不仅仅有好人与坏人,还有伪装成好人的坏人,和看似是坏人的好人啊。 “但其实绝大多数的人,并非明显的好,也没有明显的坏,他们只是普普通通,只是站在了不同阵营,各为其主罢了。” 第282章 指点星辰 肖梨雨靠在了他的肩上,欣喜道“琨哥哥你能想得那样通透,那可太好啦。” 她又向南指着一颗星星,说道“那一颗,便是乌和乌兰,她在亨国之中地位崇高,那是他们亨国的好人。” 金琨浅笑一声,也指着西面一颗星星道“这才是弈先生,他在天门派中伪装成好人,但确是他们眼中的坏人。” 又指着西南一颗星星道“那是肖神医,他是霁云盟中大大的好人,确是咱们眼里不折不扣的坏人。” 肖梨雨嘻嘻一笑,最后指着一颗略暗的星星道“那是宁妹妹,她在许多的帮众眼中, “实是个大大的女魔头,但实际上,她可是非常好的。” 她转头对着金琨道“她带你来樟树分舵养伤,一路上对你的照料又甚是细心。 “她还在钓鱼城山谷中帮了咱们义军,宁妹妹对咱们可好了,回头你可得好好报答人家。” 金琨一怔,不禁暗道“陆姑娘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上回将我带至万仁堂中医治,也是她的主意,我金琨实在是欠她太多,也不知该如何报答。 “梨雨此时提起她,竟没有半分的醋意,若是换作了陆姑娘,那可就大不相同啦。” 他怪声道“陆姑娘的确帮了我们太多,我只怕我报答了陆姑娘,却又惹恼了肖姑娘。” 肖梨雨掩嘴一笑,嗔道“你倒是想让我恼你,可没那么容易!” 金琨疑道“这是为何?” 肖梨雨轻抚他的手,满怀深情道“琨哥哥心中向来只有我一人而已,我……我……” 她羞涩难堪,渐渐将头低了下去,金琨心中一暖,道了声“有你真好。” 此时忽然下起了小雨,雨声沙沙作响,带来些许凉意。 金琨将外衣脱下,撑在肖梨雨头顶,不让她淋到半分。 他望着朦朦胧胧的雨幕,其间轻烟缭绕,好似在云间一般。他不禁伸出一手,接了一捧雨水,说道“下吧下吧,梨雨要发芽。” 肖梨雨依在他耳边,问道“我要发芽这件事情,你始终是记得,你可知这是何意?” 金琨浅笑道“我早就知道啦,是梨雨想要嫁给琨哥哥。” 肖梨雨“呀”地一声,双手捧面,羞得耳根都发了红。 金琨拉过她的手来,柔声道“梨雨,我要去找肖大夫和贾掌门!” 肖梨雨立时抬起头来,满脸的茫然,只听他续道“我要去向他们提亲,我要娶你,你可答应么?” 肖梨雨这回并未低下头去,她只是两眼噙着泪,满脸的痴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金琨在她额头轻轻吻下,又指着头上的星星道“若那颗最亮的是我,那它旁边那颗闪着青色光芒的,便是你啦!” 肖梨雨依在他的怀中,一遍又一遍地望着天上的星星,心中爱意渐浓。 也不知何时停了雨,也不知时辰是早是晚,肖梨雨直望至眼皮渐重,这才与金琨相依着沉沉睡去。 又过了两日,金琨二人回到绍兴分舵中,却被守卫告知,弈先生与范莽在离绍兴府不远的颐和茶馆等着他二位。 金琨马不停蹄,终在离绍兴府三十里处找见了这座茶馆。 弈先生远远瞧见了他二人,将他们请下马来,送往里处雅座稍歇。 金琨与肖梨雨双双落座,只觉这处茶馆太过偏僻,前后也并无店铺房屋相邻,馆中陈设也甚是简陋。 但这里占地却是不小,只是除去这间雅座外,在外厅也不见几个客人,显得十分冷清。 弈先生笑容满面道“此处是分舵兄弟开设的茶馆,便与自家一样,你们无需任何拘束。 “此外,这间茶馆可比外头的酒馆要好上许多,至少不会让范兄弟与我抢酒吃。” 范莽满是不悦,嚷道“我几时与你抢酒吃了?” 弈先生故作嗔怒道“若你不与我抢酒,何以你的牙疼又犯了?”金琨这才瞧清范莽右边脸颊略为肿大。 范莽此时神情略显痛苦,他抚着右脸道“我牙疼犯了就是与你抢酒所致?好是奇怪的道理!” 言毕,牙疼又发,他“哎哟”叫了几声,忙向肖梨雨道“肖姑娘,你这几日上哪儿去啦? “我老想找你医牙,可就是等你不来,今日总算是见着你啦……” 他话未说完,却被弈先生一把拉了过去,惹得肖梨雨在旁捂嘴偷笑。 弈先生掰开他的嘴,细细瞧了一阵,说道“这牙病原不复杂,犯不着劳烦清雅大夫,我与你拔了便是。” 范莽惊道“你竟会拔牙?怎么不早说与我知晓?” 弈先生不耐道“你也从不来问我,就只知捧着脸瞎叫唤,可好生的烦人。” 说罢,将范莽牵至屋外,用一根细线将他坏牙拴住,另一头绑了一只大石头。 弈先生抱着石头道“待我将此石掷出,你这牙便会拔去,可瞧好了。”话音刚落,他奋力朝外一掷。 但不料范莽的牙齿过于坚固,这石头飞出之势非但未能将坏牙拔去,却在细绳绷直之时,反而弹了回去。 范莽还道此举定然万无一失,却不料事出有变,他一个没留意,却被弹回来的石头迎面砸个正着,立时鼻血横流。 他这一下砸得不轻,捂着鼻子,一边痛得跳脚,一边鼻酸得掉泪,好生的滑稽,把金琨和肖梨雨二人看得捧腹大笑。 范莽指着弈先生斥道“先生你恁地没谱,我实不该错信于你!” 弈先生立在当场,双手叉腰,嘴里还狡辩道“是你这牙太过坚硬,须怪不得我!” 范莽越是着怒,本欲破口大骂,却被肖梨雨一把拦下。 肖梨雨从药囊中拿出一颗药丸给他服下,说道“范大哥进屋休息一会儿,很快便不疼了。” 金琨也把几人劝回了雅座之中,范莽刚一落座,便觉口中轻松了许多,直叹道“还是肖姑娘有手段,我可再也不信先生啦!” 弈先生一瞥眼,歪着嘴道“你爱信不信,我不稀罕!” 眼瞧一旁的茶水烧开了,弈先生赶忙将茶壶提起,泡起了茶来。 第283章 舵中石牢 他一边忙活着一边道“金兄弟,我已托人打听了,济民堂已被恶人砸毁, “叶员外出的这个远门,没有几个月的功夫,实在是回不来,咱们暂时都回不去啦。” 金琨淡然道“这些我都猜到啦,先生今日叫我们过来,便是要告知此事么?” 弈先生手上动作一窒,说道“不怕兄弟笑话,我已替兄弟你小小的报了一仇,今日请你过来,便是想请你看看,也好消消咱们心中的这口闷气。” 金琨与肖梨雨均是一怔,金琨问道“先生替我报了仇?却是怎么报的?” 弈先生最后给他二人倒好一杯茶,有意没将茶杯倒满,说道“这酒满敬人,茶满可就要欺人啦。 “我说这报仇,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原也简单得紧,你可信得?” 金琨看着这杯未满的茶,浅笑道“这江湖中虽处处都是尔虞我诈,但先生与我推心置腹,定然不会欺我。” 弈先生满怀笑意,向三人敬了杯茶,说道“金兄弟二位路途辛苦,我们稍稍歇息一会儿,待品完这壶好茶,我便带你们去看看。” 肖梨雨得知此事,自是满心欢喜,她一连喝了几杯,又与弈先生等人说说笑笑,一心等着弈先生究竟是所为何事。 闲谈中,忽见窗户外头走过三个乞丐,其中一个老丐带着两个年龄不大的小丐,均是衣衫褴褛,身形极瘦的模样。 那老丐撑着根竹竿,一路蹒跚而行,口中喃喃说着吉祥话。 两个小丐则是年幼无知,流着青鼻涕,一脸的污泥,也分不清是男是女,只牵着老丐一路前行,满脸的天真。 他们所到之处,均被旁人嫌弃,快行至茶馆大门时,却被店伙计大声地驱赶。 范莽见到此处,轻轻叹过一声,忙奔至大门外,喝止了店伙计。 他把三个乞丐引至一旁,婉言说了几句,便从身上掏出个钱袋子,从中拿出几两银子塞进了小丐手中。 范莽回到雅座中,正要坐定时,却从窗户中远远望着这老丐佝偻的身影。 这老丐步步都行得吃力非常,像是不能活得长久,范莽思忖着若这老丐死去,那俩小丐也定不能活。 他又叹了几声,再冲出了大门,将三丐拦下,索性把整只钱袋都塞给了老丐,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这才回到雅座坐下,大口饮了几杯茶。 弈先生见此,眼露赏色,说道“你把全部家当都给了他们,便不怕饿肚子了么?” 范莽略有愧色,道“便是饿上几天肚子也是无妨。 “这人间本就疾苦万分,莫叫天下人都和那霁云盟一般地无情无义,那可太过让人寒心了。” 弈先生笑道“未料我范兄弟竟是如此地侠义仁心,霁云盟里若全如范兄弟这般,还谈什么江湖险恶?” 其他三人一时间长吁短叹,感慨不已,也再难见到几句说笑。 过不多时,茶水饮毕,弈先生当先站起身来,道“几位随我来。”说罢,朝茶馆屋后走了过去。 几人跟在他身后,一同来至茶馆后院,这里有条细道,一直通往山中。 四人一路向北而行,走过好几里的山路,终于在一山坳处,来到一山洞之前。 山洞前几个守卫模样的人,见了弈先生等人,便递上换装的衣衫和一盆沥青。 弈先生一边换上衣衫一边道“此处本是分舵中的石牢,如今关着的,可都是得罪我金兄弟的恶人,足有百十号人之多。 “我叫这里的兄弟们都换去了明夷帮的装束,莫叫里头的人瞧出了咱们的身份。” 说罢,把沥青往脸上抹去,又令范莽也换上衣衫,再把脸抹黑,又道“金兄弟和清雅大夫,你们只需在旁观看即可,不必改装。” 一切准备已毕,由弈先生和范莽走在前头,金琨二人则满怀狐疑,跟在了后面。 这洞穴之中,每隔十丈远,墙壁上便有一支火把照亮四周,众人走过了十余支火把,终于来到了洞底。 这里地势宽阔,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大牢房,每间均关押了五六十人之多。 在洞穴最前方,设有几十支木架,许多木架上都绑了人,与明夷帮本部的那间石牢颇为相似。 弈先生在一岔道前嘱咐金琨二人,由左边细道进入,待走至尽头处,便能豁然开朗。 金琨带着肖梨雨依言而行,又沿细道拐了几个弯道,走了二三十丈远,终于来到一石墙之前。 只见这墙上有几个人脸大小的孔洞,从此处望去,竟能将石牢内的全貌瞧得一清二楚。 金琨二人只见弈先生领着范莽,走至木架之前,向旁边的几个狱卒道“他们可全改口了么?” 其中一狱卒说道“他们说的和之前全都一样,我们办法用尽,却毫无作用。” 弈先生颔首道“竟这般地油盐不进。”言毕,操起一条皮鞭,猛地朝一人抽了过去。 范莽也如法炮制,给这十几人每人抽了几鞭,引来惨叫声一片。 其中一人斥道“你们便是打死我们,那金琨依旧是个狗贼。” 另一人也是叫道“你们如此行事,可好生叫咱们瞧不起!” 第三人大喝道“说得不错!你们以为此举便能叫咱们改观么?简直是白日做梦!我们只会更恨那个狗贼!” 金琨略微一凛,说话的正是丁诺、郑兆、孙迪这三人。 肖梨雨惊道“先生竟将那么多人都捉了来,便是为了报仇么?” 弈先生再打过数鞭,终于收起了鞭子,指着他们道“你们这十几人最是嘴硬,事到如今,还想冤枉你们的恩人么?” 丁诺啐了一口,斥道“什么狗屁的恩人,金琨分明是个害人的狗贼!” 范莽最是不耐烦,他照着丁诺小腹猛击了几拳,直打得他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范莽怒道“快说!究竟是谁让你们冤枉金琨的?” 这丁诺吃痛不过,一时无法言语半句,旁边郑兆直叫道“似这种事情,怎会有人故意为之? “那狗贼肆意造谣,害得病人家破人亡,我们可都亲眼瞧见过!” 第284章 灌断肠液 范莽怒气更甚,喝道“那你们说他杀了火掌门,也是你们亲眼瞧见的?” 郑兆一愕,低下嗓音道“我们虽是没见过,可此事在霁云盟中早已口口相传,这还有假么?” 他左右望去,高声道“你们说,是也不是?” 他身旁木架上的十余人纷纷称是,孙迪更是叫道“不错,说得人多了,自有他的道理,怎会所有人都错了?” 范莽大声道“好一个口口相传,好一个自有道理,你们谁都没瞧见他亲手杀了火掌门,却要一个个说得有模有样, 真是臭不要脸,卑鄙无耻!” 这十几人立时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开腔。 范莽又走至那左右两间牢房,对里边百十号人又问一遍“你们可亲眼见着金琨杀了他的恩师?” 这上百人也是相顾无言,只左顾右盼。 惹得弈先生又朝那十几人抽起了鞭子,口中还叫道“没有半个人证,你们竟敢满口胡言!” 这弈先生一改往日儒雅之气,直打得这些人皮开肉绽,叫苦不迭。 丁诺受气不过,依旧斥道“你们抓我们来此,就是要我们改口改观的么?” 范莽指着他的鼻子道“动不动便要杀人灭口的,可是你们霁云盟自己,我们可不像你们那样! “此处只是让你们改口改观,已是极对得起你们啦!” 弈先生也是叫道“你们若是改口了,便和牢房众人一样,犯不着在此受刑。” 丁诺仰天大笑道“他们便是改口了又能如何?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这到头来,心里也一样是恨金琨入骨!” 弈先生也“嘿嘿”笑过两声,向狱卒道“抬上来吧!” 几名狱卒退了出去,过不多时,从一间石屋中抬出了一口大缸。弈先生拿了只碗,从缸中舀了一碗汤汁,给丁诺强行灌下。 弈先生又轻轻拍了拍丁诺的脸颊,说道“这碗毒药,名叫十日断肠液,你若连续喝上十日, “保管叫你肝肠寸断,剧痛而死!除非你乖乖就范,我便将解药给你。” 丁诺哈哈笑道“好个愚笨的毒药,我只需在其中一日不喝,或是喝进之后立时吐了出来,我便死不了了。” 弈先生也笑道“只要你喝了第一日,今后任意一日不喝,可就要立时断肠而死! “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是有多嘴硬,还愿不愿意改这个口!” 丁诺一惊,直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孙迪也怒斥道“你们如此作为,还不如痛快地将我们杀了!似改口这种事情,也只有三岁娃儿做得出来!” 弈先生又对狱卒招手道“全给他们灌下去!” 那些狱卒从大缸中纷纷舀起毒液,给那十几人全数灌了下去。 弈先生又道了句“这还不够,叫大伙儿陪他们一块儿死了吧!” 言毕,又将毒液给牢房中的众人灌下,其他狱卒见了,也纷纷效法,将百十人都灌下了毒液,引来牢中叫喊声不绝。 肖梨雨看到此处,忙不迭捂住眼睛,低声道“可好生的残忍,先生他们为何要如此作为?” 金琨也是满肚的狐疑,只抚着她的肩,不发一言。 这一来,惹得牢中众人怨声载道,有人叫道“好你个丁诺,还嘴硬个什么,改个口而已,却要赔上兄弟们的性命!” 还有人骂道“郑兆啊郑兆,我可白跟了你们,想不到你们全然不顾我们的性命!” 那绑在木架上的十几人,立时便有五六人改了口,他们大声喊道“金大侠可不是什么狗贼!他是被咱们冤枉的!” 狱卒立时将这五六人松绑放下,关进了牢房之中。 再看那剩余的七八人,依旧是愤懑不已,丁诺也朝牢中之人骂道“你们懂个什么? “改了口后,他们依旧会关咱们在牢里,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手等着咱们!” 孙迪也接着道“丁师兄说得不错,哪儿有将人捉来,只须改口的道理?天晓得他们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这一来,不禁让范莽嘲笑道“呵,可好硬的骨气!” 但牢中众人听得丁诺二人的言语,立时又有十几人改了口,他们纷纷叫道“金琨狗贼!我咒你不得好死!” 也有的叫“便是强逼着咱们改口,我还是要骂你这狗贼!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 范莽这一下暴跳如雷,从牢中狠狠捉出这十几人,与狱卒一块儿,将他们又绑回了木架之上。 弈先生细细查验过这些木架,呵呵一笑,朗声道“咱们可不着急,你们要不要改口, “还有十日可以慢慢思量,我倒要看看十日之后,你们还有几人能活!” 言毕,终将范莽带出了山洞。 金琨领着肖梨雨随后跟出,他当先对弈先生道“先生此举非但无用,还平白增添了他们的怒火,可谓得不偿失啊。” 弈先生一边带上帷帽一边道“这我知道,你就看此举解不解气吧?” 范莽哈哈笑道“那可是相当的解气,好生的过瘾!” 金琨又道“先生果真要了他们性命?” 弈先生背手道“这一招,我还是学着张浪来的,这就叫做杀一儆百! “我可要看看,这些人死后,将来还有谁敢冤枉我的兄弟!” 肖梨雨“啊”地一声“先生真要杀那么多人么?” 弈先生道“清雅大夫真是心地善良,你那么快便忘了么,咱们前几日,可是险些死在了他们手中啊。” 范莽也大声道“不错,当日死在济民堂中的,可是五十几个病人,在打斗之中,又死了几十号人,这些个仇,咱们不可不报!” 金琨与肖梨雨无从反驳,只得垂头丧气,随着弈先生二人,纵马往分舵处赶去。 四人徐徐向西而行,百里之后,终于来到了那棵古榆树旁,从此处再往北行,很快便可到达。 就在这时,忽见林中转出数十人来,四人定睛一瞧,却是九宫派的女弟子。 第285章 皎如日月 只见九宫派长老余艳竹与寒横星立在了道旁,当先拦住了四人。 余艳竹指着后边的肖梨雨道“梨雨!你这妮子果真在这儿,可让我们好找!” 肖梨雨一惊,忙望了望金琨,再落下马来,上前拜道“弟子拜见余师叔、寒师叔!” 余艳竹细细望过这四人,续道“你在外一年有余,一直和这些个旁门左道混在一处么?哼,瞧你师父如何罚你,还不快与我回九宫派复命!” 肖梨雨起得身来,支支吾吾道“弟子……弟子还未能钻研出高超医术,恕弟子还不能和二位师叔回去……” 寒横星走向前来,愠色道“我九宫派哪儿有一年不归的弟子?你就是要钻研医术,回到九宫山便不行么?” 肖梨雨一心只愿留在金琨身边,与他一生厮守,如何舍得与他分开? 她频频回望金琨,缓缓道“弟子……弟子曾发愿要将狂阳治愈,如今新药略有眉目,不敢前功尽弃,还望二位师叔成全。” 余艳竹也扫向她身后的金琨,眼色甚是轻蔑,冷冷道“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狗贼,才不愿回去的吧?” 金琨与弈先生听得“狗贼”二字,不由得皱了皱眉,而范莽直气得浓眉倒竖。 肖梨雨惊慌失措,忙不迭解释道“琨哥哥是好人,你们冤枉他啦!” 寒横星“哼”过一声,斥道“依你之意,他是好人,我们便是冤枉他的坏人啦?” 肖梨雨瞪大了双眼,直立在当场,哑口无言,惊慌失措。 金琨心道“她们能在此处寻见梨雨,从时间上看,应不是邱秀兰回报所致。 “定是这些人早就得到了济民堂的消息,才特意派了这两个长老来,她们若不将梨雨带回,恐不会罢休。” 想毕,他也下得马来,向余艳竹二人微微抱拳,道“见过余长老、寒长老!” 他此时不称“师叔”二字,只因他不再是霁云盟之人。 众人见他续道“梨雨这一年之中,大多在医治病患和钻研医理,就看在她日夜辛劳的份上,请二位玉成了她吧。” 余艳竹啐了一口,盯着金琨两眼,喝问“梨雨,曾有一些风言风语传进我俩的耳中, “我们原本不愿去信,看来今日似要坐实了此事!” 她怒指着肖梨雨,再道“你老实与我说来,你在外这一年多以来,是否都在与这狗贼厮混?你如今还是不是处子之身?” 肖梨雨甫一听闻此话,顿时羞红了脸,她忙伸手掩面,茫然道“师叔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金琨赶紧挡在她的身前,说道“余长老何必说得那么难听?不错,梨雨在这一年之中,的确是与我一块儿在医治病患。 “不过我与梨雨自幼便已相识,我金琨虽是爱慕她,但我二人冰清玉洁,皎如日月,又怎容他人污蔑她的清白?” 九宫派众女弟子听闻这二人果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顿时炸开了锅也似,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寒横星朝弟子们厉声道“吵什么吵,还不嫌丢人么?”立时将众人喝止。 又对着肖梨雨二人叫道“梨雨,你当真要将我二人气死了么? “如今不光是咱们九宫派,便是整个霁云盟中,都有你的流言蜚语,你今日若不与我们回去,便不怕我们将你逐出师门了么?” 肖梨雨闻之大惊,在整个九宫派女弟子之中,掌门与众长老对她是最为的宠爱。 长辈们平时爱她怜她尚且不及,今日却要到了逐出门派的地步,这是到了怎生严峻的境地? 肖梨雨左右为难,一边是疼爱自己的长老,一边又是自己深爱的男子,这让她如何抉择? 她直急得搓手跺脚,丝毫不知所措,几要哭了出来。 此时金琨对她说道“梨雨,女子的名声要紧,你不如与两位长老先行回去吧。” 肖梨雨急道“我们说过再也不分开……况且今日之势,唯恐……唯恐……” 她深知整个霁云盟都不容金琨,今日若轻易离开了他,恐今后众长老将她看管得更严,若再要与金琨见上一面,则是难上加难了。 金琨又如何想不到这一层。 他虽是爱肖梨雨深切,但他只是觉得,比起长相厮守来,女子的清誉则更为重要些。 只因他实不忍肖梨雨与自己一样,承受相同的风言风语,这种足以杀人的言语,换作了一般人,定是绝难承受,弄不好便会走向了死路。 是以两相对比之下,金琨这才忍着心痛,终将此话说出,欲把她劝回门派去。 他只想着“倘若梨雨此次回去后,果真不能回到我的身边,我大不了闯进九宫派去, “豁出了性命不要,也要将她明媒正娶,绝不能让她吃了亏。” 余艳竹见肖梨雨始终是犹豫不决,再斥道“今日你当真要为了这个狗贼,叛了我九宫派么?” 寒横星也叫道“你这妮子当真如此不要脸了么?” 肖梨雨已是掉下泪来,浑身剧颤,一副楚楚可怜之样。 金琨见她如此模样,心中早已明白,只想着“她定是不肯叛了她本门,这原也没错。 “想我金琨早已叛了恩师,从此背上无数的骂名,我不能为我一己私利,让梨雨也处于我这样的境地。” 他想至此处,再挡在肖梨雨跟前,向余艳竹稍一抱拳道“余长老还请放心,梨雨本是个赤心相待之人, “九宫派待她不薄,是以她也绝不会叛了门派,还容我再劝她几句。” 余艳竹怒指着金琨,大声道“金琨!你这杀师背伦的狗贼,有何资格与我们说话! “今日可是你在逼我骂你!你快离我家梨雨远些,免得污了我派声誉!” 弈先生一凛,暗道“我说这两个长老为何对我的兄弟视而不见,原来是不屑与他搭话!” 金琨浅笑一阵,说道“你们尽管骂我好了,但你们万不可逼迫梨雨。” 第286章 拜师淫贼 他两眼深情地朝身后望上一眼,再道“纵有千万的过失,都是由我金琨一人造成, “梨雨她为人最诚,并无丝毫的过错,你们实不该骂她吓她。” 余艳竹冷笑一阵,道“哟,当众护着情人,我道这妮子怎敢当面忤逆我二人,原来是让你带坏了胚子! “你这狗贼好不要脸,也要弄得我门下弟子也这般不要脸了?” 肖梨雨羞愧无以,直低头啜泣。 而金琨面上怒气一晃而过,他大声笑道“不错!我不光要护着梨雨,改日我还要登门下聘,娶她过门! “你们最好对她好些,否则,我可不能饶!” 肖梨雨这才抬起了头来,望着金琨的背影,心里又是疼惜,又是爱极。 寒横星也走向前来,怒斥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 “我家梨雨便是挑个叫花子嫁了,也绝不能嫁给你这个畜生!” 余艳竹更是怒不可及,上前怒指道“好大的口气!我九宫派的弟子,什么时候轮得着你这畜生编排?” 她想得一想,又道“不对,你这狗贼无耻至极,还想拐走我家梨雨,这不是辱骂我九宫派又是什么?” 说罢,忙抽出腰间长剑,剑光闪动,照着金琨面门而来。 范莽早已是怒不可遏,见余艳竹已然抽剑,立时飞身下马,连出三拳照着剑光而去。 余艳竹见他拳势迅猛,急将剑身侧过,叫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言毕,长剑绕过这几拳,剑身急转,直向范莽胸前要穴而去。 范莽怒喝几声,叫道“我是个什么东西你也管不着!可你们总‘狗贼畜生’地叫唤,可好生地霸道欺人!” 言毕,也不顾她剑法凌厉,在满腔怒气之下,只招招抢进,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如此,仅在十招之内,竟让她剑势回回都偏了准头。 余艳竹忽然遇到这个硬手,一时让她惊讶无以,心中忙暗暗算计,剑势减缓。 此时弈先生也下了马,行至金琨一旁,在他耳边小声道“快拦下范兄弟,回头我们还得去提亲,现在切不可惹恼了她们。” 金琨颔首道“言之有理。” 说罢,身形一闪,已来到范余二人跟前。 他大叫一声“二位都住手了吧!” 找准了空隙,疾展双臂,左手立时抓住了范莽右拳,右掌抽出随侯剑,只在余艳竹剑身上一顶,已将长剑弹远。 范莽急叫道“你拦我做什么?”他怒气未减,猛地抽回了右手。 金琨劝慰道“范大哥消消气,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余艳竹堪堪握稳了长剑,金琨让她在众弟子面前只一招便落败,怒气更甚,用剑尖指着金琨道“武功好便了不起了么?” 说罢,剑身一横,将九宫派绝学纷若剑法的“风卷残云”击出。 只见她长剑猛然划着圈儿,划至极处时,忽让地面起了风势,卷起灰尘无数。 金琨见她拼出了十分气力也似,不得不举剑格挡,他一连挡下十余剑,口中直道“今日我实无意得罪贵派,还望长老高抬贵手。” 寒横星只觉她二人骂了金琨那么久,已是让他当众受辱,尊严扫地,但他非但没有反驳半句,便连面上也没有丝毫的惧意和悔意。 此时她见金琨还能从容地接招拆招,也怒斥道“好哇,仗着一身的好功夫,你便当我九宫派无人了么!” 言毕,也抽出长剑,打出一招纷若剑法的“仙人指路”,但见她倏地将长剑从上向前递出,再往下划弧,突袭金琨左肩大穴。 金琨右手持剑,应对余艳竹如风般的剑招,本是一直采取守势。此时寒横星又是一招猛力袭来,不得不再伸左掌,以极寒之气格挡。 三人越打越快,瞬时间便拆过了四五十招。 金琨口中始终是好言相劝,但余寒二人只当作了挑衅,是以她二人越打越气,剑招更是凌厉非常。 金琨以守势立敌二人,本就稍显吃力,待时间稍一拉长,自己则渐渐势微。 他不禁愠色道“在下实不敢与二位为敌,还望二位自重!” 范莽早就看不过眼,在旁直大声叫嚷“兄弟打他娘的便是,犯不着再束手束脚!” 弈先生却拉着他的手臂,从中劝道“莫冲动,免得给金兄弟添了乱。”范莽虽是鲁莽,但弈先生的话还是言听计从,果真立时住了手。 余艳竹二人不断猛攻,又是过了三十余招,虽是招招占优,可仍不见有所建树,不禁叫道“这狗贼的剑法恁地厉害,可是向那淫贼学来的么?” 寒横星长剑“唰唰唰”再挥三剑,均被金琨或避或挡,一一带过。 她心中着急,再侧身向下,又出三剑,仍是招招被金琨掌力逼退。 她屡攻不中,再听得余艳竹说得此言,愠色道“你是说齐腊? “哼,这些人蛇鼠一窝,想必早已同流合污了,这狗贼拜了淫贼为师,也委实平常不过。” 她话音一落,却听爆喝一声,二人抬头望去,却是范莽从天而降。 这范莽本性鲁莽,却能在余寒二人恶言恶语下一忍再忍,也实属难得。 但此时这二人又要将金琨与那齐腊相提并论,这一回他再也忍受不住,忙一跃而起,身在半空便打出一招“太岁斩妖”。 金琨一惊,忙叫道“范大哥,你要做什么?” 范莽这招拳速来得过快,余寒二人又要应对金琨,又是猝不及防,只两招下来,余艳竹已肩中一拳,立时委顿在地。 范莽见一招得手,又举拳向寒横星下盘击去,口中高叫道“这二人枉为一派长老,竟这般地口没遮拦, “毫无根据之事,却说得和真的一样,是个人都要气炸了肺!” 言毕,他忽地变招,立时曲着双臂,直在寒横星面门一弹,立时将她击倒在地。 范莽两招连连得手,本欲乘胜追击,却被金琨一把拦下,直恼得他“哇呀呀”怪叫不迭。 寒横星怒目切齿,她爬起身来,向身后众弟子怒道“我还要你们做什么?眼看我二人力敌不过,也不知出手相帮!” 第287章 恩师病重 九宫派这几十个女弟子立时面面相觑,她们平时被管教得甚严,本就颇为受气,未得这二人命令从不敢擅自做主。 今日余寒二人从未对她们下过号令,众弟子也是半点都不敢插手。 但此时寒横星反而因弟子们未能帮手而大发雷霆,着实让众弟子懊恼不已,她们前瞻后顾一番,这才纷纷抽剑抢上。 金琨眼见几十人一拥而上,忙叫道“诸位还请住手了!在下实不愿与诸位为敌。” 但这几十个弟子未得号令,哪儿还有住手的道理,直一窝蜂地举剑袭来。 金琨忙不迭后跃几步,但一旁的范莽却乘势抢上,连打“金刚插锤”、“老君降怪”、“霸王伏虎”三招。 但见拳影自四面八方击来,其势如雷似电,立时击倒近十名弟子。 众女弟子们无不心惊肉跳,明知力敌不过,也要硬着头皮抢上。 金琨一眼瞧出其中的端倪,他不忍这些女弟子们再受苦楚,忙把范莽向后拉了几步,再凭空击出一招“一曝十寒”。 这几十人骤然遇到极冷寒气,多数人撤招发颤,弃剑后撤,只有少数几个内力稍高些的,抵御得住寒气侵蚀,仍要向这二人抢攻。 但这几人看着范莽双眼圆瞪、虬髯如芒,诸般拳影之下,犹如个凶神一般,又一时立在了原处,不敢再进半分,直目目相觑。 寒横星再斥道“一个个地竟如此没用,平时真白疼你们了!” 言毕,本欲举剑再上,但却伤势发作,一时间头晕目眩,只得以剑撑地,兀自喘息。 余艳竹抚肩而起,她环视四周的弟子,只有一片颓败之气,心忖今日已是再难将肖梨雨带回了。 这青囊三肖的后人,好容易投了她九宫派,本想仗着肖梨雨的名声,将来九宫派可在霁云四派或是天下武林之中大震声望、睥睨群雄。 可如今,怎知这个妮子鬼迷了心窍,竟被这金琨狗贼迷惑了心神,却让十年的栽培付之东流,她又如何能向掌门交代? 余艳竹心如死灰,心道“掌门她实在是心善,总以为梨雨是个好孩子,只须好言相劝,自会同我们回到九宫山, “是以临出门时,并未让我带太多人来。我实不该事事都听掌门的,如若我今日带五百弟子来,又怎会带不回梨雨?” 她懊悔不已,正想召回众弟子时,却忽生一计,忙高声叫道“梨雨,你师父重病在床,你这不孝的弟子还是不愿回去看看她么?” 肖梨雨大吃一惊,叫道“师父……她老人家患什么病了?” 余艳竹道“我们遍寻过名医,全都找不到病根,病情一拖再拖,如今她也无法下床啦。 “掌门又是个脸皮极薄之人,她实不愿咱们去求那肖神医,只因在咱们门派里, “也有一位了不得的大夫,她可是一直等着你回去替她医治啊!” 肖梨雨瞬时泪雨滂沱,哭道“师叔你为何不早与我说来?” 余艳竹道“我只是要看看,我家的梨雨究竟是心向着何处,我九宫派的大夫,眼里还有没有掌门的位置!” 余艳竹一番话下来,让在场众人无不惊诧万分。肖梨雨更是心神不定,手足慌乱不已。 寒横星眼瞧余艳竹计策得逞,肖梨雨必定能带回九宫派中。她冷哼了一声,召集了众弟子,准备打道回府。 余艳竹心下也大松了口气,暗道“早知直接称病会有如此的奇效,又何必与这些人动手,还白白在弟子们面前丢了脸。” 想至此处,她自是悔恨不已。 肖梨雨哭到不能自已,她眼巴巴地望着金琨,心中极痛,许久才说道“琨哥哥……恩师病重……我…… “我不得不回去看望了……我们曾说过不会再分开……如今我可要食言啦……” 金琨行至她跟前,说道“如此也好,你好生替贾掌门医治,以你的医术而言,定然是无虞。” 他也心知经此一别,已是再难相聚,是以再道“待我一切准备妥当,定会带着一份厚重聘礼,再上到九宫山去,风风光光地迎娶你。” 他此话一出,又惹得余艳竹和寒横星二人冷哼不已,其余的女弟子不是偷笑,便是冷言讥讽,更有甚者,则急啐几口,颇为地不屑。 肖梨雨擦了擦眼角泪花,说道“但她们……她们也一般地冤你恨你……这下聘说媒之事,恐是不易。” 金琨眼露坚毅,安慰道“你且放心,纵使千难万难,我金琨此生必定娶你,你就安心去吧。” 肖梨雨对他何止是万般地不舍,她再细细嘱咐过几句,最后道“你可一定要快些来,我也会好生地劝导掌门和长老,好让她们能容你。” 金琨眼中深情万分,柔声笑道“好,我很快便来,你可要等着我。” 他虽是心痛不已,但只想着“如此一来,好歹也保住了她的名节,将来她也不会与我一样,受千夫所指啦。” 说罢,肖梨雨回到九宫派弟子之中,随余艳竹等人,一步三回头地向西而去。 寒横星跟在队伍的最后,未行几步,她忽地回头喊道“要想娶我家梨雨过门,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言毕,再追上众人,悻悻而去,只留金琨在原处黯然神伤。 范莽则气得哇哇大叫,又被一旁弈先生好言劝慰住了。 直至再也望不见九宫派的身影,弈先生才道“金兄弟你且放心,这下聘之事,自由鄙人安排妥当。 “清雅大夫与我金兄弟端的是才子佳人、天造的良缘,若不能将她娶回,那怎对得起我的兄弟?” 范莽忙道“先生当真有把握么?” 弈先生缓缓扇着扇子,道“所谓事在人为,只要金兄弟他信心十足,此事也能成得!” 金琨接着道“不错,虽然我如今还未想到什么好法子,但无论如何,哪怕最终弄得头破血流,我也依然要娶她。” 第288章 寻明灵子 范莽总算咧嘴一笑“如此说来,我便放心啦! “这肖姑娘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她不仅脾气好,又生得聪明机灵,医术也是十分的高超。 “她的狂阳十四汤,便连肖代秋肖大夫也未能研制出来,那么好的姑娘,不嫁给我金兄弟,那就太可惜啦!” 众人说笑间,已向分舵处行了十余里,正当拐进个林子时,却忽见前方一彪人马飞驰而来,其声势汹涌,犹如雷鸣。 范莽当先叫道“是咱分舵的兄弟,他们恁地匆忙,是出了何事么?” 弈先生也是琢磨不透,只觉这些人必有要事,忙说道“快拦下几人问问!” 金琨将马儿向前驰去,他高举马鞭,口中不停呼喝,终于拦下几匹快马。 这马上几人认得弈先生等人,他们当先拱了拱手,金琨施礼问道“敢问何事这般匆忙?” 其中一人兴奋非常,大声道“实在是稀奇,绍兴府出现了一位不世出的老前辈,大伙儿都急着要去寻他!” 原来,江湖中的一些前辈,到了年老力衰之时,多数选择了避世而居,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好汉想要见上一面,可谓是难上加难。 而这些前辈,有些曾叱咤过风云,武功高深莫测,但凡得其指点一二,均可叫人受用终生。 是以,只要是在江湖中偶遇了这些前辈,无论是哪门哪派的好汉,均会成群结队,或是独自前往,总要将前辈高人寻见,向他讨教一些武功招式,或是请求追随在侧。 此时范莽好奇心起,也问道“是谁?可是我明夷帮的前辈?” 这人道“并非咱们帮的,这前辈的名头可是大得很呐,正是明灵子老前辈,你们可曾听说过?” 金琨与弈先生双双惊诧万分,愣在当场。 因金琨曾将身世说与弈先生听过,是以弈先生对这明灵子的名号,自然是十分熟悉。 唯独范莽从未听过如此名号,又问道“这是哪门哪派的前辈?我怎从未听过?” 那人再道“这前辈哪派的都不是,传说可是百余年前的人物,可是相当的神奇!” 范莽怔道“百余年前?那这前辈岂非百余岁了?” 金琨不禁心道“明灵子恩公为了我一家三口,被黑衣人打成重伤,最终撒手人寰,距今已是二十余年了。 “当年正是我爹娘亲手为他下的葬,如今又怎可能出现在绍兴府?” 他向那人抱拳道“你们如此匆忙赶去,当真有人瞧见他老人家啦?” 那人与身边几人纷纷道“不错,有好些人看见啦,他老人家在城中连续出现过四五日,看见他的帮中兄弟,拢共只有二十人。” 金琨又问“莫不是有人假扮前辈的模样,欺骗诸位的?” 另一人抢声叫道“大伙儿都看见他左眼白瞳,右眼双瞳,如此的奇人异象,绝不会作假! “撞见他的那二十人也是反复探讨多时,最终确认这位前辈必是明灵子无疑,我们这才出来这几十号人去寻他!” 弈先生赶紧与金琨说道“兄弟,既然出了如此奇事,我想你也绝不肯放过,咱们一同跟去便是!” 金琨二话未说,疾拽缰绳,策马奔至最前,一心想要立即瞧个究竟。 一个时辰过后,与众人奔得一百多里地,堪堪来到了绍兴城。 金琨为免此处仍有霁云盟弟子埋伏,进城前先用地上泥巴将脸涂黑,好叫其他人认不出来,这才与弈先生、范莽二人随众人来到一间酒家前。 这分舵处的五六十人匆匆下马,吵吵嚷嚷地往酒家里四处寻去,直把店内掌柜与伙计吓个不轻。 但众人里里外外找过一遍,均无人见到明灵子,又问过掌柜和一众食客,也是无人瞧见。 这几十人堪堪出得酒家,其中一人道“明灵子前辈被我们瞧见了四五次,这间酒家仅是他出现地点之一, “此外还有四处,我们且分头寻去,无论寻得着寻不着,一个时辰过后,我们仍在此会合!” 其余众人答应一声,几十人分成了四队,向四处方向奔了去。 金琨三人追随其中一队,来到一道观之中。一些人在观前下马,为免惊动了旁人,他们装作了普通香客混迹于人群之中。 十余人在道观里外寻过一遍,也未能看见左眼白瞳,右眼双瞳之人。 金琨最后找见一位管事的道长,详细询问了一番,却不料被这道长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他直叫道“什么白瞳双瞳,世上怎会有人生得这般瞳孔!休得在此装神弄鬼!” 这十几人无可奈何,只好返回那处酒家之前,与其他三组会合了,大伙儿却都一无所获。 此时弈先生提议道“这座绍兴府实在是太大,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找家客栈下榻,待到了明日,我们再去寻他,如何?” 这几十人一番商议之下,欣然接受了此议,众人很快便找到一家客栈住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众人各自分散开来,分别在城中仔细搜寻,便连犄角旮旯处也不愿放过。 这期间,金琨曾拉住几位帮众问道“请问你们见到明老前辈时,他是怎样的穿着?” 这些人均摇头以示,说道“我们并未见到他老人家,你再去问问别人。” 这几十人从早寻到了正午,又寻至日落西山,依旧是毫无所获。 他们各个垂头丧气地回到客栈之中,只打算第二日再去寻上一遍。 金琨三人也是疲惫已极,回屋就寝之前,金琨又找来几个帮众问道“你们可曾亲眼见过明老前辈?” 这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眉飞色舞道“我实乃三生有幸,亲眼见过他老人家!” 弈先生抢先问道“你在哪儿看见他的?他老人家是怎生装束?” 这人笑了一笑,道“我看见他时,他正在一间酒馆吃酒,只他一人独饮,却是连喝了十余坛水酒, “其酒量实在是惊人,引来许多人驻足观看,我这才瞧见了他的两眼有异。 “而他老人家装扮得还十分的怪异,是以我始终还是记得,他的上衣是一件花花红红的, “外裤则是绿色的,此外只左脚穿了一只黑鞋,右脚却是光着的。” 金琨倒吸了口凉气,暗道“那不是我数月前,遇到假和尚时的装束么?” 第289章 再来单屦 金琨赶忙又问道“明老前辈可是一副光头的模样?” 这人一凛,忙道“正是正是!你也遇见过吗?” 金琨赶紧摇头道“我只是听他人说的,原来大伙儿看见的都是一样。” 这人咧嘴一笑,道“对对对!我也问过其他几人,他们见到的装束与我见到的,全都一样。 “以前传说明灵子是非僧非道的模样,如今看来,却是个和尚。”说罢,稍一抱拳,当先回了客房。 金琨赶忙将弈先生与范莽拉回了他三人的客房。 他细细关好了门窗,坐在一八仙桌前,与另二人小声道“这些人瞧见的并非什么明灵子,而是假和尚无疑!” 言毕,又将数月前,与肖梨雨同时见到假和尚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弈先生二人无不大吃一惊,弈先生虽未亲眼见过假和尚,但也从帮中兄弟处听说过这假义士之人,也知晓了他在钓鱼城中所立过的军功。 弈先生忙问“那时假和尚可是左眼白瞳,右眼双瞳?” 金琨道“那时他的两眼并无异常。” 弈先生也是倒吸几口气,疑道“可为何假和尚突然变成了明灵子?” 范莽这一日下来,早把明灵子的传说听了数遍,他也说道“假和尚我也见过,可他两眼与我们一样。 “先生,你是否觉得,这其中太不寻常?” 弈先生颔首道“不错,假和尚数月前,以同样的装束让金兄弟见着啦, “如今又变成了明灵子,让一些帮中兄弟撞见,这其中,恐有刻意之处。” 金琨道“你是说假和尚故意为之?” 弈先生道“不错,可他如此做来,是何目的,却又让人猜不透啦。” 三人反复讨论多时,始终是不得其法,渐渐在房中睡下了。 而金琨则是一团疑云罩在心间,让他辗转反侧,始终是未能睡着。 他逐渐思忖着“细细想来,假和尚他一向就是身份成谜,神秘莫测。 “自我在钓鱼城见到他第一面时,就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当时他自称假和尚,身份很是存疑,便连守将王坚都尊称他假义士,自是没有人敢追问他的真名实姓。 “此后,假和尚身受重伤,柳叔叔将他带至肖代秋处医治,他却神秘失了踪。 “再然后,我在康平镇左近再遇见他时,假和尚却是恢复如初,他这难治的重伤,却不知是谁给他治好的。 “数月前,我在绍兴府中又与他匆匆一瞥,其装束怪模怪样,显眼非常,叫人印象深刻,这难道是他有意要叫我看见? “若真是有意,其目的又是为何?” 金琨越想越是兴奋,逐渐地,竟毫无半点睡意,只专心在脑子里转着诸多问题。 他又想到“这世间,有没有某种易容之术,可将一眼变成白瞳,另一眼变成双瞳? “若有这种易容术,假和尚装扮成明灵子却又意欲何为?若没有……若没有这易容术……难不成他真成了明灵子? “又或是另一名明灵子?是啦,想到这明灵子,假和尚曾在钓鱼城中,无意间说到过正道、正气、正知这三正, “我当时本想探究此事,但恩公明灵子的事又不能随意透露,只好作了罢,并未深究。 “如此想来,假和尚他,似乎当真和明灵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金琨百思不得其解,直想至天边出现了些许白色,窗外又传来公鸡啼鸣,眼见就要天亮。 就在这时,他猛然坐起身来,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几记,口中高叫“我知道啦!我总算知道啦!” 弈先生与范莽二人被他叫声惊醒,范莽忙问道“你知道什么啦?” 金琨此时激动异常,抓住他的双臂道“我知道啦!那是‘再来单屦任我踏’!” 弈先生惊道“什么?” 金琨又转身对他笑道“先生,恩公明灵子仙逝前的那一句‘再来单屦任我踏,犹恨浮玉误金瓯’!” 弈先生眨了眨眼,道“我是记得,那又如何?” 金琨高声道“我看见假和尚时,以及帮中其他兄弟撞见他时,他正好也是穿了一只鞋,而‘单屦’便是‘单履’,不就是……” 范莽两眼圆瞪,抢声道“就是一只鞋!假义士他正好也穿了一只鞋!” 弈先生讶然道“明灵子的偈语居然成真啦!” 金琨急道“不错,我早该在几月前见到假和尚时,就要想到这句偈语啦! “既然这偈语与恩公明灵子有关,我便不在这儿寻明灵子了。 “除了此处之外,这世上与明灵子有所关联的,便只有塘头村的石子坟, “事不宜迟,我这就要去恩公的坟中一探,或许能找见一些线索,二位可愿跟来?” 弈先生摇扇道“我还是留在此处,万一能将那明灵子寻见,也能多个线索。” 范莽道“既然如此,我留下来护着先生吧。” 金琨道“也好,万一我此行一无所获,就看此处能否寻得蛛丝马迹,便我一人去好了。” 又对范莽道“范大哥,你定是不知明灵子正是我恩公吧。” 于是,金琨又将他的身世,以及明灵子与三正种种,都仔仔细细地告知了范莽。 范莽得知这前因后果之后,也是吃惊不小,忙叫道“兄弟还请放心,如此机密之事,你肯放心地告知我,我绝对守口如瓶,将此事烂在肚中!” 金琨笑道“我自然信得过范大哥,我把范大哥和先生都当做亲人一般。” 言毕,他匆匆收拾好行李,又在客栈中买了些干粮,再骑上快马,朝江西奔了过去。 马儿一路往南疾行,经过了五六日,终于到了庐陵县塘头村。 这个小村落本是金琨的家乡,金思农只在金琨幼年时带他来过一回。 但金琨自小聪慧,虽只来过一回,也能将道路记个一清二楚。 他在村内树林中又行过十余里,终于遇到那间金思农夫妇用于躲避黑衣人的木屋。 第290章 开棺搜寻 金琨触景生情,他下得马来,进到木屋中细细查看了一番。 这木屋里与上一回见时,已是大为不同。 想来这只是猎人和樵夫休憩所用,便常会有人在此居住,是以这里也并无蛛网、灰尘之类,屋中物什也颇为整洁。 金琨细细抚过几处门窗,幻想着当年与父母、明灵子四人在此的场景,忽然深深思念起父母来。 他从未见过母亲的样貌,每每思母心切时,也只得在这些旧物中,寻得她些许的气息。 他驻足良久,又在一块床板上寻见“再来单屦任我踏,犹恨浮玉误金瓯”的字样。 那是当年明灵子亲手所刻,如今让他看见了,却恍若隔世,心中感慨万千。 金琨重新上马,又行过十余里,终于找见了金家祖坟之地。 他来到那座石子坟前,如今经过二十多年风雨的洗刷,坟前的石子已是东倒西歪,散落四处。 便连那块无字碑也倒在了地上,半截都没在土里,甚是凄凉。 金琨忙将无字碑从土中挖出,插回了原处,拱手道“晚辈金琨拜见恩公!” 说罢,向墓碑磕了三个响头,跪地道“只因晚辈日前参透了恩公偈语,是以今日特来此处探究。 “晚辈斗胆,须开棺一验,以证晚辈所悟,凡有惊扰英灵之处,万望恩公恕罪!” 言毕,又郑重磕了几个头,从马匹上拿出铁锹和锄头,趁着日头正盛,将土坟掘开。 未过几时,一副由床板和木料搭建的棺材终被挖了出来。 这副棺材甚是简陋粗鄙,又无油漆防腐,二十年来埋在地底已是腐烂不堪,破损严重。 金琨迫不及待将棺盖撬开,往里探头一看,直叹了一大口气。 只见棺内满是黄泥和积水,看不见任何物什,金琨沉吟道“这定是这棺材极为简陋,黄泥流入棺内所致,这二十多年来,真是让恩公受罪啦。” 言毕,他放下锄头,只徒手细细扒去黄泥,舀去积水。 约一炷香时辰过去,他越扒越是心惊,黄泥已扒去大半,竟不见半点的尸骨,也不见任何的衣物。 又扒过好一会儿,他双手已触至棺底,仍是未能寻见任何物什,不禁暗道“难不成恩公的遗骸已被当年的黑衣人盗了去?” 又想“不对,这棺木虽是腐朽,但我撬开它时,却是原封未动之样。 “若真是有人偷去恩公遗骸,又怎会多此一举,竟去费力地盖回棺盖,又将黄土重新掩埋?” 他心下未甘,又不断从棺中扒起黄泥,扔至一旁。 这回仅过得半刻的时辰,终于扒出一黄泥包裹之物,他赶紧在积水中将黄泥洗去,这才认出是一只黑色布鞋。 再细看之下,竟是一只右脚的布鞋,这直让金琨大惊失色,喃喃道“我当日见假和尚时, “他左脚正穿着一只和这一模一样的黑色布鞋,而这只右脚的鞋,又怎会在恩公的棺内?” 金琨忙将黑鞋放下,又拼命在棺内扒起泥土来,未过多时,又扒出一长方之物。 他辨不清这是何物,索性放在一旁,又在棺内将所有黄泥都细细扒过一遍,直至再无其他任何物什。 这不禁让他疑惑万分,暗道“为何这棺材并未启封,恩公的遗骸却消失不见? “偌大的棺材,又为何只剩下这小小的黑鞋,和这……” 说至此处,忙将一旁那长方之物拿了过来,在积水中洗去黄泥,其表面竟然露出一层黄色油纸。 金琨心知这油纸是起防水之用,是以小心将它带出了坟坑,又将身上外衣脱下,把这物件细细擦去水迹,再把这油纸慢慢解开。 这油纸竟厚厚地包裹了近十层,他将最后一层油纸解开时,里头露出一本薄薄的书来。 金琨照着书名念道“倒什么心法……” 这第二个字他始终是不认得,是以只能用“什么”二字代替。 但他还是大惊失色,不禁惊叫道“这难不成就是恩公的倒滚心法?” 他赶紧翻开这本心法,果见其中尽是武功要诀,再翻过几页,却见到不少“通力”的字样。 他激动万分,叫道“不错,梨雨曾说过一句‘修不世出之心法者,入无量境,可得一真浩气,曰通力,助内力,诸行无碍也’, “其中这通力,正是倒滚心法所能习得,这本武林秘籍,定是那倒滚心法无疑!” 他想过一会儿,又道“不对……父母亲在给恩公下葬之前,明明细细搜过他的遗骸,却并未搜到过这本心法。 “父亲还多次向我扼腕叹息,直道那倒滚心法从此失了传,实在是愧对恩公他老人家……那我为何又能在棺中寻得这本心法?” 这处石子坟中,竟有恁多疑点,直让金琨应接不暇,无所适从。 他又在棺内搜寻过一遍,确定再无他物之后,便将倒滚心法收下,只将布鞋放回棺内。 而后又仔细盖回棺盖,覆回了黄土、再插回了那块无字碑,自此拜别。 他纵马回到那间木屋之中,将倒滚心法从头至尾看过一遍,直叹这心法实在是深奥难懂,竟连其中的一成也没能弄明白。 他心中感慨万端,将心法揣入怀中,又陷入了沉思。 他从白日直思至了深夜,始终是在屋内来回踱步,心乱异常。 金琨望着窗外宵烛的点点萤光,自言自语道“难不成假和尚真是那明灵子?” 他深吸几口凉气,又道“假和尚先是在康平镇左近突然出现,引我去天门派中,撞见了张浪等人的会议, “这像是故意让我知晓那霁云盟的真相……而数月前再在绍兴府中,他以一身怪异的装束示人,也像是要引我想起恩公的那句偈语……” 他抚着东面的窗沿,缓得好一会儿,再道“父亲曾多次说道恩公明灵子非僧非道,而假和尚却始终自称假和尚。 “这非僧非道……假和尚……” 他忽惊道“这假的和尚,不就是非僧么!” 第291章 偶遇师娘 他赶紧坐回了床边,从水囊中饮了好几口,续道“那口棺材中没有半分的遗骸,难不成,恩公他老人家从坟中走了出来, “故意将一只鞋和倒滚心法留在了坟中?然后再化名成了假和尚,从此有意引导于我?” 他越想越是不可思议,在床边狠狠捶了一捶,最后道“可那棺材从未启封,他又是如何出来的? “而恩公当年的确是仙逝无疑,这死者又怎能复活? “只可惜父亲他仅是告诉我,恩公是左眼白瞳,右眼双瞳,此外并未细说过他的长相,否则我今日,就能得知假和尚他是不是恩公了……” 他整整想了一日有余,也始终是大惑不解,索性又拿出倒滚心法来,仔仔细细研读了一日,便开始修习起这部心法。 但这心法实在是高深莫测,他虽艰难地弄懂了三四成,但真正要练将起来,却毫无半分的进展精进。 以金琨的聪明才智而言,就算在整个霁云盟之中,再加上整个明夷帮,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是以才会不断被瞿崴、严时志、章夏忠等人争相拉拢。 别看他此时年纪轻轻,江湖经验稍显不足,却并非是个不学无术之人。 他自幼便在其父的悉心教导下,早已学有小成,不弱于一般的读书人。 来到青原派后,门派中的藏书阁已让他来来回回翻过好些遍,此后又在明夷帮和各地医馆处也读过不少的医书名着。 如今他虽称不上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是个博览群书,博学多闻的俊才。 但纵是如此,金琨在修炼这倒滚心法上,接连花去了十余日,仍然没有半点的进展。 这不禁让他自嘲道“想不到我金琨也有被艰涩文章难倒的时候。 “倘若当年真让黑衣人将此心法夺了去,想必他们也无法练成其中的武学。” 他收起了心法,又花了几日时间,从庐陵县买来许多木料、砖头和石块,以及一口上好的棺木,给明灵子重新修了一座坟墓。 这新的棺木中只放进了那只黑布鞋,而墓碑则沿用了之前那块无字碑。 待一切办妥之后,又在坟前摆上香烛和一应祭品。 金琨最后对着这新坟跪拜一番,大声道“幸亏恩公在天有灵,引我寻见了恩公所创的心法。 “只不过晚辈才疏学浅,未能将其融会贯通,实在是惭愧至极…… “倘若晚辈习得恩公心法,定然威慑武林,便不再惧怕霁云盟的追杀,更不会受那不白之冤…… “怎叹这心法实在是艰涩难习,我可要叫恩公失望啦,这虽是莫可奈何,但细细想来,此皆为命数罢了。” 说罢,又磕了几个头,再道“只待有缘之时,晚辈再来祭拜恩公!” 他刚一站起身时,忽然灵光一现,暗道“是啦,我在康平镇中曾巧遇过达信这位高僧,他不仅学识渊博、卓尔不群, “且是位肯为民舍命的大德。他的宝刹又恰巧在此处庐陵县中,我不如去寻他那灵泉寺,就倒滚心法里诸多的难题,向他请教一番。” 想到此处,立即飞身上马,朝庐陵县城奔去。 这塘头村本属庐陵地界,离县城仅有不到一日的路程,这一路上满是密林,少有人烟。 在快马之上,江南人家的景色也仅是星星点点,匆匆展现一番风姿韵味。 第二日一早,金琨已达县城螺山山脚,他眼望这不甚高大的螺山,犹似个卧着的海螺,想必此山便因此而得名。 这是他头一回见到螺山,不禁暗道“我曾听人说过,那古刹灵泉寺,应是在这山下。 “我真是枉为庐陵人氏,每日只知习练武艺,竟从未去过这座古寺。” 再往远处眺望许久,又想“此山离青原山仅二十余里,也不知能否遇见几个青原派的故人, “倘若真的遇见了,他们与我是热情招呼,还是要拿我回去?” 正在此时,忽见远处有个妇人正往山道上走去,这妇人提着个篮筐,长得风华优雅,举止又干练利落,不是那冷墨燕是谁! 金琨吃了一惊,暗想既然师娘在此,那么师父也就在左近,他随即心中大喜,正要迎上前去,又见两个老者向她迎面走来。 金琨见那两个老者太阳穴高鼓,脚下沉稳有力,定是两位武学前辈。 他从未见过这二人,也不知此处为何会有武林人士,他当下跃下马来,与马儿一块儿藏在了一旁树丛中,静待其变。 其中一个高个老者与冷墨燕抱拳道“火夫人,我俩出游三月,昨日归得山来,才得知火掌门的噩耗, “实在是老天无眼、天妒英才,火夫人,还请节哀啊!” 说罢,和旁边那矮个老者一同鞠了一躬。 金琨离那三人虽有二十余丈远,却能仗着内功深厚,使得耳聪目明,能将此话听个一清二楚。 甫一听得此言,他蓦地惊得天旋地转,立时湿红了双眼,心中叫道“师父他老人家……难道……” 只见冷墨燕微微欠了欠身,缓缓道“未亡人谢过二位,二位若得空,还请至舍下一坐。” 那矮个老者道“不瞒火夫人,我们刚从府上出来,唉,那狗贼金琨实在是作孽啊,令郎定是因火掌门之事,这才病重不起吧?” 高个老者接着骂道“金琨这孽徒,居然敢弑师,此子若不天诛地灭,也是天理难容啊!” 冷墨燕低头嗟叹,脸色甚为难看,本要说上几句,却让矮个老者接着道“火夫人,我们临出门时, “见令郎状况欠佳,已是昏厥过数回,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冷墨燕一惊,赶紧拜别了这二人,匆匆上了山去。 金琨心中百感交集,他好容易将冷墨燕找见,却不能与她立时相认。只因他并不清楚,冷墨燕是否为火劲过世一事而怪罪于他。 是以他深深叹了口气,绕过了那两个老者,远远跟在冷墨燕身后,随她上了山。 第292章 鸿宇索命 这螺山并不甚高,再加冷墨燕有轻功在身,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已是到了山中的一片平坦之地。 这里只有零星的老旧房屋,每间都相隔太远,显得过于稀松。 再往里行了几里,房屋逐渐多了一些,行人也是越来越多,且是多为上了年纪的老者。 金琨从这些人的脚步上看,却是各个都有功夫在身,不禁暗道“螺山素来有青原别苑之称,想不到这里别有洞天。 “这些老者各个身有武艺,若我所料不错,此处定是一些武林前辈的隐居或养病之所。 “我一年多来总是寻不见师父,未想到他们竟离青原派如此之近,弈先生他果是高瞻远瞩,所料不错。” 冷墨燕再走过一段,忽见右首屋前走来一老妪,拉着她道“鸿宇他娘,真是冤孽啊! “金琨那狗贼杀了师父不算,还将鸿宇打成这番模样了么?你快进屋看看去吧!” 冷墨燕又吃了一惊,忙道“他怎样了?他可不是叫人打的。”言毕,与老妪一同进了这间屋子。 金琨来到这屋前,只见此处挂有不少白色丧幡。 他心中又是一痛,一边垂泪一边暗道“我终是来晚了一步,竟连师父他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他偷偷哭过一阵,又避开了旁人视线,绕至房屋一侧,蹲至一窗户处。 只听冷墨燕带着哭腔道“鸿宇……你哪儿难受?” 再听一个声音道“我……我浑身炽热难耐……娘,你快想想办法……” 金琨心下一凛,知道这是火鸿宇的声音,只是不知,他为何会病重至此。 又听冷墨燕尖叫一声“鸿宇!你快醒醒!” 那老妪在一旁叫道“又昏了,这可是今日第五回啦!鸿宇他娘,咱们快给他弄点草药去去火,否则他也难以撑得几日!” 冷墨燕慌道“草药……你叫我去哪儿找……” 老妪道“来,你带上笸箩,我带你去后山采些黄连和黄芩来。” 说罢,这二人忙碌一番过后,急匆匆出了这间屋子,往后山行去。 待这二人走远后,金琨偷偷潜进了屋子,他在这间屋内粗粗寻了两遍,并未见到哪儿停放了棺材。 是以心道“想是师父已经下了葬,只可惜不知葬在了何处,还是先看看师兄要紧。” 他再转过一个拐角,来到一间卧房,只见火鸿宇昏在了床上,面色通红,兀自喘息不已。 金琨赶紧上前搭了一脉,暗叫道“竟是狂阳! “是啦,当日我叛出门派之时,火师兄曾经说过,他偷听见几个师兄停修了内力,是以他也照着做了,狂阳便是这么来的。” 想罢,坐在了火鸿宇床前,双手贴在他胸前和小腹处,缓缓渡入极寒之气。 如此刚过了一刻时辰,正当金琨大汗淋漓之时,忽然听见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道“怎会是你?” 金琨见火鸿宇已然苏醒,正两眼死死地盯着他,不禁吓了一跳。 金琨浅笑道“师哥,你总算醒啦,你稍待片刻,一会儿便好。” 谁知火鸿宇用力将他推开,口中骂道“你这逆徒!还我爹命来!”言毕,忽地朝他面门击出一掌。 金琨只道冤枉他杀师背伦的,仅是霁云盟中被各大掌门恶意教化之人,却不料火鸿宇也要在此事上冤他。 这直让他始料未及,火鸿宇这一掌突然袭来,竟险些来不及躲避,只急匆匆后跃了一步。 但火鸿宇毕竟是病重难返,又只被金琨医治了一半,他此时仍是头晕目眩,胸闷难当,正慢悠悠地下得地来。 金琨见他一时没能跟上,忙道“师哥,你真误会我啦,我又怎能杀了师父?” 火鸿宇怒斥道“休得狡辩!你这狗贼,我定要了你的狗命……替我爹报仇!” 言毕,追上前去,展开掌法,猛地横劈竖挥。 金琨见他掌力孱弱,掌法凌乱,只在屋子里左右腾挪,纷纷避开来掌,一边还叫道“师哥你快快住手! “师父对我视如己出,十年来对我照顾有加,我又是十分尊敬他老人家,你可得仔细想想,我为何要杀了师父?” 火鸿宇不管金琨作何解释,只将手掌劈头盖脸地击来,以致屋内立时变得凌乱不堪。 金琨丝毫不愿还手,只是一路退让,又从卧房一直退至了厅堂之上。 他一个矮身,朝厅中八仙桌下钻去,又叫道“师哥,你定是狂阳过重,出现了幻觉, “我会给你医治狂阳,还有一张绝好的药方,我全给你写下来吧!” 火鸿宇啐了一口,斥道“不用你假惺惺的,我可永远不会原谅你!”一掌从天而降,击碎了这张桌子。 金琨心里好一阵难过,暗叹道“也罢,不如先将他制服,医治他的狂阳要紧。” 他刚要动手,火鸿宇却突然高声叫道“大伙儿快来呀!杀师的逆徒在我这儿呢!” 金琨又是一凛,忙向窗户外看去,只见外面人影晃动,向着这间屋子立时奔来了好几人。 这些人来得好快,金琨心中暗叫不妙,急道“师哥,你真是冤枉我了……” 他想得一想,听屋外又多了几个脚步声,不禁心中一怔,暗道“这些人的内力可都相当深厚,他们若几人同来,我决然对付不了。” 金琨不得不赶紧撤出这间屋子,他奔至了南面窗边,正要跃出时,又回身叫道“师哥,你将师父他老人家葬在了何处?” 火鸿宇也是叫道“你这畜生,还要在此装模作样么!”他怒不可遏,奋力跃起,伸手猛地抓住了金琨衣领。 火鸿宇心中恨意甚浓,此时直激起了全身气力,以致青筋暴起,誓要当场将金琨擒住。 金琨不料他竟然拼了命地拿他,一时挣脱不得,又向大门望去,屋内已奔进了三人。 金琨心里既急且悔,又刚知晓了恩师的死讯,百感交集之下,不禁掉下泪来。 他蓦地反手握着火鸿宇双臂,沉吟道“得罪啦!”说罢,暗运极寒内劲,立时将火鸿宇双手冻僵。 第293章 遇运长老 那三人向金琨同时扑来,他连忙挣脱了火鸿宇,然后一个闪身,从三人身下穿过,又绕至了西面,终于破窗而出。 但火鸿宇的叫声引来了数十人不止,他们不断呼啸吆喝,从四面八方赶来,一同朝金琨撵了过去。 金琨脚下疾奔,经过了几处房屋,又在一水井旁,钻入了一片树林。 他身后之人紧追不舍,眼见就要将他追上,金琨万不得已,直往地势低处奔去,欲找见个机会赶紧下山。 但这些人越聚越多,漫山遍野地朝这处树林涌来,金琨只得向身旁大树上攀去。 他沿着树与树的间隙,不断向前跃进,当他奋力跃过了两处山包时,却不料脚下一空,竟从个断崖跌落。 金琨心下大惊,忙不迭双手在空中乱抓,终于让他抓到了一棵大树的树枝。 他本以为总算保得了一命,却不料这树枝“啪”地断裂,金琨又一次向下跌去。 这些苍天大树足有十丈之高,眼见要摔成个重伤,他却仗着内力深厚,忽在半空中转了半圈,脚下又在树干上“腾腾”踏得几步,竟稳稳地落下了地来。 他此时再向崖上望去,上头数十人只低头观望,没有一人敢跃下这断崖。 金琨这才放下心来,在这螺山上又绕得一会儿,顺势下得山去。 他在山脚处觅得许久,始终是未能找见那座灵泉寺。 又向北行了几里,越过一条小溪,来到山体的东面,这里密林丛丛,还是不见有任何人烟之处。 金琨心里一时犯了难,只道自己头一回来此,寻不见这座寺庙,也实属寻常。 他不敢久留此处,暗道“不如去前方村庄找人问问路。”于是转而向南行去。 刚走出三四里,还未走出螺山的范围,忽听得耳后拳声骤起,金琨忙斜斜一跃避过,心中暗叫“他们还是追来了么?” 他刚一落地,却听“哧哧”声响起,四处立时飘起红色与绿色的浓烟。 金琨赶紧捂住了口鼻,跃向一旁,不禁叫道“烛龙摄魂镖!齐腊!你已被我断了一腿,还敢与我一较高下么?” 他四下望去,却未能看见半个人影,心中暗暗吃惊,心想这齐腊虽是个丧心病狂的淫贼,但行事从不这般神秘诡谲。 金琨再往四周树木和草丛中细细查看一会儿,说道“齐腊,快出来受死,你如此神神秘秘又畏畏缩缩,可又要叫我瞧不起了!” 又过得一会儿,红绿烟雾将要散去,金琨“哼”地一声,大声道“既然你不敢现身,那我可要告辞啦!” 言毕,继续朝南行去,刚走几步,又听身后拳风骤至。 金琨头也不回,只侧过了脑袋,举起右掌迎着那拳击去。 拳掌相碰时,他身后那人只觉一股巨力猛击之下,激得他内力翻腾难受,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出两丈有余。 金琨沉声道“运长老,别来无恙啊。” 他身后之人大惊,叫道“你怎知是我?” 金琨转过身来,瞧见运日一副狼狈之样,实在是想辱骂一番。 他将身上背囊扔至一旁,冷冷道“一年之前,你们将齐腊捉在天门派中,这烛龙摄魂镖从此便到了你的手中, “我当时还在这镖上吃了亏,险些丢了性命,你怎就忘了?” 运日拍掌笑道“妙啊,瞿师兄一向夸你有管仲之才,今日我总算是见识到啦。 “你我虽只有一年未见,但你的内力竟精进如斯,实在是叫我刮目相看啊。” 金琨冷笑一声,道“运长老一反常态,对我不住夸赞,是在拖延时间么?” 运日故作大吃一惊状,高叫道“这你也猜得出来!那你不如再猜猜,我为何要拖时间?” 金琨脸露鄙夷之色,道“无非是等你的帮手同来,好合力将我擒了。” 运日也轻蔑一笑,指着他的鼻子道“擒你?你这狗贼,人人得而诛之,谁还肯留你的性命?我们只有将你直接杀了,还怎会费力去擒你?” 金琨哈哈笑道“就怕你杀我不成,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运日被这晚辈嘲笑,本已是怒上心头。 他又想起一年之前,自己与师兄瞿崴,被金琨和假和尚联手打得满地求饶,毫无尊严可言,至此怒上加怒,立时双拳高举,一跃而来。 金琨仰头望去,只斜撤一步,连出三掌,几声巨响过后,已将来拳一一挡下。 运日落下地来,再打出大无妄拳的一招“霸王伏虎”,只见他气贯双臂,动作缓慢地向金琨击去,实则内藏着刚猛内劲。 金琨心神俱定,身子拿住了站桩,也缓缓伸出一掌,向着来拳迎去。 运日心中笑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天目派绝学刚猛霸道,你伸掌来接,只怕手掌也能让我击碎。” 却不料拳掌相碰之际,金琨非但轻松接住了这拳的内劲,而他的极寒内力反而极速传入运日的体内。 运日寒入心窝,难受非常,急忙缩回了双拳,眼见金琨手臂倏伸,又打出一招“天王托塔”,欲将金琨手掌逼回。 而金琨仅是将手掌一翻,化掌为指,朝他内关穴点去。 这内关穴实乃一处死穴,非同小可,若被点中,却是生死难料。 运日大吃了一惊,忙不迭在招式的途中收回内劲,疾缩手臂,冒着憋出内伤的风险,也是在所不惜。 金琨此一击虽是未中,却“嘿嘿”一笑,说道“还请运长老快快将我诛杀,莫让我逃了去。” 运日暗地里心惊,已暗忖今日全无胜他的把握,竟一时忘了怎样出招。 只见金琨忽然欺进身来,将他吓了一大跳,忙将双手交叉,护住了身前要穴。 金琨冷冷一笑,疾伸手臂,只用右手便将他交叉的双手捉住,接着左手一托,竟将他整个身子举起。 再听金琨叫道“快说,祁偌那脓包可被我杀死了?” 第294章 暗中镖毒 运日被他举至半空,毫无着力之处,他焦急无以,慌忙叫道“祁偌并未死去,两月前才堪堪复原……” 金琨怒哼一声,他自被霁云盟冤枉以来,直对盟中之人恨之入骨,高叫道“那你便替他死了吧!” 言毕,双手用力一掷,将他远远扔了出去。 正当运日要重重落在地上时,却被一灰色人影飞身接住。 那人见运日满脸惊恐之色,好生疑道“运师弟,什么人可将你折磨成这番模样?” 运日两眼失神,指着前方道“瞿师兄,是金琨啊!” 来者正是天目派的瞿崴! 只见瞿崴缓缓将运日扶起,他心中也是大骇,正要向金琨处瞧去,却不料金琨已一跃而至,长剑罩着二人胸前大穴而来。 瞿崴与运日同声呼喝,忙展开拳法,只听拳风似虎,生生逼退了长剑。 金琨一招未果,收起了剑势,高叫道“好你个运日,你故作神秘,果真是有帮手在侧,好啊好啊,来者越多越好!” 言毕,右手紧握随侯剑,使出“明入地中”的七八个变化,再向二人击去。 瞿崴二人被一个小辈揶揄,立时脸面无光。 他二人猛喝几声,四拳忽闪忽至,虎虎生风,与金琨接连斗了五六十招,竟是平分秋色,占不到半点的便宜。 瞿崴也暗暗惊诧,他头一回见到金琨这般地锋芒毕露,犹如换了个人也似。 遥想一年之前,金琨连运日一人也敌不过,而如今他与运日二人联手,竟对金琨并无太多的胜算。 三人转瞬之间,再斗了一百余招,瞿崴二人仗着年长资深,于打斗的经验熟稔于心。 又加这二人几十年的师门相处,早已配合得天衣无缝,如此一来,数度让金琨频现险情,而他二人则渐渐占据了上风。 可谁知金琨越打越勇,他猛地呼喝一声,忽然双掌寒气骤起,再握着这柄随侯剑,剑光闪处,又多了一层极寒之气。 这寒气直寒入骨髓,又使得周围两丈之内飘起了白霜,实在是叫人冻手茧足,难以招架。 瞿崴二人此时纵使是精诚合力,也是渐感吃力,若再打得数十招,定然要被金琨一人拿下。 瞿崴无意间往旁一瞥,已然瞧出了运日心神不定,招式之间略失了神韵。 是以他料定运日之前定是被金琨打得神魂颠倒,心中畏惧,此时若要再与金琨争斗,已是先失了一筹。 瞿崴连忙呼啸吆喝,口中叫道“运师弟,快快收起心神,你我二人合力,本可将他拿下,可别让一个后辈小瞧了咱们!” 运日接连出了几拳,拳拳被金琨掌力逼退,他急忙跃至一旁,又慌忙抵挡了几掌,说道“师兄莫慌,我可是有后招!” 金琨越打越是激怒,他对霁云盟之人本就恨极,甫一听闻此言,剑芒再盛,竟在运日手臂上刺了一剑。 这一招得手,金琨怒气未减,喝斥道“还有什么招式快快使将出来,莫等到后来,再也没命使了!” 瞿崴顺着他的长剑,猛然砸出几拳,欲将他的长剑砸断,口中更是叫道“运师弟,提起精神来,可莫叫他看扁了!” 运日忙不迭裹好了伤口,再举拳挥来,二人合力,又将金琨剑芒压下,口中喃喃道“你且稍等片刻,只一会儿便好。” 金琨哪里会让他二人等来时机,剑光闪动的同时,左掌直罩着间隙击出,一时间让这二人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金琨忽然大喝一声,他高高跃起,长剑自上而下朝二人劈头而来。 这二人眼见剑光将至,正待躲避之时,却忽见金琨长剑不再晃动,待他落下地时,竟以剑撑地,一副晕乎乎、颤巍巍地,似要摔倒的模样。 运日哈哈一笑,叫道“着啊!师兄你瞧,他早中了我的镖毒,只靠内力强撑着,如今终于撑不住,镖毒发作啦!” 瞿崴一凛,看着金琨一言不发,只单脚跪地,神情痛苦的模样,沉吟道“原来师弟的后招是这个, “若他内力再深厚些,这毒性迟迟未发,你我二人可就凶险啦。” 运日道“上回在天门山着了他的道,今次我定然会再稳妥些,明地里的毒镖他躲得过,却怎躲得了我暗中的镖毒?” 瞿崴稍一皱眉道“暗中的镖毒?你是让他防不胜防?” 他缓缓绕了金琨半圈,在金琨倒地之前,未敢进前半步,再道“我早已与你说过, “这小子本是十分的难缠,可谓我盟的劲敌,可你偏就不信。” 运日惭愧万分,将头低垂道“我还道他只是个毛头小子,却未想到,他如今竟这般厉害啦。” 瞿崴怒哼一声,大声道“我在他们绍兴分舵外安插了几个眼线,早已得知他和肖梨雨二人纵马而出。 “只因他二人才历生死,我当即便料到这二人定要回到江西老家,不是去完婚,便是要回到家乡隐居。 “可是你与张盟主都未能听信我的进言,不许我带出弟子在此埋伏,这才使得今日你我二人,险些在此着了他的道!” 运日仓惶抱拳,单膝跪地道“都是师弟的失职,若我当日能极力向盟主进言,带出了几百弟子,今日可就不会那般狼狈啦。” 瞿崴眼睁睁地看着金琨已是双手撑地,呼吸急促,再也难以自持。 他背过双手,放低了嗓门道“好在师弟你今日应对得当,未能让这小子得逞,回头我自会向盟主记你……” 他正说时,忽然天旋地转,胸闷难当,立即委顿在地,运日急忙抢上将他扶起,问道“怎么啦?” 瞿崴涨红了脸,喃喃道“快……解药!” 运日惊愕道“怎么,师兄你也中镖毒了?”说着,一面将他扶稳,一面拿出解药给他吃了。 瞿崴这边刚一吃下,运日又是吃了一惊,他两眼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金琨,喃喃道“你……居然没中毒!” 原来金琨忽然和没事一样,倏地站起身来,朝这二人邪魅一笑,说道“未想到,运长老也会用这些阴险的招数了, “你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模样,却原来都是装的。” 第295章 事先服药 他呵呵笑过几声,续道“只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在你们霁云盟之中,若要做到独善其身,可也太难了些。 “是以,我今日对付你们这些个恶人,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啦。” 原来,自运日在密林中瞧见了金琨,依他唯唯诺诺的性子,竟不敢单独与金琨交手。 只因他生怕金琨身后又跟来了似假和尚之类的硬手,此前在天门派中的失利,可始终是历历在目,令他永生难忘。 他跟踪了金琨一段路程,又惧怕他越行越远,瞿崴便再难跟上,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烛龙摄魂镖掷出。 金琨被摄魂镖震慑过后,运日却始终隐秘在密林深处,不仅是要拖延时辰,等候瞿崴到来。 更是在匆忙之中,往右拳中抹上摄魂镖的毒药,而后再将解药服下,以确保自己未能中毒。 待金琨趁其不备时,运日立时在他身后击出一拳,而金琨并未转身,轻松与他对了一掌。 金琨的力道霸道无比,将他身子震飞出去,但运日拳上的毒药,已擦在了金琨手掌之上,立时让运日窃喜不已。 可谁料金琨已嗅到掌中气味甚为熟悉,他依旧未转过身,忙从背囊内拿出当年从齐腊处得到的解药服下,再与运日周旋。 而当瞿崴到来之后,金琨有意使剑与这二人周旋,还在趁其不备之时,悄悄将掌中之毒抹在了瞿崴手背,这一动作竟未能让瞿崴二人察觉。 自运日与瞿崴说道会有后招时,金琨立马会意便是此事,过不多时,他假装中毒的模样伏地不起,让二人放松了警惕。 而此时,瞿崴才是真正的毒发委顿,金琨这才站起身来,对这二人大肆嘲笑一番。 瞿崴虽已将解药服下,却还未等来药效,他依旧委顿难起,口中不屑道“你这狗贼, “身上有着几百个心眼儿,难怪你会恶事做尽,畜……畜生不如……” 金琨怒极,大展剑法,便要往他身上招呼。 可谁知瞿崴立时扔出个烟弹,瞿运二人瞬时被一团烟雾笼罩,又听得瞿崴高声呼喝,竟用起了上乘内力,将喊声传出数里之外。 金琨暗叫“不好,他这是在呼叫援手,可他二人并未带来任何弟子,此番叫的又是谁?” 他当下毫不犹豫,向烟雾中怒挥了十余剑,却剑剑挥空,自他穿过烟雾后,却见这二人早已奔出了十余丈远。 他大叫一声“哪里跑!”脚下纵跃数次,已将这二人追上。 瞿崴二人大为骇然,忙不迭转身出拳应对。 这三人一个是怒不可遏,定要找霁云盟的报了私仇,另二个则是心怯难抑,只顾逃遁。 二人中还有一人则是中毒未解,又如何能抵挡金琨的攻势? 这一回只堪堪过了二十余招,但见剑光哗哗闪过,瞿运二人纷纷中了两剑。 瞿崴咬牙叫了几声,他实不愿败在这小辈的手中,忙将“金刚插锤”自下而上猛地使来,其势迅猛,万分难当。 金琨轻蔑一笑,微微往左首侧过,却不料瞿崴另一拳早在左首处等着他来。 金琨眼见这一拳再难躲过,疾伸左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再是借着拳势向后一扯,再飞起右脚,赫然踢中了瞿崴小腹。 瞿崴立时惨叫了一声,委顿在地,口唇发白,连连呕吐不止。 运日见状,当即使出“老君降怪”,他铁拳绕过金琨左首,又自他百会穴击下。 金琨脚下急转半步,极速绕过了这拳,忽举左掌,在他脸上狠狠打出一巴掌,顿时将他两颗牙齿远远击飞。 运日一时只觉天旋地转,脸颊高肿,内息已是混乱不堪。 金琨持剑怒指着他,大喝道“祁偌那个脓包捉我不住,张浪又派你这两个脓包来了么!” 运日眼见这长剑寒光渗人,心下却是瑟瑟发抖,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琨转而将剑尖指着瞿崴,斥道“一年前,我在天门派中逼问你钓鱼城之事。 “你曾说道张浪的问题不小,其一便是张浪接任盟主之后,弟子们死伤甚速,而那第二件事,你今日速速与我说来!” 瞿崴心中立时转了几转“这小子事到如今,还要对此事穷追不舍,究竟是何目的?” 他眼盯着这剑尖,不禁又想“这畜生向来自恃清高,再加他近日来连受我盟侮辱,我今日若表现得懦弱不堪,十有八九便要被他杀了。” 于是将心一横,不屑道“一年前?这也太久远了些,究竟这第二件是何事,我却忘了。” 金琨一怒,将长剑直向前送去,运日忙从旁叫道“我说我说!金少侠可莫伤人!” 金琨冷哼一声,心道“这运日或许是霁云盟中,最没骨气的长老了。” 又听瞿崴训斥道“你说什么说!金琨这畜生只是仗着武功高强,想要逼咱们就范! “但这狗贼恶事做尽,害人无数,盟中无人不恨,凭什么他让你说你就说了?” 运日立时羞红了脸,转眼又见金琨飞起一脚,将瞿崴远远踢了出去。 金琨口中大喝道“你们霁云盟整日介冤我辱我,我今日便是将你二人的皮剥了,也要探出钓鱼城之事!” 瞿崴猛地吐出口血来,他忍着剧痛,仍要嘴硬道“我们冤不冤你,自有老天作证!所谓人在做天在看,你既做得出来,便等着天降报应吧!” 运日已是心下大骇,暗忖着“这畜生果真是心狠手辣,看来今日再怎样示弱求饶,他也不会放过咱们。” 是以他立时叫道“不错!你这畜生,尽管将我二人杀了吧,待因果到头之时,自有上天收你!” 金琨已然怒极,长剑一转,又向这二人刺去。 而他剑至途中,却瞥见远处奔来二十多人,这些人奔得甚速,显得各个都内功深厚,却是在螺山上追杀他的那些武林前辈。 金琨这才明白,瞿崴适才高声呼喝实乃是虚张声势,其目的是让金琨误以为他们真的带出了弟子来。 第296章 螺山灵泉 可谁知这声呼喝,没将弟子们唤来,却阴差阳错地叫来了这些帮手。 金琨甚惧这二十多人,长剑只稍稍一窒,又听“嘭”地一声,瞿崴再扔烟弹,一时烟雾弥漫,好不呛人。 金琨捂住口鼻,依然穿过了这浓浓烟雾,再是几个纵跃,已离这二人近在咫尺。 他挥剑大叫道“我今日杀了你们,世上便少了两个冤我之人!” 瞿运二人回首见到剑芒瞬息而至,无不暗叫“我命休矣!” 然而当长剑挥至他们脖颈之时,金琨竟忽然收住了劲力,心中暗叫“不对! “这二人分明是知道当年钓鱼城之战的内情,我不能被愤恨冲昏了头脑,留着他们的命在,或有后用。” 又往左首瞥去,眼见那二十多人来得好快,若不再走,唯恐再也不能走脱。 金琨当下收起了长剑,双掌猛地挥去,将这二人打至口喷鲜血。 金琨怒斥道“我这一掌,定叫你们三月都爬不起床,你们可好生记着,这便是惹恼我金琨的下场!” 言毕,拾起一旁的背囊,脚下连点,向西面奔了过去。 金琨全力奔得一会儿,回首却见这二十多人中,有几人将瞿运二人搀起,另十几人仍是对他紧追不舍。 他心中立时大骇“我真是低估了这些武林前辈,他们从山上极速追来,足有近十里地,却仍能将我追上,可见这些人的内力深不可测。” 想至此处,忽然灵机一动,转而向北面林中窜了出去。 他为了扰乱这些人的心神,一会儿钻进灌木丛中,一会儿又跃至树梢,或是尽往农家果林中奔去,如此十里地奔袭下来,已被他甩开了几人。 再奔得好几里,又忽而向东奔去,而他身后之人见他又转了向,不停吆喝呼啸,意图将他包抄围之。 金琨此时抬头一望,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却又回到了螺山之下。 他只好沿着螺山西侧,再跃过好些个难行的巨石,又钻进了一处密林之中。 这密林树高草深,极易藏身,他只在这密林里缓速向前,让身后这几人根本寻不见他的所在。 如此缓缓行了不到一炷香时辰,果听身后呼喝咒骂之声渐稀。 金琨忍不住偷笑,又行得半刻,再也听不见身后的人声,却见前方现出了几间破破烂烂又红墙黄瓦的房子来。 他走近了这几间房子,抬头见到檐下挂着一块掉了漆的牌匾,上书“灵泉寺”三字。 金琨总算找见了灵泉寺,心中大喜,忙叩响了山门。 过不多时,山门大开,里头一十多岁的小沙弥向他双掌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金琨急忙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师父,在下求见上达下信大和尚!” 他话音刚落,却从里头传来一句“演觉,这位檀越不远千里前来寻我,快将他请来!” 那小沙弥便是演觉,他回首应了声“是!” 又对金琨道“檀越请随我来。”当即将他领进了院中。 金琨瞧见这处不大的院落中,大殿立在了正中,只有两间小屋在旁,在院落的西首,还有一间小小的厨房。 此外并无他物,颇有一种落寞之感,显得这座寺庙与传说中的名刹相差甚远。 金琨在大殿中总算遇见了达信,他赶忙下拜行礼,恭恭敬敬道“在下金琨,见过达信师父!” 这达信虽是年迈,但依旧神采飞扬,颔首道“金檀越,你我总算又见面啦。” 金琨起身抱拳道“达信师父,还容闲话少叙,外头有人要捉我,还请师父您搭救一番!” 达信先是一凛,忙令演觉将他带去躲避。 这小沙弥也甚为机灵,他将金琨带至厨房之处,将灶台上的大锅提起,对金琨道“金檀越,还请在灶底屈就一番吧。” 金琨见这灶台底下甚为隐秘难寻,也不顾这灶底腌臜灰多,只一跃而进,还叫了声“实在是有劳演觉师父啦!” 演觉刚将大锅放回灶上,却听院外已闯进了十几人,他们言语粗鲁,纷纷叫嚷着“此处师父何在?见没见着一年轻男子躲了进来?” 演觉急忙奔去,还未能开口,却见这些人已在院中四处搜寻起来。 此时达信也走至院落当中,向几个领头的合十道“阿弥陀佛,各位檀越来我寺中,所为何事?” 其中一高个子叫嚷道“我们正在捉拿一个贼人,这人杀师害人,无恶不作,才刚一脚逃至了左近,师父你可曾见着?” 达信甫听此言,自是吃了一惊。 他两眼眨得数眨,寻思这金琨应不至是这等大奸大恶的人物,是以道了句“老衲只与徒儿二人在此清修, “今日除去诸位之外,还从未有人来此。” 一瘦小的矮个子指着他叫道“这老和尚眼神闪烁,不似说了实话!” 此前那高个子“嗯”了声,道“不错,这其中定有蹊跷。” 又朝其他十余人高叫道“快给我细细搜来!绝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达信深深叹了口气,任凭这些人在寺庙中搜寻,他只闭目念佛,心中自责道“此事须得怪我,怪我……” 原来这达信是此地的一代高僧大德,为人实是无比的慈悲良善。 他今日打了这个妄语,虽是为金琨大开了方便法门,不至破戒。 但他平日里只会以真诚待人,却不知怎生撒谎行骗,是以一开口便露出了马脚来。 眼见众人将寺院翻了个狼藉一片,演觉心疼无以,拉着达信的衣袖直哭道“师父,你怎可放任他们如此无礼……” 达信只是闭眼说道“所谓心外无一物,演觉,此时此刻,才是你修忍辱波罗蜜的最佳时机啊。” 演觉立时领悟,含泪向他磕了一头,再跟着他一块儿闭目念佛。 但他眯着眼望去,又见有几人进了厨房搜寻,他甚是担心金琨被他们捉了,又不敢出手阻拦。 他心下慌乱无以,看着达信镇定自若的模样,只得将口中佛号念得越来越快。 第297章 虚心请教 过不多时,忽从门外进来一白发老者。 他见众人如此糟蹋佛殿,立时大声喝止住众人,又红着脸面,对这些人好生训斥了一番。 他最后说道“你们连寺院也敢损毁,就不怕遭了报应么!” 又一巴掌将那矮个子打翻在地,怒斥道“这里的达信师父乃此处的高僧大德! “师父他在整个江西都闻名遐迩,便连县太爷都会每年前来此寺,与他虚心讨教,你这小子又有多大的面子,敢来这里招惹他?” 想是这白发老者地位颇为崇高,他连番教训之下,这十几人立时向他奔了过来,不住地向他磕头认错。 白发老者又喝道“给我跪什么,还不快给达信师父认错!” 这些人又慌忙朝达信连磕了数头,口中不断叫道“还请达信师父莫让佛祖怪罪了小的!” 达信合十躬身道“善哉善哉,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白发老者也向达信郑重鞠了一躬,又说了不少的好话,这才骂骂咧咧地将这十余人一块儿赶出了寺院。 演觉见这些人远去,匆匆来到厨房,忙将大锅提起,说道“金檀越,他们走啦!” 金琨从灶底爬出,先是给演觉行了一礼,又走至院中,向达信行过一大礼,说道“今番蒙达信师父搭救, “此恩此情,在下定然永生不忘!”说罢,又磕了三个头。 达信连忙将他搀起,婉言道“金檀越远道而来,我本应尽地主之谊,些许小事,你也不必挂怀。” 金琨顿了一顿,又道“这已不是小事啦,不过在下还有件大事欲向师父您请教!还望师父您能指点迷津!” 达信颔首道“既是大事,便来丈室与我说话吧。”说着,指向大殿右首小屋,那是专供方丈居住之地。 金琨躬身道“师父您先请,我稍后便来。” 言毕,便在这寺院中,好生的整理打扫了一番,比起他打扫起自家来,还要更为细致一些。 只因今日是他连累了这家寺院横遭此难,若不亲手将此处整理干净,他也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演觉也从旁帮衬着一同打扫院落,一些寺院中的规矩,也都细细与金琨说了。 末了,他还帮着金琨将身上的黑灰细细擦去,金琨好生的感激,回身拿出一张大额的银票,欲投入功德箱里。 但他找遍了整座寺庙,竟是寻不见一只功德箱,他这才猛然想起“是啦,达信师父他不愿接受信徒的钱财供养,又如何肯设功德箱? “此等的高僧大德,只愿苦行清修,真乃世所罕见!” 在这之后,金琨裣衽一番,终于进到了丈室,这间丈室仅一丈见方,室内好生的简陋,除去一只木桌和一只木椅外,便只剩下一张床榻了。 达信邀金琨在床榻上盘坐,他早在床几上泡了一壶茶,此时又将茶杯递上,道了声“金檀越,还请慢用。” 金琨细细品过一杯,说道“今日实蒙师父搭救,我才能在此处与您喝茶。 “只是在下不甚明白,师父您何以如此信任在下?万一在下真是他们口中的贼人,师父可就放过了一个坏人啊。” 达信微微一笑,道“老衲的修为虽是低微平常,但这识人的功夫,可向来都没出过差错。 “金檀越你曾在康平镇中出手搭救过老衲,又解了那孙正木之危,就冲你这份侠义之心,你也绝干不出如此出格之事啊。” 金琨心下一暖,这是他自受冤以来,难得听见的舒心之言。 遂赶忙从背囊中将倒滚心法拿出,放在了床几上,说道“在下今日想向师父请教的,便是这个。 “这本功法秘籍,是在下无意间所得,但其中的字句艰涩难懂,在下实在是习练无方,还望师父您能指点一二。” 达信瞥见这心法的封皮,两眼忽地睁大了些,他再细望了金琨一眼,而后便闭目念佛,不再言语。 金琨不知他此举何意,再细声问道“请问师父,这本心法,可是那倒滚心法? “在下实在是才疏学浅,这封皮上的第二个字,在下真是认不得。” 达信依旧是闭眼盘坐,念佛不辍,并不接话。 金琨本是个天性好动之人,他受不得这番冷遇,直暗忖道“这位师父如此作为,可是有着某种禅意,欲点化于我? “只可惜,我对佛家并无过多涉猎,也不知他此举是否是寺中规矩,而师父他一心念佛,我也不好一直打搅……” 他一时间无所适从,只在这间丈室内细细打量,但这里实在是简陋非常,并无多少可看之处。 金琨无意间抬头望去,却见南面墙上挂着一幅字,不禁说道“这幅字我适才怎没留意到?这可真是幅好字,直堪比名家的手笔。” 达信忽然睁开了眼,疑道“这幅字上写了什么?” 金琨念道“‘不苦者有智’,在下虽不知他的出处,但觉这五字之中,蕴藏着深深的智慧。” 达信又问道“檀越觉得是什么智慧?” 金琨稍稍一想,道“感觉像是在说,身处在艰险的境地,从未觉得困苦之人,定然有着大智大慧。” 达信面有赏色,频频点头不已。 金琨话音刚落,忽然倒吸了一口气,指着那面墙叫道“那幅字怎生不见了?是我眼花了么?我适才可瞧得十分真切!” 达信笑过一阵,说道“好,很好!金檀越能看见墙上的那幅字,又带来了这本心法,便是有缘之人,老衲可是等你多年啦。” 金琨一怔,又往南面墙上望过一眼,问道“究竟是何缘分?” 达信走下床来,打开门叫道“演觉,你好生关好山门,金檀越但凡在我寺中,你都莫让任何人进来。” 门外演觉应了一声,达信这才放心回到床榻之上,指着这本心法道“金檀越,你这本的确是倒丨心法, “这第二个字,只有一竖,本就是个‘丨’字,念作‘滚’,却不是我们传说的‘倒着滚的心法’啊。” 第298章 倒丨心法 金琨喃喃道“倒滚心法……倒丨心法……读音竟是一致,难怪,这世上怎会有倒着滚的心法……” 达信笑道“这本心法乃百年前的高人明灵子所创,江湖中多少人求而不得,甚至为它出过不少的人命。 “金檀越却将这本贵重的心法轻易拿了出来,便不怕惹来杀身之祸么?” 金琨抱拳道“在下最是信得过达信师父的为人,您不光能为忠良之后舍命相救,今日还将在下救了, “似师父这等的得道高僧,又怎会害我惹来杀身之祸?” 达信再问道“檀越便这番笃定,我能读懂这倒丨心法?” 金琨道“在下虽不能笃定,但若论博才多学,师父您却是在下所识人中首屈一指, “是以当在下修行无方之时,首先想到的,便是您啦。” 达信颜色甚和,说道“便是这种种因缘际遇,金檀越今日才能来到我寺中啊。” 他指着南墙,缓缓道“这幅字,可是大有来头呀。今日让金檀越亲眼见到了它,便是缘分已至,老衲定要将其中的缘由说与檀越听。” 说着,又给金琨郑重倒上了一杯茶。 尔后,他在屋中点上了一只油灯,再是手握佛珠,盘腿端坐,长吁了口气,正色道“这件事,实在是说来话长。 “约在二十余年前,本寺曾被一大德造访过,便是那创出倒丨心法的明灵子啊。” 金琨一惊,手中茶杯险些跌落,他两眼圆瞪,只听达信问道“檀越你可听说过明灵子明老前辈?” 金琨当即便把怎生找到这心法之事,细细说与他听了,只将明灵子与他金家的渊源,以及三正之事都隐去未提。 达信将事情经过听完,只觉这定是冥冥之中暗合天意,直把口中佛号念了又念。 此后又连叹数声,续道“老衲记得,那是一个雨夜,一非僧非道的老者敲响了我寺的山门, “他自称明灵子,指名要找我的恩师妙法大和尚为他讲经。只是当时恩师身有重疾,已卧床三月未起, “我以这个缘由谢客,可那明老前辈执意要与恩师见上一面,再三推阻之下,我拗他不过,终于将他带至了恩师塌边。” 他望着那盏油灯,续道“让我所料未及的是,二人明明是素未谋面,可明老前辈只与恩师攀谈了几句,恩师却如故人相见也似,与明老前辈相谈甚欢。 “第二日清晨,恩师唤我给他洗漱一番,又给他换上一件崭新的海清,便在这间丈室内,当着我的面,给明老前辈讲了一部《金刚经》。 “讲完之后,恩师已是大汗淋漓,呼吸衰弱,绝不能再坚持端坐。在他老人家正欲歇息时,不料明老前辈依旧恳求恩师为他讲经, “还说他此次不远千里而来,只是为听妙法大和尚讲经说法。他还向师父老人家说了许多赞美之词, “说他是远近闻名的一代高僧,若不能听他讲经,实乃此生一大憾事。恩师他老人家也实在是推却不得, “只好在我的搀扶之下,又给他讲了一部《地藏经》。这部经典篇幅不短,这一讲,已是讲至了深夜, “老衲正要伺候恩师歇息时,明老前辈却说要替我照顾恩师,也好在恩师身旁,聆听他的教诲。 “在老前辈一番劝说之下,我只好将恩师交与明老前辈照料。 “可谁知他二人竟是兴致颇高,彻夜长谈了一番,直至第二日清晨, “恩师神采飞扬地与我说道‘达信,你可知明老前辈的倒丨心法,与佛法的境界竟是息息相通,遥呼相应! “到得后来,又都是制心一处、万法归一,这实在是太妙,太妙啦!’” 金琨一凛,忙问道“倒丨心法居然与佛法相通?那我习练心法而无方,是否应该先修习佛法?” 达信哈哈笑过一阵,道“檀越且听我慢慢说来。” 他再转动手中佛珠,续道“第二日,明老前辈依旧请师父为他讲经,而师父他老人家虽是病重, “经昨日讲过两部经典之后,病体竟奇迹般有所好转。 “师父他心中明白,明老前辈此番定是为度他而来,是以欣然为他讲经,每日不辍。 “从此,每天白日都是由我恩师讲解经典,夜晚则是听明老前辈讲解倒丨心法,如此直至第十四日,恩师病体已然痊愈……” 达信目光又盯着那只油灯,正色道“第十四日,恩师给明老前辈讲了一部《观音菩萨普门品》, “正讲至‘能伏灾风火,普明照世间’这一句时,明老前辈忽然叹道‘普明照世间,是啊,这世间实在是太过黑暗,本该要照上一照啦!’ “这话音刚落,恩师他却突然大笑出声,经久不绝。 “这笑声爽朗之至,毫无杂余,我还道恩师他老人家身体不适,正要上前相询时,恩师却道了句‘何其自性了如是!何其自性了如是啊!’ “老衲正大惑不解时,却听明老前辈颔首道‘可喜可贺!所谓妙法法师说妙法,法师竟将他自己说得明心见性啦!’” 金琨从旁问道“是妙法大和尚他开悟了么?” 达信颔首道“不错,若不是明老前辈几番坚持,让恩师为他精诚讲经,恩师又如何能够开悟? “如今细细想来,这个中缘分,实在是妙不可言呐!当日这二人欢喜不已,明老前辈还提笔写了一幅字赠与恩师, “这幅字,便是檀越此前看见的那幅‘不苦者有智’了。恩师他见到这幅字时,也是久久不能释怀, “当即对着这五字说了句‘先人不善,不识道德,无有语者,殊无怪也!’他将话说完,随即便欢喜回到这张床榻之上,念佛圆寂啦。” 金琨“啊”地一声,反复琢磨这几句,沉吟道“无有语者,无有语者…… “师父,妙法大和尚没来头地说了这么一句,我怎觉得不似说与明老前辈听的?” 第299章 上下通达 达信欢喜道“不错!老衲起初也不明其意,大约十年之后,老衲才忽然悟得,恩师的这句话,却是说给有缘人,也就是金檀越你听的!” 金琨惊道“妙法大和尚二十多年前圆寂,我如今才来到这灵泉寺中,又怎会说与我听?” 达信叹得一声,道“我于近年之中,才不断悟得,明灵子老前辈此行目的有二。 “其一便是促得恩师明心见性,道行圆满。这其二嘛,便是借我之口,将恩师的十六字真言和那倒丨心法,说与有缘人听啊。” 他又指着南墙道“自恩师圆寂后,我便曾将那幅字仔细装裱一番,挂于这面墙上, “可几年之后,这幅字却突然不翼而飞,今日又让金檀越你瞧见了,是以,这有缘之人,不就是檀越你么?” 金琨万分惊诧,茫然道“这幅字不翼而飞……此后再也没能寻见么?” 达信颔首道“再也没寻见。” 金琨惊叹道“实在是太不可思议……这‘先人不善,不识道德,无有语者,殊无怪也’,难道说,妙法大和尚他早知我今日的困境?” 达信道“这十六字的本意为,若遇不善之人,只是无人教导于他,他不知道德为何物,是以才多行坏事,正是此因,你可不能怪罪于他。 “金檀越,你今日的困境,可是被这十六字说着了?” 金琨甚是愤恨,道“正是!我如今被恶人针锋相对,他们欲冤我、害我、杀我,其心肠歹毒至极,又怎可以一句‘无有语者’为他们开脱?” 达信叹道“金檀越,老衲如今已能断定,此番话定是恩师在明心见性中有所预见,是以才会如此劝慰于你。 “檀越你虽是颇具智慧,又聪颖无比,只是这阅历不足,还未能解得这其中之意啊。” 金琨想起弈先生也同他说过相同话语,是以不住地点头,又问道“难道这‘不苦者有智’也是说与我的?” 达信颔首道“檀越你适才说出了你的困境,想必明老前辈与我恩师一样明心见性,早已预见了你这困境,这才说与你得知的。” 金琨在达信处不断听来惊诧之事,心中感悟颇多,他一时间心潮起伏,脱口问道“还请问师父,那位明灵子老前辈究竟生得何等模样?” 达信道“明老前辈体型偏瘦,个头也不高,五官生得眼明唇薄,眉细脸长,想他在年轻之时,定是个俊朗的模样。 “最为显眼处,便是他那左眼白瞳,右眼双瞳啦。” 金琨不禁暗忖“明灵子恩公的这副长相,竟与假和尚大相径庭,这么说来,假和尚他定然不是恩公了。 “可为何假和尚他,偏偏要将两眼装成明灵子的模样,引我去得到这本倒丨心法? “为何他的右脚黑布鞋还会出现在恩公的棺木之中?难道是假和尚故意放进棺中的? “不……这完全没有可能!在这世上,如今也只有我知晓明灵子他葬在何处,便是连柳叔叔和梨雨他们也从不知道。” 他心中焦虑无以,以致口干舌燥,再想“既然假和尚不可能得知恩公葬在何处,而恩公的棺木又从未开启,那恩公的尸骸又去了何处? “棺木中的这本心法又是从何而来?这……这该不会是本假的心法?” 他越想越是心乱,达信见他半日不曾言语,忙问“金檀越,有何不妥么?” 金琨道“师父,您看我这倒丨心法,到底是真是假?” 达信侧眼瞧见这本心法,并未将它翻开,只问道“请问檀越,这本心法,可分了上下两部?每部的导引处,都只有十个字?” 金琨道“师父所说一字不差。” 达信道“那这心法定是明老前辈所着不假,檀越还有何疑虑?” 金琨连忙下了床榻,向他不住磕头跪拜,说道“既然明老前辈与您说过这心法, “还请师父与我解说开示,我金琨欲将之练成,也好成就一番心愿!” 达信闻至此处,又忽然闭目念佛,置之不理。 金琨又道“我往常无论习练什么功法都非常迅捷,可唯独这倒丨心法,在半月之中,竟一直都未能入门,还望达信师父您能指点迷津!” 达信仍旧只字不言,直盘腿而坐,佛号不断。 金琨心中大惑不解,何以这高僧大德数度如此待客,这于情于理都解释不通。 他见达信始终自顾自念佛,便也回到了床榻之上,学着达信的模样,盘腿闭目,暗自修炼内力。 堪堪过去一刻多钟,达信终于开口道“妙法无人说,虽智不能解!” 金琨大喜,忙问道“师父您肯教我了么?” 谁知达信再度闭目念佛,手中始终拨弄着佛珠。 金琨心中再无几多疑惑,只道这位大德是在考验自己,于是也闭目收心,继续练着内力。 又过了一刻多钟,达信才呵呵一笑,道“金檀越是我等了多年的有缘之人,我又怎会不教你?我数度冷落檀越你,实在是在等你心定啊。” 金琨开口道“如此说来,修炼这倒丨心法,首要之处,便是要心定么?” 达信笑道“正是,既然檀越你心中略定,我便把明老前辈当年说与我的要义,全数告知你了吧。” 金琨连忙磕头以谢,达信又缓缓品了一杯茶,续道“这倒丨心法之奥秘,全在这‘丨’字之上。 “金檀越,我来考你,当你看见这个‘丨’字时,你可想到了什么?” 金琨几乎不假思索道“我只感觉此字,连接了天与地。” 达信不断颔首道“金檀越不仅聪慧过人,还颇有慧根,绝非常人可比。 “不错,这个‘丨’字,只一竖自上而下,本意就为上下通达也! “只不过能做到上下贯通者,这世间实在是寥寥无几,是以明老前辈便另辟蹊径,让修炼者倒立施为, “便成了由下至上的心法,从而可以做到事半功倍、扭转乾坤。待修行者修至极处,便可使得天地贯通,万法一体, “把之前所学全数融汇贯通,在不经意间,便会使内力大增,武功精进,诸行无碍了!” 第300章 难上加难 达信忽而叹道“只不过,纵使是倒立施为,也是难以让人练成此法,明老前辈估摸着, “百万人中可练成此心法者,也就一二人而已。金檀越,你可知,这心法为何那般难练?” 金琨道“难道是人们难以将心定下?” 达信道“不错,我再问你,你可知这心定要达到何种境地?” 金琨一怔,道“这我可就猜不出来啦。” 达信和颜一笑,道“若从佛家的角度讲,这心定可要达到入定的境界,方是合格啊。” 金琨讶然道“入定?难道要先修佛参禅了么?” 达信道“那倒不必,明老前辈就从未修佛,也能到此境界。 “只是能到此境界者实在是为数不多,是以他老人家始终寻不到传人,这本心法可险些就要失传啦。” 金琨不禁暗道“难道恩公他有意把我当做了传人?可是我金琨一向是心浮气躁,又如何能够入定?” 达信续道“正因为明老前辈始终未寻得传人,再加之年代久远,是以如今世人只把这心法的‘丨’字当成了翻滚之‘滚’, “这原也是在情理之中啊。明老前辈曾说,倘若人人可入定,那么每人用上十年专攻此法,制心一处,一门深入, “莫说人人可成为武林高手,且是人人都可成为大成就者、人人皆可成为尧舜,皆可达到明老前辈的境界。 “只可惜,众生执念颇重,只入定这个要求都难以达成,再遑论他? “是以明老前辈直在我这不断说道‘难难难,犹如要众生扭转颠倒梦想,实在是难如上青天啊!’” 达信向窗外望过好一会儿,又与金琨正色道“假如是佛弟子修行禅定者,修成这倒丨心法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但如金檀越这般地执念坚固、凡心炽盛,欲练成此心法,可就是难上加难了。敢问金檀越,你欲修此法,所为目的为何?” 金琨一凛,沉吟道“在下本欲为江湖除去狂阳之患,只可惜又被恶人连番打压, “我不仅救不得狂阳病患,便连我自己和身边的朋友也无法自保,是以……” 达信“嗯”了一声,道“原来是为搭救他人,檀越你真是慈悲心重,侠义为怀啊。 “但除非檀越你有特殊机缘,否则要以倒丨心法达成所愿,老衲还是劝你另寻他路为妙。” 金琨想了一会儿,道“不论是何种功法,只要是叫我遇见了,我必定不畏艰难险阻,全力以赴,以便早达心愿! “不过,在下也是有私心在此,我只盼早日达成心愿,也能早日排除万难,与心爱之人成婚,之后再隐遁江湖…… “师父,在下不怕这心法难练,还请倾囊相授!”说罢,又给他鞠了一躬。 达信捋须道“檀越你虽有为情之由,也是为了广大病患着想,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好,你很好!” 他伸手点了点这本倒丨心法,但始终未将它翻开,只说道“说起来,修行此法与修习佛法,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啊。 “要达入定的境界,首先要放下万事万物,摒弃所有的私心杂念,任何念头都不许升起。 “这就如江湖中的师父收了新的徒弟,老师父定要这徒弟将之前所学统统忘掉,只练老师父教的独门功夫。 “而这并非是这老师父嚣张跋扈,实在是要这徒儿安心练功,达到制心一处,才能学有所成。 “这在我们佛家来讲,便是一心专念,长时薰修。只有一心只练一门功夫,当有所成就之时, “再修炼起其他武功来,可就要容易得多啦,便可谓是一通百通、毫无障碍啊。” 金琨脸上立时现出了愧色,他忽然想到火劲曾与他说过一句“所谓学无止境,我们一门功夫学到底, “也可一通百通,其它功夫也就真的用不着再学啦。” 这不禁让他暗道“此前师父要我忘记父亲所教拳法,只许习练青原派的功夫,我当时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还只道师父他老人家蛮横霸道、私心颇重,今日达信师父与我细细说来,原来又是我冤枉了恩师……” 达信道“金檀越,你就照老衲所说,先将心境安定下来吧。” 金琨忙收摄心神,应道“是!” 说罢,直盘腿正坐,这回连内力也不练了,只把脑子不断放空,努力让心中定而再定。 达信在一旁细细查看,但有不对之处,都与他指了出来。 如此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金琨实在是心定不住,终于开口道“师父……在下从未如此修行过,要达入定的境地,这实在是太难啦。” 达信笑道“无妨,檀越你只是初学,只需照老衲之法,潜心修行即可。接下来,我便给檀越讲讲这心法的内容。” 他略略一顿,续道“这倒丨心法共分上下两部,上部的导引有十个字,正是‘行倒丨见性,得自在无碍’。 “这就是在说,你在上部之中,须得让自身心定清净,得一个自在无碍的境界,若将此比作放下,仅是个小放而已。 “所谓‘行倒丨见性’,其中‘丨’这个字,虽是意为上下通达也,但若是要‘见性’,则解为‘见而八分之’。” 金琨喃喃道“见而八分之……这‘丨’字加‘八’字,不就是个‘小’字么?” 达信连连颔首道“正是!‘丨’字所达到的境界,乃来去自由,上下通也。 “在‘丨’的境界中,还须见而八分之,无疑便能见到小之又小之物。是以这‘小’字,则意为物之微也。” 他又给二人倒上一杯茶喝了,续道“这下部的导引也是十个字,书中曰‘现极微之微,达常乐我净’。 “那‘小’字本就是物之微也,而这里的‘极微之微’,则是‘比最小还要小’之意, “若见到了此种境界,便可到达‘常乐我净’的境地啦。若将此比作放下,便是大放了。” 第301章 逆流而上 金琨问道“那‘常乐我净’又是何意?” 达信道“恒常不变为‘常’;断除众苦为‘乐’;得大自在,人我不二,为‘我’;无丝毫烦恼为‘净’。 “但这仅是佛家的解释,而明老前辈他却换了种说法,只说道‘此境界乃完全放下,可破四颠倒, “便连‘我’也一同放下,绝无丝毫的保留。如此至心修炼,便可达不可思议、无法描述之幽妙境地。’” 金琨闻之,直叹其中的奥妙深不可测,若未得达信的指点,他独自一人,是绝无可能尽解书中奥义。 达信又给金琨细讲了书中的一些难点要点,直说至了旭日东升,终于将他全部所知讲完。 好在金琨的记忆超绝,达信只需讲过一遍,纵使仍有不明之处,也能牢记心中,只待日后细细揣测琢磨,定能有所成就。 金琨见达信年事已高,又是彻夜为他讲解,担心他体力不支,忙请他卧床安睡了。 金琨在大殿内又找见了演觉,演觉则安排一间寮房让他睡下。 金琨在卧榻之上,心中却是暗道“看来达信师父并不知晓心法的全部内容,他也从未翻开书来查看, “这定是不愿窥得这稀世的武功秘籍,就这等的品行操守,实不愧为一代高僧大德啊。” 从此,金琨便留在这座灵泉寺中,没日没夜地修习这倒丨心法。 他起先找到寺院的北墙,将双脚搭在墙面上,依照这心法,倒立修炼。 但久而久之,他颇觉这倒立反而增添了不少烦恼,根本达不到心定之境。 是以他索性将身子正了过来,盘腿而坐,如此修炼,反而更能心静自在一些。 当达信问起他为何不倒立时,他直说道“师父,这个‘丨’字倒过来, “依旧是个“丨”字,依然可以上下通达,我只是觉得我盘腿而坐,更适合我罢了。” 达信哈哈大笑了几声,道“原来金檀越的慧根远超了我辈。 “檀越所说不错,‘丨’字倒过来依旧是个‘丨’,但世间人大多都颠倒梦想,他们除非能倒立修炼这心法,否则可万万想不通这个道理。 “但世人始终是无缘接触到这本心法,而在这冥冥之中,却唯有檀越你做了明老前辈的传人,实在是老前辈他在天有灵啊。” 如此又过得几日,在不停努力之下,金琨终于觉得体内的真气如水一般,在四肢百脉自由无碍地滚动。 金琨心下大喜,也不知这种滚动的感觉,是否就是让“丨”这个字读作“滚”的原因。 但他仅是得到这一种境界,便再也无法往前精进了。 直至有一日达信与他说道“以金檀越的思维,较之寻常人可是要活跃得多。 “是以,要你将心安定下来,又比寻常人要难上了许多。 “檀越修炼这倒丨心法,就好比是一条鱼,又负着一块巨石,在江中逆流而上啊。” 金琨自嘲道“我这条笨鱼,虽是笨得可以,但我终是要试上一试,究竟是自身的力气大些,还是这水流的力道大些。” 达信不断颔首赞许,再道“不过,老衲今日见檀越起的念头,又比此前多了一些,这又是什么道理?” 金琨立现愧色,只因他今日,又在脑中不断想起假和尚与这倒丨心法的关联,也想起假和尚种种神秘之处。 他直想至头脑昏沉之时,不禁自言自语道“你如今在何处?你那千里传音的功夫还没教给我呢……” 金琨与达信说道“只是在下连日以来,心中疑惑渐多,还请问师父,这句‘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究竟是何意?” 这句佛语,正是当日在绍兴城中,假和尚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达信解释道“此句出自《大般涅盘经》,是说世间万物无一可以常住不坏,凡生者必灭,这便是无常。 “是以唯有超脱此生,破除生灭,才可到达寂静的境地。” 金琨细细地琢磨这句话,暗忖“为何假和尚要与我说出这种深奥的佛语?这实在太过费解。” 他又想起明灵子的那句“再来单屦任我踏”,是以又问道“师父,佛家是否有‘再来’之说?” 达信道“确实有的,我们常说佛菩萨乘愿再来,便是说佛菩萨怜悯众生,常以神通返回六道之中,化身成众生模样,设法救度众生。” 金琨心中不禁吓了一跳,暗道“如此说来,难不成假和尚是明灵子恩公转世再来? “但是转世之说,想要让我信服,可是不容易……假和尚与明灵子或许是另有因缘……” 此后,金琨在灵泉寺中又修炼了半月有余,但他始终未能突破精进,连倒丨心法上部的一成内容都未能掌握。 他百般思索后,直暗忖道“罢了罢了,想我金琨确实不宜修此心法。便连达信师父也道,百万人中可习得者仅有一二, “而我又较寻常人多了不少纷杂的思绪,更何况我接连被人冤枉辱骂, “以致让我近年以来都是心烦意乱,想要让我内心真正安定下来,也几无可能了。 “我在这庙中如此强行为之,实在是费时费力,南辕北辙,又怎么好意思再叨扰此地?” 于是,他在告别之前,又与达信长谈了一番,金琨自责无以,直悔道“师父,弟子实在是愚钝, “未能练成这倒丨心法,是我辜负了明灵子前辈和您。但我金琨还有许多俗事未了,是以不敢再叨扰您的清修啦。” 最后金琨又将一纸条交与达信,说道“在下还要厚颜劳烦师父一回,请您托人将此物送与山上的冷墨燕冷女侠, “就说此药可医治其子的病症,莫说是谁赠的即可。” 达信细看这张纸条,只写着“狂阳十四汤”的药方和行针穴位,此外再无其他字迹,便连署名也无。 达信将纸条好生收起,说道“老衲照办便是,金檀越,你临行之前,老衲也有八字相赠。” 第302章 知足不辱 金琨抱拳躬身道“在下恭听教诲。” 达信呵呵笑道“教诲可不敢克当,他日若能对檀越你有所益处,老衲便心满意足啦。” 说着,提笔一挥,将八个字写在了宣纸上,而后捧起相赠。 金琨双手接过,读道“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金琨心中琢磨道“我曾与达信师父说过,我被歹人恶意侮辱和冤枉,师父他定是知晓了我心中的苦楚,才将这八字赠予我。 “这知足不辱……知足不辱……不错,如今师父已逝,待我查得师父的死因,再报了父母之仇,可谓再没了牵挂。 “从此便可和梨雨找个住处,隐身世外,远离纷争,我便应该知足而不再觉得耻辱啦。” 想到此处,他心下甚慰,当日便惜别了这位高僧大德。 金琨本想再去螺山之上看望火鸿宇与冷墨燕二人,但一来,他想起火鸿宇冤他杀了恩师,那么冷墨燕也大致有此想法。 他颇为忌惮师母二人又将他误会,再度引来一众高手,届时可就再难逃遁了。 二来,他已离开绍兴分舵多日,为免弈先生与范莽这二人担忧,是以决定先行回到绍兴,然后还要马不停蹄地上九宫山提亲。 只待一切都办妥之后,便再赶来此处,定要想个法子去看望师母二人。 届时,就算他二人依旧要冤他怨他,也起码要探得恩师的埋葬之地。 金琨纵马往东北方行得二十余里,来到了庐陵县城,却整整花去了近两个时辰。 只因他对家乡甚为思念,沿途只顾观看优美如画的风景,一心想把家乡的景色映在脑海之中。 此时已过正午,金琨行将出了庐陵县城时,忽听左首数十丈外,马蹄嘚嘚疾奔而来,未过多时,再听右首也蓦地奔来一匹快马。 金琨举头细望,却是乞颜住和查达成分从左右奔来。他心头一时大骇,暗忖“为何我走到哪儿,哪儿便会有他们?” 他忙将马头一转,又想“这些武师往往同进同出,说不定乌和乌兰也在这左近…… “我只恨未能习得那倒丨心法,否则如今又怎会畏惧他们?” 想至此处,倏地将马儿窜出十数丈,直欲往北面奔出这座县城。 不料乞颜住二人的北方战马神骏非常,只瞬息间便将三马的距离缩至几丈之内。 金琨骇然不已,虽是猛击马臀,但这马儿依旧是不能快过他们。 查达成眼见金琨近在咫尺,高举手中铁骨朵,“呼”地一声掷了出去。 金琨听见风声劲急,急忙回首一望,又是吓了一跳。 只见这铁骨朵来得既快且准,又势大力沉,定然避无可避,若被它砸中,必定马毙人亡。 金琨情急之下,忙抽出了随侯剑,当铁骨朵砸来之时,将剑身贴住了铁骨朵握杆之处,再将剑尖急转。 铁骨朵被这巧劲一带,瞬时偏离了方向,金琨手中长剑再一用力,这铁骨朵竟向着乞颜住飞了过去。 乞颜住被这突变着实吓得不轻,他如何不知这铁骨朵的分量,若被它砸中,哪儿还有命在? 是以他二话不说,立时从马背上跃起,堪堪避过这件兵器。而铁骨朵去势未减,“轰”地一声,砸碎了一间民舍。 乞颜住落回了马背,立时斥道“好你个查达成!你除了会扔兵器,还会些什么?” 查达成只憨声憨气道“我会报仇!那金琨数度偷袭于我,此仇不报,我枉为大亨国武师之一!” 他眼望着金琨仍在前方数丈,再道“我的铁骨朵竟然没将他的剑砸弯,你说,究竟是他的剑好,还是他的功夫好?” 乞颜住见查达成非但没有丝毫歉意,又问了这么句蠢话,直气不打一处来,忙催促胯下之马,堪堪逼近金琨之时,手中横刀“嚯”地击出。 金琨见乞颜住从左首追来,自己又是右手握剑,难以展开剑招,只得挥剑挡得几下,堪堪将横刀数次的杀招拦下。 但乞颜住毕竟也是将军出身,他久历沙场,实战无数,早已知晓金琨此时身处不利之位。 他直把横刀舞得风生水起,叫金琨仓惶应对,难以反击。 十数招下来,已将金琨胯下马儿划了三四道,那马儿嘶鸣不已,几要人立起来。 乞颜住“嘿嘿”笑过几声,森然道“要论报仇,我被这小子火烧之仇还未报呢, “今日来得正巧,金琨小贼,快快纳命来吧!” 金琨与之过招中接连失利,胯下马儿又吃痛难忍,已是难以驾驭。 再一瞥眼间,又见右首的查达成也连将战马急催,离他越来越近,正欲伸手拿他。 金琨心中骇然无以,忙将上身倒在马背上,再将右脚勾住了马脖,手中长剑立时向乞颜住使出“初登于天”的几个变招。 转瞬之间,乞颜住的横刀已被他压得再难近身。 乞颜住已是身经百战,除去乌和乌兰之外,又何时被人几招之内压得如此狼狈? 他不禁大惊失色,“啊”地一声叫将出来。 金琨趁他慌乱之际,再使出个黏劲,将剑尖堪堪黏在他刀身上,再倏地往后一带,这横刀忽然穿进了缰绳中的铁环。 金琨这番一黏一带,不光叫乞颜住骇然无以,更是让他脸上无光。 他堂堂亨国武师,竟让这么个毛头小子戏耍,而自己却又是毫无办法,只得任其摆布。 乞颜住心头怒气刚起,却又见金琨长剑在他横刀上一勾,竟连同这战马也被他这么勾带过去。 再见金琨猿臂倏伸,已是抓住了乞颜住的缰绳,再猛地一拉一扔,乞颜住这马儿便不由自主地向右首斜窜了出去。 此时那查达成刚好赶到,朗声道“你啊个什么啊!连这小子你也对付不……” 他话未讲完,忽见金琨将乞颜住的战马向此扔来,一时间惊得愣在了原处。 两匹战马猛地一撞之下,乞颜住二人双双跌下地来,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第303章 做个了断 金琨趁乱奔出,眼见前方不远就将出了县城,城外便是郊野,利于躲避,他心下暗喜,直往郊外奔去。 可谁知刚一奔出县城,却见从郊外林中又奔来两乘战马,其中一乘之上,正是那乌和乌兰! 金琨猛然见到她,着实吓了一跳,忙把缰绳拉紧,将马儿停了下来。 此时但听另一匹马上之人说道“前些时日,在下为大将军探听得金琨在此出没,今日果然不负大将军所望,被咱们逮了个正着!” 这说话之人,更让金琨吃了一惊,竟是在明夷帮中见过的樊复! 但见乌和乌兰纵马缓缓向前,她气度如虹,不怒自威,与樊复道“多亏樊义士到我军中通报,待今日事毕,本座定然会好生地嘉奖义士。” 樊复大喜过望,连忙抱拳道“多谢大将军!” 再正过头来,望见金琨时,却面不改色,不惊不喜,也不搭话,竟和不认识一般。 金琨指着他斥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出卖于我?” 樊复笑过两声,道“出卖?谈不上谈不上! “这仅是良禽择木而栖,一个人处于何种位置,便要做出何等事来,我如今只效忠大将军,自然是要为她办事了。” 金琨本欲大骂几句,乌和乌兰忽高声叫道“金琨啊金琨!你与我结怨已深,不如今日做个了断。 “我军中还有不少要事须去处理,为你这臭小子,却回回都要如此兴师动众,耗费我不少心神,这实在是太不划算。” 她虽是好大的口气,但金琨却反驳不得,只因她的神功无人能敌,的确配得起这副口气。 此时查达成二人堪堪从后方奔来,乞颜住叫道“大将军,这小子便交给我俩了,您且好生歇着!” 又向查达成叫道“这小子已是武功大进,你须得小心些。” 乌和乌兰回回都要自恃身份,不会在手下面前贸然出手。是以这一回,她也仅是在马上点头示意,全数交与了二位武师处理。 查达成一凛,茫然道“我适才问过你,究竟是他的剑好还是功夫好,你怎此时才答我?” 乞颜住“嘁”地一声,极为不耐道“你还待怎地?” 查达成道“既是功夫好,那咱俩便一块儿围他!” 乞颜住问道“若是他的剑好呢?” 查达成道“那便一块儿打他!” 乞颜住立时斥道“这不一样么!” 查达成摆摆手道“这哪能一样?我军攻城之时,时而围之,时而打之, “时而围而不打,时而光打不围,大将军就这些战法,时常灌输于我等,你怎就忘啦?” 乞颜住气得双手发抖,猛咳了数声,怒道“你何时和那宝古坏一般地啰嗦,你……” 他话未说完,金琨已是突施绝技,猛地举剑向他胸前击来,口中还道“若我的剑好,功夫也好,你们又待如何?” 乞颜住见他剑光迅猛而至,不敢硬接,忙侧身躲过,再举横刀,与他接连斗过三十余招,立时又跃了开去。 乞颜住瞬息间斗过这数十招,此时兀自手抖心颤,直暗道“未料这小子恁地难缠, “也不知他何时学了这身功夫,今日若拿他不住,可就要在大将军面前丢脸了。” 金琨此前暗忖,若是要同时对付这二人,须得先下手为强,若能将其中一人抢先拿下,剩下的另一人则不足为惧。 可谁知他与乞颜住连斗三十余招,愣是无功而返,此时查达成又举拳抢上,拳风到处,直刮得他脸颊生疼。 金琨心中不断思忖“如此一来,我不得不以一敌二,我的武功虽已大进,也绝难对付他二人合击。” 再是一想“是啦,查达成的武学造诣,几在那铁骨朵上,而此时他兵刃已失,我还得先向他下手才是。 “可怜这查达成,我自小都是拿你先下手,委实觉得对你不住。” 想至此处,金琨连施明夷离火剑,转瞬间又将查达成逼退了数步。 乞颜住见状,立时持刀跃入当中,直击金琨左臂。 金琨本用长剑逼退了查达成,此时见横刀蓦地袭来,其刀势既快且怪,击来的角度又刁钻异常。 金琨不得不将长剑自右向左挥来,以期挡住这一刀。 乞颜住急忙一凛,暗道“他这一剑看似冲我而来,若我及时躲过,他的这把剑,不就将他自己的左手切了么?” 他想至此处,忙矮身避过,眼见金琨要切中自己左手时,突见剑光一转,又极巧妙地向他虚晃三剑。 乞颜住还道金琨会藏着什么杀招,忙举刀挥砍,以期将他逼开。 却不料金琨三剑一过,直转了半圈,堪堪避过查达成身后突来的铁拳。 金琨紧接着左手倏伸,一把抓住这查达成肥硕的臂膀,再是用力一扯一推,查达成竟像个圆球一般,朝乞颜住猛然撞去。 查达成二人同时大叫一声,轰然跌倒,又在地上抱在一起,滚得几滚。 待再分开来时,却见查达成小腹中被横刀扎进了一截,兀自流出大量血水,只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见到此状,便连一旁的乌和乌兰与樊复也大吃了一惊。 但见金琨乘胜追击,持剑再向乞颜住直冲而去。 乞颜住得知是自己误伤了查达成,此时怒气大盛,他大喝一声,忙站起身来,横刀自左向右斜挥,直击金琨后心。 金琨冷哼一声,疾转过了身来,背对着乞颜住,持剑在胸前先挡去这一刀,再略略侧身,用左肩猛地撞向他的前胸。 乞颜住不料他出招如此怪异至极,忙不迭后退而避。 而金琨脚下猛然发力,后发先至,早已绕过他的后背,在他背上连划三道。 乞颜住惨叫出声,仍奋力转身,尽展毕生刀法,横刀舞得和一面银墙也似,欲与他来个同归于尽,不至在大将军之前丢尽了脸面。 可谁知金琨根本不给他丝毫机会,长剑更快速地击来,耳听得刀剑相碰之声不断,而乞颜住却越来越难以招架,险境频现。 第304章 得而诛之 正当乞颜住再难抵挡之时,忽见金光一闪,乌和乌兰大喝一声,猛地冲向前来。 她手中猛格刀堪堪绕过乞颜住肋下,倏地向前一送,将金琨手中长剑击开。 金琨被她巨力一撞,随侯剑险些脱了手,忙不迭后退数步,才颤巍巍站住了桩子。 乌和乌兰将乞颜住挡在身后,说道“乞颜将军,快将查达将军带离此处,我来对付这小子!” 乞颜住依言将查达成扶起,眼中惧意未去,沉声道“大将军还且小心,这小子与之前已是大不一样了。” 乌和乌兰刀尖指地,轻蔑道“哼,宵小之辈,就算是习得无上功法,哪怕是生出一对翅膀,也是敌我不过。” 金琨一凛,心道“这已是她第二回说出此话了……” 他两眼不断四处观望,又想“也不知另两名武师在不在这左近,若他二人同来,我今日便难以脱身了……” 想起这脱身,金琨只觉他数度遇到乌和乌兰时,每每都是狼狈而退,实在是大煞志气。 他想着,今日若这樊复不会插手,仅剩乌和乌兰这一人而已,不如豁出了性命不要,先将她设法击杀了,也好报得父母之仇。 想至此处,他未等乌和乌兰话音落下,便长啸一声,当先打出一招“烟炎张天”,立时在方圆数丈之内,激起一片迷雾。 金琨连日来不断受到冤枉侮辱,虽是被许多人劝慰过,仍是整日气郁在胸,难以疏导。 此时好容易来了个发泄处,又能乘机报了父母大仇,他直在这迷雾之中,把明夷离火剑使得前所未有的凌厉之势。 其剑招只攻不守,每次出招都不留任何余地。 乌和乌兰在迷雾中冷哼一声,数十声刀剑相碰之后,只冷冷道“你这迷雾虽能遮人双眼,但也只是孩童的玩意儿。 “你却拿它来对付我,呵呵,我堂堂大将军怎能让你小瞧了?” 二人再过得数招,只听“嘭”地一声响过,金琨从迷雾中横身飞出。 他跌下地来,捂着胸口的伤处,暗忖着“不对,乌和乌兰的功夫深不可测,若不是用这迷雾作为掩护,恐怕此时我已死在了她的刀下。 “她之所以出言讥讽,正是惧怕这迷雾所致!” 想至此处,金琨还未能喘上口气,便趁迷雾未散之际,重又跃了进去,刀剑破空之声又从中再度响起。 乌和乌兰本欲跃出这片迷雾,不料金琨立时又钻了进来,如同个狗皮膏药也似,万分地难缠,一时间竟无从摆脱。 她的这身功夫,在这江湖之中原本就难寻敌手。如今在这迷雾之中,原也能听声辨位,从容应对,本就丝毫不费气力。 但此时金琨豁出了性命不要,往往在暗处声东击西、虚招频出,又时时露出破绽,贴身猛攻。 她心知这金琨鬼脑筋不少,料定他此举必有阴险杀招在后,以致她一时间琢磨不透其中的要害,是以始终未敢使出任何杀招,以免中了他的奸计。 再打得数十招,眼见这迷雾丝毫没有散去之意,她已是心烦意乱,不禁暗忖着“好小子,武功果然大进了, “这迷雾经久不散,这份内力已是十分了得。但他又太过精明,我还真不能当面夸他,以免让他瞧出我功法的不足之处。” 再如此斗将下去,又是四五十招打完,仍不见有所建树。 她怒喝一声,索性展开了萨摩殊密功的第四层,霎时间内力暴增,猛格刀再度横挥数次,终将这迷雾击散。 金琨见迷雾已散,忙不迭后撤数步,再向自身望去,已是被她在臂、腰、背、腿等处连伤了十余处,鲜血早已是染湿了衣襟。 乌和乌兰不禁问道“你如此拼命施为,可是与我有仇么?” 金琨冷哼一声,只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条,给手臂上的伤处紧紧包上。 再说道“你们亨人杀我国人无数,你早就是我齐国的仇人,我齐国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乌和乌兰斥道“臭小子,武功大进便这般目中无人了么?” 她缓缓擦去刀口上的血迹,再道“你数度坏我好事,让我在下属前颜面尽去,若说有仇,正该我与你有仇才是!” 话音未落,已是横刀突进,直往他左腰劈去。 金琨总算能与这父母仇人相抗,心中的怒气之中,又平添了一份好斗之气。 他眼见金刀插来,并未躲避,只用随侯剑将金刀顶开,再疾伸左掌,一股极寒之气,照着她的面门激涌而出。 谁知乌和乌兰竟疾缩金刀,左拳“嚯”地迎着寒气击来,拳掌相碰之际,金琨只感一股浑厚内力自掌心逼进,直说不出地难受。 正待金琨将要击飞之时,他猿臂倏伸,一把抓住了她的刀背,手中再一用力,竟而欺身而上。 乌和乌兰怒斥一声“不要命了么!”蓦地飞起一脚,立时踢在了他左脸上,将他踢出三四丈远。 金琨落地之后,只在地上滚得两圈,紧接着脚下疾点,身子如弓般射出,再向她横剑挥来。 乌和乌兰何时见过这等拼命的打法,心中急转过几个念头,料定他是失了神志,或者极度害怕所致。 她这才疑惑尽去,双手高举猛格刀,也一跃抢上。 这二人双双跃至半空,但见刀剑交集之时,光芒极盛,一声巨响过后,双双落在了地上。 乌和乌兰忙举刀细看,却见刀刃上多了一处不浅的豁口,她冷冷道“若不是你的剑极好,适才的那一击,你已是人头落地了。” 她再望向金琨时,却见他跪在了地上,从头上跌落一缕细发,头皮深处又不断滴下血来。 金琨握剑的手兀自发抖,直暗道“好险……眼前之人毕竟是亨国第一武师,今日别说胜她,纵是要逃遁也是极难的了。” 他用长剑将身子撑起,望向一旁乞颜住二人,只见这两人只是相互裹伤,并无相助之意。 第305章 过于狠毒 金琨又想“所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今时今日的武艺与她相距最近,又无旁人从中作梗,今日实是我杀她的最佳时机。 “我虽是打她不过,但为了这血海之仇,也绝不能轻易错失这次机会!” 于是再将手中长剑疾转,向她右肋刺出三剑。 乌和乌兰冷哼数声,身形倏地闪过,金琨见招拆招,长剑再转,仍是照着她肋下而来。 乌和乌兰当下怒喝一声,横过金刀格挡。 可谁知金琨只虚晃了三招,蓦地将脚步疾转,已绕至她身后,忽地猛喝一声,举掌向她后心击去。 乌和乌兰此时却不转身,任金琨手掌击来,金琨心中立时大喜,眼见计策将要得逞,又将手中劲力加了好几分。 正在此时,却忽见金刀从她腋下穿来,惊得金琨“啊”地一声,此时若要撤掌已是不及,眼见手掌定要被此刀戳穿,败局立现! 便在此时,忽听得身旁马儿一声长嘶,向着金琨二人猛冲过来。 这马儿正是金琨所骑,它见金琨性命仅在顷刻之间,才忙不迭冲向了此处,实则一心护主。 乌和乌兰果然将金刀抽回,猛向那马儿劈去,立时将它自胸口处劈成了两爿。 金琨趁机一躲,终于逃过了这处险情,暗叹这马儿忠心非常,但也正因如此,才枉费了它一条性命。 而在场的另外四匹骏马见到同类倒在血泊之中,立时惊慌失措,纷纷人立而起,嘶鸣高叫,发起狂来。 谁料乌和乌兰竟不忙着向金琨追去,却从怀中掏出数枚飞镖,纷纷射向它们。 这四匹马儿甫一中镖,便立马倒去,躺在地上吐了几口白沫,四腿蹬得几蹬,就此死去。 小小飞镖竟可叫高大的马儿速死,金琨心知这些飞镖都涂了剧毒,失声叫道“你这恶魔,为何要滥杀无辜!” 乌和乌兰冷哼一声,厉声道“你先前在白鹿镇那酒馆里,利用仅剩的一匹战马也能逃出生天。 “本座才不会让你故技重施,那些马儿只有尽数死了,今日大家全都逃不出此地!” 金琨怒极,斥声道“你也过于狠毒了些!”他话音刚落,只见乌和乌兰横身再来,金刀直指他的面门。 金琨见这一招太过突然,匆忙矮身避过。 孰料这金刀倒是躲了过去,乌和乌兰却忽地左手倏伸,捉住金琨衣领一拉一扯,将他撞向右手刀尖之处。 金琨大惊失色,暗叫“糟糕!她故意杀死几匹马儿激怒我,才致我慢了半分……”他一边失声大叫,一边举剑格挡。 谁知那金刀急转直下,已将长剑挡至一边,径直朝金琨心口刺来。 这一变招委实太过迅捷,金琨反应不及,忙闭上了双眼,只得听天由命。 正待金刀击穿胸膛时,又听“叮”地一声,却是金属撞击之音,金琨定睛瞧去,却见一只银枪撞歪了这柄金刀。 金琨高声叫道“柳叔叔来得好!” 来者正是涯角枪柳太!但见柳太仍是一身白衣装束,好个英姿飒爽,再见银枪转处,已将金刀暂时逼退。 柳太回首叫道“琨儿,我俩一块儿拿他!” 金琨大喜道“正合我意!” 他忙将长剑举起,比了个架势,紧接着使出了明夷离火剑的第四式“明夷于飞”。 只见在柳太的银枪之侧,金琨不断将脚步轻跃,一会儿将长剑自上而下竖劈,一会儿又自左而右横挑。 期间又不停使出五六个变化,剑招往往从出其不意之处向她击去,竟让乌和乌兰一时间眼花缭乱,应对失措。 乌和乌兰急忙后撤数步,待稳住了阵脚后,直把九旋金刀的第三式“三旋利梭”打出。 她本就穿着一身黄衣,此时再握着个金刀,一团黄色身影在二人之中不断左右穿梭、闪转腾挪,其速之快,其势之奇,已是叫人匪夷所思。 但金琨与柳太二人情同父子,面对眼前的仇人,已是心意相通,双双将招式配合得相得益彰,丝毫不留情地向对手击出。 这一枪一剑一刀不断闪动之处,除去兵刃碰撞之声外,寻常人也着实是瞧不清这三人的招式动作。 如此激斗得两三百招,三人直打得挥汗如雨,难解难分,让一旁乞颜住和查达成二人瞧得心乱如麻。 他二人互视了一番,均知这三人若再这么斗将下去,包括他们的大将军在内,必定是三败俱伤。 他二人相互点了点头,终于向前踏上了几步,一个抽刀,一个举拳,欲从一旁跃入战团。 却在此时,再见一高大人影,带着一声爆喝,突然而至。 只一眨眼间,查达成已是横身飞出数丈,跌在一旁,连吐了几大口鲜血,便已不省人事。 乞颜住吓得猛咳了几声,怪叫道“又是你这莽汉!”挥刀横劈而去。 他眼前的来者正是范莽,只听范莽大喝道“你这二人好不地道,竟要偷袭我金兄弟,瞧你爷爷拿你!” 言毕,大展拳法,与他斗至一块儿。 金琨心下一惊,一边挥剑一边回首道“范大哥?你怎也来了此处?” 再听范莽身后一阵笑声传来,却是弈先生戴着帷帽款款行来。 他大展折扇,高叫道“金兄弟莫慌,是我们等你多日,仍未见你归来,便先行到这庐陵县寻你来啦!” 他往几人身上望得几望,心中又盘算了几圈,忽地哈哈大笑了几声。 再指着乌和乌兰道“乌、和、乌、兰,原来是你这恶婆子! “你在我大齐境内恣意妄为,恶事做绝,如今你好死不死,正好撞见了咱们几个,今日可要叫你栽在此处!” 乌和乌兰连声嘲笑,却不屑与他搭话。 乞颜住已和范莽过了十余招,但他伤势过重,手中横刀本已是堪堪招架,越来越是势微。 他再听得弈先生这番恐吓之言,立时心惊肉跳,手中忽地一窒,立时被范莽击中了胸口。 乞颜住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血,伏在地面,兀自呻吟颤抖。 第306章 永绝祸患 范莽转瞬间击倒了两人,再跃至金琨身边,大声叫道“金兄弟,我三人一块儿拿她,她武功便是再高,也敌不过咱们!” 金琨立时兴起,也高叫道“绝不能叫她跑了!” 言毕,剑光再甚,与柳太、范莽三人一同抢进,霎时间已将乌和乌兰逼退了数丈。 乌和乌兰这一身高绝的武功,若论单打独斗,在江湖中本是难逢敌手,睥睨群雄。 但如今被三大高手合围,立时捉襟见肘,再高的武功也是难以抵敌,只在瞬息间已被金琨划破了手臂,立时鲜血直流。 柳太高声叫道“她伤在右手,快攻她痛处!” 言毕,只见枪剑齐来,范莽的拳影也紧随而至。 乌和乌兰大惊失色,忙横刀格挡了一枪一剑,再疾抬左腿,猛然将范莽铁拳踢开。 三件兵刃碰撞了数十声,她再细看这猛格刀时,只见其划痕累累,豁口颇多,已是不堪再用。 她心中大叹,不得不将金刀插回了刀鞘之中,再高举双拳,挺背如弓,蓄起了十分内劲,再猛地向前一击。 她对面这三人,立时感到一股劲风迎面扑来,直压得他们气血停滞,胸闷难当。 他们瞬时间跳了开去,又相互望了几望,面对如此的狠招,无不暗暗心惊。 乌和乌兰的这套拳法名叫“八式穿骨拳”,由亨族的先祖在近四百年前所创。 此套拳法原本叫做“十六式半天罡拳”,共有十六式杀招,亨族人曾用之培养过数十名一等一的武师,乃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刚猛拳法。 在这拳法之中,前八式专司进击,后八式则用于偷袭和格挡防御。 待拳法传至乌和乌兰时,以她的性子,直觉得这后八式实在是下九流的招式,若在实战中使将出来,定然会脸面无光,更与亨国的国威不符,故而弃之。 于是,这拳法只保留了前八个霸道无比的招式,可谓是招招穿人筋骨,令人胆寒心惊,是以便亲自将其名改成了“八式穿骨拳”。 她适才这一击,乃八式穿骨拳第一式“拉弓射箭”,旨在以身为弓,拳为箭,一击之下,好似巧箭离弦,往往打人于措手不及。 未等这三人缓过神来,又见乌和乌兰身形再晃,倏地欺近三人跟前,着实让这三人大吃了一惊。 也不见乌和乌兰双拳如何晃动,已将第二式直捣滑步击出。 对面这三人只在瞬息间便各吃了一拳,他们同时闷哼一声,均捂着一肩,簌簌而退。 范莽斜地里跃出数步,疑道“这老娘们适才与你们打了个平手,而此时我三人合力打她,又怎会被她轻易占了上风?” 他话音一落,又见乌和乌兰揉身抢上,竟一肘将金琨格开,另一手朝柳太拍去。 柳太大惊失色,忙举银枪格挡,“嘭”地一声,竟连人带枪被乌和乌兰击飞出去。 范莽忙不迭疾探双臂,堪堪将柳太拦下,又拉着他转了半圈,这才将其余内劲卸去。 乌和乌兰大笑出声,轻蔑道“你们便是再来几人,在我亨国的萨摩殊密功之下,也奈我不得!” 柳太和范莽二人均是一怔,而金琨却立时心道“萨摩殊密功!梨雨曾经与我提过这个功法,在青原派的藏书阁中我也有所了解, “此功法端的是高深莫测,一旦练成,其内力可谓是世所罕有……她本就是武功高绝,傲视武林,再加上这套功法,今日可真是难以胜她了……” 还未想完,乌和乌兰身法快如鬼魅,不断在三人之间反复穿插横跃,瞬息间又击中了范莽右肩。 范莽肩骨欲裂,大叫一声,仰天欲倒。 柳太忙飞身将他扶住,想起金思农夫妇的血海深仇本在今日可以报得,但如今情势急转,又不能就此遁走,直大声叫道“这婆娘太过棘手, “大伙儿须竭心尽力,永绝了这祸患!” 范莽忍痛叫道“便是死了,也不能让这蛮夷在我大齐撒野!” 乌和乌兰放声笑道“齐国妄称礼仪之邦,回回都要以多击少,纵是如此,今日本座也能叫你们有来无回!” 言毕,双拳穿出,斜地里又往金琨击去。 金琨顺势一挡,再跃向一旁,向范莽二人高叫道“都到我身后来帮我!” 说着,已是打出一招“烟炎张天”,立时烟雾弥漫,目不能视。 乌和乌兰身形一窒,在雾中冷笑道“你这小子,除去这一招,还会别的花样么?” 话音刚落,忽觉寒风扑面而来,她心知金琨诡计多端,此时不知又在耍出何等的招式,当下并不接招,只连退数步,未让一招近身。 又只眨眼间,但见这迷雾竟快速流转起来,在眼前如同旋涡一般旋转,使这迷雾很快便要散去。 乌和乌兰也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她瞬间便已将金琨的意图猜透。 她只道这定是金琨将好几个招式合成了一招,这迷雾看似要散去,却如吸回了他的掌中一般,待他下次再要发招时,那寒气定会成倍成倍地击来。 金琨如此一来,以强击强,便能应对她的萨摩殊密功了。 乌和乌兰猜至此处,只冷眼站定。 待迷雾散尽后,见金琨双掌一齐飞来,也不愿闪躲,只将萨摩殊密功催至双拳,迎着他双掌而去。 金琨料定乌和乌兰甫一见到如此怪招,为显大将军的身份尊崇,定然不肯轻易闪避。 他冷笑一声,双掌中的寒气流转至极处,忽地寒风急转,却有一股热浪朝乌和乌兰扑面而去,正是他精心改良的一招“旋乾转坤”。 以乌和乌兰的内力而言,要对抗这极寒内力,并非什么难事,是以她见寒气袭来,只从容伸出双拳相抗。 此时又突见寒气变成了热浪,这一变故来得非常突然,惊得她讶然大叫。 她在讶异之下,也不能将双拳缩回,只得硬着头皮将内劲倒转,仓惶接住他的双掌。 乌和乌兰实不愧为一代武学宗师,她这一番应对之下,金琨顿觉一股浑厚无边的内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飞起。 第307章 已臻化境 金琨急中生智,忙使个千斤坠的功夫,身子堪堪落下地来,双掌顶着乌和乌兰的双拳,接连退了十余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脚印。 柳太按照金琨的吩咐,赶忙扔下银枪,转到金琨的身后,双掌紧贴在他的后背,竟依然止不住退势,又连退了四五步。 他再向范莽叫道“这位大兄弟,还能帮把手么?” 范莽高叫道“怎么不能!”话音一落,不顾自身的伤势,已是两掌抵住柳太后背,大运内力,这才将退势减缓。 这四人各自以自身内力相抵,皆用出了全力,使得劲风四起,把每人的衣袍都激得猎猎作响,四周落叶与灰尘也旋地而起,怪风乱响,横飞竖撞。 一旁的弈先生瞧至此处,已然心知这四人正在以命相搏,稍有不慎,他们便要同归于尽。 他看着金琨三人依旧在缓慢后退,忙不迭叫道“鄙人能做些什么?” 可谁知一句话问出,也只见到金琨三人的眼神闪烁,并无一人答话。 弈先生立时明白,在如此关键时刻,但凡开口泄了半点的内力,也会叫他们立时败下阵来。 他懊悔不已,拿起折扇猛击了几下脑袋。 回首却望见远处的乞颜住正挣扎着起身,弈先生心里忙暗道“若叫他出手伤了几个兄弟,那便不妙!” 当下毫不耽搁,忙拾起地上银枪,照着乌和乌兰肋下刺去。 乞颜住脚步蹒跚地抢过来,甫一见此景,顿时失声大叫。 可谁料,弈先生这一枪刺下,在离乌和乌兰仅一寸之处,却犹如刺中个无形之墙一般,非但没法刺进,反而被这堵墙猛力一弹,竟将他远远弹飞。 弈先生重重跌在了地上,呲牙哀嚎了几声,怪叫道“怎会有此等怪事!” 原来乌和乌兰多年以来,所勤修的内力实在是精湛无比,其武功修为已臻化境,无论在亨国还是大齐,都能傲视群雄,少有敌手。 她见弈先生这一枪击来,忙在肋处凝聚一股内力。 这内力虽是无形,但却有实,所凝成的无形之墙,抵挡这轻轻一击实乃是绰绰有余。 但如此一来,她毕竟是在全力相抗之下,分心分神,一时间内息不稳,竟被金琨三人连推了数步。 乌和乌兰暗暗心惊,极力定下脚步,但无论她怎样催逼内劲,尽管将脸颊憋成了酱猪肝也似,依旧是无法挽回颓势。 而金琨深知这萨摩殊密功的优劣之处,此功法一旦使出,的确能将内力提升不少,届时在实战之中无往不利,轻松便能占据上风。 但这功法的坏处,却在于其极耗精力,绝不可长时施为。 否则一旦精力耗尽之时,还会将经脉倒转,气血倒流,只要稍一不慎,便会命送当场,可谓是凶险至极。 金琨暗忖她这套功法已是使出了多时,离她力竭时,也仅在片刻之间。 此时金琨三人合力施为,又将乌和乌兰横推了数步,眼看便能将其击退。 一旁的乞颜住,终于挪至了金琨几人跟前,向着他们高举了横刀,倏地砍下。 此时忽听一声闷响过后,乌和乌兰立时口喷鲜血,横身飞出三丈有余。 金琨心下大喜,忙抽出随侯剑,挡下了乞颜住的杀招,又挥得两三剑,再将乞颜住击倒。 他回首高叫道“乌和乌兰!你死期已至!纳命来!” 说着持剑疾向前跃去,只需片刻便能要了她的性命。 便在此时,忽见两个人影呼啸而至,只瞬息间便将一旁的范莽击飞,便连柳太右肋也中了一刀,只见其伤口颇深,立时鲜血淋漓。 柳太大惊失色,忍着剧痛拉过范莽,紧接着大喝出声,拳脚齐出,以深厚内劲逼退了这二人。 柳太再看那范莽时,却见他被重物击中,胸前多处伤口冒出鲜血,已是人事不省。 金琨望见情势突变,撇下乌和乌兰不顾,急忙跃至柳太跟前,叫了句“台本空、宝古坏,原来是你们!” 他大展明夷离火剑法,将台本空二人罩在剑光之中,令这二人再也上前不得。 柳太见金琨立时将二人拦住,也放下范莽,拾起长枪,忍着剧痛向那二人连钩带刺。 台本空与宝古坏虽是一上来便连连得手,只不过是趁着金琨等人全力应对乌和乌兰时,从旁偷袭所致,绝非其真实武力所为。 是以在金琨二人的合力之下,未过几时,台本空二人已在四肢处中了一枪三剑。 宝古坏吃痛不过,口中虽喝骂不断,依旧是难以招架猛攻之势。 台本空眼见力敌不过,高声喊道“撤了吧!”忙横过弯刀,替宝古坏挡得几剑,再捉着宝古坏后脊,脚下连点,跃出数丈之外。 远处,乞颜住已勉力将乌和乌兰搀起,见台本空二人前来,忙不迭招呼他们搀上查达成,而后结伴而退。 金琨忙跟上前去,高声叫道“蛮夷休走!”说罢,已飞身跃至这五人跟前,挺剑刺出。 不料乌和乌兰却忍着剧痛跃向一边,举拳照着最近的范莽击去。 金琨的长剑刚要刺中乞颜住,甫一见到此等情形,立马将脚步急转,追着乌和乌兰刺去。 乌和乌兰这拳刚要落下,却见范莽双目紧闭,不知是生是死,暗道“他要是个死人,本座为何还要以他要挟?” 便是这么顿得半分,金琨已瞬息而至,长剑已离她后心仅三寸之距。 乌和乌兰着实吓了一跳,暗叫“好快的剑!”强忍剧痛,脚下再点,已跃至柳太身旁,举拳向他受伤的肩头击去。 柳太受伤之际,未料她去而复返,长枪举起时已是慢了半分,只得侧身避过。 乌和乌兰再将右手倏伸,又将拳变爪,一把捉住了柳太肩头,疼得柳太大叫出声。 便在此时,金琨长剑也已落下,他大喝一声“奸贼,快放开他!” 乌和乌兰重伤之际,身法也慢了不少,她见这一剑刺来,再来不及抵挡,只好转身躲过,右手依旧抓着柳太不放。 第308章 乌和往事 金琨如何不知她此举是为了捉住柳太,好以他为质,换得逃生之机。 想至此处,他怒气大盛,叫道“我叫你快放开他!”长剑突然爆长数尺,向着她右手砍去。 乌和乌兰顿时大惊,见这一剑下来,不得不将好容易得手的人质放开。 她也是一阵怒气闪过,索性手中用力一提,随即撤去,又奔向了乞颜住等众。 便是这一提之下,却将柳太的身子带偏,金琨这一剑落下时,正好划中了他的肩头,立时鲜血长流。 金琨大惊之下,也是恼怒至极。他见柳太并无大碍,总算放下心来,再仗剑朝乌和乌兰追去。 乌和乌兰大惊失色,不顾伤势强行提力,终于跃至几个武师身旁,以致又喷了好几口鲜血。 金琨踏着她鲜血而来,长剑已离她背心不到一尺之距。 乌和乌兰被吓得魂飞天外,慌神之际,瞥见了倒毙在地的五匹骏马,一时间后悔异常,暗道“我万不该将它们尽数杀了, “我本是要困住那金琨,如今却是我自己无法逃出此地,反而受了这反噬……” 她正要接近查达成与乞颜住时,故意脚下一个踉跄,将查达成撞向了后方。 查达成本就伤重,如此一撞之下,身子根本不受控制,径直朝金琨剑尖处撞去。 金琨不愿受他的阻碍,倏地缩回长剑,再是左手一抓,直将查达成扔向一旁,却不料乞颜住又被乌和乌兰撞来。 金琨大声骂道“好你这狠毒的婆娘,竟将跟你多年的武师当做你的挡箭牌!”随即侧身一转,已绕过了乞颜住。 但他仅受了这一阻,又与她拉开了不少距离。 乌和乌兰依旧惊叫道“诸位将军救我,别听他的挑拨离间!”一边说着,一边踉踉跄跄朝树林中逃去。 剩下的宝古坏与台本空听见她的呼喊,也强撑着伤势,忙不迭朝金琨扑来。 金琨见这二人拦路,长剑倏地一挥,又将二人各自划出一道伤口,立时鲜血染襟。 但这二人兀自死命地抱住金琨,不敢撒手,竟让金琨一时挣脱不得,便连手中长剑也无法举起。 金琨怒极,霎时间将极寒内力运至周身,顿时将这二人冻得瑟瑟发抖。 金琨待他们分神之际,再猛提两肘,分别击中二人的下颚。 这二人吃痛不过,手上劲力略松,金琨再将身躯猛地一转,则立时甩开了二人,再向树林中追去。 谁知那树林之中,乌和乌兰早已捉住了樊复,正右手扼在他脖颈之处,左手又扣住了他手腕内关与外关两处死穴。 她颤巍巍叫道“金琨!你若放我安然离去,我才能将此人放了!” 金琨也停下脚步,斥道“此人引你来杀我,我怎能容他!”说着,依旧要仗剑击去。 樊复忙惊声高叫“金琨!此前我在双擎山救你一命,你难道忘了么?” 金琨一怔,立即停在原地,一时间左右为难。 樊复再叫道“我既救你一命,又害你一命,已是功过相抵了!今日你便当我是个平常的路人,也该拔刀相救吧!” 金琨心中大叫“这乌和乌兰本与我有血海深仇,若是为了救这小人,失了报仇之机,我如何能够心甘?” 乌和乌兰见金琨颇为犹豫,冷笑道“小子,还不快退后半里,否则我便将此人杀了!” 樊复立时破口大骂“好你个乌和乌兰,我真后悔当初追随于你!我好心为你找到这金琨,如今却要被你杀死,简直岂有此理!” 他立时将心一横,叫道“你倒是杀一个看看!我若死了,看你还怎么活?” 乌和乌兰一怒,立即松开右手,抽出金刀来,只一划拉,已在樊复大腿上割下一块肉来。 樊复大声惨叫,鲜血淋漓,再也不敢多上半句嘴来。 乌和乌兰冷冷道“想我乌和乌兰,当年屠尽了十八个部落,手下冤魂恐有两三万之众……杀你这小贼,还有什么不敢的?” 她此言一出,直让金琨二人都大惊失色,樊复更是颤颤巍巍道“原来那传说都是真的…… “当年在亨国之中,你为了抢夺那什么什么功,屠尽了十几个部落,杀了近百名武师……你这种人……我……我为何会投靠在你的麾下……” 乌和乌兰见金琨二人都吃惊不小,暗自得意。 她唯恐今日无法逃脱,才故意将此事说出,好吓唬金琨一番,叫他知难而退。 此时乌和乌兰冷哼一声,虽是内息紊乱,依旧阴狠地说道“是萨摩殊密功! “本座当年得知,是我师兄得到了这部功法,我本欲从他那儿抢来。 “可谁知,他却当先找到了我,欲将这萨摩殊密功与我的九旋金刀刀谱以及八式透骨拳拳谱交换。 “我心知萨摩殊密功实乃我大亨国的至宝,以两门功夫与之交换,实也不亏。 “可谁知我师兄太过奸诈狡猾,我用两部功法秘籍换来的,却是一部假的萨摩殊密功! “于是我一气之下,便跑去杀了师兄全家。可我那师兄却侥幸逃过一死,又将那部功法交给了师父,并求师父出面,保全他的一条性命!” 樊复喃喃道“这里我听说啦……你师父贪图那部功法秘籍,便来阻你去杀你师兄,但你却因此将你的师父杀了……” 乌和乌兰怒斥道“胡说!我师父是阻我不假,可是他也贪图我那九旋金刀刀谱,要我将刀谱赠他,他才肯将萨摩殊密功借我一阅。 “但我给师兄的那本刀谱,却在我杀他全家时遗失了,我师父他便咬定是我私藏了起来!” 她直说得两眼通红,大叫道“那刀谱秘籍本就是我的!无论我私藏与否,又与他何干? “他也是个小人,与我那师兄一样,都是些奸诈万分的小人!那萨摩殊密功是本至宝,人人求而不得,他又如何肯借我一阅? “是以我才将师父和他一家全都杀了,师兄弟们得知此事后,欲找我报仇,我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八十八名武师也一块儿杀尽了!” 第309章 樊复反复 她越说越是恼怒,直声嘶力竭地道“我虽杀了师父,可那萨摩殊密功却不知流向了何方。 “于是我便四处查找,不惜屠尽大亨十八处部落,终于叫我找见了秘籍!” 乌和乌兰想起她当年那般凶狠残暴,杀尽了所有武师,屠尽了恁多部落。 而今日却要栽在金琨这宵小手里,不禁感慨万分,是以才愿将这份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樊复双腿抖如筛糠,吞吞吐吐道“是以……你这狠辣毒绝从此立威,成为了大亨国举足轻重的武师……” 他一边说着,一边右手倏挥,将一物什扔给了金琨。 乌和乌兰重伤之下,反应不及,竟让樊复得了逞,忙问“什么东西?” 樊复立时对金琨叫道“金琨!快将这解药吃了,可救你一命,不信你看你的手掌……” 还未等他说完,乌和乌兰又扼住他的咽喉,直让樊复难以开口。 樊复憋红了脸面,只得徒劳地口唇翕张,那嘴型里却是“救我”俩字。 金琨接住那东西,翻开手一看,却是一只瓷瓶。 再细看手心之处,却见到一片黑红之色,不禁惊诧万分。 他将内息大肆运转起来,却觉气滞胸闷,异常难受。 心知定是乌和乌兰为了脱身,在撞那查达成时,早将一种剧毒涂在了他的身上。 此后金琨再伸手朝查达成抓去,这毒药便染在了他的手掌。 金琨急忙打开瓷瓶一嗅,顿觉一股清香味传来,确是种解药无疑,当即倒了几颗吃下。 心想“我所中之毒,定是乌和乌兰毒死马匹的剧毒,还好我手掌处并无伤口,否则这毒见血封喉,我如何还能活到现在?” 乌和乌兰在重伤之际,不料身上的解药被樊复偷去,失了逃走的先机,叫她如何不怒。 她手指直抠入樊复的肉中,口中吼叫着“你这叛徒,怎能帮他解毒!”却始终不敢将他杀死,再失去这最后一张挡箭牌。 金琨吃下解药,暗中忙运内力,顿觉体内一阵轻松传来,毒素正在渐渐解去。 他如今又被樊复所救,不能再不顾他的性命,只得将长剑横握,再向乌和乌兰刺去。 乌和乌兰大惊失色,不等金琨击来,早将樊复推向他的剑尖。 金琨一惊,猛将长剑按下,将将绕过樊复。但饶是如此,依旧在樊复脖颈上擦出一道血痕。 樊复死里逃生,朝天喊了句“好险!” 仅阻得这一小会儿,乌和乌兰早已逃出十余丈远,金琨脚下再度发力,长剑又照她背心追来。 便在此时,弈先生在一侧大叫道“金兄弟莫追了,范兄弟已不喘气啦!” 金琨一愣,忙一回首,果见范莽肤色发青,犹似个死人一般。 他万般无奈下,只好停下脚步,眼看着乌和乌兰等人远走逃遁,心中一股怒气无从发泄。 他又忙不迭奔了回去,给范莽略一搭脉,也是叫道“不好!范大哥突遭偷袭, “未将气息理顺,一时气凝胸前,再不救治可就凶险啦!” 说罢,从背囊中拿出银针,给他连续扎下,又在银针一侧渡入内力真气。 但他内力极寒,若极速渡入体内,反而适得其反,而一旁的柳太也受伤颇重,弈先生更是毫无内力,根本无人可替。 是以金琨只得以微弱真气缓缓渡入,只在紧要穴道处配合银针打通关窍。 未过几时,忽见柳太捂着伤口冲入西面树林,接着便是一阵打斗声传来。 打斗之声越来越近,数十招过后,又听一声惨叫响起,金琨与弈先生忙转眼望去,却是柳太拎着樊复走了回来。 柳太用力一掷,那樊复跌在地上,浑身是血,满地打滚,惨叫不止。 金琨“啊”地一声,茫然道“柳叔叔为何将他左手砍去?”说着,赶紧在樊复周身点了五处穴道,用以止血。 柳太奋力飞起一脚,又将樊复踢飞两丈有余,指着樊复的鼻子道“乌和乌兰已经远遁,你还在此鬼鬼祟祟的作甚?” 樊复此时左袖空空荡荡,血污满身,剧痛不已,他喃喃道“乌和乌兰这回若是死去……我……我怎还能跟她? “是以……是以我才暗地里观察你们,心想……是否能投入你们之中……” 柳太破口骂道“我呸!想得倒是挺美!你对外号称黑白无常,我看你实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又转身向着金琨道“他本是个打家劫舍的盗匪,后投了我天门派,又因无法晋升长老而叛出。 “我只听说他此后又入了明夷帮,如今不知怎地,显然已是跟了乌和乌兰!” 金琨道“他也叛出了明夷帮,据说是因分赃不匀所致。” 柳太更是激怒,点头续道“原来如此! “我这两月以来,一直都在跟踪亨国武师的行踪,无意中发现这小人跟在乌和乌兰身边做事。 “我本以为这小人武功低微,并无大碍,不料如今,他却故意引那贼婆娘杀你! “今日若非我藏在一旁,若那大兄弟未能帮手,你我可都要着了他的道了!” 柳太又一把将樊复提至金琨跟前,再道“我砍他一条胳膊已是极为客气的!琨儿,我今日非杀他不可,你怎么说?” 正说时,忽听范莽猛咳得几声,已是苏醒了过来,弈先生大笑道“总算是有惊无险!范兄弟你可受苦啦!” 弈先生又从行囊中拿出金疮药给几人涂上,最后对柳太行礼道“柳大侠,既然大伙儿都有惊无险,不如将樊复这人交与我处置,不知可否?” 柳太一愕,又将樊复掷于地上,问道“阁下是?” 弈先生浅笑几声,将柳太拉至一旁林中,待瞧不清樊复几人时,才将帷帽摘下,说道“是我呀!” 柳太惊道“怎会是弈先生!你……”又指着范莽的方向,续道“那位明夷帮的兄弟又是怎生回事?” 弈先生挽着他的手,悦色道“柳大侠既然与我金兄弟如亲叔侄一般,我不妨直说了,在下实乃明夷帮量彼堂堂主……” 第310章 款款而谈 于是将他卧底天门派之事,以及与金琨之间的事,原原本本地道了出来。 柳太听得后,直惊得目瞪口呆,拉着弈先生的手不断说道“琨儿能得遇先生你的照拂,实乃金师兄夫妇在天有灵啊!” 说着,他将声音压低道“就冲先生这份孤身卧底之功,在下可是十分佩服得紧!不知先生能否将此事细细与我说来?” 弈先生摇扇浅笑道“原来柳大侠也乐于此道,这里头虽是凶险万分,可真要将全身心都投了进去,可都是奇妙得很呐……” 柳太立时眼冒金光,抱拳道“在下洗耳恭听!” 二人便如此言来语去,越谈越是投机,直至半个时辰后,才携手回到金琨跟前。 金琨不住地垂首顿足,叹道“柳叔叔,今日没将那乌和乌兰杀了,未能报得父母之仇,也实在是太过可惜。” 柳太抚着他的肩,安慰道“你能结识先生与范兄弟这等的好友,武功又精进如此,已是让我欣喜万分。 “至于乌和乌兰那婆娘,有你如今的武功,想要杀她,也有得是机会!” 说着,用细绳将樊复捆好,再给他的伤口上好了药,偕同范莽等人,一块儿在县城中找了间客栈住了。 柳太与弈先生一见如故,二人便独自住在一间客房,柳太见二人都颇有兴致,又吩咐店小二抬来二十余坛美酒助兴。 弈先生拍掌笑道“所谓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柳大侠,今日你我二人只饮酒不斗酒,鄙人只想与你彻夜长谈呐!” 柳太拿起两只酒碗,又递给他一只,叫道“在下正有此意,今日能与先生畅谈,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二人豪爽大笑,分坐在酒桌两旁,直把内心深处的话毫无保留,款款而谈。 直谈至次日天明,这二人依是意犹未尽,只好同榻睡去。 住店期间,金琨先与柳太细说了自上回与他分开以来经历之事,柳太这才明白金琨在明夷帮中是如何结识了众人,又如何增长了武艺。 此后,他又与弈先生、柳太、范莽说出了庐陵一行所遇之事,这三人甫一听得火劲的死讯,无不顿足搓手、扼腕长叹。 柳太更是垂泪叹道“我虽与火掌门少有交道,但我深知此人实乃霁云盟中难得的人物, “可惜、可惜!这实在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待听得明灵子坟中之物和那倒丨心法时,几人又无不啧啧称奇。 弈先生略略思忖一番,捋须说道“我们在绍兴城内并未寻到明灵子的身影,看来假和尚的真正意图,正是要领你去那坟中一探啊。” 他此言一出,更显得此事诡异非常,直把其他三人说得惊诧无以,纷纷猜测其中种种的疑点。 众人在客栈中一连休整了五日,这日清晨,几人决定先行回到绍兴分舵,去置办一份厚重聘礼,然后再去九宫山迎娶肖梨雨。 临行前,金琨将樊复的长绳解开,说道“你走吧,之前你在明夷帮救了我,但又引乌和乌兰杀我,本就一笔勾销了。但你又送解药给我,如今我不能杀你,只好将你放了,你我便两不相欠了。” 樊复始料未及,他寻思一阵子,说道“还请让我与诸位同行,你们只需当我是个小跟班就成。” 金琨眼中露出些许鄙夷,道“我们人手足够啦,想那明夷帮也不能再容你,你还是另寻他处吧。” 樊复怔得一怔,心知这些人再也不肯收留,便什么话也未说,只稍一躬身,急匆匆出了这间客栈。 片刻后,柳太也走至金琨三人跟前,抱拳道“在下还有要事要办,只好与诸位惜别啦!” 金琨忙拉着他道“柳叔叔,你怎每回都走得如此匆忙?” 柳太叹道“怎奈心头烦心事实在是太多,我整日只想着霁云盟的前景与金师兄的血海深仇, “是以琨儿你的婚事,便只好交与弈先生操办啦,待有缘之时,你我再聚吧!” 说着,也给弈先生和范莽深鞠一躬。 弈先生忙抱拳道“我早料柳大侠事务繁多,是以这几日便与大侠你谈了个昏天暗地。 “你且安心前去,金兄弟的事便是鄙人的事,鄙人定要设法将那肖家姑娘嫁与我金兄弟,也好做柳大侠的侄媳妇!” 柳太欣喜之至,又与三人寒暄数句,这才纵马朝西而去。 金琨三人也回房收拾了行李,当日便赶往绍兴府。 过得几日,三人三乘刚穿过了绍兴城,又行得十余里,弈先生忽道“我们先不急回到分舵处, “二位仍需与我去那地牢走上一趟,便是那颐和茶馆之后。” 范莽疑道“地牢?是啦,他们喝了先生的十日断肠液,想是那嘴硬之人,也已死了不少啦!” 弈先生浅笑道“你们尽管跟来,鄙人绝不叫你们白跑这一趟便是。” 金琨素来知晓弈先生行事怪异,当下也未觉不妥,只好跟着他再行了十余里,堪堪奔至那茶馆门前。 几人下得马来,又遇见在此久候多时的薛倚。 薛倚此时穿得一身淡黄色衣衫,见金琨等人奔来,忙帮他们把马儿牵至一旁,与金琨侧着脸道“你们总算是来啦。” 金琨疑道“薛师妹?你怎来了此处?秦大哥、冯大哥他们呢?” 薛倚神色甚为腼腆,喃喃道“他们……他们先行回了本部…… “我听先生他们说,肖师姐被几个长老带回了九宫派,心想着…… “心想着这回金师兄若要迎娶师姐,已是十分不易啦,是以我才特意留下,不知能否帮上师兄……” 金琨这才领会薛倚的心意,暗忖着“自我被霁云盟冤枉以来,薛师妹对我的劝慰绝不比梨雨少, “她能如此有情有义,我金琨也不知该如何报得。” 想至此处,欣然道“原来如此,还真是有劳薛师妹啦。” 第311章 心猿意马 薛倚又问“金师兄此去还顺利么?” 于是金琨将一路之事与她缓缓说来,可刚说至一半,却听弈先生道“薛姑娘既然来了,便与我们一道儿进去吧。” 说着,他拉着金琨,一路走向茶馆后院,边走边道“兄弟,古有赵高指鹿为马的典故,而我在前些时日, “看这山中的猿猴,又与那赵高之马颇为地相似,这可是相当地怪异啊,还请兄弟与我说说这其中的道理。” 金琨听罢,立时红了脸颊,惭色道“怎会有此等怪事,想是先生多虑了吧。” 弈先生嗓音提高了几分,说道“鄙人也觉得是多虑了,多虑便好,多虑便好啊!” 范莽不明其意,忙问道“怎会有长得像马的猿猴?先生,确有此事么?” 弈先生大笑数声,不置一词。 仅是拉着金琨走在了最前,就连跟在最后的薛倚也已是暗暗心惊,眼珠滴溜溜直转,面色也渐渐显红。 金琨心中暗道“惭愧,先生之意,是叫我金琨勿要心猿意马,我心中既然早有了梨雨,便绝不会负了她。 “至于别的女子,我可从未有过非分之念!或许是我没能把握好分寸,看来我真不能与她们显得太过亲近……” 过不多时,几人已来到那处山洞之前,弈先生与范莽二人在这里更换了衣衫,又用沥青将脸涂黑。 而薛倚只涂黑了脸面,出于爱美之心,并未换下这身黄色衣衫。 而后,弈先生又将金琨拉至分岔处,吩咐他独自一人去那暗处查看。 金琨依言而行,又来到那面有着几个孔洞的石墙。 透过这里的孔洞,他看见弈先生三人一来到地牢时,便有人大叫道“你们果然来啦! “来,你来看看,咱们这儿可死了一个人没有?” 这说话之人正是绑在木架上的丁诺。 弈先生环顾了这间地牢,百十号人全数在此,的确是未死一人,但已改口进入其中一小石牢的,则明显多了不少。 但他并未讶异半分,只从容道“那便要可喜可贺啦,看来诸位在这毒药的威慑之下, “大多愿意改口,承认冤枉了金琨兄弟,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 另一只木架上的孙迪大啐了一口,叫道“我呸!金琨这狗贼天理难容,我们可从未改口!” 他左首的郑兆大笑道“你那劳什子的十日断肠液,我们这两月以来都喝过了两三轮啦! “莫说有一人断肠身亡,便是连肚痛难受也未有一人,你这毒药,可当真是好啊,好得紧啊!” 言毕,厅堂上十几个绑在木架上的霁云盟弟子,全都放肆大笑。 便连两旁石牢中也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不断有嘲笑之声传出。 范莽立时怒不可遏,操起一旁的鞭子,猛地朝这三人抽下,打得这几人惨叫不绝。 待抽过十数鞭,饶觉得并不过瘾,又朝薛倚喊道“来啊,随我一同抽他们!” 薛倚立时会意,也操起了皮鞭,打向其余之人。 但她毕竟是女子心善,也不知这些犯人为何会关押在此处,便只用上三分气力。 过不多时,她才后知后觉,原来这些人宁愿受罪也要冤枉金琨,是以手中气力又加了几分,以解心头之恨。 惨叫之声在这地牢中回荡,久久不绝,闻之令人心惊胆寒,石牢中的众人也不再交头接耳,嘲笑之声更是不敢发出。 但木架中有一壮汉,竟然越打越是大笑,他终于高叫道“你这女子可是头一回见,打得你爷爷身上真是舒服得紧!” 一旁的丁诺虽是被打得满身是伤,也要强颜笑道“这可不行,小妞儿你可不能只管打他们,却不来打我! “快快快,莫要偏心,让我也尝尝你的皮鞭到底是有多舒服!” 薛倚何时受过此等侮辱,她怒叱一声,立时在丁诺脸上打出深深鞭痕。 丁诺口唇大张,惨叫出声,薛倚又是一鞭落下,竟将他两颗牙抽落,立时鲜血长流。 弈先生见状,连忙喝止住这二人,看着这些人身上伤势不小,连连摇头嗟叹。 孙迪接连呻吟了许久,还是说道“怎么不打啦?打你爷爷那么久,总算是良心发现了么?” 弈先生“哼”了一声,拿出折扇摇了几摇,缓缓道“你们这些个混人是非不分,颠倒善恶, “本就是该打,便算将你们全数打死,我也丝毫不觉怜惜!” 丁诺又大笑了数声,哑着嗓子道“我知道啦,他们不敢杀咱们,又不敢打死咱们,定是怕了咱们霁云盟! “待盟主知晓了这里的事,这伙儿山贼定然会在顷刻之间,就被我联盟倾巢而灭!” 弈先生也背手笑道“霁云盟?你们也太瞧得起自己啦! “如今你们已是恶名昭彰,在江湖中的地位早就不复当年,也只有你们这些个喽啰,甘愿做这井底之蛙罢了!” 丁诺冷笑数声,忽啐出一口,浓痰立时喷在了弈先生脸上。 范莽一见弈先生受辱,忽地一声爆喝,正要发作,却被弈先生一把拦下。 他轻轻擦去脸上浓痰,盯着这几人,缓缓道“丁诺,孙迪,郑兆! “既然你们骂也骂过,辱也辱过,我便该与你们说点儿正事啦!” 丁诺三人一凛,未料这些山贼全都知晓他们的姓名,三人一时间互望了几眼,心下均讶异无以。 弈先生缓缓踱步,续道“这金琨金兄弟,他虽是你们口中的恶人,但他对你们霁云盟可谓是居功至伟、劳苦功高。 “多了不说,就说你们这百来号人之中,少说也有三成人受过他的恩惠。 “在他被你们冤枉之前,他在霁云盟中的名气,可谓是如日中天,盟中听过他名声之人,也是十分有三,我可说对了?” 弈先生忍辱不惊,此时又能款款而谈,这本就叫人钦佩无以。是以在这牢中,喧闹之声渐去。 再加之他确实说到了一些人的心坎中,此时这里更是鸦雀无声,便连一声喷嚏都显得十分刺耳。 第312章 地牢争论 丁诺抢声嘲笑道“可金琨他毕竟是个狗贼,他本人并不在此处,这里又不是霁云盟,你如此替他说话,可谓毫无作用!” 弈先生展开了折扇,摇扇道“今日咱们暂且不说别的,便说他对霁云盟做过的事,是否都是真的?” 他忽而指着丁诺,厉声道“丁诺!他在钓鱼城中,曾救过你等两千多的义军,可有此事?” 丁诺正待狡辩,可看着他身旁的范莽正怒目相对,好生凶恶。 又看着这间地牢之中,确是有当年的义军在此,他不好当众扯谎,只得歪过头去,懒懒道“是又如何?” 弈先生将折扇一拍,叫道“好!丁诺他认啦!” 他环顾四周,望向其余牢中之人,问道“你们认不认?还是有所不服?” 牢中之人仍是不敢多言,这些人或是四处观望,或是低首不语。 过得半盏茶时间,终于有人叫道“我吴正豪向来都行得正、站得直!此事我认啦!” 只见西首的石牢中,一三十几岁的大汉站起身来,朗声道“金琨他不仅在一线天中救过咱们两千多义军, “还在义军渡过渠江时,也巧设计谋,救了数千人,这种种事迹,我吴某人这辈子都感他的大德!” 这间牢房中,一时间竟有数十人忍不住“啊、啊”的叫出声来。 只因他们历来都觉得这金琨,实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却从未听过他竟做过这等大功大德之事。 此时,东首石牢中也“嚯”地站起一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对着吴正豪道“既然吴大哥说了,小弟我孔良才也不愿藏着掖着!” 孔良才环顾四周,朗声道“我便是那两千义军中的一员,金琨他不光在一线天救了咱们, “还与那假义士一块儿,屡屡立下战功,因此他还得过王坚将军不少的嘉奖! “据说之后救下军营中的几千义军,以及将亨国大将乌和乌兰击败,也是他的功劳。 “可以这么说,金琨对咱们整个霁云盟而言,可谓是有着不世之功! “我孔某也深感他的大恩,只盼今生能报其恩于万一!” 此言一出,更是激起一片吵闹声。 多数人都不敢相信适才听闻,纷纷左右相询,生怕金琨的固有形象,被这两人几句话就给推翻了去。 过不多时,当多数人得知这些事情都是千真万确时,均讶异无以。 他们想不明白,为何如此功标青史之人,如今却成为了他们口中的狗贼。 此时郑兆见风头不对,立时大声呵斥道“金琨这狗贼即便是功高盖世又能如何? “咱们又不是不知,他在这狂阳一事上,害死了咱们多少弟子?” 丁诺接着叫道“不错!他此前虽是立下了种种功劳,但他现如今妖言惑众、不择手段,早让咱们霁云盟士气涣散、斗志全无! “若此时钓鱼城又有战事,又将害死咱们多少人?” 众人一听,不少人都点头称是,纷纷赞同。 丁诺诡笑道“再说,金琨他还毫无人性,杀师背伦,实在是个十恶不赦之徒! “他日报应来时,金琨定然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一旁的范莽终于按捺不住,大声斥道“你们口口声声说他杀师背伦,可你们满屋子的人,都未曾见到他杀师, “毫无根据之事,也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出来说么!” 丁诺笑声更大,说道“我们虽是没能看见,可并不表示他金琨未做过此事,你们说,对是不对?” 一些弟子大叫出声,连连说对。 他们虽未亲眼遇见金琨杀师,但他们都被关押得久了,心中郁结的怨气,便趁此机会,一股脑儿都发了出来。 薛倚也是恼怒不已,她厉声斥道“你们都说他杀师背伦,那他为何要杀师?他杀师又得了什么好处啦?” 丁诺哂笑道“我们可都知道,他杀师,为的就是报他的杀父之仇!” 孙迪接着道“不错!青原派的董掌门曾透露过,他金琨的生父,正是火劲所杀,这一点可是火劲亲口承认的! “火劲还曾说,金琨可以随时去杀他,这可是许多人都听到过!” 郑兆啐得几口,斜着眼道“想是那金琨,欲以杀师一事,威慑了青原派,于日后好去篡夺掌门之位,也未可知啊。” 说罢,又引得另外这二人,大笑不已。 薛倚怒不可遏,又操起皮鞭,朝这几人打将下去,立时鞭声到处,惨叫又起。 弈先生心中暗忖“这几人着实是可恶,我好容易将气氛烘托而出,却被他们硬生生压了下去,此风绝不可长!” 想至此处,忙从薛倚手中接过皮鞭,也要朝这三人抽将过去。 此时又听那吴正豪斥道“丁诺!这毫无根据之事,我劝你还是莫再说了吧!” 弈先生一凛,忙将手上动作止住。 又听孔良才骂道“你这三个杀才,尽是些心胸狭隘之人,我真悔我孔良才跟了你们!” 孙迪先是一凛,再叫道“你二人如此的仁义君子,为何还要与我们为伍? “你们处处向着那金琨说话,为何还要跟我们来对付金琨?” 吴正豪怒哼一声,大声斥道“若我不跟你们前来,我的狂阳你们定是不给我治,我唯有死路一条了!” 孔良才也叫道“这里百十人中,可有好些都是被你们挟持而来,我们若不来,那易阳丸即使花再多的钱,肖神医他也不卖我们! “我们……我们都好生地没出息,为了这苟延残喘,还是不得不向你们屈服了……可这其中,实非我们的本意!” 他越说越悔,直把拳头猛砸在石门之上,以致血印连连,十分骇人。 丁诺“嘿”得一声,高声叫道“那狗贼金琨……” 话未说完,却听一旁“啪”地一声巨响,却是弈先生抽响了皮鞭。 丁诺等人甚惧皮鞭抽打,再也不敢言语半句,直盯着弈先生,一瞬不瞬。 第313章 汤药真相 弈先生拖着长长的皮鞭,环顾众人,缓缓道“又是这狂阳!那咱们便来说说这狂阳!” 他紧盯着丁诺,续道“金琨他在树诚堂和济民堂中两度设馆救人,所救治的狂阳病患,没有一万,也有数千。 “他所医治的病患,无不对他夸口称赞。 “只因他所用的药,不仅不赚病人分文,还远比那易阳丸有效得多,你们这些人就算没去治过,也应听过此事吧!” 那二十余木架上的人,皆因被弈先生所慑,并不敢开口搭话。 但石牢中仅是窸窣而动,只有少数几人在窃窃私语。 过得半晌,弈先生终于不耐道“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范莽也从旁叫道“吴正豪与孔良才两位侠士都大胆说啦,你们却一个字都不敢说么?” 薛倚也冷冷道“哼!你们枉为一群大老爷们,可要被我这小女子看扁啦!” 经几人一激,终于有人小声道“不错,此事我多有听闻,与你所说大致不差……” 又有人道“小的兄弟三人,有二人叛出了本派……他们…… “他们曾找过金琨医治,所花费用比那易阳丸低了十倍…… “药效也是强于易阳丸……只是……只是金琨他的医馆没啦,我那两个兄弟如今不知该去何处医治啦……” 立时有十几人大声呵斥,一人骂道“休得在此满口胡诌!你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人回道“小的实话实说而已,否则于心不安……你们便是要打要骂,我也要如此说来!” 吴正豪与孔良才二人高声大笑,吴正豪叫道“好!好得很呐! “在门派之中,我们一句实话都不敢说,如今却能在这地牢之中畅所欲言,痛快!相当的痛快!” 丁诺、孙迪、郑兆三人立时斥道“一派胡言!你们在此蛊惑人心,有何意图?” 孔良才回骂道“老子只想离你们远些,免得雷劈下来,误伤了老子!” 这地牢中立时如炸了锅一般,说实话的与不肯说的彼此争论不休、骂声不绝,还动起了手来。 弈先生长哨一吹,地牢中立时涌进了一二百号帮众,他们个个手握兵刃,喝止了牢中的打斗。 待得牢中再度恢复平静时,弈先生当先问道“敢问吴大侠与孔大侠,你们二人在这牢中,那狂阳可曾发作过?” 吴正豪与孔良才二人互望一眼,吴正豪道“未曾发作。” 孔良才补充道“不仅未曾发作,只觉比在门派之中,还要好受一些。” 弈先生又向石牢中喊道“诸位的狂阳,在这牢中可曾发作过么?” 人群中骇然无以,均回想在这些时日中,果真均未发过狂阳,不时便有二三十人摇头以示。 孙迪两眼瞪得溜圆,茫然道“你们……你们莫不是装的?” 丁诺骂道“一个个都恁地没骨气!刀架在脖子上,你们便都怕了么?” 吴正豪立时斥道“孙迪,郑兆!你们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二人本有狂阳,关在这儿的数月中,你二人可从未发病过!” 石牢中也有几十人不断咒骂,有人高叫道“吴大哥说得不错,我们可都看在了眼里,这数月之中,无一人发过狂阳,你们不可不认!” 孙迪与郑兆二人瞪大双眼,面面相觑,不敢反驳个半句。 弈先生当中一站,高声叫道“大伙儿的狂阳均未发过,你们可知为何?” 地牢中立时鸦雀无声,无一人说得出个所以然。 弈先生眼光甚利,扫向了所有人,最终大声道“只因我给你们强行灌下的,并非什么十日断肠液,而是金琨的狂阳十四汤!” 此言一出,不少人忍不住“啊、啊”地叫出声来。 金琨在那面石墙外听了许久,如今也是感动无以,几要掉下泪来。 他心道“先生他真是用心良苦,为了我的清白,竟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定是耗费了不少的心力。” 弈先生续道“这狂阳十四汤,便是金琨曾用来医治狂阳的药方,它已是医人无数,向来十分的应验。 “这张药方本该配合行针与渡气,但为了对付你们,我权且弃之不用。 “你们连喝了二三十天的药,效果也可慢慢呈现,时至今日,你们还会怀疑金琨他妖言惑众、谋财害命么?” 人群中大为骇然,他们当中包括吴正豪与孔良才在内,有一多半的人都患有狂阳。 他们如今数月都未曾发病,此时就病情而言,比起吃那易阳丸还要好上许多。 是以这么一来,便有近一半的人相信了金琨,并对他交口称赞,悔不该当初冤枉了他。 丁诺三人见情势已不可控,立时怒不可遏,不停喊道“就算他的药管用,但他这人杀师背伦, “无论在他的医馆还是在霁云盟中,都害死了不少人,这可怎么说?” 弈先生怒极,数鞭抽下,喝斥道“事到如今,你们还要冤他杀了师父?” 丁诺三人本已是皮开肉绽,此时更是伤上加伤。 孙迪仍是嘴硬,咬着牙道“金琨杀师便是再无根据,可盟中因他肆意传播谣言,所害死的病人,可全都是真的!” 郑兆也吐了一口血水,叫道“不错,若他所犯的事都是假的,你们便是在说,盟主和掌门全都在骗我们不成?” 范莽怒红了脸颊,喝道“混账!”说罢便要上前动手,又被弈先生一把拉下。 范莽不依不饶,仍要怒喝道“你们口口声声说他的药害死了病人, “可你们这百十人中,可全都被他的药制住了病情,没一人被他害死,这你又如何狡辩?” 范莽的气力实在是太大,弈先生一人根本拉不住。 薛倚立时也上前拦住,对丁诺三人叫道“若盟主和掌门没有骗人,那你们说说, “为何会有上万的弟子叛出了联盟?又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人患了狂阳?” 第314章 公开身份 东西两首的石牢中,因丁诺几人的言语,本有不少人信了他们而怨恨金琨。 但听了范莽和薛倚的反驳,却又有些人反过来信了范莽他们,颇觉得他们说得有理。 这些人便在两方的怒喝争吵中,不停地改变立场。 他们一会儿信了丁诺,又一会儿信了弈先生,一会儿怨恨金琨,又一会儿怨起了盟主,而真正自有主见之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人们彼此争论不休,立场频变,整座地牢犹如个斗闹场一般。 此时,忽见弈先生高举右拳,令分舵弟子喝止了吵闹。 再见他大叹一声,吩咐道“快拿一盆皂角水来。” 人们左顾右盼,均不知其意。 不多时,一狱卒端来一盆水,弈先生在盆中反复洗涮,过得一盏茶时分,待他擦干水后,脸上的沥青也已全数洗去。 弈先生如此作为,实在是让金琨吃惊不已,他总算掉下泪来,心道“先生他难道要为我金琨,打算公开他的身份了么? “这岂非让明夷帮的大计落空?这又让我金琨怎生当得起?” 想至此处,忙不迭回身,也想要与弈先生站到一块儿,共同面对众人指责。 可谁知他身后顿时涌来七八名帮众,将他拦下,领头的一人躬身道“还请金大侠切勿轻举妄动!” 金琨惊道“怎么?为何要拦我?” 那人又道“这一切均是弈先生的吩咐,他反复叮嘱咱们,勿让您太过冲动,坏了他的大事。” 金琨立时心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先生的设计,既然先生有所谋划,我也不能拂了他的意思。” 于是又回到了石墙前,再从孔洞处向里观望。 范莽与薛倚一时也手足无措,弈先生今日要公开身份,事先可从未向他二人透露。 弈先生往当中一站,向孙迪和郑兆问道“你们如今可认得我是谁?” 孙迪大吃了一惊,喃喃道“弈先生?” 郑兆也吃惊不小,冷哼道“我道是谁?竟是咱们的仇家,你纵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石牢中立时也有人叫道“弈先生!他果真是弈先生!” 有人问道“谁是弈先生?” 另外有人道“他是我天门派的幕宾,弈先生啊!” 弈先生又站回了当中,手摇折扇,神情洒脱,大声道“大伙儿说得都不错,鄙人便是天门派的弈先生!” 人群中立时大呼小叫,很快便沸腾起来,所有人都闹不明白,为何天门派的人会将他们抓来这里。 又听弈先生叫道“鄙人今日请大伙儿到这处地牢,并非是要为难大家。 “实在是因鄙人在祁掌门和之前的封掌门、解掌门手下做事,看到了太多晦暗之事,其中以违背侠义道的事项大行其道, “实在是叫鄙人鄙夷之至!尤其是祁掌门连同其他掌门,共同冤枉栽赃青原派的金琨一事, “已是让鄙人忍无可忍,鄙人这才设下今日之局,想请大伙儿一同见证见证!” 人群中发出不少“呜呜”之声,其中探讨者有之,争论者有之,故意使坏者更是有之。 丁诺满脸不屑,阴恻恻地道“见证什么?弈先生是要帮金琨昭雪么?” 弈先生哈哈笑道“正是!” 他在厅堂中一边踱步一边缓缓道“适才我也与大伙儿说了,金琨在钓鱼城中所立的战功无数,救人数千,为我义军创下了不世之功! “金琨在我霁云盟中,其实早已是声名鹊起,受诸人敬仰之人,便连军师瞿崴都对他十分的赏识。 “但是在此后,金琨又以狂阳十四汤救人无数,以致抢了肖神医的生意,这才招来这无中生有的恶名和罪状! “各派掌门也一同为那肖神医出气,叫你们这些不明事理的人前来追杀金琨,这才有了大伙儿的今日之事!” 牢中诸人面面相觑,他们多数人被今日的奇事震慑,半点声响都发不出。 直到一人小声道“可金琨他毕竟是杀师……”他话未说完,便被旁人瞪了回去,再也不敢说上一个字。 弈先生颔首道“金琨之事,我也听闻了不少,董掌门说是火掌门杀了金琨生父,若金琨当真杀害了火掌门, “也是他替父报了仇,这实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无可指摘! “而火掌门本人也曾说过,金琨可以随时杀他报仇,他定然毫无怨言! “况且,金琨他究竟杀没杀他师父,火掌门他到底是生是死,我们这儿谁都不曾知晓! “是以,无论这件事情是有是无,均怪不到金琨的身上!” 不少人纷纷点头,均觉此话说在了点上,令人反驳不得。 弈先生又大叹一声“半年多之前,鄙人本有一事欲向祁掌门上报,可当我走至祁掌门卧房之前, “却听到房内肖神医对掌门说道‘狂阳已呈不可控之势,病死者愈渐愈多,为免弟子们恐慌, “不如把此事怪罪在金琨身上,就说他散布谣言,是他那偏方害死了这些个病人。’ “而祁掌门立时赞同道‘妙哇!神医此举可谓是一劳永逸啊!’” 此言甫出,又是不少人惊愕万分,便连范莽与薛倚也都惊为天人。 弈先生摇头续道“鄙人万难料到,我霁云盟今时今日竟变成了这番模样!众掌门为了抹杀一个人, “竟使出了这等下作的手段,这实在是无耻至极!龌龊卑鄙!天人共怒!” 他忽然高举手中折扇,大声叫道“是以鄙人今日在此宣布,我弈某人早已不屑与霁云盟为伍, “数月前我辞去了天门派一职,我今时的身份,实乃明夷帮量彼堂堂主!” 牢内这一二百名帮众,立时向弈先生行礼,高叫道“弈堂主!” 牢中又是哄闹不已,人们纷纷叫道“连天门派的幕宾都叛啦,金琨这事儿定是咱们错怪了他!” “不错,我越想越是怪异,金琨如此的名声,实在是没必要害了大伙儿!” “真正害咱们的可是盟主他们,他们的易阳丸,可是要每月六两银子呐!” 第315章 去而复返 “我早就说金琨是背负了骂名啦,我认识的好几人都被金琨治过,他们可个个都赞口不绝呢,药费一月才六百钱!” 弈先生以天门派幕宾的身份,当众叛出了天门派。如此作为,直让在场众人大为震撼,相信他的人又多了不少。 是以众人这在牢中,便你一言我一语,直把霁云盟骂了个底朝天。 瞧见众人舆论至此,丁诺心有不甘,冷冷道“弈先生真是好手段! “你没有真凭实据,仅凭一张嘴便将此事栽给了祁掌门和肖神医,在下可好生佩服!” 弈先生走至他跟前,疑道“哦?你是说鄙人所说不真?” 丁诺道“你满口胡言,在下不服!” 弈先生朗声道“那狂阳十四汤真不真?你们狂阳未发真不真?” 他又转头叫道“孙迪、郑兆,你二人以为如何?” 孙迪二人早已被弈先生所折服,无论是那狂阳十四汤,还是弈先生叛出天门派一事,无不叫他们大为震惊。 他低垂着脑袋,喃喃道“先生你虽是我二人的仇家,但你不惜叛出门派,也要力证金琨的清白…… “反正这汤药,我孙迪是信了……” 弈先生道“只是信了这汤药么?” 孙迪面露愧色,缓缓道“金琨一事,我也全信你啦……” 郑兆也神色黯然道“盟主他们的事,我也听闻过一些,我此前只道是些谣言,无需多虑。 “可今日看大伙儿的反应,这些个事儿,恐怕都是不假……只不过咱们之间的恩仇,可不能一笔勾销了……” 弈先生颔首道“这是自然!今日事后,你俩随时可向鄙人报仇,鄙人决不食言!” 他又转身朝两处石牢喊道“我今日所言,诸位可都信得?” 人群中不少人高喊“自是信得!” “是我们冤枉了金琨……是金大侠!” “金大侠他人在何处?让我们追随他吧!” 此前弈先生把狂阳十四汤一事公布时,众人惊觉自身的狂阳已是数月未发,那时便有一半人信了金琨的药。 而此时弈先生公布了身份,又爆出了霁云盟的丑事,这些事情全都叫人印象深刻、惊愕难抑,是以能信金琨的人,已达到了大多数。 弈先生志得意满,向众人深鞠几躬,抱拳道“诸位!鄙人请诸位前来此处,事非得已, “今日大伙儿将心结尽数解开,已是功德圆满,我这就将诸位放回,还望诸位勿怪。” 人群中好多人大喊“我们不怪你!” “是我们此前错怪金大侠啦,怨不得你!” 弈先生不断颔首,吩咐帮众打开牢房,也将木架上的众人解下,将这里的百十号人纷纷放了出来。 众人欣喜无以,不断行礼道谢。 弈先生再深鞠一躬,伸手指向山洞口,又道“诸位,狂阳十四汤虽是物美价廉,可终究无法将狂阳断根。 “诸位如有所需,还请行至洞口,我给每人都准备了一张药方,和一些盘缠。 “今后诸位只需照方抓药,再照着上头的穴位行针、渡气练气,狂阳自可把控,定然万无一失!” 人群中又是一阵震动,不少人激动无以,感慨道“先生真是考虑得周全,在下正想向您讨要药方呢!” “先生您真是大度,大家伙儿都是托您的福!” “我们有药方在手,定会将此方广泛抄给其他病人,也好替先生您积积德,报了您的大恩!” 弈先生不料此番作为竟超乎预期,又给众人鞠了几躬,大声道“鄙人能有何德何能?这全是那金琨兄弟的功劳! “还请诸位回去好生的修炼内力,好生的吃药,不至再让狂阳反弹啦。 “再请各位仔细想想,究竟是谁在害你们,谁在利用你们!若不是你们亲自证得,光听他人胡说,也总是不行的!” 众人谢了又谢,与他不断行礼,都口口声声道“这个自然!咱们总不是瞎子!” “我们理会得!您请放心!” 众人尽去,连分舵的帮众也纷纷退下了。 至此之后,人们口口相传,霁云盟中相信金琨者果然是越来越多,此为后话,在此不表。 金琨总算从石墙之后转入了大厅,他甫一见到弈先生,立时跪拜,行了一个大礼,啜泣道“先生为我如此牺牲,我金琨无以为报!” 弈先生立时“呀呀呀”叫着,赶忙将他扶起,婉然道“兄弟呀,你可别折煞为兄才是!” 可金琨暗运内力,谁又能将他扶起? 弈先生佯嗔道“你再不起,我可没你这兄弟啦!” 金琨这才缓缓起得身来,再将泪水拭去,说道“先生用心良苦,如此恩情,金琨实在难以为报。” 弈先生苦笑一阵,拍着他的肩,问道“你便说我此计绝不绝吧?” 金琨破涕为笑,竖着拇指道“先生智计无双,小弟实在是佩服得紧!” 弈先生皱着眉头,莫可奈何道“不好玩不好玩,你什么时候向他们学会阿谀奉承了?” 这一回,惹得范莽和薛倚捧腹大笑一番,几人站在原处,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闲聊了好一会儿。 一个时辰后,这几人把沥青洗净,换回了衣衫,缓缓行至洞口,最后范莽问道“先生,肖神医的那番话是何时说的? “原来是他带头栽赃咱们金兄弟的,你怎不早与我们说来?” 弈先生偷笑一阵,展开折扇,遮着嘴道“假的!全都是假的!就兴他们冤枉咱们金兄弟,不兴咱们冤枉冤枉他们么?” 几人恍然大悟,立时哄堂大笑,纷纷夸赞他此举高明非凡。 此时,忽听对面林中有人高声道“果然是假的!金琨也在这儿!你们可真谋划得一场好计策啊!” 众人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丁诺带着二十多人去而复返。 范莽立时斥道“丁诺!我们好心放你离去,你还想怎地?” 丁诺歪嘴笑道“你们虽是放我离去,我们可不能眼睁睁放你们走!” 第316章 秘密正法 他左右看了几眼,忽而叫道“来啊,将这群狗贼尽数捉了,咱们好回去领赏!” 金琨指着他道“这可是你自找的!”言毕,与范莽、薛倚三人同时呼喝,与这些人斗至一块儿。 弈先生见状,忙放出一只响箭,召唤左近帮众。 金琨与范莽本就是高手,而丁诺所领二十余人均是武艺稀松,唯丁诺稍稍能抵挡范莽二十余招猛攻,其余之人则几无招架之力。 是以,这二十余人虽是一开始便展开了围势,但二十多招过后,已被金琨三人击倒了六七人。 丁诺急得左顾右盼,一旁有人大叫道“咱们不如撤了吧!” 丁诺喝道“撤什么撤?这狗贼今日不除,咱们日后早晚要被他清算!大家伙儿还是拼尽全力吧!” 他再四处观望了几眼,一副无如奈何之样,猛喝数声,展尽了平生武学。 他身旁之人见他如此拼命,也都使出了全力,呼啸之声大起。 金琨连随侯剑也未抽出,只用玉铉分星掌的“百川纳海”、“西海扬尘”、“风起云涌”几招来回招呼。 再配合范莽的大无妄拳,以及薛倚的纷若剑法从旁策应,只过得三四十招,丁诺这二十多人已被他三人全数击倒,正躺地痛苦呻吟。 此时,从地牢中和林中奔来了几十个帮众,弈先生立时下令“将这些人尽数绑了!” 这些帮众依令而行,弈先生又望了望这处山洞,续道“此处地牢已然暴露,不可再用了,你们权且将他们押回分舵处,再待我处置。” 言毕,又朝领头的帮众耳语了几句,这才目送他们离去。 范莽哈哈笑道“丁诺这厮真是不自量力,只二十几人,就想来拿咱们,谁给他的胆子?” 又向弈先生道“先生,你如此轻易就将百十号人全数放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你瞧这些个不服咱们的,他们丝毫不感激咱们,还要反咬咱们一口!” 弈先生“欸”地一声,浅笑道“我已将他们说服,他们多数人已对金兄弟的药方信服万分。 “这些人自此离去后,定然会将药方一传十十传百,如此一来,金兄弟的骂名便有望洗去啦。” 金琨恍然道“这多亏了先生的谋划,先生如此大费周章,我猜应该还有后招吧?” 弈先生哈哈笑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不错,这霁云盟之所以冤枉你,实在是知道你药方的人较少,今日我叫他们将药方广泛传开去,此为第一步。 “此后,我还有不少步骤,定能将兄弟你的冤屈洗去,咱们便等着瞧吧!” 金琨愧道“为何先生不事先与我商议?若我们集思广益,或许先生犯不着将身份公布,今日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啦。” 弈先生抚着他的肩道“反正我也一年多未回门派,天门派那边早就不好交代了,干脆叛了出来,再也不回去便是。” 他顿得一顿,又正色道“将这身份公布,是我早已谋划之事,若非如此,他们也绝难信我。 “若我真要与你商议,你定要阻我,今日之事便难以圆成啦。” 金琨一时接不上话,只默然无语。 弈先生催促着几人赶了几里路,直至弯过了一处田间,忽然又懊恼道“哎呀呀,鄙人有一要事忘啦, “我得赶紧去一趟,你们先行回到分舵,不必等我。” 金琨道“我们随你一同去便是。” 谁知弈先生早将马儿掉了头,奔出数十丈远,金琨疑道“他何事那么着急?” 一旁范莽也纵马追出,叫道“先生只身前去,定不安全,我陪他去即可,你们回吧。” 金琨既知弈先生有范莽守护,也就放下了心来,这才与薛倚一同朝分舵处行去。 范莽一路急追,三四里后,终于将他追上。 弈先生回首一望,道“是你来了?也罢,只要不是金兄弟来便可。” 范莽疑道“先生何事这等神秘,连金兄弟也不能晓得?” 弈先生笑道“你随我来便知。” 二人策马又奔得几里,终在一山脚处,追上了此前那几十帮众。 范莽远远一望,立时吃了一惊,只见地上躺了十余人,都像是些死人模样。 他急奔至近处,下马细瞧,这些死人竟多数是丁诺那伙人,少数几个是分舵的帮众。 范莽连忙问道“怎么死了那么多人?” 领头的帮众默然低首,并不答话,他眼见弈先生也跟了来,连忙向他抱拳道“弈堂主!丁诺到底是让他跑了!” 弈先生倒吸一口气,急忙下得马来,细看地上的尸首,眼珠儿转得几转,问道“是不是被人救走的?” 领头的愧色道“是……是啊,我照堂主的吩咐,将丁诺一众拉来此处正法…… “谁知刚杀了十几个,便立时冲出几十个霁云盟弟子。 “他们和咱们交了手,慌乱之中,竟被他们把丁诺救走了……此事是属下失职,还请堂主责罚!” 范莽惊诧道“正法?先生你原是要将他们全数杀了?” 弈先生点头以示,又沉吟道“我说那丁诺适才怎生左顾右盼,原来是在等人接应。 “他以为接应的人片刻便来,又不愿放跑了咱们,这才胆敢去而复返对付我等,却没曾想,反而被咱们给捉了。 “在这之后,他的一众接应来得太晚,直追至了此处,这才将他救走。” 他从领头的手中接过一柄戒刀,说道“此事怪不得你,是我考虑不周。” 言毕,行至一旁,手起刀落,将一名霁云盟弟子砍死。 范莽大惊不已,忙挡在他跟前,叫道“先生,这些弟子咱们押回去便是,实在犯不着要了他们性命!” 弈先生两眼冷冷盯向范莽,而范莽从未见过他这等眼神,直被他盯得后脊发凉。 弈先生压低了嗓门道“我正在为金兄弟洗去冤屈,我大费周章,前前后后忙活了数月, “我好不容易营造了绝好的氛围,却处处都被丁诺等人破坏……” 第317章 九宫提亲 言毕,他瞬息间绕过了范莽,挥刀将最后三名弟子尽数砍死,鲜血溅了他一脸。 范莽茫然叫道“先生!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弈先生将戒刀朝地上一掷,猛然扒下尸首的衣衫,将脸上血迹擦净。 他又将衣衫丢下,朝那尸首啐了一口,咬着牙斥道“好个好生之德!他们追杀金兄弟和你我时,可曾想到过这句话?” 他仍是不解气,直将尸首踩了个面目全非,再叫道“谁破坏氛围,我便打谁! “我绝不能让他们形成舆论,绝不能让形势偏向他们这些个杂碎!” 范莽一时间目光呆滞,他实不敢信,那平日里诙谐幽默的弈先生,竟会有如此狠辣手段。 这边厢,金琨与薛倚朝分舵处行了二十余里,本来相安无事,却忽见从树丛里转出五六十号人来。 金琨二人立时勒马站定,定睛瞧去,为首的二人却是那地牢的吴正豪与孙良才,这才稍稍放心一些。 孙良才当先向薛倚作揖道“这位姑娘,从你服饰上看,你便是地牢中的那位女子,敢问此前与你们一道的弈先生如今在何处?” 薛倚始终都穿着这身黄衫,并未变过,是以这些人轻易便将她认出。 薛倚疑道“你们找先生何事?” 孙良才与吴正豪对望一眼,一副难以启齿之样。 金琨下得马来,挡在薛倚马前,说道“你们但凡有事,与我说来也是一样。” 吴正豪细细瞧了几眼,忽而大声道“金!你便是金琨金兄弟吧?” 他也在钓鱼城中当过义军,曾见过金琨几眼,是以如今依稀记得他的模样。 金琨向他抱拳道“正是在下!” 吴正豪二人大笑数声,朝身后众人朗声道“原来这位便是金琨兄弟啊!” 这几十号人同声欢呼,欣喜雀跃不已。 吴正豪二人忙拉着金琨的手,激动道“我们这些人自从那大牢出来,都仔细商议过了, “我们要投入明夷帮,跟着金兄弟你,你……你可答应?” 原来这伙人都来自那处地牢,金琨既知了来意,如何不欢喜,他忙高声道“我金某人求之不得!” 这几十人同时高呼,兴奋无以,一行人便这么说说笑笑回到了分舵处。 金琨在分舵处居然见到了鬼神叹肖代秋,他很快便猜到,这定是弈先生特意将肖代秋请来,助他前去九宫派提亲的。 肖代秋甫一见到金琨,立时红光满面,拉着他的手,悦色道“琨儿,你的药方我已给帮众用了,这真是张绝妙的方子, “比那易阳丸可要好上太多太多!你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可将那狂阳好好治治啦。” 肖代秋于月前在明夷帮中,得到弈先生的书信,当他一得知金琨欲娶他的侄女时,自是喜不自胜,连夜饮酒作乐。 是以,他早当金琨是他的侄女婿,便不再称他为“金小哥”,而是以“琨儿”相称。 金琨立时红着面颊,喃喃道“肖……肖……” 肖代秋既称他为“琨儿”,他此时也不知该称他为“二伯”还是“肖大夫”。 金琨心道“既然梨雨还未过门,还暂不可以‘二伯’相称,也免得坏了梨雨名声。” 是以他说道“肖大夫……这药方实是梨雨所制,在下仅是冒名而已……” 肖代秋“哈哈”笑道“老夫早已猜到这是梨雨的手笔,万想不到,她年纪轻轻, “便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啊,我肖家之后再出人才,实在是祖上有德,祖上有德呀!” 他又和色道“你既与梨雨郎情妾意,何不早与我说来? “我们当时若在双擎山中,由我做主,将你二人的婚事办了,也免得如今还得大费周章,去那劳什子九宫山提亲啊。” 金琨叹道“所谓水到渠成须有时,我在当时实在未能料到如今之事,否则…… “否则自钓鱼城归来,我便想厚着脸皮去提亲啦……” 肖代秋顿足道“可惜呀可惜!我才想起来,梨雨自小便在我这儿提起你的姓名,原来你俩青梅竹马,早就有了情愫。” 他拉着金琨一同坐下,语重心长道“不过,这原也不碍事,有我这二伯出面,你这门亲事必成!” 金琨一激动,立马下拜道“那便有劳二伯啦!” 他立觉失言,忙捂住了嘴,又从牙缝中挤出几字“是有劳肖大夫……” 肖代秋仰天哈哈大笑,浑身的肥肉都发颤,说道“不忙改口!不忙改口!” 当日夜里,自弈先生回到分舵处,忙把肖代秋、金琨、范莽、薛倚,以及吴正豪、孔良才等来投的群豪都叫去赴宴。 众人在宴席上各自诉说霁云盟的种种,早把张浪、瞿崴等人骂了个千遍万遍自不必说。 席间,弈先生与金琨等人还着重商议着提亲之事。 金琨和范莽二人均知当日余艳竹、寒横星神态笃定,绝口不应这门亲事,便深觉此事难成。 唯有弈先生和肖代秋二人胸有成竹,他俩于宴席间只谈笑风生,并无半分的愁态。 酒过三巡,弈先生又向几人连敬水酒,与金琨三人说道“此事我已筹划妥当,定然万无一失。 “你几位不必有所忧虑,届时都看我眼色行事即可。”金琨等人这才能放下心来。 三日之后,弈先生叫上二三十人抬着十余箱聘礼,另有十余人专司吹擂奏乐。 并带着金琨、肖代秋、范莽、薛倚、吴正豪、孔良才等人,还有五百帮众,一帮人马浩浩荡荡,向九宫山提亲而去。 众人行得二十余日,终于来到九宫山脚,众人往山上望去,只见此山群峰高耸,蝶舞蜂喧,莺歌燕舞,满目芳菲。 弈先生将数百帮众留在山下,只几十人渐渐向山上行去,一路又见古木参天,劲风呜咽,另有无数溪泉碧潭,喷珠漱玉。 这不禁让弈先生嗟叹道“此乃天之九重,地之九层,人之九州,山之九宫呀!这里实不愧为湖北风景的精华之地啊!” 第318章 娘家为重 过得两个时辰,众人终于来到九宫派门前,弈先生亲自敲响了大门。 过不多时,一年轻女弟子将大门打开,她见门外数十人一副喜气洋洋之样,茫然道“敢问来者姓名,所为何事?” 弈先生颜色甚和,躬身道“鄙人这厢有礼啦!烦请这位姑娘回去通报一声,便说明夷帮量彼堂堂主弈先生, “偕同为疗堂堂主,也就是鬼神叹肖代秋肖大夫,以及聘礼十余箱,帮众数十人,前来为金琨金兄弟提亲来啦!” 那女弟子惊愕道“提亲?提谁的亲?” 弈先生呵呵一笑,说道“若想知道提谁的亲,姑娘赶紧通报,即刻便知啦。” 女弟子恍然大悟,忙往回奔去,过得半刻时辰,却见寒横星领着一众女弟子从大门而出。 只见寒横星一脸的不悦,她耷拉着嘴角,仔细打量了弈先生等人,说道“你不是天门派的幕宾么? “怎又说是量彼堂堂主?我记得那堂主,可是个叫马和的人!” 弈先生向她深鞠一躬,说道“寒长老真是慧眼独具,鄙人的确曾在天门派做过幕宾, “如今我早已辞去此职,来到明夷帮,做了堂主啦!” 寒横星满怀的不信,但这些人颜色甚诚,又不好当场说出口。 一旁的肖代秋抱拳道“寒长老,十余年前,老夫在湖北、江西等地游历,曾与贾掌门有幸见过几面。 “当时贾掌门带着你们几个长老,还请老夫治过一些病症,贾掌门她还错把老夫当做了我大哥肖代春,你可还记得?” 寒横星这才一凛,想起这人的确是肖代秋不假。 既然来者正是青囊三肖之一,她立马将态度转和,又“哦”了一声,点头道“我还是记得的。 “不过咱们此前已与金琨说过,若他要娶咱们梨雨,此事休谈,我们无论掌门还是长老,均无一人同意这门亲事。 “肖大夫,实在是对不住,诸位还请回吧。” 若不是弈先生与肖代秋同来,就以金琨这等的恶名,寒横星绝对会将他打出了门派,又怎会像如今这般地客气。 说着,她稍一抱拳,便要关上大门。 弈先生立时抵住了大门,抢着说道“唉唉!我们这一众数十人,历时近一月,不远千里而来。 “但你这长老,不光不请咱们进去坐坐,反倒要闭门谢客! “如此的待客之道,这可有损霁云盟这名门正派的声誉啊。” 寒横星一顿,冷冷道“我霁云盟本与明夷帮井水不犯河水,但近年以来,我盟弟子有不少人投了贵帮,你我两家已是积怨已深。 “我如今请诸位回去,已是极客气的,可莫要彼此撕破了脸面,闹得大伙儿面上都不好看。” 肖代秋哈哈笑道“贵盟弟子的确来了本帮不少,可本帮也有不少帮众进了贵盟啊。” 他手指着弈先生,续道“就比如这位弈先生,他既做过贵盟的幕宾,又做了本帮的堂主, “你我两家彼此千丝万缕的连结,本就是亲密无间。 “今日若这门亲事成了,可谓是亲上加亲,又怎会轻易撕破脸面?” 弈先生拍着折扇,打趣道“正是此理!正是此理! “既然是亲上加亲,走走走,咱们今日快快把亲事定下,不日成婚便了!” 说着,竟往寒横星身后大门钻去,欲意蒙混过关。 不料寒横星又是一手拦住,不悦道“这位弈先生,本门均为女子,你们这些个男人强闯进去,便不觉不妥么?” 弈先生赔笑道“今日事有不同,你们虽都是一众女子,但又不是一帮尼姑,早晚是要嫁了男人才是啊!” 寒横星顿觉受辱,她红着脸斥道“真是好不要脸!咱们是女子是尼姑,又管你甚事? “这儿可是霁云盟九宫派,都是咱们女弟子的娘家,还轮不着你们这些个外人在此乱来!” 言毕,她稍使眼色,从门内立即转出二三十名女弟子,她们一字排开,抽出腰间长剑,均剑指着弈先生等人。 金琨见状,忙挡在弈先生跟前,劝道“各位还请稍安勿躁,今日大伙儿只求顺顺当当、功德圆满,还不至于兵戈相向!” 寒横星瞟他一眼,揶揄道“哟!你这狗……这小哥儿莫不是心急啦,你便是再急也是没用,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她本想将“狗贼”二字脱口而出,但今日有肖代秋在场,终究未敢口没遮拦。 金琨微微一笑,给她鞠躬道“想让我金琨死心,恐怕你们穷其一生也等不到啦!” 寒横星一怒,正待发作,却见肖代秋一把拉下金琨,一手叉腰,与寒横星道“下聘之事,娘家为重。 “你们九宫派的确是众女弟子的娘家,但老夫我身为梨雨的二伯,可也是她的娘家人! “怎么?我这娘家人要嫁女,其他人还敢拦着么?” 寒横星一怔,竟一时找不着说辞反驳。 再听肖代秋朗声道“寒长老!你如此待客,此事若传了出去,便不怕驳了你九宫派的面子么?” 寒横星“啊”地一声,暗忖“他们把青囊三肖请了出来,这一招实在是无懈可击。 “他仗着鬼神叹的名头,在这江湖之上,无论要做何事,任谁都不敢得罪于他……何况他又是梨雨的二伯……” 她想至此处,将手一摆,沉吟道“罢了罢了,此事是我所虑不周,还请诸位里头讲话……” 弈先生一拍手,正要走进大门,又听寒横星道“不过一些话可要说在前头,今日掌门不在,无论任何事宜,我都做不得主,请吧……” 她又是一声令下,众女弟子收起了长剑,让出一条道来。 众人听得掌门不在,心中一骇,均不知如何处置。 直至弈先生悠然道了句“掌门不在,聘礼还得照下,诸位快随我来。”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前呼后拥,带着十余箱聘礼,鼓乐大起,随寒横星走至了门派的客堂。 第319章 谁来做主 许多年轻女弟子,闻鼓乐声而来,她们头一回见到如此厚重的聘礼,纷纷涌至客堂观看。 挤不进客堂的,也都趴在了窗户处,哪怕能瞧得一丁点儿热闹,也能够叫她们满心欢喜。 薛倚在人群中认出了几个要好的姐妹,她们多日未见,如今终于热情相拥,有说有笑,畅叙别情。 薛倚小声问她们道“掌门真不在么?”一女弟子细声答道“当真不在,可好些时日了,也不知去了哪处。” 薛倚又问“其他长老呢?”女弟子答“都不在,只有寒长老在此。” 薛倚疑道“怎会那么奇怪?这种情况可是不常有。”女弟子道“谁说不是呢?” 但薛倚毕竟是九宫派的叛徒,她被寒横星瞧见了,自是一股怒意陡升。 寒横星怒哼一声,朝其余女弟子低斥道“你们也想做本门的叛徒么!” 众弟子纷纷撇开薛倚,直立在一旁,畏手畏脚,大气都不敢出。 弈先生见寒横星连座都未请,一干人只在厅堂当中杵着,再加她一上来便要闭门谢客,从未有过好脸色。 他心中老大的不悦,开口道“别人都说九宫派门规颇严,鄙人本是不信,但今日这里先是拒客于门外, “再是当面训斥弟子,后面更是连个茶水和坐处都没有,原来这些个传言竟都是真的!” 寒横星冷冷道“弈先生此行是专程来嘲笑咱们的么?” 弈先生躬身道“不敢!敢问贾掌门何时归来?我们在此便是等些时日也是无妨。” 寒横星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也不知掌门她老人家何时能归,想必诸位也全听见了, “弟子们都说掌门不在此处,这可不是我有意相瞒。” 她缓得一缓,还是请这几十人落了座,又叫一些弟子递上茶水,才算是正式待客了。 寒横星饮得几口茶水,开口道“各位既然来了,那便小住几日吧。 “但这里毕竟只有女子,诸位若在此住得久了,恐多有不便,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于你我的名声也都不好听。” 弈先生双眉一挑,道“哦?寒长老这是在逐客呀?” 寒横星不悦道“弈先生莫这般说话,这天底下,谁敢驱逐青囊三肖?更何况,你二人还是明夷帮的堂主,我九宫派可得罪不起。” 弈先生嘿嘿一笑,问道“到底是得罪不起青囊三肖,还是得罪不起明夷帮?” 寒横星一时愠色上脸,弈先生忙抢声道“想必名门正派都瞧不上咱们明夷帮, “你们得罪不起的,必定是这青囊三肖而已,鄙人可有说错?” 寒横星怒极反笑,说道“弈先生处处言语讥讽,不像是前来提亲,倒像是专找咱们茬子来的。” 弈先生暗道“老子今日既要提亲,也要让你们不痛快,你又能奈我何?” 他笑过一阵,摇扇道“你我还是闲话少叙,今日既然掌门不在,这聘礼便劳烦寒长老代为收下,这门亲事便算是定了!” 寒横星不耐道“我早已说过,我任何事宜均做不了主,诸位还是早些动身回去吧。” 肖代秋肥硕的身躯,坐满了一张太师椅,他朗声道“既然掌门不在,便是长老为大,连你这长老都不能做主,谁还做得了主?” 寒横星道“如若有几名长老同在此处,大伙儿商议商议,或可做得这个主。 “但今日,本门仅有我这一个长老在,我实在不敢专断独行!” 肖代秋端起茶杯喝干了,颔首道“若寒长老不肯做主的话,也不是不可! “老夫身为梨雨的二伯,如今娘家人已到,这门亲事便由我做主啦!” 他立时站起身来,朗声道“老夫今日愿将小侄肖梨雨嫁与金琨为妻,这门亲事便这么定啦!” 他话音刚落,弈先生急忙一挥手,一旁的鼓乐又起,这间不大的客堂内,立时喧叫四起,热闹非凡。 不少女弟子都乐开了花,直拍手庆贺,诚欢诚喜。 便连金琨也以为此事便这么成了,一时间激动不已,双手微颤。 寒横星终于按捺不住,她拍案而起,大喝道“放肆!我九宫派里还轮不上你们在此胡来!” 她这么一喝,客堂内立时寂静无声。 见兴致被寒横星扫尽,肖代秋不悦道“寒长老,这怎是胡来? “贾掌门不在,你又不肯做主,老夫便将侄女嫁给了金琨,这可是天经地义之事,又有何不妥?” 寒横星怒上心头,她扯着嗓子道“你们!你们这是强抢民女!” 弈先生从袖中扯出根管子,饮了几口袖中美酒,略带酒意道“寒长老,咱们来到贵派,可万不敢造次。 “只不过,所谓万事都绕不过一个理字!这肖梨雨的生父多年不知所踪, “是以就由她二伯代为做主,将侄女嫁给了他人,这自家人将自家的女子嫁人,又怎是强抢民女?” 寒横星一手搭在腰间剑柄上,大声道“你们如此作为,把我九宫派当成什么了? “我派含辛茹苦,十余年时间里,终将梨雨授业养成。 “如今她的恩师根本不知晓此事,你们便草草把婚事说了,怎可如此地蛮狠欺人!” 弈先生摊手道“这娘家人急于嫁女,贵掌门又迟迟不归,还连归期都不清不楚。 “总不能掌门二十年不归,肖姑娘都等成了个老姑娘,你们还不肯将她嫁了,这我们怎能依得?” 寒横星紧握剑柄,扭头叫道“未得掌门允许,这门亲事便定不得!” 她走至门口,叫道“来呀,统统戒备起来,咱们送客!” 一时间,这间客堂内外一二百女弟子均抽剑在手,形成了威逼之势。 肖代秋也已愠怒,他指着寒横星道“你这长老从一开始便对咱们百般地刁难, “如今还在这儿故意阻挠,别以为此处是你的地盘,老夫便不敢骂你!” 第320章 伤从何来 寒横星“噌”地将长剑抽出,呵斥道“别以为你是青囊三肖,便可在此造次,别人或许怕招惹你,我寒横星可从未怕过!” 肖代秋一惊,道“寒长老你当真要与我们动手不成?” 寒横星啐道“若诸位仍要如此耍横,说不得,只好用兵刃说话啦!” 言毕,她连比个起手式,长剑向前一送,欲刺肖代秋左肩。 便在此时,忽听门外一女子喊道“寒师叔还请住手!切莫伤了两家和气!” 肖代秋与寒横星双双一惊,均后撤两步,朝窗外望去。 金琨一凛,忙奔出了门外,失声叫道“梨雨!” 来者正是肖梨雨,只见她慌慌张张之样,从一长廊远端急奔而来。 金琨见状,也飞奔上前,急忙握住她双手,欣喜道“太好了,总算见着你啦!” 肖梨雨尽管气喘吁吁,也难掩她一副欢喜情深之色。 待她缓得两口气,忙道“琨哥哥,我等得你好苦……” 她扭头转向客堂,说道“莫让寒师叔与咱们交手,否则……否则你我婚事就再难成啦!” 金琨心头一暖,忙道“不妨事,他们还未动手,梨雨……” 他忽然瞧见肖梨雨后肩处有一缕血迹,惊呼一声,忙道“你受伤了么?” 肖梨雨捂着右肩,正待答话,却见她身后追来一人,那人急奔至近处,一跃而起,叫道“狗贼金琨,你今日休想得逞!” 言毕,一道剑光飞跃而下,照着金琨眉心而去。 金琨连忙拉开肖梨雨,抽出腰间随侯剑,自下而上猛然一挥,“当”地一声,对方长剑竟被远远击飞。 那人落下地来,金琨这才瞧清,此人便是之前在绍兴城追杀自己的邱秀兰。 邱秀兰仅一招便将长剑脱手,虎口处兀自剧痛难当,她直立在原处怒目而视,却不敢上前一步。 此时,客堂里的百十号人已尽数而出,远远望向此处。 金琨低头瞧向肖梨雨,问道“是她伤你的么?” 肖梨雨喃喃道“邱师姐她……” 而一旁的邱秀兰却是一脸傲色,她叉腰道“就是我伤的,你能奈我何? “我之前险些命丧你手,如今我即便伤了你情人,也还是平息不了我心中怒火!” 金琨两眼怒瞪,斥道“谁伤梨雨分毫,我便要谁十倍奉还!” 言毕,再举随侯剑,正要刺出时,又被肖梨雨双手握住了剑柄,她急道“琨哥哥,莫伤我师姐……” 金琨长剑一窒,心中很是怜惜,愤然道“你当她是师姐,她却敢随意伤你害你……” 邱秀兰抢声斥道“好一对狗男女,你们早已做出不齿之事,还在我派之中卿卿我我,实在太不要脸!” 见她肆意玷污肖梨雨名声,金琨怒极,他一把甩开肖梨雨,再待挥出长剑时,却见身后窜出一个身影,已然和邱秀兰斗至一块儿。 邱秀兰手无兵刃,她左右闪躲一番,厉声斥道“薛倚你这叛徒,此处还轮不着你来撒野!” 薛倚一套纷若剑法使得甚为纯熟,她带着哭腔大叫道“你冤我金师兄和肖师姐,我又怎能容你!” 她朝邱秀兰左肩再刺三剑,又被一一避过。 邱秀兰着地一滚,拾起地上长剑,与薛倚“叮叮叮叮”连击四剑,立时将薛倚逼退。 邱秀兰又斥道“这狗贼和这妮子的事,何时轮得着你来管啦?” 薛倚稳住脚步,横剑当胸,神情甚是为难,回头望着金琨二人,又将嘴角微翘,露出一副古灵精怪之样。 她回过头来,噘嘴道“我偏要管!”又伸手在后背摆了几摆,再与邱秀兰斗至一块儿。 金琨见薛倚摆手,立时会意,将肖梨雨带离这处长廊。 此时肖代秋奔了过来,叫道“梨雨,你可还好?”肖梨雨立时欠了欠身,道“二伯……有劳您跑一趟啦。” 肖代秋道“你的终身大事,又怎会劳烦?” 他立时瞧见了她的伤处,扭头朝寒横星叫道“你们九宫派是怎生对我梨雨的?还敢对她动用私刑么?” 寒横星只在远处抱手而立,并未答话。 肖代秋急问道“好梨雨,快告诉二伯,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肖梨雨却是一副闪烁其词、支支吾吾的模样,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金琨知道她实在是太过善良,若要她亲口将九宫派的丑事说出,定然百般地不肯。 而若要随便找个理由敷衍,她却又不善撒谎,所以才是这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金琨道“这不明摆着么,定是那长老知道咱们来了,便找她那邱师姐,将梨雨看管关押了,不想放她出来。 “梨雨为了与我见上一面,不惜受伤也要从她师姐那挣脱出来……” 他低下头,深情地望着肖梨雨,问“我说得对是不对?” 肖梨雨羞涩地低下脑袋,依在金琨左臂,不置可否。 肖代秋如何不知这侄女的秉性,她如此的反应,便是和默认无异。 他又走至寒横星跟前,怒道“好哇!寒长老,你今日若不给老夫个说法,我可是要不依不饶了!” 寒横星怒哼一声“你要如何不依不饶?这可是我门派之事,你们管不着!” 肖代秋撸起了袖子,大声道“事关我侄女的安危,老夫怎就管不着了?” 寒横星见他咄咄逼人,又竖起长剑,再斥道“你们今日果真是来抢人的,这提亲一事,不过是个幌子!” 肖代秋见长剑又出,驻足道“怎么,寒长老当真要动手?就不能好好辩一辩这个理儿?” 寒横星道“你们来我门派,从头至尾,何时讲过理啦?你们抢人便是抢人,何须多说?” 她大喝一声,已有两三百弟子执剑围上,众人只见剑光闪闪,情势一度危急万分。 肖梨雨早已双眼含泪,立时叫道“寒师叔、二伯,切莫动手,大伙儿好好说了吧。” 金琨叹道“若凡事都能好好地说,你我今日又怎是这番处境……” 肖代秋毕竟是年长资深,他如何不知,今日若真要动起手来,这婚事定然成不了。 第321章 绝密丑事 他大缓了几口气,已将怒火压下,正色道“寒长老,若梨雨换作是个普通弟子,想必你们早就将她嫁了。 “只不过她自有一身高超医术,将来定然会光耀门楣,你们这才不舍得放她,我说得对是不对?” 寒横星一怔,的确是被他说中了其中要害。 她九宫派自掌门而下,无一不是看中肖梨雨的这身医术。 将来若是青囊三肖老了或是驾鹤西去,江湖上最看中的,便是她这九宫派中的小神医了。 是以在这件婚事之上,她们痛恨金琨则少之又少,反而重视肖梨雨的医术为多,这才是九宫派始终不肯答应这门婚事的真正原因。 肖代秋转过身来,背手续道“但她到底也是我的侄女,她在你这儿受了伤,却又问不出个缘由,你们不疼惜她,便让老夫来疼惜吧!” 他转而朝肖梨雨处喊道“梨雨!这劳什子九宫派,咱们不留也罢,你同我们一块儿回明夷帮了吧!” 寒横星立即指着肖梨雨道“若你今日随他们而去,便视同叛了本门,你自己可瞧着办!” 肖梨雨两眼茫然大瞪,眼泪又掉了下来,口中“我……我……”地重复着,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寒横星瞧在眼里,心知此话定能将她留住,正暗自得意。 肖代秋大为皱眉,说道“怎么,你不愿随我们去?咱们叛就叛了,你还怕它作甚?” 寒横星朗声道“肖大夫,人各有志,你怎能强求?” 肖代秋再道“这儿有甚好的?你便不愿照料你二伯终老了么?不想嫁金琨那小子了么?” 肖梨雨已是哭得梨花带雨,她掩面道“可是……师父和师叔她们…… “她们待我极好极好……我又怎能做出那等无情无义之事,平白惹来江湖中的耻笑?” 肖代秋气得顿足不已,大叹道“唉!冤孽,真是冤孽!”反倒是寒横星和一众女弟子在一旁偷笑出声。 金琨心疼无以,忙握着肖梨雨的手,柔声道“梨雨,咱们万不可叛了门派,你可千万别学我,最终惹来那么多的骂名。” 肖梨雨哭得更是伤心,喃喃道“琨哥哥,还是你最懂我……” 她慢慢将泪水擦净,续道“这几月来,我一直都在劝师父和几位师叔,只盼着她们能够回心转意。 “但始终是劝她们不动……我……我好生没用,我心中好苦……” 金琨安慰道“似你这等的奇女子,若我轻易便能娶来,我反倒是觉得对你不起啦。” 肖梨雨一怔,痴痴地望着他,若不是有旁人在此,她定要扑进金琨怀中,将泪水哭干了为止。 此时邱秀兰和薛倚已斗了一二百招,堪堪打成了个平手。 她们纷纷撤去了剑势,回到各自的人群中,兀自大口喘息。 弈先生已将袖中美酒喝了一半,见众人僵在此处,轻声道“是时候让鄙人收场啦。” 他款款走至当中,挺胸叉腰道“寒长老,今日之事,并非是个死结。 “你只须将你掌门叫来,请她做主即可,也免得这么多人在此,稍一不注意,可就要打成一团啦。” 寒横星高声道“弈先生真是健忘,我早已告知,掌门和其他几个长老并不在此处,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来?” 弈先生颔首道“是是!既然掌门叫不出来,那便怪不得鄙人啦……” 他忽而朝女弟子们大喊道“鄙人可要抖落你九宫派的绝密丑事啦!” 寒横星冷笑道“虚张声势!我九宫派向来都行得端坐得正,怎会有甚把柄,落在你这旁门左道之中?” 弈先生神色轻佻道“哦?你不信?也罢……” 他扭头将范莽叫至跟前,与他细声道“范兄弟,你可得护着我些。” 范莽虽是不明所以,也还正定道“先生放心!” 弈先生躲至他身后,大声喊道“鄙人可真的要说啦!” 寒横星鄙夷道“你说便说,我九宫派还怕你不成?” 弈先生颔首笑道“那鄙人可放心啦。” 他又清了清嗓子,朝天叫道“九宫派掌门贾重周!别看她贵为掌门,实际是个不学无术之人!” 此声喊毕,虽有些女弟子对他怒目而视,但大多数人只向他传来嘲笑之声。 寒横星道“弈先生,你如孩童般玩闹,成何体统?便不怕丢了你明夷帮的颜面么?” 弈先生嘿嘿笑道“鄙人才不怕,这可是你们逼我的,你再不将掌门叫来,我可要继续喊啦!” 言毕,又大喊道“你们这些个做弟子的,有谁是贾掌门亲传你们武功的?” 众女弟子面面相觑,均不知他此举究竟是何意。 寒横星将长剑缓缓举起,说道“先生此话何意?天下谁人不知,咱们贾掌门从不亲传武功,都是由咱们这些个长老代劳?” 弈先生道“是是是!贾掌门日理万机,定是抽不出空教导弟子。 “可这些弟子……便说这肖梨雨姑娘吧,她真不该管贾掌门叫师父,哪儿有不传道授业的师父?” 寒横星大声斥道“我九宫派轮不着你来编排,你说话可得客气些!” 弈先生忙双手合十,躬着身道“对不住对不住!” 他叹得一叹,再朗声道“你们这些个女弟子,可有谁见过贾掌门与人动过手的?” 女弟子们立时窸窸窣窣,左右问个不停,每个人都一脸茫然之色。 便连金琨、肖代秋、肖梨雨,以及分舵处来的帮众也是一头的雾水,仅有少数几人一直以为弈先生是在胡闹。 寒横星脸色立变,剑指着弈先生,喝道“弈先生!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你休得再往下说了!” 弈先生全身躲在了范莽背后,探出半只脑袋,叫道“那可不成,鄙人非说不可,谁叫你们不把掌门找来?” 寒横星厉声道“你敢!” 弈先生嘻嘻一笑,道“有范兄弟护着我,有甚不敢的?” 第322章 不会武功 寒横星立时上前数步,范莽反搂着弈先生,忙斜撤了几步。 弈先生续道“我最后再问你,你究竟会不会将掌门找来?到底应不应这门亲事?” 寒横星仗剑刺来,大叫道“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范莽步伐更速,又将弈先生带离了几步。 弈先生闭目道“阿弥陀佛,那真就不能回头啦!” 他大吸一口气,朝天喊道“贾掌门贾重周,她之所以不传弟子武功,也不与人动手,其因便是,她根本就是个白丁,丝毫不会武功!” 此言一落,人群中立时“啊、啊”地叫将出来。 弈先生续道“你们若有不信的,便找一个见识过她武功的人,前来与鄙人对峙便可,若连一人都找不出来,那鄙人便所言不假!” 寒横星怒极,她号令一下,上百人围将上来,与金琨、肖代秋等人动起手来,一时间,这九宫派中呼喝四起,喊声大震。 她长剑寒光闪动,疾向范莽和弈先生下盘扫去。 弈先生忙叫道“范兄弟,万不可伤人!” 范莽沉声道“我理会得!”展开身法,并不回击,只左闪右躲,从容不迫。 十数招刚过,弈先生又叫道“寒长老,你这九宫派毕竟是女子的门派,你们说我不过便硬要动起手来,也全是些女家子气!” 寒横星怒道“你在本派散布谣言、蛊惑人心,我怎能容你胡来!” 她剑芒再盛,疾挽数个招式,只道如此便可将范莽刺中。 可谁知范莽武艺竟强至如斯,只见他一手护着弈先生,处处闪躲腾挪,另一手还不时探向剑柄,几度都险些叫他将长剑夺了去。 弈先生笑道“鄙人一步步给你机会,你却丝毫不曾珍惜,这又怎是胡来?” 他又抬起头来,又再大声朗道“你们全都给我听着,但凡有谁见过贾掌门展现过武艺的, “立时便可与鄙人对峙,我若是输了,当场与他磕头谢罪!” 未打斗的女弟子们个个惊诧无以,她们四处询问,果真从未有过一人见过掌门的武艺,一时间惊叫声四起,一浪高似一浪。 与金琨等人争斗中的女弟子,也是个个心中狐疑,她们本就武功低微,此时心有旁骛,便更难斗得过分舵等人。 有十数人欲从金琨身边将肖梨雨抢走,金琨立以掌法护着肖梨雨,只听得掌风呼啸,以致周身毫无空隙,叫这些女弟子们近不得身。 金琨一路将肖梨雨向弈先生、肖代秋处靠拢,口中兀自叫着“明夷帮的众位兄弟,还请手下留情,莫伤着九宫派的姑娘!” 寒横星听见了,大声斥道“哼!谁稀罕你的虚情假意!”长剑晃处,险些将范莽刺中。 范莽惊诧无以,竟不知这长老还可越斗越勇,霎时间爆喝一声,铁拳挥动,生生逼退她的剑招。 寒横星暗忖,从眼前这人手中讨不到半点好处,又出口道“若论不会武功, “我听说青山帷幄弈先生,也是丝毫不会武艺,又怎能当得了明夷帮的堂主?” 众女弟子均是一怔,不少人叫道“是啊!这又是为何?” 弈先生见寒横星被范莽逼退,百忙之中又兀自饮了一口袖中美酒,笑道“你这是想反咬鄙人一口?哈哈,你可找错人啦! “鄙人在天门派时,几位掌门均是欣赏我才占八斗,智计总有过人之处,这才招揽鄙人当了幕宾。 “如今在明夷帮中,严帮主更是看中鄙人的智谋高超,破格将鄙人提拔为堂主,也从未叫我收徒,这便是所谓不拘一格降人才呐! “鄙人不会武艺之事,早已是人尽皆知,可从不藏着掖着!” 寒横星心知根本说不过眼前这巧舌如簧之人,若再让他说将下去,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事端。 是以立时变得只攻不守,招招抢进,直指范莽二人的要害之处。 范莽将真气内息猛提,也将拳法舞得大开大合、密不透风,让寒横星攻不进半分。 弈先生躲在他身后,故意大声道“反倒是贾重周贾掌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却做了一派掌门,这里头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可实在是太多啦!” 寒横星大惊失色,剑芒再盛,叫道“你给我住口!” 弈先生在范莽的护卫之下,丝毫感觉不到半点的风险,只觉安逸舒适、悠闲自得的紧。 他再喝了几口酒,大声道“为何要住口?诸位给我听好了! “这贾重周不仅没有半分武艺,却还要收徒近千,可谓是你们霁云盟中的一大笑柄!” 他随范莽忽而往左再避过了数招,又叫道“此外,贾重周她本与霁云盟中各掌门和长老均无瓜葛, “她并非霁云盟出身,究竟是不是武林中人,那也还说不定呐!” 寒横星高叫道“大伙儿别听他的疯话,快将这些人赶将出去!” 此时虽是情势紧急,她也不忘发号施令。 九宫派的绝密丑事虽被弈先生说了出来,她仍是不敢对明夷帮赶尽杀绝,也只得下令,将这些人驱逐了事。 言毕,手上剑锋再转,“哗啦”一声,已将范莽衣衫划破。 范莽猛地一惊,再展步法,又将弈先生带离了数步。 过得好一会儿,弈先生眼见分舵帮众个个不敢用尽全力,已是伤了十数人众,还被这数百女弟子堪堪逼向了大门。 他心中转过几个念头,暗道“不妙啊不妙……待我再喊他一嗓子试试!” 于是他再清了清嗓子,高声叫道“你们可要好好想想!你们这贾掌门究竟为你们做了何事?你们九宫派真正掌门的,到底是谁?” 这一嗓子下去,竟惹得数百女弟子齐声高喊,剑声“哗哗”中,立时又有三四名帮众中剑。 金琨忙大喊道“先生!不如撤了吧!别让我一人之事白白丢了兄弟们性命!” 弈先生脑中急转“这贾重周始终是激她不出,难道她当真不在此处? “这可与我预料之中大不一样,此事太过蹊跷,我所谋划之事全都起不到作用啦……” 第323章 取而代之 他再向四周一望,有好几名女弟子也都受伤倒地,再想着“若再伤了她众多门人,可于这桩亲事太过不利,此处不可再留啦!” 想至此处,弈先生又向金琨那奔了几步,问肖梨雨道“清雅大夫,这些人是绝不肯放你的,你不如随我们去了吧!” 肖梨雨轻呼一声,茫然道“我……我若去了……便成了叛徒……” 她泪水哗哗滴落,续道“师父她老人家再是不堪,但这份师恩却不是假的……” 弈先生劝道“可要她们满口答应你们的婚事,可是千难万难啦!” 肖梨雨只顾伤心掉泪,却再也说不下去。 金琨从旁道“先生,就让梨雨留在此处吧,她如今的处境,我可是深有体会。” 弈先生一怔,随即又叹道“也罢,兄弟说什么便是什么……” 回过头来又对肖梨雨道“清雅大夫留在这儿,可要好生地保护自己…… “今日是鄙人考虑得不周,待下一回我筹划周全了,定能促成你俩的婚事!” 肖梨雨微微欠身谢过,弈先生高声对帮众道“大伙儿撤啦!”言毕,随一众人匆匆奔出了大门,向山下撤去。 肖代秋眼巴巴望着肖梨雨,最终含泪道了声“梨雨,二伯只好下回再来看你了……” 说着,躲过了身后几剑,运起轻功,向范莽等人追了过去。 肖梨雨还未来得及答应,却听金琨在一旁叫道“梨雨,再等我些时日,你且放心,我定能将你娶回!” 说罢,这才松开她的手,不住回头地离去,满脸的依依不舍。 肖梨雨立时被寒横星一把抓过,向后掷去,被一众女弟子捉个正着。 肖梨雨拼命挣扎,挥泪叫道“琨哥哥,你可要快些回来!” 金琨高声应道“好!我说到做到,你得信我!” 肖梨雨喊道“我信你!我向来最信你啦!” 言毕,她泪流满面,眼看着金琨被二三十只长剑笼罩,金琨只侧身一跃,轻松避过,便朝弈先生等人追了去。 弈先生带着这数十人,在山中奔袭近一时辰,堪堪撤至山腰,眼见九宫派等人再未追来,众人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范莽朝山上啐了一口,朗声道“这个破烂联盟,不光有不男不女的当了掌门, “连不会武功的娘们也可当掌门,真比那邪魔歪道还要邪个几分!” 众人纷纷附和,将这九宫派和霁云盟从里至外都骂了个遍。 肖代秋将弈先生拉至一旁,问道“先生怎会知晓贾重周的底细?为何早不与我等说来?” 弈先生此时奔得久了,已是头发散乱,稍显狼狈,他缓缓道“鄙人也是两月前刚从马和那边得知, “马和手里的探子已跟了九宫派一年之久,这则消息来得可是十分地不易。” 说着,他连叹数声,续道“鄙人正好根据这则消息,谋划了今日之事,好激得九宫派理亏难堪,不得不同意这门亲事…… “可谁知贾重周居然不在门派之中,这事可好生的邪门。 “鄙人不知后头还有何等邪事在等着咱们,咱们若依然留在原处,如今恐再难脱身了……” 弈先生又抚着金琨的肩,叹道“兄弟,今日是鄙人失策啦,日后定要再好生谋划此事,绝不叫兄弟你失望便是!” 金琨抱拳道“先生哪里话来,小弟深感先生与诸位如此操劳,是我亏欠你们才是。” 范莽、肖代秋等人均是摆手以示,纷纷道“为金兄弟做事,理所应当而已!” 弈先生忽将折扇猛地敲了几敲,与众人大声道“此前余艳竹说贾重周病重,看来也是假的……” 范莽重重拍手道“对呀!这贾重周称病将肖姑娘赚了去,如今又与咱们唱了出空城计,先生,她们究竟想要怎样?” 弈先生两眼不住转动,并未答话。金琨问道“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 弈先生缓缓点了点头,又仔细思虑一阵,这才正色道“兄弟,我有一计,可破今日种种困局,你可愿听?” 金琨给他深鞠一躬,颜色甚恭道“愿闻其详!” 弈先生将金琨、肖代秋、范莽、薛倚四人拉至一旁,以扇遮唇,说道“兄弟,既然贾重周丝毫不会武功, “我们不如立时将她除去,由你来做这九宫派的掌门。便如我此前与你提议过的那般,兄弟你自成一派,树立威信! “如此一来,你在江湖中便有了立足之处,霁云盟对兄弟你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连那清雅大夫也能轻易娶到手,此计岂非绝妙?” 这四人同时一惊,金琨不禁也“啊”了一声,范莽抢先问道“金兄弟一大男人,如何做得一群女子的掌门?” 弈先生“欸”地一声,道“此前九宫派也收过男弟子,只是那张浪于二十多年前硬改了制。 “若金兄弟当了掌门,再将原制改回,也就是啦。” 弈先生忽而含笑道“若金兄弟你不愿坐这掌门,也可让清雅大夫代劳,由她统领一众女子,也就没了旁人的闲话啦。 “若让清雅大夫做了掌门,由你在后头实控,史书称之为另立新君,比起自立为王来说,可要省事得多啦!” 肖代秋颔首道“此计甚妙!只是若我们除去那贾重周,便与九宫派结了仇,其他弟子定然不服管制,这可如何是好?” 弈先生哈哈笑道“既然要除去贾重周,自然不能由金兄弟亲自动手。 “我们可叫帮中弟子乔装打扮,或正门强攻,或突然袭击,将贾重周以及那些个长老尽数除了,再将九宫派占为己有。 “待九宫派众弟子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再由金兄弟出手,让他带上另一帮人马,将此前乔装的弟子尽数赶走。 “再以守护九宫派的安危为名,让几个九宫派骨干提议,拥护金兄弟为掌门,此事便可顺理成章啦! “如此一来,便是那清雅大夫,也是始终蒙在鼓里,那些普通弟子则更不可能得知,此事是咱们精心谋划的计策啦!” 第324章 冤杀掌门 范莽直竖起了拇指,叫道“此计甚妙,我范莽实在是服你啦!” 薛倚也拍掌道“若金师兄能按先生之意行事,今后定然无忧啦!” 肖代秋也是佩服无以,他想得一想,又问“九宫派本属他霁云盟的门派,先生如此大动干戈,霁云盟又怎会无动于衷? “他们定会派出另三派的弟子,向九宫派大举压上呀!” 弈先生“嗯”得两声,摇扇道“此事的确要麻烦一些,但只要我们以迅雷之势,将事情坐实,此事便稳啦! “金兄弟他本就在钓鱼城中对九宫派有过恩情,此番又将乔装的帮众赶去,则恩情更甚。 “到时,咱们再把帮内薛姑娘等一众九宫派的旧弟子,重新归入到九宫派中,并委以重任, “届时金兄弟无论想说什么,九宫派中也不好忤逆了。” 他两眼盯着金琨,续道“到时兄弟你仅需使些雷霆手段,向江湖宣告九宫派脱离霁云盟的管辖,从此加入明夷帮,或者谁都不靠着。 “届时明夷帮便可名正言顺地护着九宫派,谅那霁云盟纵有再大的胆量,他也不敢乱来啦。” 这回肖代秋也拍起了手,夸赞道“真不愧为青山帷幄!老夫真是五体投地!” 薛倚接着道“这里头还有我呢?若先生有所差遣,在下与姐妹们定然在所不辞!” 弈先生摇扇不已,其心甚慰。 但众人看着金琨始终都沉默不言,范莽急问道“兄弟,先生如此妙计,你以为如何?” 金琨神色甚是黯然,沉吟道“若为了一己私利,要将贾掌门她们除去,还得杀死那么多人,我金琨的罪过,可谓是滔天难灭啦……” 弈先生搭着他的肩,两眼闪着锐利光芒,说道“兄弟,贾重周此人,本身没有半丝的才能, “却能坐上这掌门之位,想必是个沽名钓誉之人,若将她除了,本也不太违背了侠义道。 “咱们在江湖中行事,若始终是这般地妇人之仁,那就难以成事啦!” 金琨叹道“先生,你看我金琨,像是能做出此事的人么?就算那贾重周罪大恶极,咱们将她除去了,那其他人呢?他们何罪之有?” 范莽急得直顿足,叫道“兄弟你若这也不愿,那也不愿,不如入了咱明夷帮,他们也不敢冤你杀你了,这总成了吧?” 金琨茫然道“想我一个叛徒之身,因冤枉师父遭受了如今报应,这等奸恶的坏人,又怎有脸面进了明夷帮,平白给贵帮带去不白之冤呢?” 弈先生哈哈笑道“兄弟,你可说错了。你才是好人,你是这江湖上难得的,大大的好人! “要论谁是坏人么,鄙人的手段比起兄弟来,可谓凶狠得多,是以我勉强算得一个……” 他连饮了袖中美酒,一时酒意上头,语重心长道“但这世道便是这般,它才不管你是好是坏, “倘若不能当机立断,唯恐你的处境将会更遭了,说不定……” 他话音未落,却听远处一声怒喝“狗贼金琨!你杀了我贾掌门和余长老,便想一走了之么! “来呀,将他和这些个乌合之众,尽数拿下了!” 众人猛然间回头,却瞧见寒横星带了邱秀兰等数百女弟子,从山上冲杀而来。 弈先生哈哈一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这来得也太快了些!” 金琨喃喃道“贾掌门不在门派之中,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原来却在这里等着我。” 弈先生一凛,道“兄弟又与我想到一块儿去啦,只盼兄弟你能早日接纳我的提议,莫让这事态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言毕,他高声呼喝,几十名分舵帮众立时闻声而动,与冲杀而来的女弟子斗至一块儿。 寒横星连跃数次,当先一剑照着弈先生眉间而来,金琨立时身形晃动,伸出二指,在她剑身上一弹,便将长剑弹开。 金琨心有怨气,揶揄道“寒长老口口声声要捉我金琨,为何只挑不会武艺的先生下手?” 谁知他仅这一弹,已是带着内力而动,直震得寒横星虎口剧痛,胸口犹如被人撞了一记,烦恶难受不已。 是以金琨揶揄的这句,她竟张不开口反驳,只得心中大骇,接连而退。 她不知金琨的武功竟恐怖如斯,脚步甫一停下,却不知该如何反击。 金琨见她闭口不言,只道她根本不屑与己答话,心中怒气一起,大声道“我金琨与九宫派向来无冤无仇, “今日你们为何要冤我杀了贾掌门和余长老?” 说着,脚下轻点,已是举掌抢上,击出寒气无数。 寒气立时扑在寒横星面上,犹如刀割般疼痛。 她立时右侧避过,再斜掠了数步,终于开口高叫道“贾掌门和余长老早已失踪多日,一直音信全无, “定是你这狗贼连同明夷帮的将她们先杀了。而你们知晓我九宫派一时形同虚设,无人做主,你们这才敢上山提亲。 “从时辰上看,你们前脚杀人,后脚提亲,筹划得如此严密,简直天衣无缝,有恃无恐! “只是我们后知后觉,如今才能反应过来,又怎是我们冤你?” 金琨听过此言,直气得双眼冒火,大喝一声,叫道“好好好!你们霁云盟的向来喜欢冤我,还要冤些什么,不如一块儿说出来吧!” 言毕,猛地抽出腰间随侯剑,长剑抖处,已将四五名女弟子手腕划破,长剑纷纷跌落。 寒横星大惊不已,又往十数名女弟子中钻去,以避锋芒。 金琨脚步跟上,也不见他如何挥剑,立时又有七八名女弟子大叫出声,手腕处纷纷中剑,长剑“哗啦啦”掉了一地。 其余女弟子无不惊恐万分,匆匆而退,再也不敢向他逼近一步。 寒横星跟着一众女弟子往后纷纷躲避,口中不忘叫道“似你这等的杀人恶魔,还想娶咱们梨雨?” 第325章 名门正派 她眼见又有几名女弟子被划伤,再斥道“我宁愿我九宫派尽数被你杀了,也不会将梨雨嫁给你这种畜生!” 金琨怒极,大喝一声,冲进人群,与寒横星“叮叮叮”交手了三剑。 这三剑袭来,寒横星已是拼尽全力应对,依旧是被剑尖传来的内力震得浑身猛烈激荡,虎口处还震破个口子,流出血来。 金琨第四剑锋芒更利,正要朝寒横星心口而去,却听弈先生大叫一声“兄弟务必冷静些,别让这些恶人扰乱了心神!” 金琨这一剑赫然在寒横星当前一寸处停下,心中暗叫道“是啊,我金琨何时变得如此莽撞了? “这一剑若是刺下,寒横星便当真被我杀了,梨雨她定然要恨我终生……” 寒横星总算躲过一劫,已是吓得面色煞白,她转身又躲至众弟子身后,还要嘴硬道“你纵是手下留情,也休想要我领你的情!” 她又大声呼喝几声,众弟子们已将数十帮众团团围困。 范莽将一切瞧在眼中,心里却甚为鄙夷,大叫道“真是好不要脸,你一个长老,竟要举全派之力,去对付一个晚生后辈!” 寒横星面上微微一红,她身居长老之位,自是将颜面看得颇重,如今以大欺小,的确于面上无光。 但又想起,祁偌、瞿崴等人也均降下身份去拿金琨,口中又再叫道“捉拿此等狗贼, “还要顾虑什么身份地位,那我霁云盟,可什么事都别去做啦!” 又见邱秀兰从人群中转出,剑指金琨,厉声斥道“对,还有甚顾虑得? “这狗贼杀我掌门和长老,数月前在绍兴那儿,他还亲手杀了我门近百名弟子,似这等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言毕,长剑一横,便要向金琨刺来。 金琨立在原处,心中怒火未能尽去。 他仔细回忆起数月之前在绍兴城左近,他与弈先生等人躲避霁云盟追杀的情景。 在这期间,金琨仅是出手打伤他们数十人,可从未真正要过一个人的性命。 金琨气得双手微颤,大叫道“好啊!如今我又背负了百条人命,你们若要报仇,便要好好把握机会,我金琨定然奉陪到底!” 说完,正要举剑再上,却见右首边薛倚一声呵斥而来,她高叫道“金师兄他何时杀你一人啦, “我当时可是瞧得真真儿的,你们休想再冤枉他半句!” 说着,几个剑花挥出,已和邱秀兰斗至一块儿。 邱秀兰甫一见到薛倚,直气不打一处来,叫道“又是你,此处哪儿有你这叛徒说话的份!” 她身后又转出两名年长的女弟子,双双挺剑向薛倚击去。 这其中一个儿高的喝道“我们九宫派向来是名门正派,何时又曾冤枉过一个好人?” 另一矮个儿的叫道“不错!金琨这狗贼早已恶事做尽,今日便让咱们将他除去,永绝后患!” 薛倚一见到这二人,茫然道“马师姐、王师姐,你们……” 她倏地低下头去,躲过了二人这致命一击,再连退数步,口中叫着“你二人的性命可是金师兄在钓鱼城里救回来的, “你们如此对待救命恩人,良心便不会痛么?” 那马师姐再举剑朝她小腹刺去,高叫道“什么劳什子的救命恩人? “这狗贼口口声声说肖神医的药是赚了黑心钱,还说盟主故意让大伙儿得那狂阳! “这些个流言蜚语,仅在三月间,便有三四千弟子叛出了本盟,如此贼子,怎还可以留他继续祸害江湖?” 言毕,她长剑倏伸,一道剑光赫然闪动,已将薛倚左臂刺伤。 范莽不知在何时,已对薛倚暗生好意,他甫一见她受伤,再也按捺不住。 他大喝一声,忙跃至薛倚跟前,举拳将她护住,但听拳风呼啸,只两招便将马师姐长剑击飞一旁。 那马师姐何时见过此等的功夫,直愣在原地,大骇不已。 范莽则是心中盛怒,他破口大骂道“什么狗屁的霁云盟!亏我金兄弟在钓鱼城救了尔等性命,你们便是这样报恩的么!” 言毕,大喝一声,立时将四五名女弟子长剑击飞,其威风赫赫之象,犹如一只出笼猛虎。 那王师姐见状,也将剑光急转,叫道“我呸!谁让他救了? “这贼子救人目的不纯,他先是树下口碑,再以谣言伤人,如此地处心积虑,害人更甚,实是个祸国殃民之辈!” 言毕,照着范莽后背猛刺而去。 范莽直气得七窍生烟,他口中连连爆喝,见王师姐剑锋猛来,也不闪不避,只将铁拳照着剑身而去,早将这柄长剑砸得弯成了几道弯。 薛倚也已怒极,她绕过几个女弟子,又朝那邱秀兰面门击去,口中还怒斥道“枉我还以师姐妹相称! “邱秀兰、马庆、王奇思,你三人忘恩负义,助纣为虐!我薛倚今后与尔等势不两立!” 这马庆和王奇思便是那马师姐和王师姐,薛倚此时对这些九宫派门人已有了太多恨意,再无半分的感念。 是以终于除去了“师姐”的称谓不提,直呼其名。 马王二人眼见范莽太过强势,薛倚又在一旁恶语相向,立时横跃数步,捡起地上其他长剑,钻入众女弟子当中,举剑罩着薛倚而去。 而众女弟子则一拥而上,将范莽拦在了人群之外。 薛倚一时间以一敌三,只数招之间,后背又被划中了几剑。 她剧痛不已,立时着地而滚,远远避开这几人。 邱秀兰好容易得手,叫道“你这叛徒,看你还敢嚣张跋扈么,你服也不服?” 薛倚缓缓爬起身来,忍着剧痛将身子站直,连啐了几口,骂道“我可从来不服你这等恶人! “你们向来喜欢以多欺少,大不了,我将性命交代在此处便了!” 说罢,往金琨处望了一眼,尽显不舍,之后再挺长剑,怒号而上。 第326章 大戏上演 范莽见她似有了死志,心中忽地一痛,疾挥铁拳,匆忙甩开众人,跃至她身前,叫道“薛姑娘!实犯不着与这些个恶人较真! “她们若真有能耐要你性命,可还早了好几百年呐!” 言毕,已奋力击出几招大无妄拳,将方圆一丈内所有弟子全数击退。 薛倚见他大展神威,立将败势挽回,一时将心一放,已是力脱,竟斜斜昏倒在范莽身上。 邱秀兰叫道“好啊!那叛徒总算死了!死得好!” 马庆与王奇思也是大喜,喊道“这些个叛徒狗贼,真该全数死了,这武林这江湖,才得以干净一些!” 范莽扶着薛倚,一探鼻息,知道她仅是昏厥。 是以赶忙将她放下,回首怒斥道“你们这些个畜生,向来不顾是非,生生颠倒黑白!我范莽今日,可不再惯着你们!” 说罢,他一跃而起,冲入人群之中,拳风扫处,如凶煞再临,甚是可怖渗人。 金琨见到此处,也道薛倚被她们杀了,他面上止不住地抽动,竟不怒反笑,笑声凄惨绝伦,响彻山林。 弈先生看出他的反常,急忙将薛倚抱来,对金琨叫道“薛姑娘伤势不重,仅是昏了。” 金琨笑声立止,但神识未定,他两眼茫茫然望着薛倚,喉中“嗯嗯”出声。 弈先生叹得几声,生怕金琨犯了什么疯症,是以好言相劝道“兄弟,你是个好人,没理由被这些个恶人给毁了……” 他扶着金琨,走到这百十人的战团之外,又扶他坐在一巨石之上,婉然道“你好人是好人,但智慧尚缺。 “你没来由地对这些人好,不让他们从中付出任何代价,便一次又一次地相救他们, “他们根本不信天底下还会有这等的好事,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怀疑你当初的动机啦……” 他缓得一缓,续道“不过,鄙人如今才与你说这些,也是太晚了些,早已于事无补。 “但鄙人还是得把道理给你点明才是! “你又不是神佛菩萨,你没来由地对他们好,好到他们心中生疑,好到许多人都惧怕你, “到了这个地步,便没人在乎,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啦!” 听至此处,金琨渐渐盯向弈先生,两眼茫茫然中,总算生出些许光色。 弈先生拍着他的手,正色道“兄弟,这便是人心,便是你受冤的原因之一啊! “你越是毫无智慧地对他们好,他们越是怀疑你,也越要冤枉你啊!” 金琨沉吟道“先生……你这话虽是在理,可依然叫我难以接受……我……” 弈先生浅笑数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去去就来,你少待一会儿。” 言毕,奔至战团一侧,将范莽从人群里唤了回来。 弈先生见范莽毫发无伤,又在他耳边低语了数句。 范莽听过之后,二话没说,拉着肖代秋直往山下冲了去,只瞬间就瞧不见他俩的身影。 过得一会儿,弈先生又朝这几十名帮众喊了声“大伙儿且战且退,咱们赶紧下山才是!” 那几十个帮众一听,均不再恋战,缓缓而撤。 弈先生回到金琨身边,说道“兄弟,咱二人带着薛姑娘,从一旁小路下山吧,别和他们挤一块儿!” 金琨道“帮中兄弟本就人少,我理应去帮他们!”说着,就要上前相助。 弈先生一把将他拉回,嘿嘿一笑,道“你且放心,这些个兄弟可都不一般,他们个个都是帮中的好手,定然无虞。 “否则,鄙人也不会将他们带来此处,应付如此要事。” 金琨往人群中仔细一看,只见这些帮众果然可以以一敌三,受伤者甚少,正有序而退。 他这才放下心来,负起一旁的薛倚,同弈先生从一狭小道路往山下奔去。 但这下山小路太过崎岖难行,弈先生被道中的荆棘乱石所绊,已是连跌了数跤。 金琨瞧在眼里,干脆将弈先生夹在了腋下,再大展内力,连同肩上的薛倚,三人一块儿向山下奔去。 金琨脚力十分迅捷,众人上山用了好几个时辰,但他负着两人下山,也仅用了刚刚一刻而已。 弈先生虽是见过金琨的本事,但他内力竟能如此地深厚,也大出他的所料。 几人来到山脚,又等了一刻时辰,才见范莽和肖代秋闻声寻来。 弈先生大喜,拉着这几人,穿过一片林子,伏在一片草丛之中。 金琨不明其意,问道“先生带咱们来到此处,又是何意?” 弈先生指向前面一块空地,说道“鄙人这就告诉兄弟,你该如何应对他们,一会儿这里将有大戏上演,你就等着瞧吧!” 金琨心中略觉不安,在草丛中又等得一炷香时分,果见分舵的帮众从山上奔至这片空地之中,后头还远远追来百十号九宫派女弟子。 这些帮众见此处岔路颇多,又见不到弈先生等人,一时不知往何处奔去,只杵在原处,焦急万分。 当他们正要被身后女弟子追上时,忽见林中转出四五百人来,挡在他们身前。 这数百人中,为首的一人叫道“你们快走,这里我们来料理了!” 那几十名帮众先是一怔,片刻后纷纷向这些人抱拳相谢,便远远地去了。 金琨眼瞧得真切,立时惊道“原来是吴正豪和孔良才他们!他们全数脱去了明夷帮的装饰,先生,你难道是……” 他话音未落,只听孔良才高叫道“来啊,将这些霁云盟的尽数杀了!尤其是那长老寒横星,这人万不可放过!” 言毕,他大手一挥,四五百名帮众立时将百十名女弟子团团围住,一时间喊杀声与兵刃相撞之声,震天价响起。 金琨惊得一跃而起,两眼直愣愣盯着眼前一切。 弈先生心知他定要阻碍此事,便连使眼色,与范莽、肖代秋一块儿将他按回了原处。 金琨神情激动,死命挣扎地叫道“先生,你让范兄弟他们提前下山,便是要设下这个圈套么?你为何非要大开杀戒不可?” 弈先生三人又合力用早已备好的绳索,将金琨双手双脚全都捆缚了。 第327章 太过良善 金琨是何等的武艺,想要将他困住,可谓是千难万难。 若不是弈先生提前准备,若不是范莽趁其不备突然为之,今日也绝难将金琨制住。 捆缚已毕,弈先生已是气喘吁吁,汗水涔涔,眼望捆缚在地的金琨,直叹道“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兄弟你啊。 “兄弟啊,你可曾仔细想过,若今日放了寒横星她们,你今后又会多了两条罪名? “那便是你金琨,不知又起了什么狂妄,突然来到这九宫派,杀了她们的掌门和长老啊!” 金琨大声叫道“先生你为了我一人,却要杀光了她们!此等惨绝人寰之事,我金琨又怎能任其所为?” 弈先生又将金琨向后拖出了许多步,以免被空地上那几百人发现踪影。 紧接着,他指着金琨鼻子责怪道“鄙人这是在教你行事,我知道兄弟你太过良善, “定是不肯下手,但你也要想想他们是如何对付你的?又是如何对付咱们的?” 他越说越说是激动,跺着脚续道“你不愿做这坏人,便由鄙人代劳了吧!” 金琨欲奋力挣脱手脚,怎奈这绳索捆得太过结实,只得再叫道“他们如此待我,我定会有法子应对, “可不是你这等的以蛮治蛮,我金琨可不稀得你来代劳!” 弈先生面露愠色,折扇死命地扇动着,以期能将些许怒火扇灭。 他缓得一缓,再指着金琨道“好哇,鄙人是在以蛮治蛮,可你的手段如何,我至今都未瞧见过半点儿! “现实今日,你凭什么还要对他们好?他们无论何事都可冤你,待你身边真出了人命,你可就要悔及终身啦! “这些个恶人畜生,他们一定要付出代价,哪怕你金琨还要再对他们好,他们也得先行付出些代价! “我今日如此作为,就是要叫你在这儿立威!要你在这儿收起你那大善的模样!” 金琨欲再反驳几句,弈先生已用一条丝绢将他的嘴塞住。 弈先生蹲在他跟前,接连大喘了好些口气,终于意味深长道“你不用些个雷霆手段压住这股子邪气, “你金琨便要永远被他们冤枉,此生都别想抬头啦!” 金琨与他四只眼睛死死地互盯着,许久都一瞬不瞬。 汗水从他二人身上不停滴落,滴滴答答,浸湿一片草地,显得太为无辜。 便在此时,薛倚“嘤”地一声,忽然转醒。 她两眼本就是灵动已极,此时又失血过多,肌肤便更为白皙一些,好似个踏云而来的仙姑一般,柔桡轻曼,顾盼生辉,让范莽看直了双眼。 薛倚轻声问道“何以这般吵闹?寒横星又在与咱们争斗么?” 范莽这才恍过神来,忙挡在她身前,慌神道“没什么,你既醒了,那咱们便赶紧走了吧!”说完,便要领她离开。 薛倚娥眉轻蹙,颇觉怪异,又猛然发见被缚在地的金琨,不禁惊叫一声,问道“你们为何要捆住金师兄?” 说完,便要替他解去缰绳,范莽急忙阻道“莫解开,咱们先离开此处再说。”说完,忙将金琨提起,负在肩上。 薛倚乘机奔向那空地之前,亲眼瞧见了一副喊杀震天、血雨腥风之象,其壮直令人荡魂摄魄、惨不忍睹。 她两眼直愣愣地瞧着这数百人的厮杀,手脚兀自颤抖,口中“啊、啊”出声。 范莽本欲再挡在她的身前,肖代秋一把将之拦下,说道“莫拦她,让她知道了也好。” 范莽心下茫然,生怕她神情激愤,以致丧失了理智。 可谁知薛倚却边哭边道“好!好得很呐……这些人虽是与我情谊颇深,若他们执意作恶, “冥顽不灵,倒不如尽数除去,也好过这狂阳失控、生灵涂炭啊……” 弈先生朗声道“薛姑娘能如此权衡利弊、深明大义,鄙人很是佩服!” 说罢,两眼望向金琨,他这句话本就是说给金琨听的。 金琨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思虑,谁都不知他此时到底想了些什么。 未过多久,忽见山上又远远冲来近千名女弟子,其声势磅礴奇伟,犹如阵马风樯。 吴正豪与孔良才二人正打得兴起,甫一见得如此之众,也不得不叫道“她们救兵到啦,咱们赶紧撤了吧!” 话音刚落,这数百帮众纷纷丢下兵刃,有序而撤。 仅留寒横星和二十几名女弟子在原地,地上兀自躺着近百具尸体。 寒横星等人并未追出半步,只因她们个个受伤颇重,身上血迹凌乱,狼狈不堪。 范莽叫道“寒横星竟未死去!我去将她除了!”言毕,撸起袖子,又用一块黑布蒙面,正欲跃出。 弈先生一把将其拉下,劝道“范兄弟你在山上已与她们交过手,你身形如此伟岸,纵使乔装改扮了,也能轻易叫人认出。 “再者,她们救兵人多势众,转瞬便到,你纵有再高的功夫,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我们不如先行撤了吧,到前方村庄处再与众人会合!” 范莽悔恨道“只可惜那寒横星未能除去,也太便宜她了!” 众人商议已定,便由范莽负着金琨,肖代秋搀着薛倚,急向西面退去。 这几人奔出二三十里,见追兵并未追来,这才放慢了步伐,又将金琨绳索尽数解去。 弈先生满脸堆笑道“委屈兄弟啦,你可恨我么?” 金琨神色迷茫,他缓缓行至一边,摇头叹道“我谁也不恨,只是不知, “我金琨被众人不断誉之毁之、毁之再誉之,如今我还能留存于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范莽、薛倚、肖代秋三人相视一望,均不知金琨此言何意。 弈先生哈哈笑道“兄弟能有此虑那再好不过了!你如此年轻,想要得到这份答案,本是指日可待啊!” 众人又沿着一条小道,转而向东南面行去。 又行得六七十余里,终于来到了一处不大的村庄,他们在这儿总算见到吴正豪、孔良才所领的数百帮众。 第328章 张浪亲至 弈先生对孔吴二人作揖谢过了一番,并吩咐他们先行回到分舵处。孔吴二人依言而行,临行前还与金琨互道珍重再三。 其时已近黄昏,这座小村庄内仅是留下了金琨、弈先生、范莽、薛倚、肖代秋五人而已。 这五人当晚找了间农舍留宿,夜色寂静之中,弈先生久久盯着屋内的一只小油灯。 不知过了几时,他终于将折扇合起,与众人道“接下来,咱们便去青原派!” 其余几人均知金琨出身自青原派,是以无人敢问为何要去那儿。 直至金琨问道“我一直想问先生,为何我们不与吴大哥他们回到分舵,如今却要去那……那青原派?” 弈先生折扇再展,轻扇道“只因我们提亲之事未了,还不能回去。” 金琨一怔,问道“难道去青原派,也是为了提亲?” 弈先生浅笑道“不错!他们毕竟与兄弟你师出同门,咱们便去将董邦莠他们找来, “再加上咱们的肖堂主,由他们开口提亲,可就要事半功倍得多啦!” 金琨道“话虽如此,但我已与董掌门交恶,自叛出青原派后,又与其他几个师兄都无来往,他们又怎能帮我?” 弈先生含笑道“所谓山人自有妙计,还容我卖个关子,兄弟你如今还能信我么?” 此前九宫山山脚杀戮一事,本已给金琨带去过多震撼,他始终是未能释怀。 弈先生善于洞察人心,金琨是作何感想,他早已是心知肚明,故而有如此一问。 金琨不禁暗道“师父的死因不明,我也正好借此机会,向董邦莠问个明白。倘若他再有出格之处,我也好乘机教训他一番。” 是以他说道“我自然是信得过先生,只是先生但有决断之前,务必与我通气一声才是。” 弈先生一听便能明白,他仍有芥蒂在心,并未尽数释然。 薛倚问道“今日九宫派被咱们的兄弟杀了……不,是除去了不少弟子,她们怎还可能答应这门亲事?” 弈先生早有应对之策,正色道“杀她们的,可全是乔装的兄弟,她们定是认不出来。 “便算是能认出来,只要咱们咬死没有这回事,这事也不能坐实。 “她们今日损失那么多弟子,已是惊魂未定,咱们正好趁热打铁,别让他们有喘息之机,尽快促成了此事才是正途啊。” 说到此处,再与众人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吹灯睡去。 翌日,几人起了个大早,用过早饭后,便一路向东南方向而行。 这几人沿着一条官道,经过近三个时辰,行过六七十余里,忽然间瞧见一座甚为别致的凉亭立在了远处。 他们行得累了,正要寻一处休憩之地,甫一见到此凉亭,无不加快了步伐。 当众人走近这间凉亭时,却见亭中有一老者,身穿五彩丝攒花结穗褂,正背向众人而立,姿态甚是冷傲。 那老人忽然开口道“弈先生,久违啊!” 众人一凛,正在猜测此人身份时,金琨当先反应过来,忙招呼几人后撤,口中叫道“此人是张浪!” 范莽和薛倚同声大呼,急跃了开去,只肖代秋和弈先生二人从容而退,冷面以对。 这老者缓缓转过了身来,只见其一身略胖的模样,不是那张浪是谁?直吓得薛倚缩在了范莽身后,瑟瑟发抖。 张浪“呵呵”笑过一阵,开口道“真是未料,我盟的幕宾,却是明夷帮的五大堂主之一! “本座真不知该满怀敬畏之心,与有荣焉,还是该暗自庆幸,在这些年中,未能被你这堂主,暗地里给除了去?” 弈先生恭恭敬敬地向他鞠了一躬,说道“张盟主您多虑啦,贵盟与本帮多年来一向相安无事、并无瓜葛。 “鄙人便是有千万次机会杀您,我也没这个理由下手哇!” 张浪背手道“先生过谦啦,以先生的智谋而言,兴许是留着我这区区性命,比杀了我还要有用些。 “否则以先生的手段来说,本座便是有十条性命,也是不够先生杀的。” 弈先生拍手笑道“真没想到张盟主还是个说笑高手,今日真叫鄙人大开眼界啊!” 张浪冷哼一声,指着他身旁一人道“你便是金琨吧?” 原来这些年中,金琨与张浪并未有过交集,是以张浪此次是头一回见到金琨。 金琨略一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张浪颔首道“好啊,果然是个青年才俊。 “你本事不小哇,先是用区区一张药方笼络了不少豪杰,再是肆意散布谣言, “害我弟子死的死、叛的叛,我霁云盟可被你整得个火热水深、乌烟瘴气啊!” 他向前踏上几步,续道“便连我的几个掌门和长老都捉你不住,你还将他们个个都打成了重伤…… “你如此年轻有为,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实为我盟的一大缺憾啊!” 金琨待他说完,只冷冷道“是以,你只好亲自出马来拿我了?” 张浪的心思被金琨猜透,只呵呵一笑,又望见弈先生和肖代秋二人东张西望,神色略显慌张。 张浪顿得一顿,与他二人说道“不必再看啦,本座行事,向来不愿铺张,此处仅我一人而已。” 弈先生与肖代秋互望一眼,心中无不暗忖“他若要大开杀戒,为何不多带些高手来? “若我们这些人合力对他,他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金琨却神色轻佻道“若我没猜错的话,盟主这般落落寡合,定是没有信得过的亲信, “但凡有一两个真心待你之人,你又何以只身犯险?唉,你活得可是真累!” 张浪面上怒气一闪而过,他又往前踏了数步,击掌道“金少侠果真和传闻中说的一样,若你年纪再大些, “你的智谋便可与弈先生比肩,再加之你的功夫又那般厉害,届时在这江湖之上,可着实寻不着个对手啦。是以……” 也不见他脚下如何动过,只瞧见他身形眨眼间已欺近金琨面前,其速之快,犹似个鬼魅。 第329章 中化心掌 金琨忽地喷出一大口血来,众人吃惊不已,再定睛瞧去,原来他后心处早已中了张浪一掌。 此时的张浪,却依旧背手而立,一字一顿道“是以本座今日,非把你除去不可!” 金琨伏地不起,面色蜡黄,汗如雨下,口中喃喃道“是化心掌……我金琨……可好大的面子……” 弈先生等人这一惊着实是非同小可,范莽和薛倚更是曾在天门派中见识过这套掌法,其恐怖之样,如今仍历历在目。 众人纷纷抢上前去,围在了金琨周围。 他们无人不知,但凡中这化心掌者,在半个时辰之内,其心脏便会慢慢化为血水。 是以自古以来,在此掌之下,至今还从无一人可活。 肖代秋心慌至极处,抢先将金琨搬腿盘坐,接连点了他任脉和督脉中十余处大穴。 他也不知这化心掌该如何救治,心中略一思索,口中慌忙叫道“琨儿,按老夫指示去做! “心神守一,抱元归虚,气走膻中,百脉齐冲!你可要给我记住喽!” 言毕,他双掌猛地互搓了搓,再“哈”地一声,抵着金琨后背,极速与他渡入真气。 范莽与薛倚心中既悲且怒,这二人同声怒喝,身形飞跃而起,一左一右向张浪进招。 只见薛倚长剑疾颤,一招“仙人指路”击去,长剑划一条弧度而下,扎他右肩。 范莽却使出了大无妄拳中极为高深的一招“凤凰单展翅”。 但见他往张浪左首跃去,再高举左拳,拳风向他脖颈处扫落。 这一拳,直将张浪前后两路尽数封死,退无可退,再加这拳势霸道无比,万难格挡,中招者无不非死即残。 可怎知,张浪仅将身子一侧,伸指在薛倚长剑上一搭一带,薛倚顿觉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惹得胸闷难当,喉中一甜,险些喷出口血来。 但这支剑又失去了准头,直照着范莽拳头击去。 范莽见这剑光定要将他左拳切去,猛地吸了口气,急忙收住劲力,将左拳极力缩回。 但饶是如此,还是晚得一步,他小臂之上依旧被长剑划了一道深口,鲜血汹涌流出。 薛倚惊得花容失色,忙弃了长剑,从身上撕下布条,替范莽紧紧包上,但这伤口深可见骨,范莽已是疼得汗如雨下,嘶声大叫。 给他包扎后,薛倚终于受不住适才那巨力,直委顿在地,再难起身。 张浪仅是出手两次,已解决了这三人,直说不出的轻松快捷。 他缓缓踱至一旁,面向众人,再背手说道“金少侠,诸位,你们如今可知,与我霁云盟作对,那是何等的下场!” 他这最后一句声调加高了不少,想是他今日总算将金琨等人拿下,大舒了一口恶气。 弈先生此时也是惊惧交加,他满脑子只想“本想着金兄弟他四人合力,或可与之抗衡, “可谁知仅是片刻之间,我五人便全要交代在此……这可如何是好……” 他急忙从袖中将整只酒袋抽出,猛地喝干了余下的酒水,再想“但无论情势如何危急, “我弈某人可绝不能让金兄弟死在这儿,肖大夫人称鬼神叹,他定能将金兄弟救回……说不得,也只好拖得一刻是一刻!” 弈先生将酒袋扔了出去,忽“哈哈”而笑,他手指着张浪,又指了指金琨二人。 渐渐地,这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跺脚仰天,几要笑岔了气去。 张浪瞧得奇怪,问道“先生何以如此大笑?是本座有不妥之处么?” 弈先生摇头道“非也非也!这江湖之上,谁人不知张盟主的独门绝技?这化心掌但凡打出,中招者全都必死无疑!” 他又指着金琨道“对啦对啦,鄙人听闻,这化心掌会让中招者吐出真言,以减轻其痛楚。 “可您看看我金兄弟,他至今未曾吐露一个字,这何以解释?” 张浪朝金琨处瞥得一眼,冷冷道“这定是鬼神叹肖大夫的功劳,但本座这项绝技之下从无活口, “肖大夫纵使是帮他续命,也仅能拖得一时三刻,金琨今日,必定是死路一条!” 他转过头来,续道“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先生如此放肆大笑?” 弈先生又笑过一阵,道“非也非也!此事非小啊!我量那肖大夫也不知化心掌的解法,他帮金琨全力施为,也是徒劳无功。 “金琨至今只字未说,只能说明张盟主您的掌力衰退啦!” 张浪忽而“哈哈”大笑,说道“本座掌力如何,本座自是清楚非常, “先生你如此牵强附会,与平日里的智计高绝,可谓是大相径庭啊。” 弈先生摇着折扇道“非也非也!盟主您又错啦……” 他话音未落,却听林中远远传来一句“非也非也!那仅是先生的拖延之策,师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粗犷高亢,在林中传出数里还能久久回旋,仿佛整片林子都在说话也似。 此声还未落尽,却见一高大人影飘然而至,背身挡在了金琨等人之前。 弈先生一见此人,立时上前一拜,高声叫道“帮主,您来救咱们啦!” 范莽与薛倚在一旁互探伤势,此时也立时抱拳行礼道“拜见帮主!” 肖代秋正对金琨全力施为,双掌实在无法抽回,只得大声道“帮主!您来了便好,还请恕老夫不便行礼!” 来者便是明夷帮帮主严时志! 只见严时志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身着一件石青起花大褂,有万夫难敌之威风、睥睨天下之豪气! 他两眼紧盯着张浪,开口道“诸位无需多礼,你们伤势如何?” 范莽咬着牙道“我伤势不打紧,可是金兄弟他……他中了化心掌,性命仅在顷刻之间……帮主,您给想个办法!” 严时志虎躯一震,却听张浪高声道“原来是明夷太祖来啦,你可来得正好,若再晚得一些,唯恐这五人已成了五具死尸啊!” 第330章 无须发愁 严时志一来便以师兄相称,但张浪却始终不以师弟回称,可见在张浪心中,早已没了这师兄弟的情谊。 严时志回头朝向金琨处,心中一阵难过,暗忖“江湖传言,这化心掌下从无活人,金小哥若是自此没了,实乃我帮一大憾事…… “临行前,倚柔她口口声声叮嘱,叫我定要护住金小哥的周全,如今叫我如何向她交代……” 严时志沉吟道“师兄莫称本座什么太祖,也显得本座已作古多日,可好生的晦气…… “师兄,你实不该用如此霸道的掌法,去对付一个小辈。” 张浪沉吟道“这叫金琨的年轻人,也实在是不简单。他闹得我霁云盟鸡飞狗跳,民怨沸腾, “实在是惹了众怒,是以本座以化心掌对之,金琨他实也不亏啊。” 严时志轻哼一声,道“事已至此,还请师兄将解法解药相赠,我严某定感大德!” 张浪笑过一阵,道“严帮主说笑了,你也是个成名已久的人物,怎又不知,这江湖中的武功招式,哪儿还有什么解法解药? “你那明夷离火剑,可曾有甚解药么?” 严时志剑眉微蹙,说道“本座好言相待,师兄你当真半点情面也不给么?” 张浪笑声更大,道“我以绝技化心掌相赠,若这还不够情面,那可再无他法啦。” 严时志略一裣衽,再道“既然如此,本座只好亲自来取解药,得罪啦!” 他话音未落,已是骤然横身突进,瞬息间已欺近那张浪。 但听得“嘭啪”两声巨响,这二人又各自退了数丈,身上衣袍兀自鼓荡不已。 这直让范莽和薛倚二人“啊”地惊叫出声。 原来适才虽是两声巨响,但严张二人已用拳掌在转瞬间对了二十余招,可谓是招招势大力沉,迅捷难挡。 二十几招在转瞬间已然打完,所发出的声响,却仅有两声而已。 这二人彼此紧盯对方,目光再无转瞬。 此合下来,均知对方在这些年中,武艺都未搁下,是以双双立在原处,都不敢冒进。 此时又从林中窜出一人影,立时扑向了金琨,口中大叫道“金大哥,你怎么啦!” 肖代秋眼见这人竟是陆宁,忙叫“别碰他,化心掌可是十分的霸道难治,万不可让他岔乱了内息!” 陆宁惊叫一声,赶忙放开了金琨,叫道“化心掌!金大哥他怎会中化心掌!”言毕,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儿,簌簌而落。 她惊魂未定,朝肖代秋连磕了几个头,啜泣道“还请肖大夫好生替我金大哥医治,小女这厢求你啦!”说完,又不断磕头。 肖代秋赶忙道“陆小姐,老夫不正在救治么,你莫再乱我心神啦!” 陆宁这才晃过神来,“哦”了几声,立时破涕为笑,自言自语道“有肖大夫在,我便放心啦。” 她赶忙抹去了泪花,瞥眼瞧见了一旁的严时志和张浪二人,立时指着张浪斥道“好你个张浪, “你堂堂一代武学宗师,竟对一个小辈下手,你还要不要脸,便不怕江湖中耻笑么!” 张浪仅是轻声一笑,并不接话。 陆宁再大声骂道“你霁云盟枉为什么名门正派,你派弟子作奸犯科、害人无数,你作为首恶,实在是罪无可赦!” 她回首一望在场的几人,再骂道“你害你自己的弟子不算,今日还要找我明夷帮的霉头么!我呸,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似你这种小人,我看你那无须愁的名头,正是嘴上没长胡须,整日发愁之意! “你嘴上没毛,膝下无子,分明就是个太监!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太监!” 张浪此前不接话,只是他堂堂一盟之主,实犯不上与无名小辈句句接应,也显得与他身份太过不符。 此时他已被陆宁骂得狗血喷头,哪儿还有盟主的颜面可言? 是以他怒气陡然而升,开口厉声道“我盟祁掌门以及瞿长老、运长老都栽在了金琨的手里,我作为一盟之主, “此时若再不出手杀他,恐怕联盟之中,便再也没人能杀得了他啦。” 他顿得一顿,眼望着严时志那锐利的眼神,再道“更何况,这里还有严帮主为你们坐镇护卫,我杀了你们,便不算是欺负小辈了。” 陆宁立时啐道“我呸!我义父才刚来了一会儿,你伤我金大哥时,可没有人护着他们,你就是在以大欺小!” 张浪呵呵笑道“好厉害的女子,本座不愿再与你争辩。 “待我将你们尽数杀了,此事便再无人知晓,在这江湖之上,便没人笑话本座了!” 陆宁气得直顿足,本要再骂几句,却忽见金琨又吐出老大一口血,引得众人惊呼不已。 严时志道“时不我待,师兄,快将解药交于我吧!” 言毕,抽出佩剑,横身跃出,剑光闪闪,早将张浪包围。 张浪冷哼一声,脚下轻点,忽地身形高跃,已在他长剑上踏了一步,却疾落在了严时志身后。紧接着左臂回探,欲夺下这柄长剑。 严时志犹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立将长剑横握,手肘回撞,击他左手。 张浪见状,左臂略一下探,已捉住他的衣摆,再用力一扯,已将严时志外袍扯下。 好个张浪,这件外袍在手,仅抖得几抖,便如同个长柄兵刃一般,呼呼响动,接连击向严时志周身要穴。 严时志连番躲避,长剑再转,连将明夷离火剑使出十数个变化,仅在眨眼之间,已将外袍切为了无数片,碎布漫天飞雪般地飘着。 众人眼望着眼花缭乱的碎布将这二人罩住,一时瞧不清他们的状况,心中正当焦急之时,忽听“当”地一声,碎布落尽。 再细细看去,严时志已将长剑刺在了张浪小腹当中。 众人心中大喜,还未高声欢呼之时,却见张浪双掌连挥,“啪啪啪啪”几声响过,长剑已被他拍成了五段。 原来适才那一剑,仅是刺在了张浪腰间扣带之上,并未伤及分毫,张浪再趁机施为,立时便叫严时志失了兵刃。 第331章 高绝争斗 严时志将剑柄掷出,再展大无妄拳,狠狠向他胸前砸来。 张浪与他师出同门,早已知晓这大无妄拳的路数,故而他特意弃拳不用,只以化心掌的掌法与之抗衡。 这二人大展内力,一时间拳来掌去,所刮出的劲风也已浑厚无比,一旁的弈先生准备不足,待劲风袭来时,一时立足未稳,跌下地来。 严时志心下一惊,还道无意间扫中了弈先生,忙变拳为爪,立时捉住张浪衣袖,猛地一扯一带,叫了声“过来!” 二人同时飞跃而起,落在了几丈外的竹林之中,严时志只道此处远离了众人,便不会再伤及无辜。 张浪此前夺袍断剑,还道武艺已是高他一筹,未想此时被严时志捉住,一同跃进这竹林,这武艺反而像是远不及他。 他心下愠怒,急忙运气至掌,叫了声“脱!”双臂猛地下沉,再向后一扯,已将双手挣脱。 紧接着,他双掌不断扬起地上落叶,再叫道“瞧好了!” 言毕,再倏地往前一拍,刹那间,无数落叶朝严时志飞了过去。 这竹叶边缘甚利,此时跟随劲风而出,却如无数柄飞刀也似,竟让众人听得“嗖嗖”声作响,着实是让旁人匪夷所思。 严时志尽管已及时横跃数步,仍是让这飞叶在周身上下划出了十余处口子,便连脸颊上也划出两道血印。 严时志道了句“好招式!”话音刚落,又见飞叶袭来,赶忙一跃而起。 他身在半空中,疾展绝学无明无始功,双脚在一片绿竹上踏了十数踏,那些竹子如融化了一般,立时断成了十数截。 张浪见此绝技展现威力,不禁也叫了声“好!” 这无明无始功实乃一部内功心法,就其威力与难练程度而言,实可与乌和乌兰的萨摩殊密功齐名。 这功法的作者早已不可考,纵使没有六七百年的流传,也能有三四百年的历史。 严时志正是在青年时期,游历山水之时,因心善缘由,偶然间得到此功法,他只修习了一两年时日,便从此一跃而成为武林中的高绝。 其时张浪之所以离开了天目山,其原因之一,也正是惧怕了这部功法。 当时人们只听过这功法之名,却从未真正见过其威力如何。 直至严时志一次在天目派之中,与两名武功一流的长老切磋,两名长老竟占不到他的半点便宜。 一问之下,才知严时志竟有了奇遇,一时间名震天下。 这无明无始功共分十层,其中暗合了佛法,以心经为其底蕴,讲究的是刚柔并济,无往不利。 这其中刚的是天罡无明,柔的是地煞无始,可借助天罡地煞之气,将习练者的内力在习得之后提升数倍,身法也能跟着提升不少。 如此数十年习练下来,严时志已练至第六层,在江湖之上便已难逢敌手。 倘若假以时日,再习得十数年,也不知乌和乌兰与张浪等辈,还能否望其项背。 此时严时志使的是无明无始功的第一层“波罗蜜”。 那些绿竹本是柔性俱佳,可被他双脚一碰即断,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正是那功法中的柔劲。 严时志当先落下,伸手接住头上掉下的两截竹竿,面对无数飞来的竹叶,疾将手中竹竿舞成了一面墙也似,堪堪抵挡了那些飞叶。 只听得“哚哚哚哚”声响不断,飞叶与竹竿不断激烈碰撞。 待得飞叶落尽时,严时志再看向手中,只见两截竹竿早已被飞叶削成了无数段,手中的竹竿仅剩四寸不到。 张浪得意不已,再后跃数步,故技重施,飞叶再起。 严时志不得不再拾起地上竹竿,极速舞成个盾牌一般,瞬间挡去无数飞叶,但他手中竹竿也是极速被削了去。 严时志着地一滚,再将地上七八根竹竿拾起。 他将多余的竹竿插在了腰间,只用两根舞得密不透风,脚下又不断向张浪欺近。 张浪则是一面后撤,再一面拍出飞叶,而严时志手中竹竿只在转瞬之间便被飞叶削去了三四根。 此时严时志仅是剩下四根竹竿,他脚下连点,又朝张浪欺近了半丈。 严时志再抽出两根竹竿,待舞成一面“盾牌”之时,立即顺势向前推出。 他自己则躲在这面“盾牌”之后,脚步未停,再抽出最后两只竹竿,奋力朝张浪双掌插去。 飞叶与这“盾牌”在半空中双双耗尽,面对严时志击来的双竹,张浪已是避无可避。 他只得大喝一声,双掌迎着双竹而去。 那竹竿截面本是锋利异常,但甫一触到张浪双掌,却立时断成了数截。 待竹竿断尽时,严时志再展无明无始功的第二层“五蕴空”,一时间内力激荡不已,双拳又猛然击向他双掌。 只听“嘭”地一声如雷巨响,这二人四周足有数十只竹子,都被二人内劲气浪所袭,纷纷弯向了地面。 他二人也被彼此内力震得后跃数丈之远,待他们脚下再站定时,众多的竹子这才重新摇摆树立。 只见落叶似骤雨般不断降下,直簌簌作响,遮天蔽日。 一旁范莽等人,早已被二人的打斗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何曾见识过,这当今世上绝顶高手的对决? 似此等的场面,今后若想再看,也是可遇而不可求,是以这些人,两眼始终都一瞬不瞬,叹声四起。 眼见这二人待落叶尽去,又再度交起手来,“嘭啪”之声不住响起,转眼间便过了一二百招。 这让弈先生不禁暗道“这二人的武艺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闻所未闻,若让他们继续这么打将下去, “恐怕打个数千招也不能分得胜负,弄得不好,反而造成个两败俱伤,岂非得不偿失…… “就算这二人均未受伤,但如此打将下去,金兄弟的解药何时才能夺得?他的伤势可是丝毫都不可耽误……” 又想“适才张浪说了祁偌、瞿崴、运日三人,却未提九宫派的人。 “想来昨日九宫派之事,他还未能得知,也罢,我便用贾重周激他一激!” 第332章 将死之人 于是他朗声叫道“张盟主果然武功超绝,让我等大开了眼界,盟主的化心掌,绝非祁偌、运日等人可比!” 张浪甫听此言,不知他究竟何意,手中又与严时志对了十余招,始终未能答话。 但听弈先生续道“张盟主不让青原派捉拿金琨,鄙人已了然于胸,定是盟主惧怕青原派徇私舞弊,故意放跑了他。 “可张盟主又不让九宫派的人来捉金兄弟,这又是何意?” 张浪冷哼一声,依旧未能搭话,反而将严时志逼退了十余步。 弈先生又道“难不成张盟主您早已得知九宫派生变了不成?”张浪一凛,手中劲力依旧未退,霸道如常。 弈先生最后道“我等几人昨日刚刚造访了九宫派,那贾重周贾掌门并未在门派之中,唯有一名长老坐镇, “其他长老也都不见了踪影,此事蹊跷得紧,张盟主您可知晓其中缘故么?” 见张浪并无丝毫反应,弈先生忽然哈哈笑道“鄙人不才,前些时日,竟然得知贾重周居然是个不通武艺的白丁, “是以鄙人昨日在九宫派时,将此一事当众告知,闹得九宫派是鸡飞狗跳,怨声载道,实在是叫我等大快人心、大畅舒怀啊!哈哈哈哈!” 张浪心头一惊,出招略有迟疑,被严时志抓着个机会,一拳绕过他右掌,直击向他的面门。 张浪见此拳来得迅疾,再难躲避,急将内劲运至脚尖,以致脚下连点,转瞬间堪堪避过这一拳。 再看适才脚下那地面时,却见赫然出现几个一两尺方圆的土坑。 可想而知,适才那几点,究竟是用上了何等的劲道。 张浪逃过这一击,心下不得不思忖道“这弈先生善用智谋,他扰我心神,满口胡言,我可再不能听他的啦。” 又与严时志对了三十多招,再想“但这人光凭心智便能坐稳堂主之位,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此一战若再这么拖下去,指不定又被他想出了什么花招……说不得,还是速速解决了他们为上。” 想至此处,张浪脚步忽地变化,手上招式未停,带动严时志极速奔向了弈先生等人。 弈先生见状,早已心知张浪是要击向他这边,是以连忙拔腿而退,远远避开这二人。 谁料张浪欺近弈先生不得,又转而朝向金琨和肖代秋二人奔去。 严时志也已料到他心中所想,手中拳法忽然方向一转,喝道“过来!”拳风到处,也逼得张浪离金琨二人越来越远。 张浪所料被严时志顿时拆穿,心中一急,不料一脚踏上适才的坑洞之中,忽地身形一歪,严时志则乘机蓄起了劲力,当中一拳,猛地砸来。 张浪见这一拳再也避不过,只得顺势一倒,两手又在地上一撑,身子又向金琨二人飞去。 严时志顿时大惊,赶忙止住了拳势,脚下连退,转瞬间就要将张浪追上,但始终是差得半分。 陆宁见张浪犹似个鬼魅般瞬间到得眼前,她也不做他想,只抽剑以待,将身子挡在了金琨之前。 张浪忽地一掌拍来,其势如同虎啸。陆宁将眼一闭,剑掌齐出,也不管能不能挡得此掌,只得听天由命。 但听“乒啪”之声作响,陆宁左肩中掌,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众人再看那长剑时,它虽是挡去了大半的掌力,也已是断成了数截。 张浪一掌得手,去势未停,又是一掌照着金琨额上击来。 这一突袭,只在转瞬之间,便连一旁的范莽、薛倚二人都反应不及,而张浪身后的严时志虽是紧追不舍,却始终是差了半分。 在场几人只得惊呼高叫,眼见着金琨脑袋要被他击碎,却连半点忙都帮不上。 待他手掌仅离金琨半寸之时,忽听得一声爆喝,金琨竟挥出一掌相迎。 一声“嘭”地巨响过后,金琨连带着他身后的肖代秋,都被一股巨力向后推出了三丈有余。 只在肖代秋奋力推阻之下,金琨二人这才停下了退势。 但他二人已被这股劲力冲击了筋脉,双双躺在了地上,大口喘息不已,金琨还咯出一大口血来。 张浪被金琨这突然一掌所慑,他始终未料,金琨这将死之人,怎还有如此的力道回击。 是以他一时间内息乱窜、心神难定,身形一窒,身后严时志已然将他追上。 他这一惊可当真不小,心知再也敌不过严时志的铁拳,只得尽力将身躯转过,双臂横在当胸,硬生生接下严时志这一击。 严时志这一拳的力道势如山洪,正是无明无始功的第三层“诸法空”,张浪被击得在地上连滚了十数圈,这才一跃而起,背手而立。 他面向众人,一副若无其事之样,双手却在背后抖如筛糠。 此时金琨已与严时志并肩而立,指着张浪道“兀那张浪,我是你化心掌下第一个活人,你可万想不到吧!” 严时志也道“师兄,你我已多年未能切磋,今日一战,有幸与你打了个平手。 “本座依稀记得当年我离开天目派时,师兄的功夫要高了我一大截,怎么今日却会如此反常?” 张浪冷哼一声,说道“严帮主你实在过谦啦,想是事已过去多年,你记错了而已。” 他心中又暗忖着“金琨适才使出的那一击,早已是祁偌等辈力所不及,他身边又有严时志这等当世高绝在侧, “而我已被他二人打得内息大乱、手抖不止,今日如何还杀得了他们……” 是以他咬着牙关,朗声道“本座今日便放过了你们!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待得他日,你们可就再无今日之运啦!” 言毕,已纵身一跃,远远去了。 严时志本想乘机将他追上,他身后肖代秋却叫道“帮主不必追了,化心掌已用不上解药啦。” 严时志一听,心下甚慰,又想着一旁的几人均是伤势未定,只好与众人留下,以防不测。 第333章 冥冥之中 他将陆宁扶稳盘坐,一掌贴在她的左肩,运起浑厚内力,当先为她疗伤。 肖代秋接连给陆宁三人看过伤势,只范莽和薛倚伤势最轻,便先用断流活络膏给范莽重新包好了伤口。 再从怀中摸出药瓶,倒出几颗药丸给薛倚服下。 又对陆宁道“陆小姐,适才张浪那一掌,虽也是化心掌,可他的掌力已被你的长剑卸去了大半。 “剩下的伤势虽重,已无性命之忧,由帮主替你疗伤,几日便可痊愈啦。” 最后又对金琨道“倒是琨儿,着实是吓着老夫啦……” 他一边摇头一边道“老夫实在是不知,怎样解去那化心掌……” 他此言一出,严时志吃惊不小,忙不迭道“肖大夫已说过不用解药,又何出此言?是金小哥救不得了么?” 肖代秋道“帮主您且放心,听我与您慢慢说来。” 他又给金琨搭了一脉,说道“老夫曾听梨雨说过,琨儿他自娘胎之中,已是伤了任脉、手少阴心经和手太阴肺经, “这三处一损,本和个废人无异。琨儿他不知有何奇缘,曾被一位高手救治过, “又经过三弟和梨雨的精心调治,他这才能长大成人,与我们这些常人并无太大的异处。” 他顿了顿,续道“但他的三处损伤,始终是未能痊愈。 “适才那化心掌打来,这掌力在他的体内,未能按照寻常经络游走, “其缘由便是这三处受损,以致掌力在经络中并不通畅,可谓是处处受阻。 “是以这掌力虽是猛烈,却始终是到不了他心脏之处,这化心掌便不能要了琨儿的性命。” 他此言一出,众人终于恍然大悟,纷纷庆幸。 而陆宁听至此处,却是泪水簌簌滴落,一副我见犹怜之样。 她还道她日思夜想的金大哥,刚一见面,便要天人永隔了。如今终于放下心来,欢喜过度,竟一下子哭得收也收不住。 又听肖代秋续道“适才老夫给琨儿仅是普通疗伤,毕竟那掌力迅猛万分,这伤势可并不小。 “只是好在,琨儿的自身内力十分雄厚,仅是片刻之间,便得以大好。 “他最后吐出的那口血,仅是一口淤血,这淤血一除,如今已然是痊愈啦!” 金琨忙躬身抱拳道“这多亏了肖大夫的救治,否则我哪儿能如此速愈。” 肖代秋“哈哈”笑道“老夫又有什么功劳? “实在是你自娘胎中带出来的伤,今日反而救了你一命,真可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妙啊,实在是太妙啦!” 严时志的浑厚真气,只在陆宁伤处转得几转,其伤势便已无碍。 他终于放下心来,与众人说道“也是宁儿她十分上心,前些时日,她自分舵处得到一封线报, “说那张浪要上到这九宫山来秘密行事,究竟是何等秘密之事,却又不得而知。 “我们很快便联想到,肖大夫此行便是要到这九宫派来给金小哥提亲,是以猜测张浪此行的目的,莫不是要亲自向金小哥下手? “所以我二人这才马不停蹄来了此处,果也是侥天之幸,终于让咱们在此撞见啦。” 众人唏嘘不已,原来今日之事,竟有如此多的巧合之处,实在说得上是上天护佑,这才得以有惊无险。 自陆宁听得“提亲、琨儿”等字眼,她心中一痛,眼泪就从未停过。 金琨见她如此,还道她那伤势又有反复。 忙偕同范莽、薛倚,一块儿给严时志、陆宁二人鞠躬行礼,说道“今日多亏了帮主与陆姑娘推情准理, “否则今日我们几人可要倒了大霉啦!” 严时志“哈哈”大笑,仅是客气几句,摆手而过。 但陆宁已一年多未能见着金琨,此时她两眼紧盯着金琨,不舍得瞬上一瞬,心中又是生出闷气,又有千言万语难言。 只是此处人多,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终于“哼”地一声,将头扭了过去,偷偷将泪水拭去。 但过不多久,又自自然然转了回来,两眼始终是不离金琨,唯唯诺诺开口道“你……你中了化心掌,当真没事了么?” 金琨拍着胸脯道“肖大夫妙手回春,我已然痊愈,让陆姑娘你担心啦。” 陆宁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没事便好……”忽然又红了眼眶,未免叫人瞧见,赶紧又扭过了头去,再也不发一言。 众人还道她小姐脾气又犯,都没在意此节,便由她去了。 几人又说说笑笑一阵,于当夜行到一处不知名的小镇打了尖。 到第二日,当得知众人将要前去青原派时,严时志便执意要去护送金琨等人。 是以他从集市上买来几匹快马,分与几人一块儿骑了。 这几人作为下属与晚辈,都是推辞不得,只得与之同行,一路之中笑语不断。 好在此处离江西并不甚远,仅过得五六日,一行人便已来到庐陵境内。 此时众人在肖代秋的照料之下,伤势都已痊愈,严时志这才能放下心来。 但苦于明夷帮中还有诸多事项须去处理,严时志不得不辞别众人。 临行前,他还反复与众人千叮万嘱,便像双亲叮嘱自家的孩儿一般,待事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这才只身去了。 陆宁好容易又能见着金琨,自然是要刻意留下。 她也不知在金琨成婚之前,还能在他身旁陪伴多久。 就觉得只要在他身边留得越久,便越对当日从他身边气走一事,感到懊悔不已。 是以这一路而来,她虽是每天都与金琨说说笑笑,满心欣喜,却也是忧心忡忡,整日介苦恼。 翌日,众人终于行至庐陵县城,此处离那青原派仅有不到半日的路程。 其时已近正午,几人经过一间二层饭馆,见这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便进到里处,随意点了一桌酒菜来吃。 一行人边吃边谈,酒至半酣处,忽见门外匆匆忙忙进来十余名青原派弟子。 这些人一副风尘仆仆之样,身上也并不干净。 第334章 青原弟子 他们径直走至里处,占了两张酒桌,也点了不少酒菜,一边喧闹,一边大快朵颐。 弈先生等人纷纷望向金琨,见他早已将脸面涂黑,正埋头吃饭,均知这些弟子恐认得他,是以纷纷聚拢,将金琨挡在了暗处。 谁知那两桌弟子中,忽有一人拍案而起,怒道“哼!这天杀的叛徒,当日掌门和众长老怎容他叛下了山去? “若早早将这狗贼杀了,哪儿还有今日之事!” 弈先生等人一怔,均知他口中说的狗贼,多半就是金琨。 又听另一弟子朗声道“是啊!哥儿们数十个在外搜寻了两月有余,一会儿说那狗贼在绍兴, “一会儿又说在九宫派,可当我们寻到那几处,却又说让狗贼跑啦,真他娘的丧气,让老子白白跑了俩月!” 其余弟子连声嗟叹,愤愤不平,纷纷大口喝起酒来,以解心中郁结之气。 弈先生几人听至此处,已确定他们所说的正是金琨无疑,均暗忖着,原来青原派也派出了杀手追杀他们。 这几人起先还道青原派个个武功低微,是以张浪权衡之下,并未差遣他们。 如今才得知,他们猜测有误,霁云盟要追杀金琨,定是要动员全盟之人,又怎会少了他青原派? 此时又有一高个儿弟子给众人敬了一杯,他正襟端坐,说道“咱们这数十人已算是最为轻松啦。 “想那王文柏王师兄,已带了三百弟子,半年都未归派,定是那狗贼的踪迹难寻,掌门之令又不敢违拗,这才迟迟难归啊……” 另一小个儿的弟子也叹道“咱们这小小的青原派,却出了这么个大大的狗贼,咱们若不亲手将他捉来, “又如何对得起董掌门,咱们青原派在霁云盟中又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其余弟子纷纷大叹,直喝酒的喝酒,臭骂的臭骂。 高个儿弟子忽地嘴角一翘,再道“我将哥儿几个带来此处,你们猜猜所为何事?” 其中一人把酒碗放下,说道“此处青原山近在眼前,师兄是要带咱们回门派里么?” 又一人道“这就回去?那狗贼还没捉到,咱们后头还有李师兄他们几十号人呐,不等他们了么?” 高个儿弟子笑了笑,招手把众人拢在一块儿,低声道“我前两日刚得到飞鸽传书, “说那狗贼又做下恶事,竟将九宫派掌门和长老都杀了!” 其余弟子“啊”地几声,均是吃惊不小。 这一句虽是小声说出,也能让金琨与范莽听得分明,只因这二人内力高深,耳清目明所致。 范莽又将此句细声说与弈先生等人知晓,这几人听后,也均讶异这消息怎走得如此之快。 那高个儿弟子续道“所以有这消息在手,我们便可回到门派,向董掌门交差了。不是咱们捉他不住, “实在是这狗贼难以对付,连九宫派掌门和长老都能死于他的手下,又何况是咱们? “这也好过数月以来无功而返,空手而归呀!” 一弟子拍案道“此计妙啊!我这就留下信号,让后边赶来的李师兄他们也跟咱们一道儿回去,大伙儿可苦了不少时日啊。” 那小个儿弟子“嘿嘿”一笑,道“师兄,反正王文柏师兄他们半年未归,近月以来,也是音信全无,倒不如……” 高个儿弟子两眼转了几圈,一拍大腿,大声道“着啊!” 又将众人拢在一块儿,细声道“我们再与董掌门察告一事, “就说那狗贼将王文柏一众尽数杀了,再加上九宫派一事,掌门他定不会怪罪咱们无功而返!” 其余弟子听了,无不拍手称赞,叫好之声久久不绝。 范莽甫一听得此言,立时怒火中烧,急忙勃然而起,却被金琨一手按下。 金琨凑近他耳边,说道“范大哥息怒,切莫惊扰了他们。”又小声地与其他几人转说了那高个儿弟子的话。 弈先生听罢,也抓住范莽另一手,轻轻道了声“此处可是青原派的地界,万不可鲁莽。” 范莽急道“明知他们要冤枉金兄弟,你们还不喝止他们?” 弈先生细声道“喝止了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将他们说服了么?最终还不是得大打出手么? “可别忘了,咱们今日是劝说他们而来,怎还可如此鲁莽?若真动起手来,这些人后头还会来一伙什么李师兄, “所以他们杀又杀不得,说也说不服,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也别忘了九宫派掌门一事,这些人既已得知,那么董邦莠他们,也必定是知晓了,咱们可得再寻他路,才是上策!” 范莽听得此言,直回味了好一会儿,这才低下头来,撤去了劲力。 那两桌弟子既知此妙计,又叫上了数坛美酒和几盘酱牛肉,他们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将金琨骂了个底朝天,好不酣畅淋漓。 直至半时辰过后,终于个个酒足饭饱,这才结了酒钱,其中一人高声道“走,给你们找处好玩的地界玩玩去!” 说罢,这些人勾肩搭背,歪歪斜斜地走出了大门。 自青原派弟子走远后,金琨将脸擦净,这才开口说道“那高个儿弟子,正是我四师兄卢昱, “他如今还是穿着普通弟子的装饰,想必是他年纪尚轻,还不够长老一职吧。” 范莽忽然一掌拍案,“嘭”地一声大响,整个酒桌都被他震起,桌上碗碟“哐啷啷”地响个不停。 他怒不可遏,大声斥道“哪儿有当师兄的如此卑鄙龌龊,竟要想着法儿陷害自己的师弟!” 金琨劝慰道“我早就不是他的师弟啦,我如今的身份,可是青原派的叛徒。” 便连陆宁等人也都扼腕嗟叹,纷纷说这世态炎凉,哪怕曾经出生入死、亲如手足的同门师兄弟,如今也要分道扬镳,彼此相害。 几人讨论了近一炷香时辰,范莽终于耐不住性子,起身小解去了,只留其余几人仍在对付眼前的残羹剩菜。 第335章 范莽莽撞 金琨问道“先生,他们如今与我势同水火,你当真可以将他们说服,帮我前去提亲么?” 弈先生捋须道“我本有缜密之策,颇有把握,如今他们又要以王文柏一事来冤你,咱们一来不可当面与之起了争执, “二来又得自证清白,这么一来,事情便变得复杂啦……还得容鄙人再筹划一番才是。” 金琨点头道“不错,此事一来,无疑又要难上了许多,还真是难为先生啦。” 弈先生摆手道“无妨。”又与一旁的肖代秋小声商议了起来。 又过得一盏茶工夫,金琨忽地叫道“不好!”立时追了出去,在这间饭馆里里外外转了几圈,均寻不见范莽的身影。 他再奔回酒桌前,大声道“范大哥定是去追卢师兄他们啦,我这就去将他追回来!” 弈先生匆忙起身,说道“你去吧,一路上可要见机行事!我留在此处等你。” 金琨稍一抱拳,立马奔出了饭馆,而陆宁也直追而出,薛倚见二人各乘一马,向东疾驰,也慌忙策马追来。 只留肖代秋在饭馆之内,护着弈先生的周全。 金琨在马背上叫道“陆姑娘、薛师妹,快去护着先生,此地我熟,我定能追上范大哥!” 陆宁本想着好容易能和金琨单独相处,却不料薛倚也会追来,是以没好口气道“你将我骗了回去,好找个地界与人相会么?” 金琨没来头地被这话堵住,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薛倚并未听出其中之意,只摇头道“不成,正因为这里太熟,我总是放心不下……我几人分头去寻他吧!” 金琨略一思索,道“也罢,那些青原派弟子说,要去别的地界玩玩,恐不是回了青原派, “那么我往东直去,你去西面找找,陆姑娘,你去北面搜搜, “一时辰后,无论寻见寻不见,都在此处汇合!” 薛倚终于一乐,急转马头,往西面奔了去。只陆宁闷闷不乐,不情不愿地去了北面。 这三乘快马,短时内已奔出了庐陵县城,一东一西一北,沿官道急追而去。 这三人搜寻过方圆三十余里,翻过了五六座山头,途径三处村庄,仍是不见范莽人影,便连青原派弟子也未见一人。 一时辰过去,三乘快马在县城重聚,陆宁低首不语,显得心事重重。 薛倚急问“哪儿都寻不见,难不成我们真要追至青原派?” 金琨低垂着脑袋,沉吟道“也只好如此了,范大哥若真去了青原派,与他们大打出手,这可要糟糕至极……” 言毕,他一声招呼,与陆宁、薛倚又沿东南角的一处土路而去。 他这一路之上,心中只想着上一回,范莽陷落于天门派的情景,其时真可谓凶险万分,让他至今都心有余悸。 三乘马儿又奔袭了近两个时辰,以致夜色降临,才堪堪来到了青原山脚下。 三人弃马而行,从一南面的小路上山,这回仅用了两盏茶时间,金琨总算又见到他阔别已久的青原派。 他眼望着跟前这堵院墙,心中思绪不断,顿时回想起往年在此的一幕幕情景,略感伤怀。 他带着陆宁二人,沿院墙往北又行了几里,在一稍矮之处翻越了院墙。 三人趁着夜色,又往北面穿过了几排房舍,再经过一处花园,终于来到角落一排毫不起眼的瓦房之前。 金琨躬着身子,围着这间瓦房,仔仔细细地绕了两圈。 在他确认无人在此值守时,这才细声与陆宁二人说道“倘若范大哥被人捉了去,定会被人关在此处, “你们且在这儿接应,我先进去瞧瞧。” 陆宁却不知怎地,心中竟有深深不舍,半晌不知如何接话。 薛倚则略点了点头,握着剑柄道“金师兄千万当心!” 话音未落,金琨已是一个闪身,从土屋的窗户处,悄无声息地跃了进去。 这间瓦房,平时只用作关押不听管教的弟子之用,若是遇到外敌入侵,还可用来关押一些犯人。 是以这间瓦房内并无多少物什和摆设,仅是用铁栅栏和砖墙隔成了若干个小间,平时倘若关着人,定会有弟子在此轮流看管。 而如今这里无一人值守,显然此处并未关着人,但金琨仍是放心不下,沿着一间间牢房似的小间找了过去。 这间瓦房足有二十余丈长,他从东首一路寻来,见到一间间空无一人的小间,心中已是渐显失落。 又寻一阵,眼前仅剩最西首的两间小间,金琨停下脚步,摇头叹了叹,脑中只寻思着范莽如今究竟会在何处。 正在此时,忽听前方一个声音道“有人,是来救咱们的么?” 金琨听得有人,不禁一惊,暗忖“这董邦莠治下怎全乱了套?有人关在此处,竟无一值守,简直不成体统!” 他忙取出火折子照亮四周,再往前数步,照见这最后一间小间中,竟关押了两名男子。 但这间瓦房太过黑暗,金琨瞧不清这二人,只轻声道“范大哥?” 那二人见到光线照来,忙举目望去。 其中一男子忽然“啊”地一声,颤颤巍巍道“你……你是金琨金大侠么?” 金琨一凛,又把火折子往前照了一照,并未搭话。 另一男子看清了金琨,双手立时抓住了铁栅栏,神情激动道“果然是金大侠!是我啊,你不记得咱们了么?” 金琨将火折子再凑上前去,仔细照了一照,这才叫道“孔大哥,叶大哥,竟是你二人!你们怎会在此?” 原来这二人,竟是当日随武方瑞造访树诚堂的孔卓与叶光,其时正是金琨与肖梨雨共施医术,才将他二人从昏迷之中救了回来。 这二人见金琨认出了他们,双双磕头不已,口中还叫着“恩公您总算认出咱们了,咱们找您……可找得好苦哇!” 金琨赶紧运起内力,将几个栅栏掰折,将这二人扶了出来,说道“二位只管叫我金琨便好,那‘恩公’二字,又何以克当?” 第336章 丞相被俘 孔叶二人一时间声泪俱下,不断拱手道“是是……金大侠,咱们叫您金大侠便是……” 金琨仔细打量这二人,见他们并无伤处,只是一身脏兮兮的,一副头发散乱,胡子拉碴的模样。 他这才问道“二位大哥要寻我?所为何事?” 孔卓哭声更大,直垂首顿足,跪倒在地。 终于啜泣道“咱们……咱们襄阳城失守,亨军破城而入,武丞相被亨人捉了去,至今生死不明……” 金琨“啊”地一声,火折子落地而灭。 叶光将火折子拾起,接着哭诉道“我二人虽是从死人堆里逃生,但作为亲兵,没能保护好丞相,实在是腼颜人世…… “我们思来想去,这才想起金大侠您,您是江湖中闻名遐迩的大侠,连武丞相遇事都有求于您,您定然可以救他……” 孔卓接着道“我们先是去了那树诚堂,但那儿竟被人拆了,金大侠您也不知去向。 “后来咱二人才细细回想起来,亲兵之中曾有人说过,金大侠您出身自青原派,是以我俩这才来到青原派寻您来啦……” 金琨大为震惊,沉吟道“是以你二人来这儿寻我,青原派的人一听到我的名字, “便不问青红皂白,把你二人关押起来,是也不是?” 叶光不住点头,哭道“大致不差……当日那董掌门,也不知何事触怒了他, “以致其大发雷霆,着实渗人,径直将我二人关在此处,已两月有余啦……” 孔卓忽然跪地,向金琨拜道“我二人便是困死在这儿都不打紧,还请金大侠您想想办法, “救救咱们的武丞相,他可是国之柱石,我大齐可不能没有丞相啊!” 金琨急忙将他扶起,正色道“孔大哥不必行此大礼! “二位大哥不顾安危,千里而来,武丞相他本是位为国为民的好官, “又是数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功绩大臣,我金琨怎有拒却的道理!” 孔叶二人这才破涕为笑,叫道“金大侠真肯去救丞相么?” 金琨正色道“倘若丞相还活在世上,我金琨便是豁出性命,也要设法将他救出!” 言毕,高声把屋外陆宁二人叫了进来,说道“还请陆姑娘和薛师妹在此照料这二位大哥。” 又向孔叶二人抱拳道“小弟还有要事在身,还请二位稍待,我事后再来接几位下山。” 这几人刚一答应,也不见金琨如何发力,只觉眼前一阵清风刮过,他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琨在这夜色下,绕开人影之处,弯腰潜行,脚步迅捷非常。 他虽不能全数瞧清这青原派,但其中的道路和建筑,无不熟稔于心,纵使是闭眼而行,也绝不会让他迷路。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已寻过了百十间的房舍,里头除去普通弟子之外,再无他人。 这里一切平静如常,并未有被范莽侵扰之迹,他只好再沿着连廊,转过几处弯,终于来到了火劲的故居。 他见屋内灯火通明,不知是谁在此居住,一时心中百感交集,直猫在了屋外,凝神静听。 过不得多时,忽听一人笑道“这平阳丸总算是叫我制好啦,但这药丸效果如何,终还是未知,可需我去找些人来试试么?” 金琨一愕,这竟是宗阡泽的声音。 又听一人道“咱们只是将那药方拿来改了个药名而已,那封掌门在天门派中已将此药售卖多日,颇有效验,不必再验啦。 “只待日后去找些个药铺,以他们的名义售卖此药,那张浪瞿崴之辈纵使找到药铺的头上,也是捉不到咱们这儿啦。” 金琨心中一惊,暗叫“说话这人便是董邦莠!他这是夺了封座陈的佑归丸药方,也要做那卖药的生意么?” 于是他寻到一角落处,轻轻捅破了窗户纸,透过孔洞朝里望去。 他果然见到满屋子的四方小盒四处堆砌,与天门派中见到的佑归丸一模一样。 而宗阡泽与董邦莠则坐在了桌边,细细查看这新制好的药丸。 又听宗阡泽道“倘若那些个药铺嘴不严实,说漏了师哥的身份,这可如何是好?” 董邦莠“嘿嘿”一笑,道“我们哥儿几个在绿林之中,可有不少的人脉, “只要给足了价钱,由他们出面与药铺接头,还怕他们说漏嘴么?” 宗阡泽直竖起了拇指,夸赞道“妙啊,原来师哥早有谋划,只待天一亮, “小弟这就去找几个绿林兄弟谈谈,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山头捡了这便宜去。” 董邦莠“嗯”了一声,道“师弟你可知,为兄为何如今才叫你将这药制好么?” 宗阡泽想得一想,道“我想那张浪等辈,如今已是焦头烂额。 “他们如今的主要心力,全都花费在平息谣言,和捉拿那狗贼的身上,怎会有空管咱们这卖药之事?” 董邦莠又笑道“不错!只一个金琨,便已将霁云盟搅得昏天暗地,如今叛出门派的弟子已是愈来愈多, “他们纵使派出上千人手前去捉拿,也只是杯水车薪,并不管事。更何况么……” 他将一只药盒轻轻合上,续道“更何况,如今襄阳城失守,大齐江山可谓是岌岌可危。他张浪到底会不会派出义军驰援? “倘若不派出义军,我们这霁云四派,总要先想法儿抵御亨军,哪儿还有闲暇管咱们这儿卖药?” 再见宗阡泽拍着大腿道“若是派出了义军,张浪他们更得忙得连头转,就更没可能管到这里啦! “师哥您如此深谋远虑,哥儿几个可要跟着师哥发财啦!” 董邦莠冷哼一声,又道“想是那金琨的谣言并不假,但凡停修内力就是会患上狂阳,这其中可颇有道理! “得亏咱们师兄弟四人入门得早,我们多年以来,一直在修行内功心法。 “自张浪号令停修内力之后,也是哥儿几个商议了不少时日,我们都觉若按这古法修行,可从未出过岔子, “倘若停修了内力,恐会有不少的坏处。是以咱们一直不遵那盟主令,以致咱哥儿四人无一人患上狂阳, “哈哈,唯有那金琨和火鸿宇二人,才着了张浪的道儿!” 第337章 青原秘事 金琨听到此处,心中不禁惊道“原来董邦莠四人从未停修过内力,我叛出门派的那日, “董邦莠在虎啸堂当众所说的停修,竟全都是假的!” 他直恨得咬牙切齿,手脚发颤,心中早将这二人骂了个遍。 此时宗阡泽脸色变得深沉阴暗,他冷冷道“张浪他有意要害咱们,竟让哥儿几个侥幸躲过了一劫, “师哥,咱几人跟着您可真跟对啦!” 董邦莠道“张浪他不仁,便别怪咱们不义啦!他要叫咱们患上狂阳,咱们偏偏就要靠这狂阳,狠狠地赚他一笔!” 宗阡泽忽地抱起一堆小盒,笑道“正是此理!咱们也叫弟子们停修内力,待这狂阳人数多了,咱们可就要财源广进啦!” 正在此时,忽听得远处一声爆喝“卢昱,原来你竟躲在此处,瞧我拿你!” 屋内二人闻得此声,立即吹灭了烛火,飞奔而出。而金琨惊觉这是范莽的声音,也悄悄跟了过去。 几人弯过几处拐角,只见在一排房舍之前,竟有百十号弟子举着十数只火把,立在空地一侧。 而空地的当中,却是范莽与卢昱几人打作一团,但见拳来掌往,呼喝吼叫之声此起彼伏。 董邦莠与宗阡泽互望一眼,见范莽一身明夷帮的装束,却使得一手大无妄拳,不知这人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董邦莠向前一站,大声道“明夷帮小贼,胆敢来我青原派生事,快快束手就擒,否则本座定叫你有来无回!” 但见范莽一招“霸王伏虎”使出,他极为迅速地挥出几拳,立时将几名弟子击翻在地,动弹不得。 卢昱也被他当面一拳打得鼻青脸肿,只得忍着剧痛,着地一滚,叫道“大师哥、二师哥,这人一路追我, “我好容易躲进门派之中,他还要追个不停,我猜是那狗贼的人,快将他拿下!” 董邦莠一听得竟与金琨有关,立时大手一挥,从旁转出二三十名弟子,将范莽围在当中,手掌如雨点般劈下。 范莽拳势忽而变得大开大合,二三十招刚过,但见拳风呼啸处,立将七八名弟子扫翻在地。 其余弟子见他神勇难挡,随即再度围上,他们掰肩的掰肩,搂腰的搂腰,抱腿的抱腿。 二十几人合力围抱之下,才将范莽制得动弹不得。 范莽挣扎得几下,竟是纹丝不动,他大声叫道“其他的门派冤枉金兄弟还则罢了,你青原派的人,多少也要念些旧情吧? “怎还如此地厚颜无耻,欲将金兄弟冤上加冤,这还怎叫人忍得下这口气!” 言毕,一声大喝,身子猛地转动,刚刚甩脱了七八人,这些弟子刚一落地,其他人又重新扑了上去,再将他团团箍住。 卢昱乘机跃至一旁,叫道“二位师哥,莫听他胡说,三师哥王文柏被金琨那狗贼杀了, “我正要上山通风报信,却被这人拦阻,这狗腿子定是被那狗贼唆使,否则,还能有谁会如此疯癫?” 董邦莠一听得王文柏被害,立时气上心头,他长啸一声,再纵身一跃,一掌居高临下向范莽面门劈下。 此时范莽无论再怎样挣扎,以致青筋暴起,也还是被这二十余人制得无法动弹。 只得眼睁睁见这掌击来,心中只想“难道我竟绝于此贼之手?” 电光石火间,只见灰影一闪而过,“嘭”地一声大响,众人但见董邦莠身躯还未落下,竟被一股巨力击飞四五丈远。 众人正要细瞧怎生回事,却又听得十几声喊叫传来,十余人纷纷飞向半空,重重跌在地上,兀自痛苦喊叫,翻滚呻吟不迭。 宗阡泽忙将董邦莠搀起,往房舍前一望,竟指着前方失声叫道“金琨!是金琨!” 此时范莽将最后几名弟子远远甩脱,见金琨立在身边,一时尴尬无以,像个犯了错的孩童被撞见了一般,一手直挠着脑后。 他腼腆道“金兄弟……你来啦……” 金琨颔首道“范大哥,可曾受伤?”范莽急忙摇头道“还好……并未受伤……” 当场百十名弟子见金琨露得这一手,犹如天神再临一般,个个惊得魂飞天外,纷纷撒腿散开,仅向董邦莠二人不断靠拢。 而董邦莠与宗阡泽也已得知金琨仅凭一己之力,就将祁偌、瞿崴、运日三人伤得数月都卧床不起。 而他二人的武艺就算加在一块儿,也敌不过一个祁偌,是以此时甫一见得金琨,也不敢上前半步,只得远远站定。 董邦莠为不堕这掌门之风,不得不指着金琨喝道“大胆叛徒!还敢上我青原派来扰事! “你这狗贼,不仅杀师背伦、杀人如麻,如今又将王文柏师弟杀害,实在是罪孽深重!罪无可赦!” 他说至此处,见金琨两眼紧盯着自己,一副不怒自威之象,心中惧意一生,声调竟低了几分,续道“如今你可是自投罗网, “可就休怪本座不客气了!来啊,再去唤五百弟子来,今日本座可要在列祖列宗面前清理门户啦!” 说完,向一旁卢昱打了几个手势,卢昱立时会意,忙奔了开去。 范莽则是气歪了嘴,他霍地撸起袖子,正要冲上前去与之搏命,可仍是被金琨拦下了。 金琨听董邦莠无端冤枉自己,如何不怒,但怒色只转瞬闪过,心知董邦莠这一番大论,只是说与其他弟子听的。 金琨此时又将神情变成甚是不屑,昂首叉腰而立,朗声道“董邦莠,我不想与你争些别的,你不仅叛了师父,事到如今, “还要叛你那张盟主,今日但凡让我有命出了这里,嘿嘿,说不得,我定会去张浪那儿告上一状!” 董邦莠面色丝毫不改,只大声道“你这狗贼胡言乱语,我怎会像你这叛徒一般,说叛就叛了?” 金琨笑道“哦?你不信?”他再看向其他弟子,又道“你们也都不信吧?” 第338章 揭露丑事 见弟子们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他故作深沉地思索一番,最后道“没法子啦,既然大伙儿都不信, “只好请你们这些个弟子,立时去师父房中一探,那房中可有着许多的药盒呐!” 董邦莠与宗阡泽同时一惊,立时心慌意乱,想要反驳几句,一时还不知如何开口。 又听金琨道“你们将封座陈的佑归丸改成了平阳丸,欲趁襄阳城破之际,假借药铺之手,卖与身患狂阳的弟子。” 他环顾众弟子,大声道“若你们觉得我所言有假,不如跟我去师父房里,此时那些个装着平阳丸的药盒可堆得满屋子都是!” 说至此处,金琨径直向火劲故居行去。 众弟子见他如此地信誓旦旦,无不暗暗心惊,他们“啊、啊”地叫出声来,立时竟有近半数人相信金琨所言不假。 但纵是如此,如今火劲的故居却由董邦莠居住,这间掌门的卧房,任谁也不敢踏进半步。 是以这些个弟子无一人敢随金琨前去,只战战兢兢,挡着金琨的去路,又怕离他过近,纷纷手抖脚颤,亦步亦趋。 董邦莠立时叫道“来呀,莫让他跑了!”号令之下,百十号弟子不得不向金琨围拢。 谁料金琨却“哈哈”一笑,背着双手,脚下忽点,竟面向众人向后纵去,重新落回了范莽身旁。 众弟子见他来而复返,仍是不敢上前,又听金琨高声道“董掌门,你终究是害怕弟子们撞见了你的秘密,也罢,咱们再说说别的。” 他踱得几步,指着虎啸堂的方向,说道“一两年之前,你上位掌门的当日, “你摆出了三件证据,以证得师父他当不得这掌门,你可还记得?” 董邦莠面无晴雨,这三件证据对他至关重要,是以欣然承认道“当然记得,想必此处的弟子可个个都记得吧?” 他身后弟子纷纷道“不错!”“确有此事!”“至今都记忆犹新!” 金琨道“很好,当日你那第三件证据,是说我父亲是师父亲手所杀,可是这样?” 董邦莠冷冷道“那还有假?这可是本座亲眼瞧见!” 金琨颔首道“我父亲在上青原山时,已是重病了十年,犹似那风中残烛,离命终也仅在旦夕之间。 “他只是一直提着一口心气,见我终于拜了师,心中才再无他念。 “当天夜里,待病痛再次来袭时,他自知时日无多,但他多年心愿已了,又禁不住病痛的折磨,这才哀求师父速速将他送走。” 他两眼紧盯董邦莠,续道“这便是此事的真相,我父亲的确是师父所杀不假,但那是我父亲的本意,董邦莠,你认是不认?” 金琨在众弟子面前直呼其名,董邦莠这掌门的面上立时涂了层寒霜也似,难看至极。 董邦莠咬着牙道“此事也已过去多年,怎可凭你一家之言便可断定?” 范莽气得“哇呀呀”直叫,冲着董邦莠叫唤“兀那畜生,竟满嘴喷粪!” 金琨又伸手将范莽拦下,无奈摇头一笑,道“你不肯认,我也是没有法子。 “但是,如今师父早已不在此处,青原派中的狂阳患者却依旧不断涌出,可想而知,师父他老人家并未给弟子们下毒。 “是以当年你摆出的第二件证据,也是假的,当年在虎啸堂中, “那些个身患狂阳的弟子全都是被你买通,给诸位演了场戏而已,你若连这个也不认,可莫怪你的弟子们另有所思了。” 那百十名弟子均是一怔,心中都暗想着如今青原派中的确如金琨所说的一般。 自火劲离去后,弟子们已将大方茶尽数丢弃,但时至今日,仍不断有新的弟子患上狂阳。 是以这狂阳绝不是下毒所致,绝不会是火劲所为。 再加适才金琨说出董邦莠卖药一事,如今弟子们已有大半数都信了金琨。 只是碍于青原派的颜面,谁都不肯将实情托出,只怔怔地望向董邦莠,神情甚是怪异。 董邦莠被他们瞧得很不自在,大声斥道“你们看什么?这狗贼善于散布谣言, “早是盟主下令要捉拿之人,你们莫要被他妖言所惑,我们若是不信盟主,还能信谁的?” 众弟子这才如梦初醒,面对金琨,直摩拳擦掌,恨意陡升。 金琨见弟子们立场不定,心中一顿鄙夷,又道“董邦莠,我金琨身有极寒内力,你和宗长老全都知晓了吧?” 董邦莠与宗阡泽互望一眼,宗阡泽上前一步道“是又怎样?狗贼,你如今休得再耍花样!” 金琨懒懒道“在贵派之地,我这外人如何敢戏耍二位?只是我这内力有一好处,若打在狂阳患者身上, “可立时将他的狂阳压制,若是打在常人身上,这人就算是不死也得重伤。 “宗长老,听传言说你与董邦莠早已患上狂阳,但却始终隐瞒事实,并未公之于众。 “我今日只用上一成的极寒内力,想在二位身上试试,看看二位究竟有没有患上狂阳。 “也好确认一番,这传言是否是真的?” 这二人身为一派的掌门与长老,在众弟子面前被人如此消遣,哪儿还有威严可存? 宗阡泽立时斥道“金琨狗贼,你且住嘴,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金琨笑道“让我住嘴?在你援军到来之前,可还是难了一些!”那百十名弟子果然簌簌而动,竟无一人敢冲向前去。 金琨笑过一阵,对众弟子们续道“我用这极寒内力医治狂阳的法子,想必二位和众弟子们多少都听说过, “我可从不会骗诸位,你们的掌门和长老太过胆小,他们怕我试出身患狂阳,你们可愿让我一试?” 宗阡泽左手一举,立时拦住了众弟子,他大声道“你们可别被这狗贼蛊惑,我与掌门极为注重内力修养,又怎会患上狂阳?” 他话刚说出口,立觉言之有失,忙蒙住了嘴巴,两眼露出惊恐之色。 宗阡泽虽贵为青原派长老,平时处事也颇为干练。 但他终究不如董邦莠一般的城府,再加上他今日被金琨撞破制药之事,心中一时顾忌颇多,是以几番对峙下来,终于说漏了嘴。 第339章 手足相残 此时董邦莠满脸憋成了酱猪肝也似,金琨却是笑得前仰后合,立时道“是啊,你与掌门, “还和其他两名师兄弟全都勤练内力,自然是不会患上狂阳。 “我金琨早就有传言流出,这狂阳就是因停修内力所致,而修炼内力的,才不致得那狂阳,你们可有听闻?” 众弟子们面面相觑,他们今日被金琨只言片语,便惹得旧有的观念全数崩塌,是以他们越来越是心虚,越来越不敢相信心中所想。 只听金琨高声叫道“所以,董邦莠!你当日的第一件证据也是假的!你师兄弟四人全都勤修内力,哪儿还会患上狂阳!” 弟子们终于叫出了声,只听得有人颤颤巍巍地喊“这……怎么办?” “他所说似乎有些道理。” “我……不知要信谁的……” 宗阡泽厉声叫道“全都别听他妖言惑众,我只是一时失言,他却以此拿作把柄,恣意妄为,好不要脸!” 他话音刚落,只见拐角处,卢昱果真带来数百名弟子,弟子们有序奔进这狭小空地,其声震天,其势如雷。 董邦莠未等弟子们全数到齐,便指着金琨喝令道“快!快给本座将这狗贼拿下!无论生死!我都重重有赏!” 金琨面对汹涌而来的弟子,冷哼一声,叫道“别以为人多就可以将我捉住,这也太小瞧我金琨啦!” 言毕,与范莽二人大展神威,伸腿扫去,已有十数名弟子被击飞数丈,一时间惨叫声大起。 但这些弟子们毕竟与金琨有着同门之谊,是以金琨并未下出重手,只随手捉起弟子,再随手掷出,或是以扫堂腿将数十人击倒了事。 不过这些弟子唯掌门之命是从,在卢昱的号令之下,被击倒一批又涌上一批,永无止境一般,将金琨二人团团围死在当中。 金琨与范莽二人心无畏惧,虽然手中并无兵刃,也能叫众弟子近不得身。 拳来掌去之下,只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又倒下七八十号人,他们伤势虽不甚重,也是伏在地上,痛苦呻吟。 众弟子见这二人如同两尊凶神一般,渐渐生出了退意,可金琨打得越久,心中的恨意却越是浓厚。 他于人群中猛地抓起一弟子,照着他脸颊边扇边道“好糊涂的弟子!怎么跟随了这么些个畜生! “你们处处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我真该见一个打一个!将你们这些个糊涂虫,统统打醒!” 十几个巴掌打下来,这弟子已是鼻青脸肿,面目全非,早早就昏厥过去。 卢昱见状,顿觉羞辱难堪,瞬间冲在了最前,一掌向金琨撩起。 金琨也根本不理会这掌,他身子一侧,猿臂疾探,极速绕过他双掌。 卢昱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撤掌回拨,欲将金琨手臂击开。 可金琨立时举掌横扫,卢昱虽击中他的手臂,但耐不住被其中的内力侵袭,霎时间,身子如同触电般跳将起来。 金琨再顺势一抓,已捉住卢昱衣领,立时将他拎起。 他瞬间又扇出七八个巴掌,打得卢昱眼冒金星,鼻血横流。 金琨朗声道“卢昱,我问你,师父是怎生死的?” 卢昱此时已是吓得心惊胆寒,屁滚尿流,哪里还说得出只言片语? 董邦莠在远处怒指着金琨,斥道“火劲不正是被你杀了么?怎就不记得了?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怎还有脸面问出此话?” 不少弟子本欲上前搭救卢昱,但一旁的范莽实在是神勇难当,双拳舞得密不透风,任凭谁都未能接近他半步。 金琨但听此话,更是怒上心头,又扇了卢昱几巴掌,将他打得几要昏厥过去。 他两眼狠狠地盯着董邦莠,大声道“我只记得,十余年前,师父他老人家面对四个亨国武师,全然不顾重伤,舍命前去救你! “而你却当众将他赶下掌门之位,好个有情有义的弟子!” 董邦莠正欲反驳几句,却被宗阡泽拦住。 他只觉得,若再与金琨争执下去,掌门的所有秘事恐都要大白于天下,这于公于私都大为不利,是以才拼命止住董邦莠。 金琨见这二人未发一言,再叫道“我再问你们一遍,师父是怎生死的?可是被你这两个孽徒杀了?” 宗阡泽抢先道“狗贼莫要在此血口喷人!火劲正是被你所杀,这可是人尽皆知之事! “今日你这狗贼死期已至,还不快束手就擒!” 范莽怒极,从金琨手中一把夺过卢昱,忽然躬身蓄力,朝董邦莠二人猛地掷出。 只听“嗖”地一声,卢昱飞出十余丈,仍与宗阡泽撞个满怀。 宗阡泽在这股巨力撞击之下,猛然间吐出一大口鲜血,仰天倒去。 董邦莠大惊失色,忙伏地查探,只见宗阡泽断去几根肋骨,内伤颇重。 而那卢昱则毫无气息,肤色显灰,两眼空洞无神,已然死去。 董邦莠“啊”地一声 悲鸣,失声叫道“四师弟!你可死得冤呐!” 此时范莽铁拳又击翻了三名弟子,他叉腰叫道“好啊!这卢昱总算是死啦!杀他的人是我,这回可别再冤枉我金兄弟啦!” 金琨两眼茫然扫向远处,他虽是痛恨这几个师兄,可此时心中依旧是既痛且悔,喃喃道“四师哥……” 再望着身旁的范莽,又道“你……为何要杀我师哥……” 范莽气得猛跺了几脚,叫道“什么劳什子师哥!他们只知冤你害你,从未想过你是个什么处境! “他们从来都不顾同盟之谊,从未替你辩解过只言片语!他们只知加害你和你师父一家,还要害了满门的弟子! “事到如今,你那些个师哥,可个个都要你我的性命,你怎还管他们叫师哥!他们可是实实在在的畜生呐!” 言毕,连挥铁拳,又将二十几人击退。 此时尽管有数百人将金琨二人团团围住,但弟子们眼睁睁见到,被他二人轻轻松松就击倒了百十人,也是吓得他们畏手畏脚,有苦难言。 喜欢风云英侠志之朗月孤圆之朗月孤圆 第340章 手足相残(2) 事到如今,再也难有弟子上前,他们只围而不攻,始终与这二人保持一丈之距。 再听得董邦莠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杀呀!快将他杀啦!金琨这狗贼杀我四师弟!他还杀了火劲和王文柏师弟! “此人恶事做尽,害死盟中弟子无数!今日若不将他碎尸万段,我便做不得你们的掌门!” 弟子们见掌门再发号令,不得不再度冲上前去,但范莽只一扭头,又将一众弟子吓走。 范莽一把捉过金琨衣领,斥道“看啊!事到如今,他还是要将卢昱之死算在你的头上!你数年之中接连受冤,如今还未受够么?” 金琨听得范莽一番言语,心下既悔且恨。 他本是个极重情义之人,甫一见到昔日的师兄惨死,一时间难以承受。 但经范莽这么一提醒,才猛然反应过来,他此前极为敬重的这些个师兄,如今却个个都要夺他的性命。 他心中暗道“是啊,四师哥其实并非被范大哥所杀,他的死,实则是董邦莠他一手造成! “这几位师哥原本个个都是堂堂正正之人,但跟了董邦莠之后,却被他染得利益蒙心,忘乎所以! “他们若还要与董邦莠同流合污,将来横死的,可就不止四师哥一人啦!” 他忽地望向董邦莠处,心中又想起霁云盟冤枉、陷害他的种种。 想起了他的两处医馆都横遭大祸,想起他与弈先生、肖梨雨等人,数度逃过生死一劫,想起他从万人敬仰到如今的万人唾弃。 他心中怒火再也抑制不住,攥紧了拳头,心中直叫道“我今日不如除去董邦莠,也算是替师父报了一仇! “他无端扣押孔大哥他们,耽搁了武丞相的大事,也是替武丞相报了一仇!” 金琨直气得双手微颤,面色发红,他向前踏得几步,惹得一众弟子不得不后退数步。 只听金琨近乎声嘶力竭地喊道“董邦莠!你害青原派如此,又害得师父如此!现时今日,你可知错啦?” 董邦莠哪儿见过如此癫狂的金琨? 他不知如何以对,只对着众弟子再斥道“你们这些个没用的东西!竟敢违令!就不怕门规责罚么?” 众弟子一听得“门规责罚”几字,忽然忆起自董邦莠上任以来,他已将门规改得甚为严厉。 如今但有违拗掌门令的弟子,全都被新立门规责打得不成人形,其伤势数月都不得痊愈。 其中还有些体弱的弟子,则直接死在这责打之上。 是以众弟子见金琨二人只杀了卢昱一人,但在这新规责打之下,恐是要死去更多。 弟子们权衡之下,立时喊杀声再起,一窝蜂地扑向这二人。 范莽则大展拳脚,拳拳狠挥之下,拳风卷起一大片尘烟,立时再扫倒了一二十人。 金琨见董邦莠竟然闭口不答,心中对他恨极,又抓起一弟子,一掌自弟子胸前拍下。 那弟子只是闭目待死,可谁知一声巨响之后,胸口竟毫无痛觉,反倒觉着一股寒气涌向了身后数人。 他身后数十名弟子立时被冻得牙关紧咬,再也展不开掌法,只得簌簌而退。 金琨拎着那弟子,低声道“冤孽……” 他将弟子扔向一边,扯着声音叫道“董邦莠!你从小到大,向来都是胆小怕死,好生地叫我看不起! “可你一旦到了这谋权篡位、恣意敛财之上,却又变得如此胆大妄为,无所顾忌! “似你这等的畜生,我金琨可不能再留你继续祸害这青原派啦!” 说罢,他脚下疾点,直向人群当中冲去,一时间被他接连撞翻十数人,哀嚎之声立起。 弟子们见状,纷纷涌向前来,他们前后相抵,不留给金琨丝毫缝隙,手上掌风不断,招招拍向金琨。 金琨接了他们数十掌,忽地放低了身姿,近乎贴地而奔,手掌挥动处,又有一路弟子被他掀得人仰马翻,怪叫不迭。 只眨眼间,金琨已突破重重包围,径直向董邦莠奔去。 董邦莠见金琨来得如此迅疾,直心惊肉跳,拔腿向身后拐角处溃逃而去。 金琨今日誓要除去这个祸患,他脚下未停,只“呼呼”两声,已然穿过拐角,定睛一瞧,立时吓了一跳。 他只见跟前不远处,一群弟子推来七八只半丈见方的巨型木箱,董邦莠堪堪绕至一只巨箱之后,眼见就要拉动箱后机括。 金琨依稀记得,这些正是妙祗派的马星波,为青原派特意打造的机关暗器,本是用来防范亨国人入侵之用。 未料董邦莠如今,却要拿它来对付曾经的师弟。 金琨反应极速,倏地转过身去,又往拐角处奔回众弟子之前,口中不忘大叫道“闪开!速速闪开!” 众弟子见金琨去而复返,定是无路可逃,哪儿还有人愿意听他的忠告。 而那范莽自金琨一去,立失强助,被众弟子合围之下,也是无力闪躲。 金琨 也不知那些巨箱中装的是何等火器,但七八只巨箱同来,定是非同小可、威力巨大。他不愿伤及无辜,只往人少之处奔去。 但纵使人少,也有二十余名弟子在场,金琨高叫道“再不闪开便来不及啦!” 他话音未落,只听身后“轰轰”巨响传来,烟雾缭绕之下,巨箱内立时射出无数刀叉。 金琨见这刀叉来得迅捷无比,接连将身边几名弟子推开,再闪身躲避着这几无空隙的刀叉暗器。 好在金琨的身手已是今非昔比,他一番闪躲腾挪之下,竟无一刀一叉得以近身。 但又忽听“嗤嗤”声响,那些刀叉之后,忽地带出一根丝线,这些丝线迅速抽出,竟形成一张张大网,直向金琨扑来。 金琨始料未及,立时被好几张大网兜住,那些刀叉去势未减,纷纷带动大网,钉入他身后墙体之中,将金琨整个儿都钉在了墙上。 再听数声惨叫传来,原来这七八只巨箱同时按动机括,连同金琨在内,竟有七八名弟子被巨网所困。 喜欢风云英侠志之朗月孤圆之朗月孤圆 第341章 手足相残(3) 另有十余名弟子被刀叉所伤,当场被刀叉刺死的也有四五人。 其场面甚是惨烈,金琨一时不忍直视,只在心中骂道“这董邦莠为了捉我一人, “竟毫不怜惜他的弟子,看来我今日决心将他除去,并无半分的过错!” 金琨低头之间,但见这巨网只是普通鱼线所制,只要将手臂挣脱出来,拔出随侯剑割断巨网,立时便可脱身。 但董邦莠怎会给他脱身的机会,却见他飞身奔来,一掌罩着金琨面门击来。 金琨茫然一怔,他双手还未挣脱,实在难以避过这一击,只得立即气运面门,硬着头皮,以期能挡得住这致命一击。 忽听一声娇叱由远及近,寒光一闪,只见薛倚手持利剑,径直向董邦莠手掌刺来。 那董邦莠甫见这利剑,立将掌势绕过,紧接着原地一转,一掌又劈在薛倚小腹之上。 薛倚但觉一股巨力在腹中翻江倒海,一时口中一甜,吐出血来,委顿在地。 金琨惊叫道“薛师妹!” 话音未落,董邦莠直挺过身,又是一肘向金琨击来,其势甚快,其角度也着实奇怪,直刚猛难挡,劲风逼人。 这一突变,着实大出金琨所料,原来这董邦莠并非太过草包。 他自任这掌门以来,为了这掌门不至于太过丢脸,定是刻苦提升过武艺,以弥补其功力不足。 金琨眼见又要中这一肘,忽然又是一剑挡来,一绿色身影疾闪而过,长剑抖动数次,已将董邦莠远远逼退。 来者正是陆宁,但见她美妙身姿转动数次,身法与剑法舞得犹如个仙姑降临一般,已和董邦莠斗得难解难分。 金琨担心她再被董邦莠所伤,立时急运内力,右手在巨网之下,堪堪移动了几寸,总算拔出了随侯剑。 他长剑连挥数次,立时割断了网绳,挣脱出来。 这时,忽有几名弟子扑向一侧的薛倚,金琨大叫一声“休得胡来!”飞起数脚,立将这几人踢翻。 他立时抱起地上薛倚,柔声问道“薛师妹,可还能走得?” 薛倚睁开两眼,见是金琨搂抱着自己,一时间脸生红晕,缓缓点了点头。 金琨满脸愧色,又道“我金琨数度蒙你搭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薛倚低头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金师兄你不必管我。” 金琨细瞧之下,只觉她小腹中掌,定然会凝聚大量淤血。 于是忙气凝指尖,在她后背接连点下,封住了几处穴道,好叫她及时止血。 为免其他弟子再来侵扰于她,金琨只好一手紧抱着她,脚下又疾向董邦莠二人奔去。 只奔得十余步,他右手长剑“唰唰唰”几剑刺出。 剑光闪处,早将董邦莠手腕划破。 董邦莠不得不弃了陆宁不顾,急忙撕下布条裹伤。 金琨立时将薛倚交与陆宁,道“劳烦陆姑娘看好薛师妹。” 陆宁将薛倚搂在怀中,两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金琨,心中一阵黯然,暗道“我真恨我未能受伤,否则我也能让他抱上一抱啦。” 董邦莠一声呼喝之下,立时召集二三十名弟子在侧,他怒指着金琨道“来啊,谁将他拿下,本座可是重重有赏!” 这二三十名弟子立时高声吼叫,一拥而上,掌风呼呼而来。 金琨则面露厌恶之色,红着脸斥道“冥顽不灵!” 立时气运双掌,面向眼前众人,瞬息间打出一二十掌,掌掌寒气森森,冻得弟子们衣袖都结出厚霜。 这些个弟子何时见识过这种招式,立时中掌的中掌,冻伤的冻伤,直有二十余名弟子打倒在地,委顿呻吟。 剩下七八名弟子见状,吓得左顾右盼,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董邦莠见金琨如此神威,也不斥责弟子,直三掌接连劈来。 金琨本欲几招便将其拿下,但碍于他曾是自己的大师兄,见三掌劈来,忙避身让过了这三招。 待得第四招时,董邦莠忽地两掌齐出,向着金琨面门而来,正是玉铉分星掌的一招“阴凝阳战”。 这一招本是迅猛非常,其一阴一阳两股掌力同进同出,若是阴掌打中,则叫敌人顿感阴寒,肢体肌肉瞬间凝结成冰块也似。 若是阳掌打中,则让敌人如落火中,炽烤难耐,痛苦非常。 如若两掌齐中,敌人则如同掉入冰火两重天,热也不是,冷也不是,直烦闷异常,瞬时间便会肺裂而亡。 这其实是玉铉分星掌中的绝招之一,可叫人速死。 但董邦莠这一掌却打得不紧不慢,既想叫金琨速死,又不敢真的惹恼了他。 董邦莠只暗忖,以金琨与众弟子交手的情形来看,他的功夫已超乎了想象。 这一掌若是打下去,定然要不了他的性命,但如若不打出这一招,又如何叫弟子们服气? 金琨见这一掌打来,知道董邦莠真心想要了他的性命。 但看这一掌来得慢慢悠悠,毫无气势,心中已料到董邦莠心生惧意,是以鄙夷之心顿起。 金琨沉吟道“董邦莠啊董邦莠,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也不蓄力,只随手一掌拍出,带来无数寒风,凛冽异常。 董邦莠见这掌势,忽“啊”地一声,急忙撤下手中劲力,着地一滚,闪至一旁,竟被这寒风刮得瑟瑟发抖。 金琨见他犹似个缩头乌龟一般,心中怒气又重新燃起,叫道“我叫你躲!看你还往哪儿躲!” 言毕,又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忙收起掌势,右手随侯剑舞成个游龙也似,剑剑刺在董邦莠身上,又剑剑避开要害之处。 数十剑下来,董邦莠哪儿还有躲避的份,已被金琨划伤了数十道,衣衫已被割成了碎片,掉落一地,鲜血汨汨而出。 直至最后,金琨赫然将长剑架在董邦莠脖颈之处,红着眼喝道“快叫你的弟子都住手了!否则小命难保!” 董邦莠双腿抖如筛糠,立时叫道“众弟子……听令!全都……住……住手了吧!” 第342章 婚事难成 这数百弟子见掌门被挟持,哪儿还有斗志,顿时放下攻势,齐齐奔至一旁,远远望着董邦莠,内心处百感交集。 范莽捂着胸口,回到金琨身边,他只身一人被数百弟子围攻,已然中了五六掌,此时气息未顺,稍感痛楚,但并无大碍。 金琨如此挟持着董邦莠,一时心中有感,凶狠狠地道“董邦莠,当年也是在这门派里,你被乞颜住也是如此地扣住,你可还记得?” 董邦莠汗如雨下,茫然道“自然是……记得……” 金琨甚是感慨,再呵斥道“当时是师父他老人家舍命救你,这回师父不在,可再也没人来救你了吧?” 董邦莠无言以对,兀自颤抖不已。 金琨冷哼几声,转头对范莽道“范大哥,薛师妹恐伤势不轻,你快给她想想办法。” 范莽大惊,忙从陆宁手中接过薛倚,心中好一阵难过。 而陆宁则愣在了原处,她何曾见过金琨如此地大发雷霆,心中直叫道“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金大哥,如今怎会变成了这样……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定是错过了他最为难熬的时日。” 她虽是在明夷帮里探听得金琨的一些消息,得知他的两间医馆接连被毁,已是能猜出他心中所想。 却不料这其中的打击,竟能让金琨变化如此之大,想至此处,陆宁又心下不忍,一时红了眼眶。 范莽拿薛倚也丝毫没有办法,只将她负在背上,叫道“我们快下山,去找肖大夫医治!” 金琨依言而行,架着董邦莠,带着这几人,避开众弟子,望了一眼委顿在地的宗阡泽,堪堪绕至之前的那处瓦屋。 他们叫上了在此处躲避的孔卓与叶光,趁着朦胧月色,迅速下山而去。 几人转过了几道山路,身后却只有十几名弟子追下山来。 金琨连头也未回,高声道“若我再见着你们这些弟子,我立时便将这掌门杀了!” 这些弟子吓得魂飞天外,急忙又奔了回去,至此,再无一人敢追出来。 几人下至了半山腰,早将董邦莠双手捆缚了,还堵住了他的嘴。 此时范莽问道“这董邦莠本是个孽徒,你怎不把他杀了?我们便算不挟持他,要突围出来,原也不难。” 金琨道“我本意还真想杀了他!” 董邦莠听了,吓得“唔”地一声,直吓出了尿来,裤子湿了一大片。 若不是他口不能言,叫他人瞧见他尿了裤子,定又惹来一番嘲笑。 金琨续道“后来我略一思索,留着他或许有用,便打消了这念头。” 他忽然咬着牙,狠狠道“只可惜他伤了薛师妹,若师妹她有个好歹,看我再如何折磨他!” 陆宁听至此处,立时狠跺一脚,心中只想“你这一路上,心里只有你的薛师妹,你连个正眼也不瞧我…… “我……我便如此地不堪么?”想罢,转身便要离去。 但走得两步,又重新跟了上来,心中直骂道“好你个登徒子! “上回把我从你身边气走,如今我已识破你的伎俩,你今日还想要气走我,可没那么容易!” 金琨见她举止古怪,忙问道“陆姑娘,你可受伤了?” 陆宁娇嗔道“你想不想让我受伤?” 金琨一愕,婉然一笑,道“我自然是不愿你受伤。” 陆宁再一顿足,扭过头,望着他处道“可我偏想受伤!” 心里则暗道“若我受了伤,如今你负着的,便是我啦……” 金琨不知她心思如此细腻,只道又是小姐脾气使然,也未多想,只笑了笑,连同几人一块儿来到了山下。 他们七人共乘留在此处的三匹骏马,往西北行得近三个时辰,直至天光大亮,才堪堪回到那处饭馆之前。 弈先生与肖大夫在这饭馆里等了一夜,硬是没让饭馆打烊。 此时见几人归来,忙寻了处偏僻的客栈,让伤者先行住下,也好躲避青原派的追踪。 肖代秋看过薛倚的伤势,只医治了半日不到,薛倚便已能生龙活虎,众人两眼都瞧得直了,不断夸赞肖代秋的医术通神。 当日夜里,金琨则将青原派中发生的诸事,都与弈先生和肖代秋说了出来。 这两人自是嗟叹不已,经过一番商讨之下,弈先生只摇扇叹道“范兄弟如此莽撞之下,金兄弟这婚事恐是难了……” 范莽一惊,忙道“先生不是要让董邦莠前去替金兄弟说亲么?如今我们已将他绑来,不正好逼他做成此事么?” 弈先生道“但青原派死了长老,丢了掌门,此事将会迅速传入九宫派之中, “此时你再将董邦莠推出,也是难以叫那些个娘们信服啦。” 范莽愕然不已,久久不能释怀。 直至缓过神来,才对金琨行了一大礼,抱拳道“兄弟,我又莽撞啦,害你大事不成,我……我真当该死!” 金琨将他扶起身来,说道“范大哥虽是鲁莽误事,好在大伙儿都有惊无险,薛师妹伤势已然复原。 “不过经此一行,我们却无意间探知武丞相有难,咱们可真得想个法子,设法救出丞相才是。” 于是,便将遇见的孔卓与叶光二人给大伙儿介绍了,但这二人仅是亲兵,只知武丞相被俘,却并不知道他的具体下落。 弈先生沉吟道“武丞相实乃国之栋梁,我大齐若没了他,恐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是以我明夷帮纵使全数没了,也要想法儿将他救出。” 其余几人纷纷神情激昂,点头称是,均道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武方瑞救回。 金琨更是道“咱们快想个法子,先四处打听,武丞相如今身在何处才是。” 可范莽又问“金兄弟,如此一来,你的婚事还是耽误啦。” 金琨欣然道“武丞相之事实乃国事,又怎是我金琨的婚事可比?” 范莽的愧色这才稍稍褪去,弈先生则当众写下了几封书信,交给了金琨。 金琨拿到书信,立时在县城中找了一家驿站,赁了几只信鸽,将书信传出了。 第343章 谋划行事 十日后,他们逐渐收到各个分舵的回信,但均是不知丞相所在,一时间直叫人垂头丧气。 约二十多日后,金琨几人终于回收到大都分舵的飞鸽传书,信中详说了襄阳城破一事。 原来四月之前,四十万亨军围困襄阳已半年之久。这襄阳城不似那钓鱼城一般,可做到自给自足。 在半年的围困之下,军民们早将粮食耗尽,人们饥肠辘辘,又吃尽了树皮野草,以及河中鱼虾。 最严重时,只见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状也是时有发生。 当今皇帝虽是派出过几批援军相救,但怎奈亨军甚是英勇彪悍,数十万亨军团团围困之下,从未让援军的一兵一卒进入城中。 万般无奈之下,城里不少军将都变了气节,他们于一日清晨突然发难,控制了南门和西门要道,引亨军进城。 武方瑞虽是率众顽强抵挡了两日,但到底是寡不敌众,最终襄阳沦陷。 武方瑞则被叛将张洪范所俘,如今押在大都柴市天牢之中,并于下月十二日问斩,监斩官乃另一叛将刘梦岩。 金琨看完书信后,大惊道“居然是刘梦岩监斩!这刘梦岩曾是武丞相的下属,一两年之前,他们曾相约共同解襄阳之围。 “但刘梦岩因耽搁了时日,让武丞相平白损失了三万军队。 “而当时武丞相以大局为虑,并未责罚刘梦岩,而现如今,这刘梦岩竟然做了叛徒,反而却要监斩丞相……” 说到此处,他一拳猛地砸烂了屋里方桌,笔墨纸砚均撒了一地,这间不大的客房里,一时间狼藉不堪,颓象立现。 陆宁等人均知金琨甚是苦闷,是以并未言语,只默默收拾打扫。 弈先生思虑良久,总算说道“如今离问斩之日还不到二十日,时间紧迫,我等须火速前往大都分舵。 “武丞相他身份尊贵,监斩时定然有重军守备……届时,恐要举全舵之力来营救丞相。 “若能赶在问斩之前营救,那当然最好,若是赶不及,也只好去劫法场啦……” 众人听得“劫法场”三字时,无不震惊万分。 肖代秋立时说道“恐怕要举全舵之力,于这劫法场,依旧是人手不足,还请先生再寻良策。” 弈先生叹道“咱们不如多做几手准备,鄙人会再飞鸽传书至双擎山,以及其他几个分舵处, “将本部和分舵处的人马,能调来多少是多少。待我们齐聚大都时,再仔细商议。” 众人思来想去,也只得如此,待事事都办妥之后,众人这便动身,前往北方大都分舵会合。 临行前,金琨只向着螺山的方向久久凝视,这一幕叫陆宁瞧见了,忙问“金大哥,还有何事担忧么?” 金琨喃喃道“是啊,螺山那儿还有我师娘,我来此处已有多日,一直未敢前去看望。如今匆忙要走,却不知何时才能见她一面。” 陆宁笑道“待咱们救回武丞相后,我陪你去便是。” 金琨浅浅一笑,他心知陆宁的用意,是以也不便应下,只将马儿窜出,与众人一块儿向北疾行。 待得次月九日,一行人堪堪来到大都北部的秘密分舵处。 这里已被亨国占据统治多年,是以齐人的这种帮会,在此处已是极难留存。 而大都的这处分舵,也因亨人的严密管制,所留帮众仅有一二百人而已。 弈先生虽已飞鸽传书,但四处调来的人马,也因大都城进出的管制,极难进得城来。 这十余日稀稀拉拉进到城里的,也仅是数十人而已,与分舵帮众加在一块儿,也才三百人出头。 不过好在本部的三个堂主陆长川、杜良平、佟乃仁纷纷纵马赶到。 只可惜帮主严时志并不在双擎山内,他未能得到消息前来,否则若得他的相助,此番营救则更有胜算些。 但这三名堂主还带来了一则机密,说是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城内。 众人大喜,将其余帮众纷纷从密道中运入,分舵人数总算增至了一千多人。 只是苦于时间太过紧迫,其余分舵的帮众还未及赶来,若要以一千多人施救,实在是太难了些。 让金琨颇感意外的是,在此处居然见着了康平镇的马家兄弟,以及他俩所领的一帮泼皮。 金琨连忙施礼道“马二哥、马三哥,未料在此处还能见到你们,你们怎地入了明夷帮?” 马家兄弟见到他,自也是欣喜非常,马二才与他回礼道“金兄弟,我们当真是有缘呐。 “自襄阳城破,我哥儿俩只想着,若国亡了,我们这小家不也亡了么……” 马三才抢声道“是以咱哥俩决心报国,抵御外寇,也好保住咱们的小家呀。” 马二才不满他抢白,立时将他拉下,接着道“但若要咱们投军,咱俩又信不过官府, “只好投入这明夷帮来效力啦,近日听说要搭救咱们武丞相,我俩便义无反顾地跟来了。” 马三才接着道“若明夷帮不带着咱们去打亨国人也不打紧,我哥俩只觉着, “这天下第一大帮,总会护我一方百姓,护住咱们的小家啊。” 金琨这才恍然大悟,与他俩寒暄过一阵,又问“明夷帮向来不被名门正派所接纳,为何你们不投别的门派?” 马三才“嘿嘿”一笑,道“咱哥儿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哪个帮派好,哪个帮派孬,若这还拎不清,干脆回家种田便了。” 金琨心有所感,与他二人相互一拥,直开怀大笑,好一番热闹。 当日夜里,弈先生便嘱咐金琨、范莽、陆长川三人,前往城中天牢处打探。 但探得的结果却是,天牢外部有三层御林军严密守护,根本无法潜入。 又从一些知情的帮众口中得知,天牢自城西入口进入,里头直有数里之距。 当中的守卫可谓是层层叠叠,一环扣着一环,严密非常,便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若是要强行攻入,除非有三倍于御林军,也就是一两万的人马,否则无异于以卵击石。 第344章 行刑台中 大伙儿连夜商议之下,都推举弈先生为临时统领,指挥分舵的千余人马,准备在行刑的当日劫法场。 当月十二日,大都柴市一主要街道口,自大清早便有数万民众在此聚集。 他们都是被官兵敲锣所引,纷纷聚众前来,想要瞧瞧今日行刑的究竟是些什么大人物。 这街口处,直至街尾,绵延数里,无不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推搡吵闹之声,以及嬉笑高喊之声不绝于耳。 数万民众面前,官府直用了四五千御林军,将民众相隔于行刑台之外。 而街口的正中,正是一二十丈见方的行刑台,行刑台之后,才是数名监斩官落座,又由数百御林军护卫着。 时值当午,监斩官刘梦岩终于身着一身亨国官服迟迟而来,他往当中一坐,高叫道“带人犯武方瑞!” 霎时间,民众之中“唔、唔”地数声,但见几个官兵气势汹汹,押上一人来,跪于行刑台正中。 这人正是武方瑞,只见他一身囚衣,被绳索捆缚了手脚。他身上虽是伤痕累累,却依旧遮掩不住那一身浩然之气。 刘梦岩仔细看过一眼,大声道“武方瑞!本官奉国君之命,今日特来此处监斩行刑! “我国君一向宽厚仁慈,好生惜命,你在行刑之前,若还有遗言遗愿,快快给本官说来,本官会尽量满足于你!” 武方瑞跪得笔直,丝毫不减豪迈之气。 他昂首细望下,发现这人竟然是刘梦岩,当下“哼”了一声,高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汉奸狗贼!” 说完,立时将脸侧了过去,不愿再瞧他一眼。 刘梦岩哂笑一声,抱拳道“本官再尊称你一声武大人, “那是看在本官与你多年交情的份上,无论你今日如何辱我骂我,我依旧尊你敬你!” 言毕,他起身稍一抱拳,续道“武大人,本官如今已是大亨的命官,享了大亨国君的俸禄。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本官早于你弃暗投明,才知何为光大正途、何为康庄大道。 “本官也听说,已有不少投诚而来的官员欲劝你来投,可你始终是如朽木一根,毫无远见,以致才有了今日的极刑。 “国君他再三与本官叮嘱,倘若我能在今日将大人劝降,国君他仍可既往不咎, “立时封大人为我大亨国的中书省右丞相,与武大人在齐国的官职同等,你看如何?” 武方瑞啐了一口,大声道“要我武方瑞降了亨人,此等荒谬之事,休得再提!” 刘梦岩略微一顿,叹道“也罢,人各有志,强求……” 他话音未落,却听武方瑞抢声道“我今日倒要问问你,前年三月,你我本商议好, “欲合军于襄阳城前,但你迟迟未来,害我白白损失三万军力。当时,你究竟去了何处?” 刘梦岩“哦”了一声,背手道“武大人还在为当日之事耿耿于怀么? “本官早已与你说过,本官当时遇到大批亨军拦阻,是以才耽搁了时日。” 武方瑞缓缓摇头道“你骗不了我,我如今行将就死,你还不肯说上一句真话么?” 刘梦岩嘿嘿笑道“武大人想要的真话,我已如实告知,若大人你实在是不信,我也再无他法啦。” 武方瑞狠狠道“其实你遇到亨军是假,因粮草之事才是真! “你当时把大批粮草卖与了亨军,以致自身粮草不济,这才耽搁了时日,延误了军机! “其实你这汉奸,早就有了通敌之心,只是我始终未能利析秋毫,才有了今日之祸!” 他说完后,兀自面色发白,喘息不已,显是受伤颇重,难以为继。 刘梦岩被他说中了痛处,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立时失了颜面,震怒无以。 刘梦岩将袖袍一甩,铁青着脸,举起令牌,远远掷出,高叫道“时辰已到,立即行刑!” 一刽子手得令,扛着一把大刀款款行至行刑台正中,吩咐两名军士将武方瑞压在断头台上,随后再将手中大刀缓缓高举。 这大刀正要落下时,忽听一声闷哼传来,再看那刽子手时,他已被一支长箭穿过胸膛,立时口吐鲜血,跪倒在地,就此死去。 刘梦岩忽地惊叫道“有人劫法场!众军立即戒备!戒备!” 话音刚落,却见东首百姓之中,突然有数百人扒去了外衣,露出里头的白衫,由佟乃仁领头,手持兵刃,向御林军高声猛冲而来。 一时间,东首处喊杀声大起,刀光闪闪,人影翻飞。御林军始料未及,阵型不稳,瞬间便被杀去二三十人。 刘梦岩“啊”地一声,他未料贼人来了如此之众。 亨国国君又对今日之事十分注重,倘若出了任何岔子,他这叛军出身的将领,定会被重重责罚。 是以又大叫道“东面!贼人在东面,众军快快协防!” 军令刚下,立时便有近千御林军,拖着长槊,一面推开民众,一面向东疾去。 但只过得一小会儿,却见西首的百姓中,又有几百人露出白衫。 当中一人正是陆长川,他高叫道“来啊,给我冲杀进去,救出武丞相!” 这数百帮众齐声发喊,高举兵刃,立时冲进御林军中,呼喝声与惨叫声接连传来,御林军又在转瞬间折了十几人。 刘梦岩回头一望,又见到那么多人,直吓得手抖脚颤,尖着声喊道“西面!西面还有贼人!快快防备!防备!” 御林军中乱了一阵,被不少军将一通呼喝,又有近千御林军涌向西面,与陆长川等人拼杀至一块儿。 这处刑场中,立时血雾四起,杀声一片,御林军旗不断倒塌,而明夷帮帮众也不时有人死去。 一旁的民众忽然见到鲜血四溢,死去那么多人,哪儿还有闲心围观,直惊声尖叫,四面逃遁,乱作一团,狼狈不堪。 但当场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众人你推我搡,离行刑台过远的百姓又不知发生了何事。 第345章 大劫法场 此时那刘梦岩再连连下令,命御林军与驻扎亨军严守各处路口,不叫任何一个贼人趁机混入人群之中,伺机逃跑。 是以这几万百姓无路可去,只在这偌大街口里四处奔逃,又四处碰壁,所有人都被路口的守卫严防死守,没有一人可以逃脱。 如此一来,这几万人拥挤拉扯之下,一时就有数千人倒地不起,其余的想冲出此地,也被挤得挪不开步。 一时间,这刑场仿佛成为了斗闹场、修罗场,人们惊叫的惊叫,拼杀的拼杀,死的兀自死去,活的却不知在下一刻还能否存活。 当东西两首交战正酣时,金琨在民众当中也高喊道“救命呀!有贼人劫法场!快快逃命去吧!” 他身后的范莽、陆宁、薛倚、马二才、马三才等人,以及同来的数百人众也齐声叫喊。 这三四百人,正是由金琨所领,装成普通民众之样,混在人群当中。 他们意图让民众恐慌奔逃,在一片混乱之中,使得南面的御林军可以轻易突破。 但此时南面已严阵以待,御林军层层叠叠戒备起来,长槊在人群中乱捅,任凭怎样推搡,依旧是难以突入。 未过几时,忽见金琨右臂高举,笔成个“二”字,叫了声“来呀!两面秋风吹过,咱们走呀!” 众人望见金琨打出了这个手势,立时明白其意,纷纷从怀中掏出匕首,暗地里贴近众御林军,实行暗杀之策。 如此下来,不到半盏茶功夫,南面御林军莫名其妙就被杀死二三十人,金琨等人大喜,趁机向里突进。 但转眼间,竟从街口后方又奔来两千余御林军。 这些新来的御林军层层护着南线,又分了两批护住了东西两面,竟未让一人突进行刑台。 刘梦岩这才直起了腰杆,大舒一口气,手指着人群当中,口中还不断呼喝指挥。 金琨等人虽又刺杀了十余人,但御林军军将甚是警觉。 其中有军将在慌乱之中,发现前方御林军竟倒下了不少,立时高叫道“民众当中也有贼人, “快快疏散人群,任何人都不得逗留!否则格杀勿论!” 御林军得到命令,齐声呼喝,直将长槊与腰刀齐齐挥舞,立时不少百姓倒在了血泊之中。 此时已有一些御林军发现了金琨等人的意图,无不高声大喊,指着他们叫道“这些便是贼人,莫放过了他们!” 金琨等众被当场戳穿,范莽立时脱去外衣,露出了白衫,大叫道“即是如此,大伙儿拼了吧!” 众人也随声附和,纷纷露出白衫,再抽出兵刃,在南面偏东处与御林军交锋。 但这御林军层层相护,人数仿佛越打越多也似,直两三千人堵在了南面,一边嘶声呐喊,一边舞刀挥槊,竟守得严密非常。 以弈先生的计策,他们本欲让东西两首的两位堂主,带领帮众先声夺人,首先吸引住御林军中大部分的人马。 而金琨等众,则是通过在人群中制造混乱,以及暗杀的形式,抢在短时之内突破个口子,再迅速将武方瑞抢出,这才是计策的原本。 但此时御林军又平白多出两千余众,总共六七千众包围着行刑台。 而大都分舵里仅来了千余帮众,如此以少打多,仅不到半刻时辰,已倒毙了两百余帮众,这还如何能救得了武方瑞? 金琨既见御林军人数过多,绝难突破,又将帮众向东面挪了挪,已然靠近了东首的佟乃仁等众。 他欲让两批帮众形成合围之势,意图从中找出机会再次突进。 但是一盏茶时间过去,金琨、范莽、陆宁等人虽是连番击杀了不少御林军,可怎奈御林军军纪甚是严明。 他们倒下了一批,便能迅速补上一批,绝不让阵型出现任何豁口。 金琨情急之下,朝佟乃仁方向喊道“佟大哥,快向我处合围,咱们合力突进去!” 但见佟乃仁手持戒刀,再砍翻了两名御林军,他此时已是挥汗如雨,身上兀自还有两处伤口。 他是第一个带领帮众冲杀出来的堂主,此时已接连打斗了愈一炷香时辰,气力渐感不支,身边的帮众也已倒毙了五六十人。 此时莫说给金琨以支援,便是自保也已是十分地吃力。 他向金琨等处望了一眼,无奈叫道“不成啊,快另想法子吧!” 金琨无奈一叹,也知道此议太难为他,便不再言语半句。 如此又过得半盏茶时分,金琨眼见面前的御林军不仅突破不得半分,反而人数越来越多,再看帮众等人,竟似有了退意。 金琨正愁眉惨淡,莫可奈何时,忽听身后一人叫道“金兄弟叫你帮把手你帮手便是,关键时刻,怎恁地靠不住?” 金琨回首一望,却是杜良平领着数十人来了此处。 金琨惊声道“杜堂主!你司职后撤,怎可擅离了后方?” 杜良平抬杠道“何为擅离?凡事可得晓得变通,我若不来此处,你又如何突得进去?” 言毕,连出三掌,立时击翻前方两名御林军。 佟乃仁见杜良平来了此处,心中好生过意不去,手中戒刀横挥竖劈,帮一旁帮众解决了三名合围的御林军。 他高声道“有劳杜堂主出手相帮,在下欠你好大的人情!”手中兀自不断挥刀。 杜良平贴着金琨左侧,再劈翻数人,帮他当前开道,口中叫道“甚劳什子的人情,我可不欠你,你也就不欠我的啦!” 佟乃仁知他向来爱抬杠,没人在他嘴上占得便宜,便不再言语,只呼喝帮众左右强攻。 金琨见来了强助,立时夺来几支长槊,分与范莽和杜良平各一支,大声道“范大哥你攻右首,杜堂主,你攻左首,我当中强攻! “这没准是最后机会啦,咱们可要一鼓作气,强突进去!” 杜良平与范莽同声高呼,各带数十名帮众,自金琨两侧强行突进。 而金琨则运起全数内劲,长啸一声,手中长槊倏地忽扎忽撩,还带动无数寒气,将左近御林军冻得手脚麻痹,心慌神乱。 第346章 堂主殒命 他手中长槊呼呼舞动之下,已槊翻四五人,再猛地朝前一刺,竟又将四五人串成了糖葫芦也似。 御林军见之大为骇然,直左顾右盼,士气渐失。 金琨又见左右两首处,果然被杜良平二人突进了不少,心中立时为之一振。 他再大喝一声,打出一招“一曝十寒”,竟在这炎炎夏日里,立时叫御林军盔甲上覆盖起一层厚厚白霜。 这让大批的御林军以为遇到了妖法,他们见霜而退,竟未敢再强行抵御。 金琨见状,再夺下两支长槊,左右手各握一支,同时槊出,立时又串了十一、二人。 他马不停蹄,扔下这十几人,再夺长槊,急转突刺之下,又再串了十余人。 如此夺槊、刺串数次之后,果真硬生生被金琨等人突破了个豁口,杜良平和范莽同时抢进,与金琨一块儿奔上了行刑台。 正当他三人要奔向武方瑞时,眼前忽然出现十余名亨人拦路。 这十几名亨人均是一身亨国传统服饰打扮,并不像官员也不似御林军。 他们各自握有刀叉剑枪等兵刃,一出现便向金琨三人齐头猛攻。 金琨等人还道进到这行刑台,便已万无一失,甫一见到这些人,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展开拳脚与之抗衡。 但对方竟有十六人,其中四人合围杜良平,四人合围范莽,最后八人刀斧霍霍,猛地朝金琨砍去。 金琨等人仅与他们对了二三十招,便已频现败相,金琨心中直暗叫“这些人的武艺虽不如乌和乌兰手下的武师,也委实是不弱。 “从他们的穿着上看,他们没准是些权贵的护卫……这次行刑,他们竟叫上了这种人,可见亨国人对武丞相是有多重视……” 再过得二十余招,杜良平却被板斧劈中右腹,他惨叫一声,立时鲜血哗哗而下。 金琨与范莽无不大惊,正待上前相救,却见杜良平脚步一窒,又被一刀贯穿了左胸。 杜良平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朝金琨二人有气无力地道“我不成啦……这些点子太难对付……你们快撤吧……” 言毕,翻身到底,只抽搐几下,便已气绝。 金琨二人同声发喊,却又被那十几个亨人硬逼了回去。 尽管金琨抽出随侯剑,将剑光舞得炫如电闪,范莽也将大无妄拳打得拳影四现,也敌不过这十六人合围。 再拆得两三招,忽见两个亨人一左一右,挥起硕大铁骨朵猛然朝金琨二人砸下。 这一下来得甚是突然,所有退路均被这些亨人堵死,眼见这两只铁骨朵砸下,哪里还有活命的道理? 金琨直惊得后脊发凉,他连忙一推,将范莽推出了险处。 范莽着地一滚,眼露茫然之色,高叫道“金兄弟!你!” 眼见金琨便要被铁骨朵砸成个肉饼,忽听“当”地一声传来,一只戒刀立时断作了几截。 再听拳风如龙,硬生生逼退那两个亨人,有一人高叫道“金兄弟!范兄弟!快走吧,别辜负了杜堂主的好意!” 金琨才一脱险,疾撤数步,看清那人正是佟乃仁,失声叫道“佟大哥!你怎来了?” 只见佟乃仁发疯了也似,拳法急切之中又带了几分散乱,竟是与亨人同归于尽的打法。 他猛然侧弯了身子,双拳齐出,再逼退四人,叫道“杜堂主去了,便由我护着你们撤退,快撤吧,别再耽搁啦!” 话音刚落,却被一刀砍去了左手。 佟乃仁痛不欲生,捂着断臂横身跃出,再叫道“杜堂主,是我佟某人惭愧,若我早帮了一手,何至于让你送了死……” 说完,又被七八人追上,只躲避得三两招,却被两刀插进了胸前,立时血染衣襟。 金琨与范莽同声惊呼,本欲向前施救,却被面前八人合围得不能进前。 这八人剑来刀往,已在他两人身上划伤多处,眼见再拼得十数招,金琨他俩也难以活着回去。 再听佟乃仁怒吼一声,又“啪啪”传来两声轻响,竟是他硬生生地掰断胸前双刀。 他又忽地夺下那两柄断刀,也不顾右手被刀锋划出伤口,径直往前一挥,立时将面前两人咽喉割破,只见鲜血飙出,再难活命。 佟乃仁见总算得手,心中很是得意,又侧过头高叫道“还等什么,快走啊!” 他话音未落,那五六个亨人已是兵刃齐下,立时血肉横飞,哪儿还有活口。 范莽瞧着两眼发直,声嘶力竭地叫道“佟大哥!” 此时金琨紧咬着牙关,拎起范莽衣领,两眼带泪,叫了声“走了!” 言毕,飞奔退下了行刑台,在帮众的护送之下,又穿过了御林军,直往南面奔去。 金琨自奔袭中,回首望向那行刑台,心中一阵难受,还不忘吹响了口哨,大叫道“撤啦!全数撤出此处!” 说着,从数万民众之中极速奔来二三百名帮众,这些本是杜良平所领之人。 他们利用人群涌动,护着金琨、陆长川、佟乃仁这三方人马极速退却。 过不多时,帮众撤尽,御林军本要乘势追出,但刘梦岩一声令下,却喝住了众军。 因为他也不知何时,在人群当中,竟有不少人高喊“快行刑!快行刑!” 他生怕御林军追出之后,再有贼人趁机而入,误了这次行刑。 事到如今,刘梦岩已被金琨等众吓得神慌意乱,直至听到数千人齐喊“快行刑”三字,这才缓过神来。 他忙奔回到桌案之前,执起一道令牌,远远扔下,大叫道“来呀!快将武方瑞斩了!” 这回新上来一刽子手,他自得令后,丝毫不曾耽搁。 他径直走至武方瑞跟前,手起刀落,便将人犯头颅斩下,引得台下民众一声惊呼。 刘梦岩见之大喜,心中总算气顺了不少,忙吩咐道“快将人犯头颅挂于城门示众,好对齐人大起威慑之用!” 一旁又奔出一下属迅速拾起头颅,用黑布包裹好,立时纵马去了,一些民众见状,也直追了过去,要好好瞧瞧这热闹。 第347章 终于得手 过不多时,大都南门之上垂下一根粗绳,绳子下端吊着这武方瑞头颅,显得异常可怖渗人。 民众这才看清了武方瑞的模样,纷纷朝其指指点点,有人骂之,也有人哭之。 人群之中,也有五六个趁乱逃出的明夷帮帮众,他们甚是悔恨此番未能救得武丞相,故而特意来此以致哀意。 这几人走至近处,仔细望了几眼,其中竟有两三人越望越是奇怪。 有一人终于忍不住指着这头颅,轻声道“这……这人……怎瞧着……那么像是青原派掌门董邦莠?” 另一人也点头附和道“这人还真是董掌门,我与他见过可不止一面,我绝不会认错!” 其他几人恍然大悟,俯下身来,细声道“武丞相有四十多岁的年纪, “这颗人头怎么都年轻了十岁,难道说……武丞相已经被救出了么?” 几人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几双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原来,自佟乃仁被亨人断去左手时,他喊了句“杜堂主,是我佟某人惭愧,若我早帮了一手,何至于让你送了死……” 此时金琨身后忽然传来几声女子呼喝,他们回头望去,竟是陆宁和薛倚带着二十几名帮众,从身后豁口处也冲了进来。 跟在帮众后头的,却是马二才与马三才兄弟俩,他俩抬着一身穿囚服之人。 这穿囚服之人手脚兀自捆缚着,头发凌乱,昏迷不醒,正是那青原派掌门董邦莠! 金琨和范莽同时喊了一句“来得正好!” 金琨忙不迭打出一招“一曝十寒”,只见方圆三丈内,下起了暴雪也似,直寒风呼啸,白霜肆虐。 那二十多名帮众,则趁亨人对这寒霜心生畏惧之时,纷纷抢上与之周旋,便连陆宁和薛倚也对上了两名亨人。 听得众人打斗声四起,金琨趁隙再打出一招“烟炎张天”,一时间迷雾缭绕,谁都瞧不见谁,台上众人惊呼不止,但激斗之声却仍未停下。 金琨趁机抓过董邦莠,又从人群中左闪右窜,经过刀山剑林也似的激斗处,终于将董邦莠带至武方瑞跟前。 武方瑞两眼圆瞪,虽是看不清来者是谁,仍茫然道“你可是金少侠?” 金琨赶紧道“正是!丞相受苦啦,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快随我走!” 言毕,挥动随侯剑,将武方瑞绳索尽数割去,再将董邦莠卧跪在断头台上。 仅这么点时间里,金琨通过听声辨位,便知帮众已倒毙了十数人,眼望着情势如此危急,绝不能再耽搁半分。 他随手抓了一把地上血迹,朝董邦莠脸上抹去,好叫人难以认出他是谁。 做完这一切,他急忙带着武方瑞来到陆宁和薛倚跟前。 仗剑与她俩的对手击出几招,大叫道“陆姑娘、薛师妹!快把人带走,这里我来善后!” 金琨不说“把丞相带走”,是为了不暴露武方瑞的行迹。 陆宁连忙道“你还留在这儿作甚?” 金琨急着道“这儿还有马二哥、马三哥,还有范大哥、佟大哥他们都未脱险,你们快走,别妨碍我!” 陆宁很快掉下泪来,嗔道“不成!我留下来和你同进同退!” 金琨愠怒道“你留下来有何用,你能瞧见我吗?” 说着,“呲呲”两声,已将他面前二人刺伤。陆宁尽管急得顿足,也确是对这片迷雾莫可奈何。 金琨再将武方瑞推至陆宁二人跟前,她二人立时会意,估摸着身后的方位,将武方瑞带出了这片迷雾。 金琨再根据记忆中马家兄弟的方位,窜至他俩跟前,叫道“马二哥、马三哥,是我,你们走吧,辛苦两位啦!” 说完,将他二人猛地一推,推出了迷雾之外,这二人左顾右盼之下,立即窜了回去。 但那十几名亨人好歹也是亨国的高手,他们心知这迷雾一来,必有祸端。 是以在几人呼喝之下,十几人同时舞动兵刃和拳脚,几经努力之下,才将迷雾尽数驱散。 金琨一望之下,立时吓了一跳。 他仅是耽误得这一小会儿,那二十多名帮众已尽数死去,依然留在台上的仅剩范莽和佟乃仁而已。 此后,又有几个亨人合围而来,金琨本想再打出一招“烟炎张天”,可眼前这几个亨人武艺均是不弱,着实是难缠。 金琨在百忙之中强行蓄力,却被其中一人拍中左肩,喉中一甜,险些吐出血来。 他的左臂难以抬起,这招“烟炎张天”就无法再出,只好大展明夷离火剑逼退眼前几人。 此时,又听得远处的佟乃仁喊了句“还等什么,快走啊!” 而后,金琨与范莽却眼睁睁地看着佟乃仁被乱刀砍死。 金琨悔恨不已,眼望着远处的汉奸刘梦岩,却不能上前将其击杀。 他只得依照杜良平和佟乃仁的遗愿,同范莽二人速速撤退。 撤走之前,还不忘朝人群中高喊“快行刑!快行刑!”左近的帮众瞧见了,也随他大喊“快行刑!快行刑!” 他们身旁不明所以的民众,竟也跟着喊出这一句,喊声一度震天。 这才有了之后刘梦岩在慌乱之下,错把董邦莠当成武方瑞给砍了头。 终于在数万民众的慌乱掩护下,以及剩余帮众的护送之下,金琨、范莽、陆长川、陆宁、薛倚、马家兄弟,偕同武方瑞,冲入了两条街道之外。 这南面的御林军与亨军守卫本就不多,此时已被帮众们暗中偷袭,将他们尽数斩去。 如今虽没有御林军追来,但以稳妥为上,几人奔至一岔路时,金琨让陆长川、陆宁、薛倚和马家兄弟往东南方奔去,以分散追兵的注意。 而金琨则携同范莽和武方瑞,朝东北的小巷跑去。 此时武方瑞已是气喘吁吁,面色如蜡,金琨看着他伤重如此,只好负着他,与范莽又穿过了七八条巷子,只往人少处奔去。 第348章 又说三正 金琨见这里行人渐渐稀少,忽地在武方瑞耳边细声道“丞相,是我金琨惭愧, “我明知丞相是三正之一,又明知另有入邪的三正恐会威胁到您,却没有早些提醒丞相,严加防范。” 武方瑞一怔,喃喃道“怎么?少侠是如何得知三正之事的?” 金琨道“在下有幸得明灵子前辈相助,是以知晓此事。 “我若早叫丞相防范,或许便没了今日之难,那捉您的叛将张洪范,可是那入邪的三正么?” 武方瑞缓了几口气,道“事关机密,少侠不轻易说出,原也应当…… “而那张洪范,本官也不知是不是三正……总之,这一切都是命数使然……” 金琨见他有气无力之样,也不好再度开口,又与范莽奔出四五条巷子,终于在一拐角的街边,遇到几十名改了装的帮众堵路。 此时,弈先生和肖代秋忽从帮众中转了出来,二人见到武方瑞都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又向他自荐了一番。 金琨将武方瑞放下地来,弈先生当先道“让武丞相受惊啦!但此处仍不安全,我们还要将丞相送往一偏僻之处, “再从那儿的一处地道送您出城去。咱们先行离开大都,再南下去到绍兴,丞相以为如何?” 武方瑞忙向众人行了几礼,抱拳道“多谢众位义士相救,全凭几位义士做主。” 肖代秋赶忙细看了武方瑞伤势,心中一痛,只感他这一身伤病颇为难治,是以迅速给他扎了几针,再将两粒药丸给他服下。 武方瑞谢过后,弈先生叫出一座花轿,先让武方瑞坐了进去。 再是一声呼喝,这几十名帮众便又抬着五六座同样的花轿,四面散了去。 金琨心知那几个花轿正是疑兵之计,好叫追兵不知哪座花轿中坐的是武方瑞,暗叹着弈先生心思缜密,筹划完备。 为了附和弈先生计划,金琨忙叫范莽拿来几套普通百姓的服饰。 与范莽、弈先生、肖代秋一块儿装扮上,不至让这几人太过显眼,露出了马脚。 弈先生叫了声“起轿!”四个轿夫轻轻一抬,便朝东北处走了去,弈先生与肖代秋也从后边跟了过去。 金琨捂着左肩伤处跟在后头,范莽瞧见了,忙问道“兄弟,伤势怎样了?” 金琨扭了扭左肩,道“虽不碍事,但恐难御敌,范大哥,劳烦你离轿子远些,别叫他人轻易发现了你。” 范莽讶然道“为何要如此?” 金琨道“这是以防万一,留着你在一旁策应,好在关键时刻骤然而出,若有官府阻拦,定叫他们措手不及。” 范莽颔首道“好计策!”言毕,忙奔至一旁,消失在小巷之中。 金琨便如此跟着这花轿与弈先生等人,一路又穿过一旁的良田,翻过两座山丘,再进了一片民宅聚集处。 最终在行了二三十里后,在一巷子的末端,花轿终于落下,弈先生搀出轿中武方瑞,见其气色甚是难看。 他忙指着一旁民宅说道“武丞相,地道就在民宅之内,但这地道太过潮湿冗长,丞相您需不需歇一会儿再上路?” 武方瑞咳了几声,道“不妨事,多耽搁一会儿,便多一份险处。” 弈先生抚了抚须,便进到民宅内,当先引路。 此时忽听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来“依本座看,丞相还是别着急走,咱们不如先坐下来,好生聊聊!” 众人无不大惊,寻声找去,却见一人正立在这处民宅的屋顶,背着双手,居高临下,望向众人,一副傲视睥睨之状。 金琨抽出随侯剑,叫了声“不好,是张浪!” 肖代秋未等金琨说完,已是拉着武方瑞,疾往屋中奔去。 但听张浪叹了声“诸位莫慌,本座还有些话要与你们谈谈。” 言毕,脚下一跺,忽听“哗啦啦”数声传来,这民宅便被他踏去半边屋顶,无数瓦砾与断木落下,烟尘四起。 金琨大惊之下,忙横身跃出,抢在瓦砾落地之前,将武方瑞拽出了屋子,滚落在一旁。 又听得屋中“嘭啪”声四起,竟是肖代秋奋力击去落瓦断木,又过得好一会儿,才将弈先生从中救出。 此时但看弈先生半边身子都是血迹,肖代秋忙在他周身点了数处穴道用以止血,再将他缓缓放在地下。 金琨甚是懊悔,他将武方瑞救了出来,却来不及救弈先生,才致他被瓦砾砸中,伤重至此。 肖代秋见弈先生眼神散乱,神情木讷,又看了几眼伤处,忙给他塞下一颗药丸。 说道“不妨事,先生这是失了神,让他稍事休息,片刻便好。” 金琨这才放下心来,但又见身影一晃,张浪正朝他面带诡异笑容,背手而来。 金琨急忙将武方瑞扶起,护在身后,用剑指向张浪,叫道“你要杀的人只是我金琨,别和武丞相过不去!” 张浪脚步一停,缓缓道“你这小子,中了我的化心掌居然不死,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我今日自是要将你顺道杀了,这一举杀了你二人,可省去了本座不少的心力。” 金琨两眼圆瞪,再道“张浪,你我虽颇生龃龉,但我俩到底同为大齐子民。 “武丞相他是我大齐不可或缺的奇才,你不该护着他么?” 张浪忽地朝天大笑,以致他这身细花纹底锦服上的几片玉佩叮当作响。 笑过良久,他又顿了一顿,这才开口道“二十余年前,有探子无意间在浙江境内发现了一左眼白瞳、右眼双瞳之人, “本座以为此人必是明灵子,这才派出几人直追至宁海县内。他们虽是追上了明灵子,却不见三正和倒滚心法的踪影, “其时武丞相只是宁海县的节度判官而已,这小小的官职,如何能叫人猜出,你便是那三正?” 金琨与武方瑞听闻后,无不惊愕万分,又听张浪续道“直至几年前,武丞相写了首《正气明公》, “这首诗文当中,有着一股正气豪迈之象,必能家喻户晓,流传千古! “再加上丞相你文治武功颇丰,我这才能肯定,武丞相你便是三正中的正气,是也不是?” 第349章 三正其人 武方瑞捂着胸前,吟唱道“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唱毕,武方瑞昂首道“不错,本官确是正气!张浪,你身为正道,本可带领你的霁云盟与我合力匡扶社稷, “只要你我二人精诚协作,那亨国蛮夷便是人数再翻上一倍,也不足为惧! “可你这霁云盟表面派出义军,却助了那座固若金汤的钓鱼城,于另一座凶险万分的襄阳城,却从来都不管不顾!” 他缓了几口气,续道“除此之外,你这霁云盟中还暗地里狂阳肆虐,叛徒频出。 “你好好的正道不走,偏偏成为了邪道,你究竟是意欲何为!” 金琨心中接连叫道“原来武丞相他是正气,张浪却是正道……这张浪入了邪,与其他三正必会决出生死……” 他转头又想“张浪在二十余年前派人追杀恩公,从时间上看,不正是恩公与我家巧遇之时么? “难道那些个黑衣人,正是张浪所派?” 想至此处,再听张浪道“原来你早知我是三正啦,定是那明灵子告知的吧?为何他却如此偏心,从不与我说上半句?” 武方瑞道“明老前辈并未与我说来,他只对我说,三正之中,只正道的年纪要大于本官。 “于是本官只是在猜测那正道,不是你张浪,便是明夷帮的严时志。 “但严时志将众多乌合之众归一整顿,竭尽全力励精图治,从未为非作歹。 “而你张浪的罪状,当时正在本官的桌案之中,倘若襄阳城未失,我定要上书吾皇,再亲率大军,前去讨你!” 金琨“啊”地一声,说道“原来丞相您已掌握了张浪的罪状!他犯了何事?” 武方瑞沉吟道“张浪他勾结亨人,里通外国,祸国殃民,可是铁证如山!” 金琨又是一惊,他向来只知张浪依靠那狂阳,搜刮霁云盟内一众弟子,为害江湖。 却万料不到,张浪还与外族勾结,祸国殃民,而此事又恰巧被武方瑞得知了。 张浪忽地高声大笑,其声浪震彻数里,也不怕将追兵招来。 他说道“丞相你向来被重军严护,本座有心杀你,却始终不能得手。 “此后你被亨人捉了去,他们迟迟不杀你,我又实在等不耐烦,只好去到大都监牢中行刺,可怎奈亨人的监牢防御得比你军中还严, “于是本座今日特意来此,只要看着你人头落地,我才终能放心。可谁知,金琨和这明夷帮,倾尽全力救你至此,将这场行刑彻底搅黄了……” 他踏前几步,摊着手续道“既然丞相你掌握了本座恁多罪状,本座今日,便不能再留你啦!” 武方瑞也笑得几声,说道“所谓三正铁律,凡有入邪者,其余二者则千里杀之。 “而那入邪者若知这铁律,必也誓杀另二正,以求自保。可惜那襄阳城破,如今我虽有罪证在手,也不能再领兵杀你!” 他站直了身姿,昂首道“本官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看你能不能杀我!” 张浪冷面相望,眼中杀意渐浓,他未发一句,又往前踏出几步,正欲举拳击出。 金琨立时护着武方瑞连连后退,手中随侯剑指着张浪,喝问道“张浪,我来问你! “当年你是否派出了七名黑衣人,将明灵子自浙江一路追至了江西庐陵?” 张浪稍稍一凛,他并未答话,随即化拳为掌,“呼”地一下劈来,力道凌厉已极。 金琨急忙拉住身后武方瑞,堪堪避过,但那掌力带出的掌风,也是霸道至极,直扫得金琨面颊生疼。 金琨未等他招式用老,正欲以极寒内力相抗,可怎奈左肩受伤,无法发力。 只得将剑尖挑起,猛甩数次,堪堪将他手掌逼退。 张浪斜侧一步,才一站定,正要抢前再发一掌,却忽然收了手,问道“你这小子,怎会得知庐陵一事?” 武方瑞忽然传来几声连咳,直咳得有气无力。 金琨暗暗心惊,想到“这定是丞相在牢中受伤所致,可要快些给他医治才对,怎奈如今强敌当道,实在是进退两难…… “我便是未曾受伤,也是绝难敌过眼前之人,如今可怎生是好……” 想至此处,手心中不禁满是汗水,他紧握剑柄,不至让其轻易滑落。 再听张浪问道“既然你知道庐陵一事,你可听说过倒滚心法?可知其下落么?” 金琨冷笑一声,暗道“此前在那天门派中,我可亲眼见你说过,那倒着滚的心法,名字着实是不雅,如同儿戏,如今怎又前来问我?” 张浪见金琨始终闭口不言,他一时怒从心起,倏地横身飞来,连劈数掌,响如霹雳,竟掌掌都是要人性命的化心掌。 金琨一边护着武方瑞,一边挥剑御敌,但张浪那掌力实在是太过凌厉,直超乎了金琨想象。 他听得这犹如狂啸的掌风声里,其中内劲更巨,只要稍一不慎,便会被这劲力打得魂飞天际,这直让金琨不得不闪身疾避。 但如若躲避得太快,掌风便要扫中他身后的武方瑞。武方瑞本就在重伤之际,如何还能经受得起如此掌力? 金琨冒着无数劲风,拼命应付了几招,也实在是难以招架,数度险象环生。 他只得急中生智,将明夷离火剑中的第五式“钻火得冰”硬生生创出几个新变化,才堪堪将这守势稳住。 这招“钻火得冰”,从其名之上即可得知,这本是一招匪夷所思的招式,以常人的思维行之,在火中得冰,如何可能? 这便是陆宁与严倚柔虽习练明夷离火剑多年,却依旧无法窥其奥义之因。 但好在金琨天资聪颖,悟性极高,仅在短短数月之内,便将此剑法融会贯通。 如今再打出此招时,又能临时创出几路变招,他见张浪掌风袭来,不避反攻,剑尖忽地指向了他的掌背。 张浪见到如此怪异的招式,若是缩回手掌,则必被刺中,若是顺势推出,金琨的左掌也正蓄势待发。 第350章 激斗高绝 于是张浪此掌忽地转而向左击来,但只在眨眼之间,金琨的剑尖早在左首等候。 张浪这一惊着实不小,正待撤掌而退,却见金琨倒握剑柄,剑尖直指张浪咽喉。 金琨还道如此怪异招式之下,定能将他刺伤,可谁知张浪身形忽地疾缩,堪堪避过此剑,还兀自道了声“不错!” 言毕,已将身子飘出丈外,背手站定。 此招过后,金琨已是冷汗涔涔,他心知此时虽是将张浪逼退,也是赢在出奇制胜上。如此的怪招,再难复现,下一回合又当如何应付? 张浪已是面带愠色,他本是霁云盟一代盟主,地位崇高已极,对付一个后生晚辈,竟还在他的剑招下吃了亏,于颜面上又如何挂得住? 金琨忽道“张盟主,上回你的化心掌没将我打死,如今则更打不死我,我好生劝你一句,可别费那功夫啦。” 张浪一凛,怒气更甚。 他暗想那化心掌,实乃他毕生心血汇聚,只是此掌虽叫江湖中闻风丧胆,可任谁也不得而知,他这套掌法却是未能练全。 化心掌自三百年前创出以来,能全部练成者,也仅是十之一二。 也因这掌法太过霸道神奇,欲窥知全貌者实在是不计其数。 但真正将化心掌秘籍得手后,肯潜下心来习练者,已是少了大半,只因其掌法委实是难练,已到了叫人匪夷所思、望而却步的程度。 这化心掌共分十二层,习得前六层者,才能如张浪一般,可让中掌者心脏化水,在死前吐露真言。 但要习得这六层,若未花去一二十年的光景,也绝难成就。 好在张浪天资颇佳,在其上位盟主之前,花费近十年的光景,已然练至第六层。 但如今又二十多年过去,他这化心掌仅仅停留至第八层的地步,若要再往上攀升,可谓难如登天。 是以张浪早在多年前,便欲尽快突破这种桎梏。 为此,他还曾在刚上位盟主时,欲以神功服众,曾一度在修炼此掌法上急功近利、强突冒进,以致走火入魔,差点儿筋脉倒转,吐血而亡。 知晓此事者,霁云盟中除去当时替他医治的神医肖代春外,已再无他人。 此后,在肖代春的建议之下,他这才知道那倒丨心法,知道心法中有一种称为通力的神奇之力,定可助其突破十二层。 而到达此层的境界后,便可亲手决定中掌者的生死时辰,最为神奇的则是,中掌者的心智则完全被出掌者所控。 届时,他欲让中掌者向前,中掌者绝不敢退后半步,且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地听之任之。 这掌法若能练至此处,比起那易阳丸掌控弟子来,则要好上了百倍千倍不止。 于是才有了张浪心心念念追杀明灵子,才有了一心要夺那倒丨心法之事。 张浪三十余年练这化心掌而不得,今日金琨如此讥笑他的掌法,他如何不怒? 张浪稍一思索,忽地一声怒喝传来,两掌凭空击出,“啪啪”声响如雷,须臾间已欺近金琨跟前,一掌自他灵虚、神封二穴突然拍来。 金琨直吓了一跳,如此之快的身法,他只在乌和乌兰那处见过。 他实在来不及躲避,情急之下,只将长剑直竖,欲用剑刃挡住此掌。 张浪早知这长剑并不一般,手掌忽地化拍为扫,躲开剑锋,疾向金琨左脸扫去。 金琨这一回总算有了空当,猛地扭过头去,长剑一转,疾刺张浪左肩,而自己左手则始终因伤未能抬起。 张浪身形略侧,赫然避过此剑,此时他已然料到金琨左肩破绽之处,便使出全身力道,朝那处猛然击出。 张浪还道以周身之力击他弱处,这一回定然立分胜负。 可谁料,金琨竟将武方瑞推开,顺势一倒,出人意料地避开此掌。 张浪心中暗叫“不好!小子心眼儿忒多,他这是故意露出破绽引我上钩!” 但此掌既以十分气力击出,再绝难收回,又听金琨突然喊道“就是这里啦!” 话音未去,右首间猛然跃出一身影,正是那范莽! 范莽这一下来得甚是突然,他身子跃在半空,双拳同出,直照着张浪右肋袭来。 张浪突见此人,却并未有半分的惊讶,只因在他经验颇丰的武林生涯之中,何等怪事未曾见识过,任这情势再变,又如何吓得倒他? 范莽这一下来得快极,张浪右掌兀自来不及缩回,右肋完全暴露在外,但他依旧能不慌不忙地将左掌穿过肋下,照着范莽手臂猛然击去。 这一突然变故,直让金琨与范莽都惊出一身冷汗。 范莽这一拳也是使出了全力,眼见这掌击来,想要收回也已不行,任谁也不能避过。 他们谁都知晓这化心掌的厉害,若这一掌被他结结实实劈中,除去金琨之外,哪儿还有人能活下来? 范莽眼见这一掌再不能避过,直闭目待死,正在此时,忽见右首又奔来一人,抢在了头里,向张浪掌中拍去。 张浪见又来了一人,直侧过身来,左掌倏伸之下,与他两人同时对了一掌。 但听“嘭”地一声巨响,范莽与那人身子猛然一震,“咻咻”两声,向后击飞三丈有余。 再听“哗啦啦”声响不断,竟掉落了一地的药材。 原来,肖代秋见范莽在此掌下绝难活命,立时激跃而出,又从腰间药囊中随意抓了些脉枕和药材、药丸,一同拍向张浪手掌。 正因有了这些药材、脉枕作为隔障,这掌力受阻之下,才不致让化心掌同时要了他二人性命。 但这化心掌毕竟是张浪的绝招,其劲道绝非小可,范莽和肖代秋被震至一旁,各自吐了一口鲜血,连呻吟也无,直接昏死过去。 金琨直惊在当场,还道这二人再无生还之望,又回望了武方瑞一眼。 一时间只觉得这张浪犹如个罗刹一般,他二人仿佛堕入了无间地狱,哪儿还有活命的道理? 第351章 佑我中华 金琨刚从地上翻起,果见张浪又横身跃来,瞬息而至,还冲金琨冷笑一声,直似个厉鬼索命般,立叫金琨生出深深地惧意。 谁知,张浪却在须臾间将身形一转,已然绕过金琨的身子,两掌齐出,直向武方瑞击去。 张浪直击武方瑞,实因金琨此前在这化心掌下,不知何故活了下来。 如今若再以此掌对之,金琨死则死矣,倘若依然存活,此事若传至江湖,他这盟主之威,如何还能保得? 更何况,金琨显然知晓明灵子与庐陵一事,倘若他真的知晓倒丨心法的下落,此时若草率将他杀了,岂非可惜? 是以如此思索之下,张浪只想立时要了正气的性命,至于其余事项,还容稍后再说。 张浪如此变招太过突然,金琨反应不及,只刚一转身,张浪双掌已离武方瑞不足三尺,金琨再无他念,直将手中长剑朝张浪后心处掷去。 又听“啪啦”一阵响过,但见木屑横飞,烟雾弥漫。 原来,是一旁的弈先生不顾伤势,拼命抱起一根碗口粗的断木,朝张浪手掌前掷去,以期能挡得这致命一击。 张浪双掌甫一碰到这断木,立时将其拍得稀碎,无数木屑激跃而出,其中的一小段,仍然打在了武方瑞胸前。 武方瑞在此重击之下,立时喷了一大口血,仰天而倒,不知死活。 另有两三段木屑,也击中了弈先生上额及胸口之处,令他立时倒地昏厥。 而这些碎木屑实在是太多太杂,其中又有些灰屑飞入了张浪眼中,张浪在这全力一击之下,所料未及,两眼难受至极,忙闭了起来。 他又“啊”地一声,后背一阵刺痛传来,却是那随侯剑扎进了他后背。 金琨此前见张浪双掌要拍向武方瑞,别无他法,仅是将长剑随手一扔,以作最后挣扎。 以张浪的武功高绝而言,金琨本无任何希望将他刺中,但如今果真扎中他的后背,实在大出金琨的意外。 金琨见武方瑞不省人事,虽是惊讶无以,只在心中默念道“还请上天护佑我中华,丞相他千万不能死去……” 想至此处,他毫不耽误,揉身而上,大展玉铉分星掌。 张浪极速往后背一挥,那长剑“嗖”地飞出,插入一旁墙壁中,直没至剑柄。 他虽无法睁眼,但听金琨挥掌而来,只以化心掌对之,二人立时掌影翻飞,仅瞬息之间,已然交手五六十合。 再打得一二十合,张浪忽地大喝一声,掌中劲力不断涌出,金琨见这掌势威力猛,连忙向后一跃避过。 张浪这才伸手拭了拭双眼,缓缓睁开眼来,心中大肆疑惑道“金琨这小子左肩已伤,为何还能接本座数十招?难道是我后背中剑所致?” 又想“不,本座纵然中剑,也不至如此,定是我这些时日对化心掌太过执着,以致练伤了根基,这才发挥不了本来威力。” 想至此处,他立时弃掌不用,改为大无妄拳,一拳倏地击来。 金琨见他改了招式,直贴着他铁拳转过,回身一掌劈他面颊。 张浪却不紧不慢,猛地向上跃起,不仅轻松避过了此招,还在半空中调整了身姿,忽然头下脚上地打出一招“托塔天王”。 这一招本如托起巨塔一般,是自下而上的招式。 但张浪实不愧为一代武学宗师,他身在半空,依旧能自下挥起一拳,拳风带动之处,竟将金琨面前掌路尽数封死。 金琨见这拳风怪异至极,急欲后撤,却不料张浪再是一拳迅捷而至,已击中他后心处。 金琨被这巨力一击,隐然觉得胸膛鼓胀欲裂,差点喷出血来。 他未等张浪落地,强忍着剧痛,已转了半圈,勉力将双掌抬起,却是一招“一曝十寒”。 张浪见这招寒风凛冽,又在半空中猛然一转,避过双掌,这才落下地来。 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但身子在下坠的当头,无从借力,竟还能再度转身,已是叫金琨心中暗暗喝彩。 自忖与张浪的武艺相比,自己实在是相去甚远。 金琨不顾伤势,趁张浪立足未稳,再度举掌向前,连出“海纳百川”、“西海扬尘”和“风起云涌”三招。 张浪虽是才一落地,也能背手而避,脸上兀自带着轻蔑笑容,心想着“果然换了这大无妄拳,你便不是我敌手啦。” 见金琨招式一老,忙抢前一把握住金琨左臂,右拳倏伸,又砸中金琨左肩。 金琨终于喷出一口鲜血,他急忙右掌一扬,一股寒气喷涌而出,暂将张浪击退。 金琨身子晃得几晃,总算站定,他虽是疼得冷汗涔涔,嘴角兀自一翘,竟笑了出来。 张浪不禁说道“好小子!死到临头,你还有心情在这儿笑么?” 金琨深感剧痛一浪强似一浪,急喘了数口气,说道“我已瞧出你的破绽,为何不笑?” 张浪忽然仰天而笑,说道“好大的口气!”不等金琨反应过来,已是欺身抢进,再度举拳,自上而下击来。 金琨急忙吸进一口气,右掌高举,迎着拳劲顺势而下,防下了这一击。 张浪再度连出几拳,金琨左掌虽是无法抬起,但他在灵动步伐之下,再加右掌不住格挡防御,也能安然无恙。 张浪如法炮制,再是二十余拳或挥或砸、或撩或突,直行云流水,刚劲猛力。 却依然是叫金琨或挡或疏、或防或闪,一一避过,有惊无险。 张浪怒哼一声,叫道“我看你还能防到几时?” 言毕,“霍霍霍霍”拳风不断,招招疾攻猛进,转瞬间,已与金琨对了一两百合,仍是无法打中他一招半式。 张浪心中顿时焦躁起来,口中不断呼喝,尽管拳到之处,依旧劲风不断,亦如虎啸。 但金琨只管一味地防御,虽已是气喘吁吁,仍然又接了他二三百招。 此时二人已接连对至六百余合,若是在旁人看来,还道这二人势均力敌,打得难解难分。 可谁又曾知晓,金琨为应付眼前强敌,曾数度咬牙坚忍,强行御守,才不至败下阵来。 第352章 盟主落败 忽听金琨叫了句“你瞧好了!” 言毕,忽地反守为攻,一招“秋月寒江”轻飘飘挥出,去势极缓。 张浪本道金琨这是虚张声势,心忖着他明明将要力竭,如何还能打出反攻? 再看这一掌来得如此之慢,更是嗤之以鼻,只以左肘击出,迎着此掌而去。 谁料,金琨这一掌才刚刚击出一半时,猛地一发力,又带出无数寒气,忽听“咔嚓”一声,张浪手肘已断,疼得他大叫出声。 张浪一惊之下,急忙跃至一旁,拾起地上断木,又从衣摆上扯下布条,匆匆将断臂固定住。 只听金琨笑道“如何?我早说了,我已瞧出你的破绽,你偏是不信!” 张浪疼得粗气不断,他不忿道“你定是侥幸得手,本座哪能叫你如意!”说罢,右拳再度挥来。 金琨神情颇为不屑,他略一摇头,行至一堵墙边,将随侯剑拔出,疾展明夷离火剑,照着他胸前大穴而去。 但听得“咻咻咻咻”二十余剑挥来,张浪已被划破两个口子,鲜血缓缓流出。 张浪何曾受过此辱,他怒喝一声,再度抢上,一拳横扫而去,待拳至一半,忽地化拳为掌,掌风直向金琨面门而去。 金琨面对此番变招,虽是一惊,仅将身子略为后仰,再仗剑点出,逼得张浪不得不缩回手掌。 但金琨不待他回缩,忽地身形突至,长剑一送,已将张浪左肩穿透,顿时飙出一条鲜血。 张浪惨叫一声,着地滚得数滚,这才重新斜身站起,面目扭曲,痛苦不堪。 金琨朗声道“张浪!你还要自欺欺人么?” 张浪又退了数步,心中暗道“为何我总是没有气力去对付这小子……” 金琨冷哼一声,原来他早已看出张浪的劲力正一步步衰竭,这才想起前些时日,严时志与他说过一句“本座依稀记得当年我离开天目派时, “师兄的功夫要高了我一大截,怎么今日却会如此反常?” 他略一思索之下,料定张浪定是早有异常,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是以,金琨才一味地以守势对之,待得五六百招过后,张浪所剩内力几已垫底时,这才猛然间出招,以致一蹴而就。 而张浪也早已察觉自身有异,但在如此紧要关头,若败于金琨之手,不仅于颜面有失,更会放跑了武方瑞,可谓得不偿失。 是以他咬着牙与金琨过了数百招之多,怎奈不仅没有将他迅速拿下,反倒被他伤至如此。 金琨举剑直指张浪,喝道“你快速速答我,当年你是否派了七名黑衣人,将明灵子一路追至庐陵?” 张浪只眯眼以对,纵使是受了重伤,依旧不屑回答此话。 金琨见他神情轻蔑,不愿答话,略一叹气,将头一摇,赫然挺剑再上。 张浪此时已然既惊且怒,怒的是今日不仅在这后生晚辈手里受了重伤,还要被他言语欺辱。 惊的则是,也不知在这孱弱内力之下,再加上如今受的重伤,今日还能否顺顺当当地了结此事。 他见金琨迅捷而来,只好再度举拳以对,数度闪躲之下,忽见长剑直指他眉心而来。 张浪慌神之际,只得将身子疾往后仰,这剑锋直擦着他的鼻尖划过。 他甫一躲过此击,正待举拳反击,谁知眼前黑影一闪,金琨已然绕过他身后,剑光闪处,已将张浪右脚脚筋切断。 张浪又大叫一声,踉跄数步,几欲跌倒。 金琨朗声道“如今怎样了?你还肯不肯说?那七名黑衣人究竟是谁?到底是不是你的手下?” 张浪只啐了一口,咬牙瞪目,眼中满是恨意。 金琨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又叹了口气,续道“好,我再问问别的,你只派义军去那钓鱼城, “反倒是更为吃紧的襄阳城却不派一兵,你究竟是何用意?” 张浪一凛,沉吟道“你是从何处知晓此事的?” 金琨再以剑指道“你果真是故意为之,快快与我说来,我还可以饶你性命。” 张浪直扭过脸去,再啐一口,颇为不屑。 金琨一而再地给他机会,竟还是得到如此回应。他终于怒上心头,再也不发一言,只横身一跃,长剑猛然刺去。 张浪只能单脚站立,他立时弯下腰去,凭空连拍数掌,将地上尘烟肆意扬起,让人不能视物。 金琨怒斥一声“休想逃!”忙捂住口鼻,穿过这片尘烟,却瞧见张浪已单脚跃出数丈之远,正要绕过一处民房远遁。 金琨脚下急点,只两次纵跃,便已将他追上,紧接着再着地滚出,一剑之下,又将他左脚脚筋挑断。 张浪“啊啊”地惨叫几声,再也站立不住,仰天倒下。 金琨如此相逼之下,得到的却是不屑以对,脑中立时想起霁云盟冤他的种种,心中怒意和恨意汹涌而出,恨不得杀他而后快。 金琨俯下身去,一脚踏至他的胸膛,对着地上的张浪,正要一剑刺下,谁知张浪那右掌再度袭来,仍是那令人胆寒的化心掌掌法。 金琨左手虽不能抬,也能隔住他的右掌,再右手握剑,照着张浪眉心扎下。 便在此时,金琨脑中忽地想起明灵子临终前的那句“别杀……别杀……”,他这一剑竟悬在了半空,始终不忍刺下。 谁料,张浪右手再度翻转,化心掌直向金琨胸口而来。 金琨猛然间醒悟过来,长剑疾转,猛地插入他右手臂中。 这一剑势头未减,竟带着他的手臂,直钉入地下,又让张浪好一阵嚎叫。 这阵嚎叫引来了好几个百姓,他们见金琨竟踏着地上一人,纷纷走向前来,欲瞧瞧热闹。 如今的张浪已是双脚脚筋皆断,左肘断去,左肩还被长剑穿透,右臂更是被钉在地上,四肢再也动弹不得。 金琨怒指着张浪,喝道“如何?这回你总得说了吧?” 谁知张浪仅是盯着金琨,“呵呵”笑过一阵,又喘着粗气,再也不发一言。 第353章 诱骗张浪 金琨怒极,对霁云盟的恨意再起。他抬起脚来,在张浪胸膛上猛地跺下几脚,只听“啪啪”数声脆响,已将他肋骨踩塌几根。 再看那张浪时,却见他已喷出好些口血来,以致血渍四溅,在他脸上、身上、地上,乃至金琨的鞋上,均是红点斑斑,好不渗人。 一旁几个百姓见了,立时往回奔了去,口中还高喊着“杀人啦!快报官呀!” 金琨见百姓跑远,心中感慨万千,对着张浪斥道“如今天下谁都要冤我,这些全都是拜你所赐! “你若是再不说,我再一脚下去,终究是要了你的性命!” 张浪此时已痛入心扉,鼻中兀自冒着血泡。 他挣扎得好一会儿,终于聚起气力,气若游丝地说道“本座……贵为一盟之主…… “怎能向你这狗贼低……低头……你……你杀了我吧……” 金琨不禁将身子仰得一仰,他始终未料,这张浪平日里作恶多端,临死之时,竟是这般的傲骨,不由得自心中生出了几分敬意。 他暗想“既然在我杀他之际想起了恩公之言,想来这霁云盟盟主,的确是轻易杀不得……” 他心思极速转得几转,终于灵光一闪,再暗道“也罢,不如赌上一赌,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就在此一举啦。” 金琨将脚从他胸膛上抬起,俯下身来,摇着头说道“张浪啊张浪,你如今离死仅在一线之间, “只是可惜,你始终是弄不明白,为何会被我轻易击败,你实在是死不瞑目啊。” 张浪本是侧过了脑袋,此时他两眼忽地瞪大了些,回过头来,喃喃道“为何……这是为何……” 金琨轻哼一声,续道“你的内力是否提不上来?” 张浪神情激动,颤抖着身子,说道“正……正是……为何会如此?” 金琨摇头道“你这是被人下了毒啊,你这堂堂盟主,居然被人暗算,也实在是可惜。” 张浪大为惊讶,眼中冒出了血丝。 他暗叹这威风赫赫、不可一世的霁云盟盟主,今日却要死于金琨这狗贼的手中,也确实是可惜可叹。 在临死之前,他若不能知晓其中的死因,真可谓英明了一世,辉煌了一世,如今却浑浑噩噩而死,也实在太不值得。 为了知晓这其中真相,他忍着剧痛,抬起左臂,意图抓着金琨右脚,口中不停说道“是……是谁,快告……诉我……” 金琨嘴角一翘,说道“我让你死个明明白白,也未尝不可,只是我若说出这下毒之人,你可得好好答我的问题,你可愿意?” 张浪怔得一怔,终于咬着牙道“行……只要你不骗本……本座……我定会全盘与你……说来……” 金琨一笑,起身说道“好!” 他缓缓踱了几步,故意让张浪心急,又缓缓说道“可给你这大盟主下毒之人,必定是你身边的亲近之人, “而你身边亲近之人本就不多。这下毒的人嘛……” 他顿得一顿,续道“正是那小吴用,瞿崴!” 张浪两只瞳孔忽而放大,他想得一阵,说道“不!不可能……师弟与我情义甚笃,他又怎可能害我?” 金琨“嘿嘿”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不肯信。你也不想想,我的武艺虽远胜于祁偌等辈, “但数月之前,瞿崴与运日一同拿我,我又怎敌得过他二人的联手?” 张浪一凛,两眼瞪直了不少,于金琨的话,顿时信了两三分。 只听金琨续道“当时他二人本可杀了我,可偏偏就要留我一条性命,为的只是要拉拢我,待时机成熟之时, “也好与他俩合力去对付你。届时,若能将你除去,那么瞿崴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坐这盟主之位!” 张浪仓惶摇了摇头,喃喃道“这不可能!他们俩……明明被你打成了……重伤……” 金琨摆手道“那只是糊弄你的苦肉计而已!你若还不肯信,我还有证据在手。” 言毕,解下背囊,从中拿出一只药瓶,说道“这毒药便叫洗心丸,瞿崴将它交于我, “叫我有机会也给你下毒。而你如今所中的毒,便是瞿崴拿它给你下的!” 这瓶洗心丸,其实是金琨之前在肖梨雨之处得来,它本是起到镇静止痛之用。 而其中的药邪,便是让人在短时之内,提不起丝毫内力。 如今金琨将其拿来欺骗张浪,却连个药名也不改。 金琨将药瓶送至张浪眼前,续道“你若不信,不如吃上一颗,便知其效用啦。” 张浪望了望这药瓶,又望了望金琨,心道“也罢也罢,我数度害了这小子,他恐怕不会叫我活过今日,便是吃它一颗毒药又能如何?” 是以说道“快给我……吃一颗!” 金琨从中倒出一颗药丸,塞入张浪口中,心中却道“我用这洗心丸,对付你的化心掌, “二者之中都有个‘心’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颗心可以得胜。” 刚过了一盏茶时分,金琨说道“你此时提起内力试试。” 张浪依言而行,果真提不起半分内劲,再数度强行催逼,以致伤口处又冒出不少血来,也仅仅是提上了几丝内力。 而这点可怜的内力,可谓是虚无缥缈,微乎其微。 与适才和金琨对决时,还要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张浪自忖这药力,与此前的内劲衰竭相比,简直是如出一辙,他此时已几乎全信了金琨之言。 但他茫然神色中,还是透出几分的疑虑,问道“此药如此之苦,本座若是吃了,又怎会不知?我怎会中此等低劣的毒药?” 此时,在洗心丸的作用之下,已大大减轻了他的痛楚,所以他说话时,才多出了不少底气。 金琨用眼角瞟着他,说道“低劣?瞿崴可从不低劣呀!” 第354章 吐露真言 他凑近张浪跟前,续道“瞿崴特意叮嘱于我,下毒之前,这药丸要化入水中,再放上茶花、丁香等佐料,熬煮三个时辰, “才能熬成无色无味的性状,任你武功再高,也绝然察觉不出这种毒药。 “但是经熬煮之后,其药力自然是减弱了不少,他只好每几日与你下一回毒, “你的内力便会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减弱,待你虚弱至一定的火候,他便会突然发难,叫你速死!” 他见张浪两眼又睁得大了些,立时站起身来,思绪又转了几转。 一边踱步一边续道“瞿崴他实不愧为小吴用之称呐,他如此地处心积虑,想要篡夺你的位置,可谓是太过用心良苦。 “他先是拉拢了师弟运日,又拉拢了天门派掌门祁偌,这些事情说来你定是不信, “但他又拉拢了九宫派掌门和长老,此事你应该有所觉悟吧?” 张浪不假思索道“难道贾掌门和余长老失踪多日,便是为了此事?” 金琨仰天一笑,道“正是!她们表面上是失踪,实则暗伏多日,暗算着你的内力近几日已到了低谷,本欲过几日再向你下手。 “可谁知,你今日反而落于我的手上。 “而我正是深知你这毒性,故意严防了数百招,待你内力耗尽之时,这才突然发难,轻松将你拿下!” 金琨将瞿崴、运日、祁偌、贾重周、余艳竹几人都联系起来,将这个谎言说得圆满无比,心中也是突突地跳个不停,不知能否当真将他骗过。 张浪听至此处,已是冷汗不断,但他毕竟深谙江湖之道,于心中所想,绝不露出一丝神色。 是以,他面上除去一些茫然,再无其他表现,而这份茫然神色之中,还隐隐地带了几分犹豫。 金琨只道他还未能全信,便再说道“此前青原派掌门也失了踪,你可晓得?” 张浪道“那是金大侠你冲入青原派,将他强虏了去。” 金琨大笑了几声,说道“不错!那董邦莠董掌门毕竟是我的师兄,我与他一同演了一出戏,还真的骗过了盟主你啊。” 他踱回张浪跟前,俯下身来,浅笑道“董掌门早已被瞿崴拉拢,当然,我也被他拉拢啦。 “如今这个戏码骗过了你,董掌门只在暗处设伏,只等你张盟主一死,他好用他的弟子去伏击你的拥趸! “董掌门他就在此城之中,要不要我将他叫来与你见上一见?” 金琨说至此处,手心里再度冒出了冷汗,他实怕张浪说要见见董邦莠,金琨又总不能去城门上将人头摘下,与他照个面。 而张浪却自忖道“原来他们筹划得如此稠密……想我一世英名,数十年来强行整顿霁云盟,手段不可谓不毒。 “他们今日要如此待我,也全在情理之中……董邦莠若是前来,看见我竟是这副模样,岂非正中了他们下怀?” 张浪大叹了几口气,终于说道“本座从未娶妻,亦无子嗣,这些话若带入土里,不如让你知晓一些…… “当日追杀明灵子的七名黑衣人,的确是本座所派,本座觊觎那倒滚心法多年,又十分在意其他三正的动向,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但你若要知晓那七个黑衣人的身份,还是不要多费口舌啦,本座……本座还想留有一丝尊严,那是绝然不肯说的!” 张浪心知这洗心丸的毒性太过霸道,只道有金琨在侧,自己定然时日无多。 既然知晓这下毒之人是瞿崴,又得知在他们合伙之下,自己绝然逃不过这道死劫,也便再没了其他念想。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事到如今,只好缓缓将部分真相道了出来。 金琨一惊,暗庆已然将他骗过,急忙道“好,那你再说说,你为何只派义军去钓鱼城,却对襄阳城不管不顾?” 张浪眼神迷离,痴笑了一阵,道“我大齐早已积弱多年,为何还要做那垂死挣扎…… “前任盟主容言心,他始终是愚不可及,竟拿自己的弟子,去救这危如朝露的大齐……” 他又苦笑一阵,续道“自本座接手了霁云盟后,心知大齐早晚要亡,不如将全盟卖个好价钱,这才是我霁云盟最好的归宿!” 金琨惊道“卖个好价钱?你是指那易阳丸,还是丞相所说的,你勾结了亨人?” 张浪沉吟道“二者皆有。若我大齐亡国,我霁云盟必遭灭顶之灾,我为了数万弟子着想,不如先行投靠了亨国,至少能保得几万条性命!” 他忽然叹得一叹,续道“怎奈那亨国的态度实在让人琢磨不定,我本有意相投,却被亨国国君拒绝…… “再者,我霁云盟中,存有太多的爱国志士,若我当真带他们相投,定会有绝大多数反叛了我。 “届时我若真投了过去,恐怕也只能带去寥寥数百人而已。从此,本座还会成为整个武林的公敌,血性男儿们必会群起而攻我…… “这实在是得不偿失,此后,我盟中又出现了狂阳,是以本座便将这投敌的打算压了下来。” 金琨抢白道“哼!你还为弟子们着想,说得可真冠冕堂皇! “你只是在等待时机,若是时机成熟,你迟早还要带着霁云盟投向亨国,是也不是?狂阳让你放弃了投敌执念?我可不信! “你弄出那狂阳,也是有意为之,是也不是?” 张浪略为一怔,遂点头道“难怪瞿崴那么欣赏你,又舍不得杀你…… “你说得对,本座虽是暂时不投亨国,但好在,联盟之中贪财弄权者也是不缺…… “那肖神医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本《南八传》,在我们一番参研之后,便知若停修了内力,则必会引发祸端。 “此后,又在肖神医几经尝试之下,终于让我们得到了狂阳这个病症。 “有了这狂阳,又有贪财弄权者,那狂阳便可令本座一举三得了……” 他缓得一缓,续道“这一举三得,其一便是……便是叫肖神医研制出易阳丸,利用易阳丸,本座和那些个贪财者便可赚得盆满钵满。 “其二,本座利用赚来的钱,拿出很大的一部分,赠与了亨国,以表忠心…… “其三,在狂阳肆虐的同时,我霁云盟的实力则大为地削弱,届时,若亨国大举来攻,我们霁云盟定然低挡不住, “本座便可名正言顺地,将全盟弟子悉数投了亨国。倘若亨国不来攻我,哪怕是拿下我大齐几座城池, “抑或是兵临城下数月之久,明眼人一看也知,我们虽是负隅顽抗,实则是以卵击石。 “届时,若有人提出投诚,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会说个不字。 “如此一来,我们悉数投了过去,我盟中弟子,也能多存活一些。” 第355章 盟主归天 金琨冷哼数声,斥道“你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为了你的一己私利,别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的弟子!你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卖国贼!” 张浪神情激动,大声道“我怎不是为了弟子?我又怎地卖国了?亨国如此强悍,便算我大齐举全国之力也敌之不过, “不如让弟子们保全了性命,也免得在亨国的刀口之下惨死!” 金琨一把抓着他的衣领,怒斥道“可你叫弟子们十之八九都患上了狂阳,他们如今生不如死,这也叫保全了他们?” 张浪忽地苦笑一阵,其神情比哭还要难看,他缓缓道“别无他法啦……这前有亨国压境, “后有那么多掌门和长老时时刻刻盯着本座,无论是谁,都要我花大量的钱财来养着他们…… “你……你若不弄出个狂阳,不多赚些钱来,你叫本座如何自处?” 金琨手中气力使得更大,大叫道“你身为一盟之主,本该大行正道,将霁云盟阐扬光大、流传不绝。 “可你却偏偏要入了邪道,还在这里信誓旦旦、言之凿凿,以为自己并无半分的过错!” 张浪忽地掉下泪来,喃喃道“你以为这霁云盟,没有我张浪,便不会衰败了么?” 金琨一愕,道“怎么?” 张浪续道“有亨国这只豺狼在侧,你以为我霁云盟能独善其身多久? “正因有了这只豺狼,我大齐国运才会急转直下,我联盟之中, “才会生出了如此多的贪财弄权之人,我霁云盟衰败而亡,只是迟早之事啊!” 他眼泪哗哗而落,续道“人呐,天生就容易被蒙骗,且都胆小怕事…… “既然联盟中涌现出那么多内心邪恶之辈,本座便利用他们的懵懂无知,以及贪生怕死,才弄出了这狂阳…… “这些个弟子,这些个掌门和长老,他们大多都是心恶之人,却又都是些蠢人! “他们即是我张浪手中最好的筹码,也是我心心念念要挽救之人呐!” 他最后哭得近乎声嘶力竭,口唇翕张道“我浮玉山……仅是座小山而已……你叫我如何率众……攻下亨国那几十万的铁骑……” 这一番话,真可谓张浪的肺腑之言,着实让金琨大为震撼,一时间,他还真以为这狂阳的罪魁祸首确是那亨国。 金琨直愣神半晌,这才晃过神来,暗地里嘲笑自己“别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了么?你果然被张浪说中了,这人啊,天生就容易被蒙骗!” 他转而紧盯着张浪,再问到“你说浮玉山,便是你那天目山么?” 张浪此时已泪流满面,好容易挤出几个字“正是……浮玉实乃别名……” 金琨忽地两眼发直,口中嘟囔道“再来单屦任我踏,犹恨浮玉误金瓯……” 他猛地一拳砸在了地面上,以致拳头破裂,流出不少血来。 他暗自懊悔不已,心中骂道“金琨啊金琨!原来浮玉山便是那天目山,浮玉误国,便是他张浪误国! “明灵子恩公其实早就把入邪的三正告诉了你,只是你不学无术,始终未能参透此句!你啊你,真真朽木不可雕也……” 他甚悔未能早日参透此句,心中既悲且恨,见张浪哭得不能自已,也兀自紧咬嘴唇,掉下泪来。 他哭过一阵,想起那恩公明灵子被七名黑衣人所杀,自己的父母也是被他们所害。 一时悲愤无以,怒指着张浪,喝道“快说,杀害明灵子的七名黑衣人究竟是谁!” 张浪一凛,反问道“怎么?明灵子死了?我怎不知?” 金琨立时照着他左腹飞起一脚,直让张浪惨叫不绝,金琨大声道“你若不说,我立时杀了你!” 张浪喘着粗气,忽地讪笑一阵,沉吟道“想我张浪,实乃是武功天下第一…… “今日竟会死在本盟最大的狗贼手里……正可谓时也命也……” 他转过脑袋,两眼望着金琨,眼神忽而坚定,忽而涣散,续道“你今日已知道够多的啦, “万不可贪得无厌……你还是……杀了我吧……” 金琨忽地一窒,立时思忖“他已有了死志,若再强逼,恐会适得其反……我总得想个法子,将他的话再套出来……” 他一边思量,一边踱步移开,刚走十余步,忽地灵光再闪,还未转身,便先问道“二十余年前, “在那场钓鱼城之战中,自你接任盟主之后,盟中的弟子却加速死伤,这是为何?” 张浪大笑出声,说道“你还真是贪得无厌……你若真想得知,不如等到你我投胎转世之后,我再……” 他话未说完,忽听风声响动,再是一声“咔嚓”脆响,金琨忙转过身去,眼前的一幕,却是叫他触目惊心。 原来那范莽不知几时已然转醒,适才乘金琨不备,闪身跃来,一拳猛地击下,将那张浪脑袋击得粉碎。 金琨飞奔过去,看见张浪已是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一代枭雄,就此陨去。 金琨激动不已,抓住范莽的衣领,喝问道“你为何要杀他!” 范莽则是一脸茫然,说道“张浪这厮故意造出这狂阳,害人无数,还将你害成这番境地,我杀了他,不应该么?” 金琨怒上心头,一拳砸在他脸上,再斥道“我刚要套他的话,你却将他杀了,你怎可一而再地这般鲁莽,坏我大事?” 范莽这才心知又闯了祸,两眼茫然无神,好生地后悔。 他抚着疼痛的脸颊,略一思虑,喃喃道“可是适才,他明明就是嘴硬,半点真话也不肯说啊!” 他怔得一怔,续道“江湖之中,多少人要杀他而后快,我范莽替天行道,纵然有错,也是功大于过吧?” 金琨气得满脸通红,直“你、你”地说不下去,手中依旧抓着他的衣领。 范莽缓过一阵,低声道“你此前问他的话,我全都听见啦,他说出了不少真相,我们实也不亏……” 第356章 丞相失踪 金琨简直是哭笑不得,他红着双眼,质问道“你我二人知道真相又能何用?其他人可知道真相么? “若我二人亲口说出,又有几人信得?你如今杀了他,将来谁将这些真相告诉整个江湖?谁去公布这背后的阴谋?” 范莽一愣,越来越觉得他此番闯祸,着实是非同小可。 金琨终于将他衣领松开,背过了身去,佝偻着身躯,有气无力地自言自语道“恩公明灵子他所说的‘别杀’究竟是何意? “难道是说,张浪他身为三正之一,虽然入邪,依旧是杀不得? “还是说,张浪他武功天下第一,在江湖中的感召之力,也可谓是天下第一,若是将他杀了,唯恐当真会惹来不小的祸端……” 他越说越是无力,只坐在一旁的残垣断壁之上,神情甚是落寞。 此时范莽已是羞愧不已,只蹲在了一旁,抱着脑袋,心中无限懊恼。 也不知过去了几时,当一缕夕阳红光照进这小巷时,忽然飞来一只黄鹂,径直落在了范莽的肩头。 范莽见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似那薛倚一般,甚为喜庆机灵,这才稍稍舒心,心头阴霾渐渐消散。 此时,武方瑞、弈先生和肖代秋三人纷纷转醒,金琨和范莽急忙围拢过来。 他们匆忙询问过数句,才知大伙儿伤势均无大碍,只有武方瑞的伤过重了些。 金琨几人便扒开了一片废墟,在另半间屋内终于找见了地道入口,又由范莽负着武方瑞,钻进了地道之中。 五人沿地道行了四十余里,终于来到大都城外一村落的宅邸之中。 这里有数十名帮众接应,大伙儿趁着夜色,将武方瑞送至一马车之上,匆匆朝南方行去。 刚行出数里,范莽问了声“为何不回到大都分舵?” 弈先生道“我们闹出了恁大动静,那处分舵定然成为了众矢之的,再也保不住啦,我已吩咐众人,大伙儿都弃了那处,一同往南会合。” 而金琨则在马车之中,将击杀张浪一事,及张浪所说的背后真相,都与弈先生二人细细说了出来。 肖代秋直唏嘘不已,说了句“大哥曾叫我去投霁云盟,还好我早已洞悉了张浪等辈,否则,我青囊三肖就有二人助纣为虐啦……” 然而,武方瑞因伤势过重,一日之内几度昏厥,是以这马车在一路上走走停停,五人直行了近一月光景,才堪堪来到绍兴分舵处。 这小小分舵之中,因得知武丞相将要躲至此处,又从各地抽调近五千名帮众来此守护。 先行来到此处的群雄还包括帮主严时志、全缺堂堂主陆长川、量彼堂副堂主马和。 以及陆宁、薛倚、秦志涛、甘真、邢德业、冯勇、马二才、马三才、王庆、郭斌、吴正豪、孔良才等人。 便连给金琨送报消息的两位亲兵孔卓、叶光也从大都分舵赶来了此处。 这里大堂之上,已然挂起了丧幡,各处门窗桌椅上,也用了许多白布装裹。 佟乃仁、杜良平,以及数十位有职在身的逝者灵堂,以及牌位就设在其中。 在场所有人均着白色丧服,他们个个面色凝重,愁云惨淡。 直等到弈先生和肖代秋前来,立时恸哭声大起,他二人与其他堂主、帮众一道,向众牌位行三跪九叩之礼。 此番营救武方瑞,因事起仓促,准备不足,整个大都分舵可谓是损失惨重。 他们不光折了两名堂主,连同其他副堂主在内,总共阵亡七百三十余人,负伤三百四十余人。 整个大都分舵倾巢而出,奋勇无前,然而能够平安而归的,仅十之二三。 陆宁扶着佟乃仁的灵柩涕零如雨,哭得呼天喊地。 只因自陆宁生父去世后,虽认了严时志为义父,但在当时的五浊门中,帮众们对这位掌门遗孤并无太多的照拂。 在她最为艰难之际,正是这位佟乃仁,待她如亲妹一般地照料,自己但有所食所穿,便绝不叫她饿着冻着。 陆宁但有所求,这位佟堂主也定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在那钓鱼城中,也是这位佟堂主始终跟随在陆宁身边。 替她打探金琨的消息,也替她深挖陷阱,抵御亨人的强攻,在那一役之中,从来都是任劳任怨,从未告劳。 是以在整个明夷帮中,陆宁最为亲近的两人便是,待她视如己出的严时志,以及这位应受堂堂主佟乃仁。 如今佟乃仁逝去,金琨眼见陆宁伤心至极,他除了带着薛倚前去安慰几番,也再无他法。 而让金琨更为发愁的则是,武方瑞的伤情极不乐观。 武方瑞自到达这绍兴分舵,始终是一副面如金纸,昏迷未醒之象。 他虽被肖代秋仔细医治过,但一连数日以来,仍无过多的起色,这每每都让肖代秋愁容满面,摇头而叹。 金琨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禁暗道“人们都说肖大夫是鬼神叹,而让这鬼神都能嗟叹的人, “如今却在这里长吁短叹,丞相他……究竟是受了何等的折磨。” 又过得四五日,肖代秋终于对弈先生等人说道“丞相脉象趋稳,不日便会醒转。” 众人一听,无不大喜过望,只金琨与弈先生瞧见肖代秋说这话时,面无半分喜色,均心知若丞相果真转醒,也恐非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的清晨,天还未亮,照料武方瑞的帮众便急奔至弈先生房内,直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大哭不止。 弈先生一问之下,才知这帮众当日夜里因十分困顿打了瞌睡,待他醒后,却发现床上武方瑞已不见人影。 这帮众大惊之下,匆忙左右找寻了一番,但四下里均不见武方瑞的人影,这才跑到弈先生处请罪。 弈先生如何不惊,他急忙叫醒一批帮众,在分舵内火速搜寻了两圈,但仍是未见人影。 弈先生颇觉蹊跷,又寻到大门处,却见这里的守卫均呼呼大睡,才知是这里出了疏漏。 金琨略一思索,慌忙说道“这里并无入侵之象,丞相他定是中途醒来,独自从大门走了出去…… “他不愿打搅我们,恐是因襄阳城破,丞相……丞相他这是要寻短见!” 第357章 甘愿受冤 众人直一声惊呼,大为震撼,弈先生顿足道“说得正是!” 遂下令对这些守卫及帮众责罚一番,又急忙叫上肖代秋、马和、范莽、陆宁、薛倚几人。 以及数百名帮众,或是骑上马匹,或是轻装奔袭,匆匆往分舵之外,分头搜寻而去。 众人在外奔袭了半个多时辰,依旧一无所获,暗忖着武方瑞他重病之躯,绝无可能行出如此之远。 金琨再是一番思虑,忙调转了马头,独自往一西北高处难行之地疾驰而去。 他奔过一片小树林,遇到前方道路甚为狭窄,索性弃了马匹,独自朝一河水潺潺声处奔去。 待他奔出了这片林子,总算见到眼前一条略有二十丈宽的小河。 而在河水旁边,却伫立一个身影,那身影乍一看上去,孤孤零零,落寂非常,仿佛这世间万物与之再无瓜葛一般,不是那武方瑞是谁? 金琨急忙飞奔而去,轻轻抓住他的臂膀,说道“丞相,您怎独自来了此处,可叫我好找啊。” 武方瑞缓缓回过头来,只见他虽是气色不佳,发丝散乱,却丝毫遮掩不住那正气凛然之貌,叫人见之,无不生出一股敬意。 他说了声“金少侠,竟是你……” 金琨暖声道“丞相,此处风大,您病体未愈,咱们先回去吧。” 武方瑞缓缓摇着头,再望了一眼河面,手中忽然发力,欲将金琨推了开去。 怎料,金琨武艺非凡,他这一推不仅未将金琨推动半分,却让一阵晕眩袭来,直向河面倒去。 金琨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托住,再将他整个儿抱至一旁,轻轻地放在草地上,与他推拿揉捏一阵,武方瑞这才缓缓醒来。 金琨见他转醒,又从腰间拿出水袋,给他喝过几口,这才说道“丞相,您实不该独个儿来此,做出这等傻事来。 “您身为咱们的丞相,有多少百姓都指望着您,盼望着您能将亨军击退呐。” 武方瑞又摇了摇头,眼眶忽地红了,说道“金少侠,你有所不知……襄阳城破之时,我眼望着茫茫无际的亨军, “却没有一丝的办法,心中只有无尽绝望,一阵强过一阵…… “直至我眼望北面时,才看见上万的军民,纷纷跳入那汉江之中,以身殉国……” 他气息十分衰弱,待缓过一阵,再一边落泪一边道“他们纷纷去啦,而我却怎能偷生? “我对不起襄阳百姓,更对不起大齐……我本就该死在亨人的刀下……” 金琨自听见“上万军民跳入汉江”后,也自潸然泪下。 他劝慰道“丞相,您万不能死,您可是三正之一,实乃帝坐星命,我大齐还需要您来重振山河,匡扶天下,又怎能轻易言死?” 武方瑞望着他的双眼,说道“我自知命不久矣,于我大齐已然没了用处……是我没能守住襄阳,我这罪人,怎敢苟活……” 金琨抢声道“不!您不是罪人!真正的罪人确是那张洪范,是刘梦岩! “是他们出卖了大齐,出卖了襄阳百姓,更出卖了您,若非如此,您又怎会败得?” 金琨狠狠哭过一阵,待他拭去了泪水,又续道“您的处境,便和我金琨一样。 “在我们霁云盟里,是张浪出卖了咱们,他带着他的那帮掌门长老,不仅祸害了弟子,更将我列为了头等大敌,欲杀我泄愤! “我……我不也在如此迫害之下,勉力活了下来么……” 武方瑞叹道“敌人从不足惧,最为可怕的却是,在自己的营垒之中,出现了这些个吃人的蛀虫……” 他握着金琨右手,缓缓道“我已知晓那狂阳是怎生回事,也知道你在竭尽全力医治那狂阳,你很好,很好…… “你虽志向如此,但凡事均不可强求,你只需尽力而为,是成是败,也只得听天由命啦。 “尤其是对付那霁云盟,有张浪在前,可想而知,他手下的掌门又是些何等德性。 “你以一己之力,想要扭转整个联盟,犹如蚍蜉撼树,你…… “你改变不了霁云盟,救不了整个武林,亦如我孤身一人,也改变不了大齐的颓势,抵不住亨国不计其数的铁骑,我望你……望你多忖量……” 金琨心中难受至极,说道“丞相,在下自当尽力而为,可您也不用说这丧气话。” 武方瑞两眼望向河面,若有所思道“这绝非丧气话,我只在说一个难以接纳的事实…… “似你这等的侠义之士,在如今国运的当下,已是为数不多啦。你也说,我俩的处境一样,的确是如此…… “这满朝之上,武将如林,如何轮得上一个丞相亲自领兵征战,你可想到,这是为何?” 金琨略一思索,说道“定是与我一样,肯真正为江山社稷做出点事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武方瑞再叹道“是啊……所有人都不愿站出来…… “我为将这重任揽下,不惜遭人白眼与口舌,还放弃了诸多名利,这才得以领兵征战…… “可饶是如此,我还是被众多文臣武将所误解,更有甚者,他们还联名上书弹劾于我…… “这其中不乏那些个汉奸叛徒……可是,眼看江山岌岌可危,我却不救了么? “眼看百姓疾苦难耐,我便不保了么?绝不是!我只鞠躬尽力,能做得一点是一点,能救得一人是一人! “我深深明白以我一人之力根本做不出什么,可饶是如此,我宁愿受人排挤,受尽冤枉,也要尽忠竭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强行施为,结果究竟会如何,也只得交与天命决定啦……” 这一番话下来,直让金琨听得百感交集、心潮澎湃,眼泪止不住地滴落。 金琨擦了擦泪水,可怎样都擦不尽,再道“丞相,为保我河山与百姓,您宁愿受尽冤屈,可真是受苦啦……” 第358章 龙城飞将 武方瑞道“仅是受冤而已,大不了一死,这本就没什么。 “在旁人眼里,我仅是在保家卫国,若能顺利保下,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国破家亡…… “国破家亡……金少侠,国破家亡或许不是最可怕的,我华夏也不是从未被外族侵占过。 “往往时代变迁后,汉人与外族互相交融,最终都合为了一族。我汉人,依旧是汉人,我华夏,始终还是华夏…… “而这真正叫人可怕的,便是亨人若真的杀尽我汉人,我华夏数千年的延续就此断绝,你敢想像这其中的后果么?” 金琨“啊”地一声,直瞠目结舌,惊恐万状,喃喃道“这便是丞相您拼死一战的因由么?” 武方瑞终于掉下泪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金琨大为震撼,不禁暗道“丞相他宁愿横遭弹劾,宁愿含冤莫白,也要保住我华夏命脉,其为国为民之大义,实不愧为三正之正气! “金琨啊金琨,你心心念念,无非就是要力证你的清白,这清白……当真那般重要么? “你还为了这份冤屈急火攻心,行事越来越是激进鲁莽,与丞相相比,你实在是太过渺小……” 金琨被霁云盟一路追杀与冤枉之下,其心境已是在悄然之中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尤其是近日以来,但凡再有冤他者出现,已是能将他的怒火顿时点燃,直烧至连他自己都无法自制的地步。 金琨于个中变化,本并无多大在意,直至今日武方瑞与他推心置腹时,他才能够幡然醒悟。 他此时的懊恼,实不亚于当日觉悟冤了他恩师火劲之时,是以无尽的悔意和惊恐汹涌而来,让他在这初升暖阳之下,依旧感到阵阵凉意。 但叫他更为绝望的则是,他也不知经此一悟,能否引来最终改观。 如若他始终这么一意孤行,最终变得如范莽般的莽撞,变得金琨不再是金琨,那在他的将来,又不知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此时,武方瑞忽然眼前一黑,瘫软在金琨身上,脸色变得煞白,冷汗如雨般滴下。 金琨心中一慌,连忙将他放倒在地,抽出背囊中的银针,给他在几处穴位上扎下。 见武方瑞身体衰弱至极,金琨再也想不到其他的法子,又不敢移动他的身子,去寻那肖代秋医治。 他二人身后忽然奔来弈先生、陆宁二人,以及孔卓、叶光这两名亲兵。 孔叶二人见武方瑞危在旦夕之象,无不伏地痛哭,捶胸不已。 陆宁尽管连日来为佟乃仁流过不少泪水,此时也是心下不忍,掩面恸哭了出来。 弈先生直背过了身去,一会儿仰天长叹,一会儿低首不语,其悲不自胜之样,叫人看了,也是摧心剖肝,伤心难抑。 也不知过了几时,在众人万般无奈之下,武方瑞终于咳得几声。 金琨忙将他斜靠在自己身上,只听武方瑞接连喘了好些口气,又睁开眼四处望了望,眼前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他终于气若游丝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我多想看看那龙城飞将的身姿……” 金琨安慰道“丞相,我华夏但凡在危难之时,总会有几个天选之子出现,就和那龙城飞将一般,定会挽狂澜于既倒,您就放心吧。” 武方瑞总算露出了点笑容,说道“也对,也对……” 他望了望远处的山川河流,虽是看不见任何景物,也觉得定是一幅壮丽之色。 又有几只水鸟飞过,引起河面一圈圈涟漪,河岸上的沙被照得金灿灿的,像一颗颗闪着光彩的金子。 武方瑞喃喃道“沈锋将军已经殉国,大齐可谓岌岌可危…… “金少侠,倘若大齐实在救不得,你至少……至少要保住一些……你的武林同道……” 说着,又狠狠咳了数声,最终近乎一字一顿道“只因……他们无论善恶忠奸…… “可全都是我大齐子民……他们武艺卓绝,与亨军相比,本就可以一敌三…… “若护住了他们……我大齐无论是自保还是复国……都留有最后一丝希望……” 他说这最后一句话时,双手紧紧握住了金琨。 金琨目光甚为坚毅,说道“我金琨定尽力而为!” 武方瑞终于将手松开,面目逐渐舒展开来,缓缓说出两个字“多谢……” 言毕,忽地身子一软,就此撒手人寰。 陆宁“啊”地一声,掩面跑开,蹲在河边,让水声掩住她的哭声。 两名亲兵已是哭得不成人形,他们伏在武方瑞身旁,除去深深自责,还带有不少迷茫之色。 孔卓一边顿首,一边悲咽道“丞相已逝,还有谁来佑我中华?” 弈先生就如座雕像一般,凝目眺望远方,任河风吹起衣摆,心中怅然无限。 金琨则痴痴地望着滔滔河水,吟唱道“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安足论……” 不日,绍兴分舵将武方瑞厚葬了。 下葬之时,全体帮众悉数到场,不少人为丞相披麻戴孝,泣下沾襟者也不计其数,其悲伤哀痛之情,直笼罩河山,映向寰宇。 这其间,金琨与弈先生道“先生,依照三正铁律,正道与正气缺一不可,若其中一人入邪,则天下危亡。 “如今这二正都已故去,我大齐危如累卵,正被这铁律说中啦。 “而铁律第二条,若最后那位正知不入邪,则可保我华夏正脉,我实该将他找来,好成为我华夏最后的屏障。 “只是人海茫茫,我该如何去寻他?” 弈先生背着手道“兄弟不必刻意去寻他,他既是三正,自然会被帝坐星命所牵,届时也定然会干出一番事业,你也不必为此操心。 “反倒是如今张浪已死,我们可要静观其变,看看这江湖,以及那霁云盟,究竟要变成什么模样。” 金琨低头说道“张浪曾说,霁云盟中的掌门与长老都是些贪财弄权之人,我只担心他们和刘梦岩、张洪范一般,都投靠了亨国。” 弈先生“嗯”了声,说道“他们会如何选边站么……这个这个…… “正所谓利字当头,谁的利益大便选谁,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说的就是此事。” 第359章 所谓俊杰 他踱了数步,忽而一顿,续道“可是话说到底,别看俊杰这个词那么好听, “就好像人中龙凤一般,但这种俊杰在凡人之中,实在是占了多数呀!” 金琨一怔,实不敢信自己这双耳朵。 弈先生再道“而霁云盟中的大多俊杰,大抵是要心向亨国,去做那投敌卖国的勾当,你我也都能猜测得到。 “但我这人世间,万不可少了似武丞相这样的少数,哪怕是大刀架在了脖子上,也绝不叛变投敌。 “这才叫做气节,才叫做威武不能屈,丞相他实无愧于正气之名!这一点又怎是那些俊杰可比的?” 弈先生最终将折扇展开,沉吟道“这就是鄙人,乃至后人最钦佩他的地方。 “丞相他为国为民放弃了荣华富贵,也放弃了苟且偷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终落得个这般下场。 “反倒是那些个俊杰倒是可以洁身自保,活得逍遥自在,什么家国百姓,什么民族大业,他们才不关心。 “倘若丞相这样的人多了,要保下我大齐,哪怕是让我大齐传上个千秋万代,可真不是什么难事。” 金琨叹道“先生,可别再称这些个恶人为俊杰了。” 弈先生浅浅一笑,摇扇道“接下来,就看这些个俊……不对不对,是这些个恶人,究竟演出什么好戏来。” 此后数月之中,大齐真乃危如累卵,亨国铁骑如入无人之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民不聊生。 明夷帮在大齐各处安插有为数不少的探子,这数月之中所探得的消息,如雪花片一般,向绍兴分舵纷至沓来。 金琨等人依旧住在绍兴分舵处,他们每日收集整理这些线报消息,并逐一探讨它们,以及找寻背后不为人知的深意。 这一日,金琨终于将大量消息汇总,与弈先生、范莽、陆宁等人把大致框架展了出来。 原来,自张浪一死,霁云盟群龙无首,群豪之间可谓是蠢蠢欲动,乃至勾心斗角,小摩小擦的争斗不计其数。 各个掌门长老们都不在乎张浪的死因为何,究竟是被谁人所杀。 弟子门虽无意中发现了张浪的尸身,却草草用粗布包裹,随意安置在天目派的一副寿材之内,数月都不曾下葬。 自那以后,众掌门与长老,为了争那天目派掌门和盟主之位,可谓是斗得不亦乐乎。 但那小吴用瞿崴,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一本名叫《剥庐剑法》的武林秘籍。 短时之内,在他潜心修炼之下,竟成为了不弱于张浪这般的武林高绝。 瞿崴又仗着他的智计高超,一时间笼络了不少好手,再用他那剥庐剑法技压群豪,最终在不断争斗之下,终于夺得了这掌门和霁云盟盟主之位。 甚至还有传言,群雄为了争这盟主之位,众多争权者居然诬陷瞿崴,说那张浪是他瞿崴所杀。 是以天目派之中,为此还大打了一场,死伤弟子上千,可谓是元气大伤。 金琨说到这里,不禁摇头叹道“谁得利最甚,事情便是谁干的。张浪与我决斗之时,他中毒之事必定不假。 “我为了套出张浪的秘密,假意骗他是瞿崴下的毒,如今看来,我竟一语成谶,这下毒之人,十有八九,还真是他瞿崴了。” 瞿崴自上位之后,其手段毒辣之处,实不在之前的张浪之下。 其中最叫人怨声载道的,便是那易阳丸。 据说,瞿崴曾与肖代春有过几番争执。 那肖代春实在是不满瞿崴的横行无理,曾当众谩骂道“便是那张盟主在世时,也不敢对青囊三肖如此地出言不逊! “你这小人,怎就敢强行为之!” 但肖代春并无实权,终究是横不过瞿崴,那易阳丸便从之前的每月六两,涨至了如今的每月八两。 身患狂阳的弟子们自是万般地不愿,可怎奈瞿崴的手段颇为强硬。 哪怕短时之内叛出联盟者翻了数倍,甚至成了倒戈相向的势头,也能叫瞿崴接连使出雷霆手段,生生强压了下来。 他还在追杀叛徒一事上,比起张浪又要激进残忍得多。 霁云四派之中,有的掌门为了追杀反叛之徒,竟出现了数次倾巢而出的手段,数月之间所杀叛徒也有两三千之多。 此外,还有消息曾说,瞿崴竟数度暗地里与亨国勾结,这其中究竟与亨国所谋何事,却再也探不到了。 说到此处,金琨又想起了明灵子的那句“别杀”,心中想着“原来恩公说的‘别杀’竟是此意,我们杀了张浪这个盟主, “霁云盟反倒又出来一个更厉害的盟主,还不如留着张浪的性命, “危害还能小上许多。这个千疮百孔的霁云盟,以及这个江湖,将来唯恐万劫不复了……” 而那青原派中,自弟子们得到消息后,宗阡泽便率众,从大都城门下取回了董邦莠的头颅,又带回到门派之中好生安葬了。 从此,宗阡泽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任掌门,继续展开卖药的生意,并带领这逐渐离心离德的门派,日渐寸木难支。 而那长老王文柏总算率众归派,那金琨杀他的谣言本该不攻自破。 可奇就奇在,青原派弟子们依旧口口声声说,是金琨杀了掌门与王文柏、卢昱这三人。 他们还曾跃跃欲试,欲以全派之力攻入明夷帮中,彻底铲除这个江湖之中最大的毒瘤。 此外,金琨还收到柳太的一封书信,信中只寥寥数笔写着“如今张浪既去,却不见霁云盟兴旺繁盛,反倒是变本加厉,为害翻倍。 “余已深厌此盟数十年,此时更为意懒心灰。 “思来想去,余决心隐退,贤侄切勿来寻,余亦不知将身在何处,如若有缘,江湖再见!” 这封书信让陆宁偷偷瞧见了,一时心生轻视,对金琨说了句“你这个叔叔,可好生没谱!” 再加上大伙儿连月以来,始终是未能想出新的法子,究竟要如何再去到九宫派中,将肖梨雨顺顺当当地迎娶回来。 第360章 疾赴九宫 这直叫金琨连日以来均郁郁寡欢,只整日介饮酒不辍,以解心中苦闷。 他手中的消息虽有关于九宫派的,却只说九宫派之中,贾重周与余艳竹依旧不见踪影,实际掌控门派的,则是那长老寒横星。 直至有一日,分舵中再度收到一则消息。 这消息称,恐有亨军大举进犯九宫派,九宫派防范稀疏,恐难御敌。 此消息一来,金琨立时想到肖梨雨的安危,直心乱如麻,如坐针毡。思前想后之下,决意前往九宫派一探真相。 弈先生知他心意后,忙劝慰道“此则消息恐不属实,兄弟你还是稍安勿躁。 “张浪勾结亨国已然坐实,那瞿崴接任以来,再度勾结亨国,已是顺理成章之事。 “既然如此,那亨国又怎会打到九宫派的头上?这岂非太过荒唐?” 金琨心绪激动道“先生所说极是,我本也是这般想的。可若这消息万一对了半分,梨雨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不行,无论如何,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定要去九宫派一趟才是。” 弈先生知晓金琨与肖梨雨情意甚笃,也就不再拦阻,于当日便随金琨一人一马,朝西面急奔而去。 二人行了十日,终于来到九宫山山脚,此处已尽是阶梯,只得下马步行。 弈先生道了句“这里平静如常,并未有战乱迹象,看来鄙人所料不错,亨人并未攻来。” 金琨则不顾弈先生,当先奔上阶梯,只丢下句“无论如何,我定要上去一探虚实。” 刚一奔出弈先生视线,金琨才想到,若亨人真的来攻,丢下先生一人便太过不妥,又急忙折返了回去。 他见弈先生行得太过缓慢,直一把拉过,负在背上,提起内力,极速上行。 如此只奔得不到一炷香时辰,二人也已上到九宫派正门处,金琨急忙叩响了大门,连等过两盏茶时辰,却不见有人回应。 二人颇觉此事蹊跷,金琨未等弈先生开口,已是一跃翻过院墙,从里面将门打开,与弈先生一同走了进去。 金琨眺眼望去,偌大的门派却见不到半个人影,他心中愈是慌乱,急忙拔腿朝里处奔了进去。 他在青原派十年的学艺之中,虽是刻苦习武的时日居多,但依旧抽空来过九宫派两次。 他每次都给肖梨雨带去不少的礼品,而肖梨雨每回都用新琢磨的疗法替金琨医治。 是以金琨知道肖梨雨的居处所在,他径直奔进了这间屋子,这里依旧是空无一人,还显得稍显凌乱,只觉得这里的人走得太过匆忙。 金琨在屋内仔细找了找,终于在一桌案上发现了一张字条,上头写道“琨哥哥,寒师叔如此冤你,你心中还难受么? “可千万别消沉了,切记,切记啊……” 他认得出这正是肖梨雨的字迹,再看这纸条之上,竟还有一排血迹。 他心中忽地痛急交加,又含着眼泪奔了出去。 金琨见到追来的弈先生,急抓着他叫道“先生!梨雨她定是受伤了,这可如何是好?” 弈先生赶紧说了句“莫慌!” 他看了一眼这字条,又来到肖梨雨的居所查看一番,说道“我看这门派里并未有打斗的痕迹,此处虽是空无一人, “也能瞧得出九宫派门人定是依序而出,有条不紊。是以鄙人可以断定,亨人并未攻来。” 他又指着这间屋子,续道“唯独这里稍稍乱了些,还有这个血迹,恐是清雅大夫又被她那邱师姐欺负了,便如同我们上回瞧见的一样。 “若是如此,你也不必担心,清雅大夫她只是稍微受些委屈,她九宫派还舍得杀了这将来的神医么?” 金琨这才如梦初醒,心中稍安。 这浅显的道理,本来依照金琨的心智,也能轻易想得到,只是此时他心系肖梨雨,又见到一片血迹,这才在心急火燎之下,蒙昧了心智。 此时金琨紧盯着这张字条,心中又渐渐升起一股怒意,沉吟道“梨雨在情势如此危急之下,依旧要劝慰于我…… “她的那些个师姐师叔,怎能干出此等事来?” 他越想越气,又急忙出了这间屋子,在这九宫派之中极速飞奔起来,以期能找见一两个弟子,也好问出肖梨雨的下落。 但如此极奔之下,金琨找遍了所有的房屋,直花去一个多时辰,当真是寻不到半点人影。 他终于回到弈先生跟前,气急败坏道“先生,我想你终究还是看错人了。 “你对我期望甚高,多次建议我自立门派,我都未能采纳,这才会出现如今梨雨和我分别的状况。我……我真不是个好人……” 弈先生饮了一口袖中美酒,笑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眼光?哈哈,兄弟,你错啦,实在是大错特错啊!” 他搭着金琨的肩,语重心长道“兄弟啊,你是好人,鄙人也是好人,我们大家可全都是好人! “正因为兄弟你太好太好,我才会如此重看于你。 “你如今的境地,我可是十分明白,无论你会如何选择,为兄我也始终是无怨无悔。” 他用力的拍着金琨,再道“可别忘了,在这武林之中,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鄙人定会紧随在兄弟的左右,始终是不离不弃啊!” 金琨已然不知是多少回,听他说到这句“不离不弃”,心中虽是感慨无限,但依旧是颓唐不安。 他说道“先生,事到如今,你还道我是好人么?可我现在……现在只想做个坏人……” 弈先生呵呵一笑,搭着他的手又用上几分气力,说道“兄弟,这说明你看透了些,这很好,很好。 “鄙人也知道,你如今心中定是一团杂乱,还带有一丝丝迷茫,这些其实全都无伤大雅。 “但兄弟你,万不可为此垂头丧气,从而丧失了心志。 “你看透归看透,实犯不着因噎废食,糟践自己,你若从此变得一蹶不振,那可就要遭啦。 “那清雅大夫不也劝你勿要消沉么?你就算不听为兄的,也该听听她的吧。” 第361章 仇人相见 金琨垂下头来,紧盯着手中的字条,许久许久,终于掉下泪来。 他忽然抱拳道“先生请在此处等我,我既然来了九宫山,不如再去左近找一找她,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她。” 未等弈先生回应,金琨已经身形一晃,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金琨极速冲下山去,骑上马匹,沿一条大道往南面行了三十余里,经过了一处不小的村庄,怎奈在这里并未发现九宫派弟子的身影。 仔细打听之下,也无人知晓九宫派门人去了何处。 金琨更是着急,发了疯似的再往西南方奔了四五十里,经过了一个镇子和两个村子,依旧没探听得任何消息。 其时已入夜多时,天上星光无限,马儿也着实累了,本该找个住处歇息。 可是金琨心中只惦记着肖梨雨的安危,竟马不停蹄,继续朝着西南方行去。 如此又奔袭了百余里,途经了数个村子,翻越了四五座大山,直至太阳初升,那马儿终于在一处镇子前支撑不住,倒地而亡。 金琨看着马儿的尸身,心中既愧且悲,他从一旁林中摘下了许多树枝,将其盖住,算是给这马儿做最后的归宿。 此事办妥后,忽觉肚中饥饿,忙不迭朝镇中行去,找见一处摊子,叫了碗粉条吃了。 吃饱后,又颇觉身子疲惫,想找个住处歇息。 他在结账时,向老板打听了客栈所在,又探得此处是个叫全丰镇的镇子,只是于九宫派的消息,确实半点都未能获得。 金琨收拾好背囊,正准备去客栈休息,一瞥眼间,忽觉一熟悉的身影从数丈外走过。 他立时来了精神,忙不迭展开步伐,跟了上去。 待转过两个街口时,他这才仔细瞧见,那人正拿着个大包袱,走路一瘸一拐的身影,金琨不禁暗叫道“竟是齐腊!他怎会在此处?” 此人的确是齐腊,他的跛足,正是当日金琨踢断他右腿所致。 齐腊这人作恶多端,不仅轻薄了妇女无数,还杀害了数名九宫派弟子。 连肖梨雨与陆宁都险些被他轻薄,想至此处,金琨直怒从心起,手握剑柄,脚下加紧了步伐。 见齐腊钻进了一处偏僻小巷,正要向一间民房走去。金琨哪儿给他逃遁的机会,蓦地一声怒喝“齐腊!纳命来吧!” 他照着齐腊背上大穴,一剑猝不及防地刺了下去。 那齐腊猛地一惊,仓惶间侧过了身子,长剑已然抽出。 他极速回身,疾展混凌剑法,只以灵动之劲“刷刷刷”几剑挡下,这才看清金琨的面容,惊叫道“竟然是你!” 金琨疾挽几个剑花,斥道“是我!我今日就叫你死个明白,我这就要为梨雨与陆姑娘报仇!为众多九宫派女弟子报仇!” 言毕,剑锋急转,再向齐腊两耳处刺去。 齐腊显是惊吓过度,只待躲得数剑后,右肩处立时被划了一道。 他咬着牙急退数步,将手中包袱往旁里掷出,曲着右脚,再度仗剑击来。 金琨也未料到,如此轻易就能将他划伤,他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剑下依旧不敢怠慢,直将明夷离火剑二、三、四式连番击出。 齐腊虽是见识过这些剑招,但此番再见时,不由得暗叹金琨的剑法又提升了不少。 本是睨视群豪的他,此时也变得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再奋力打出四招防御后,齐腊于百忙之中,向一旁的民房望了望,心中竟是一阵酸楚袭来。 一晃神中,他小腹再中一剑,手中长剑也被击落,兀自退了二十余步。 金琨见时机立现,直冲上前去,长剑罩着他百会穴猛然挥下。 齐腊吃痛难受,可他仍狠咬着牙,依旧是副不屑的神情,疾转过身子,忽地打出一招大无妄拳的“老君降怪”。 他拳风转处,绕过了长剑,忽地拳头上扬,反向金琨的百会穴击来。 金琨见他长剑已失,不愿趁人之危,疾将左掌举过头顶,与来拳一碰,双双被此番巨力震出丈余。 再看那齐腊时,却被他的寒气冻得瑟瑟发抖,伏地委顿。 金琨心知他甚惧寒气,但齐腊的武艺实则高过自己,此时却轻松一蹴而就,反而大是意外。 金琨上前走得两步,见齐腊再无反应,不禁问道“你受伤了?” 齐腊伏地再抖得几抖,急忙转过头来,眼中恨怒交迸,却并未答话。 金琨此时才瞧清了他的面容,他那一张稍显俊俏的脸上,历尽了沧桑一般,但见胡须乱立,皱纹四现,与他实际年龄颇为不符。 金琨略通医理,再细看之下,他面上竟有淡淡紫气浮现,又说道“原来是中了毒,难怪你敌不过我。” 心中却暗道“怎么回回都是中毒,上次与张浪对决时也是这样,我最终侥幸赢了那场对决,可赢的却并不光彩。” 齐腊狠狠啐了一口,叫道“即便是中毒,我也不能让你这小子得意!”言毕,强撑着站起,再比了个架势。 金琨心中再道“金琨啊金琨,你还关心什么光不光彩,他们杀你害你时,何曾光彩了? “你与他们既决生死,也决运势,左右都是生死攸关,只得听从上天的安排啦。” 是以他叹道“如此最好!我今日必定是要杀你,我本也不想趁人之危,进招吧。” 说完,依旧将随侯剑插回剑鞘之中,双掌举在胸前,凝目而对。 齐腊急喘过几口气,忽地脚下一蹬,瞬息间欺近金琨,双拳分左右方同时击来。 金琨提气后跃,双掌在胸前上下舞动,转瞬间已接了十余拳。 齐腊脚下再转,绕至金琨右首,两拳自金琨肋下与腰间击去。 金琨急忙侧身而对,须臾间又与他对了二十多掌。 谁知齐腊脚下再变,忽地绕至金琨身后,其步伐之巧妙,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金琨暗暗吃了一惊,这一招转化得如此精妙,他在与人对决之中,实所罕有,想必这是齐腊毕生绝学所在。 第362章 激怒伤人 他丝毫不敢怠慢,刹那间向前踏了一步,再是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身子,立时落在齐腊身后,顿时双掌齐出,击他后心。 齐腊本欲仗着这招奇袭,扰乱金琨的心神,也好先发制人,迅速将他拿下。 可眼见金琨应对得如此绝妙,立时破了他的奇招,齐腊也不禁喝了一声“好!” 急忙转过身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总算将双拳递出,与金琨双掌再是奋力一碰。 “轰”地一声,齐腊被这股巨力撞飞三丈有余,后背狠狠砸在墙体之上,一时间气凝胸口,真气激荡,忽地吐出口血来。 金琨缓缓走向前去,说道“你的力道一次不如一次,今日遇见了我,性命就到此终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齐腊再呕了几口血,冷汗如雨,有气无力道“我自是知道……逃不过你的手心……” 他缓缓指向一旁,续道“劳烦……将这包药,带至我身后房中,交给……交给一人……嘱咐她按时吃……吃药……” 金琨捡起他丢下的那只包袱,打开一看,里头竟是十余包草药。 他拆开一包看了看,说道“原来是解毒的药材,你房中之人也中毒了么?” 齐腊点头道“正是……拜托……” 金琨收起了包袱,想起肖梨雨曾险些被他轻薄,而他如今却有求于己,心中又是一阵怒意渐升。 他愠色道“我可以答应你。想必这草药也可解去你身上的毒性吧,可我不能等你解毒之后再来杀你。 “只因你平日里作恶繁多,丧尽了天良,许多人欲杀你而后快,这可不是我金琨落井下石,也不与江湖道义相关!” 齐腊垂首道“我理会得……”说着,向他缓缓拱了拱手,再道“多谢啦……”说完,缓缓坐正了身子,只闭目待死。 金琨点了点头,再抽出随侯剑,上前指着他,沉吟道“被你所害的女子颇多, “我今日便算替她们报了仇,回头你到了阎王殿,自会判入地狱受苦!” 言毕,长剑高举,正欲猛然砍下。 就在此时,忽听身后一人叫道“请高抬贵手!” 金琨听得是女子之声,茫然间回头一望,却见一女子扶墙蹒跚而来,见金琨望向了她处,再也走不动半分,只得缓缓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那女子哭哭啼啼道“还请金大侠高抬贵手,饶了他的性命!” 言毕,才缓缓抬起了头来。 金琨总算瞧清了她的样貌,不禁叫了声“余艳竹!怎会是你!” 此人正是九宫派长老余艳竹,此时但见她一脸青气,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显然也中了不轻的毒。 她如今尽管年近五十,病态难遮,但也能瞧得出其玉额樱唇、秀眉凤目,正是个绝代佳人。 只见她再连磕数头,啜泣道“是我……金……金大侠,还请饶命啊!” 金琨心中疑问颇多,不禁问道“你这九宫派的长老,却为轻薄贵派弟子的淫贼求情,这又是为何?” 谁知余艳竹只顾呜咽磕头,却不答一句话。 金琨被她磕得烦了,执剑走向了她,说道“我正好有话要问你,你可知道肖梨雨如今身在何处?” 余艳竹一怔,缓缓坐直,脸上几道泪痕时隐时现,终于摇头道“我不清楚……” 金琨恨意陡升,怒哼一声,再问“那九宫派全派弟子如今去了何处,你总知道了吧!” 余艳竹不敢正面瞧他,只垂首道“这……我也不知道……” 金琨怒气更盛,直冲进一旁的房屋,在里头匆忙找寻了两圈,再也寻不见其他人。 他又奔进左右几间房屋,疯狂找寻了一阵,也是不见一人。 他怒气冲冲再回到小巷中,指着余艳竹喝问道“如今九宫派中空无一人,她们究竟去了何处,你这做长老的,怎会不知道!” 而余艳竹却一脸愧色,稍稍叹了一叹,再一边磕头一边道“我当真不知!” 金琨为了肖梨雨的安危,自绍兴分舵远远奔来,一路之上整整提心吊胆了十日。 昨日又一夜未眠,漫无目的地只为找寻肖梨雨的下落,为此他费尽了心神,早已熬得不成人形。 今日又遇见齐腊这个仇人,本该一剑将他杀了,以解这些时日的郁结之气,可没想到又遇见了这九宫派的长老。 金琨几番问询之下,这堂堂长老,竟然对九宫派之事一问三不知,这叫他如何不怒上加怒? 此时他的脑中犹如怒涛拍岸,于霁云盟冤他的种种,以及九宫派刁难他的种种,全都一股脑儿地涌现出来。 金琨直怒不可遏,指着余艳竹斥声道“你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就知冤我杀了这个杀了那个! “你们冤我杀了你贾掌门,还冤我杀了你余艳竹……罢!罢!罢! “你们冤我什么,我偏就要做什么!我这就让谣言坐实,今日我金琨就将你杀了,反正不杀了你,我也要背上这骂名!” 言毕,剑光一闪,已在她右腹上划了一道,立时鲜血涌出。 余艳竹眼前一黑,径直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一旁的齐腊声嘶力竭地喊了声“不!”他奋力扶墙站起,急步向金琨冲来。 但他毕竟是受了重伤,再加上本就中毒已深,其冲速还不如个常人,他朝金琨一扑之下,被金琨轻松避过,直扑了个空。 齐腊跌在地上,吃痛不已,但依旧忍着剧痛,颤巍巍爬向余艳竹,口中喃喃道“孩儿……你杀了我的孩儿……杀了我孩儿他娘……” 金琨一惊,叫道“什么?”转眼细细瞧过去,果真见到余艳竹腹部隆起,的确是怀了身孕。 金琨不禁退了数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腹中流出的鲜血。 过得半晌,他才相信了眼前的事实,心中直骂道“金琨啊金琨,你这是作的什么孽…… “你再如何气令智昏,也该瞧清眼前这人是个孕妇…… “你若将她杀了,不就一尸两命了么,更何况……余艳竹她虽也冤你害你,可她也罪不该死!” 第363章 腹中孽种 他甚是后悔,立即收起了长剑,上前伏地,替余艳竹搭脉之后,总算松了口气,对齐腊道“还好,没伤着胎气。” 齐腊再向前爬了数尺,虽是离金琨还有丈余的距离,依旧欲举拳挥向金琨,斥道“就算胎气未伤,艳竹她也活不成啦…… “便算她活了下来,她这毒气……这毒气本是不伤胎儿,你这一剑下去,毒气侵入胎中,你……依旧是杀了我儿!” 金琨又是一惊,一时间六神无主,慌忙从背囊中搜出断流活络膏,将之涂在余艳竹腹中伤口之上。 齐腊再斥道“兀那小子,休得轻薄我妻!” 金琨这才惊觉举止失礼,立即缩回了手。 齐腊见那伤口立时止住了血,那金疮药竟如此灵验,便也不再叱骂了。 金琨叹了叹气,又从背囊中拿出银针,给余艳竹连扎了十余针。 只过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余艳竹忽“嘤”地一声转醒过来,总算叫齐腊松了口气。 金琨愧色道“余长老,多有得罪。” 余艳竹摇了摇头,又再掉下泪来,抓着金琨双臂,恳切道“我不怪你……金大侠,还请留下齐腊性命,我来生定当牛做马,报答于您!” 说着,又要向金琨磕头,可她伤口牵动之下,竟无法坐起,直至金琨再将她轻轻按住。 金琨道“你也不必磕了,齐腊这淫贼恶贯满盈,我决计叫他活不到明日!” 余艳竹直哭得梨花带雨,哀求道“求您开恩,他可是……可是我腹中孩儿的爹,您就真的忍心,这孩儿还未降世,便没了爹么?” 金琨“啊”地一声,直怔在了当地。他自幼便无父无母,自是知晓失去双亲的苦楚,余艳竹此话,可谓直击了他心中最软之处。 他略一思索,说道“那你先回答我,你当真不知九宫派和肖梨雨的下落么?” 余艳竹始终不松开金琨的双手,说道“我已离开九宫派大半年啦,如何还知道门派之事?金大侠,您真的要信我!” 说着,泪水如掉了线的珠儿一颗颗掉落,叫人看了,无不伤心动容。 金琨心下不忍,再问“那你可要说说,你为何来了此处,那贾掌门与你一块儿失了踪,她怎就没与你在一起? “还有,你九宫派上上下下不都痛恨这淫贼么,你还是他的师叔,如今怎又嫁给了他? “你可要仔细回答,但有一句谎话,我就立时杀了齐腊!” 余艳竹轻呼一声,茫然道“是!是!我说,我说……” 她拿眼瞟了瞟齐腊,喃喃道“我可没嫁给他,我大了他十几岁,又怎会嫁给他……我……我是被他强行霸占的!这可恨的淫贼!” 言毕,随手抓了一把地上泥土,朝齐腊扔了过去,那齐腊却像个罪人一般,也不闪不避,只低头不语。 余艳竹狠狠哭过一阵,再拭去了泪水,续道“数月之前,我带领一帮弟子前去天目派公干,在半路上,却被这淫贼暗地里跟踪上了。 “一日夜里,我们在一处客栈打尖,他却趁我们熟睡之际,用迷魂香将咱们全都迷晕了,我就…… “我就被他掳了去……他将我关在乡下偏僻之处,任我如何喊叫,始终都叫不来半个人影,我就这么被他……被他……” 她眼带恨意,狠狠瞪了齐腊几眼,再是眼光放柔,又道“可他……他每日都磕头求我,让我答应他,与他一块儿过日子,因为他说…… “他说只喜欢我一个,他这辈子有了我,便再也不去沾花惹草,只因……只因他此生只爱我一个人……” 余艳竹说着说着,渐渐低下了头,喃喃道“他对我也是极好极好的……那些日子里,我恨他至极,更恨不得杀了他! “可他只是将我的手脚捆缚,对我始终是轻声轻气,无论我要什么,他都会尽力满足于我…… “他整日介好吃的好喝的伺候我,哪怕我要一个贪官的首级,他二话不说,七天之后,便将那贪官的首级提了回来…… “他便这么对我百依百顺,但有所求,必会回应。直至有一日,我俩突然发现我竟有了身孕,我心里既恨且悲,直大哭了三日三夜。 “我腹中的这个孽种,虽是这淫贼的,但我已年近五旬,好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怎忍心不将他生下? “可一旦生下他,他天生便是个孽种……我心中真是好恨好恨……” 她说着说着,又是哭红了双眼,续道“我好生考虑了数日,我只愿自己一人抚养这孩子,不要他这做淫贼的爹,将来带坏了我的孩子! “我有意刁难于他,好叫他知难而退,便随意说了句‘我要成为全天下最富有的女人。’ “可他……可他立时奔出了屋子,十几日之后,竟带来了满满三马车的金银珠宝,还有数不尽的银票。 “我当时惊得呆了,问他从哪儿得来那么多的钱财珠宝?若是劫了钱庄,那可算不得本事。 “谁知他只轻轻道了句‘我只是从几个恶财主那儿劫来的,他们的钱财来的都不干净,你若不满意, “我送回去便是,只是……只是请你答应我,与我一块儿过活便好。’” 金琨冷哼一声,说道“他这淫贼,只劫些为富不仁的财主,倒还算是仁义。” 余艳竹急忙点了点头,说道“金大侠所说不错,我也是被他这份真心所感,便…… “便打算给他最后一次考验,若他做得到,我便跟他,若做不到,大家便分道扬镳,各安天命。 “他见我终于肯松口,急忙问我是什么考验, “我脱口而出道‘你随我去九宫派,以我二人之力杀了贾重周,让我夺得掌门之位,你若做得到,我便嫁与你!’ “他茫然一怔,说道‘九宫派中怎会容下我这男人……更何况,你门派之中可是无人不恨我,我只愿你跟我去外头过活。’ “我嗔道‘呆子!我若做了掌门,任何门规都由我定,什么男人女人的,我要收便收,他人也管我不着! “我既做了掌门,硬是要嫁你,他人还敢说个不字么?怎么,你不愿娶我了么?’ “他连忙说道‘我自是要娶你!我们权且先做了掌门再说,以后成婚之事,我另有办法,绝不叫他人落下口舌!’” 第364章 改过自新 金琨听至此处,可好生地鄙夷,冷冷道“你们俩一个恣淫作恶,一个夺权谋财,可真是好般配的一对。” 余艳竹直红着脸面,低下头去。金琨催问道“后来又如何了?” 余艳竹忙道“后来我俩偷偷潜入门派之中,本想趁贾重周不备,将她杀了便了。 “可谁知,贾重周竟然不在门派里,我俩一番查询之后,这才知道了缘由。 “原来那襄阳城被围困多日,眼见着城墙将破,大齐江山都难以保得,我这九宫派离襄阳如此之近,则更加难逃战乱。 “是以许多弟子便和贾重周一样,偷偷盗走了门派的钱财,逃下山去了。 “可是那寒横星还留在门派之中,我与她作为几十年师姐妹,如何不知她心里想法? “她定也是觊觎这掌门之位,这才不愿离去,况且那贾重周是否真的携款私逃也未可知,没准也是寒横星暗地里将她杀了也不一定。 “我略一思虑,便心生一计,由我在明处与寒横星周旋,那淫贼则躲在暗处,我俩合谋在几十名弟子和寒横星的饭菜中下毒。 “若毒死了寒横星,便嫁祸给贾重周,就说贾重周与寒横星互生嫌隙,双双殒命,之后便顺理成章地,由我做那掌门。 “若没有毒死寒横星,也还能毒死一些弟子, “这样一来,也可以嫁祸给寒横星,说是寒横星想毒死弟子与我,好排除障碍,将来做那掌门……” 金琨怒哼一声,斥道“好生恶毒的婆娘!你霁云盟之中,原来尽是些鸡鸣狗盗、争权夺利之辈!” 余艳竹啜泣道“是是!也正是因此,我俩才横遭报应…… “我们本以为这计策天衣无缝,谁知那寒横星早已识破了我们,她暗地里将带毒的饭菜掉了包,最终被我俩吃了…… “正当我俩中毒之际,寒横星便带着众弟子冲进了房来。她拿出带毒的饭菜,说我俩狼狈为奸,意图毒害弟子和她, “她还将掌门的失踪,公然说成是我将贾重周毒死的,还说我要借机谋权篡位,她还要将我俩这狗……狗男女就地正法…… “也多亏这淫贼武艺高强,他虽在中毒之际,仍可带着我突破重围,最终逃至了此处。” 她又抓紧了金琨的手臂,手中还兀自剧抖,她恳求道“我俩与寒横星搏斗之中已是身负重伤,又中了剧毒, “我们虽是吃过一些草药医治,可终究是命不长久……还求求金大侠,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对苦命的鸳鸯吧……” 金琨本有意留她性命,但自听了余艳竹的这番话,如今又觉得此人异常可恨。 他有意刁难这两人,是以说道“你俩本就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本该将你俩全数杀了。 “但看在你有孕在身的份上,我只能放过你们其中一人,究竟谁活谁死,你俩快作决定吧!” 齐腊与余艳竹对视了一眼,急忙道“放了她!金大侠,你将她放了,杀了我吧!” 又转头对余艳竹道“艳竹,我向外寻出了五百多里,终于叫我寻到了名医……他给咱们开的草药,定能解去我俩的剧毒。 “你好好将药吃了,好好生下孩子,再好好地待他,可别再向他提起我这没用的爹……” 余艳竹望着一旁的包袱,才知道里头竟是他辛苦带来的解药,又悲咽道“不要!你若死了,可叫我娘俩怎么活! “我好容易可以嫁人生子,难道这一辈子,便注定要如此苦命么?” 金琨沉吟道“也是,你本是孕妇,身上可有两条命在,我怎能杀了你而留下那个淫贼?我还是将他杀了吧。” 说着,挣脱了余艳竹,抽出长剑,缓缓走向齐腊。 余艳竹直哭得声嘶力竭、呼天抢地,终于勉强坐起了身子,对金琨不住磕头道“金大侠,我求求您啦! “他好歹是我孩子的爹,你杀了他,我孩儿不就没爹了么!” 金琨终于是逃不过自己的软处,再问道“你不是想独自抚养这孩子么?” 余艳竹直叫道“可我如今心意已决,我定要嫁了他,将来一家三口好生地过活! “我向您发誓,我们必会洗心革面,绝不再去作恶,求大侠您能开恩啊!” 言毕,又“咚咚咚”地猛烈磕头。 金琨回过了头来,见余艳竹又挣开了伤口,兀自流出许多血来。 他心中不忍,又将余艳竹扶倒躺下,他怕惹来男女嫌隙,直接将断流活络膏递给了她,叫她自行擦在伤口处。 金琨又站起身来,仔细想得一想。 却忽然想起武方瑞宁愿受冤也要为国为民、一往无前,心中可谓是绝无怒气怨言。 也想到弈先生对他的一番劝慰,并嘱咐他看透归看透,万不可垂头丧气、一蹶不振。 最后还想起了肖梨雨数度的规劝,以及她留在九宫派上的那张字条。 她在受伤之前,依旧劝他勿要难过和消沉,此情此义,又怎能辜负? 金琨的心中,忽地变得不那么激进了,而曾经的那些怒气与怨气,也全都消弭了不少。 他终于朝齐腊说道“我已决定不杀余艳竹了,齐腊,若不是她如此恳求,我才不给你任何机会。 “你如今便给我说个不杀你的理由,若是将我说服了,我便饶过你俩。” 齐腊欣喜不已,他略一思忖,缓缓坐直了身子,低头说道“我在与艳竹过活之后,已然改过自新,从此再没欺辱过其他女人。” 余艳竹忙从旁补充道“金大侠,这可是千真万确啊! “他对我的确是千依百顺,我不让他再去轻薄别的女子,他果真是言而有信啊!” 第365章 厌恶因由 金琨摇头道“狗还怎么改得了吃屎?你们空口无凭,我怎能信得!” 齐腊忽然抬起头来,正色道“还记得几年前的钓鱼城里么?我那时劫持了陆宁,却被你们几个追了上来。 “当时我在月色下瞧见了艳竹,她虽不如陆宁那般地青春美貌,可终究是叫我心中难以忘怀…… “月光之下,她虽只对我瞪了数眼,可是她那风姿卓绝的样貌,颇有家母的神采,也是我平生仅见, “至此,我心中再也放不下她,渐渐地……也喜欢上了她……” 他缓得一缓,又叹道“此事你金琨或许不知道,后来在天门派之中,张浪秘密召开了一次会议。 “在那会上,他们本是要将我处决,可艳竹她大发善心,终于肯饶过我, “至此,我一发而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决定终此一生,若得不到她,我宁愿就此死去,再无他念……” 他目光缓缓地移向余艳竹,眼中露出的情真意切,叫金琨看了,也心生出不少的羡慕。 金琨暗忖道“当时张浪开会之时,我正好被假和尚带去偷听,会上之事,我也尽数得知,齐腊他所说果真不假。” 但金琨依旧不屑道“你就以这个为由让我饶了你,可也太简单了些!” 齐腊忽地面带怒意,说道“简单?你知不知道,我自孩童时便无父无母,从未有人对我好过, “我小小年纪便历尽了世间险恶,你可知道我那时是何等的绝望?所以金琨,我讨厌你,也讨厌这霁云盟! “你们或真或假的都在救国,或是拯救他人,这些叫我看了,不仅无法认可你们的所作所为,反而是厌恶至极!” 金琨一怔,心想原来他与自己一样,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实在是个可怜人儿。 他深深地知道,这种人好则好矣,若是心中存有半分地不满,唯恐变得暴戾乖僻,或许齐腊心中的恶,便是如此来的。 金琨追问道“你为何讨厌?我们救人,不正应该么?” 齐腊狠狠地捶地,皱着眉道“你到过马家村,见过我的旧居,你可知道,为何那旧居里空无一人么?” 金琨略一思索,道“你说你自幼无父无母,难道是父母双亡后,你便独自一人背井离乡,出来闯荡么?” 齐腊大叹了口气,忽然流下泪来,沉吟道“大致不错……小时候,我与父母,以及一弟一妹生活在那旧居之中…… “那时我才十岁,有一日半夜,我们都在熟睡之中,家中忽然爬进了十数条毒蛇。 “那些毒蛇突然发难,见人便咬,我一家人全都被吓坏啦,父母急忙操起利器便打,我则护着两个弟妹,躲在一旁哭泣……” 他显是被这段往事吓怕了,说至此处时,也是浑身颤抖不止,还一度不能自已。 他稍稍缓了缓,续道“一阵慌乱过后,父母将毒蛇尽数打死,可除我之外,他们全被毒蛇咬伤,身中剧毒,命在旦夕。 “家母搜出家中药方,说此药方可解大多数蛇毒,叫我赶紧去村中或镇中将药抓来,若去得晚了,他们必定没命。 “家父也从家里搜出仅有的两文钱,与我语重心长道‘孩子啊,这两文钱唯恐连一包药都买不了…… “为父只好委屈你,挨家挨户去向亲友那里借来钱财,才好将解药买来救命啊。’于是我拿着药方和那两文钱, “在村中借遍了亲友,可是没有一人愿意借钱给我……他们…… “他们平日里与我们有说有笑,可在紧要关头,哪怕我是磕头相求,他们也丝毫不肯借钱救命…… “我心中好苦,终于跑到了药铺,求大夫给我赊点药,但那大夫与我无亲无故,无论我怎么苦求,他也不肯相助……” 他逐渐哭得有气无力,悲痛难抑,续道“我没能将药带来,至此我一家五口……只剩下我这孤零零一人…… “你说,这世间还有什么道义和恩义可言?他们怕我们家还不起那钱财,所以才不肯相帮, “而平日里这些骨肉至亲,表面上那般情深恩重、其乐融融,却全都是些虚情假意、装腔作势之人!他们只有唯利是图、自私自利而已啊!” 他忽地转头盯着金琨,正色道“金琨,你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在救人,而我家在生死存亡之刻,却无一人相救,家中近乎死绝…… “我能不讨厌你么?能不讨厌霁云盟么?能不讨厌这腌臜的世道么? “在这霁云盟里,全都是打着救人的幌子招摇过市之人,什么狗屁的义军,什么狗屁的救国,全都是假仁假义,全都是道貌岸然啊!” 他缓缓抬起手来,指着余艳竹道“可唯有艳竹,她在紧要时刻肯放过我,她对我如此之好,我定会千倍万倍地对她好! “这才是我今生非她不娶的真正缘由呀!” 金琨听过这番言语,心头一震,暗道“这义军是假的,说得可太对啦,要说霁云盟也是假仁假义,也大致不错。 “原来他的身世竟如此凄苦,可比我苦了数倍不止…… “别说他如今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就连我金琨在连番受冤受辱之下,也不愿做好人了…… “原来一些个恶人,并非天生都是恶人,而似武丞相这般始终如一、绝不动摇的好人,可谓是万里无一,人间少有……” 他沉默了一阵,又想“说到底,我金琨如此地徘徊不定,也并非真正的好人,是以他们冤我辱我,让我大受其害,也是我应当应分的。 “倘若我有丞相那般的境界,何尝会深受其中的苦楚,又怎会有想做恶人的念头……” 想至此处,金琨浩然大叹,一把抱起地上的余艳竹,将她放回一旁屋内。再走回小巷中,也将齐腊搀回了屋里。 刚将齐腊放下,金琨便问道“你那五百里之外的名医姓甚名谁,所在何处?我去将他带来这里替你们医治。” 第366章 先生拔牙 齐余二人茫然一怔,双双跪地磕头,口中喊道“多谢金大侠不杀之恩!” 金琨忙一摆手,将他俩扶起,叹道“我仅是看在这腹中孩子的份上,倘若我适才那一剑下去, “真让毒气进入胎中,便是我金琨的罪过啦。如今是我金琨欠他的,我理应找个好大夫,给他医治才是。” 二人又磕了一阵,齐腊才将那大夫所在之处说了。 金琨毫不耽搁,立即将巷中的那只包袱捡回,替二人熬好了汤药,又从左近请来一位邻居,给了他几两银子,便请这邻居帮忙照料这二人。 一切办妥之后,他飞身上马,一路往南去了,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齐余二人相拥而泣,久久不能释怀。 四日之后,金琨果然从远处将那名医带回了全丰镇。 正当他要回到那处小巷之前,却听身后有人喊了声“金兄弟,原来你在这里!” 金琨回头一望,却是弈先生与范莽二人骑马奔来,金琨心中一喜,忙凑上前去,问道“你二人怎找到此处啦?” 弈先生一身风尘仆仆之样,说道“范兄弟匆匆赶至九宫派中, “与鄙人说绍兴分舵恐有要事发生,催促咱们赶紧回去。于是我二人便沿路寻你来啦。” 范莽憨憨一笑,道“若不是弈先生足智多谋,又怎能寻见你的踪迹,你可真让我们好找。” 金琨颔首道“既是急事,我们这就动身。但还请二位在此等我一阵,我将这大夫送去便来。” 说着,将马儿骑至小巷之中,把大夫请入了屋内。 齐余二人自是对金琨一番千恩万谢,金琨几番逊谢之下,从背囊中又拿出一百两银票交与余艳竹,并说道“将来给孩子买点好吃的。” 他又将齐腊拉至一旁,细声道“我金琨今日饶你,并不是一直都能饶过你。 “他日若让我听见你又在作恶,纵是相隔千山万水,我也必不辞辛劳,前去杀你,你可好生记住了。” 齐腊一愕,忙道“是是是!” 金琨又向那大夫匆匆交代了一番,再给齐余二人稍一作揖,便骑马奔出了小巷。 他找到在外等候的弈先生二人,便一路并行,将齐腊之事细细说与他们听了。 弈先生二人听过之后,自是感叹不已。 金琨问道“我饶过他二人,也不知是对是错。” 范莽满脸的疑问,不知如何作答,而弈先生则甚是欣喜,说道“兄弟,你如今已与往日不同啦,为兄可真是替你高兴。” 金琨略一腼腆,问道“范大哥着急叫回我二人,究竟所为何事?” 范莽来了精神,正色道“我只知此事可大可小,为了稳妥起见,你二人还是赶紧回去得好。便是那……” 他正说着,忽然捂住了脸,神情变得痛苦非常,兀自“哎哟哟”叫个不停。 弈先生叹了声,说道“准是他牙病又犯了,我说我给他治,他偏是不听,这才受苦连连呀!” 说着,当先下马,也将范莽拽了下来,说道“还是我给你治了吧。” 可是范莽百般地不愿,怨道“先生你又不是大夫,回回都让我受罪,我可再也不听你的,我自会找肖大夫医治。” 弈先生从背囊中缓缓抽出一根细线,怪声怪气道“找肖大夫?可以呀,可你早不去找晚不去找,偏偏这时候说找肖大夫。 “我们离他可有十日的路程,你难道要忍着这剧痛十日不治?你若是忍得,鄙人便依你,若忍不得,就得乖乖听我的。” 又是一阵剧痛传来,直让范莽疼得弯下了腰去,他缓过好一阵,才颤巍巍地道“我也着实忍不了啦……先生你有什么办法?” 弈先生笑嘻嘻地将细线绑在他口中坏牙之上,范莽一惊,叫道“又是这一招?不成不成! “上回先生将我砸得满脸是血,你怎就忘啦?” 弈先生忽地啐了一口,斥道“你适才还夸鄙人足智多谋,如今又不肯信我!” 正说着,从路旁捡来一块二三十斤的大石头,再道“上回我挑的石头太小,你的牙齿又坚硬非常,这才没能拔出来。 “这回石头又重了几倍,定然万无一失!” 金琨见这石头如此沉重,也说道“这回定可将坏牙拔去,范大哥便放心吧。” 范莽见金琨也如此说,再加这牙疼一阵一阵袭来,直疼得他后心发凉、冷汗淋漓,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弈先生将石头仔细绑在了细绳另一端,正要掷出前,金琨再道“若是石头又弹了回来,我定帮范大哥挡下,你不必担心。” 范莽这才大舒了一口气,催促道“快拔快拔,可疼坏我了。” 弈先生总算抱起这大石头,道了声“注意啦!”言毕,奋力往外一掷,那石头径直飞出。 这一回连声响也无,那颗牙带着血丝,已被顺利拔出。 见大功告成,弈先生直叉腰而笑,说道“怎样,我这回可没骗你吧,我替你治好了这牙疼,回头你可得请我吃酒!” 范莽见牙齿飞出,也是欣喜无以,忙抱拳道“适才是我错怪了先生,等回到分舵里,定然买来好酒,向先生赔罪!” 金琨当先回到了马背上,正要催促另外二人时,却听范莽又“哎哟哟”叫了一声。 范莽紧捂着面部,伸手往嘴里一探,直怒瞪双眼,大吼道“我的坏牙还在嘴里,先生给我拔去的,确是一颗好牙! “你你你……你这先生太也没谱,你赔我牙来!” 弈先生一惊,忙跃上了金琨的马儿,叫道“金兄弟救我!”一边叫着,一边抢过缰绳,再猛拍马臀,一溜烟地奔了出去。 范莽直气得七窍生烟,飞身跃上另一匹马儿,紧紧地追了去。 这三人便这么一路追追打打,往东面不断疾行。 金琨之后才知道,原来有线报传出,在浙江与安徽交界处,发现有数千天目、天门两派弟子集结,他们缓步向东而去,目的不明。 第367章 分舵被围 另有线报得知,青原派与九宫派也已是倾巢而出,缓缓自东面或东北面行去,也不知他们作何打算。 绍兴分舵自得到这两份线报后,唯恐他们冲这分舵而来。 再加严时志已将三千帮众和几位堂主、副堂主带回了双擎山,若此时四大门派同时来犯,仅剩的两千帮众,必定有覆灭之危。 是以肖代秋与帮众一番商议之下,派出了几人,紧急将弈先生与金琨唤回,以防不测。 范莽则是不眠不休,奔袭了五日五夜,接连跑死了三匹骏马,才上得九宫派里,找见了弈先生。 金琨与另二人一番商议之下,也觉此事蹊跷万分,难怪那九宫派中空无一人,竟是倾巢而出。 如此反常之举无非两点因由。 其一便是与之前所得的线报消息一样,倾巢而出只是为了剿灭众多反叛的弟子。 这其二便唯恐他们举全盟之力,朝东北方的绍兴分舵围攻。 而这围攻的由头,要么是有人知道了张浪是被范莽所杀,霁云盟便以此作为借口,剿灭这处分舵。 要么便是营救武方瑞一事走漏了风声。 而霁云盟中无论是张浪还是瞿崴都与亨国有所勾结,恐是亨国敕令霁云盟大举压上,为武方瑞一事争回一些颜面。 三人越讨论越是心慌,竟也是夜以继日,马不停蹄,到得第七日凌晨之时,才堪堪来到了绍兴。 三人穿过绍兴城,再疾奔一百多里,终于来到分舵处,但眼前满目疮痍之象,直叫三人惊愕失色,伫立在当场。 他们见分舵大门已是大开,值守的帮众早已不见一人,还横七竖八地躺着近百具尸体。 金琨连忙下马查看,这里竟没有一个活口,这些尸体之中大多数都是明夷帮的帮众,而霁云盟弟子的尸身还不到五分之一。 范莽也惊得呆了,他见这偌大的大门之上,竟四处溅有血迹,许多旌旗也或烧或斫,都四散倒去。 而一些冲车、长槊、盾牌、拒马、檑具等器具,本是攻城略地的战时可以遇见,而如今在此处却全部搬了出来。 范莽不禁叫道“他们……他们当真攻陷了分舵么?” 弈先生沉吟道“随我来!”言毕,当先冲进了分舵之中。 他们径直穿过了几处厅堂,所见之处,都是些零散的尸体。 厅堂之中也尽是狼藉一片,无论桌椅装饰,还是门帘花瓶,能毁的都被尽数毁去。 再往前穿过几间大堂,终于见着一个帮众兀自匍匐挪动,弈先生赶忙将他扶起,问道“霁云盟为何要攻我分舵?” 金琨赶紧向他施了几针,范莽则用双掌贴在他后脊之处渡起真气。 那帮众一边口吐鲜血一边道“我也不知道为何……” 弈先生再问“他们人呢?都去了何处?” 那帮众颤巍巍向后门指着,说道“我们边打边退……如今被他们……逼进了断山崖……”言毕,脑袋一歪,就此死去。 弈先生将他缓缓放下,又用块麻布盖上了,沉吟道“他们大举来犯,我们分舵处人数稀少,此番必败无疑…… “若我三人去了,也是有死无生,我们不如……不如回双擎山吧,咱们厉兵秣马,好整以暇,来日定誓报此仇!” 范莽叫道“不成!薛姑娘他们便不救了么?” 金琨两眼坚毅道“不错,不止薛师妹,还有陆姑娘、肖大夫、秦大哥、冯大哥他们, “况且还有近两千的帮中兄弟,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弈先生再道“我们仅有三人而已,也实在是杯水车薪,你们当真要去么?” 金琨道“我意已决,先生,请你纵马向西,立即回到双擎山,替我们报信去吧!” 弈先生两眼盯着金琨,怔怔地看过许久,终于拍着折扇道“好! “我弈某当真没看错人!兄弟你无论说什么,为兄都紧跟着你,不离不弃!” 三人说定,又径直奔出了分舵后门,这里犹如开门见山一般,在一大片开阔地之前,有一条宽阔的草地直向一座高山上蜿蜒。 三人再顺着草地爬上,又弯过了三处弯道后,终于听见了如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打斗之声。 再绕过一道弯处,终于远远看见了霁云盟等人的背影。 金琨爬上了一棵大树,他举目望去,只见漫山遍野全是人影,黑压压的霁云盟四派弟子,已将千余名帮众逼至一山崖边。 此山崖名为断山崖,崖高二十余丈,崖下是滚滚长河,帮众们已被逼得再无可退,直发声高喊,拼了命地抵御这一万多的弟子。 眼见情势危急万分,范莽直叫道“他奶奶的,攻打我小小分舵,竟派来了万余众, “而驰援那钓鱼城,却只派五千人,原来我们明夷帮才是他们的心头大患呐!” 金琨直将弈先生拉至一旁,嘱咐道“先生还是先藏在此处,我与范大哥趁其不备直冲进去,咱们擒贼先擒王,或许能够阻止这场争斗。” 弈先生见金琨气定神闲,定是大有把握,便向他二人拱手道“二位贤弟千万当心,我在此处等你二人凯旋而归!” 这二人也向弈先生鞠了一躬,金琨又将范莽牵至几丈前的树下,指着西北面说道“范大哥,你瞧好了,那人便是瞿崴, “我们从左侧人少处,向瞿崴猛冲进去,速度越快越好。 “那瞿崴虽是新学了什么剥庐剑法,想必要成为张浪那般的高绝,也还是差了一些。 “只要你我二人合力将他擒住,弟子们就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便能迅速控住局面,然后再喝令他们全数撤去,此役便算终结了。” 范莽用力点头道“好!我会始终跟在你一侧!” 言毕,金琨当先猫着腰,引着范莽一路来到左首人少之处。 他们耳听得帮众呼喝喊叫之声此起彼伏,情势已至万分危急之际。 但听得金琨喊了声“走吧!”当先飞奔而起,钻入人群之中,范莽则一声爆喝,紧随其后。 第368章 剥庐剑法 这二人以迅雷之势奔袭得一二十丈远,前方的霁云盟弟子们这才惊觉过来,纷纷转身高叫,大举手中兵刃,朝这二人挥去。 金琨喊了句“疾!”忽地纵身高跃,已跃过三四十人头顶,再蓦地踩着众弟子肩头,又向前奔了几丈。 前方天目派的运日终于察觉有异,高声呼喝下,弟子们一一严备起来,他本人也卷起了衣摆,只待金琨前来。 怎奈这蜿蜒草地过于狭窄,金琨此处离瞿崴处还有三十余丈远,眼见前方弟子们纷纷警觉,金琨非得受阻落地不可。 此时范莽已如法炮制,奔至金琨身侧,叫道“接着!” “嗖”地一声,竟是一柄腰刀飞近,也不知是他何时夺来的。 金琨并未多想,左手接住了腰刀,右手又抽出随侯剑,他左右连挥之下,尽数击去眼前兵刃,危情尽解。 他再举头望去,见范莽已然超越了他,但范莽面前的弟子也匆匆聚拢,刀槊如林。 范莽虽是挥得数刀,挡去十余柄兵刃,但苦于前方弟子越渐越多,他手中只一柄腰刀,如何还能以一挡多? 他眼见必定要掉入人群之中,被乱刀砍死,猛然间见身后飞来一只盾牌,“嘭嘭”数声巨响,已将众多兵刃撞开。 接着又见金琨从人群中踢来一只盾牌,范莽左臂疾探,将它接住,以盾护身,在众弟子头上一滚,又挡去了众多兵刃。 此时金琨又超越了他,他毫不犹豫,右手腰刀又从人群中挑起几只腰刀和盾牌,猛地向金琨挥去。 二人便这么你替我挡拒,我送你兵刃,相互配合得天衣无缝,始终在弟子们肩头和脑顶上疾跃,从未掉下地来。 如此仅在须臾之间,二人又向前蹿出了三十几丈,堪堪奔至瞿崴跟前。 金琨一声长啸,高举随侯剑,罩着瞿崴当头劈下。 那瞿崴早有防备,他见金琨一跃猛劈而来,竟丝毫不躲,他冷面背手,只倏地将右手长剑伸出,挡开了金琨来剑。 再将剑尖一挑,直刺金琨面门。 金琨不料他剑法竟精湛如斯,直大吃一惊,匆忙侧身一避,终于落在地上。 他刚一站定,却见范莽也举盾抢上,连出数拳,自上而下朝瞿崴砸去。 一瞥眼间,又见十数名弟子举槊刺来,金琨忙不迭原地跃起,堪堪避过,再将长剑连刺之下,已刺得弟子们数声惨叫。 这些弟子手腕处纷纷中剑,他们手中再也拿握不住,长槊瞬时间掉了一地。 金琨一击得手,再看向范莽时,却见他已被瞿崴划中一剑,不禁又吃一惊,立时仗剑而上,与范莽双双向瞿崴抢进。 瞿崴眼见两大高手同来,再也不敢轻慢,连声呼喝之下,只见长剑舞成了一面光晕一般,须臾之间便与二人对过百余招。 他三人身旁围了数千弟子,眼见盟主既已出手,也不再冲杀而来,只站在一旁,凝神观战。 金琨已将明夷离火剑的第六式“事火咒龙”击出了七八个变化。 只见他长剑挥动之处,无论是上挑还是下刺,也无论横挥还是竖击,都能从他的剑尖中隐约看见一条游龙飞舞。 这游龙虽是剑气所化,但其昂首舞爪之姿,雷霆万钧之象,便如一条真龙一般,真是好不神奇。 再见金琨长剑抖得几抖,大叫一声“去!” 那游龙便好似活了一般,终于化作一道剑气,直击瞿崴小腹之中。 那瞿崴也是头一回见到此等招式,心中除去好奇之外,也有了一丝的惧意。 他急忙将长剑横过,“当”地一声,终于将这剑气挡下。 瞿崴顿觉虎口处生疼,再看他那长剑时,却险些被那剑气击穿,他不禁“啊”地一声,心中暗忖“既然这是股龙剑气,我这正好有招式对之!” 他忽将长剑半举,直将剥庐剑法的一招“龙进海宫”打出。 但见他长剑转动之下,那剑气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旋涡一般。 任凭金琨的剑气还是范莽的铁拳,只要进了旋涡之中,定叫它立时化去劲力,以致最终都无功而返。 金琨本欲迅速将他拿下,但如此一来,又在转瞬间与他连过了二百余招。 一番急躁过后,他心中直暗叫“真想不到,他这武艺实不在张浪之下,再这么打将下去, “我二人纵使可与之拼个平手,若此时再冲来一人,我俩可就要败啦。” 刚想至此处,忽听一人叫道“师兄,我来帮你!” 却是那运日好容易穿过了人群,打出拳影无数,朝他二人肋下而来。 金琨暗叫糟糕,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心中急想“不成,还得想个法子速战速决,否则我二人便会死在这儿了!” 想毕,大叫了一句“范大哥,你来对付运日,那瞿崴交给我!” 范莽听得这话,立时后跃两步,弃了瞿崴不顾,大无妄拳直罩着运日面门而去,口中还道“瞧好吧!” 金琨趁机抽身,长剑忽然快了数倍,拼了命似的向瞿崴击去。 瞿崴心头一愕,心知这是豁出去的打法,并不能持久,暗想金琨钻入人群之中,唯死而已,又怎还有活路? 他嘴角一翘,长剑一边挡着金琨的招式,脚下一边缓缓后撤,想要以此将金琨慢慢拖入绝境。 金琨一连数十剑下来并未占到任何便宜,但自己则使出了最大的猛攻,以致密密细汗已上额头,心中则暗叫不妙。 再击得数十剑,眼见瞿崴仅是后撤而已,金琨再也等不及,大喝一声,一剑重重击下。 瞿崴见此一击力道太过猛烈,倘若强接,唯恐长剑断裂,失了势头,难以为继。是以他急忙撤剑而避,脚下又退了两步。 金琨乘机从地上拾起五六只长槊,他蓄起了大力,猛然朝瞿崴掷去。 只听“嗖嗖嗖”声响掠过,众长槊同时飞出,瞿崴为避锋芒又连退了五六步。 待他欲再退时,忽叫了声“不好!”急忙用长剑挡开了这几槊。 第369章 运日受制 再看那金琨时,却见他早已跃至运日身边,与范莽一道连出三招,“嗤”地一声,已把运日左臂刺伤。 瞿崴脚下疾点,正欲追上,但见金琨已然将长剑架在了运日脖颈处,另一手又扣在他手腕内关死穴之上。 金琨当即叫道“瞿盟主暂且住手!当心这长老被我杀了!” 瞿崴一惊,收住了脚步,长剑收了起来,缓缓道“本座终究是棋差一着,你数度强攻将我逼退,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你如此算计,还真是高明。” 金琨“嘿嘿”一笑,道“你以为我金琨要擒贼擒王,可这里人那么多,我只须擒个诸侯便足矣。” 他又环顾了四周,见明夷帮帮众也已倒毙了二三百人之众,情势刻不容缓,再叫道“快叫你的弟子都住手了。” 瞿崴行事甚是果决,眼神只闪得几闪,忙将大袖一挥,敕令上千名弟子们都住了手。 他们纷纷收起了兵器,缓缓后撤,与明夷帮众人相隔十数丈远。 金琨再道“我有贵派长老在手,你们不如尽数退了兵,我才能不伤他的性命。” 瞿崴忽大笑一阵,朗声道“你这雕虫小技如何难得倒本座?本座偏就不退兵,看你还能奈我何?” 瞿崴新官上任,此役又是头一回大举鏖兵,怎能轻易言退,驳了他这新盟主的面子。 金琨则心中直叹“也怪我技不如人,只能拿他的一个长老。 “而霁云盟里尽是些争权夺利之辈,一个小小的长老,又怎有让他们退兵的分量? “他们大可弃他不顾,再将咱们尽数剿灭,而此时瞿崴按兵不动,恐是为稳住军心而虑。 “如若真要弃卒保车,此时我们唯恐血流成河了……” 是以如今虽是抓了运日,依旧是难以保全后路。 金琨为稳住眼前形势,坦然道“我们之间若有什么事,不如各自冷静冷静,再来好好谈谈。” 说着,带上运日,与范莽一块儿行至明夷帮的阵营之中。 此时,向他们迎面跑来了陆宁、肖代秋、秦志涛、甘真、薛倚、邢德业、冯勇、马二才、马三才、王庆、郭斌、吴正豪、孔良才这十几人。 这些人几乎个个都负了伤,他们见金琨能把局势控住,当真是心下感激,向金琨二人连声招呼问候。 范莽好容易见到了薛倚,赶忙上前询问伤势,见她伤在手背,急忙扯下布条替她裹伤,眼中满是关切之意。 而薛倚被他当众这般亲密无间,也侧过了脸去,难掩娇羞之意。 陆宁此时已是头发散乱,颇显疲惫,她立时凑近了金琨,说道“你若再来得晚了些,就只能见到咱们的尸身了。” 金琨脸上歉意立现,将运日手脚捆缚了,交与冯勇与邢德业管控。 他再稍一拱手鞠躬,对陆宁说道“我的确来得太晚啦,是我害了大伙儿……” 陆宁一顿足,嗔道“我哪儿有怪你之意,我是说你再晚来一些,你就再也见不到我啦……那样的话,你便不难过么?” 金琨一怔,低声道“你们无论是谁有了差池,我都会伤心自责,难过万分的。” 这一句话虽未能单指她,但陆宁依旧笑颜浮现,内心很是满足。 金琨转过身来,眼望这黑压压一片的霁云盟弟子,他们虽都立在低处,依旧有着一股泰山压顶之势。 这其中,青原派与九宫派立在东首,天目派与天门派则站在西首,他们互为犄角之势,直漫山遍野,人头攒动,旌旗飘飘,气势非常。 他又向身后断山崖望了一眼,但听得崖底的水流之声如猛兽怒吼,明夷帮帮众若是从此掉了下去,实乃九死一生,难有活路。 金琨略定了定神,再高声叫道“瞿盟主,你们如此兴师动众,不用多说,定是冲我金琨而来。 “既然你们要杀的人是我,我让你们杀了便是,还请放了明夷帮的诸位兄弟,他们可都是无辜的。” 瞿崴忽地仰天而笑,大声道“好个无辜啊,你在这生死关头,竟与明夷帮撇清了关系。 “你此前叛出了青原派,如今又要叛出明夷帮,好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金琨略一后仰,说道“瞿盟主你弄错了,我金琨从未加入过明夷帮。” 瞿崴微微一笑,道“你整日介与他们混迹在一块儿,还要说你从未加入,你如此说来,可有人会信么?” 他话音一落,身后不少弟子都笑出了声来,这声音传至山中,竟有了声声回响。 金琨又叹道“随你怎么说,总之你们要杀的仅是我一人而已,明夷帮的兄弟又如何得罪了你霁云盟?” 瞿崴冷笑一声,朝身后方向一挥手,立时转出三四十人来。 瞿崴对他们说道“这狗贼居然说明夷帮没有得罪咱们,你们快对他们说说,他们究竟有没有得罪我霁云盟?” 其中一弟子又上前几步,众人看清了此人便是丁诺,他当先叫道“就在上月武方瑞行刑的当日,在那大都城内,就是你们明夷帮的劫了法场!” 又有一人叫道“你们将武方瑞救了出来,又将我们青原派的董掌门换上,害他替武方瑞送了死,你们敢不认么?”此人却是那樊复。 金琨一惊,这丁诺被弈先生关押了数月之久,如今不正好借此机会,公报私仇么? 樊复又重新投入了霁云盟?是啦,乌和乌兰已经不能容他,但他这反复无常的小人,霁云盟又怎么会容? 他心中暗忖,当日大都分舵的帮众的确劫了法场不假。 但他们都经过精心筹划,全员都改了装,兵器上也无明夷帮的字样。 便连官府都没将他们认出,而霁云盟仅凭一颗董邦莠的人头,就能料定此事是明夷帮所做。 这虽是牵强了一些,但霁云盟既已得知董邦莠是他金琨所俘,便可顺理成章地怪罪到明夷帮身上了。 第370章 各方争论 此时,众弟子之中又转出一天门派弟子,这人径直走至金琨跟前,冲金琨怪笑一声。 他立时将身上的衣衫脱去,又在脸上抹了几把,擦去面部黑灰,露出了本来面目,却是那弈先生。 弈先生展开折扇扇得几下,向身后大声道“你们说是我明夷帮的救出了武方瑞, “又说是我明夷帮的害死了董掌门,你们可有什么真凭实据么?” 瞿崴见那弈先生竟乔装混进了弟子中,还毫发无伤、大摇大摆地回到金琨身边,心中顿生怒意。 他朝众弟子中一望,眼中戾气一闪而过,不少弟子都看了出来,他这是在责怪他们疏忽职守,竟未将那丝毫不会武功的弈堂主当场捉住。 瞿崴当即喝道“这弈先生叛我霁云盟,实在是罪不容诛,今日便连同金琨狗贼,将这二人一并除了!” 这一番话叫出,弈先生只自顾自地扇着折扇,默默微笑不语,而众弟子却是高声应和,一时士气大起。 只听丁诺再道“这又要什么证据?我们这几十人便是证据!你们明夷帮的先是混在了百姓之中,再是突然发难,救走了武方瑞。” 樊复也道“你们当中可有许多人都曾是我们的师兄弟,他们都是先叛出了我霁云盟,再加入你明夷帮之人,我们可都瞧得清楚,看得明白!” 弈先生见事情败露了,并未讶异,只“嘿嘿”一笑,说道“你们并无物证,也无第三方人证, “只靠自己的一张嘴便要咬定这条罪过,可实在是难以服众啊。” 丁诺甚是恨那弈先生,他急红了脸,叫道“为何不能服众?你们敢不认么?” 弈先生再道“若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可以说是你们强行救走了武方瑞,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们可是有上千弟子作证!” 他转头向身后喊道“诸位兄弟,我说得对是不对?” 身后这千余名帮众齐声高喊“不错!我们当时就在大都,我们可都是证人!” “我们亲眼瞧见霁云盟的救走了武丞相!” “他们还自己把董邦莠换上了断头台,白白要了他的性命!” 帮众们义愤填膺,喊叫不绝,弈先生大笑了一阵,回身对丁诺道“怎样,你们敢不认么?” 弈先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令丁诺既急且气,直愣在当场,反驳不得。 此时丁诺身后又转出孙迪与郑兆二人,他们高声喝止住众人,郑兆朗声叫道“休得胡搅蛮缠! “董掌门明明是被金琨那狗贼劫走,定是你们明夷帮的将他害了!他贵为我霁云盟的掌门,我们又如何会害他?” 此言一出,他身后数千弟子纷纷呼喝叫好,声响越来越大,直在这山谷之中来回激荡。 孙迪满脸的得意洋洋,又再叫道“你们自己做出的事情,休想赖在我们身上! “你们将武方瑞救走了,若亨国怪在我们霁云盟的身上,我们可就有了灭顶之灾,你们若是识相的,赶紧把武方瑞交出来!” 此时上千名弟子也呼喝道“不错!快将武方瑞交出来!” 樊复在一旁煽风叫道“否则我们便先灭了你们!” 明夷帮的帮众个个都被气得咬牙切齿,摩拳擦掌。 金琨往前一站,喝道“好啊!你们一个个都要武丞相的性命! “丞相他为国为民,居功甚伟,可是我大齐的护国功臣,丞相的性命可关乎着国之大运! “你们却要将他拿去讨好亨国人,做出这等腌臜龌龊之事,枉你们还是大齐的子民,原来却都是一些叛国的贼子!” 他话音一落,这上千名弟子立时闭上了嘴。 丁诺、郑兆、樊复等人纷纷被其他弟子怒目而视,他们均知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说了出来,实在是于霁云盟这名门正派的颜面有失。 金琨只一番言语托出,竟将他们全数噎住,这让许多帮众都笑出了声,大骂霁云盟都是些乱臣贼子,汉奸走狗。 此时,众弟子中又转出一熟悉的身影,正是那寒横星,她高声骂道“这里还轮不着你这狗贼在此胡搅蛮缠!” 只这一声下去,霁云盟气势又起,他们纷纷附和,口中大骂金琨是狗贼畜生。 寒横星本欲再度开口,又见宗阡泽带着王文柏一齐往前一站,说道“寒长老,我如今便将我们看见的当众说了,你看如何?” 寒横星原本到嘴边的话茬竟被他抢了去,心生老大的不悦。但宗阡泽如今已贵为掌门,她也不好拂他面子。 是以说道“宗掌门还请仔细说来,莫叫他们找见了把柄才是!” 宗阡泽点头道“这个自然。”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高声道“武方瑞被救的当日,我和王师弟、寒长老,以及数名百弟子都在大都城之中。 “我们可是亲眼所见你们明夷帮的劫了那法场,直闹得亨国朝廷派出了数千御林军才将你们压下。 “但你们终究还是救出了武方瑞,否则那城楼下的人头,怎又变成了被你们掳了去的董掌门?” 众弟子们纷纷叫好称是,声势再涨。 宗阡泽续道“我当时可是冒着杀头的罪过,费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董掌门的头颅偷了回来。 “可就在我们要带回青原派时,寒长老与邱秀兰邱师妹匆匆找见了我等,说是发现了张盟主的尸身!” 弟子们“啊、啊”地失声大叫,不少人神色黯然,立时掉下了泪来。 宗阡泽面色凝重,紧盯着明夷帮等众,再高声道“张盟主可死得好惨呐,他先是被明夷离火剑剑法伤了数处, “最后那致命一击,却是大无妄拳将他的头颅击碎! “那大无妄拳虽是我天目派的功法,但天目派中又有谁会向盟主挥拳,还能下得出死手,将他打死的?” 他顿得一顿,再叫道“定是你明夷帮的合围了我张盟主,先是用那明夷离火剑伤了他, “再是被我们天目派的叛徒一拳将他打死,你们明夷帮将我们盟主杀了,还问如何得罪了我霁云盟,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371章 巧言令色 寒横星心中急切,迫不及待抢声道“普天之下,能用明夷离火剑杀了我张盟主的,除了你们帮主严时志之外,再无他人! “你们若是识相的话,快将严时志给我交出来,否则,休怪我霁云盟踏平了你们明夷帮!” 此言一出,明夷帮帮众无不“唔”地一声,总算明白他们如此兴师动众的因由。 就连弈先生和肖代秋这两个堂主,也都变得一脸阴沉,尽管心中早已转了数百个念头,也始终是愁眉难展。 他俩暗恨当日,只因着急救回武方瑞,竟未能将张浪的尸身藏匿起来,才导致了今日之祸。 听到此处,金琨这才恍然大悟,暗忖“难怪我在与张浪对决时,恩公明灵子的那句‘别杀’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原来张浪虽已是入邪的三正,倘若轻易将他杀了,便会招来如今的灭顶之灾…… “如今……如今这个局面,到底该如何收场……” 而范莽则低垂着脑袋,心中懊悔非常,也暗道“我轻轻松松就将张浪杀了,他们竟以此为由倾巢而出,要剿灭咱们……唉…… “如今是我的鲁莽让大伙儿付出了代价,我……我便是死上十次百次,也不能赎我所犯之罪……” 陆宁早已是气不过,她上前大声斥道“世上无人不知,我严帮主始终坐镇在双擎山,而你们却来这小小的分舵寻晦气, “怎么,你们定是知道我明夷帮乃天下第一大帮,便是有十个霁云盟,你们也不敢打到双擎山吧!” 寒横星冷哼一声,叉腰道“急什么?我们把你这些个分舵先行拔了,再集结全盟之力,最终打到那双擎山去,砍下严时志的狗头!” 陆宁大惊失色,正待再吵几句,金琨却抢声道“宗掌门,你说你们在武丞相行刑的当日,数百弟子都在大都。 “那大都可是亨国的地界,特别是在武丞相行刑之前,各个城门的看守可都相当的严密。 “你们人数众多,想要全数进去,根本没这可能,就这一点,你又如何自圆其说?” 宗阡泽一愕,略一思忖,朗声道“山人自有妙计,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霁云盟如何还做得这天下帮派的翘楚?” 金琨冷哼一声,续道“就算你们能有飞天遁地之术,去了好几百个弟子,你们去那儿到底所为何事? “你们眼睁睁地看着武丞相被行刑,怎就不见你这天下帮派的翘楚出手营救武丞相? “你根本就解释不了其中的关窍,你这分明就是无中生有,满口胡诌!” 宗阡泽与王文柏相互对望一眼,无不瞠目结舌。 倘若他们当日真有数百弟子在大都城,又没能前去营救武丞相,这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 他们偌大一个霁云盟,是天下名门正派的领袖,对一国的丞相却置之不理。 如此作为,莫说寒了整个江湖的人心,便是霁云盟中的爱国志士,也不能轻易饶过这帮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人。 听着身后弟子们就此事议论纷纷,其中非议之声不在少数,宗阡泽直憋红了脸,厉声道“这儿还轮不着你这狗贼在此胡搅蛮缠!” 王文柏也转过了身去,对着众弟子大声道“不错!这狗贼善于巧言令色,我霁云盟数度被他散布谣言, “以致蛊惑了不少弟子叛出本盟,你们可千万别再上他的当!” 直至瞿崴回首望了几眼,弟子们这才急忙闭上了嘴,恢复到之前的安静。 金琨上前一步,朗声道“你们始终骂我金琨妖言惑众,害死你们弟子无数。无非就是怪我金琨揭露了你们的黑幕! “你们这些个糊涂的弟子可都要好好地想想,在整个江湖之中,唯有霁云盟出现了狂阳,你们便不觉得蹊跷么? “我意图救治身处深渊的病人们,而你们的盟主和掌门反倒要千方百计地阻我害我, “那边厢还要将易阳丸从六两涨至八两,他们如此地欺压你们,你们便始终都不觉得苦么?” 这一席话下来,直让许多弟子心里都掀起一圈圈的涟漪。 金琨踱了几步,他昂首道“你们联盟之中,近万弟子都叛了,这便是民心所向! “事到如今,你们这些掌门长老却始终不知反省,丝毫不以为耻,还要极力地掩饰所犯罪恶,实在是可恶至极!” 他停下脚步,豪迈之气陡升,再朗道“你们那些个欲加之罪,我一概不认!你们所造的罪孽,我也尽数不愿原谅! “我金琨至今都未能做出什么经天纬地之事,但我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 “你们今日如此地兴师动众,大抵是要除去你们口中的狗贼,我如今便站在你们面前,我今日所说,你们可得听仔细了! “你们那盟主张浪,的确是我金琨所杀!你们便是要杀,就冲我一人而来,休得伤及无辜!” 这一席话说得可谓是豪气干云、气吞山河,令在场的不少英雄豪杰都为之心生敬意,叫好之声不断。 此话犹如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上千明夷帮帮众自是激昂不已,也都纷纷交头接耳,夸赞不迭。 霁云盟弟子也是喜怒交加,他们直尖叫的尖叫,咒骂的咒骂。 不少弟子喊道“他承认啦!这狗贼承认杀我张盟主啦!” “他怎能抹去其他的罪过,这可不成!我可是头一个不服!” “对!我们都不服!杀他娘的!把他们全数杀了!” 弈先生直到此处,才将愁眉略一舒展,心道“兄弟他如今总算是能独当一面啦,实不枉我始终追随其左右。 “我就说我弈某人,可从来都不会看错了人……这一回不但没有看错,委实是让我遇见了这世上难得的俊彦!” 范莽听得金琨替他顶了罪,急忙冲上来,朝前大喊道“他所说不真!那张浪是我范莽杀的!” 他这句话如同石沉大海,全数被众人的声浪所覆,几乎无人听见他所说为何。 第372章 宣盟主令(2) 范莽直运起了内力,大喊道“那大无妄拳只有我能使得!金兄弟他又如何会这招式?” 这之后,范莽又一连吼了数声,见众人根本不听他的辩解,情急之下,立时向瞿崴等人奔了过去。 就在此时,他身后忽然转出肖代秋、秦志涛、甘真、薛倚几人,他们将范莽合力拦下,又拖回到明夷帮阵营之中。 陆宁则立时掩面而泣,顿足嗔道“好个冲你一人而去,你倒是死得英雄豪迈,便从来都不顾他人所想么……” 她哭得一会儿,赶紧擦去了泪水,上前数步,挡在了金琨身前,对眼前的众弟子怒目而视。 心中只想着“若你们真要大开杀戒,便先将我杀了便是,也免得日后还要为他如此地牵肠挂肚,这个中苦楚,我可不愿再尝啦!” 但金琨的这番言语,当真是情真意切,不夹杂半分的谎言,这多少都说动了上千名霁云盟弟子。 他们也深知这狂阳之苦,也受够了那易阳丸的盘剥,是以暗地里窃窃私语,指手划脚,叫人难以窥其心思。 瞿崴是何等的智谋,他细细察觉了这份异常,心中暗道“这金琨实不愧为我霁云盟的头等大敌,他只言片语之下,总能蛊惑不少人心…… “说不得,本座万不可让这势头在此种场合大起……” 想至此处,他高声道“宗掌门,劳你将盟主令一念,总不能叫他人说咱们师出无名吧,也别叫这些明夷帮的死到临头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这一声是用内力送出,立时盖过了数千人的吵闹之声,断山崖的这万余人听得他声传十数里,绵延不绝,震人心脾,无一不感到钦佩万分。 数千人的喧哗之声立闭,宗阡泽大喜,忙从瞿崴手里拿到一只精致的卷轴。 金琨眼见得这只卷轴颇为熟悉,细想起来,那日董邦莠升任掌门之时,运日也当场拿出了这么个卷轴,那里头同样是一道盟主令。 宗阡泽展开卷轴,朗声读道“盟主令!兹念青原派叛出弟子金琨,以狂阳十四汤为名, “肆意散布谣言,诋毁我盟,以致盟内弟子士气不振,人心动摇。 “我霁云盟实乃天下武林之正宗,肩负卫国护民之任,然而在此国之危亡之际,金琨此举非但于国家丝毫不利, “反倒撼动国之根基,此等下作之行,实乃卑猥小人、以枭以张之举! “此外,此贼投入明夷帮后,不仅杀师背伦,还将青原派掌门董邦莠、长老卢昱,以及九宫派掌门贾重周、长老余艳竹一一戕害, “兹事体大,危害颇重!金琨狗贼既以明夷帮为盟,害我霁云,误国误民,故而颁发此令,广而宣之。 “现特敕令,复整霁云四派,长驱东征,诛金灭明,众弟子自当众志成城,不辱使命!” 言毕,宗阡泽缓缓收起盟主令,面露微笑,背手而立。 明夷帮中,一部分众人听见“诛金灭明”四字,便知霁云盟要假借诛杀金琨之名,要将明夷帮尽数剿灭。 他们自晓其意后,无不大惊高叫,并把此意传开,叫明夷帮众人个个惊恐万分,引吭大叫,伫立当场。 金琨心中既惊且怒,暗道“我把董邦莠绑走,他们自然要将他的人命算在我头上,这本无可厚非。但那宗阡泽…… “我虽对他再无师兄弟的情义,但他与王文柏似要杀我而后快, “师父他老人家若是泉下有知,真不知该作何想法……” 金琨怒哼一声,喝道“瞿崴!我金琨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早已说过,要杀便杀我一人即是! “我可从未加入过明夷帮,明夷帮也从未杀你掌门长老,你为何要如此作为?” 瞿崴冷冷道“你这狗贼为虎作伥,做出诸多恶事,这背后帮衬的,不就是明夷帮么?” 他头颅渐渐高昂,续道“你别忘了,这可是你亲口承认,是你杀了张盟主,但就凭你这低微的武功,如何杀得了他? “我们正好有不少的人证在此,看见你们明夷帮的在大都救下那武方瑞,这事便很明了啦,定是在你这狗贼和明夷帮的合围之下, “张盟主这才寡不敌众,终于叫你们得了逞。此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不报,又将我霁云盟的颜面置于何地?” 寒横星也怒指着明夷帮等众,叫道“这还不止呐,数月之前,金琨狗贼曾上我九宫山来提亲。 “他们前脚刚走,我们后脚便被数百人合围,以致让咱们折损了百余名弟子,便连我这长老也险些折了进去! “天底下如何有此等凑巧之事?定是你们明夷帮的恶贼乔装改扮了,杀了我派弟子,又叫咱们认不出是何人所为! “今日我九宫派弟子倾巢而出,便是要将明夷帮恶贼尽数剿杀,以报此仇!” 邱秀兰从她身后也指着金琨喝道“你这狗贼实在是卑劣至极!你先是杀了我贾掌门和余长老,再故意趁我九宫派空虚之际, “假借提亲之名,行灭派之实,若不是寒师叔护着我,我……我在当日便被你们杀了!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正说着,立时掉下泪来,她身后又转出马庆与王奇思两位师姐,与她一块儿抱头痛哭。 金琨自是被气得拳头紧攥,而弈先生则不慌不忙地品了口袖中美酒,心中暗道“时也命也,当日倘若她们的救兵晚来得半分, “这几人哪儿还能有性命在此聒噪?我只恨当时未能多带些人前去,否则今日说不定便是余下的三派前来了。” 当即朝金琨大喊道“我明夷帮岂是那贪生怕死之辈?既然金兄弟与我明夷帮是过命的交情,今日你便休想将我等甩开,独自赴死!” 转而又对帮众们叫道“我帮帮众听令!今日我等与金兄弟同进同退,同生共死,但有胆怯退缩者,我弈某人定斩不饶!” 第373章 梨雨反目 远处的肖代秋听得此话,也是大笑出声,接着道“不错!今日霁云盟是假借金兄弟之名,行灭我明夷帮之实! “我明夷帮便是死绝了,也定不让这恶名让金兄弟一人背去!” 明夷帮帮众听得两位堂主发令,自然是振臂高呼,喊叫不绝,其声响直一浪高过一浪。 丁诺甫见明夷帮起了势,定然心中不悦,忙暗中戳了戳身前的郑兆。 那郑兆立即心领神会,他接着适才邱秀兰的话茬,大声道“我邱师妹说得极是!很多的悬案,只要和这狗贼一联系,立时便能豁然开朗。 “之前那易阳丸半价而售之事,唯恐也是这狗贼散布的谣言!” 丁诺又从他身后转出,讪笑道“郑师兄说得再对不过!金琨狗贼的罪名还远不止这些,他还假借治病之名,行害人之实。 “金琨!你至今都不给大伙儿解释解释,你那济民堂中一共枉死的八十多号病人,究竟是怎生死的么?” 孙迪也接着道“丁师兄,哪儿是八十多号人?他那医馆之外,为此死去的病人,可是八百多人、八千多人呐!” 丁诺一笑,竖着拇指道“孙师弟所言极是!” 金琨忽地一怔,这两座医馆内的确不明不白的死去了数十人,至今为止仍是悬案未决。 而今日,这事却被这些人当做了口实,在此添油加醋、大言不惭。 尤其是那郑兆和孙迪,他二人明明在那地牢之中,承认了狂阳十四汤的确有效,如今又反过来污蔑他金琨借医杀人。 这道盟主令,再加这些人的无端污蔑,直叫金琨心中怒上加怒,什么肖梨雨的劝慰,什么武方瑞的为国为民,已被他全数抛诸脑后。 他此时只恨自己的武功低微,不能冲进前去,将这一众人等尽数杀了。 正当金琨欲破口大骂时,他跟前的陆宁再冲前骂道“你们这一个个的白眼狼,全被狗屎蒙昧了双眼, “我金大哥在那钓鱼城里,实不该救下你们!霁云盟到底给了你们何等好处, “以致你们在这儿不仅知恩不报,还要如此地落井下石,你们与那畜生王八何异?” 金琨忙将她拉回原地,担心她这低微的武功,霁云盟中只须一支冷箭,便要了她的性命。 可陆宁依旧是不依不饶,她一把甩开金琨,怒指着万众弟子,叫道“你们当中凡是身患狂阳的,是否除去易阳丸,便再也活不了了? “那我便告诉你们,在这个世上,还有比易阳丸更好的药,便是你们盟主令中的狂阳十四汤! “这汤药的药方,我们早已无偿公布,每月费用仅是易阳丸的十分之一不到,你们到底听过没有? “我们的两座医馆之中,已让数千人减轻了病苦,省下了医费,你们究竟知不知道?” 众弟子甫一听得此言,茫然之色溢于言表,他们暗地里左顾右盼,四下打听。 不久之后,许多人都摇着头,一副一无所知之样,本想点头的,却不敢当众表现,只得低首而叹。 陆宁实在是怒不可遏,再叫道“不知道?你们可知你们为何不知道么?那是因为你们的张盟主和瞿盟主不想让你们知道! “只因你们一个个地那般好骗,你们的盟主掌门只须略施小计,你们便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说到底,你们就是一帮蠢货,一帮忘恩负义的畜生蠢货! “金大哥就算救了你们,也改变不了你们什么,畜生依旧是畜生,蠢货仍然是蠢货! “你们此生再也不会变,将来生生世世也还是畜生蠢货,永远都改变不了!” 陆宁一长串骂将下来,霁云盟弟子中像炸开了锅也似。 他们对骂的对骂,大喊的大喊,疑惑的疑惑,只有少数人四处问询,辨别真假,更少的人则像是早已知晓了真相,只冷眼旁观,默然不语。 金琨一边拉着陆宁,一边暗道“陆姑娘为我金琨,竟气成了这副模样,她平日里虽是刁蛮了一些,还真是少见她如此大发雷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能为我仗义执言,将霁云盟骂了个狗血淋头,试问天下女子之中,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她当真可谓女中豪杰啊!” 见众弟子渐呈乱象,瞿崴再度以内力喊出“金琨狗贼与明夷帮的罪状,咱们便说到此处。 “既然大伙儿都已知晓事之起因,那么接下来,咱们可得将盟主令执行,迅速了结此事!” 此声恢弘如雷,瞬间便将弟子们的聒噪声压灭。 金琨望了一眼身边的运日,再望向瞿崴,问道“了结?你们的运长老还在我们手中,你想如何了结?” 瞿崴将嘴角一翘,说道“你以为绑了我的长老,你们还能活命么?”言毕,他缓缓举起了右手。 金琨眉头大皱,他越想越是不对,暗叫“难道这瞿崴真的如此心狠,宁愿放弃这运日,也要剿灭咱们么?” 瞿崴右手正欲举至高处,忽听一个女声叫道“金琨狗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言毕,忽从九宫派阵营之中转出一青衫女子,极速向金琨仗剑击来,却是那肖梨雨! 而瞿崴右手顿时停住,缓缓放了下来。 金琨大吃了一惊,叫道“梨雨!你怎么……” 但肖梨雨瞬息间欺近金琨,使的正是纷若剑法的一招“金蝉穿林”。 只见她青色身姿化作金蝉也似,长剑倏地径直刺去,其势甚速。 金琨见这长剑来得劲急,竟似毫不留情一般,急忙闪身避过,再缓缓伸出手来,想要捉住她的衣袖,细细问个明白。 可肖梨雨左手再是一格,将他右手挡开,右手剑法再变,“呼”地一声,竟不见她的身影。 金琨何时见到她用过如此精妙的剑法,忙不迭原地跃起,在半空中终于找见了她的身影,忙大叫道“梨雨!你怎么啦?是生我气了么?” 原来这招名为“敛影逃形”,是纷若剑法中最为讲究身法的一招。 第374章 心痛万分 此招迅捷伶俐,灵动非常,可让身影迅速消弭于无形。 若是出其不意打出时,可叫对手在迷惑之间左顾右盼,顾此失彼。 最终将对手在瞬息之间击杀,绝不拖泥带水,可谓是恐怖非常的一个绝招。 此时肖梨雨见金琨立时识破此招,身影一晃,再度消失在金琨眼前。 金琨自是骇然无以,他万想不到,肖梨雨竟恨他如斯,要用如此绝招来取他性命。 他直落而下,愣在原地,并未试图去找寻她的身影。 直至肖梨雨一剑朝金琨背心刺下时,他才猛地一晃,轻松避过,再看金琨时,他已奔至一丈之外,一副神情落寞之样。 此时邱秀兰向寒横星望了一眼,说道“师叔,梨雨她竟要杀这狗贼,怎地变化如此之大,是你对她说了什么吗?” 寒横星冷冷道“数月以来,我该说的该劝的,都已重复了数十遍不止,如今似乎已起了些作用,咱们权且看看她究竟能不能狠下心来。” 邱秀兰点头道“如此便好,梨雨若能回心转意,也省去了咱们不少的麻烦。” 肖梨雨连出绝招,始终是未能得逞半分,她恨上心头,斥道“你这狗贼,怎配让我生气? “我只是恨你,恨你先是杀了我的恩师,又将余长老也杀害了,你如此地作恶多端,还要假意来娶我,我呸! “我真是瞎了眼,怎能嫁与你这魔头!” 听见肖梨雨如此咒骂自己,金琨心中既乱且悲,他两眼痴痴地望着肖梨雨,喃喃道“梨雨,你定是怪我没能及时娶你过门, “是我没用,我始终是想不出法子,总是找不到一个万全之策,好叫寒长老他接纳我……我……” 他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心中如揉碎了一般,绞痛非常。 肖梨雨忽地啐了一口,大声道“谁要嫁你!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难怪大伙儿都受了你的蛊惑! “你这狗贼,害死了恁多人命,还不赶紧给我从哪儿来滚哪儿去,否则我现在便杀了你!” 金琨有气无力道“你当真如此恨我么?”说着,他总算掉下了泪来。 在与她分别的这段日子里,金琨没有一日不在想她念她。 他虽是去了趟青原派,又北上大都营救了武方瑞,在这些时日之中,但凡心中忆起了肖梨雨,便能生出无尽的爱意,以消解心中的空寂。 即使是与张浪对决时的生死一刻,也能叫他心中毫无畏惧。 因为有肖梨雨藏在心中,爱意便充满了心扉,便是面对再大的凶险,大不了与心里的梨雨一块儿去了,这世上怎还会有叫他胆怯之事? 他其实早已习惯了把肖梨雨住在他的心底,他也不知这种感觉究竟是从何时而起。 或许是在那八岁的青影浮现在眼前时,也或许是那十八岁的婷婷玉影叫他琨哥哥之时。 总之在不知不觉之中,金琨早已视她为此生唯一,只恨那提亲之事,未能在他成为狗贼之前达成。 否则,如今已是金夫人的肖梨雨,如何还会用长剑怒指着他? 可是就在此时,肖梨雨竟一反常态,对他恨至如此,这真叫金琨万想不通,也万难承受。 他甚至一度万念俱灰,自责万分,也心痛万分。 只想着此处万众压境,大伙儿还做什么挣扎,不如一块儿死了干净,也免得你杀我,我再杀你,无穷无尽,难以终结。 正在金琨恍神之际,肖梨雨突然刺出一剑,扎中了他的左臂,立时鲜血长流。 金琨大惊之下,横向跃出数步,茫然道“梨雨,你当真要杀我么?” 此时邱秀兰在寒横星身旁拍掌道“她是真的要杀那狗贼!寒师叔你当真是功不可没!” 寒横星也缓缓点了点头,欣慰道“实不枉我对她的一番教导,梨雨这孩子,还是有良心的。” 心中却道“我只是拿张浪与董邦莠之死与她晓以利害,这其中虽是添油加醋地给那狗贼栽赃了一番, “不料却有了奇效,我九宫派将来便有望能成为这四派之首啦。” 而肖梨雨见金琨鲜血流了满袖,竟无半分诧异,依旧斥道“你这狗贼!还要我说多少遍,我已与你恩断义绝,今日我便要杀了你!” 言毕,又挺剑再上,一连使出十数个杀招,招招都凌厉非常,当真是冲着杀他而去。 但金琨毕竟是武艺高超,一个肖梨雨到底不能奈何得了他。 只是这份绝情来得那般突兀,实在是叫金琨如在梦中一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一边掉着泪水,一边躲避她的剑招。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娇叱传来,一个绿色身影激跃而至,一剑挡开了肖梨雨的猛攻,正是那陆宁。 陆宁大展明夷离火剑,与肖梨雨接连过了四五十招,竟与之不分伯仲,难较高下。 她越斗越是盛怒,一边击出剑招一边斥道“梨雨姐姐!你俩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怎地说翻脸便翻脸,竟这般地绝情?” 肖梨雨再出三剑,剑剑都被陆宁格挡了去,不得不跃向一旁,大声道“我俩的事,不要你管!” 陆宁两眼一瞪,心中更怒,暗骂“谁要管你的事?只是你如此地薄情,已当众伤了金大哥,还这般理所当然的神态…… “你不心疼他,便不让我来心疼么?” 这些心里话,如何敢当众说出?她当即斥道“你当真是站在了霁云盟那边,要与我明夷帮作对了?” 肖梨雨冷冷道“明夷帮这等下九流的帮派,我霁云盟早就该整顿整顿了。” 陆宁冷哼一声,说道“这么说来,你那伯父肖大夫也是下九流了?” 肖梨雨心下一怒,皱着眉头再将长剑挥出,直击陆宁左臂。 陆宁将手中长剑一格一晃,已然拆解了此招,紧接着剑芒再闪,已绕过肖梨雨左首,往她小腹中刺去。 肖梨雨茫然一怔,不料她此招使得如此精微,她也不知该如何拆解,当即运气在臂,气导剑尖,“唰”地斜身一送,匆忙挡得这一剑。 第375章 苦了你了 陆宁的这个剑招,是她好容易从“钻火得冰”这一招中悟出的变化,本想在此分舵危亡之际,用来御敌自保。 可没曾想,此时却用来对付眼前这个既爱又恨的梨雨姐姐。 陆宁爱她,是因为肖梨雨是她自小的玩伴,她深深记得她俩在孩童时期,还曾经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而如今恨她,自然因为她是金琨的心上人,是他今后的正牌夫人。 而这个正牌夫人,如今却一反常态,好好的夫人不做,偏偏要杀害陆宁的金大哥。 为了金大哥的安危,这个招式便是再神秘莫测,此时此刻也不得不使将出来。 不料肖梨雨这一格挡,竟将陆宁的长剑倏地挑了开去,轻轻松松地化解了此招,如此一来,让这两个人都暗暗吃了一惊。 陆宁被她一格,剑招立破,手中长剑还险些脱了手。 她匆忙握紧了长剑,横出几步,心中大是不忿,嗔道“你快说,你伯父到底是不是下九流!” 肖梨雨还未从惊处缓过神来,只说道“我知道我从来都说不过你,你再怎么逼问我,那狗贼金琨也是杀害了张盟主的祸首! “他如此地作恶多端,害我霁云盟群龙无首,我已恨他至极……” 正说着,又用左手指向金琨和陆宁,厉声续道“你和他二人,今日若不与我拼个你死我活, “便给我有多远就滚多远,我肖梨雨再也不愿看见你们!” 言毕,再故技重施,直气导剑尖,“唰唰唰”三剑径直刺下。 陆宁见这剑势较之适才还要凌厉一些,万不敢托大,先斜撤了一步,再将明夷离火剑的二、三式接连展出。 这一回仅是过了三十余招,陆宁便已暗觉吃力,不由得心中越来越是惊诧。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本是一心钻研医术的肖梨雨,这剑法何时练得如此精深了? 原来,肖梨雨她一心钻研医术不假,但她治病救人则更勤。 在她肖家的祖传医术之中,总少不了替病人渡气这个环节。 而越是危重的病人,或是越要救治更多的病人,则越需要深厚的内力基础才可以施展这神奇的医术。 是以肖梨雨于剑法的造诣上并未深究,只是在不断行医的过程里,在给病人不知不觉的渡气之中,她的那份内力,已是暗暗地增加了不少。 此时肖梨雨气运剑尖,已然使剑招增添了许多刚猛之气。 再加之纷若剑法本就是套灵动已极的武学,如此刚柔并济之下,陆宁想要再在这文弱的清雅大夫处讨得便宜,已是不大可能的了。 再见二十余招刚过,肖梨雨终于找见了个空隙,忽地轻叱一声,长剑朝陆宁的右腿猛刺而去。 陆宁此时再也躲避不过,已是吓得花容失色。她闭眼尖叫一声,只待长剑将她右腿削下一块肉来。 便在此时,只觉一阵风从她身边刮过,“叮”地一声,肖梨雨的长剑已被击至一旁。 陆宁茫然间睁开眼来,却见金琨站在她俩当中,此刻已是破涕为笑,两眼一刻不离地望向肖梨雨,他柔声道“梨雨,收手吧,别伤了陆姑娘。” 肖梨雨一愕,赶忙横剑当前,再是朝他面部猛地刺下,去势甚劲。 金琨则不闪不避,只伸出了左手,“咔”地一声,已用两只手指将她长剑稳稳夹住。 肖梨雨死命地抽动长剑,竟始终都是纹丝不动。再抽了几次,依旧是事与愿违。 她这才死了心,两眼紧盯着金琨,沉声道“我知道你武艺非凡,我打不过你……你要杀便杀,为何要戏弄于我?” 金琨本是一副喜不自胜之样,如今两眼怔怔地瞧着她的脸庞,只见她圆圆又白皙的脸上,此时却多出了许多的愁容。 他越看越是心痛,再柔声道“梨雨,你骗不了我,你不光不想杀我,只一心想让我全身而退,是也不是?” 肖梨雨一惊,身子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她看了看金琨,又看了看手中长剑,本欲开口,却欲言又止。 金琨见她这副模样,只能心痛至无以复加,他将长剑缓缓地放了下来。 又凑上前去,轻轻道“我到过你的屋里,发现了带血的字条……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肖梨雨终于将头低了下去,诸多思绪涌入了脑海之中,泪水止不住地滴落,身子晃了两晃,便要倒去。 金琨忙伸手将她托住,婉言道“真是苦了你了。” 肖梨雨越哭越是伤心,啜泣道“琨哥哥,我的心……好痛……” 金琨恨不能揽她入怀,轻声道“我知道,我也是。” 他凑近了她的耳边,续道“你好意叫我知难而退,可你也不想想,如此万众压境,我如何能够脱身?” 肖梨雨抹着泪花道“我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你冲进来,怎又不能冲出去?只要你保得性命在,我便能安心啦……” 金琨略摇了摇头,说道“此处还有弈先生,还有你二伯,还有那么多的帮中兄弟, “我若跑了,他们可怎么办,难道你又要演上一场戏码,让他们也脱身了么?” 肖梨雨一愕,她也不知该如何救下众人,只觉演了这么一场绝情戏,或能将金琨的心伤至最深。 如此一来,金琨万念俱灰之际,心中恨她至极,或许便能在一怒之下独自突出了重围,最终逃离了此地。 这便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法子,只要金琨能够狠下心来,不顾他人死活,而且愿意离开此地,以他的武功而言,必定能够办得到。 而至于其他的人,她肖梨雨万一救不下来,大不了豁出了性命,陪着肖代秋他们一块儿战死在这断山崖,也未尝不可。 金琨又叹道“傻梨雨,你其实想救所有人,我又怎能不知? “但若我独自一人逃了,余生全在愧疚之中度过,这样哪是我金琨的作为?” 肖梨雨的心思被他猜中,眼泪又再滴落下来,显得那样无辜。 第376章 霁云内讧 原来,以金琨的聪慧而言,本不难拆穿这出戏码。 只是因事起突然,爱他至深的肖梨雨竟要骂他、恨他,要与他恩断义绝,还要以性命相搏。 特别是在他被肖梨雨刺伤之后,让金琨的心神顿时慌乱交迸,除去掉泪以外,再也无法洞悉其中的蹊跷。 直至肖梨雨第二回说出“滚”这个字眼时,金琨这才猛然间惊觉,肖梨雨如此煞费苦心,是叫他“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这就是叫他离开这处危险之地,并且是“有多远就滚多远”。 那霁云盟声势浩大前来,必定是要除去他金琨这个祸患,也必定是不达目的决不收兵。 若非如此,肖梨雨绝不会出此下策,一反常态地待他、杀他。 只要她的琨哥哥留得性命在,他便是再恨她怨她气她,那也是十分值得的。 金琨想通了这个关节,一瞬间豁然开朗,此时他面对肖梨雨,柔情无限道“可怜的梨雨,你平日里连撒个谎也不会。 “今日为了我,你能演得这样逼真,实在是太难为你了。” 肖梨雨的泪水始终未能停过,她狠狠摇了摇头,旁若无人般,缓缓靠在了金琨肩头。 金琨心中感慨无限,感觉时间就此静止了一般,心中想着“梨雨与我分别了一次又一次,她还能待我这般好…… “如果这是一场梦便好了,我可永远都不愿醒来。” 便在此时,霁云盟阵营中有股噪声越来越大,过不了多久,终于有个天门派弟子喊了句“搞什么名堂!怎地打着打着又和好了?” 又有个天目派弟子,用更大的声音道“这不明摆着么,这九宫派的肖梨雨,从头至尾都与那狗贼一同行医, “她用那什么狂阳十四汤可坑害了不少的弟子,只是大伙儿不愿提及此事而已!” 天门派弟子问道“她做出此等丑事,为何大伙儿不愿提及?这不是包庇她么?” 天目派弟子大声道“那就要问问她九宫派才知道啦!” 九宫派之中顿时一阵骚动,弟子们交头接耳,惊讶无以。 寒横星立时站将出来,厉声斥道“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毁我九宫派的声誉!” 心中却是暗骂“梨雨这妮子,居然当众演戏,真是枉我一番苦心劝导! “我九宫派究竟哪儿对不起她了,让她至今都不能回心转意……我数年来呕心沥血,始终都抵不过一个狗贼么!” 霁云四派之中,表面上看去本是一派融洽之象,实则在暗地里都各自较劲,谁都瞧不上谁,谁也不能彻底服了谁。 而其中就数天目派最为自视清高,他们仗着人多势大,自己的掌门又兼任盟主,其他三派弟子自然要高看他们一眼。 这天目派弟子也是一般地高傲自大,他虽被九宫派长老训斥,也是毫不服气。 他大声叫道“怎么?你们九宫派的人既做得出来,偏就不承认么? “这肖梨雨其实与那金琨都是一般的狗贼,你们包庇她如此之久,不就是为了她那一身医术么?” 寒横星在人群之中总算找见了那弟子,忽“唰”地一声抽出了长剑,怒指着他,叫道“别以为你是天目派弟子, “我便奈何不了你,你若再敢信口雌黄,我便替盟主教训你!” 那弟子吐了吐舌头,缩回到人群之中。 可谁知西面又有一高个儿天目派弟子叫道“我们实在是忍你九宫派太久了,今日只是不吐不快! “你们如此包庇肖梨雨,为祸全盟,难道就丝毫不觉得罪过么?” 寒横星往西面一望,找见了那弟子,倏地拔腿奔去,手中长剑闪着寒光。 那高个儿弟子也钻进了人群之中,还兀自大叫着“金琨狗贼能有什么医术? “那狂阳十四汤自然是出自肖梨雨之手,这么浅显的道理,别以为大伙儿都不知道!” 此前那天目派弟子竟从东首钻了出来,大声道“不错!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只是瞧在九宫派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其实,咱们当中有不少人都知道,她与那狗贼一共行医了一年之久!” 此时,又听一青原派弟子朗声道“大伙儿今日,是看在肖梨雨与那狗贼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上,这才忍不住当众揭发了!” 另一个天门派弟子也叫道“大家都不愿再藏着啦,你们如今看肖梨雨,分明就是和那狗贼一伙儿, “他俩合谋害苦了大家,九宫派竟还敢当众包庇!咱们今儿个可得把话说开了,谁再包庇纵容,谁便与咱们全盟为敌!” 那高个儿天目派弟子最后叫道“咱们今日不光要杀了金琨狗贼,还要杀了肖梨雨这毒医!师兄弟们,你们说,我们该不该如此?” “不错,正该如此!” “早该如此了!那九宫派把咱们可害得好苦!” 这番话下来,竟引得上千弟子高声附和,他们群情激昂,口口声声要将金琨与肖梨雨共同诛杀。 而那寒横星奔到西面,东面又冒出几人反驳,冲到了东面,北面又有弟子怒斥。 她疲于奔波、顾此失彼,眼见众弟子们纷纷如造反一般,而一旁的瞿崴和宗阡泽等人却始终冷眼旁观,并不加阻拦。 寒横星心里怒惊交加,直将长剑杵地,一副万分狼狈之象,只觉此番已将九宫派的脸面丢尽,面对此情此景,实在是莫可奈何。 她侧过了脑袋,望着金琨与肖梨雨竟当众这般亲密,实在是不知廉耻,她挡不住数千弟子的指责和嘲弄,是以决心迁怒于他二人。 她立时斥道“好个狗男女,竟这般不要脸,你俩还未成婚,便如此不知检点,当此处是无人之地么?” 金琨立时来了怒气,想起余艳竹与他所说之事,昂首斥道“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这狗屁的长老,为了夺那掌门之位,竟向余长老与弟子们下毒,已是毒死数十人之多,怎还有脸面站在此处狂吠!” 第377章 怎么独活 寒横星“唰”地将长剑一抖,叫道“狗贼金琨!休要血口喷人!”言毕,就要仗剑向他击去。 她身后上百名弟子叫得更欢,有人喊道“九宫派毒死了几十人,这事我知道!原来还真有此事!” “前有肖梨雨这毒医,再有那毒长老,这也就说得通啦!” “最毒妇人心!她们这九宫派里根本就没几个好人!” 这骂声一起,如山呼海啸般袭来,寒横星气不过,撇下金琨二人不顾,带着几千九宫派弟子与他们激烈对骂。 一时间,这山谷之中再没了空幽之象,只有恶言秽语来回激荡,搅乱了这山间多年来积淀的静水流深之气。 眼见数千人情绪愈来愈是激动,骂声久久不绝,金琨对肖梨雨低头道“梨雨,是我害了你, “我只顾拿你的药方医治那狂阳,这骂名还是让你给背了去。” 肖梨雨的泪痕还挂在脸上,她深情地望着金琨,摇了摇头。 又从药囊中拿出断流活络膏,给适才刺他的伤口处抹了几抹。 她柔声道“琨哥哥想要医治狂阳,我便陪你一块儿治,哥哥你受的骂名,我也要和你一块儿受。 “如此一来,我俩都成了狗贼,不更好了么?” 金琨皱了皱眉,不忿道“我的梨雨才不是狗贼,我可不容他们那般骂你!” 此前一众弟子辱骂肖梨雨,金琨已是怒不可遏,欲冲向前去与他们搏命,是肖梨雨奋力拦阻之下,这才没让他的冲动得逞。 肖梨雨此时依旧死命地拉住他的臂膀,又望了望这万余名弟子,心想着“这茫茫万众之下,我们这儿只有千余人在此, “虽是有运日当做俘虏,可依旧是凶险万分。琨哥哥他若是死了,可叫我怎么独活?” 她心下一痛,说道“琨哥哥,是我错啦,我实不该与你分开那般久…… “若这些时日我始终陪在你的身边,整日与你嬉闹快活,今日纵使我俩都死了,也都是无怨无悔,死而无憾……” 她说着又掉下泪来,续道“是以他们如此骂我,也实在是骂得对……” 金琨眼望着这些弟子,心中恨意渐浓,叹道“谁又能想到会发生今日之事,你真不必为此自责, “是我金琨无能,不能早早地将你娶回,也不能阻止这些人口没遮拦地骂你……” 肖梨雨急得直顿足,又遮住他的嘴道“琨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我可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她忽而低下头去,过了半晌,又鼓起勇气抬头道“哥哥,我再也不想与你分开了, “从今往后,你便带我走吧,你想去哪儿,我便跟你到哪儿!” 金琨一凛,问道“如此一来,你不就叛了九宫派么?你可舍得?” 肖梨雨又顿一足,垂泪道“是我错啦!这又有何舍不得的? “这几月来,我当真是后悔没跟了你去,此时我更是害怕失去了你,是以无论如何,我都不愿再离开你啦!” 她回首望着一众九宫派弟子,她们个个都骂红了脸,只是碍于同盟的身份,未敢抽剑出来,与另三派相斗。 肖梨雨续道“这霁云盟本就从里到外地烂啦,我纵使是叛了出来,也绝不叛我恩师……况且恩师她失踪多日,我唯恐…… “唯恐她被几个长老暗地里害了,也不知此时她还活没活在人间……” 她缓得一缓,最后道“况且,我现在也是他们口中的狗贼啦,他们如今定是要杀了我才肯罢休, “这叫我还如何回去?哥哥,我只想让你护着我!” 金琨心下甚暖,连日来所有的愁云尽数散了去。 他拉着她的双手,抑制不住地激动道“好!我二人无论能不能脱离今日之难,从此时此刻起,我们便再也不分开!” 他两眼不离肖梨雨的脸庞,满是深情地续道“倘若上天让我二人逃离了此难,我定要找个地界,将你风风光光地娶进门,做我金琨之妻!” 肖梨雨立时破涕为笑,脸上欣喜无限,她狠狠地点了点头,靠进他的怀中。 他二人身后的陆宁,此时也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她虽是心中醋意颇多,但想着只要金大哥他过得幸福,无论是谁给他的幸福,都能让她知足而退。 至于她究竟能不能了无牵挂,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再者,这里万众压境,今日唯恐谁都活不了命。 想着大伙儿都要死在了此处,她也能死在金琨的身旁,这可是她此生最终的心愿,倘若当真实现了,也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她如此想后,再甩了甩手中的泪水,心中竟好受多了。 便在此时,忽听西首隆隆声响,金琨二人回首望去,竟见到千余人头戴恶鬼面具,朝着明夷帮众人猛冲而来。 奔在当先的,却是那始终未能露面的祁偌,只听他开口喝道“一个个磨磨唧唧的,还等些什么!” 金琨等人皆是一惊,眼见这千余人顷刻间便奔至跟前,其势刚猛无匹。 肖梨雨茫然间叫了句“他们竟要强行攻入,当真不顾运长老的性命么?” 她身后立时冲上了肖代秋、秦志涛等人,他们各带着数十名帮众,前后层层叠叠站立,严阵以待。 范莽瞧清了这些人的面具,正是此前霁云盟追杀叛徒的恶鬼模样,他呵呵讪笑,叉腰朗声道“你们这些个恶鬼, “总算露出了真面目,我劝你们还是别脱了这面具,也免得与尔等身份不符!” 言毕,领着一群帮众,大展大无妄拳,向冲杀而来的恶鬼迎头痛击。 他身后的陆宁也带着几十个帮众从旁策应,她娇声斥道“你们这些个烂货,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简直都是些人模鬼胎! “你们一贯地横行霸道,恶事做绝,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人见人躲,鬼见鬼弃!” 言毕,也当先一跃,攻入战团之中。 金琨正思索间,猛然间瞧见郑兆、孙迪、丁诺三人混迹在众鬼之中。 第378章 六个喽啰 他们甚恨被弈先生关押了数月之久,此时趁其不备,一人攻左,一人攻右,一人高跃而起,均向弈先生齐齐攻来。 金琨惊讶之间,叫了句“梨雨,快跟在我身后!” 言毕,身形一闪,已挡在弈先生跟前,一柄长剑激刺而出,挡下了三人的攻势。 金琨这明夷离火剑较之刚学成之时,的确又长进了不少,此时莫说面对丁诺这三人,便是再来三十人,他也一样不惧。 但见他剑法凌厉非常,剑光早将这三人罩住,要取他们的性命,也仅是在顷刻之间。 此时肖梨雨堪堪跟来,在金琨之侧,长剑“唰唰”晃处,已将丁诺的右手臂划伤。 丁诺吃痛不已,急忙后撤数步,斥声道“好你个狗贼金琨!你明知打不过咱们,却叫这娘们帮手,你可更叫我瞧不起你啦!” 金琨直啐了一口,斥道“谁要你瞧得起了!” 他长剑挑动之下,已将郑兆、孙迪的腰刀挑落在地。 他心念再是一动,暗道“这二人与先生有仇,不如趁机将他们除了,便永绝了这个后患。” 金琨再是几招晃过,已划伤郑孙二人的臂、腹、腿、胸等处,丁诺见这二人再难招架,立时挺枪再上。 金琨大叫一声“来得好!若能多来几个,那就再好没有!” 长剑锋芒立起,只与三人过了两招,紧接着长剑横扫,猛地划向他三人脖颈处。 这三人无不失声惊叫,正以为命丧当场时,却见左首间突然多了几柄长剑和腰刀。 它们或突或扫,或刺或挑,不仅将金琨攻势尽解,还生生将他逼退数步。 丁诺回首一望,却是邱秀兰领着沈辉、于旺、马庆、王奇思、樊复这几人同来救援。 他大喜过望,立时笑出声来,叫道“这狗贼势大,我们九人合力办了他!” 邱秀兰等人同声应和,各举兵刃,向金琨二人挥去。 金琨笑得两声,叫道“果然又来了六个喽啰,可好得很呐!你们这些个畜生平日里冤我辱我,今日我正好与你们算个总账!” 言毕,左手牵着肖梨雨,右手长剑早将明夷离火剑的“明夷于飞”击出了七八个变化。 打得眼前这九人连招架之力也无,只得暗暗心惊,不住后撤,沈辉和于旺胸前,还兀自被划了两道。 此外,邱秀兰、马庆和王奇思三人毕竟是女子力弱,她们几招防御下来,无不被惊得目瞪口呆。 她们均暗觉眼前之人犹似个妖魔一般,除去张浪瞿崴之外,哪儿还见过此等高超的武艺? 原来这几人,被金琨剑尖传来的内力猛冲之下,虎口处均裂出了个口子,流出不少血来,手中长剑还几度险些掉落,败落只在数招之间。 此时只需肖梨雨稍稍挥剑,这三人便会立马没了性命。 但肖梨雨毕竟心善非常,她与这三人同属九宫派,平日里关系本是十分要好,此时如何下得了决心伤她们一分一毫? 金琨见肖梨雨在一旁如此犹豫,立时明白了她的心意。 他不愿当着她的面杀了这三人,直将长剑猛挥,一道剑气倏出,将眼前这九人同时逼退丈余。 这九人虽被逼退,却如逢大赦一般不怒反喜,均是暗庆总算躲过了此劫,正忙不迭地思忖脱身之法。 金琨冷哼几声,满脸尽是嘲笑戏弄之意,又将视线望向身旁的肖梨雨,再也不屑多看这几人一眼。 他柔声道“他们可没伤着你吧?” 肖梨雨一脸幸福之态,摇了摇头,仿佛眼前这生死场面与她毫不相干一般,只拉着他的左手,眼里露出柔情无限。 邱秀兰当先叫道“你这狗贼,又在这儿卿卿我我,可别瞧不起人了!我们几人斗不过你,不代表你的恶行便可一笔勾销!” 丁诺也满是怒气,喊道“不错!你要杀便杀,要打便打!什么叫做六个喽啰,什么又叫做算总账! “有本事你再接着上,如此将我们逼退,又站在一旁戏耍我们,这便坐实了你狗贼的名头!” 金琨呵呵一笑,说道“我懒得动弹,你也废话少说,想要接着打便过来受死,否则便给我闭嘴!” 其余几人见邱秀兰二人又去招惹金琨,心中直把他二人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郑兆孙迪二人甚至要拉着丁诺撤至后方,却被丁诺一把回绝。 金琨一瞥眼间,忽见恶鬼中的祁偌身形一晃,竟猛然向着冯勇和邢德业二人冲去。 冯勇这二人始终是押着运日,一刻也不敢松懈,此时若让祁偌近了身,这运日十有八九便要被他救了去。 金琨惊叫一声“不好!”忙拉着肖梨雨,朝祁偌之处冲去。 丁诺在他身后喝道“哪儿跑!” 言毕,腰刀向金琨一指,回首再叫道“这狗贼胆怯啦,大伙儿快追上他!” 其余几人一同叫了声“好!”却只奔了几步,便都停了下来。 丁诺一愕,茫然道“怎地不追了?” 邱秀兰道“丁师兄,号令既是你发起的,你又为何站在原地,却让咱们当先追去?” 丁诺“啊”地一声,结结巴巴道“难道发号施令之人,就……就不该在原处坐镇指挥么?” 王奇思皱眉道“你堂堂大男人,怎好意思叫咱们女子冲在最前?” 忽听一串大笑由远而近,却是薛倚带着秦志涛、甘真、马二才、马三才、吴正豪、孔良才几人到了。 他们不等丁诺几人反应过来,已是各展功法,向邱秀兰等人攻去。 薛倚一边挥剑,一边大叫道“你们一个个都如此怂包,九人合力之下,居然还怕了一个金琨! “得亏我早已离开了霁云盟,否则我也要替你们臊得慌!” 邱秀兰斥道“好你个叛徒,这儿没你说话的份!”言毕,大叫几声,呼喝其他几人和薛倚等人斗至一团。 这边厢,金琨拉着肖梨雨飞奔至西首,眼见祁偌长枪直向冯勇二人击去,自己纵使将长剑刺出,也还是差了一段距离。 第379章 横遭反叛 他当即不再犹豫,急忙将左掌拍出,一道寒气激涌而出,直扑祁偌面门。 祁偌见这寒气虽不致命,却寒冷异常,又来速极快躲避不得,倘若被它击中,也能叫他伤重难治。 他反应神速,当即回身斜拍,也是一道寒气射出。 “呼呼”几声响过,祁偌的极寒之气却无法与之抗衡,反被这股气浪推动,直将他斜地里推出十余步。 此时再看祁偌时,却见他上至发梢,下至皮靴,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白霜。 还兀自被这寒气冻得瑟瑟发抖,口不能言,只能怒目相对,莫可奈何。 金琨二人终于奔至冯勇和邢德业跟前,长剑频出,将二十几名恶鬼立时击退,还瞬时间击伤了四五人。 金琨高声叫道“冯大哥,邢大哥,劳驾把运日看好了,这里我来应付!” 冯勇二人齐声道“好!”押着运日又后退了几步。 此时祁偌已运气将周身寒霜驱尽,他忽地吹响长哨,自他身后立时奔来数百名恶鬼,与祁偌一块儿向金琨等人压上。 金琨见对方人多,左手再抓着肖梨雨,将她护在身后,右手随侯剑猛地舞出无数剑花,顿时刺伤了二十余名恶鬼。 但这数百人毕竟是一齐压上,其声势犹如魍魉夜袭,金琨纵有再高的武艺,也不能凭一己之力,护得肖梨雨、冯勇这几人。 过不多时,金琨已被眼前数百人逼退了数丈之距。 他手中长剑虽不断击杀恶鬼,但恶鬼们仿佛和真鬼一般,竟毫不畏死,前仆后继。 尽管金琨严密舞剑之下,已击伤了五六十人之多,也还是叫他暗暗心惊。 他左手紧紧握住肖梨雨,还时不时回望几眼,以确保她未受伤害。 肖梨雨寻思,大伙儿今日多半要命终于此,但只要有金琨在侧,心中已无惧意。 更有一股甜蜜愉悦之感渐升,只觉与他一块儿死在此处,也未尝不可。 她手中长剑应付得不慌不忙,见金琨频繁望向她,只说道“琨哥哥,你专心御敌,哪怕敌人再多,我也不怕啦。” 金琨茫然间再回望一眼,心知她早已预备赴死,心头涌上一阵凄然之意。 暗想着与她错过了最好的年华,却要匆匆忙忙死在这个陌生的地界。 他此时最懊悔之事,便是不能及时将她娶进门来,还未能与她共度一段美满时光,想至此处,他手上剑招逐渐慢下,不禁喟然而叹。 金琨抬眼望去,眼前仅是数百名恶鬼而已,纵使自己一人将他们尽数杀了,也总有力竭之时。 而他们身后的,却是万余众霁云盟弟子,一眼望去,却不能穷尽。 他深知此时再如何惋惜,今日也无法逃脱这番命运,不如拖得一刻是一刻,也好多望几眼身后的肖梨雨。 祁偌眼见与恶鬼们数百招合围之下,都攻不下金琨二人,还叫他兀自杀了数十人,心里焦躁已极。 他忽地大喝一声,长枪转处,却是一招天门七十二路枪法的“金钟大开门”打出。 只见他左手握枪,往右侧横推,再右手握紧枪杆,往金琨左腹再推,犹如开了一扇门一般,将金琨面前剑路尽数封死。 金琨长剑自下而上忽地挑去,本欲将他长枪挑开,却不料长枪忽地一闪,再抖得数抖,转着圈地向他左胸击来。 这招枪法如此地出其不意,在旁人看来,恐是厉害非常,但对于金琨来说,只须将身形一侧,便可避过此招。 但金琨左首边又扑来十余名恶鬼,叫他转不得身,眼见这长枪要扎进他的心脏,直叫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忽地左手一拉,忙将身后肖梨雨拉下身来,自己再蹲地一仰,堪堪避过此招。 紧接着脚下猛然踢了几腿,几名恶鬼立时站立不住,纷纷跌向祁偌。 祁偌一心御敌,未想到身边恶鬼一个个扑向自己,大惊之下忙伸手推开。 却在此时,金琨长剑急转,已将他右手划出个老大的伤口,鲜血汹涌而出。 祁偌大惊失色,一面提着玄铁枪,一面躲避金琨的猛攻,口中还大叫着“还等什么?快动手!” 金琨一怔,手上剑招戛然而止,他眺眼望去,却不见万名弟子中有任何动静,也不知祁偌此话究竟是何意。 忽听身后一声尖叫传来,金琨猛然间转过头去,却见冯勇的腰刀已将肖梨雨左肩扎穿。 而邢德业则割断了运日的绳索,那运日一跃而出,远远逃了出去。 金琨直惊得全身汗毛炸起,眼见冯勇又挥刀向他砍来,“唰唰”两剑挥去,立将冯勇右手连同着腰刀一块儿削了去。 那邢德业则被身边数名帮众合围,他手上腰刀舞得煞是好看,这几人短时之内竟拿不下他,仍是被他逃了去。 眼见肖梨雨剧痛难忍,仰天倒去,金琨一把将她拖住,心痛万分,红着眼颤声道“梨雨……” 而肖梨雨却始终眸含深情地望向他,脸上毫无惧意,喃喃道“哥哥……别怕……” 肖梨雨越是如此说,金琨的手抖得越是厉害,他正欲探向她的药囊,却又听身后一个人叫道“金师兄小心!” 甫一听得此声,金琨已是后悔非常。 只因事起突然,肖梨雨忽然间被冯勇所伤,他惊恐交加之下,理智顿失,恍如置身事外一般,全然忘了他正身处险境之中。 此时金琨仓促间一回首,却见寒光一闪,祁偌的玄铁枪已将他左首的薛倚刺倒。 薛倚只闷哼一声,鲜血立时染满了身前。那玄铁枪去势不减,又将金琨左眼划伤。 金琨惊诧万分,捂着左眼退了两步,喊了声“薛师妹!” 他怒意颇盛,长剑倏地递出。 那祁偌仓惶用玄铁枪格挡,但不料金琨使出了十足的猛力,这一剑竟将他枪杆刺穿,还扎进了他胸前几分。 祁偌吃痛不已,暗忖金琨被叛徒偷袭之下,已经发了狂,是以赶紧弃了长枪不要,几个纵跃,便跃进身后众鬼之中。 第380章 薛倚殒命 接连重挫之下,金琨右眼直瞪得越来越大,盛怒浮在他的脸上,身子连连摇晃颤抖。 他也不觉得左眼如何疼痛,只是一抹之下,满手是血,而左眼前则是一片漆黑,再也不能视物。 他望了一眼地上的薛倚,见她脸色略显暗灰,只道已然死去,心中一痛,又见十几个恶鬼扑来。 金琨大喝一声,一道剑气横挥而出,这剑气瞬间扑向众鬼,还带出了寒霜无数。 冲在最前的两个恶鬼被这剑气猛然刺穿,又被寒气所侵,也不见他们流下血来,只叫唤了两声,就此死去。 其他十几个恶鬼见金琨长剑未能刺中这二鬼,却能将他们杀了,还蓦地里漫天飞起了雪,他们只道遇到了妖法,纷纷惊慌而退。 金琨将肖梨雨放在薛倚身边,又拿出断流活络膏给她匆匆涂上,说道“梨雨,照看好薛师妹。” 肖梨雨喃喃道“你的眼睛……” 金琨浅笑道“不妨事,我还有右眼在。” 说罢,他余光之处已然看见数百恶鬼又再度围上,他猛然间一转身,骤然一声长啸,向着他们直冲而去。 众鬼也不见他手中剑法如何使出,只觉得击出的招式尽数被他长剑挡去。 忽然间寒光一闪,“唰”地一声,七八名恶鬼被他长剑划中,其他恶鬼见到这一幕,猛地惊声大叫。 原来这七八名恶鬼中,最先那名恶鬼半个身子都被长剑砍落,当中的恶鬼身子掉落后,只剩下左肩还挂在躯干之上。 而那最后一名恶鬼,则是脑袋被他削去了半边,连声尖叫也没有,就此死去。 还未等其余恶鬼反应过来,金琨故技重施,猛然间两剑划去,又有十余名恶鬼被他切成了两爿。 金琨此时已是血污满身,他向众鬼大吼道“来呀!来向我索命啊!你们不都是恶鬼么?还不快将我的魂勾了去!” 这数百名恶鬼何时见过这等的恶魔,他们左顾右盼之下,终于是恶鬼惧怕了恶魔,一时间再无斗志,纷纷退至数丈之外。 见众鬼并无围上之意,金琨心系肖梨雨,又回身将她搀起。 眼见她已将伤口涂上了药膏,再没流出血来,只是面色苍白如纸,叫他心痛到无以复加。 金琨沉吟道“梨雨,我扶你往后边撤去。” 肖梨雨摇了摇头,望着地上的薛倚,流泪道“薛师妹她……她……” 话音未落,却见肖代秋、范莽、陆宁、秦志涛、甘真、马二才、马三才、吴正豪、孔良才这几人纷纷被逼了回来。 金琨一眼望去,原来是自运日逃回阵营之后,霁云盟发起了总攻。 由宗阡泽、王文柏带着青原派,祁偌带着天门派,寒横星带着九宫派,瞿崴、运日带着天目派,万余人众黑压压抢上。 这一来,直将千余名帮众逼向了断山崖崖边,众人往崖下望去,二十余丈之下,却是湍流怒吼的河水之声。 众人无不暗暗心惊,面面相觑,均知若被逼得跳了崖,他们必定是九死一生。 肖代秋、秦志涛等人又忙不迭带领一帮帮众,排成了一字长蛇阵阵型,冲在最前,以微薄之力抵御那雷霆之钧。 但听得喊杀声四下里大起,立见血雾飞溅,立时倒毙了百余人之多。 正在此时,瞿崴忽然玩性大起,他高举了右手,手中黄旗竖直舞动了几回,霁云盟攻势立时放缓,并不急于拿下这千余人。 这就好似一只大猫不急着去捉老鼠,偏要将这老鼠在死前戏耍一番,好从中取乐。 这么一来,这大猫便不把这老鼠当做是一条鲜活的性命,而是当做了一个玩物一般,这玩物到底是生是死,大猫才不去关心。 霁云盟攻势一缓,那些明夷帮帮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惧意无限放大。 顿时便有些人受不了这种戏耍,立时发了狂,无论他们眼前是弟子还是帮众,直挥刀猛砍,一时间断肢频现,场面惊悚万分。 金琨扶着肖梨雨来到了众人之间,在人群之中找见了冯勇。 冯勇此时已被人五花大绑,伏在地上,右手切断处兀自流着鲜血,也没人替他医治,眼见也活不了几时。 金琨怒意一升,将他一把提起,喝问道“说!你为何又要与那祁偌勾结,反叛了咱们?” 冯勇此时失血过多,眼神飘忽不定,却还桀然一笑,说道“叛了你们? “我可不愿别人说我是三姓家奴,我既叛出了霁云盟,就从未想着回去……我……我只是叛你金琨一人!” 金琨啐道“便连撒谎也不会,那邢德业不就奔回了霁云盟中,你还敢狡辩!” 冯勇又笑过一阵,说道“人各有志,他爱回去便回去,可我冯勇却只叛你一人而已!” 金琨问“那是为何?” 冯勇讪笑道“好一个为何。你口口声声说霁云盟的冤了你,但你济民堂里冤死的八十多号病人,你又如何解释?” 金琨一怔,此事之前已被丁诺孙迪等人拿出来责问过,看来这些人口径一致,原来早就暗通了款曲。 金琨沉吟道“这些病人死得甚是蹊跷,我们至今也闹不明白他们为何会死。” 冯勇冷哼一声,说道“我可不像霁云盟那般的冤你……他们的确是冤你不假,而你金琨是个狗贼也是不假! “他们冤你无凭无据,我说的这八十多人,你却哑口无言了吧?” 金琨对此的确无法自圆其说,只得凛然道“我金琨实无愧于天地,所作所为绝对对得起霁云盟和明夷帮, “你实在要从鸡蛋里挑骨头,我也是没有法子。” 冯勇颇为不屑,又道“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但在大伙儿搭救武丞相一事上,你害死了两位堂主,这你又如何狡辩?” 金琨怒道“杜堂主与佟堂主都是一腔侠义胸怀,他们为救武丞相不畏艰险、英勇就义, “同时死去的兄弟可还有七百余人,又怎会是我金琨所害?” 冯勇也大声斥道“你们都被弈堂主安排妥当,本该各司其职,若不是你请佟堂主相帮…… “这两个堂主又怎会脱离自己的阵地,独自跑去帮你?” 第381章 反叛因由 金琨怒不可遏道“当时御林军又增加了数千人,我所带的人手又实在是太少, “我们从当中根本突不进去,是以才找佟大哥相帮,却未料此事竟然被你拿做了把柄!” 冯勇续道“你当时在两位堂主的帮衬之下,好容易突进了行刑台中,本该立即将丞相救出来。 “但我们在外面等过你们许久,始终是不见你们出来,那时我们便觉得蹊跷得紧…… “后来你们总算是出来了,却听说两位堂主死在了里处,这如何也说不通!在外头数千人都没将他俩打死,反倒死在了行刑台里…… “金琨你说!是不是你们在行刑台处,暗地里将他俩杀了!” 金琨还道霁云盟冤他本是张浪等人煽动所致,而明夷帮从上至下都心向于他。 如今是他头一回遇到明夷帮帮众无故诬赖,这直叫他心中五味杂陈,内心怒意一阵高过一阵。 他大声道“我们这几十人到了行刑台中,忽然冒出了十余名高手,我们大多人都抵御不过, “只瞬息间便折损了二十多位兄弟,便是我本人也受伤不小。范兄弟与陆姑娘他们便没将此事说与你们听么?” 冯勇再道“他们与你向来走得近,大家都觉得你们是一伙的……他们的话又怎能信得?” 金琨斥道“那你便说说,我金琨为何要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 冯勇几番对话之下,气息已是越来越弱,他缓了半晌,续道“这便要问你们自己啦……反正你们这些人,都是利字当头, “又哪儿来的什么心怀天下……否则……否则你金琨前脚一走,这霁云盟后脚就带来恁多弟子围攻我们分舵…… “你这一走……难道不是去通风报信……或是去暂避风头的么……” 一旁的陆宁早已是怒火中烧,她厉声斥道“想不到你也和霁云盟的那些畜生一般,只会满嘴胡诌,颠倒黑白! “若我金大哥前去避风头,他如今又如何站在你的面前,与咱们一同敌对霁云盟的上万之众?” 冯勇仰天哈哈一笑,再道“你们这些人,我自是十分了解的。你们总能将戏份做足……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看看到时候霁云盟究竟是杀了你们,还是放了你们,哈哈哈哈……” 陆宁气得将长剑一挥,猛然向他脖颈处划去。 一旁的弈先生忽然伸手将她拦住,劝道“陆小姐,大敌当前,如今不是发火的时候!” 他将陆宁拉向一旁,扫了一眼跟前的几百帮众,朗声道“诸位,你们当中还有谁怀疑金兄弟与我等的,如今便可放你们平安离去! “我以堂主的名义保证,往后无论何时,也绝不向你们追究此事!” 弈先生话音刚落,立时便有三人放下了兵刃,行至战团的一侧,向霁云盟等人跪下磕头。 一些天目派弟子心知这几人是相投而来,也不多做为难,便将他们带至了后方。 其余帮众见他三人平安无事地离开了此处,立时又走出近百人,他们纷纷扔下了兵刃,投向了霁云盟。 弈先生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叹道“走了也好,免得面对生死之时,被他们倒戈相向,我们只能死得更惨些。” 陆宁气得直顿足,向着那些叛徒的背影咒骂道“滚吧!我明夷帮才容不得你们这些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他人可以冤我金大哥,咱们自己人又怎能冤他!简直是不可理喻!岂有此理!” 在好几人的拼命拦阻之下,才让她不至冲向霁云盟的阵营之中。 此时再看那冯勇,他似乎心满意足一般,慢慢闭上了双眼,就此死去。 金琨喃喃道“冯大哥,想必霁云盟冤我之事,你也都信了,只是碍于大伙儿的交情,你不好当众戳穿罢了……” 肖梨雨紧依着他站立,身上伤口兀自剧痛难耐。 但她在这生死攸关之刻,只觉得有金琨在侧,别的事情都已显得无关紧要。 是以叹道“哥哥你总想着别人,别人可不一定也念着你的好…… “你好心好意为他们做出一点儿事,总有太多的人不感你的恩,你……你实在是太难啦……” 有肖梨雨在一旁安慰,金琨满腔的怒火一时熄灭了不少。 他拉着她的手道“他们或许不是叛了我金琨,也不是叛了明夷帮,他们只是想要保住一条性命而已。” 肖梨雨听了这话,心中甚是欣慰,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一些。 而他们身后的马二才、马三才、王庆、郭斌等人却颇为不齿,指着那些叛徒也是一通讽刺与咒骂,更多的则是替金琨说上几句好话。 吴正豪更是朗声道“这世间竟会有这般无耻之人,你们与反了武丞相的刘梦岩和张洪范有何异处? “比起那些真正的敌人,你们才是最为龌龊卑劣之人!” 众人骂的正欢时,忽听一阵哭声传来,大家寻声望去,却见范莽伏在了薛倚身侧,直哭得昏天暗地。 众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样一个粗犷的虬髯汉子,心思也有如此细腻之处,无论叫谁听见了这副哭腔,也无不为之恻隐落泪。 这时薛倚缓缓睁开了双目,喃喃道“范大哥……我只好……只好来世再嫁你了……” 说着,身子一软,已然气绝。范莽见此,更是哭得手脚剧颤,捶胸顿足,仰天怒号。 金琨沉吟道“薛师妹是为救我而死,她几番不顾凶险搭救于我,我却不能报她恩情于万一……” 他朝前望去,见到只一会儿的功夫,又倒毙了上百帮众,那满目疮痍之象,何曾异于当年的钓鱼城之战? 而离他们身后仅十几丈处,便是险峻无比的断山崖。 金琨低首道“梨雨,霁云盟实在是势大,你我恐都要死在此处,你今日叛了出来,当真不后悔么?” 肖梨雨煞白的脸色更是难看一些,缓缓道“我已是狗贼的骂名啦,若再厚颜回去,不也同冯勇和邢德业一样了么? “届时,他们不光要辱我杀我,就连我自己也更瞧不起自己了……” 第382章 此生最爱 她两眼含情,始终望着金琨,续道“我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未能早日嫁与你,未能与你过上一天幸福快乐的日子…… “想来最能弥补此事的,便是与你一同死在这里啦。” 金琨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无论你我是生是死,是在人间还是在阴间,我都不会忘了,我此生最爱之人,便是你了。” 肖梨雨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虽是疼痛加剧,也还深情道“无论做人还是做鬼,也无论此生还是来世, “我始终只喜欢哥哥一人,也只爱哥哥一人……” 说着说着,竟又掉下泪来,哽咽到无法再度开口。 金琨沉吟道“也罢,你我便携手对敌,同进同退,无论死活,我们再也不分开啦。” 肖梨雨忽地抱住了他,轻轻点下了头。 弈先生见此危急时刻,忙从袖中抽出一包厚厚的锦囊,将它交给了金琨,说道“今日是没时间啦,你有缘再看吧。” 言毕,他大踏步走向前去,回身振臂高呼道“兄弟们!今日霁云盟要尽数将咱们灭了,我们身后便是深渊,他们这是要逼咱们跳下去! “谁跳下去谁就是个死!是以我们半分也退不得,也不能只守在了此处! “他们要逼咱们去死,咱们偏就得好好活下去!” 他环顾这仅剩的数百人,再高叫“我明夷帮的兄弟们!咱们今日便算是拼至最后一人, “也不能堕了我明夷帮的威风!今日便算没有半点胜算,也不能叫他们赢得舒坦!” “但凡是站着撒尿的,全都给我拿出男儿血性来,咱们冲杀前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他这声嘶力竭一喊,本是士气低落的帮众,也全跟着他奋臂发喊,几百人同时向前猛冲过去,心中均无惧意。 陆宁与甘真带着一两百帮众,冲至肖代秋和秦志涛处,与他们一块儿对阵天目派弟子。 马二才与马三才则带着他们此前的泼皮,与九宫派弟子斗至一处。 吴正豪与孔良才也带上两百帮众,将冲杀而来的天门派弟子截住,他们齐声怒吼,形同野兽一般,与之殊死搏斗。 瞿崴见这些乌合之众竟不退反进,恁地有骨气,遂冷笑一声,令旗再举,又再号令弟子全力猛攻。 如此不到半盏茶的时辰,已将视死如归的帮众又斩杀了百余人。 此时郭斌牵着王庆来到金琨身边,说道“金兄弟,你便说咱们先杀谁吧?” 金琨将弈先生的锦囊好生地收好,心中略一思忖,说道“我与霁云盟渊源颇深,这些弟子全都是我的师兄弟, “只是那些个掌门长老将他们带歪了而已。咱们先将掌门和长老尽数杀了,再看他们退不退兵!” 言毕,已是左臂抱着肖梨雨,冲入了青原派阵营之中。 王庆在后方叫道“此计绝好!”又叫上了两百帮众,紧随着金琨冲杀而去。 金琨虽是抱着肖梨雨,但他速度依旧是极快,只在青原派弟子眼前一晃,已叫他窜至宗阡泽近处。 他凭空拍出三掌,立时寒霜飞舞,盖在了每人的衣衫上,直叫宗阡泽和王文柏等人暗暗吃惊。 宗阡泽二人忙大声招呼,叫弟子们只向金琨一人攻去。 这些弟子收起了擅长的掌法不用,竟与作战时一般,他们槊刀齐下,招招都击向金琨二人的要害之处。 而金琨却始终不用随侯剑,他随手抓住两杆长槊的槊头,再用力夺回,又随手甩得几甩,已打得十几名弟子仰天跌倒。 其余弟子再度围上,金琨却发出一阵长笑,再度用长槊尾端击翻几名弟子。 还边打边叫“宗阡泽,王文柏,你二人助那畜生董邦莠夺了师父的掌门之位, “如今又再祸害满门的弟子,今日我可要替师父清理门户了!” 宗阡泽二人心知如今的金琨万难抵敌,只躲在众弟子身后,高叫道“好个恶人先告状,今日要给青原派清理门户的正是咱们! “你们这些个邪魔歪道,可一个都不能逃脱!” 金琨再笑一声,面对四面八方弟子的合围,左手用力抱着肖梨雨,忽地矮下身来,原地转了数圈,长槊所到之处,直让三四十名弟子人仰马翻,喊叫不绝。 金琨越打越是起劲,弟子们前赴后继地涌来,他只缓缓向宗阡泽行去,口中还斥道“你们这些个糊涂的弟子,我替师父打你们屁股!” 言毕,长槊连番击出,将众弟子生生翻转过来,又用长槊猛抽他们后臀,直打得这些弟子一个个皮开肉绽、哭爹喊娘。 如此戏谑下,金琨忽地朝前奔了数步,已然靠近了宗阡泽二人,他大叫道“宗阡泽,王文柏,如今该你们了!” 霎时间,长槊忽地一探,已至宗阡泽面门。 宗王二人不料他步法如此之快,一惊之下,竟随手从身旁捉来几名弟子,替他们挡下了这凌厉一击。 金琨轻蔑而视,又一槊掀翻了几名弟子,手中猛地一抖,再度向前击去。 宗阡泽二人如法炮制,再疾拽身边弟子替他们遮挡,但此时弟子们早有了防范,他们脚下急奔,匆匆躲避他俩的捉拿。 宗王二人捉不到人,立时一惊,长槊尾端已将他俩击翻在地,脑门上迅速起了个大包。 众弟子见金琨如此神勇,一时间不敢太过靠近他,只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地远远围着。 而金琨见这二人已倒,心中感慨万分,喝道“你这二人,原本是天性纯良,自打跟了那董邦莠之后,竟也干出了祸害弟子的勾当! “你们何时才能明白,这些个弟子才不是你们敛财的工具,更不是给你挡驾的盾牌!” 他越说越是激怒,竟调转了长槊,用槊尖朝他二人猛地击去。 这二人高声惊呼,却没有一个弟子前去相救,眼见长槊要将他二人槊穿,却听“叮”地一声,被一只长剑击了开去。 第383章 枪法来啦 众人转眼瞧去,来者却是九宫派长老寒横星,她一剑格挡之下,直觉虎口剧痛难耐,心知若要只身一人对付金琨,恐难有胜算。 她大叫一声“你俩快给我起来,这狗贼我一人可对付不了!” 宗阡泽二人如梦初醒,立时跳将起来,站至寒横星左右两侧,一同施展绝招,自上中下三路一齐向金琨击去。 金琨忽而变得沉默不语,他与几人接连过了数十招,心中只想着“我若此时杀了这长老,也不知梨雨她会不会恨我……” 正想着,寒横星连出数剑,忽地后撤几步,朗道“梨雨,还不快和我回去,你若留在他的身旁,也只有死路一条!” 肖梨雨听得这声,只沉默不语,依旧跟在金琨身后,不肯挪开半步。 金琨的槊法虽未认真习练过,但对付眼前的三人实则绰绰有余。 但见他手中两只黑槊犹如两条黑蛟龙一般,忽上忽下,忽而突进。 叫这三人每每招架时,都是竭尽了全力,只刚过了三四十招,已是满身大汗。 寒横星死咬着牙,奋力挡过最后一击,再叫道“梨雨!你还不和我回去么?当真要做我九宫派的叛徒不成?” 这“叛徒”二字落入肖梨雨耳中,已不能叫她心起波澜。 她只望着金琨的背影,大声道“寒师叔,真是对不住,我再也不愿做你们的棋子了!” 寒横星一愕,立时斥道“这狗贼究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将你也变得如此叛逆!” 金琨长槊忽地斜斜挑去,险些将寒横星长剑挑落,他朗声道“什么狗屁的叛逆,少在这儿唬人! “这便是民心所向,你们霁云盟究竟做了何事,难道心里便没数么?” 寒横星正欲呵斥,却被他槊尖切断了一缕丝发,吓得她赶忙抡剑抵挡,仓皇之中,不知不觉又退了十余步。 宗阡泽还道寒横星这是要临阵脱逃,大叫“寒长老你上哪儿去?” 寒横星在后生晚辈前丢了脸,立生不悦,斥道“我早就说过,这狗贼的剑法是自齐腊那淫贼处学来的,他二人的剑法简直如出一辙!” 王文柏二人也已是学武多年,金琨使的明夷离火剑与齐腊的混凌剑法颇有不同,他二人还是可以轻易分辩得出。 但他们毕竟是寒横星的晚辈,不好当场驳斥,王文柏只说了声“寒长老,这狗贼如今使的可是槊法,并非剑法呀。” 寒横星反而怒斥道“这哪是劳什子的槊法,明明便是一套精妙的枪法! “那淫贼也会使天门七十二路枪法,我说这狗贼是自他那儿学的,有何不对么!” 王文柏反倒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碍于她是长辈的身份,也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再言语半句。 金琨冷哼数声,忙将长槊再送,大叫“枪法来啦!” “唰”地一声,长槊已穿过王文柏的衣衫,再用力一挑,立时将他衣衫撕碎。 王文柏只道自己已被长槊穿了肚,吓得他脚下一软,被宗阡泽匆忙扶住了。 金琨紧接着再将长槊一扫,直向寒横星面门而去。 寒横星哪儿料到他槊法还能如此精妙,这一变故定是躲闪不及,已将她吓得魂不附体。 忽然间,斜地里一声大喝而来,一拳赫然击去,顿将这长槊击向一边,正是那运日来了。 寒横星似梦初觉,大叫道“运师兄,你不顾着天目派,上这儿来作甚?” 运日好意来救,被她没来头地说了这么一句,心中也是不大乐意,又连出了几拳,将长槊击得一时靠近不得。 他这才说道“寒师妹不也不顾九宫派了么?这狗贼是我联盟头号大敌,咱们废话少说,合力将他击杀了要紧!” 寒横星略微一怔,心想若能合力将金琨杀了,没准是大功一件,当即转惊为喜,笑道“正是此理!” 她当即精神一震,手中剑法犹胜之前。 金琨见到又来了一个强援,忙弃了长槊,再抽出随侯剑,与他四人敌对。 但听长剑呼啸之声立起,剑身上下翻飞,左右腾挪,五人就在这万军丛中酣畅游斗,场面煞是好看。 但金琨的剑法接连出了一百五十余招,却招招被这四人压制,十招之中难有一两招反攻,直叫他心中暗暗焦急。 若以平时而言,金琨对敌寒横星与运日二人还略有胜算。 此时却又多出了宗阡泽与王文柏这两人,他们功夫虽是不高,却也能叫金琨束手束脚。 再加他左手还要护着肖梨雨的安危,只以右手对敌眼前的四人,如何还能发挥他剑法的最大威力? 忽“呲”地一声,金琨手臂却被寒横星划中。 金琨百忙之中往身后瞧了一眼,他身后的帮众却被众弟子挡在了远处,恐难有支援。 暗忖若再过得百十招,自己定会被他们所败。 肖梨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暗暗替金琨捏了一把汗,握着他的手,已让指节处发了白。 金琨一边挥剑一边思忖,终于又过了三十余招,他大声道“运日! “那年在天门派中,你吃了我不少的砒霜,那滋味如何?你可还记得?” 运日忽地怒哼一声,拳头中的力道又增加了几分,金琨不得不将长剑避开,又转而防了左首寒横星的一剑。 金琨再挡过三招青原派掌法,又再朗道“运日!那时在螺山之侧,你又中了自己的镖毒,还被我一掌打伤, “险些被我打死,那必是另有一番滋味,你今日还想再尝尝吗?” 运日被他屡揭旧疤,直被气得青筋凸起,一招“霸王伏虎”赫然击出,那劲力扫到寒横星的脸上,也是叫她一阵疼痛。 金琨见他一怒之下竟发挥如此大的神力,当即避其锋芒,长剑挑动之下,竟将宗阡泽与王文柏二人的出掌逼向了运日的拳头。 运日大骇之下,忙收住了劲力,仓惶间只得往金琨肋下击出一拳。 这一来,金琨已是能轻松避过此招,他抱着肖梨雨,斜地里横跃一步,空中转过一圈,又叫道“你这手下败将, “适才我已将你俘虏了,若不是帮众里出现了叛徒,你哪儿还能在此逞威风? “我若是你,可没脸再来与我过招!你可倒好,脸皮竟这般厚实,还要送上门来,再被我俘虏了么?” 第384章 范莽遇难 运日直气得脸红脖粗,厉声喝道“金琨狗贼,休得狂言!” 再一连打出十余拳,却拳拳都失了章法。 金琨心知,是他一番言语下来,已将运日激怒所致。 怒极则衰,这是学武之人的大忌,此时运日的拳法再也发挥不了真正效用,一时间,金琨剑下的压力也已大不如前。 如今想要保住肖梨雨的安危,虽并非难事,但是要将眼前这几人拿下,也还是困难重重。 如此又斗了近一盏茶时间,几人已斗至千招之外,宗阡泽与王文柏这两人早已是气喘吁吁,几要支撑不住。 金琨忽听得身后肖梨雨呼吸急促,心想“梨雨她应是伤势加重,若不快些结束这场争斗,她的肩伤便要难治啦……” 再将长剑格挡数招,肖梨雨又猛咳了几声,金琨再想“唉,枉我还说最爱之人便是梨雨。 “在如今生死存亡之际,我难道不该豁出性命不要,为了这心爱之人,搏他个天昏地暗么!” 想至此处,他忽将体内内力全数催逼出来。 忽然间剑气大盛,剑法之下只见突进猛刺和凌厉杀招,竟是毫无保留,只攻不守的拼死打法。 如此变故之下,金琨的利剑竟像长了一截也似,直让运日四人暗暗心惊,叫苦不迭。 二十招刚过,宗阡泽与王文柏的肩臂处各中了两剑,立时跃出战团,兀自委顿难受。 寒横星顿时失去两名帮手,手上长剑再与金琨交剑时,恍如加重了百斤力道一般。 再加金琨的内力性寒,通过长剑攻入她手心后,只感冷冽烦闷,如同被人巨力锤击胸口般地难受。 她逐渐胆寒心惊,直觉得再与他斗将下去,自己非命丧这狗贼之手不可。 就在这惧意之下,她手中招式也忽而变得凌乱无章,出招之间,竟自顾自地防御,与运日之间再无配合帮衬可言。 数招过后,运日忽而觉着不对,边舞拳边道“寒师妹,你受伤了么?为何不配合我的攻势?” 正说话间,金琨长剑已至,在他胸前狠狠划了一道,运日大叫一声,急忙后跃,捂着伤处与众弟子站在一块儿。 原来金琨早就看出,这寒横星自失去两个帮手之后,像是吓破了胆一般,只自私自利地舞出防御招式,对金琨早已没了威胁。 是以他瞬时间弃寒横星不顾,剑招朝运日猛攻之下,立时得了手。 如今剩下这最后的寒横星,他长剑“哗哗”舞动之下,“噌”地一声,已将她利剑挑落。 寒横星“啊”地一声尖叫,她惊魂未定,只立在原处瑟瑟发抖,狼狈至极。 霁云盟能够乱至此处,全是这些掌门长老与张浪瞿崴等辈推波助澜导致。 金琨本有意杀光这些个贪财弄权之人,但寒横星毕竟是肖梨雨的师叔,他立将目光望向身后肖梨雨,想看看她的意思如何。 此时肖梨雨兀自牵着他的手,并无过多动作,只侧过头去,不想让金琨瞧见她的面目。 金琨已然明白她的心意,略一叹气,将长剑缓缓指向寒横星咽喉之处,正蓄势刺出。 便在此时,忽听得远处一声惨叫传来,金琨一惊,认得出这是范莽的声音。 他仓促间望过去,却见西首处,瞿崴已将范莽左肩扎穿,那范莽忍着剧痛抽身出来,拳招兀自不停,拼死护着身后的弈先生。 但此时的瞿崴已入高绝之列,范莽招招间都受其制约,犹如任其宰割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再过不到十招,范莽必定会死在这凌厉的剑招之下,金琨毫不犹豫,一手抱着肖梨雨,朝西面飞奔而去。 原处只剩下寒横星这几人,如临大赦一般,一个个跪倒在地,狠狠喘着粗气。 金琨去势极快,犹如一道电光闪过,瞬息间奔至范莽跟前,疾伸长剑,欲替他挡下瞿崴这致命的剑招。 但瞿崴早已瞧见金琨自远处奔来,而范莽又要死命护着身后的弈先生,并不敢后撤半步。 瞿崴这长剑终于抢在金琨到来之前猛然刺下,已穿透了范莽的心窝,范莽仅是闷哼了一声,再无多余动作。 金琨直惊得魂飞天际,他两眼茫然之际,还从中透出一股恨意,他再将身法加快,欲以一剑之利杀了眼前这小吴用瞿崴。 却不料从他左首处猛然间伸来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的左肋之处,并带出无数寒霜。 金琨被这掌力击出两丈之外,与肖梨雨跌在了一起。 此时那祁偌终于走了出来,他捂着自己的伤处,对金琨一通大笑。 原来,在金琨全神贯注之际,眼中只有受伤的范莽,与伤他的瞿崴,他所犯的致命错误,便是未能察觉从他左侧而来的祁偌。 祁偌数度在金琨手下受伤,早已恨他入骨,是以此时远远瞧见金琨奔来,早早就做出了偷袭的准备,这才得以一招得手。 此时金琨又迅速站起,但他却一动不动,两眼中空空洞洞地毫无神采,周身上下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白霜,犹似个雪人一般。 肖梨雨也是吃痛站起,她很快看出了端倪,拼命叫道“琨哥哥,快醒醒,你又中了他的幻觉啦!” 说着,便从药囊中抽出银针给他扎下。 此时祁偌却不加拦阻,只嗤笑道“别白费气力啦,在我这绝招之下,他既听不见,也医治不得! “中我这招之人,若不到时辰,决计逃不出这幻境!纵使时辰到后,再从幻境出来时,也如同个废人一般,再也不能舞枪弄剑啦!” 他手中兀自冒着一股寒气,显是内力已用到了极处,是以他此时的声音,已与一名女子无异。 第385章 提线傀儡 原来金琨所中的这掌,正是极寒幽境掌中的绝招“岁暮天寒”。 凡中此掌者,亦如中了“雪虐冰饕”这招一般,只觉身子堕入一处狭小的幽境之中。 这里毫无光线,眼不能视物,也如同真空一般,耳不能听闻。 中掌者会立时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脑中所想,犹似个行尸走肉一般,不知挣扎,也不觉痛苦,便连恐惧的念头也分毫不起。 仿佛这里一切皆无,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这里的人从来不悲不喜,也无颠倒梦想。 瞿崴见金琨此番必死无疑,便冷哼几声,向远处战团奔了过去。 肖梨雨望着毫无生气的金琨,立时哭了出来。 可任凭她如何行针推拿,乃至塞了许多药丸给他吞下,也都无济于事。 无力之感立时笼罩在肖梨雨全身,她万想不到,那个曾经英雄傲世的琨哥哥,本是全盟之中最敢作敢当的好人,如今却要被此种方式终了一生。 想至此处,直替金琨此生不值,以致她涕泗交颐,伤痛欲绝。 此时祁偌缓缓走了上去,冷眼望着金琨,又是一番嘲笑。 他忽地朝金琨挥起一掌,这一掌太过突然,肖梨雨惊叫一声,虽是与金琨近在咫尺,也无法替他挡格。 却听“咔嚓”几声响过,数条肋骨断裂,一个身影倒在金琨跟前,却是那郭斌。 郭斌替金琨挡去这一掌,口中流出的鲜血在胸前瞬间成冰,他朝金琨望去,说了句“我总算……赎了我之罪……”言毕,就此死去。 一旁的王庆见郭斌转瞬间死去,竟不退反进,大张双臂,护在金琨身前,喝道“要伤我金兄弟,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祁偌冷哼一声,道“无名小卒,竟敢在此放肆!” 王庆虽是心中惧怕万分,也还是嘴硬道“别说你是一个掌门,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 他话未说完,祁偌已一掌扫来,王庆奋力举起胳膊格了下来,祁偌只将手肘一转,手掌向着他的面门一击即中。 那王庆闷哼一声,立时横飞倒地,不知死活,脸上兀自挂着一层白霜。 肖梨雨大惊不已,也张臂挡在金琨身前,望着地上郭斌王庆二人,却不知他俩为何愿为金琨,舍弃自己的性命。 原来,郭王二人正是数年前,误将金琨当做亨人的奸细,捉进明夷帮双擎山之人。 他俩此举险些要了金琨性命,后来被杜良平等堂主训斥过后,向来对金琨惟命是从,以好赎了当日之过。 祁偌哪里知晓这二人正是江湖中少有的忠义志士,仅在几招之间便打发了他们。 他也不管这二人是死是活,面对肖梨雨的拦阻,再举手掌,却忽地停在半空。 只因祁偌忽然想到“肖梨雨如今虽已身败名裂,保不齐瞿盟主与寒长老依旧要倚重她的医术, “我若此时将她杀了,平白树了几个敌人,也罢……” 想到此处,便将掌化爪,欲一把将肖梨雨拉过。 忽听“啪”地一声响过,祁偌右手已被击开,他茫然一凛,转至一侧,惊道“你醒了么?” 肖梨雨也惊叫一声,眼见金琨一把将祁偌的右手远远击开,而金琨依旧是眼神空洞之样,并无半分清醒的神态。 祁偌也已瞧出其中端倪,他见金琨仅是挡在肖梨雨跟前,犹似个木偶一般,并无过多举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暗忖着他的这招掌法,若不到时辰,中掌者只会沉浸于幻境之中,绝不会中途转醒。 而如金琨这般行动自如的情景,祁偌却从未见过,便渐渐怀疑起自己的出招有误。 他却哪里晓得,他掌下的幻境中虽不带半分的痛楚,已是让金琨吃尽了苦头。 只因金琨与肖梨雨分别数次以来,如今已决心要娶她爱她,此生非她不可。 可是这“岁暮天寒”一掌拍来,让他顿时如堕深渊,一时间近乎忘记了所有,只剩下了意乱心慌。 他的这份心慌,却因金琨对肖梨雨爱极所致,若非如此,在这幻境之中,他的内心深处也绝不会激起半点涟漪。 这种心慌在这幻境里,可以肆意地由小变大,金琨虽无半分的痛楚,但已被这情绪激得心烦意乱,无从发泄。 是以祁偌突然伸爪朝肖梨雨抓去,金琨便被这份心慌所激,毫无意识地护着肖梨雨,倏地一掌扫去,击开了祁偌右手。 祁偌见金琨这异常之举,心中老大地不服,忽地再起一掌,朝他胸前拍去。 金琨虽是睁着右眼,却如同无法视物一般,也不知他看向了何处,只蓦地挥起一掌,与祁偌手掌猛地一碰,激起无数寒霜。 祁偌顿觉一股巨力如同泰山之势压来,逼得他不得不后跃丈余,才堪堪将这劲力撤去。 祁偌生性颇为高傲,他的绝招在众弟子面前连番出丑,脸上哪里还挂得住? 他顿时怒从心起,双掌凭空比划一阵,大叫一声,再以极寒幽境掌击出。 但见他身法如有神助,在金琨跟前忽东忽西飘忽不定,而出掌的破空之声,也是刺耳非常。 他此时的劲力较之平常还要大了不止三分,已将此掌法的精髓之处尽数打出。 这叫一旁的弟子们看了,无不叹为观止,喝彩之声不断。 但金琨却面无晴雨,每一掌都接得天衣无缝,从容不迫。 三十几招一过,蓦地又捡起掉落的随侯剑,只将“事火咒龙”打出,一道龙气突至,直惊得祁偌低头避过,模样狼狈至极。 祁偌更是不服,直气得咬牙切齿,忽地脚下再变,竟举掌朝肖梨雨击去。 而金琨哪里还会给他半点侥幸,直抢在了头里,在他掌至半路中,用右肩猛地一撞,已将他撞至三丈之外。 肖梨雨见金琨始终一声不吭,所发的招式好似那提线傀儡一般,呆笨非常,并无半分的情感,只知护着她的周全。 她已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因由,心中既暖且急,口中拼命喊着“琨哥哥!你快醒醒,你既记得我是梨雨,怎地又不看我一眼!” 第386章 先生归天 祁偌被这一撞,虽未受伤,却也是吃痛非常,他挣扎着爬起,面对金琨这二人,却再也不敢靠前一步,心中好不着恼。 忽听得一阵哭声传来,众人转眼瞧去,却是弈先生跪在了范莽身旁,一边用金疮药给范莽治伤,一边哭得涕泗滂沱。 众人再细细看过那范莽,只见他周身毫无血色,难看非常,也不见他腹部起伏,像是气绝之样。 一旁的明夷帮帮众见范莽已是此番模样,便没了最后希望,只高举手中兵刃,咆哮怒号,欲与霁云盟弟子同归于尽。 祁偌见到此景,心中再起主意,不禁快步向弈先生行去。 肖梨雨知道他这是要对弈先生不利,直惊恐万状,立时向祁偌奔去,可刚奔得几步,伤口又被挣开,剧痛再来,疼的她委顿难起。 她嘴里大叫道“琨哥哥!快救救先生!” 她话音刚落,祁偌已一掌重重地击在了他的额头,弈先生连声闷哼也无,径直倒下,血流一地。 只听祁偌啐道“你这小小幕宾,竟敢叛我天门派,如今我总算替我派清理了门户!” 正在此时,金琨忽“啊”地一声,已然觉醒。 他赫然瞧见弈先生倒在了血泊之中,范莽也不知生死,立时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心中恨意顿起,执起随侯剑,跃至高空,朝祁偌当头劈下。 祁偌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尚在幻境中的金琨他兀自敌不过,如今金琨已然觉醒,若被他发起狠来,自己则有死无生。 祁偌仓惶间着地一滚,随侯剑擦着他的脊背落下,惊得他面色苍白,脚下疾点,匆匆逃了开去。 金琨却不去追,急忙俯下身子将弈先生抱起,红着眼颤声道“先生……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弈先生此时已是气若游丝,他一边口吐鲜血一边道“你要护……的人……实在太多……此事不怪你……” 金琨流泪道“先生莫说话,我去将梨雨带来替你医治!” 弈先生却勉力拉着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喃喃道“兄弟……你记住……鄙……鄙人绝不会看……看错了人……” 说至最后一字时,忽地两眼放直,身子一软,就此亡故。 金琨紧闭起双眼,身子不自觉地剧颤,面色憋至通红,鼻涕与泪水已流了满脸。 他缓缓站起身来,望了眼倒在一旁的范莽,心痛更甚,再往更远处望去,只见明夷帮帮众已死伤过半,正在缓缓朝崖边边打边退。 此时忽有上百名弟子向他围来,长槊与腰刀齐下,旨在一击之下便要了他的性命。 金琨忽地向天长啸,啸声凄厉万分,一道银光闪处,几十柄长槊与腰刀齐断,银光再闪时,已有二十余名弟子齐刷刷倒地,再也难活。 金琨便这么手执随侯剑,冲入众弟子中,左挥右刺,大杀特杀,他再也不顾什么劳什子的同袍之谊,什么狗屁不通的师兄弟之情。 弈先生与薛倚等人的惨死,让他此刻已尽数进入癫狂之态,他逢人便刺,见人便杀,所到之处从不留一个活口。 他一路发喊,一路冲杀进人群之中,原本又冲来的数百名弟子,何时见过这等的恶魔,只瞬息间便让他一人杀死百余条人命。 弟子们再也不敢围他,只远远站在一旁,怔怔地望着他,或是丢槊弃刀,仓惶而避。 金琨此时已被众多鲜血染尽,仿佛是个血人一般。 他依旧是不依不饶,疯狂地冲入人群之中,大声喊道“瞿崴!祁偌!你俩给我出来,我与你们一决生死!” 言毕,不见有人回应,又再度向外围冲杀一阵,终于在西首人群之间,见到一个白色身影。 金琨再厉声喊道“祁偌,你躲不了了!” 身子只两个纵跃,已跃至祁偌身后,长剑当先刺下。 祁偌哪儿见过如此快的身法,只得再度着地一滚,堪堪避过,嘴里还叫道“你…… “你怎会自行醒来了……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金琨长剑再抢进前去,本要将祁偌刺中,然而斜地里又挥来十数只长槊,替祁偌挡过了此劫。 金琨高喊一声,随侯剑猛然挥去,这些长槊竟如野草一般,被他轻易砍断。 他追上前去,叫道“我既能从你的幻境中出来一回,便能出来无数回! “你这算哪门子的幻境,便和个破罐一般易碎,简直是不堪一击!” 祁偌听得此话,也顾不着发怒,只脚下狂奔,以期能逃过一命。 其实,祁偌的极寒幽境掌,在霁云盟中有着不低于化心掌的地位,实在是叫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一项绝技。 只因这掌法本身就是一门极寒的招式,往往击在人身上,还未等来出血,就已被寒气所侵,当先死去。 如若遇到“雪虐冰饕”、“岁暮天寒”这两招,则立时落入幻境之中,届时便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从中逃脱,只得任祁偌玩弄宰割。 而金琨今日能从中逃脱,实则因爱肖梨雨到了极处,他便可在一份心慌的心绪之下,身体犹如不可控一般,不自觉地与祁偌过起了招。 他当时虽是眼中空洞,但并非完全不可视物。 直至亲眼目睹弈先生被掌毙时,终于勾起他心中的痛处,叫他从一阵惊恐之中,立时清醒了过来。 此时祁偌自滚地之后,兀自惊慌失措,手脚发颤,一路上跌跌撞撞再难爬起身来。 他身后的金琨又是长剑连挥,将前来阻挡的弟子尽数杀去。 祁偌再爬得数步,脚下一绊,却完全跌在了地上。 他仓惶间回过身来,见到此时的金琨,犹似个要将天下人都杀尽的刹神一般,可怖非常。 但见金琨剑光如芒径直刺来,祁偌“啊”地一声发喊,直吓得魂飞魄散,心中只道今日定要命终于此。 此时却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尖叫,金琨茫然间一怔,长剑却停在了半空,叫了声“梨雨……” 第387章 莫忘本心 言毕,猛将身子激跃而出,长剑不断格挡如林般的长槊,直向南面肖梨雨处奔了去。 原来自金琨离去后,肖梨雨兀自留在了原地,难以移步,既不能追上金琨,也无法自保。 一些弟子甚恨肖梨雨与金琨同流合污,以一张药方祸害了不少人命。 是以他们也不顾九宫派将来怪罪,见肖梨雨只身一人,便同时围上,意图替死去的弟子报仇雪恨。 肖梨雨只得以一只长剑应对,但她的武艺本就平常得紧,如今在这重伤之际,如何还敌得了众人围攻? 是以仅十余招下来,肖梨雨便被他们刺伤数处,身子摇了几摇,仰天便倒。 金琨踩过众人的头顶,来得迅速非常,一把将肖梨雨接住,右手长剑仅挥得数次,又要了五人的性命。 他长剑末梢兀自滴下血来,叫其他弟子看了,心生惧意,忙不迭纷纷逃散而去。 肖梨雨见金琨又回到身边,心下一安,搂着他说道“哥哥,别再离开我了。” 金琨一脸悔色,歉声道“梨雨,我此前失了心智,是我错了……” 肖梨雨也亲眼目睹了弈先生和范莽那一幕,深知金琨当时的感受。 她打量了几眼他身上的血衣,缓缓摇了摇头,落泪道“这不怪你,哥哥,真不怪你……” 她将手掌贴在了他的心口,又含情凝睇道“哥哥,无论发生了何事,我只希望你莫忘了本心,可千万别叫我认不出你了……” 金琨心下惭愧已极,莫说别让肖梨雨认不出自己,便是金琨本人,也越来越不认得这渐去渐远的自己了。 他沉吟道“梨雨,有你真好,若咱们今日能够逃出生天,我可再也不想混迹这个江湖了。 “咱们找一处僻静之地,安安心心地过活,我做回你真正的琨哥哥,你陪我至白头,你看如何?” 她款款情深道“我也是这般想法,那可太好啦……” 肖梨雨虽是疼痛无以,可金琨此番话正说中了她的心思,直叫她心里畅怀无限,欣然怒放。 金琨与她两眼相望,一个是柔情似水,一个是含情脉脉,许久许久,仿佛已置身于一处幽静之地也似。 这里没有争吵斗闹,没有尔虞我诈,只有至真至朴,只有山水如画。 金琨与肖梨雨二人在这人间别有天处,再无其他的搅扰,只平心静气地,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地界,幸福完满地过活。 忽听得一阵巨响打乱了这份幽静,让金琨二人不禁抬眼望去,原来是一通战鼓雷动。 这响声隆隆,直急促有力,穿山裂石,响彻云霄。 只见远处的瞿崴令旗高举,声如龙吟,再度发动猛攻。 弟子们无不高声呐喊,朝着最后不到一千人的明夷帮帮众急冲而去。 陆宁与肖代秋也是吼声不断,招呼着几百帮众,与犹如黑云般压来的弟子作最后殊死一搏。 此时那祁偌、宗阡泽、王文柏、运日、寒横星这几名掌门长老,带领邱秀兰、马庆、王奇思、郑兆、孙迪、丁诺、沈辉、于旺、樊复等人,向明夷帮强压而来。 这里头冲杀在最前的,却是寒横星所领的九宫派,只因在寒横星的心中,始终是放心不下肖梨雨,仍然想着将她再带回九宫派中。 其他门派的弟子虽欲杀她泄愤,可肖梨雨毕竟是身负高超医术,是将来九宫派发扬光大不可或缺的人物。 她寒横星若要坐稳将来的掌门之位,这小神医则必须留在她的身边,并对她寒横星惟命是从,好叫群弟子都对她心服口服,难有怨言。 是以此时的寒横星领着一帮弟子,一边冲至最前,一边呼喝指挥。 她不光要抢在了头里,还敕令手下女弟子将其他门派弟子拦在身后,若有强行争先者,也不惜与其他三派弟子刀剑相向。 而明夷帮这数百帮众,已连战连退到了这最后的断山崖边,他们本就是疲累不堪,此时也已大多带着伤痛作最后一搏。 他们虽都是豁了命地拼斗,但如何抵御得了这万众压顶,不到一会儿功夫,再折了百余人之多。 陆宁与肖代秋越斗越是心慌,急令秦志涛、甘真、马二才、马三才、吴正豪、孔良才等人各带部分帮众,分散而退。 如此一来,他们便放弃了同心御敌,只愿在这场毫无胜算的争斗之中,能保得一人算一人,留得一命是一命。 陆宁此时已杀红了眼,尽管身上不断多出伤口,也还要做最后挣扎。 她眼望着身边的兄弟不断倒毙,手中长剑也已拼出了众多豁口,离身后悬崖已剩几丈之距,心中渐渐地没了光芒。 她百忙之中朝金琨处望了一眼,心中暗叫“金大哥……只望你到了阴间,别将我忘了……” 想至此处,蓦地大喝一声,长剑疾刺,竟将剑尖刺断。 此时肖梨雨脸上已几无血色,她对金琨说道“哥哥,咱们也一同抢上吧,与大伙儿一块儿去了,那也是极好的……” 金琨沉吟道“好,我听你的……今生已是无望了,梨雨,我金琨来世再来娶你,你可要等我去寻你!” 肖梨雨靠进他怀里,在他胸脯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咱俩一言为定……” 金琨略一点头,左手用力抱紧了肖梨雨,随即长啸一声,高高一跃,已冲入人群之中。 他长剑光芒一闪,已替陆宁与肖代秋挡去寒横星和运日的猛攻,口中大叫“陆姑娘、肖大夫,你俩撤到我身后来!” 肖陆二人已拼得近乎力竭,此时忽然来了强助,压力顿减,均是精神一振。 肖代秋手握腰刀,当先退了几步,叫道“傻小子!事到如今,还不肯叫声二伯么?” 此话叫陆宁听了,心中涟漪再起,她也同肖代秋后撤了数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眸光微动,望着金琨的背影,心中尽是不舍。 金琨立时叫道“二伯,等咱们打完今日一仗,到了下边,你别忘了将梨雨带来!” 第388章 高绝瞿崴 肖代秋又挡去左侧而来的几只长槊,大声笑道“梨雨她被你一直牵着,一准丢不了! “我肖代秋能得你这侄女婿,面对下头的列祖列宗,也能风光扬名啦,哈哈哈哈!” 肖梨雨脸上也是一乐,右手长剑朝众弟子轻轻甩去,只因实在是伤重无力,立时便被长槊击飞,远远落在一旁。 金琨大喝一声,长剑锋芒极盛,已将寒横星、运日、宗阡泽这三人罩在银色光芒之中,叫这三人再怎样拼尽全力,也是逃脱不得。 金琨此时将剑法毫无保留地施展开来,剑法中的精华绝妙之处,已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此时所用的力道,也早已超越了往常。 他将内劲运至剑尖,此时随侯剑所发出的寒气,便如同一支冰剑一般,叫寒横星等人靠近不得,无不心中暗暗纳罕。 是以金琨虽是面对三人连手,他也丝毫不落下风,转瞬间二百余招下来,已然越来越占了上风。 哪怕斜地里再杀来几名弟子,也能被他瞬间毙于剑下。 如此又过了一百七八十招,宗阡泽与寒横星已被他各划伤三剑,伤口处均被寒气所袭,竟无甚鲜血流出,但依旧是吃痛难受,渐感不支。 此时但听西首一声长啸传来,却是祁偌手执一杆铁枪朝金琨面门刺来。 金琨大感意外,揶揄道“祁掌门适才被我打得满地翻滚,如今见到三人围我,你也要乘机分一杯羹么?” 祁偌虽被他呛声讥讽,也依旧是一声不吭,手中长枪不断舞动。 金琨一路斗至此时,已没有任何事情可叫他再生惊恐,他面对三人可以打得,再来三十人也是一样打得。 反而是人数越多,越能激起他的斗志,越能将剑法展现得精益求精。 金琨只觉他这一身的功夫,若在死前不尽数展现了,如何对得起这多年来的习练,又何以证明他金琨来过这世上一遭? 是以面对祁偌的长枪,金琨只将寒横星长剑一黏一甩,朝那长枪猛撞而去。 但祁偌的枪法毕竟是精湛致微,他疾将长枪一转,寒横星的长剑被他悄然一击,又向金琨刺来。 祁偌口中呼喝不断,霎时间,他手中长枪便附和着运日的铁拳、宗阡泽的掌法,一同朝金琨心口蓦然击去。 这一幕被陆宁、肖代秋、肖梨雨、秦志涛等人见了,无不发出了一阵惊呼,这四人同时攻去,便是那张浪再世,又如何能挡得? 便在此时,突见寒光一闪,一支长剑赫然隔开了这几人,一个声音冷冷道“这个狗贼,就交与本座处置吧!”来者却是瞿崴。 言毕,瞿崴长剑疾刺,对着金琨瞬时间连出了三四十剑。 寒横星这四人被瞿崴抢去了敌手,一时都愣在一旁,心中虽是着怒,也不敢表现半分。 他们心中均知瞿崴正值新官上任,急于在此役中杀贼立威,若妨碍了此事,说不定日后还会被其公报私仇,是以也便由他去了。 金琨面对如此迅捷的剑招,再也无暇顾他,只得奋力挥剑格挡。 但瞿崴的剑法毕竟是高出他不少,金琨每一次的格挡,都被一股巨力压的胸中烦闷,透气不得。 金琨连番激斗下来,体力已不复当初,又没有了范莽在身侧相帮。 是以才堪堪挡得三四十剑,便再也禁受不住这巨力一阵阵袭来,脚下不得不接连后退。 瞿崴哈哈大笑,笑声阴森至极,又一路以精妙剑法压制金琨,朝前疾冲了十数步,大有将他逼下身后悬崖的架势。 金琨如何不知他的用意,是以不断催逼内力,瞬息间以全身之力竟反击了十余剑,每一剑都从怪异之处击出,好叫瞿崴应接不暇。 这一来果然奏效,瞿崴心下一惊,顿时收起了攻势,稳稳当当地接下了这十几剑。 金琨十几剑刚要打完,见时机已现,左手顺势一推,已将肖梨雨推至一旁。 他眼角余光已然望到,若再退得两步,则必定要落下山崖。 瞿崴终于明白金琨突然发力的用意,当下大喝一声,攻势再来。 金琨心下一定,忙将长剑横握,“当”地一声,堪堪抵住瞿崴的下砍之势。 瞿崴手上不住加力,压得金琨不住后仰,已然将上半身伸出了崖边。 肖梨雨重伤之际,被金琨这么一推,跌坐在一旁,她心知金琨如此作为,是打算给她留下最后生机,而他自己则预备赴死。 此时她奋力爬将起来,尖叫道“哥哥!” 金琨此时以全身之力相抗,再也泄气不得,只好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别……过……来……” 肖梨雨一怔,立在一旁,心中焦急万分,无助落泪道“不要……不要离开我……” 此时瞿崴面带可怖神情,说道“金琨啊,今日杀了你,当真是可惜至极。 “本座一直以为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俊彦之才,既然不可为我所用,今日,我便用你立威了吧!” 言毕,手中长剑又再加了几分气力,直压得金琨险些倒下悬崖。 金琨面对此时绝境,脑中已想过无数种方法应对,可任凭他绞尽了脑汁,又如何敌得过瞿崴之威? 他最终缓缓抬起了左掌,“哈”地一声,一招集半身之力的“一曝十寒”倏地击出。 这座山崖边立时翻起了柳絮般的寒霜,它们飘飘摇摇、纷纷扬扬,只在一瞬之间,已将崖边裹上了银装,好似那白玉堆砌一般。 瞿崴身子忽地一侧,躲过这致命一击,金琨见时机已现,立将身姿一矮,长剑自下而上划过一道圆弧,令瞿崴再难躲避。 可谁料瞿崴竟不慌不忙,再也不躲不闪,只将长剑一格一带,已将金琨随侯剑格至一旁。 紧接着瞿崴再大叫一句“着!” 将长剑奋力挥去,金琨脖颈之处忽地裂开一道深痕,鲜血喷洒而出! 肖梨雨挥泪叫道“哥哥!”不顾周身疼痛,猛地朝金琨奔去。 远处的陆宁、肖代秋、秦志涛等人也是惊声尖叫,均弃了面前的弟子,向金琨疾奔过来。 第389章 踢落悬崖 金琨脖颈的伤口颇深,尽管他甩去了长剑,双手用力地按住伤处,依旧是“滋滋”声不断,鲜血不住地汹涌喷出。 他只得瞪大了双眼,口中“咯、咯”地说不出半个字来,眼中的惊恐之色叫人看了,无不替他分心挂腹。 瞿崴见至此处,料定金琨再也不能活,便收起了长剑,只冷冷地看着金琨怎生死去。 便在此时,自左首忽地冲出一人影来,大叫道“狗贼金琨,我今日便结果了你!”说完已是飞起一腿,将金琨踢下了断山崖。 肖梨雨见金琨掉下山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再是向崖底飞身一跃,叫道“哥哥,别扔下我!” 肖代秋见到金琨二人双双坠崖,再无他念,他大叫一声,也跟着跃下崖去。 心中只默念着“若咱们顺利落入水里,我或能救回他俩!梨雨是三弟的唯一血脉,琨儿还要陪她终老,恳请菩萨保佑,满我所愿!” 陆宁见是樊复将金琨踢下了山崖,心中恨意燃起,狠狠地朝他喊了声“你这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言毕,也紧随金琨的位置,跃下了这断山崖。 此断山崖高二十余丈,崖下的河水湍急非常,落入者纵有十条命在,也是有死难生。 肖梨雨在下坠的那一刻,奋力地伸出右手,以期能捉住金琨。 她只想着,倘若他二人能携手逃过此难,则皆大欢喜。若是一块儿落水死去,也要手牵着手,从此再也不能分离。 而金琨在这一刻,也望见了从上方追来的肖梨雨,他虽是心痛万分,也不假思索地伸出了右手。 他奋力地将手臂伸长再伸长,最终与肖梨雨指尖一碰,忽地光芒一闪,已是落入了崖底的河水之中。 这河水清澈冰蓝,同时又激流翻滚,拍击着不时现出的大石崖,如狂奔的野马群一般,发出声震峡谷的呐喊。 肖代秋自落入水后,除去双腿剧痛之外,并无其他伤处,他暗自庆幸着还有一条命在,这已是天大的幸运。 他水性颇佳,便在这滚沸般的河水中仔细搜寻一通,欲奋力搭救其他几人。 几番下来,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叫他找见了金琨几人,只是这波浪翻滚,难以视物,一时也不知他们是生是死。 他忙不迭地捉住这几人,又在金琨胸口处点下穴道,好叫他脖颈的伤口立时止血。 又号令这几人紧紧捉住彼此,望着崖上霁云盟等人四处找寻的身影,只得率领这几人浅浅浸在河水之中,以免被人发现。 这几人或是神志清醒,或是昏厥迷糊,彼此相互搂在一块儿,便这么顺着激流,一边挣扎,一边随波漂流。 他们刚漂出断山崖视线以外,肖代秋才一把将几人拽出了水面,见其他几人都还能喘气呼吸时,他这才放下了心来。 但这河水实在是寒冰刺骨,金琨几人一个个都是委顿难受之象,万般无奈之下,肖代秋只得挨个儿在河水之中替他们渡气续命。 如此又飘过了一顿饭时分,这几人都已力竭,只是依靠着彼此的搀扶才不至沉入水中。 恍惚之间,河水忽地变慢了下来,前方不远处又隐隐出现了一条小舟。 肖代秋大喜过望,忙将陆宁唤醒,二人合力带着众人朝那儿游了过去。 待几人好容易上得这小舟上,陆宁已是疲惫不堪,望着前方不远处便是一道岸边,遂说道“肖大夫,咱们将小舟划过去,先上岸再说吧!” 肖代秋沉吟道“不成,此处有小舟,说不定这左近有个村庄,这地界又离那断山崖太近,霁云盟必会追至此处。”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袋盘缠,整个儿扔至岸边,算是向农人买了这小舟,又拿出船桨,向着下游划了过去。 好在这小舟上留有一些干粮,可让这几人维持好几日之用。 肖代秋便这么一路替几人医治,一路顺流而下,一心只想离那断山崖越远越好。 但是金琨的伤势最为严重,他整日介昏迷不醒,虽被肖代秋点了穴道,脖颈处流血减少了许多,但也始终是未能止血。 而肖代秋跳下崖后,却丢失了药囊,在几人身上也搜不出像样的药材。 只从水中捞出一柄失了剑鞘的随侯剑,一只背囊,和一只不知是牛还是狗的木偶。 见肖代秋始终不能替金琨止血,这可愁坏了一旁的陆宁,她尽管将双手按在那伤口处,但鲜血依旧从指缝中不断流出。 几人又在小舟上漂流了三日三夜后,眼见金琨的伤势越来越重,万不得已时,终于在一处四面环山的山谷中,找了个无人处上了岸。 万幸这岸边不远处,还有几个山洞可以容身,肖代秋便在洞里铺上一些野草,将金琨抱了上去,又独自出洞寻些草药去了。 陆宁自上了岸后,神志才好得一些,眼见金琨脖颈处流了几日的血,脸色也如同金纸一般,这叫陆宁看了,委实是揪心万分。 她忙不迭从身上扯下几块布条,又替金琨裹在了伤处,但那血液只一会儿又透了出来,一块好好的绿丝绸,很快便全染上了血色。 直至当日傍晚时,肖代秋终于回到洞里,带来些止血的草药,匆匆忙忙捣碎了给他敷上。 但这些草药毕竟比不过炮制好的药材,刚一敷好,又让血液浸透。 肖代秋无奈叹了叹,再替金琨点了几处穴道用以止血,怎奈那处伤口太深太深,肖代秋的内力又不足以彻底封住穴道,无法将这血止住。 他只得在金琨双肩处渡入真气,一边又对陆宁叹道“若他在三日之内能将伤口长好一些,便还有些盼头,否则……” 陆宁泪水簌簌而落,她明白肖代秋的未尽之意,始终跪在金琨一侧,整夜守在他的身旁,细致地照看他的一举一动。 到了第二日下午,金琨伤处兀自流着血,还伴有高烧。 他嘴里说不出半个字来,始终是昏厥不醒,喉中“咕噜咕噜”地响着,也不知他想说些什么。 第390章 深情吻下 肖代秋又采来了一些草药,与陆宁说道“此处山谷太为偏僻,无论往哪处走,没有个一两日绝不能碰见个村庄。 “就算村庄里什么药材都有,往返一趟恐怕要五日上下,但琨儿又绝不能耽搁四日那般久…… “如今只好用我新采的草药试试,就看琨儿的造化吧……” 言毕,便拿出一些草药,细细捣碎了敷在他伤口处,又将金琨上衣脱去,替他在躯干处也敷了一些草药。 金琨周身上下满是新伤旧痕,这让陆宁甚是疼惜,又流着泪道“金大哥身上竟有那么多伤……他到底应付了多少的敌人……” 肖代秋也叹道“他救了多少人,便树了多少敌,可真难为他啦……只可惜他这左眼,恐是要瞎了。” 陆宁啜泣道“瞎一只眼也不打紧,我只盼着金大哥能安然度过此难,好好地活下来……” 说着,泪水也已浸透了手中丝巾,许久许久,才又从金琨伤口处拿下被鲜血浸透的丝绸,回到岸边清洗去了。 如此到得第三日,金琨竟不见丝毫好转,肖代秋等人除去替他渡气之外,始终是愁容满面,整日介唉声叹气。 作为青囊三肖的肖代秋,替人医治个止血,原本并非难事。 怎奈他手里头没有任何灵丹妙药,便是那银针也已遗失了,他对金琨已是办法用尽,正可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再加金琨在断山崖连番激斗之后,尤其是自那幽境中醒来后,元气已是失了大半,是以这伤势才一日重似一日。 陆宁日夜照料着金琨,始终未眠,也是日渐憔悴。 她好容易熬到这第三日,却不见金琨有半点的起色,一番绝望之下,只得整日以泪洗面。 眼见着陆宁茶饭不思,她的肤色也与金琨相差无几,这让肖代秋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万分。 当夜里,她忽地走出了洞外,对着天边一轮朗月,不停地跪拜祈祷,心念甚切甚诚,只盼月光娘娘能大发慈悲,救回他这一命。 如此又到了第五日,再加上小舟中的三日,金琨已整整八日血流不止,按照肖代秋的说法,他此时已没了什么盼头。 他如今的肤色已全然没了血色,喉中也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便和个死尸几无差异。 他的伤口处除去流血之外,还长出了许多白蛆,在他伤口的肉中不断地蚕食。 肖代秋见多识广,心知这白蛆一现,便再难回天,只得背着手走出了洞外,仰天长叹,竟也掉下了泪来。 陆宁一边替他拔去白蛆,一边流泪道“一个人怎地能流出恁多血来……这……这实在是太苦啦……” 说至此处,忽地灵光一现,忙拔出了匕首,在手腕上切了一刀,又将鲜血滴在金琨的口中,以期能给他补回点血色。 也不知过去了几时,不知滴下了多少鲜血,陆宁终于支撑不住,“咚”地一声倒在金琨身旁。 肖代秋闻声冲回了洞中,只望了一眼,便明了这前因后果。 他赶忙用草药给陆宁止住了血,又在她后心处渡入内力真气。 过不得多久,陆宁终于转醒,她脸上泪痕未干,口中兀自喃喃道“肖大夫,一个人怎会有那么多……那么多流不尽的血呢?” 肖代秋叹道“傻姑娘,你不也有流不完的泪么?你可别再做这傻事啦,若他喝血便能救回,我早就给他喝我的血啦……” 见陆宁又哭得这般楚楚动人,肖代秋不禁心道“陆小姐对琨儿情深义重,这原也不难看出来。 “若不是琨儿心中早就有了梨雨,娶了这陆小姐,也是这小子极大的福气。” 当日夜里,肖代秋实在是心中不忍,他躲至了右首的一处洞中,眼望着天上圆月,静静等着金琨咽气。 陆宁终于将金琨抱至洞外,也在这月光之下,伏在金琨身旁,望了一眼天上明月,再望望金琨。 最后对着他缓缓说道“金大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强撑着,这也太难为你啦…… “你安心地去吧,还强撑着干甚,难道还嫌他们冤你不够么?你还想着要搭救他们么?” 说完,已是泪眼婆娑,她俯下身去,终于在他脸颊上深情吻下。 她握着他的手,又道“算了吧,你可以去啦,别再这般坚持,也不必再受这份苦啦…… “你先走,我随后便来,我……我愿陪你,无论你去哪儿我都愿陪着你……” 言毕,静静地躺在金琨身边,再握着他的手,眼望那轮明月,默默祈祷“月光娘娘,还请保佑我金大哥,来世去个好地界, “不再回到这人世间受这份罪啦……万请月光娘娘保佑!月光娘娘保佑!” 她将金琨抱至这月光之下,只是想借月光娘娘的神力,为金琨祈得哪怕一丝的希望,也就心满意足了。 二人身旁的山洞口前藤蔓缭绕,映衬着明亮的月色,显得愈发地苍翠欲滴。 微风拂过,无论是在藤蔓上,抑或是稍远处的河边,都闪烁着银子般的光。 风簌簌地吹,树沙沙地响,阵阵的花香随风扑鼻而来,流入心底,交融在这静谧之中。 陆宁便这么默默地祈祷,又是一夜未眠,心中渐渐没了那份悲痛之情,取而代之的,却是在一份爱慕之中,带着些许期盼和惬意。 直至晨光熹微时,金琨的手忽地握紧了她,陆宁惊得跳将起来,两眼定定地往他脸上瞧去。 却发现他脖颈处已结了层血痂,也不知是何时愈合至一块儿的。 再细细瞧去,竟见不到半只白蛆,便连那股子腐臭味也已消失不见。 她直惊得合不拢嘴,赶忙高声叫道“肖大夫,你快来!” 肖代秋本是靠在石洞旁,同样的彻夜未休,神情落寞非常。 但听得这声叫唤,直慌得连布鞋也来不及穿,瞪眼叫道“怎么啦?”言毕,径直奔出洞外,来到金琨身旁。 第391章 激动万分 他细细看过金琨的伤势,又急忙给他切了一脉,竟怔怔地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陆宁心中焦急无以,问道“如何啦?” 肖代秋始终是不敢相信这个脉象,再切了一回,这才茫然道“怎地可能呢?一个将死之人,竟有这种强而有力的脉象,这…… “这实在是叫老夫匪夷所思……老夫从医那么多年来,还从未遇见过这等事……” 陆宁“啊”地一声,终于喜极而泣,欣然道“那金大哥便不会死了吧?” 肖代秋指着金琨脸颊,说道“他绝死不了啦,不信你盯着他的脸色看!” 于是便在这晨光下,仅是过了两炷香的时辰,金琨的脸色便由煞白变为了橙黄,又由橙黄变为了红润,再也不是一副渗人的病容。 陆宁不禁叫道“神啦!神啦!” 她蹦蹦跳跳地握着肖代秋双手,急问道“是肖大夫给他吃了什么仙丹么?” 肖代秋抚须笑道“这个世上哪儿会有仙丹?” 陆宁思来想去,最终喃喃道“难不成,当真是月光娘娘保佑了我金大哥么?” 正说着,忽听身后“咕咕”一声传来,她急忙转过身去,见金琨竟坐了起来,正睁眼望着她二人。 她心中一喜,急忙冲过去扶着他,心中激动万分,流泪道“金大哥,你……你可吓死我啦……” 言毕,靠在他的肩头,大喇喇地哭将起来,这哭声顺着水面传去,在山谷中回旋震荡。 肖代秋也上前问道“琨儿,你感觉如何?” 金琨本欲开口说话,喉中却仍是“咕咕咕”地发出几声,始终说不出半个字来,暗忖“糟糕,我嗓子说不了话啦,左眼也已瞎了……”。 肖代秋忙道“琨儿,你伤在咽喉处,如今还未能恢复,不必勉强发声说话,以免伤势恶化…… “你能够起死回生,硬生生地创出个奇迹,也实在是天可怜见……这可太好啦,太好啦!” 言毕,也抓起袖口,抹了抹纵横在皱纹中的泪水。 金琨略一点头,也不禁暗道“我还道我已必死无疑,不料今日却活了过来,定是二伯他的妙手回春所致。” 想至此处,忽向肖代秋跪拜磕头,身子还兀自轻抖发颤。 肖代秋说道“可使不得!”赶忙将他扶起,再叹道“我实在枉为青囊三肖,你这重伤,我竟始终束手无策。 “反而是你自己的意志造就了这份奇迹,你才得以活了过来。” 说着,又指向一旁的陆宁,再道“你实在要谢,便谢陆小姐吧,这几日,是她始终不眠不休地照料你。 “若没有她,你也绝无可能康复至此。” 金琨再一点头,神情甚恭地向陆宁一揖到地,喉中“咕咕咕”地发着声音,谁也听不出他说些什么。 陆宁激动之情未减半分,又哭又笑地给他回了一礼,见他颤巍巍的样子,又忙不迭上前扶住他的臂膀。 她两眼始终不离金琨,暗道“太好啦,金大哥能起死回生,月光娘娘她总算满我之愿,我便是今日即死,也是值得啦!” 金琨两手一边比划,喉中一边“咕咕”地叫了几声,陆宁问道“你是急着要找梨雨姐姐么?” 金琨一喜,用力点了点头,未等陆宁答话,已当先走向那处最大的山洞之中。 陆宁害怕他跌倒,急忙从后头追上。 金琨在这山洞中并未找见肖梨雨,又匆匆走了出来,摇摇晃晃地进了右首的小山洞中。 在这儿,他总算看见了躺在石板上,正自昏厥的肖梨雨。 他心中一痛,急忙冲上前去,紧握她的双手,却吓了一跳,只觉这双手凉意阵阵,不似常人该有的体温。 再向她脸庞望去,但见她面色煞白,双眼紧闭,头发散乱,整个一副重病之容。 金琨细细地给她整理了发丝,又随手掸去她青衫上的污渍,一举一动均是关爱之意。 他忽地瞧见肖梨雨头边留着一只背囊,一柄随侯剑,和一只木牛。 那背囊和随侯剑自是金琨遗落之物,而那只木牛,却是在金琨十岁时,为哄肖梨雨开心,刻意亲手雕刻而来,再赠与她的。 这木牛今日能够出现在此处,定是肖梨雨甚为爱惜此物,故而将它始终珍藏在身边,这不禁又让金琨心头一暖。 再往她周身望去,又见她左肩贯穿之伤已无大碍,其他的小伤也正自恢复,只是不知为何还兀自昏厥未醒。 他忽而掉下泪来,一度双手慌乱,不知所措,只听得他自己的哭声越渐越大,已是急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 过得半晌,才想起来应该给肖梨雨切上一脉。 是以赶紧用三指一搭,只觉她这脉象杂乱无章,毫无头绪。 金琨于医理所知甚浅,也不知这脉象究竟是何意,便又朝肖代秋“咕噜咕噜”了几句,却一直不能叫他听懂。 金琨心中一急,径直给肖代秋磕了几头,喉中“咕咕”声不断。 肖代秋忙将他搀起,婉然道“琨儿,你不必如此心急,有何想说的,你慢慢说来。” 金琨立即走出洞外,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返回洞中,在地上泥土中写着“梨雨已伤势无碍,但她脉象杂乱,昏迷不醒,为何?” 肖代秋望了一眼陆宁,沉吟道“老夫与陆小姐从那悬崖落下,万幸仅受了些小伤。 “但梨雨便没那般幸运啦,她被下坠巨力所侵,五脏俱损,这里又缺医少药,是以一直拖至此时。” 金琨恍然大悟,心中悲痛更甚,又“唰唰”写道“是我的伤情误了梨雨,她这模样不宜移动, “还请二伯外出寻药,梨雨便请陆姑娘多费心照拂,万谢!” 写毕,忙从背囊中掏出一叠银票交与肖代秋,再向肖陆二人深深行了一礼。 肖代秋见他心急火燎的模样,一边嗟叹一边扶他起身,说道“梨雨本是我的侄女,我给她尽心医治实也应当。 “可梨雨她是女儿之身,本该由陆小姐照拂,但这几日,陆小姐她实在太过劳累,你让她先行歇一会儿,再来照料梨雨吧。” 说罢,收起一叠银票,走出洞外,便前去寻药了。 第392章 难有笑容 肖代秋走远后,金琨忽地想起一事,便擦去地上字迹,重新写道“其他人可与我们同来?范大哥、薛师妹和先生他们呢?” 看着陆宁一副悲伤之情,金琨已觉这番询问实属是多余了些,他早知这些人的下落,只是始终心有不甘,是以才这般明知故问。 陆宁抹了抹泪花,说道“先生、范大哥和薛姑娘,他们已死在了断山崖上,只咱们四人逃出生天,帮中兄弟们也都……” 说至此处,已是哽咽难言。 金琨默默点了点头,向她拱了拱手,送她回到左首洞中歇息,再回过身来,伏在肖梨雨身旁,痛哭不已。 五六日后,肖代秋总算从数百里外带回一大包药材、一包食材,以及两大坛水酒。 陆宁起先还十分不解,不知带回这水酒是何用意,可谁知金琨自见到这两坛酒后,整日介只抱着它们痛饮。 他除去心系肖梨雨的病症之外,便是抱着酒坛饮酒不辍,也少有与这二人攀谈的时候。 空闲之中,肖代秋对陆宁叹道“发生此等大变故,你不给他喝酒,叫他如何排解心中苦闷?” 陆宁这才明白其意,见金琨仅两日便饮干了水酒,整日除去照料肖梨雨外,只面对这平静的湖面怔怔发愣。 陆宁每每从他背影上看过去,见他也始终是一副意志消沉,落寂非常之象,总觉得他背对着几处洞口,却是朝着这湖面泣不成声。 这不禁让她也每每忾然叹息,内心深处无论是欣喜欢乐,还是愁容惨淡,也始终随着金琨的心境而起伏不定。 肖代秋也好不到哪儿去,金琨朝着湖面愣神,陆宁朝着金琨愣神,而他则整日窝在山洞之中,断山崖一役的阴霾,叫他也是难以排解。 这几人便在这几处山洞中度过了半年光景,金琨的左眼已是再无可能复明,咽喉处尽管被肖代秋多番医治,也始终是无法开口说话。 倒是陆宁身上的小伤处,肖代秋只给她熬了几副汤药喝了,便已能痊愈。 在给肖梨雨医治时,出于男女之间的不便,也是将医治的法子细细教给了陆宁,再请她独自进入右首的小山洞中,单独替肖梨雨调治。 尽管肖代秋从山谷外找来大量的药材,药方也换了十余种。 但这半年下来,肖梨雨却始终是未能苏醒,便是那脉象也未曾改变半分。 这不禁让肖代秋垂泪叹道“梨雨恐怕这辈子都醒不了啦……” 金琨听了这话,几日后忽地白了几处发丝,面上始终是愁眉泪眼,难有笑容。 从此之后,他变得更加消沉,常常奔出几百里外,买来许多美酒,一喝便是醉倒几日,难有醒时。 或是常常乘着小舟,划至小湖中央,面对这清澈见底的湖水,一坐便是一整日。 这山谷中的湖水,虽是断山崖下河水的一处分支,但流入这四面环山之处,到这山洞之前,已然便是尽头。 是以这湖水甚是平静,难有波澜,常常在月夜之中,能将月色映衬地明亮非常。 金琨便给这难得的世外桃源起了个名字,就叫做朗月谷。 忽有一日,金琨在肖陆二人脚下写道“此处幽静非常,梨雨未醒之前,我实不愿离开。二位可自去,我能独自照料梨雨。” 金琨能有如此想法,实在是因他横遭天大的变故,此等的打击,对他便如击碎了全身一般,叫他始终一蹶不振。 弈先生和范莽本与他情同手足,他却亲眼看着他们双双陨去。 薛倚与分舵处的兄弟,平日里也与他有说有笑,交情匪浅,如今却也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他又与肖梨雨这几人,都在阎王殿上走过一遭,这些都能让他暗叹这生命的脆弱,与人生的无常。 他在这份心境之下,难有半分的生气,整日里便是暮气沉沉,不苟言笑。 他厌倦了这个污浊的世道,厌倦了这无休无止的争斗。 他宁愿留在这幽静之处,哪怕终生留在此处也不无不可,只要远避那喧嚣腌臜的尘世,远离那些污浊的人心,那可比什么都好。 陆宁得知他要留下,当即也摆手道“我陪你留在此处,哪儿也不去。况且,梨雨姐姐姑娘家家的,我若走了,你怎能照料她?” 肖代秋更是道“只要梨雨还活着,老夫便要想尽办法将她救醒,她若一直不醒来,我也一直不走啦!” 是日月夜,陆宁从肖梨雨身边叫走了金琨,二人行至岸边的一棵大树之下,月光透过树叶,在地上衬出点点白光。 陆宁面有愠色,忽“啪”地一声,给了他一耳光,哭道“金大哥!我便见不得你这般颓唐沮丧, “梨雨姐姐她虽是未醒,帮中兄弟也都去了,难道你便不想好好地活下去么?” 金琨挨了这一巴掌,也并未叫他惊讶,只因他也越来越瞧不起自己这副丧气之样,这哪儿还有一丝往日的朝气? 是以他只低着脑袋,默然无语。 陆宁抹了一把泪水,续道“霁云盟冤你便白冤了么?你们辛辛苦苦想要医治狂阳,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你去医治, “你难道要半途而废么?梨雨姐姐永远不醒来,你便永远这般荒废了么?” 说罢,将脑袋转了过去,她不愿再看着他的面庞,只觉得眼前的金琨,并非往日熟悉的那位金大哥。 金琨听至此处,又登上一旁的小舟,往湖中划去。 陆宁朝他背影喊道“你从断山崖跌落下来,鲜血流了整整八日,好几人的血都叫你一个人流干了, “你还照样坚持了下来,可你如今怎能违背自己的意志,变得这般不堪?金大哥,我可再也瞧不起你啦!” 金琨从此便一直留在了小湖中央,整整七日未归。 第393章 精美锦囊 他也不愿去细细琢磨陆宁之意,只因那些话语虽都忠言逆耳,可也无法让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所以他要乘舟远离那处山洞,也要远离那个绿色身姿,他只怕万一被陆宁说动了,却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甚至也不敢去琢磨肖梨雨的伤情,因为半年以来,他与肖代秋已是办法用尽,也始终是不得其法,竟不能让肖梨雨有半分的好转。 此时他心中只想着“或许梨雨当真就要一辈子躺在那山洞之中,再也出不来了吧。” 起初的日子里,金琨心中总有许多不甘,只因心爱之人变成了这副模样,这任谁都不能轻易接受。 如今虽还有所不甘,但他却渐渐接受了眼前。 这并不是打算放弃替她医治,只是他如同接受这世间一般,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不接受还能如何? 便如弈先生、薛倚等人的离世,这叫他半年以来,无日不呕心抽肠,悲痛难抑。 纵然如此,数月下来,他也已渐渐接受了这份事实。 而他此时,在这小舟之上,只想着这个霁云盟,抑或是这个江湖,和这人间世,其实并无多少区别。 人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为了那份蝇头小利,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数年以来所发生的一切,叫他知道了何为人心叵测,知道了这个江湖其实并没有对与错,有的只是强大和弱小,只是欺负与承受。 他看透了人与人之间的虚伪谎言,看清了世道中的一些真相,他越这么想下去,越觉得深的东西越来越深,浅的东西也越来越浅。 是以这半年以来,他渐渐学会了不去幻想,也不去期待,因为不实际,也因为不值得。 如今在这小舟之中,金琨已独自漂泊至第十四日,他忽而暗庆起来。 他暗庆自己瞎了一只左眼,这个世间,他便能少看见一半。也暗庆自己不能言语,这无论给他人还是自己,都省去了不少心头琐事。 现在再面对这个霁云盟,它虽然依旧是那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依旧是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以致生灵涂炭、怨声载道。 说也奇怪,金琨如今却再也无法对这霁云盟恨起来,他的心中只剩下沉闷空寂,似乎已没有任何事情可叫他再心生涟漪。 想至此处,他的心口忽地一跳,一股热意忽然涌了上来。 金琨一怔,忙一手捂向心口,却摸到一团柔软之物。 他伸进衣襟内,掏出了一只精美锦囊。 这是弈先生在断山崖上赠他之物,这这才想起弈先生赠他之时,还曾嘱咐他有缘再看。 这半年之中金琨虽多次拿起这只锦囊,可面对弈先生的死讯,他始终是不忍拆开查看,他曾对自己说道“我与这锦囊的缘分未到。” 此时他却暗忖着“我如今的心境,犹如这湖面般空空荡荡,于先生之死已是完全能接纳了,我想,我与这锦囊的缘分已至啦。” 想至此处,他缓缓打开了这包锦囊,从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之物。 金琨拿着它暗道“难道先生早已预料我会落水?否则又怎会大费周章地用油纸防水?” 他拆去了几层油纸,里头是厚厚一沓书信,他展开第一页,上头用小字写着“兄弟,你我就要回到绍兴分舵啦, “范兄弟所说的线报,可是叫为兄十分地不安。鄙人总觉得恐有大事发生,是以准备了这个锦囊给你。 “倘若你我没死,这就不用看啦,我亲口说与你听便是。若我死了你还活着,那么你就继续看下去……” 金琨翻至第二页,上书“你心中定然有一疑问,那便是我为何那般地看好你,又那般对你不离不弃,我如今便来告诉你吧。 “鄙人本育有一子,若能活至今日,如今也已十七八岁啦。 “我儿曾对我说‘我真想变成那个意气风发的金琨师兄,他能拯救全盟于水火之中,能退敌在千钧一刻。 “我也很想治好这狂阳,我有很多师兄弟都在深受其苦。 “我想和金师兄见上一面,想当面谢他的相救之恩。我还想向他讨教一番,因为我将来也要成为他这样的大侠,为所有人减去世间苦楚! “爹,你答应我,无论我是死是活,还请你尽快找到治好狂阳的法子,这种病实在是叫人痛不欲生, “如今已有越来越多的人染上了这病,救治这份疾苦当真是刻不容缓!爹,若你能遇见金师兄,也请代我好生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他的恩情,我来日必报!请你一定要转告他,小弟我以金师兄为楷模,甘愿追随其左右,万死不辞!’” 金琨看至此处,双手不住地轻颤,下面接着写道“这便是我儿,在钓鱼城之中,他蒙兄弟你数度救命,这个中恩情,我父子二人永远铭记于心! “唯憾他最终故于狂阳之上,为了了却他的遗愿,找出狂阳的医治之法,我这才替他追随在你的身边,替他感你的恩情! “我还得不断地告诉你,在这武林之中,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鄙人定会紧随在兄弟的左右,始终是不离不弃!” 金琨终于解开了心中这份疑惑,他又翻至下一页,其中写着“……这些年来,你的确过得不易, “其实鄙人很早便想与你说,你立志要做一个好人,必定会受到八方而来的阻力。 “因为你这种的好人,在当今世上实在是少之又少,你的所作所为,让坏人们厌你、怕你、恨你, “是以他们也必定会害你、冤你、污蔑于你!你既然选择做个好人,便必定要准备好受这份怨气! “可是你近些时日以来,却被这份怨气改变了心性,变得金琨不再是金琨,也变得叫我越来越不认得你啦。 “说到底,要做个真正的好人哪儿有那么容易,你被他们几番冤枉下来便改变了自身,忘乎了所以。 “但是,鄙人还得对你说,这你就受够了么?这便是你金琨了么?可还远得很呐,兄弟,你阅历尚欠,江湖路漫漫,望君珍重! “不过,你的一些个坚持,很可能便是对的,就如我给你的数度提议,叫你自立门派,用以抵御他们对你的加害。 “如今想来,是鄙人略为欠妥啦,你是个好人,是个真正的好人,坚持你内心的想法吧,我的建议仅是建议而已,而你必须做你金琨自己……” 第394章 万缘放下 金琨看至此处,已是泪流满面,他再也不能自已,匆匆收起了锦囊,让自己痛痛快快、肆无忌惮地大哭了一场。 也不知过去几时,半年来的郁结之气仿佛被这一场恸哭洗去了不少,他缓缓拭去了泪水,忽然疑到,之前的那一阵心跳究竟是何道理? 他本身的内力均是极寒,而适才那份心跳,居然带来了一股热意,这在他习武的十余年中,还是从未有过之事。 他查了查自己的脉象,略有所异,但绝非病症,这到底是怎生一回事情,不禁让他陷入了沉思。 他便这么单坐在小舟之上,从白天一直思至了黑夜,直至一尾大鱼跳出了水面,激起了大片浪花涟漪,立时让整个小湖平添了许多生机。 金琨大舒了口气,暗道“原来如此,我金琨便是这么活过来的…… “如今我已与那条大鱼一般地活龙鲜健,却全然忘了此前正是个必死之人,这也太不应该啦……” 原来,当日金琨伤至最重时,陆宁将他抱出了洞外,对他说了一番言语,只盼着金琨勿再受苦坚持,慢慢断气逝去便好。 金琨当时虽是昏迷未醒,却能将陆宁的话语听得清楚。 他自落下断山崖后,自知伤重难治,又想起弈先生等人的辞世,想起霁云盟的追杀诬陷,也想起了同门师兄弟和明夷帮兄弟的背叛。 一切的一切叠加起来,他心中只对这个世道心灰意冷,再也不愿提起半分念头。 而陆宁让他放弃苦撑,就此离去,金琨更是明白,他已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内心深处便放弃了所有希冀,更是放下了一切,只等着自己的死期。 可谁知,这种放下万缘,正是契合了倒丨心法的原理。 灵泉寺的主持达信也曾说道“要达入定的境界,首先要放下万事万物,摒弃所有的私心杂念,任何念头都不许升起。” 金琨便是经受了这世间最大的苦难,以致放下了所有,最终达到入定的境界。 是以便在不知不觉中,在他的四肢百脉之内,便生出了一种叫作通力的神奇之力,倒丨心法的入门功夫,就在如此机缘巧合之下练成。 而这通力,似有鲜活生命一般,它游走至金琨的伤处,迅速修复了伤口。 又在短时内恢复了他的精力,最终将金琨从濒死的边缘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这整个的过程中,当真是匪夷所思,是以便连肖代秋这位鬼神叹,也无法知晓他是怎地起死回生的。 金琨今日终于想通了这个道理,而之前的半年都未能想到,只因在他内心中,始终是悲痛万分,再加上肖梨雨的伤势令他一筹莫展所致。 想至此处,他迫不及待地搬腿盘坐,尝试着忆起当初濒死时放下万缘的心境,练起了倒丨心法。 他便这么一直练至次日初晨,又感一阵急促心跳传来,紧接着一股热意再起。 金琨心知,那便是通力了,原来昨日在他看透了这人间世时,在那份空空荡荡的心境之下,才能在冥冥之中得到它。 他暗叹着“这通力得来竟这般不易,想要放下这万缘,若没有一定的阅历与智慧,对于我金琨来说,那是绝难达成的。” 想完之后,他忽地拿起竹竿,朝湖中刺了几次,已叫他扎上了几尾大鱼。 此后又迅速划回了岸边,奔进附近林子里,只花了一会儿功夫,便捉来几只山鸡。 他将鲜鱼与山鸡在火堆上细细烤熟后,天光已是大亮。 他忙不迭奔至山洞之中,将肖代秋和陆宁叫醒,恭恭敬敬地请他们走出洞外,品尝他为二人准备的美食。 金琨无事献殷勤,这让肖陆二人大惑不解,金琨只略微一笑,向他们手里各塞了一只山鸡,示意二人先吃完再说。 陆宁心思颇细,她自从打了金琨一巴掌后,见他足有半月都在暗生闷气,宁愿每日待在小湖当中,也不愿搭理她半分。 如今又一反常态地对她,是以心知定是有大事发生。 陆宁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山鸡吃完,她两眼定定地瞧着金琨,始终是一瞬不瞬,想看看他到底会如何待己。 金琨深知她心中想法,忙将她拉至一旁,又用树枝在地上写道“你怎不早点骂醒我?” 陆宁身子略一后仰,不料他竟来了这么一句,心中大为诧异,此前还道金琨定是恨她万分,定要找个法子报复回来。 金琨再写“万谢姑娘!”写毕,又抱拳向她深深鞠了几躬。 陆宁此时虽不知他为何转变得那般快,但心中已是一股暖意渐升,心想着,只要他能转变就好,也不枉我整日里替他担心啦。 此时肖代秋也走了过来,他叉腰一笑,问道“琨儿,你这究竟所为何事?” 金琨也回了一笑,用树枝在地上“唰唰”写个不停,将倒丨心法的来龙去脉,以及濒死时依靠心法活命一事,都细细写了出来。 肖陆二人豁然开朗,这才明白了半年前金琨何以会起死回生。 只见金琨又写道“二伯,陆姑娘,此心法太过高深精妙,倘若我练成之后,再用通力给梨雨医治,她或许能够转醒。 “是以我决定,花上一段较长的时日,专心修炼这部心法,也好早日救醒梨雨。 “这段时日之中,梨雨就拜托二位照料,金琨这厢有礼了。” 写毕,直向二人深深鞠了几躬,肖代秋拍手道“妙啊!这通力能让琨儿你起死回生,说不定真能唤醒梨雨! “你放心,老夫也会一直想法儿治她,她可是我的亲侄女,我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第395章 倒丨异象 陆宁浅笑道“梨雨姐姐当然由我来照料啦,你俩都是大男人又顶什么事?你且安心练你的吧!” 她嘴里虽是这么说,心中却一阵黯然心酸,又想“我才不管这心法有多神奇,才不管梨雨姐姐究竟醒没醒, “如今金大哥变回来了,这可比什么都好……” 至此,金琨便划着那只小舟,停至小湖中央,在这最为清净宁谧之处专心入定,练起了这部倒丨心法。 如此直至半年之后,他才能随心所欲地操控体内那股渐练渐深的通力。 这股通力起初对他来说,委实是不可思议,无论是其特质还是作用,当真是神乎其神、妙不可言。 它不仅可像内力那一般,在四肢百脉中游走挪移,还可行至骨骼、肌肉、乃至汗毛发梢之处,总之全身上下无处不达。 若行至了表皮处,则会让皮肤变得坚硬非常,金琨哪怕用上七八分气力击打此处,也不能让它受到半点损伤。 这便印证了《岐黄要略》中的那句“修不世出之心法者,入无量境,可得一真浩气,曰通力,助内力,诸行无碍也。” 除此之外,这通力似有一种灵性,也似有形。 金琨每每打坐冥想之时,往往便能看见这股通力在自己体内随意游走,它发出的色彩始终变换不定,但每种色彩都让他叫不出名来。 它还能够提升原有的内力,能净化体内诸类毒素,或者干脆硬生生地生出一股新的内力。 是以在不知不觉之中,金琨自身的内力也在悄然间逐渐生长了不少。 在这半年之中,金琨每月只出定一次,他会用新练成的通力替肖梨雨医治一番,可是半年下来,依旧不见任何进展。 金琨对此毫不气馁,他深知此心法难练非常,自己尽管已如此地用功,但进展也是十分缓慢,所得的通力医治不好肖梨雨,也是理所应当。 但在接下来的时日之中,他的意念但凡游离于体内,便能亲眼看见自己的五脏、骨骼、肌肉和血管。 乃至在更为微小之处,也能看见许多神奇之物,就比如他多次瞧见了一些微小的球状物。 这些球状物由一个生为两个,再由两个生为四个,如此不断地繁衍生息,而原有的球状物,会在一定的时候,自然消融于无形。 金琨为此惊讶无以,此后,他一旦到达一处新的境界,那种让他惊讶之事,便会反复地出现。 渐渐地,他在修炼中不光能看见通力,便连自身的内力和经络也能逐渐看清。 再接着练下去,那股通力竟自然而然地,在他体内生出了新的脉络。 将他自娘胎中受损的任脉、手少阴心经和手太阴肺经,通过新的脉络完全弥补了。 从此,他的经络运行便与常人无异,内力终于可以从膻中穴沉入丹田之中。 他的那股极寒内力依旧被保留了下来,而常人拥有的那份普通内力,如今也能越积越多。 这些转变一度让他欣喜不已,也让他看见了救醒肖梨雨的希望。 紧接着,他身边的异象变得越来越多。 有一日,当他回到洞中,随手拿起一碗水准备喝了,却发现口中的水竟有了股嚼劲,如同喝着一碗猪皮一般,怎么嚼都不碎。 他立时将陆宁叫了过来,在地上写道“你这水如何做的,竟这般难嚼?” 陆宁一时十分讶异,她也倒出一碗水喝了,说道“这不就是水么,怎又能嚼?” 说着,又夺过金琨手里的那碗喝了,再道“你这碗里也是水呀,你嚼一个给我看看!” 金琨从水壶中再倒出一碗喝下,在嘴里“滋咕滋咕”地嚼起来,中途还将嘴巴打开,那水却真和一块猪皮一般,竟不会从嘴里流出来。 看着陆宁惊得遮住了嘴,金琨这才发觉这特异之处并非他的臆想。 又有一日,金琨回到右首的山洞中,用通力给肖梨雨医治过后,其时已是深夜。 他本打算将一旁的蜡烛吹灭,再独自回到小舟上修炼,可谁知那支蜡烛竟吹之不灭。 他本未觉异常,凑近了再吹,依旧未灭。 他又加大气力连吹了好些回,那蜡烛的烛火别说熄灭,便是连左右摇摆也不曾有过。 金琨大为诧异,拿起了那支蜡烛,伸手掐它中间的棉芯,但他无论用上多少气力,却始终是掐它不断。 叫他更为讶异的是,他的手中竟丝毫未感到这火烛的温度,任他如何把手放在火上烧灼,也伤不得他半分。 金琨来了兴致,拿起这蜡烛来到洞外,放进河水之中,那蜡烛果真在水中依然未熄。 他又将它拿回了洞中,放回原处,直等着这蜡烛燃尽,这烛火才自行灭去。 再是一日,金琨刚一出定,便将小舟划至岸边,正要走进山洞时,却看见洞内肖代秋和陆宁二人竟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衣衫。 金琨颇觉有趣,以为这二人是在捉弄自己,便朝他们喊了一声。 可谁知他二人转过头来时,二人的面孔竟也和自己一模一样,这直叫金琨吓了一跳,他“啊”地叫唤一声,身子后退不迭。 肖代秋喊了声“你怎地了?”陆宁也奇怪道“哪里不对了?” 尽管这二人的声音未变,也是让金琨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忙朝这二人摆了摆手,示意并无它事,又朝右首的山洞走了进去。 在这里,他果然见到躺在此处的肖梨雨,竟完完全全是他金琨的模样,便连衣衫和发丝的细微处也都丝毫不差。 他提着胆子俯下身去,给她搭了一脉,这才确定此人是肖梨雨无疑。 至此,金琨心知这些都是修行倒丨心法时所产生的异象,他在心中暗道“达信师父说得对,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这些全都是虚假的,我可千万别着了相,以免走火入魔了。” 他既能想至此处,将来无论再发生任何怪异之处,都会立即沉下心来,继续修炼,从而逐渐学会了处变不惊。 第396章 无有语者 直至来这朗月谷的第三个年头,金琨才终于能够开口说话,这是肖代秋和通力共同医治下,才可达到的效用。 只不过他此时的嗓音沙哑低沉,完全不复当年的神采,每当说出话时,便和老人的声音无异。 即便是如此,这已是叫肖代秋与陆宁欣喜万分,金琨更是为此高兴,既然连这最大的伤处都能复原,那么肖梨雨的伤情便指日可待。 至此,金琨修炼起心法来,则更是努力精进,未出三月,他便有了新的境界。 他如今在打坐时,也无需入定,不仅能看见自己的五脏、血管等物。 还能看见脑中的沟壑,以及在其中极速流转的,与闪电相似的细微电光,这些电光形成无数的网状,所连结之处,似乎无穷无尽。 而那些可一分为二的球状物,再朝里头望进去,却是许多微之又微的,从未见过的新奇球状物。 这些球状物或是迅速流转,或是迅速震动,这叫金琨越看越是神奇,叹道“这便是‘丨’这个字的境界, “达信师父所说的‘见而八分之,物之微也’,便是指这些小球了吧!” 他随手拿起身旁的船桨,放在自己交盘的腿上,再闭目凝神,渐渐地,也能看见船桨中那些极速震动的球状物。 他再将意识放在了身旁水中,以及水里的鱼中,哪怕是岸边的树上,或是天空的云彩之上,这些极速震动的球状物,都能从它们之中清楚看见。 放眼望去,原来所有的事物都在无数球状物的共同震动中存在。 金琨欣喜道“这可奇了,这船桨明明在我腿上静止不动,但它里头的小球,却震得那般厉害。” 他好奇心起,再次入定,想看看这些震动的小球之中还有何物。 可谁知再望下去,仅是看见单纯的震动,而那些小球却都消失不见。 这些单纯的震动,形成了一阵阵的波动,金琨细查之下,才知是这些波动构成了之前的小球。 他心中奇道“波动里空无一物,却能生出小球来,这不就是无中生有么?” 金琨再沉下心来,往那波动的深处望去,却是一片虚无,什么也瞧不见,他仔细找寻了许久,仍是一片昏暗。 他并不甘心,总想在这片虚无中找见什么,如此一连入定了两个多月,终于让他在这片昏暗之中发现了一个小光点。 他心中一喜,再仔细朝那光点中望去,那光点被他越望越大,最后终于知道是由无数的更小的光点,才组成了刚才那只原本的光点。 那无数的小光点也变得越来越大,竟有更多的更为细小的光点被他一一发现,仿佛无穷无尽也似,总有更小的光点不断涌现在他眼前。 也不知过去了几时,他最终看见一只蓝色的光点浮现在眼前。 那光点也是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个小球,此后又由小球变成了大球和巨球。 这巨球最终变得一眼望不见边,他渐渐看清了巨球上出现了许多陆地似的块状。 那些块状也越来越大,上面竟出现了类似山川、河流、树木和湖泊般的事物,与真实世界中的山川大河并无二处,这叫金琨也不知它们是真是假。 他再往这里头细细望去,只见一条大河上,渐渐现出了一片山谷,山谷的中央,又现出一片小湖。 然而在那小湖之上,竟停留了一只小舟,而小舟之上坐着的,正是他金琨本人! 那小湖一旁的山洞之中,也有肖代秋、陆宁和肖梨雨这三人,他们三人的状态样貌,则又与金琨身边这三人完全一致。 金琨看至此处,心中并无惊讶之处,他只觉得这个世界竟如此地神奇,不禁叹道“我从船桨中看见了小球,从小球中看见了虚无。 “又从虚无中看见了光点,在光点里最终瞧见了自己和自己所处的世界…… “如此神奇之象,不就是佛经中的那句‘一沙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么? “原来每个砂砾之中,果真藏着世界,且那世界还远不止一处……” 随着修炼的深入,金琨不光能见到这些奇异之处,便连自身的感悟也是越来越多。 他自是感叹这世间的神奇博大之处,也嗟叹生而为人的渺小。 与世间的广袤无垠来说,他曾经受的那些个冤枉与劫难又算得了什么? 是以,他逐渐明白了达信所赠的那八个字“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他暗道“这八字的意思,是说若知足便不怕蒙冤,若知适可而止,便不会有危险…… “这不会有危险,不正与明灵子恩公所说‘别杀’的寓意暗合了么?” 而那倒丨心法的下部中,又有‘现极微之微,达常乐我净’这么一句话。 金琨如今便能明白过来,原来这“常乐我净”中,是讲了四种颠倒。 而倒丨心法又本该颠倒着修炼,那岂不是在说,正该以颠倒之姿,偕颠倒之念,才得以拯救这世间和人们心中的颠倒么? 金琨不禁叹道“倘若人人都明了‘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这八个字,不就都靠近了‘常乐我净’这四颠倒的境界么?” 再进一步,他也觉得妙法老和尚说的那句“先人不善,不识道德,无有语者,殊无怪也”也是在这种境界之中。 只因金琨在更深入的修炼中,不自觉的在反问自己“我此前所受的冤屈,我为何要急着澄清自己? “又为何要心有怨念,以致满腔恨意,从此不愿再做个好人?” 他在这倒丨心法的修炼之中,内心境界也在无形中提升了不少,之前觉得理所当然的恨意和冤屈,如今却变得那般不可思议。 而此前万难想通之事,如今却能立即明白其中的奥义,并且是一通百通,毫无障碍。 便连此前弈先生建议他自立门派一事,如今想来,自己的那份坚持才是最为正确的,否则唯恐就会出现更坏更糟的局面。 是以在灵泉寺中金琨甚为反感的“无有语者”这一句,如今不光能够完全接纳,却是深深明白其中的精妙之处。 第397章 狂阳根除 这不禁叫金琨大叹道“这倒丨心法,绝不仅仅只是一部内功心法而已,这心法中的境界着实是无穷无尽。 “而到底能从中看到多深的境界,则在于修炼者的心能定下去多少…… “这部心法,也绝不能用‘神奇’‘精奥’等词语形容,总觉得我金琨无论用何等词汇去描述它,也全都是错的…… “明灵子恩公他竟能创出如此的心法,真乃神人也!” 至此,金琨更愿意沉浸在这部心法之中,所入定的时间也是一次次地延长。 哪怕是在冬季之时,他也要戴着一只斗笠,乘舟坐在小湖当中。 任凭鹅毛大雪盖满了全身,盖满了山谷,也任由鱼儿潜入水底,湖面毫无涟漪。 而一旁岸边的猿啼鸟唳,在这冰天冻地之中也都销声匿迹。 他只盘坐在湖中,一心一意感受那丨字的境界,并从中受用无穷。 山谷中的这一幅画面,正应了弈先生的那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最终,在这朗月谷的第四个年头上,金琨终于练成了倒丨心法的上半部。 他此时再用通力去为肖梨雨医治,已能让她的脉象渐渐复原。 这一度让金琨狂喜不已,四年以来头一回叫他真正见到了希望。 但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对于倒丨心法的修炼似乎遇到了瓶颈之处。 他于此部心法最后几页中所载的境界,自始至终都无法企及,无论他如何精进勤奋,都叫他无功而返。 终于在居住朗月谷的第七个年头,金琨总算是放弃了倒丨心法的修炼。 自停修后,他此前修得的一些心境和觉悟,便多多少少有了些倒退。 为此,他也曾叹道“修此心法,须放下万缘方可行得。但我自始至终也放不下梨雨,若要叫我将她也放下,绝不是我金琨所为。 “想来,这便是我不能修得全部心法的因由吧……达信师父也曾说过,这倒丨心法着实是难练, “真正能练成心法的,百万人中仅有一二人而已。而我金琨只是在极端厌世又濒临命终的机缘巧合之下, “才习得这部心法的大部分内容,如此算来,我究竟还算不得那百万人中的一二……” 但好在经过这几年的医治,肖梨雨的脉象已恢复了正常,但她依旧是昏迷未醒,这也叫他百思而不得其解。 为此他多次请教肖代秋,可纵使是这位鬼神叹诊断了多次,也始终闹不明白其中的因由。 尽管金琨此时的境界已是非同一般,但他最心爱之人始终都不见起色,也是叫他整日愁容惨淡,茶饭不思。 接下来的日子里,金琨百无聊赖,度日如年,虽是每日都给肖梨雨医治,但每每都是收效甚微。 他又开始了酗酒,左近村庄中的美酒几乎被他一人买尽。 只是如今的酗酒,仅仅是为了肖梨雨一人而已,他心中其他的事情已尽数放下,唯独剩下肖梨雨的昏迷未醒,始终是叫他无法排解。 有一日,他实在是闲来无事,忽然想起肖梨雨曾经说过,这倒丨心法中的通力或许可医治狂阳,他兴头一起,便想给自身治上一治。 但又一思忖,他自修炼心法这数年以来,已记不得有几年未曾用极寒内力在天突、璇玑、玉堂、水分、神阙、气海、石门这七处穴道上渡过气了。 尽管数年未治,但这狂阳却始终未发,难道是这狂阳已然自愈? 是以他赶忙找到肖代秋,请他代为切上一脉,肖代秋当即笑道“琨儿,你这狂阳早已是销声匿迹啦,真是可喜可贺!” 金琨问道“当真连根拔除了么?” 肖代秋捋须道“不错,你定是用那通力医治的吧,你给我说说,究竟走了何处经脉?” 金琨道“我自有了这份通力后,便让它在身体的每处都游走过数遍不止,我也不知这狂阳究竟是怎生好的。” 他略微一顿,又说道“还请二伯告知我用通力医治狂阳的法子!” 肖代秋略一思忖,说道“其实有这通力便容易得多啦,你只须将通力导入病人任督二脉之中, “将那小周天转上数十圈,这狂阳必定会被治愈。” 金琨一喜,将此法深深记在了脑中。 如今,金琨体内的通力由于不断生出新的内力,这份内力便一日强似一日,即便长时未习练武功,这份内力也是照涨不误。 又有一日,他突发奇想,既然这份内力如此深厚,若没有一门功夫能与之相配,也实在太过可惜。 不如自己去创出一套功夫与之相配,岂非皆大欢喜?为此,他也着实苦思了一些时日。 他先是拿来封存已久的随侯剑,但那剑鞘已失,便用这山谷中的老藤为其精心做了一副崭新剑鞘。 但他用随侯剑比划了数日,颇觉这内力无法在这轻巧的利剑身上发挥威力,是以当先放弃了开创一套剑法。 随后,他又练了几日玉铉分星掌,其威力果然远胜之前,而且这掌法中的阴寒之气与阳热之气他都能做到收发自如。 于是他自言自语道“相比起剑法来,我果真是更喜爱掌法一些。 “但玉铉分星掌中,非得缩指才可打出阴寒之气,这未免也太拘束了些,并非我金琨的天性所容。” 他忽地一拍手,再道“便这么定了,我自去创出一门罡猛无比的掌法,一门与我本性最为贴近的掌法!” 他在娘胎中便已让三条经脉受损,自幼起便气弱非常,较之常人来说,身体已是差了许多。 在这种体质之下,若不是肖代冬、肖梨雨等人的医治,他也绝无可能活至今日。 此后,虽在机缘巧合之下,他终于练出了内力,可打出的玉铉分星掌,却始终都是以极寒内力为根基的阴柔掌力。 是以他早就对这份阴寒厌恶至极,如今终于要自创一门功夫,自然越是罡猛阳刚越能叫他心满意足。 第398章 朗月霁风 那一日月夜,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朗月许久许久,这朗月独挂夜空,身旁连半点星辰也无,可谓是孤寂非常。 金琨对着它说道“与其说是一轮朗月,不如说它是孤月一挂。” 言毕,心中又渐渐忆起了弈先生送他的那首“千万孤独”的藏头诗。 他沉吟道“我如今的孤独,当真是被这首诗说中啦。这山谷既然被我叫做朗月谷,也罢,我这套掌法,便以朗月为名!” 于是,在这朗月谷的第十个年头上,终于他在一番潜心钻研之下,当真让他创出了一套名为“朗月霁风掌”的掌法。 这其中的“朗月”二字,自然是代表了他的那份孤寂,而“霁风”二字,则是寓意他出身自霁云盟。 霁云盟虽多方害他冤他,但金琨始终是不肯忘却青原派对他的养育之恩,不肯否认当年霁云盟为钓鱼城所做的牺牲。 他能够不计前嫌,依旧以霁云盟的字样命名这套掌法,这足以说明,他此时的心境,已非十年前的激进盛怒可比。 他的这套掌法共分十二式,每一式打出之时,都是以罡猛霸气为主导,招式迅捷凌厉为辅助,端的是凌厉非常的一门崭新功夫。 其中的招式多数以金琨聪慧不羁的秉性所创,每每打出之时,往往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无不让他快意非常。 少部分招式则是以他的经历和感受所创,当这种招式打出时,他心中有时便会回忆一遍往昔,提醒他勿忘过去,也警醒他维系本我。 那一日创成之时,金琨朝湖面猛劈一掌,那如镜的水面像是沸腾一般,立时炸出个方圆两丈有余的巨浪,所掀起的涟漪,直飘向了谷外。 就连肖代秋和陆宁二人听到这一声巨响,也均惊得奔出了洞外,他们还以为是亨国的火雷攻进了这处山谷。 金琨心中大喜,暗忖着“这掌法正可谓开山劈石,无坚不摧,想来在这世间中,还难以找出第二套掌法与之匹敌。” 又再黯然伤神,想道“只可惜梨雨十年来始终是卧床未醒,没有她携手相伴,我纵有通天的本领又能怎样?” 他仰天一叹,再想“无论如何,我此生只愿留在她的身旁,她十年未醒,我已陪了她十年, “哪怕是终生未醒,我大不了陪她终老……我只盼着她能走在我的前头,否则万一我先死了,她又醒了过来, “那该会多么痛心入骨,我可再也不愿见到她伤心的模样了……” 这一日,金琨刚给肖梨雨医治完,又看见洞中少有饮食,便奔至山谷中,想着多打几只野味,以便过冬之用。 他在一片山林之中奔出了二十余里,只因山中动物都因天冷冬眠,出没者已少之又少。 再过了半个时辰,他好容易抓到两只山鸡,正想着再往远处搜去,却见一道灰光一闪而过,动作迅捷非常。 金琨如今的眼力已是今非昔比,虽是用余光扫见了这道灰光,也已让他清楚地瞧见那是一只颇具灵性的水獭。 以水獭的秉性,少有那般快的速度,金琨觉得有趣非常,立时追了过去,只一次纵跃,再轻轻伸手一探,已将它捉住。 那只水獭显是惊吓过度,一边“咕咕”叫着,一边朝金琨手指狠狠咬去。 金琨眼疾手快,立用两只手指捏住了它的小嘴,叫它再难动弹。 眼看着这只水獭身形过小,又那般颇具灵性,金琨心中不忍将它打死。 暗道“我若捉它回去,给梨雨当个宠物养着,也就没那般烦闷了。” 想罢,再往这水獭身上细瞧,却越瞧越是奇怪。 最终带着它回到小湖边,在水中给它细细洗去身上的污渍,待再擦去水迹时,却俨然是只白貂! 金琨一凛,说道“白貂?这不正是严姑娘养的貂儿么?” 心中一喜,又对那白貂说道“你不认得我啦?我是金琨啊!” 此时的金琨已是三十三、四岁的年纪,与十余年前相比,已是变得沧桑陵谷,胡须丛生,便连满头乌发也白了几缕。 特别是他张口说出的话,声音沙哑非常,又比他此时还要苍老了三十岁不止。 但那白貂毕竟是颇具灵性,它本是在他手上挣扎嘶叫,但听得“金琨”俩字时,立时安静了下来。 它朝金琨身上嗅了几嗅,待确认无误后,又朝他手指舔个不停,显得甚为亲密。 金琨心知这白貂已将他认出,忙把它放开,那白貂欣喜非常,倏地窜上他的肩头,“咕咕咕”地叫个不止。 金琨说道“你怎地来了此处?”说着,忽然晃动身形,在这片林子里快速奔袭了起来。 他在短时之内奔袭了方圆三四十里,在这片林中并未见到其他人。 他再对这白貂说道“原来你是只身而来的,我带你去见个人!”说罢,径直往山洞处行去。 还未进洞,那白貂已独自窜下来,当先奔了进去,瞬间窜上了陆宁的肩头。 陆宁惊得尖叫几声,蹦蹦跳跳地想将它甩下,待看清了这是白貂时,才讶然道“貂儿,怎会是你?” 她当即破惊为笑,两手捧着它,爱抚个不停,那白貂也时不时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指,显得亲切非常。 陆宁问道“金大哥是从哪儿找见它的?重庆离这里可是万里之遥,它又怎会来到此处?” 正说着,两眼望向金琨,见他只在一旁闭目杵立,又问“你怎么了?” 金琨脑中忽然一阵晕眩,只觉得是山中寒冷非常,自己又没穿上厚衣,是以染上了风寒。 他当即用通力在体内转了几圈,不多时已神清气爽,答道“不碍事,我只在想这貂儿不远万里来到此处, “要么是顽皮非常,又逃脱出来独自玩耍了,要么便是故意来此找到我们几人,你觉得呢?” 陆宁恍然大悟,说道“正是此理!我们自断崖山一役以来,与倚柔妹妹已是十年未见, “她始终是不知咱们的生死,定然是想让貂儿出来寻咱们了……” 第399章 梨雨苏醒 正说着,忽地掉下了泪来,续道“也不枉你这貂儿不辞辛苦,寻了咱们十年,终于让你寻见啦。” 金琨愧色道“我让你和二伯在此相陪,一晃便是十年之久,恍如隔世一般。 “所有人都不知道咱们身在何处,咱们不如修书一封,给严帮主和严姑娘报个平安吧。” 陆宁欣喜道“正该如此!既然这貂儿能找至此处,不如就让它把书信带回去吧!” 很快便找来纸笔,研开了墨汁,又将肖代秋找来,告知了白貂一事,二人便同请金琨做了执笔。 金琨以严时志为称呼,洋洋洒洒写了十几张信纸,将十年前的那场断崖山之战,以及他四人这十年来的遭遇,都仔仔细细地记在了信纸中。 此后,他将信纸细细用油纸包裹好,再装进一只宽布条中,用针线密封好。 再将这布条裹在白貂的腰间,最后又用针线与它的白毛牢牢固定住。 这白貂似乎懂得了这几人的用意,只在洞中吃了一顿坚果,便倏地蹿出了洞外,只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白貂离去的第三日,与往常一般,刚一天亮,金琨便做好了早晨的饮食,然后行至右首小洞之中,将陆宁叫出去用餐。 他便独自留下来,盘坐在肖梨雨头前,双手搭在她的双肩处,以通力替她疗伤。 金琨每日早晚各给肖梨雨医治一个时辰,如此习惯已是坚持了多年,从不敢有丝毫倦怠。 而今日只刚刚过去一炷香的时辰,却忽而听见一声“哥哥!” 金琨一惊,忙睁眼瞧去,却见肖梨雨已睁开双眼怔怔地望着他。 他泪花瞬间滴落下来,握起了她的手,颤声道“梨雨,你总算醒啦……” 说罢,内心激动无以,情不自禁地将她抱起,搂在了怀中。 肖梨雨颤巍巍伸开手来,抚了抚他的脊背,那股熟悉的男子味道再度让她嗅见,也叫她泪水流了满面。 金琨见肖梨雨始终不说一字,急忙将她放回原处,柔声道“我……我太激动啦,弄疼你了吧……” 肖梨雨额上多出了不少细汗,她摇了摇头,伸手在金琨脸庞上摸了又摸,满眼柔情似水。 直摸至他的左眼处,却见眼睑深陷,心知它已盲了许久,心中忽地一痛。 最终虚弱地道了句“哥哥你受苦啦,你的声音怎么那般苍老……我到底睡了多久?” 金琨眼泪止不住地滴落,说道“十年啦……你琨哥哥老了十岁,而你还是当初的模样……” 肖梨雨也是热泪不止地淌下,一手紧紧地握着他,另一手在他臂膀和肩上不断爱抚,两手的气力实在是微弱难支,以致颤抖连连。 她缓缓说道“我让你等了十年,这一定很苦吧……” 金琨婉然道“只要你苏醒过来,我便是再苦上十倍百倍,那也值得!” 肖梨雨此时初醒,也实在是虚弱非常,她缓过许久,终于说道“我只记得你被樊复踢下了山崖, “而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到底是怎么啦?” 金琨知道她此时不能久说,是以把她落崖后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他一个人说了许久,连每一处细节都不肯放过。 肖梨雨但凡想要插一句时,金琨也尽量让她收声休息,再柔声道“你先歇着,我可有一肚子的话想要与你说来,你可得仔细听了。” 言毕,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肖梨雨则一脸幸福之态,两眼中始终是泪花盈盈。 她知道了金琨的嗓音为何那般沙哑,也知道了那倒丨心法最终救了他一命,还知道了丨中的境界竟是那般神奇。 肖梨雨听着他一句接一句地说来,竟如痴如醉一般,总觉得永远也听不够,永远也不想让他停下。 直说至当日正午,肖代秋进来叫金琨就餐时,金琨这才回过神来,满心欢喜地对肖代秋道“二伯,我忘了告诉您,梨雨她醒啦!” 又奔出洞外,将喜讯告知了陆宁。 肖陆二人见此,无不欢心落泪,各自久久哭个不停,金琨本想上去安慰几句,也被这气氛所染,直在一旁暗暗抹泪。 肖梨雨朝金琨挥挥手,道“哥哥,你来!” 她的气息十分衰弱,金琨立时俯下身去,凑近她的嘴边,问道“怎么啦?” 肖梨雨喃喃道“我想……我想……”说着,气息实在是衰弱无以,一连缓了好一阵。 金琨安慰道“不急,你想说便说,实在说不出来,咱们明天再说。” 肖梨雨又摇了摇头,脸颊忽地红了一片,缓缓道“明天……明天我想……想让你娶我,你可答应?” 金琨一听,怔怔地半晌没回过神来,许久,他终于颤着声道“好!我今生有幸娶你为妻,那再好不过…… “我这便去准备,你好生歇着!” 言毕,对肖陆二人将此事说了,并仔细问过肖代秋,以肖梨雨如今的状态,明日该如何准备妥当,以免叫她伤情不再恶化。 肖代秋听得这个婚讯,也是哭得老泪纵横,他将金陆二人叫至洞外,与金琨道“有我在此坐镇,定叫你俩的婚礼万无一失!” 于是,又随手写下一些药材和婚礼的一应物件,叫金琨速去准备回来。 而陆宁那边也细细交代了一些事项,再请她回到洞中,替肖梨雨好生地查验伤情。 陆宁得知肖梨雨苏醒过来,自也是由衷的欣喜,只不过在这欣喜之中,悄然间也多了一份茫然。 她一边面带笑容地走进洞中,一边心道“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我虽早有准备,但这一日到来,也还是叫我心中极痛……” 她躲至一旁,悄悄抹了抹泪水,又想“我已想过无数次,无论如何,金大哥他既然能躲过生死一劫,只要他活着, “只要他活得幸福,无论是谁给他的幸福,我都能心满意足……” 想至此处,忽地一顿足,轻声嗔道“真是便宜你这登徒子啦!”言毕,这才向肖梨雨走了过去。 第400章 新婚山谷 金琨此时的脚力早已异乎寻常,他连夜奔至三百多里外的一处小乡镇,硬是敲开了已经打了烊的数间店铺,将应买的物什全都买下。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时,金琨又奔袭了三百多里,终于回到这朗月谷中。 他满心欢喜地带着几只大包裹,奔进洞中,将肖陆二人叫醒,几人一块儿给右首的那间小洞开始打扮装典一番。 肖梨雨始终是无法坐起,只能一直躺在石板上,默默地看着几人忙碌。 于是就由金琨给她换上崭新的凤冠霞帔,再给她细细涂上胭脂和唇脂,再轻轻地画上两条黛眉,那倾城秀美之貌直让他看得呆了。 金琨自己也在湖中洗去了一身污渍,又将胡须剪去,将束发仔细扎好,再穿了一身红艳的秀禾服,又是一副俊俏飒爽之貌。 几人一直忙碌到正午时,金琨在洞中点上了几支红烛,与肖陆二人笑道“开始啦!” 陆宁点燃了一挂爆竹,噼啪之声骤然响起,朗月谷中终于有了一股真正的人间烟火气。 金琨代肖梨雨拜了天地,也拜过肖代秋,最后带着满脸笑意朝石板上的肖梨雨深深一拜。 肖梨雨也是躺在石板上,向金琨缓缓点了点头,泪水一时浸透了喜服。 这几人精简了各处礼节,但也热热闹闹了一番,直至日落西山,肖陆二人各说了一车吉祥话,终于走出了这间小山洞。 金琨回到肖梨雨之侧,俯下身将红盖头揭开,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梨雨,累坏了吧?” 肖梨雨缓缓道“可累坏了我的哥哥……你一夜未眠,为我的一时任性操劳了一整日……” 金琨摇头道“你琨哥哥如今神功附体,纵是十日未眠、百日未眠,又奈我何?” 他又凑近了肖梨雨耳边,再道“只要我的梨雨能好起来,你琨哥哥我这辈子不眠不休也是无妨!” 肖梨雨捂着嘴笑道“今日想来,我已十多年没听你油嘴滑舌啦!” 金琨笑道“你若想听,我以后每天都能说上一堆,叫你听烦为止。” 肖梨雨嗔道“哥哥!你在我俩的新婚之日上,怎也这般没个正经!” 金琨吐舌道“我本想让这婚礼更风光些,想叫天下人都知道我娶了你,但你有所愿,只想在今日嫁我,我又怎能不随了你? “可这场婚礼也着实是粗陋了些,实在是委屈你啦,是以我只想说些俏皮的话来,逗你开心一些。” 肖梨雨双手紧握着他,柔情道“只要能嫁你,我才不在意什么风光, “我只愿你我在这处隐居终老,再不问江湖之事,也就心满意足啦。” 金琨疑道“你为何想在这儿隐居?” 肖梨雨浅笑道“我虽看不见这山洞之外,但依旧听得几声鸟鸣,便知这处是个风景极佳之地,是也不是?” 金琨叹道“也真难为你啦,如今将要入冬,山中鸟兽均难以出没。在偶然听见的鸟声中,你也能辨明此处的风貌……” 言毕,一掌搭在她的右肩上,将通力渡了过去,以护住她的心脉与五脏。 他早知那通力如有灵性一般,始终不肯留在他人的体内,此时无论金琨怎么强行将它留住,它也始终要回到金琨体内。 直至金琨心中怒道“今日是我新婚之际,你还不肯随我之愿么?” 那通力才像听懂了一般,真就随了他的心愿,暂留在肖梨雨心脉之内,牢牢护住了她的周全。 金琨再将肖梨雨轻轻抱起,柔声道“来,我带你去看看这谷中的景色。” 说罢,将她抱出洞外,借着这月色,在左近林子中行了几圈。 肖梨雨在西面林海莽莽中,看见了几棵参天的杉树,犹如威风的军士一般,屹立在峭壁之上。 北面的山坡上,是一片四季常青的油茶树,此时已挂满了又红又大的果实,甚是喜人。 东面万古长青的松树伸展出苍劲的枝干,南面山脚下的巨大樟树撑起了一片枯黄的大伞。 也不知是些什么虫儿,它们伏在各类树下,悄悄吟唱,煞是好听。 忽地一阵大风吹过,万木倾伏,犹如大海里卷起的飓风,霎时间,波翻涛涌,隆隆声响不绝。 肖梨雨见到的虽是一幅初冬景色,却能在脑中暗想这里春夏繁盛的样貌,心中更是笃定要在这儿与金琨相伴到老。 在山中转过许久,金琨再将她抱至湖边,脚下轻轻踢出,那小舟立时驶向了湖心。 他又纵身一跃,与肖梨雨一块儿落入小舟之中。 望着这银色水面,金琨说道“这湖心之处,便是我平日里打坐入定的所在。 “凡是我修炼之时,便是陆姑娘在照拂你,多亏她照拂你十年之久,自今往后,便让我来照料你吧。” 肖梨雨陶醉在这夜色之中,只将面庞埋进金琨怀里,不愿在这梦幻般的佳境中醒来。 翌日,金琨等人始终未见到陆宁的身影,一番找寻过后,却在洞口树枝上寻见一封书信。 原来,陆宁自知金琨成了婚,又对肖梨雨那般地痴情,便知不该再如往常那般地念他想他,痴痴地暗中恋着他了。 是以她连夜留下书信,上书“肖大夫,大伙儿终于无恙啦,但聚散终有时,我就先走啦。 “金大哥,梨雨姐姐,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大伙儿有缘再聚!” 陆宁离开这朗月谷时,往那处小山洞里望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还是不舍地离去,身影满是落寞之样。 她一边走向山林,一边吟唱着“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解我心头梦,无人陪我夜已深……” 金琨夫妇二人看过这书信,觉得这其中只寥寥数句,并未说明去了哪处,不由得心中感慨非常。 约莫又过去两月,那一日金琨正在给肖梨雨医治时,忽地从山洞外窜进一物。 金琨随手捉去,再听“咕咕”声传来,却是那只白貂到了。 第401章 帮主回信 他心中一喜,忙从白貂身上解下那块布条,里头果真留有一封书信。 他细细将油纸拆了,展开信来,上头写着“肖大夫、金小哥、肖姑娘、宁儿见字如面!天幸这貂儿颇具灵性, “终于找见了你们几位故人,实属是苍天有眼!纵有千言万语,难表我对几位的惦念思慕之情。 “我本欲多表一别十年之事,但此处我要长话短说。只因在数月之前,双擎山被不知名贼人攻陷,他们大肆杀戮我帮中兄弟, “又将我软禁在西山宅院中,逼我等降他,否则便要尽数处死。数月以来,我始终提不起丹田内力,便如当时那张浪死前一般, “否则以我之力,又怎会被他们轻易攻破?昨日貂儿刚从屋檐缝隙处攀下,回到我身侧,我却无意间听见看守说, “前日因帮中兄弟们始终不肯降他们,又被杀了一大批的兄弟,还隐约听见他们说出‘倚柔’的字眼。 “我数度询问之下,这些看守不仅不肯透露出半个字眼,还一度恶言相向,叫我深恐其中有变。 “倚柔已数月生死未明,唯恐他们拿她来威胁我帮,我又实在爱女心切,怕他们动她分毫, “故而我深思熟虑之下,决定在明日实行一项计划。我欲施展无明无始功最后一层‘无上咒’, “这一层的功法,实则是个必死的死招,所施者内力会在短时内翻上数倍不止,虽能所向披靡, “但最终会因强行激发潜力,导致周身筋脉爆裂,喷血而亡。我在明日便会用这‘无上咒’,冲破这处软禁, “若能将倚柔救出则为上上大吉,若救不出,我也要辨明攻我双擎山的贼人是谁。 “倘若他们是霁云盟,我便会在临死之前往左手臂上划一道伤痕,若是其他的帮派势力,我便划上两道。 “严某厚颜,恳请诸位见信后再来详查,替我和帮中兄弟报此深仇…… “唯惜貂儿如今才找见诸位,唯惜我们相隔万里之遥,万望诸位包涵我急切救女, “我等不了你们,先行一步,望诸位万事珍重!严时志绝笔,壬癸年十二月四日。” 金琨读完此信,与肖梨雨二人均是愕然万分,他不禁叫道“严帮主他……他这是凶多吉少了……” 这一惊叫,将肖代秋引了过来,他匆匆看过了书信,不禁焦急顿足,黯然道“帮主的字迹我认得出来,这绝对是他亲笔所写…… “这落款之日是十二月初,如今已是过去一月之久,帮主他……他定是没啦……” 正说着,忽地老泪纵横,奔至湖边,呜呜地大哭去了。 金琨对信中的深意如何不心知肚明,只是不敢将严时志的死讯亲口道出。 他红着眼眶再细查过这只白貂,哽咽道“这布条中并无严姑娘的回信,不正说明她还未能脱险么?” 肖梨雨“啊”地一声,她与严倚柔自幼相识,情同姐妹,是以严倚柔的安危,也是叫她一般的牵肠挂肚,心急如焚。 她两眼细看过那只白貂,指着它叫道“哥哥,你看它的腿!” 金琨急忙将那白貂翻转过来,也发现这后腿有异,两指一捏之下,惊诧道“它骨折啦!”言毕,赶紧抱给肖梨雨查看。 肖梨雨依旧躺在石板上,细细查验过这条后腿,沉吟道“这是旧伤啦,足有一月之久, “可怜这貂儿,伤了一腿还能奔出万里来寻咱们……” 金琨接着道“这么说来,貂儿极可能是在逃出双擎山时,被贼人所伤!如此一来,贼人们唯恐提前对严帮主和严姑娘下手了……” 言毕,忽一拳砸在了石壁之上,心中思绪不断翻涌,越想越是惊恐。 从此,金琨又独自乘舟停在湖心处,整整苦思了三日。 在这期间,他又将弈先生的锦囊拿出,从头至尾仔细地读过几遍。 如今对他最为有用的则是其中两段,第一段中写着“……倘若鄙人死了,或是帮中其他人死了, “兄弟你无论有多伤悲难受,内心处无论生出多少仇恨,你也不能为我们报仇。 “其因有四,一者,你斗不过霁云盟,便算你机关算尽最终斗得过了,霁云盟还可以调动整个武林来针对你,你终将死无葬身之地! “二者,就算你真如天神降临,最终赢了他们,结果也是杀了张浪出现瞿崴,杀了瞿崴再出现张崴、李崴, “新的领军人物总会层出不穷,你杀不光他们!换句话说,当今世上没人改变得了霁云盟,也没人改变得了这个武林! “三者,万一你将瞿崴他们杀了,而那张崴、李崴一现,比瞿崴还要恶毒百倍,为祸江湖更盛,那这份冤孽,可就是你造的! “四者,你若将瞿崴杀了,将来的张崴、李崴出现得晚了,武林之中为了争夺盟主之位,必定是杀伐不断。 “若形势失控,唯恐引起天下大乱,届时,这份杀戮的罪孽,更是你金琨造就的……” 金琨读至此时,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你也不能为我们报仇’‘你杀不光他们’,杀不光他们…… “这不正与明灵子恩公所说的“别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么……” 而第二段中写道“……兄弟,鄙人虚长你几岁,在江湖之中委实认识了不少人士,自认这识人之术已是登峰造极。 “我所识人中,不乏一些能人异士,其中行止正派者,我相信兄弟你自能前去结识,便不多与你介绍了。 “如有急事要办,可去双擎山找我的副堂主马和,只要与他说出口令‘心不应口,口不应手。’ “他便会对你和对我一般,万事都听你的差遣,绝不会对你有丝毫的隐瞒。 “倘若你将来行走江湖,正道行不通时,便可去寻求旁门左道或是绿林好汉的相助,这其中,无门无派的叶鄂东是我首推与你的。 “此人的武功不见得一流,但是能力卓绝,他在这个江湖上办不到的事情恐怕是没有了。 “自济民堂被毁后,这叶鄂东竟然销声匿迹了,对你金琨也再无过问,是以你将来若能遇见他,千万别对他客气,但有所求,你强逼他便可……” 第402章 再度出山 读毕,他忽地触景生情,又忆起了与弈先生的许多往事,不禁潸然泪下道“先生,我还不知,你为我洗去冤屈的具体计策为何…… “你将丁诺他们捉入地牢中,才是计策的第一步,后头如何,你还未对我说来,怎可以就此走了……” 金琨便这么在小舟上思索了三日,他终于返回小山洞中,对肖梨雨说道“梨雨,严帮主与严姑娘待我不薄, “如今明夷帮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是以……是以我不得不再与你分开,前去走上一遭了。” 肖梨雨也是个极明事理之人,金琨若是没开这口,她也会尽力撺掇他前去双擎山。 就算他不能报得严时志之仇,也至少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个清楚,还要将严倚柔的下落找见。 是以她听得金琨之言并未讶异,只说道“哥哥你竟要这般匆忙,定有欠妥之处,不如再和二伯商议商议,才可保得周全。” 金琨沉吟道“我已思索了三日,许多事情都让我想通啦。 “严帮主自称与张浪死前一样提不起内力,这多半也是中了毒,而且向他二人下毒的,唯恐是同一人,纵然不是,也至少有所关联。” 肖梨雨惊道“你是说打进双擎山的是瞿崴么?” 金琨道“若不去细查,我也不知是谁。我纵使到了双擎山,也离严帮主辞世两月有余,届时再去调查,恐是难上加难。 “是以我一连思虑了几日,已细细筹划完备,以确保此行万无一失。” 他忽然拉起她的手来,柔声道“你我新婚燕尔便又要分开,我本是万般地不愿。 “可奈何事起突然,又关乎严帮主和明夷帮之事,我怎能袖手旁观? “你就在这儿好生地待着,替我养好身子,等着我回来吧。” 言毕,在她额上轻轻吻下,续道“我向你许下诺言,我定能平安归来,你便安心吧。” 翌日,金琨特意从三百多里外带来一老妪,并付上高价,请她在这些时日中好生照料肖梨雨。 尔后,又来到另外一处更偏些的山洞中,这里供奉着严时志、弈先生、范莽、薛倚这几人的牌位。 他燃上几只线香,朝几只牌位深深三拜,又代肖梨雨烧香礼拜了,模样甚恭甚诚。 此后又找到肖代秋,细细交代了许多事项,并请他帮上一个小忙。 肖代秋得知金琨的用意,不断颔首称赞,立即给他照办了。 一切办妥之后,金琨再回到肖梨雨身侧,柔情之语说了一遍又一遍,甜蜜之言也总是听不够。 终于在日落之前,才不得不起身收拾背囊,依依不舍地与她惜别。 在江西与湖北的交界之处,一条官道沿着长江的一条分支蜿蜒通向旬阳县。 这官道向西拐过十几处弯,便能遇见一处十字路口,这路口两旁店铺林立,来往的商人与游客川流不息,正是个交通要道处。 这里最大的一间饭馆正面向西侧,立在路口当中,馆内食客络绎不绝,店内伙计们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又因食客过多,伙计们不得不在店门口摆上十几张桌椅,供食客们落座。 店外的食客们人声鼎沸,吵成一团,只因百十人的霁云盟弟子没能进到店内落座,非被安排到外头进餐,委实的满腹牢骚。 一身材高瘦的青原派弟子,终于从饭馆内将掌柜提溜出来,手指向一旁的弟子,大声道“掌柜的,你来好好看看, “我这百来号客人光顾你的生意,你便这般对待咱们,非让咱们上外头吹风吃土么?” 这掌柜显是受了惊吓,他双腿抖如筛糠,依旧满脸堆笑道“廖爷,哪儿能是故意对待诸位的呢? “咱们可是多年的交情,您还不知道小老儿我么? “这店里实在是满座啦,贵盟又来了百余人,这……这……实在是安排不下啦……” 这青原派弟子名叫廖建元,他心中更怒,叫道“还敢与我说多年的交情,凭咱们的交情, “就不能把里头的客人叫出来吃土,再让咱们进去么?” 这掌柜哭丧着脸道“凡是我店里的贵客,可都是些大爷,是我的祖宗! “哪儿有小辈赶走祖宗的道理,廖爷,我的亲爷,还请您高抬贵手吧……” 说着,又向一旁招了招手,高声道“何爷,您快来替小老儿说说话吧!” 一身材更为健硕的天门派弟子从座位上“腾”地站起,再一掌“霍”地拍下。 一旁的餐桌被立时击个粉碎,所有的吃食均溅了一地,狼藉不堪。 他缓缓走来,一手捉住掌柜的衣领,将他整个儿提将起来,哑着嗓子道“实在坐不下这许多人,你就不该开个这么小的店面! “爷爷给你三天期限,你给我在一旁再盖一间店面,也免得今后再来招爷爷们心烦!” 那掌柜既惊且惧,眼眶之中泛着泪花,身子抖得更为剧烈,他犯愁道“这……这……何爷,您也是我亲爷,您这不是为难小老儿么……” 这天门派弟子便叫何振海,他大为着怒,立时一巴掌打将下去,叫这掌柜的脸颊立时肿得老高。 何振海怒斥道“我为难你?爷爷我前几月面对亨国的铁骑,手中连个像样的家伙都没有,师兄弟们倒下一批又一批……” 说着,又是几巴掌打下去,再喝道“便连亨国蛮夷都能骑在咱们头上拉屎,你这老儿也要在爷爷头上拉上一泡么?” 掌柜的此时已被打得头晕眼花,鼻血横流,再也难以开口。 而一旁的廖建元和一众弟子均是讪笑不已,纷纷叫喊着“打得好!” 馆内几个伙计顿时围了上来,对这两人不断作揖赔笑,嘴里求饶道“诸位大侠还请高抬贵手,放过咱们掌柜的吧!” 第403章 武师再现 廖建元十分不耐,随手一扬,已把两名伙计扫向后方,猛地撞在了墙壁之上,顿时撞得满脸是血,连口中牙齿也被撞去几颗。 剩下的伙计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指着廖何二人的鼻子,喝骂道“好哇!霁云盟的弟子竟这般蛮横无理, “哪儿还有名门正派的样子,简直就是一群土匪!” 这话音刚落,不少弟子砸翻了桌椅,碗碟也被扔得到处都是。 这一来吓坏了馆里的食客,他们只道这里必有一场争斗,纷纷尖叫着奔出店去。 十余个弟子渐渐围向那名伙计,一弟子沉着嗓子道“识相的给这里每个爷爷磕上一百个响头作为赔礼, “再乖乖地从咱们裆下钻过去,这事儿便能翻过去,否则么……” 那伙计已被吓得面无血色,颤声道“否则……便如何?” 这十余名弟子互相看了看,无不大笑出声,神情中满是讥讽之意。 一九宫派女弟子大踏步行上前去,一剑穿透他的肋下,将他牢牢地钉在墙壁之上。 那伙计惊叫不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闪过,好半晌才缓缓低下头去,总算瞧见那柄长剑堪堪贴着他肌肤穿透了衣衫而已,并未伤他分毫。 女弟子笑过一阵,厉声道“你说便如何呢?” 那伙计恍如死里逃生一般,急喘了几口气,依旧嘴硬道“百姓们都说你们是江湖正宗,万想不到,你们却都是些人面兽心的败类!” 何振海再也不愿隐忍,他操起长枪,“咻”地一声,径直刺向他的面门。 那伙计再是一声惊叫,忽听“当”地一声响过,那长枪不知被什么物什撞了开去。 紧接着“哗啦啦”一通乱响,那物什连带着长枪一同撞进身后馆内,将五六张餐桌撞个稀烂。 里头剩余的食客终于不敢再做停留,全数喊叫着奔了开去。 又听得隆隆马蹄声由远而近,引起地面不小的震动,烟尘四下卷起。 百十匹战马神骏异常,转瞬间奔至这处路口,战马上的亨军个个彪悍粗犷,神威凛凛。 带头的亨军当先喝道“店伙计,快给老子们上些吃食,越快越好!” 这人声若洪钟,身材更是巨硕无比,正是武师查达成。 那伙计见亨军替自己解了围,不惜被长剑扯坏衣衫,一溜烟地钻回了馆内。 何振海长枪被他铁骨朵猛然撞开,心中大为不悦,呵斥道“你这蛮夷,不待在你的亨国,却来坏爷爷的好事,活得不耐烦了么?” 一众军士对他怒目而视,他们在大齐的地界横行惯了,但听得这一句,便纷纷将腰刀抽出,均等着查达成的号令。 可查达成并无半分着恼,只不屑道“老子们饿坏啦,你敢杀这伙计,存心就想饿死你老子我,识相的给我滚远些,也免得老子们大开杀戒!” 亨军铁骑在这些年里横行天下,从来都无所顾忌。 而霁云盟作为武林正宗,多次组织弟子与之交手,但毕竟是以寡敌众,无论何时都讨不了好去。 这些弟子眼见亨军赫然前来,早已严阵以待,别看何振海仅是对查达成恶言相向,他们均知今日左右是少不了一番争斗。 一旁廖建元插着手道“什么老子来老子去的,有你爷爷们在此,你这些个傻蛮夷小了咱们一辈,不都得叫咱们一声老子?” 言毕,与这百十名弟子大肆讥笑,言语中处处透露出鄙夷之态。 查达成一凛,自知着了道,怒气陡升,身后军士也是发声怒吼,磨刀霍霍。 他叉着腰高声道“乌和大将军早有军令,见霁云盟弟子立杀不赦,你们还等什么?” 这号令一下,军士们立时纵马向前,挥刀猛砍,霁云盟弟子也各执兵刃,发声呐喊,与他们斗至一团。 这处不大的路口,顿时刀来枪往,人仰马翻,鲜血和吃食和在一块儿,折损的桌椅和倒毙的战马也四下里横卧,场面一度杂乱不堪。 本是川流不息的人群,立时逃的逃,隐的隐,除去争斗的人们之外,再也见不到旁人。 别看亨军骑着战马,一个个骁勇善战,但遇上武艺不低的霁云盟时,若在人数上不翻个几倍,则几无胜算。 是以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亨军已是倒毙了一二十人之众,死去的战马也有十几匹,而霁云盟弟子只是伤了十几人,阵亡的也仅有两三人而已。 亨军们有了胆怯之意,纷纷望向查达成,而那查达成只一心在馆内吃着美食,直至打斗声越渐越小时,才抬头望见这一副败相。 他赶忙放下吃食,大喝一句“趁我们饿着肚子占咱们便宜,真好不要脸!” 说罢,拾起地上铁骨朵,跃出门外,猛然一扫之下,已叫三名弟子当场殒命。 不等弟子们反应过来,又冲至双方当中,怒喝一声“着!” 手中铁骨朵赫然顶中一弟子,那弟子被一股巨力往后猛推,又撞上一人。 但那推势丝毫未减,又带着这两人接连撞向了身后的六人,这才将劲力完全卸去。 这八名弟子登时倒地不起,再细看时,已是死去了五人。 他只两招之下就杀了多人,这一场面震撼不已,直让其他打斗都住了手,双方纷纷都跳了开去。 众亨军自是朝查达成叫好不迭,一个个士气高昂,军容齐整,好不威风。 而霁云盟弟子则围着查达成远远站定,只有廖建元与何振海二人站在最前,目目相觑。 廖建元暗忖着其他亨人都无可惧之处,唯独这巨人难敌,忙与何振海使一眼色,二人同时发喊,冲向前去,分击他的左右两侧。 查达成见这二人同来,丝毫不以为意。 铁骨朵只横挥几回,已叫廖建元的掌法近身不得,而何振海的长枪也被铁骨朵击开,立时门户大开。 查达成“嘿嘿”一笑,左手疾探,已捉住何振海衣领,再用力一甩,已将他远远甩至饭馆当中的立柱上。 第404章 神秘话音 廖建元大惊之下,立时将掌法化为擒拿手,猿臂忽伸,堪堪捉住查达成袖口,猛地反身向外摔出。 但那查达成因身材巨大,又加内力深厚无比,他两腿竟似生了根一般,直纹丝不动。 只见查达成手腕一转,已将铁骨朵横了过来,猛一用力,已顶在廖建元后臀上,立时将他击飞丈余,跌了个大马趴。 查达成再是轻蔑一笑,说道“中原的武艺也不过尔尔,我大亨国想要拿下这大齐,犹如探囊取物。” 霁云盟弟子被此话所激,立时又有十人同时跃上,将查达成包在正中。 查达成面对这围困,只摇头道“呵,武艺低微,脾气倒是不小。” 他高举铁骨朵,“呜噜噜”高声一叫,身子兀自转起了圈,但凡靠近这个圈的,都被铁骨朵的巨力击开,一时间又被他杀了四五人。 廖建元艰难爬起,他大喝道“都别靠近他,让我和何师弟对付他!” 言毕,对查达成鄙薄一笑,斥道“什么探囊取物,明明就是探囊胠箧,偷鸡摸狗!” 立时冲上前去,举掌自他胸前大穴击下。 查达成略微一怔,喃喃道“前面那句是个什么成语?我不明白……”刚一说完,已被廖建元欺近身前,着实吓了一跳。 查达成疾将身形一矮,右腿扫向廖建元,却不料身后何振海已从馆内寻回长枪,正朝着他的左大腿猛然刺来。 而廖建元也不闪不避,举掌朝他右腿劈去,查达成这一惊当真不小,如此一来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已是绝难躲避。 也是他久经沙场,经验颇丰,立将身子提起,再猛地往后一翻,让二人招式都落了空,完美地避过了此招。 紧接着,他不等这二人反应过来,已将铁骨朵倏地伸出,击在二人的腰间,这二人顿被远远击出,各自吐了几口鲜血,委顿难起。 其余弟子一惊,霎时间又冲上去二三十人,呼喝怒斥之声大起。 但查达成哪儿会由他们胡来,直抢在前头,铁骨朵再朝廖何二人横向扫去。 弟子们惊叫声大起,任谁也来不及将这二人救出,只得眼睁睁地看他们毙于铁骨朵之下。 便在此时,忽“嗖”地一声,一颗石子猛地将铁骨朵撞开,廖何二人大惊之余,又听一个声音传至“击他大胯!” 廖建元当先反应过来,一掌击在查达成右胯。 查达成不料这一掌一击即中,叫他吃痛不已,那身后二三十人也已抢至,纷纷高举兵刃击来。 查达成立时跃向一旁,大声道“什么人出声?人在哪儿?” 但这一掌未能将查达成击伤,只因廖建元的伤势过重,气力衰竭所致。 查达成在原处等了好一会儿,未见有人回应,而那几十弟子也立时缩了回去。 他啐了一口,再举铁骨朵,向依旧伏在地上的何振海挥去。 廖建元见状立时叫了声“何师弟当心!”忙不迭伸出右掌挡去。 何振海“啊”地一声,眼见这铁骨朵要将廖建元手掌击碎,却来不及持枪协助。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那声音又传来“另一手插他双眼,长枪挑他小腹!” 廖建元顿时惊觉,左掌两指蓦地插出,查达成为护住双眼,赶忙收回铁骨朵。 但那铁骨朵沉重无比,想要挡住眼前二指已然不及,万不得已之下,只得横过手肘抵挡。 如此一来,何振海的长枪便再无阻碍,径直扎中了查达成小腹。 查达成大叫一声,跃出三丈之外,望了一眼腹中伤处,虽是流血不止,好在并未扎深,仅是一处小伤。 纵使如此,依旧是叫他着恼不已,他向四面八方望去,大声叫道“什么人坏我好事,你给我滚出来!” 他话音未落,廖何二人已忍着伤痛一同抢上,一人攻他左手,一人打他右肩。 查达成也再举铁骨朵,直虎虎生风,照着二人面门而去。 原来这二人均是使个虚招,但见其中掌法疾降,转而攻他左腹,长枪速升,变成刺他右脸。 查达成怒哼一声,斥道“雕虫小技!” 言毕,已收起铁骨朵,高跃而去,空中转了两圈,立时避过这上下的夹击。 正待他将要落地时,却听那声音又叫道“他要攻你俩后心,不可硬防,滚地避过了吧!” 话音刚落,查达成果然还未落地,铁骨朵已向他二人扫去,但此时二人早已着地滚开,未让他够着半分。 待再站起身来时,廖何二人均是心有余悸,暗道“若没这高人指点相帮,我俩已在这铁骨朵下死过几回啦……” 正自分神中,却见查达成又朝他们猛地冲来,其势甚猛,其速甚疾。 二人大惊之下,自左右两边跃了开去。 再听那声音道“生死之际怎能分神?记住掌法拖住他,抓住空隙攻他下盘,长枪绕后,刺他后臀,百招之内,这傻子必败!” 这二人还未反应过来,查达成厉声斥道“你奶奶的!敢骂我傻子! “有种出来与老子过招,若要做个缩头乌龟,便给老子闭嘴!” 他盛怒之下,向左右急忙望去,却始终不知这声音来自何处。 那声音又道“哼!老夫若是闭嘴,你只能败得更快!” 查达成惊道“岂有此理,你……”他话未说完,却见廖建元已矮下身姿朝他下盘攻来。 查达成立时惊觉,忙举铁骨朵挡去,却不料何振海已绕至他的身后,举枪刺他后臀。 这二人对那声音言听计从,果然仅十几招下来,就叫查达成难受非常,他忙不迭着地滚过一次又一次,堪堪避过二人的不断合围。 当他最后一次起身时,却被长枪扫中了他的左脸,立时鲜血长流。 查达成惊叫一声,捂着脸再度避过夹击,那二人却紧追不舍。 廖建元阳明掌不断矮身攻出,查达成却仓惶应对,显得手脚甚是慌乱,再加何振海长枪助阵之下,逼得他不得不连连后撤。 如此三十招一过,已将查达成逼至墙角,查达成见再无可退,不得不纵身一跃,翻过廖建元脑顶,远远落下。 第405章 恩怨再起 谁知何振海早已料敌先机,向着他落地之处猛然将长枪掷出,叫了一声“着!” 那长枪激射而出,顿时扎中查达成后臀。 查达成大叫不已,忙跃开几丈,再拔去臀上长枪,远远扔向一边。 他赶忙吹了声口哨,那战马应声而至,查达成翻身上马,叫道“此处有高人在侧,咱们快走!” 言毕,领着百十名军士纷纷向南面远逃。 廖建元二人见他们既去,内劲一泄,身上剧痛传来,再也无力追去。 他二人此番能侥幸赢下来,自是因为那声音巧妙引导所致。 他们先是利用声东击西之法,扎伤了查达成小腹。 再是利用查达成人高马大,下盘不稳的弱点,一人矮身强攻,另一人从旁策应,这才得以以弱胜强,赶走了这个蛮夷。 其他弟子纷纷向他二人围拢过来,细看他俩的伤势,剩下弟子则哭哭啼啼的,不是搬抬尸体,就是给伤重的弟子抓紧医治。 弟子们几番问询之下,廖建元只将手一摆,说道“我俩不打紧,咱们快去找找,究竟是哪位英雄出口相帮, “他这一来救了我们百号人众,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得好生地答谢人家。” 何振海沉吟道“说得正是!”忙将廖建元扶住,并吩咐其他弟子分头去寻,他俩也相互扶持着走向街道两旁的店面之中。 这处街道在众人的打斗之下,已是吓走了大多商贩与游客,各处店面中如今已空空荡荡,如要在其中寻人,其实并不困难。 果然还不到半盏茶时间,却听一家酒馆二楼处有人喊了声“在这儿啦,速来!” 廖何二人为之一振,双双抢上酒馆二楼后,却见这里空空荡荡,只在西首最里处坐着个老者,拿着一只大葫芦,正自饮酒。 他对上来之人视而不见,旁若无人地夹起几块牛肉慢慢嚼了。 廖建元见这老者打扮得过于奇异,又是这么一副神态,顿觉此人绝不一般,又想起那声音中提到了“老夫”二字,定是个老人无疑。 是以他偕同几个弟子一同上前作了一揖,恭声道“敢问,适才出口相帮的,是前辈您么?” 言毕,纷纷向他报出姓名,自荐了一番。 那老者冷哼一声,连个正脸也不瞧去,自顾自地又喝了几口酒。 这老者越是如此,廖建元越是暗自肯定“往往奇人行事都不循常理,倘若他说正是他所为,我反倒要不信了。” 是以他欣然道“前辈,敢问如何称呼,在下都是霁云盟人士,实为名门正派中人,想与前辈攀个亲近,是我们唐突啦!” 说着,又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老者这才转过头来,缓缓道“霁云盟,名门正派?谁告诉你们霁云盟就是名门正派了?” 一群人均是一怔,怒意在他们脸上隐隐浮现,只是碍于这老者适才帮过他们,任谁都不敢当场发作。 廖建元自也是怒气一闪而过,正欲抱拳答话时,却看清了这老者的面目。 他忽地一惊,茫然道“啊,您……您是……” 窗外突然一声传来“廖师兄、何师兄,你们快来!明夷帮的又来找茬啦!” 众人均是一凛,忙不迭朝这老者拱了拱手,立时奔下了楼去。 那十字路口上,众多尸体还未能清理干净,此时又匆匆赶来上百名弟子,将三四十名霁云盟帮众围了个水泄不通。 双方各执兵刃,彼此对峙,那些帮众本就人寡势微,却是人人都伤痕累累,显是在此前已经历了一番恶斗。 廖何二人回到弟子当中,何振海立时认出了其中为首的三人,假模假样道“原来是量彼堂的兄弟,苟鸿才,侯志坤,别来无恙呀!” 这苟鸿才与侯志坤都是此前天门派的弟子,前两年才投入到明夷帮,是以他甚为熟悉。 苟侯二人此时面色煞白,伤势颇重,正自喘着粗气,对何振海此番挑弄之言并不理睬。 何振海续道“啊,失敬失敬,原来是马堂主亲自到了,你们来此有何贵干么?” 那马堂主正是马和,自十年前量彼堂堂主弈先生辞世,这堂主之位自然由原来的副堂主马和顶上。 马和如今也是一般地伤重难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滴落,他略一抱拳,说道“我们适才被亨军围攻, “均受了不小的伤势,一路上又奔袭了几十里才寻到此处,正要找间医馆医治,或是有间客栈让咱们休养也成,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说完,看着地上众多的尸体,心知这里不久前也有过一场争斗。 他暗忖着亨军近日以来频繁现身,在大齐的地界上如入无人之境,这华夏之地当真是国将不国,哪儿还有汉人的尊严可言。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升出一股悲凉之意。 此时廖建元上前说道“什么马呀、狗呀、猴呀的,我还道是来了群畜生,原来却是一群逃兵而已。 “亨人没将你们杀了,便让我们来吧,咱们之间的仇怨,可是怎么算也算不清啦!” 言毕,已朝他们比了个起手式。 马和三人的姓氏被他骂作畜生,本该激怒而起。 但他一行人刚躲过了亨人的追杀,如今又要在霁云盟面前再历生死,反而叫他们战战兢兢,心生惧意。 马和昂首道“诸位当真要为难咱们么?” 廖建元狞笑道“马堂主当真是健忘,你们几年前为难咱们的时候,不也是下手极狠么?” 言毕,已是一掌劈向他身旁的苟鸿才。 那苟鸿才身材矮小,但眼疾手快,立将长枪一祭,忽地一扫一挑,已将他此掌逼退。 苟鸿才高叫道“我看你要剿灭咱们是假,只看中咱们堂主身负重伤,好将他杀了回去领赏才是真!” 言毕,又上前数步,与廖建元斗至一块儿。 他身后的侯志坤一副书生的打扮,也将长枪一祭,赫然道“堂主,咱们没能死在亨人手里,更不能死在国人手里,咱们和他们拼了吧!” 第406章 明灵现世 说完,当先抢上,长枪直指何振海咽喉。 这十字路口上,顿时喊杀声四起,几十名明夷帮帮众,豁出命地高声呼喝,手中兵刃飞舞如虹,欲拼杀出一条活路来。 而众多霁云盟弟子则如同见到仇人也似,手下招式也丝毫不留情面,仅交手几十合,便已将几人砍翻在地。 堂主马和手执长剑,以一人之力力敌四人合围。 不到一会儿功夫,手臂上已中了两刀,他再也抬不起手来,只得以腿功应付四人的猛攻。 一名九宫派弟子见他逐渐势微,在几人相帮之下,终于找见个机会,立将手中长剑斜挥而去,欲将他的右腿砍落。 马和见这右腿再不能保得,忽“啊”地一声叫将出来,却来不及后退。 此时那神秘的声音再度传来“都给老夫住手!” 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只因此声犹如天神压云般,比之海啸卷浪之声更为惊天动地,直高入云霄,传出数十里之距。 这百十号人顿时停下了争斗,廖建元知道是那老者出声制止,立时朝那酒馆高叫道“前辈,您有所不知, “我霁云盟与明夷帮恩怨难清,今日我若不杀他们,来日再遇见了,我可就要被他们杀啦!” 言毕,再号令弟子们动手,喊杀之声再四下响起。 此时众人都瞧见马和如强弩之末,随时可以将他拿下,于是廖建元与何振海也加入了战团之中,都心想着要从中分一杯羹。 苟鸿才与侯志坤见状,也均来到马和身侧,两杆长枪尽管抖如长龙,但在以少打多之下,毙于当场也仅在几招之间。 便在此时,那老者忽从二楼窗中飘出,迅速落在廖建元与何振海之间,眼中似有雷电一般,紧盯着这二人。 二人顿时停下了招式,廖建元茫然道“前辈……” 他话音未落,已被老者一掌击中,一股巨力传来,将他猛地撞向了何振海。 这巨力不减丝毫,二人立时横飞了出去,何振海撞向了一旁的弟子,顿时撞翻二三十人众。 而廖建元则撞向一旁的店面,竟将一堵白墙撞塌,半间店铺倒了下来,立时烟尘四起,好不呛人。 这老者仅一掌之下,竟杀了那么多人,直吓得在场百余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只听老者说道“你们不听规劝,这也算是小以惩戒吧。” 弟子们虽是愤愤不平,但此人以超绝的功夫一鸣惊人,着实是不敢招惹。 好半晌,终于有个大胆的弟子朝他叫了声“什么劳什子的小以惩戒! “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者朗声道“谁说我杀了人?” 他话音未落,只见廖建元从一片废墟中钻了出来,他抖去身上灰尘,竟然可以行动自如,毫发未损。 何振海也随那二三十人一同爬起,众人相互查看了一番,也是未伤着一人。 这叫在场的百余人无不大为震惊,纷纷叫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这世间怎会有这种功夫?” “这人是人是鬼?” 马和细细看清了这老者,只见老者的头发花白,五六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长袍,非僧非道之样,左脚穿着一只黑布鞋,右脚却是赤足。 这老者的双眼正是左眼白瞳,右眼双瞳,他立时惊道“啊!您……您是……” 忙不迭偕身边苟鸿才与侯志坤一同下跪道“原来是明灵子前辈救了咱们性命,晚辈马和,与苟鸿才、侯志坤拜谢恩公!” 廖建元与何振海二人被这巨力猛然撞击下,只道今日再无可能活命,在倒下的那一瞬间中,心中已暗暗懊悔未能听从那老者的规劝。 此时又毫发无伤地站了起来,他们虽都惊魂未定,但在这劫后余生之下,他俩心中已转过了数十个念头不止。 他们均是感慨这生命无常,一个适才还活生生的人,说死便能在瞬间死去,这生死仅是一线之隔,着实是脆弱非常。 这么一来,便觉得应当珍惜当下与眼前之人,又对此生中的蛮横无理感到后悔非常,这一辈子活了这二三十年,也算是白活的了。 是以他们历经一死,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恩怨情仇,都比往昔要看淡得多。 二人相对一望,均默默走至老者跟前,廖建元跪拜道“明灵子恩公适才已救了咱们百十条性命, “咱们实不该不听您老人家的规劝,当真是罪该万死!” 何振海也行过一大礼,毕恭毕敬道“未料是明灵子恩公救了咱们,晚辈实感惭愧…… “适才又饶了咱们不死,恩公您的大恩大德,我何某人此生必不敢忘!” 眼前之人居然是明灵子,这让其余的弟子与帮众也是心中剧骇。 按说能将一个大活人把房屋撞塌,又能让一人撞翻二三十人,如此巨力之下,哪儿还会有命在? 但这些人偏偏就丝毫未伤,如此匪夷所思之事,这世间除去江湖传说中的明灵子和几个高绝之外,还有谁能够做得到? 众人见带头之人都下跪不迭,是以也罢了斗,甚诚甚恭地朝明灵子不断下拜磕头。 这明灵子眼光犀利,望了望明夷帮众,再看了几眼霁云盟弟子,背手道“老夫既能救你们,自然也能杀了你们, “不要以为你们杀退了亨军,便能随意弑杀这世间所有的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如何称得上是我华夏之人?” 廖建元甚是聪慧,他立即明白,明灵子是怪他霁云盟不该将明夷帮赶尽杀绝。 是以连忙磕头道“是是是!能杀退亨军,自然也是得明老前辈您的相助,咱们都被猪油蒙蔽了心,还望前辈见谅!” 明灵子叹道“亨军铁骑已在我境内肆虐如斯,在我大齐危亡之际,你们竟还敢在此自相残杀,实在是叫亲者痛仇者快啊。 “你们说,几月前攻入双擎山的,是不是你们霁云盟?严帮主是不是你们盟主瞿崴所杀?” 第407章 江湖往事 霁云盟弟子均是大骇,忙矢口否认,何振海更是摆手道“我霁云盟也是在亨人压境之下,连番折损弟子, “咱们连自保尚且不能,如何还能攻入那双擎山?” 马和等明夷帮帮众也是一惊,双擎山被围,他们在樟树分舵也是几月前才得到的消息,是以才打算倾巢而出,前往双擎山替帮主解围。 可没曾想这一路以来,几番都遇见亨军的阻拦,数千帮众便这么被军队冲散,这几月下来,便剩下这数十人逃至此处。 马和立马将所知之事向明灵子解释一番,最后也道“是以想来,攻入双擎山之人并不简单,不见得就是霁云盟的人。” 明灵子略一颔首,说道“诸位请起,老夫还有不少事要问的。” 众人纷纷谢过,均站起了身,只听明灵子续道“老夫闭关已有三十余年,近日才得以重出江湖, “你们须得将这三十年中的事,仔仔细细告诉我才是。” 廖建元这人甚是机灵,赶忙躬身道“既是如此,咱们回一旁酒楼说话!” 他一边请明灵子上楼,一边掏出银两,叫人送给那间受损的店铺,就当作是赔偿了店铺的损失。 明灵子是何等的身份,他虽被小辈这般殷勤相请,还是不情不愿,百般地推脱。 可也耐不住在场之人多番盛情邀约,众人对他拜了又拜,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其余帮众与弟子,也都看在明灵子的面子上,暂且放下了恩怨,纷纷上了楼去。 这近二百人,登时将第二层酒楼挤满。 两个帮派分两端而坐,又叫上了许多酒菜,与明灵子攀谈之间,七嘴八舌地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们分别将三十余年前和十余年前的钓鱼城之战简单交待了,也将这些年中霁云盟与明夷帮的变化略微细说了。 特别是那襄阳城被攻陷之后的事,他们说得最为详细。 原来自那绍兴分舵被瞿崴所领的霁云盟拔除之后,明夷帮就与霁云盟结下了深仇大恨。 严时志曾带领数万帮众,前往天门派剿杀了数千弟子,瞿崴自然大为震撼,又整顿弟子,拔除了明夷帮在云南的一处分舵。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双方各自展开了四五回万人以上的争斗,各折损门人万余人,可谓是两败俱伤,近乎有了同归于尽的势头。 其时又逢亨国接连攻陷了大齐数座城池,亨人肆意残杀大齐的百姓,四处劫掠钱财物资。 而大齐又再没了武方瑞这等的人物,是以整个江山危如累卵,民不聊生。 明夷帮与霁云盟连年争斗,也早已是元气大伤。 特别是那全缺堂堂主陆长川率众与霁云盟争斗时,中了敌方埋伏,便连同三千余帮众齐齐下落不明,至今都未有音讯,可谓明夷帮中最大的折损。 于是在争斗了五六年之后,双方又考虑到外敌入侵这件大事,终于纷纷罢手,从此各自抗击亨军。 但毕竟这份仇恨结得太深,只要双方的门人见了面,又难以避免一些小争小斗。 是以双方虽是罢手,但未言和,像今日这种的大动干戈也实在是在所难免。 整个大齐说到底是副末世之态,许多有志之士报国无门,自然会投向霁云盟与明夷帮这两个闻名遐迩的帮派。 所以他们虽在多次争斗中折损了不少门人,也能在这国难之中迅速恢复一些力量。 但亨国又如何看不到这一点,这两个门派若是壮大了,与他亨国定有极大的不利。 于是亨国也加紧了对这两个门派的剿灭,再加上霁云盟弟子看透了瞿崴等人的面目,倒戈叛变的弟子也不在少数。 是以这些年来,两个门派都是一副一蹶不振之样,难有昔日的那般辉煌景象。 明灵子听至此处,向廖建元问道“据我所知,你们当中有通敌之人,亨人又怎会剿杀你们?” 霁云盟弟子们面面相觑,一副难堪之样,似有难言之处。 马和见到此处,向明灵子抱拳道“既然恩公有所疑问,我就直言相告了,晚辈也不怕他们来怪我。 “依在下所知,他们霁云盟内部似乎不和,也不知分为了几个帮派, “总之有些人讨亨人的喜欢,有些人则遭亨人的追杀,这里头究竟是怎个子丑寅卯,可得他们自己来详说了。” 霁云盟弟子均是心中不悦,有的甚至将怒意写在了脸上,只碍于明灵子的面子,不便发作而已。 廖建元终于搪塞道“这个中曲直之处,我们这些个做弟子的,又怎懂得恁多……” 他话锋一转,又陪着笑脸作揖到“总之恩公今日相救,晚辈们都无以为报,还请恩公慈悲,允许咱们追随您的左右,以效犬马之力!” 其余弟子立时转怒为喜,纷纷叫道“正是,还请让我们追随左右,以报您的恩情!” 便连明夷帮的帮众也是跃跃欲试,喊道“我们愿为恩公肝脑涂地,粉身碎骨报答救命之恩,还请留我们在您身边!” 明灵子“嘿嘿”一笑,他如何不明白,这些人愿意追随于他,并非出于真心实意,其中至少有两个因由。 其一,便是长期伴他左右,他日好借着明灵子的名声,在江湖之中闯出了名头,好叫他人高看他们一眼。 其二,若是哪个人被明灵子看中,收为了徒儿,学了他一招半式,便可受用终身。他日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必也不低。 至于他们口中的报恩,不能说完全没有,只是相较于那两个因由来说,也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明灵子沉吟道“可别一口一个恩公地叫,老夫委实听不惯。 “你们实在要追随于我,自今以后,只能给我去杀那亨国蛮夷,若又再让我看见你们自相残杀,我可不依。” 众人心中大喜,纷纷叫嚷着“这个自然,一切都听您的!” “咱们汉人自是不能杀害汉人,大敌当前,本就该以大局为重!” “我早就看不惯自己人杀自己人了,这简直就不成体统!” 第408章 招军买马 明灵子颔首道“好!老夫正要去办一件大事,着实是缺了人手,既然你们愿意相陪,我便不再推辞。 “但咱们有言在先,老夫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今后你们一旦出了什么差池,我可要赶你们走了。 “若我大事办成,也一样要赶走你们,怎样,你们还想追随老夫么?” 廖建元、何振海、马和、苟鸿才、侯志坤这五人无不大喜,赶紧下拜道“在下愿永随恩公左右,多谢恩公收留!” 明灵子立时斥道“老夫已说过,我听不惯你们喊我恩公!怎就不知变通!” 众人顿时一愕,忙不迭改口道“是是!多谢明老前辈收留!” 其余百十号人也一同叫着这句下拜了,心里均想这明灵子的脾气确是不好,将来可定要万分当心了。 众人叫上了十数桌丰盛的菜肴,尽数冰释前嫌,相互把酒言欢,痛饮干杯,不多时,整个二层楼已弥漫了一股腥烈的酒气。 酒至酣处,明灵子向马和一招手,说道“马堂主,借一步说话。” 马和立即躬身跟来,与明灵子一块儿走至三楼的一间空房内。 明灵子转身站定,对马和笑吟吟地说道“心不应口,口不应手!” 马和一惊,立马拜倒,口中大声道“原来是弈先生的口令,再下定剖肝挖肺,效忠于您!” 言毕,抬着头续道“明老前辈,在下既然愿死心塌地地追随您,您也不必再与我说出这道口令,在下一样会对您忠心耿耿的!” 明灵子“呵呵”一笑,将他扶起,说道“这不一样,有了弈先生的口令,可叫你我互为信任。 “将来还有许多私密之事想托你去办,你须毫无保留地替老夫办妥,至于楼下的其他人嘛,我可指望不上。” 马和心中一喜,立即抱拳道“谢明老前辈这般瞧得起在下!还请老前辈多加栽培!” 明灵子略一点头,暗地里将人皮面具紧了紧,又与马和下楼去了。 原来,知晓弈先生口令之人,在这世上唯有金琨一人而已,所以这明灵子正是金琨所扮。 金琨走出朗月谷前,曾钻心思虑了三日,他实不愿再以金琨的面目示人,是以在临走之前,请肖代秋帮他易了容。 肖代秋身为青囊三肖之一,其易容之术也委实是非同小可。 此等术法本是肖代秋的秘术,正是在朗月谷百无聊赖的生活中,无意间与金琨说了出来。 金琨左眼已盲,肖代秋便做了只白瞳义眼给他装上,而右眼中的双瞳,却不知用的是什么物什,总之两眼甚为逼真,叫人看不出半点的瑕疵。 肖代秋又做了一张人皮面具给他贴在脸上,这让他人再也认不出金琨的样貌,只因其中的老年皱纹是那般地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再加上金琨本就嗓音嘶哑,苍老非常,年纪轻轻便有了一些花白的发丝,与一个老者并无太大的异处。 如此一番装扮之下,便能叫人轻易认出,此人就是那明灵子了。 金琨欲调查严时志一事,只身一人也实在是难以成事。是以他笼络霁云盟与明夷帮近二百号人,实为他计划的第一步。 是以金琨搭救这伙人,实有目的在先,这伙人又要高攀明灵子,也是别有用心,双方便这么一拍即合,互为利用,委实巧妙得紧。 金琨来到二楼,将调查严时志一事告知了在场诸人,又将断流活络膏等药材给受伤的帮众医治了。 这些帮众得知明灵子要帮他们调查帮主的死因,又得到灵药恢复了伤势,自是一番感激涕零,甘愿为这明灵子当牛做马。 而霁云盟弟子虽对严时志一事不情不愿,也不得不随众人结伴向西而行。 直至那一日,他们经过了九宫山,金琨暗忖着“这里离全丰镇不出一日的行程,也不知齐腊与余艳竹他们今日如何了,不如顺道去看看。” 于是转而朝西南方再行了一日,堪堪来到这阔别许久的全丰镇。 明灵子将众人安排在一间客栈下榻,只带着马和、苟鸿才、侯志坤、廖建元、何振海五人去寻十年前的那处小巷。 才刚行出二三里,却忽见街道边窜出几名八九岁的孩童。 跑在最前面的男孩衣衫甚是破败,一面大声哭泣,一面躲避身后几个孩童的追击。 口中还叫着“你们不得冤我,我是有爹的!”模样显得甚为可怜。 金琨但听得“冤”这个字眼,不禁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停下脚步,转头瞧去,只见四个孩童追上了那男孩,一顿拳打脚踢之下,已将男孩打得鼻青脸肿。 四个孩童打过好一阵,像是打累了,这才纷纷住了手。 那男孩哭声更甚,反而抱住其中一孩童的右脚,口中不断重复着“你们不许冤我,不许冤我!我真是有爹的孩子!” 那被抱住的孩童猛地甩了甩腿,却怎样都挣脱不了。 他气急了,指着那男孩道“这没爹的孽种恁地嘴硬,咱们再打!” 言毕,四个孩童拳脚如雨般落下,而那男孩却丝毫不还手,一边痛哭,一边蜷缩在地,双手只护着脑袋,任凭拳打脚踢。 又过了好半晌,四名孩童已打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休息。 那男孩见他们又打累了,忽地将为首的孩童扑倒,直压得他起不得身。 男孩还哭得涕泗横流,大声叫道“我已经说过无数遍啦,我有爹!我有爹!你们怎能如此冤我!” 躺倒在地的孩童显是被这股气势吓着了,颤声道“你……你怎还有力气!” 他转头向旁边几人叫道“还站着作甚,快将他弄走!” 另三名孩童不得不重振精神,卷起了袖子,欲再打向那男孩。 金琨看至此处,实在忍不住说了句“他们冤你,你就想法子让他们心服口服,光想着喊冤,始终是成不了事。” 第409章 偶遇重周 其他孩童一怔,还道这男孩来了帮手,纷纷住了手,左顾右盼之下,立时跑了开去。 那男孩显是被吓坏了,他瞧了金琨几眼,又哭得更厉害了些。 金琨略微一笑,领着马和五人又向着前面寻了过去。 这回又行得四五里地,眼前的街道依稀有些熟悉,再走得半里,终于找见了十年前的那处小巷。 金琨与五人说道“你们在此处等着,老夫去去就来。”言毕,只身向小巷深处行去。 转眼间来到小巷中的房屋处,金琨敲响了门,却半晌都无人回应。 他索性推开了房门,在里头找寻一番,却不见半个人影,再细看屋内的样子,的确是有人长期居于此地。 他从房内出来,转至小巷的东北角处,正欲询问几家邻居,却听一妇人高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救命呀!” 金琨一惊,身形已动,刚一越过一处街角,却见远处一老妪躺在地上,身边一女子正手持长剑,不断刺在她的身上。 金琨只道那老妪便是余艳竹,喊了声“住手!”脚下连动,瞬息间已欺近那女子。 那女子刚一听得声音,转瞬便见一人影立在跟前,她大惊之下忙挥剑砍去。 金琨袖袍一拂,已将她长剑卷进袖中,倏地一拉,那长剑便被远远甩了出去。 那女子大惊失色,正待再举拳击去,金琨却瞧清了女子面容,不禁叫了声“寒横星?” 他斜过脑袋,终于看清了躺在地上之人,又惊道“啊?竟是贾重周!” 那女子便是如今的九宫派掌门寒横星,她被金琨叫出了姓名,又认出了贾重周,当下恼羞成怒,拳脚同出,朝金琨左肩与右腿袭来。 金琨不慌不忙,只将身子一侧,轻松避过了拳脚,又说道“你快住手,老夫有话问你!” 寒横星却如充耳不闻,双拳再出,直指金琨胸前神藏与华盖二穴。 金琨心生厌恶,右掌倏地护在胸前,接住了这两拳。 那寒横星双拳打在他的手掌上,却被一股巨力汹涌而至,将她远远弹出。 她惊叫一声,一连侧了十余步才堪堪站定,那巨力兀自难以散去,惹得喉中一甜,险些吐出血来。 此时,马和等五人已听见了动静,纷纷朝此处赶了过来。 寒横星只觉眼前这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而他身后又跑来了几人,自己定是难以抵敌,当下脚尖急点,仓惶向北逃去。 金琨见她远遁,连同马和这五人也并不追去,只因地上的贾重周已是毫无生气,一副气绝之样。 但金琨一搭脉便知,她仅剩最后一口气在,于是朝贾重周身上连点数穴,先帮她止了血,再将她盘腿而坐,用体内通力替她疗伤。 半个时辰过后,贾重周终于睁开了双眼,这一来引得马和等人一阵惊呼,大叹明灵子竟有起死回生之术。 金琨收起了通力,将她靠墙而坐,问道“贾掌门,那人为何要杀您?” 他不肯明说寒横星要杀贾重周,只是担心马和这几人知晓了九宫派之事,会惹得他们相互再起争斗,于调查严时志一事不利。 贾重周依旧是副气息奄奄之象,她眼望这几人,竟无一人认识,只喃喃道“多谢几位相救,老婆子…… “老婆子一乡下人,当真无以为报……” 马和五人无不大惊,廖建元叫道“她说话声与男人无异,果真是当年的贾掌门! “她从九宫派中无故失踪了十年,却为何是这副落魄之样?” 眼前的贾重周,只是一副破破烂烂的农妇打扮。 她的肤色比先前要黑了不少,已是变得皱纹丛生,老态龙钟,蓬首垢面,没了半点当年的威严之态。 而她身上还兀自中了十几剑,鲜血早将衣衫染红了一半,哪儿还有一代掌门的模样。 金琨心知她不肯将实话托出,故而在她耳边轻声道“贾掌门,我是金琨啊,十年前在这镇子里, “是我放过了齐腊和余艳竹,他们如今人在何处?您现在还不能告诉我,寒横星她为何要杀您么?” 金琨放心地对她暴露身份,只因他已猜到,贾重周竟然能出现在这小巷左近,那么她必定与此处的齐腊和余艳竹有关。 既与他二人有关,金琨又有恩于他俩,贾重周应不至于向其他人透露出他的身份。即便真被她透露了,金琨也有办法从容应对。 贾重周两眼圆瞪,实不敢信眼前这老者正是金琨。 但她在九宫派这些年中,与金琨并无交集之处,原本就认不得金琨。 不过眼前这人,所说的余艳竹被金琨放过一事,原本是绝密异常,当今世上知晓此事的本就没有几个,而她却是其中之一。 再加她此时已伤重难治,恐是活不过今晚,而眼前这金琨也能知晓这件绝密之事,是以对他便再没了防备之心。 她既知此人是金琨,又见他扮成了个老者,从她多年做掌门的经验上看,已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 是以她也有意替金琨隐瞒身份,缓缓道“你救了我……我本该知无不言,只是……只是……” 说着,将眼光瞧向了金琨身后之人。 金琨立时会意,回头对廖建元五人道“几位请暂且回避一些,贾掌门有机密之事要告知老夫。 “另外,不得向其他人告知,咱们在此处遇见了贾掌门。” 马和这几人立时拱手称是,纷纷而退,何振海还边走边道“贾重周竟然未死!可当初咱们掌门说她死于金琨之手,原来那金琨金大侠还真是被冤的!” 马和接着道“咱们明夷帮从上到下可都知道金大侠是被冤的,就你们霁云盟整日介造谣, “把那么个好人,生生诬陷成无恶不作的狗贼,也实在太不应该。” 他身边苟鸿才与侯志坤纷纷点头称是,廖建元与何振海也是摇头而叹。 他们这些天接触下来,早已收起了往日仇恨,是以马和说几句霁云盟的不是,廖建元二人也未心生不悦。 第410章 诉说往事 这几人走后,贾重周忽而掉下了泪来,双手握住了金琨,喃喃道“横星她……她今日无意间在这小镇遇见了老身, “她自是大吃一惊,随即便要杀老身灭口……这没良心的妮子……” 金琨疑道“她如今已坐上了掌门之位,想是她已达成所愿,为何还要对您赶尽杀绝?” 贾重周哭声更大了些,啜泣道“大侠你有所不知……我……我已命不久矣,你即是金琨,也定是副好心肠…… “老身干脆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对你说了吧……” 金琨叹道“难得贾掌门那般信任在下。” 贾重周摆摆手道“什么劳什子贾掌门……休再提这个称谓啦…… 她大吸了几口气,气喘吁吁道“三十余年前的钓鱼城之战,大侠应该有所耳闻吧……” 金琨颔首道“此战闻名遐迩,我又怎会不知?” 贾重周点头续道“当年那场大战之中,霁云盟的四大掌门四去其三,而九宫派掌门卫飞羽虽未战死, “却是病死在前往钓鱼城的途中……总之这四大掌门尽去,弟子们更是没了士气,以致败仗连连,伤亡惨重……” 贾重周抹了抹泪花,再道“有一日,艳竹和横星率领一众弟子,到了我那白竹村来……那时,他们尽管男女弟子都有…… “可依旧是敌不过亨国的铁骑……当日……当日我亲眼瞧见,他们九宫派当真是死了不少人啊…… “便连艳竹她二人也是负了伤,相互搀扶着逃至了我的屋子,我顶着好大的凶险, “将她俩藏在了地窖里,最终躲过了亨军的追击,救下了她俩……” 金琨听至此处,暗道“难怪那年的霁云大会上,祁偌会对贾重周说‘唯独与贾掌门交情最浅’, “原来贾重周并非出身自霁云盟,却是个普通的乡村农妇,也难怪她连丝毫武功都不会。” 贾重周略微一缓,不再流泪了,却变了声调,续道“也是我这乡下女子,苦了一辈子了,好容易救了霁云盟的弟子, “心中便有了贪念,我实在太想过几天舒坦的日子……我…… “我便提前抽走了地窖的梯子,她们并未防备我,便这么被我困在了地窖之中。此后她二人不断苦苦哀求,想叫我放她们出来…… “我起先……起先并不知道要讹些什么,只是在她们俩的攀谈之中,我才知道她们的掌门已经去世…… “是以在关了她们几日后,我便与她们说道‘你俩给我好好听着,我救了你们一命,那可不是白救的,你们须得好生报答于我!’ “艳竹与横星一番商议下,欣然道‘您的大恩大德,我们自是要报的,您先将我们放了,无论您想要什么,我们都答应!’ “我嗤笑道‘那不成!将你们放跑了,你们怎还能报答我?你们须得给我发个毒誓,就说我将你们救出去后, “便拥我为九宫派的掌门,如若做不到,便遭天打雷劈,终身为奴为妓,最终不得好死!’” 金琨摇头道“原来您和余艳竹她们也都是一路货色,她们便这么答应您了?” 贾重周红着脸道“她们起先也是不愿答应,可是耐不住我好几日不给她们吃食,她们饿得急了, “这才对我说道‘好吧,我们掌门新死,若不尽快推举个新掌门出来,于九宫派可是十分不利, “咱们就说您是我们归隐多年的师叔,是我俩共同请你出山做这掌门的,相信在我俩强行施为之下, “纵使有人要嚼咱们的舌根,也改变不了您做掌门的事实。况且您也是我俩的救命恩人,我们自是要好好养您到终老, “若不这么做,便是没有发这毒誓,我们也是没法善终的……’我起初还有些不信,但她俩当真发了那个毒誓, “并且说她俩真有手段让我坐上掌门之位,条件是要我在上位之后,请她二人当上长老即可。 “我见她们也有条件要交换,又那般诚恳笃定,这才信了她们。 “在钓鱼城之战结束后,各派百废待兴,所有人只能各自整顿门派,谁都顾不上谁,盟主张浪纵使想严管咱们,也是自顾不暇,分身乏术。 “没了其他门派的牵制,她俩就在收买了一帮弟子后,又使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暗地里杀了一些人, “终于让我做了这个掌门,而我也让她们如愿以偿地当上了长老。 “此后的二十余年之中,又是在她俩的严密筹划之下,我的这件丑事才得以始终隐瞒,多年都未被拆穿。” 金琨听至此处,颇为不齿,他不耐道“行了,我不愿再听这些。十年前,您从九宫派里失了踪,那又是怎生回事?” 贾重周实在是伤重,她缓得好一会儿才说道“十年前……当时,我与艳竹、横星三人在房中商议门派中事, “却因意见不合发生了口角,她俩无意中将我不会武功一事说出,好以此要挟,欲叫我让步……可是谁料,我们居然发现窗外有人在偷听, “这种事情若是让人知道了,那还得了?是以我们三人同时追了出去,可任凭咱们如何搜寻,始终是捉不到那偷听之人…… “眼见事情就要败露,九宫派便要在霁云盟中无法立足,是以她俩便逼我让位,选个新的掌门来,好让这件丑事遮盖过去…… “老婆子我福也享够啦,想让我让位也未尝不可,可就是由谁来当这个掌门,这可就令我为难啦…… “她俩为此事却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曾几度大打出手,好在她俩的功夫都是在伯仲之间,否则……否则必有一人当先死去。 “见她俩越斗越凶,大有夺位后便要杀我灭口之意,我渐渐感到威胁越来越近,是以…… “是以我好容易找见了个机会,终于逃下山去,四处躲避她俩的追杀……” 金琨暗忖着“想来那个偷听之人,便是明夷帮派出的探子,弈先生知晓贾重周不会武功一事,便是这么来的。” 第411章 临终托付 于是说道“原来如此,可余艳竹与寒横星都以为是对方将您杀了,还以此为借口,好做那掌门之位呢。” 贾重周垂泪道“她俩……她俩就是始终容不得对方,倘若我的事情早些败露,她俩也早就打得死去活来啦……” 说到此处,从拐角外忽地奔来一名男孩,见贾重周一身血污的模样,立时伏在她的身旁,哭喊道“婆婆!您这是怎么了?” 贾重周目光甚慈,摸着男孩的脑袋,泪水更是止不住,说道“可怜的孩子……” 金琨一愕,对那男孩道“竟然是你!”他认出这男孩,便是此前那位一边喊冤,一边被人狠揍的孩子。 男孩一抹脸上泪水,看着金琨说道“爷爷,是谁将我婆婆伤成这副模样?” 金琨道“你怎么不疑我伤了你婆婆?” 男孩模样甚诚,他看了看贾重周,再看看金琨,说道“若是爷爷伤的,您又怎肯陪着婆婆在此? “况且……况且也是爷爷您刚才的一句话,便将打我之人吓走,您是个好人,定不会伤我婆婆!” 贾重周这才看清了男孩身上的伤痕,痛惜之情顿起,将他搂在怀中,喃喃道“你怎又让那群小鬼打你,那群天杀的小畜生…… “你身子本来就不好,怎能一直受他们欺负,可惜婆婆不像你父母有一身的功夫,否则我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他们……我可怜的孩子……” 男孩面带笑意道“我不碍事,我真的一点也不疼!” 贾重周又爱抚过一阵,与金琨说道“大侠,这孩子,便是艳竹与齐腊生的……” 又转头对男孩道“快,快给这爷爷磕头!” 那男孩甚是乖巧,也不加任何思索,贾重周既然说了,他便忙不迭朝金琨磕个不停。 金琨自然是震惊无比,想不到当年余艳竹腹中的孩子,如今已是这般大了。 他将男孩扶起,说道“你今年十岁了吧?叫什么名字?” 男孩点头道“我叫伏世火,今年的确是十岁,爷爷您又怎生知道的?” 金琨笑道“老夫可不是一般人呐,我自然是知道。” 他也摸着伏世火的小脑袋,问道“你父亲姓齐,母亲姓余,你又为何姓伏?世火……这名字并不寻常,里面可有什么说头么?” 伏世火道“我娘说,我的名字来自于佛经,可究竟是哪一部的哪一句,我就不知道了。 “娘还说,这个世道实在太过黑暗,我们生而为人,不应循世而为,所以便给我从佛经中选了这么个名字。” 贾重周迫不及待地抓着金琨右臂,缓缓道“大侠,不瞒你说,艳竹与横星虽是要杀我,可我与她俩二十余年相处下来, “早当她俩是自己的女儿啦……那年老身虽是匆匆逃下山去,毕竟是放心不下她俩,生怕其中的一个被另一个杀死…… “是以……是以我一年之后,又乔装上了九宫山,才发现横星当了掌门,艳竹却是下落不明。 “得知横星无恙后,我便又下得山来,一心去找寻艳竹……” 她不住嗟叹道“可是天下之大,要想找个活人出来,那该有多难…… “是以老婆子便一路行乞,一路搜寻打听,终于在五年前,老天开了眼,让我在这小镇里,寻到了相依为命的母子二人……” 金琨抢白道“怎会是母子二人,那齐腊呢?” 贾重周道“齐腊本是身败名裂之人,又横遭仇家的追杀,他自知罪孽深重,不愿连累这母子二人,便独自逃命去了,至今都不知所踪…… “可怜这世火,他自小便没见过亲生父亲,还有艳竹,老身虽照料了她一段时间,可她终究是中毒太深, “一年之后,还是撒手人寰……可这世火还太小,我只好将他收养在身边……” 金琨不禁暗忖“难怪这孩子在那群孩童前,不断说他是有爹之人。他的确是有爹不假,却从未见过面,也太难为这孩子啦。” 此时贾重周忽地连吐几口鲜血,以至其面色越来越白,吓得伏世火只扑在她身上,泪水不住地流淌。 金琨给她忙一搭脉,知其性命仅在顷刻之间,忙道“你的伤实在太重,还且少言养神,我先试试替你医治。” 心中则暗忖着“我这通力按理说因有起死回生之效,但贾掌门伤势那么重,要将她治好如初,我又实在没这份把握……” 正在金琨伸手渡入通力之际,却听贾重周大叫了句“使不得!万万不可!” 紧接着她又气若游丝道“大侠,自你开恩放过艳竹夫妇,艳竹她真就改过自新啦, “便是这孩子的姓名,都有她的一番悔意在其中……老身已命不长久,知道你是个好人,可老身实在不值得你来医治…… “我便厚着脸皮,肯请大侠两件事,老身便是再世来做牛马,也必报你的恩情!” 她浑身上下已没了力气,否则定要对金琨磕头不止。 金琨缓缓收回了双手,心道“她着急对我说出事情的原委,定是想在离世前,将伏世火托付与我,是以竟要放弃我给她医治的机会。” 他看着一旁的伏世火,又想“此子的际遇与我一样,自幼便没了父母。 “他虽还有生父在世,可是始终都未能见上一面,这与无父又有何区别? “眼看着骨肉不能相聚,比我儿时的遭遇还要凄惨得多……” 于是说道“你想让我收留伏世火?那另一件事情却是什么?” 贾重周心中一喜,又流下泪来,说道“不错,我若走了,剩下世火这一人,他可活不了…… “更何况还有横星知道咱们在这儿,保不齐她再返回此地,将他杀了…… “是以,是以还请大侠好生地收留他,老身在此谢过啦……” 她勉强地直起身子,朝金琨弯了弯身,又着实是弯不下去,只得努力点了点头,算是给他磕过头了。 第412章 收留世火 她续道“这另一件事……还恳请大侠你,将来若是遇见了横星,请你也像饶过艳竹那般饶她一命。她与艳竹二人…… “她二人说到底都是老身的女儿,老身我真放心不下她……” 金琨甚为震惊,疑道“可是余寒二人当初都想杀了您,好夺得掌门之位! “您现在这副模样,也是寒横星杀您所致,您为何还要保她性命?” 贾重周喃喃道“今日……今日我让横星无意间遇见,她…… “她是怕我不会武功的丑事再度对外暴露,又怕我将来还来与她争位,是以不得不向我下了死手……” 她气息越来越是衰弱,直缓过好一阵,才续道“不过,她俩让老身这乡下人做了那么多年的掌门……我的福早就享够啦…… “老身本无儿无女,幸有这两个女儿相伴二十余载……还能有何怨言……还能有何不满的…… “若不是我的丑事败露,她俩也不会杀我的……这里头……可全都怪我呀……” 这番话下来,不禁让金琨暗忖“贾重周此前是何等跋扈的秉性,如今却能放得下这仇恨,倒也难能可贵, “只是她的这份大度,未免有些幼稚。当时余寒二人满口答应让贾重周做那掌门,我想只是因她们年幼资浅,不能成事。 “她俩只不过把贾重周当成了台阶,先让贾重周帮她们当上长老,待时机成熟时,定要再杀了贾重周,好夺得那掌门之位。 “是以,无论贾重周的丑事暴露与否,她也必定会被这二人杀了……” 想至此处,他不禁暗叹“况且我与寒横星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今后若真遇见了她,也不见得会杀了她,贾重周她大可不必求我……” 就在这时,贾重周忽将脑袋一歪,已然气绝,伏世火立时扑在她身上,直哭得号恸崩催、涕泗交流。 金琨还未能答应贾重周,她便撒手人寰,这让金琨也是暗自卑陬失色。 他叫来马和几人,在镇子里选了个风水尚佳之地,将贾重周好生葬了。 伏世火自是从头至尾悲恸难抑,不能自已,始终伏在贾重周坟前,不肯离开半步。 直至第三日清晨,马和几人才发现他昏倒在坟头上,他们忙将伏世火抱至客栈中,请金琨赶紧想法儿医治。 金琨在朗月谷这十年之中,的确向肖代秋学过不少的医术,是以他这一搭脉下,不禁吃了一惊。 暗道“惭愧……十年前我向他娘刺了一剑,她体内的毒素果然进入了胎中,他自娘胎里就带着一身剧毒活到现在,也着实是不易。 “这与我自娘胎中就伤了三条经脉,简直是如出一辙。” 再细探下去,发现伏世火面白体瘦,一副弱不禁风之样,又想“他与贾掌门数年来相依为命,想是并无好的营生, “以致他饥一顿饱一顿,才会这般地消瘦虚弱。 “当年我父亲虽也是种菜为生,却竭尽全力养我待我,还送我去上了私塾,我比起他来,自然是要幸运得多……” 想至此处,不禁眼泛泪花,立时将伏世火搬腿盘坐,忖道“可怜这孩子,他这剧毒既然是我金琨作的孽,自然也该由我替他医治。” 立时在他后背渡入通力,好让这通力流转至他体内的每一处,将这剧毒细细解去。 金琨一边疗伤一边暗想“他这剧毒如若再拖得十天半月,必定会要了他的性命,好在今日有我在此,他此番定然无虞。 “就像我幼时遇见了岳父大人,若不是他的医治,我哪儿还能活到现在?我们俩……竟是这般相像……” 但伏世火这剧毒毕竟是年深日久,想要尽数拔除,也着实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便是那鬼神叹肖代秋亲自来治,也不见得能将他从阎王殿前拉回。 金琨足足耗费了一日一夜的功夫,才堪堪将他的剧毒祛除一半。 时值次日下午,伏世火终于清醒了过来,得知金琨在替他医治,开口道“爷爷,谢谢您救我一命, “您的大恩大德,我定然想法儿报答您!” 便在此时,忽见马和奔进客房来,向金琨作揖道“禀明老前辈,我们量彼堂的兄弟在襄阳驿站得到飞鸽传书, “刚刚策马近千里,给我们送了过来。书中说双擎山的贼人已尽数离去,帮主的尸身还留在龙应堂中,叫咱们赶快去替帮主收……收殓……” 金琨忙撤去了双掌,拿过书信一看,果真不假。 当即领着伏世火,回到贾重周坟前一拜,说道“贾掌门,我与世火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我答应您收下了他,您就放心吧。 “至于能不能饶过寒横星一事,我心中自然有数,您且安息,待世火长大了,我再带他过来看您。”言毕,领着伏世火双双向新坟行礼。 他又抚着伏世火的脸蛋道“孩子啊,老夫已答应你婆婆要收留你。 “可是如今事有不巧,正好有个要事等着我去办,你是留在此处等我,还是跟随我去冒一番风险?” 伏世火小小的脸颊上总算有了些血色,体内毒素显然化解了不少。 只见他脑袋圆圆,嘴唇纤薄,眉宇间清澈如镜,胸前还挂着个圆环项坠,穿得虽是破破烂烂,也挡不住他一副天真之态。 他立时转身跪下,向金琨磕了几头,举手投足之间竟是个老实乖巧的孩子。 他缓缓道“爷爷待我这般好,我当然要追随着爷爷,不然又怎能报答您呢?” 金琨颔首道“你就不怕我说的风险么?” 伏世火摇摇脑袋,瞪大了眼道“爷爷您既能将我救回,定是有着通天的本事,纵有什么风险,您也会护着我,我又怎会害怕?” 金琨笑道“我从没在你面前展现过本事,你怎能说我本事通天?” 伏世火也笑了笑,说道“我就是知道,您也别问啦!” 原来,伏世火这一身的剧毒,当年直让余艳竹操碎了心。 她自然是为此寻遍了名医,花去钱财无数,也依旧是拔除不了这娘胎里带出来的毒。 第413章 回双擎山 伏世火自亲娘去世之后,自知这剧毒早晚都会要了他的性命,但为了不让贾重周为此担心费神,从未将毒发之事告诉过她。 他只待自己哪日命终了,这位可亲可敬的婆婆便能少个累赘,从此便能独个儿好好地过活。 今日他被金琨医治以来,身子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康健,便自自然然地觉得这位爷爷本领通天,并不是一般人可比。 他心中只想着,若不能留在这爷爷身边照料帮衬一番,又怎对得起那份救命之恩? 金琨自然是不知其中的道理,只知道若将伏世火留在原地,待寒横星返了回来,他自然是凶险万分。 但他会再想出其他的法子,定让伏世火远离这份凶险,确保他的周全。 他故意让伏世火选择留在此处,或是随他而去,这里头的第一项当真是凶险,另一项却是万无一失,也好看看伏世火会作何选择。 如今伏世火选择随他而去,这让金琨对此子不禁另眼相看,颇觉得这孩子并不一般。 金琨对伏世火说了声“你体内还有一半毒素未除,等我来日再替你医治,咱们赶路要紧。” 言毕,上集市买了几匹骏马,和马和等人分乘了,再叫上明夷帮与霁云盟的百余人,一同向西急行。 他与伏世火同乘,行在众人之前,心中只想着,既然严帮主尸身已经找到,那么贼人的身份或许就能辨明。 只是一路上耽搁了那么些时日,倘若严帮主尸身发生了腐败,也不知在他身上的线索还能否瞧得清。 经过半月的奔波,金琨与马和等几十人当先到了双擎山,这里方圆数十里果真是一派萧条肃杀之景,竟感觉不到半点的生气。 有几名帮众从大门内迎了出来,他们便是那传书之人。 在这几人的引导之下,众人才进到双擎山之内,却让人不自觉地倒吸了口凉气。 只因这里从上至下竟空无一人,往昔热闹非凡的两座山,以及人头涌动的各处房舍中,如今都是一片沉寂冷清之象。 这里犹如座死城一般,让金琨等人无不后脊发凉、毛骨悚然。 众人先往东首山峰行去,这里一路之上都是一副凌乱不堪之象,各类兵器与旗帜都散落各地,其中还参杂着不少的血迹。 再向上走过一段,在一转角处现出了一片凹地,凹地上密密麻麻堆了两千余具尸体,其状让人惨不忍睹。 这些尸体无不发生腐败之象,散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上头还不时有黑鸦前来啄食,蚁虫飞蝇之类更是不计其数,叫人不敢靠近。 金琨问道“整个双擎山的尸首都在这儿了么?” 一帮众道“除去帮主的,可全在这儿啦。” 马和茫然道“这儿才两千余人,其余人呢?” 那帮众垂首道“有人看见他们被贼人们掳了去,却不知去哪儿啦。” 马和愤然道“岂有此理!他们掳走恁多人作甚!” 他此言一出,让当场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竟没有一人知晓这背后的因由。 金琨走近这些尸首看了看,不禁叹道“这些定是帮中的硬骨汉子,他们不肯降了贼人,是以被他们拖至此处屠杀了。” 苟鸿才道“明老前辈说得是,这些尸体手脚捆缚,集中摆放在此,定是兄弟们宁死不屈,才被集体杀了……” 言毕,奋力擦去眼角的泪花,心中生出一份敬意。 侯志坤也道“咱们一路上所见的都是帮中兄弟的尸身,贼人们的尸身却连一具也没有, “他们为了不暴露身份,难道将尸首都带回了么?” 金琨道“贼人们做得这般滴水不漏,来头实在是不小,他们虽都离开了此地,诸位还须万分小心。” 一行人纷纷称是,绕过了这些尸体,又向山上行了十余里,终于来到了龙应堂中。 此堂中包括地面、立柱、窗户、白墙之上,均满是瘆人的血迹,诸类兵器与桌椅用具等都散落一地,甚是凌乱不堪。 而在堂中躺着的唯一尸首,正是帮主严时志! 金琨带领众人,当先向尸身行礼跪拜了,这些明夷帮之人自是伏倒在地,泣不成声。 眼见众人一个个捶胸顿足,金琨也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花,与众人道“老夫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查清贼人的身份, “再替严帮主与明夷帮报此深仇。诸位还请节哀,还有许多大事等着咱们去做, “咱们可不能出了任何纰漏,莫让严帮主与帮中兄弟们难以安息才是。” 众人这才站直身来,对金琨点头称是,马和将泪水擦净,与帮众说道“有明老前辈带领大伙儿促成此事,是我明夷帮莫大的福分, “大伙儿自当听从前辈的吩咐,同心协力,共赴艰难!” 再转而对金琨行了一大礼,说道“明夷帮上下,深感明老前辈的恩德!”其余帮众见状,也纷纷效法行礼。 金琨也不推辞,只招呼众人围拢在尸首一旁,细细查验。 这尸首弃在此处已有近两月的光景,此时尽管还处在冬季,但尸首依旧是腐败不堪。 众人仅能从尸首的穿着与身材上判断,此人必定是严时志无疑。 金琨细细看过许久,严时志的许多部位都化为了血水,所发的恶臭更是难以言喻。 依稀能看见他面庞上左眼空洞,兀自流出一些血迹,这让他不禁说道“严帮主左眼已失,上哪儿去了?” 众人一惊,细看下去,果真见那左眼处痕迹略显,不似腐败所致,定是在生前被人挖了去。 直找至严时志右手手掌时,隐约能看见一些液体残存,金琨小心翼翼地从他手心处捉起一物,却是晶状透明,又保持了一份圆弧状。 金琨叹道“就是它了!严帮主强行逼出体内潜力,自西首山顶奔出,又在此处与人大打了一场。 “在这儿也不知被严帮主杀去几人,总之他在倒毙之前,竟将自己的左眼挖下,却不知是何用意……” 第414章 帮主尸身 马和惊道“明老前辈如何得知帮主是从西山山顶而来?” 金琨道“此为老夫的猜测,苟兄弟、侯兄弟,劳烦二位带些兄弟去西山走上一遭,看看老夫是否说对了。” 严时志在书信中曾说,他被软禁在西山的宅院中,而此时金琨并未将书信的内容说出,只是没有必要对这些人和盘托出。 苟鸿才与侯志坤略一抱拳,说了声“谨听吩咐!”便点上十余人,往西山去了。 金琨再道“其余兄弟,烦你们去将众兄弟的尸首掩埋了,有道是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也莫让咱们新来的人都染上了瘟疫才是。另请马堂主留下,我有话与你说来。” 众人带着伏世火领命而去,仅留马和一人留在一旁。 金琨又俯下身去,卷起了严时志左袖,见他左臂虽已腐烂殆尽,却依然能看清三道长长的深痕在其上。 金琨倒吸了口气,暗忖“严帮主曾说,若探得贼人是霁云盟,便在左手臂上划一道伤痕,若是其他帮派则划两道。 “如今这里明明有三道伤痕,这又是何意?” 他过回头来,再细看严时志那只腐烂的左眼时,发现其中竟残留了一段木屑。 金琨稍思虑了一会儿,便在这龙应堂内四处搜寻一番,待寻至一黑鹰木雕处,赫然发现这木雕缺了一角。 再用手中木屑一做对比,竟和这缺角处严丝合缝。 这不禁让他心道“这段木屑,兴许是严帮主与贼人恶斗之时飞入眼中的,然后他在离世之前再将左眼挖出…… “严帮主这般大费周章地握住这左眼,必定是另有所指!” 想至此处,金琨再往严时志怀中一探,又摸出一张信纸来,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展信一看,心中顿时一痛,只见上头写着“余此生最憾之事有二,一是来不及赶至大都,救得武丞相,以致让两位堂主惨死。 “二是断崖山一战,余也未能及时相救,以致抱憾终身……” 他将信纸递给了马和,马和看完后,也是转过了身去,捂住嘴鼻,痛哭流涕。 金琨站起身来,略一思忖,向着严时志的尸首叹道“纵死犹闻侠骨香,严帮主,我似乎知道你的心意啦…… “一代枭雄竟是这般陨落,何其凄惨,我绝不能让您白白死了!” 又转身道“马堂主。” 马和立时抱拳道“前辈请吩咐!” 金琨道“烦你去做几件事情,这其中的每一件都至关重要,你可得听仔细了。” 别看这马和龅牙外露,留着两撇胡子,一副老鼠般猥琐之样。 可他甚是精明能干,办起事来往往是雷厉风行,从不拖沓,又能将事情办得滴水不漏、功行圆满,曾深得弈先生的赏识。 但见马和躬身道“前辈请尽数吩咐与我,在下必洗耳恭听!” 金琨颔首道“很好。老夫嘱咐你的第一件事,须得马堂主费些心力, “仔细探得被掳帮众的下落,这里头可是成千上万条性命,咱们一个人都不能丢下。 “第二件事,须得找见严帮主的千金严倚柔,老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三件事,你得帮我收买一个人……” 言毕,在马和耳边轻轻将这人的名字说了,也吩咐了具体的事项,马和连连点头记下了。 金琨续道“这第四件事,便是严帮主留给咱们的线索——黑鹰! “任何与黑鹰相关的人或帮派,都不得遗漏,此事得去秘查,不得声张。 “第五件事,须得找到青囊三肖的肖代冬,以及一名右耳缺一半之人。 “第六件,须得召集所有分舵处的帮众汇集此地,所谓人多才可成事,咱们得好好地大干一场了!” 他在替明夷帮报仇之际,也不忘他的父母之仇,以及肖梨雨之愿,是以将右耳缺一半之人以及肖代冬的下落都托马和去办了。 马和抱拳道“在下都牢记在心啦,明老前辈还有吩咐么?” 金琨眼睑低垂着,黯然道“有!还请马堂主好生操办,将严帮主厚葬了吧。” 马和啜泣道“这个自然要好好办了,我这就吩咐下去!”言毕,奔出了龙应堂,独自下山去了。 两个时辰后,苟鸿才等人匆匆赶了回来,神色甚是慌张。 苟鸿才朝金琨拱手道“禀明老前辈,我十余人并未上到西山山顶的宅邸,却在化炽社那儿发现了两百具尸首, “我们竟不知他们是什么人,可好生的蹊跷!” 侯志坤眼中透出惊恐之色,续道“这些尸首像是近日新死的,可整个双擎山中除了给咱们开门的几人外,再无活人了呀!” 金琨二话不说,叫上其余数十人,纷纷向西首山峰赶去。 众人行过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这化炽社,刚在社中行过几里,却听伏世火指向西面喊了声“爷爷快看!” 众人转头望去,却见西边远处,有一白色身影在一排树梢上接连翻腾跳跃。 不多时,却听一阵“叽叽”叫声传来,却是一只白貂捉住了树上的喜鹊。 金琨轻轻地自言自语道“貂儿!它怎来了此处?”他正待伸手招呼,却早已不见了白貂的身影。 他本想去追,可奈何有要事在身,只得先领着众人走至那处玉弓潭边。 金琨已是十余年没回到此处,不禁触景生情,他在这里细细看过一阵,又在凉棚中寻了一回,最后问道“尸首在何处?” 侯志坤指向东首的一条窄道,说道“往那儿几里外有处凹地,那儿还建有几排房舍,尸体可全在那边啦。” 金琨当下行在最前,领着众人迅速寻至那处凹地,果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百余具尸首。 众人惊讶之余,也上前纷纷查探。 这些死者没有明夷帮的装饰,绝非明夷帮之人,帮中兄弟也并不认得他们。 金琨沉吟道“依老夫看,这些人应是些狂阳病人。他们定是饱受病痛之苦,在贼人们走后,便很快涌了进来, “利用这玉弓潭来治狂阳,他们比起那些飞鸽传书的兄弟,还要早个半月不止。” 第415章 寒潭遇险 苟鸿才这才茅塞顿开,说道“对呀,我怎就没想到!可他们来此那么久,为何这里的几位兄弟始终没发现他们?” 金琨道“这些病人直至贼人走后才进来,大概因他们并不是帮中之人,是以才偷偷摸摸地躲过了那几位兄弟,始终未被发现。”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均觉颇有道理。 金琨再仔细看过几具尸首,沉吟道“尸体刚开始腐化,大概全死在三天前。 “从打斗的痕迹来看,却是场实力悬殊的对决,死者几无还手之力,却是何人所杀的?” 马和问道“难道不是杀我帮主的那帮贼人么?” 金琨摇头道“那帮贼人杀的只是明夷帮众,实在没必要杀了这些病人,这里头定是另有其人!” 就在此时,忽听一阵笑声从远处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却见凹地深处转出几个身影。 这几人笑声越来越大,其中有一光头童颜之人对金琨叫道“你说得对!全都让你说中啦!你这人真是不简单啊! “他们的确被咱们三人合力杀了,也确实是没有还手之力!咦? “不对不对,就好像我们杀人时你就在场一样,否则,你怎可能说得如此清楚?你说!你是不是我们当中的奸细!” 此人拿着只硕大流星锤,正是亨国武师宝古坏,他身后跟来的,却是乞颜住与台本空。 乞颜住猛地咳了几声,不耐道“休得啰嗦!咱们做事不干不净,一会儿大将军来了,定要责罚咱们。” 台本空却在一旁道“赶紧清场!”言毕,却不多言,忽地抽出横刀,当先朝马和击来。 马和霍地拔出长剑,高声呼喝几句,连同廖建元、何振海、苟鸿才、侯志坤等人一同冲上。 宝古坏与台本空见这五人劲风犀利,虎虎生威,绝不似庸手,不得不双双抢上,各执兵刃,与他们斗至一块儿。 台本空说的清场,定是要杀尽在场之人,金琨对此已是心知肚明。 他与乞颜住几人多番交手,深知他们的底细,在江湖之中,他们的功夫绝对排得上一流高手之列。 他本欲上前相助,但只见这几人过了十余招,便知马和这五人足以对付他们,他自己仅需在一旁压阵即可。 即使金琨身后的明夷帮、霁云盟等众欲上前相助,也被他一把拦下。 金琨眼望这二百余具尸首,略一思忖,已明了其中的道理,与身后众人说道“宝古坏说他三人就能杀了这二百余人, “这未免也太狂妄了些,就他们这些个蛮夷,可休想骗过老夫。” 又正色道“诸位还须听老夫的号令行事,切莫轻举妄动!” 众人向来对这明灵子惟命是从,均道了声“是!”立时抽出兵刃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乞颜住与马和这八人直斗个难解难分,三四百招过去,他们虽都受了轻伤,也个个额头见汗,可依旧未能分出胜负,这让在场之人焦急不已。 这里头只马和的功夫要高出其余几人一大截,而廖建元等四人都只得以二敌一才不致败下阵来。 这八人虽是斗成个平手,但其刀来剑往之间,数度现出极端险情,生死只在毫厘之间,直让一旁之人揪心不已。 金琨脑中思绪不断,想着马和这五个好手,若被他们拖得力竭,恐与己方不利。 再见众人过得一百余招,情势依旧未变,金琨果断挥手叫道“大伙儿一块儿上吧!” 他话音刚落,众人才向前奔得两步,却听这凹地上方一阵声音传来“哼!本座还以为这儿的事都了结了, “却未料你们又在此处与人交手,乞颜将军,你又如何交代?” 这声音犹如天降神音,压得这片凹地如在笼中,众人无不心慌意乱,举头四处寻去,生怕来者就是个鬼魅。 但见一个红色身影飘然而至,金刀只一挥舞,立将马和长剑击去,却是那乌和乌兰到了! 金琨等众当即停住,乞颜住也是一惊,立时高叫道“大将军,是属下失职,还请责罚!” 乌和乌兰在这十年之中,委实苍老了许多,往昔的那头乌发已多半发白,脸上的皱纹更是纵横交替,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一些。 是以她此时的冷面,在这副面孔之下,则显得更为渗人,她也不答话,蓦地将八式穿骨拳的第三式“大晃过架”打出。 只见她右手有紧拽马缰之意,胯下稳扎马步,劲力传到上身,而后身催肩,肩催肘,肘催拳,这拳劲才猛然砸向马和面门。 马和哪儿是她的对手,仅用长剑狠刺两招,却不见乌和乌兰有退却之意,只得侧身避过她这一拳。 但乌和乌兰脚步更速,须臾间再度欺近,再是一拳猛然击来。 马和“啊”地一声惊叫,眼见这一拳左右都躲不过去,面色已是吓得煞白。 金琨见这劲力非同小可,莫说可将马和立时击毙,便是他身后几人也非受到牵连不可。 他当即身影一晃,抢在乌和乌兰拳头砸到之前,已疾速窜出十余丈,一把将马和拉过。 乌和乌兰未料马和能在她拳下逃出生天,当即再打出第五式“五劳七伤”,双手猛地连出数拳,径直向金琨胸口大穴击来。 此一式旨在击敌要穴,可叫敌人五脏劳损,七经八脉尽数毁伤。 敌人在这一招式下,纵然不死,也无法康复如初,端的是一招极为狠辣的招式。 金琨见她认穴之精准,力道之蛮狠,一上来便是如此杀招,心下已然不忿。 他冷哼一声,只以金家拳的一招“关门自守”尽数挡下她的铁拳,“嘭嘭嘭”数声一过,金琨已带着马和飘然退去。 乌和乌兰虽未被伤着分毫,却是被眼前这人的武功惊得汗毛直竖,暗道“这世上怎还会有如此的功夫,这人究竟是谁?” 当下高举手臂,叫了声“都现身了吧!” 她话音一落,却见这凹地四周的高处,立时现出数十名亨军,他们或是弯弓搭箭,或是手执腰刀,对底下之人怒目而视。 第416章 忽中埋伏 金琨赶紧叫了句“有埋伏!各位快撤!”心中却暗道“果然另有埋伏,否则怎会只以三人之力,杀了恁多人!” 廖建元等四人听见了,立即狠出几招,击退敌手,再跳入身后众人之中,与这数十人高举兵刃,专心抵御高处的埋伏。 宝古坏见双方有了对峙之势,也收起了流星锤,立马笑道“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咱们这三人在这儿过了千招不止, “还未能将他们拿下,大将军您一来,便叫他们全住了手,就这份威风, “不论在我大亨国还是这汉人之地,也是独一无二,独霸……” 台本空见乌和乌兰脸色越来越是阴暗,赶紧喝止道“别拍马屁!” 宝古坏不解其意,续道“怎么?我这叫恭维!咱们大将军武功天下第一,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万人敬仰,满城拥戴。 “便是汉人的皇帝老儿见了大将军,也得向她三跪九叩,大呼万岁……” 乞颜住厉声抢白道“你住嘴!”说着,已一巴掌扇去,而宝古坏却毫无防备,被这巴掌打得立时脸肿半边。 宝古坏气急败坏,执起流星拳就要砸去,口中叫道“我早就说你不能做咱们的头儿啦,你怎能对下属说打就打,说骂……” 他话未说完,一瞥眼间,却见乌和乌兰正两眼怒视自己,不由得心下一惊,才发觉适才犯了大错。 原来宝古坏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乌和乌兰适才那两招之下,都在金琨那儿吃了亏,实则是惨败而归。 而宝古坏却还要对她夸口称赞,直让乌和乌兰颜面扫地,心中怎能不火? 乌和乌兰此时的双眼似要吃人一般,瞪了他好一会儿,又不忘细看金琨,忽地发现他两眼有异,当即转怒为惊。 但她毕竟是一代武学宗师,江湖经验颇丰,无论何等异常之事都曾经历过,是以那份惊诧仅在她面上一闪而过。 随即说道“我还道谁有那通天的本事,可将我的拳法轻松接下,原来是明灵子前辈亲自到了,失敬失敬!” 说着,抱拳给他作了一揖,续道“三十余年前,曾有人告诉本座,说明灵子前辈重出江湖,我当时还满是不信, “只因明老前辈已是百余岁的高龄,怎还能活在人世?未料今日明老前辈竟活生生地站在此处, “武学造诣果然与传说中的一样,竟是那般地不可思议。原来是我错怪了那位故人,明老前辈,是在下唐突了!” 她虽是颜色甚恭,心中却暗自担心“有明灵子在此,今日之事恐不能圆满。 “但好在我设下了这些伏兵,纵使我打他不过,也能自保脱身。” 金琨冷冷道“乌和乌兰,老夫知道你!三十余年前,我的确曾在江湖中走动,那位将我行踪告诉你的,便是那张浪吧!” 张浪早与亨国有过勾结,又曾派人追杀过明灵子。 是以金琨略一思忖下,断定是张浪将明灵子一事告诉给乌和乌兰。 这才有了之后乌和乌兰在天目山山脚拦下柳太,又将何婉静杀害等等诸事。 乌和乌兰一愕,不禁暗忖“传言明灵子能够神机妙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此隐秘之事,却被他轻易知晓了。 “说不得,今日既然让我遇见了他,定要杀他灭口,以免其他事项被他公布了出来,于我大亨可是极为不利。 “还有他那部倒滚心法,倘若放在他的身上,我今日可是要定了!” 是以说道“明老前辈,您可不能仗着您是前辈,便可满嘴胡诌啊。 “什么叫张浪告诉了本座,我与他可并不相识,您如此造谣,今日可就要小心我这儿大把的亨军啦。” 说着,两眼瞟向高处的伏兵,暗忖着何时下令出击,才得以从这高深莫测的明灵子手中讨得便宜。 乌和乌兰虽是矢口否认与张浪相识,但马和等人依旧是大为错愕,纷纷对霁云盟破口大骂,经久不绝。 而那几十号霁云盟之人虽是面红心虚,但一听得乌和乌兰否认了,才敢昂首挺胸。 马和指着乌和乌兰喝道“乌和乌兰,你们为何要在我明夷帮的地界,杀害恁多病人!” 乌和乌兰只冷冷一笑,根本不屑与这宵小答对。 此时宝古坏甩着流星锤道“什么叫你明夷帮的地界?这玉弓潭今后就由咱们大亨国管控了! “至于这些个病人么,我们本来要将他们赶走,可他们偏偏就是不走,我们便说‘不走也行,那全都留下治病,一月收你们六两银子!’ “但这些病人当真是一毛不拔,也不愿花钱治病,还死硬着不走,所以我们大为恼怒,便将他们全给杀了! “所谓杀人立威嘛,我们不杀这些个病人,将来怎还会有病人愿意花钱来此治病,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明夷帮众无不大惊,这玉弓潭只对帮众无偿开放,若这些亨国人硬是强夺了去,将来病人无处可医,那可如何是好。 金琨当即斥道“早闻亨国大将军以狠辣毒绝着称,今日一见,果然叫老夫大开了眼界。 “你为了赚取那份钱财,将这里的病人全数杀了,可好毒的心呐。” 乌和乌兰笑道“本座只杀了区区两百余人,实在是不成气候,让明老前辈您见笑啦。” 金琨怒哼道“倘若之前的明夷帮弱了一些,我想大将军你早就想攻了进来,牢牢霸占此处,老夫可猜对了?” 乌和乌兰仰天大笑,说道“不错!本座早有打算杀进这明夷帮,哪怕杀他万人也在所不惜,这处玉弓潭,我大亨国可是势在必得!” 金琨盛怒不已,向明夷帮众人问道“那狂阳十四汤就没人喝了么?为何那些病人们非得抢占这处玉弓潭来治狂阳?” 马和叹道“狂阳十四汤虽好,可奈何如今兵荒马乱,各处都惨淡经营,想要将十四味药材配齐,也着实是不易。 “而且在此形势之下,民众们收入大减,便算这十四汤成本每月六百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是以这玉弓潭,也就成为了大伙儿最后的保障。” 第417章 伏兵之伏 苟鸿才瞟了一眼旁边的霁云盟众,没好口气道“他们那瞿盟主曾多番号令,禁止任何弟子服用狂阳十四汤, “并说这汤药内含有剧毒,是害人的玩意。若有人胆敢违令,定会遭到责罚, “为此,还曾有几批弟子死在了这道号令之下,从此整个联盟中,便再也没人敢用这汤药了。” 他此番话下来,直让一旁的霁云盟弟子也汗颜无地,他们无一人敢于反驳,只因苟鸿才所说的实是千真万确。 苟鸿才越说越怒,干脆将这份怒气转向了乌和乌兰等人。 指着他们骂道“你们这些个蛮夷,除去野蛮耍狠,强取豪夺,也再没了别的用处,和那野狼畜生有何异处?” 他此番骂将下来,立时引发了共鸣,惹得马和等众均对这些亨人臭骂不止。 乌和乌兰心中盘算已定,一声喝令下,高地上的亨国军士高声呐喊,正待冲将下来,而金琨等人也已严阵以待,预备大干一场。 便在此时,忽听一个声音道“慢着!”这声音并非发喊,却能在数十人高喊之下,让当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随声望去,却见瞿崴立在了高处,他身后也转出几十名弟子来,均手持兵刃,胁迫了亨国的军士,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瞿崴威风凛凛,背手而立,这十年之中也不见老去多少,其风貌绝不减当年。 场上这些霁云盟众见到了瞿崴,无不大喜过望,纷纷叫道“盟主来救咱们啦!” “快杀了那帮蛮夷!活捉那大将军!” 但乌和乌兰只斜眼一望,说道“我还道是谁,可好大的排场,你怎会来了此处?” 瞿崴略一欠身道“听闻大将军要霸占这处玉弓潭,本座很是不放心呐,是以就带上些个弟子,顺道来瞧瞧。” 乌和乌兰道“哦?只是顺道瞧瞧么?瞿盟主怕是想与我争这玉弓潭吧?” 瞿崴浅笑道“不敢!只是这玉弓潭实乃我汉人之物,本该由本座代为看管,就不劳大将军费心啦!” 乌和乌兰怒哼一声,斥道“若我今日偏就不依瞿盟主呢?” 瞿崴摇头道“说不得,本座只好将其毁了去,也免得伤了你我的和气。” 马和听至此处,心下盛怒,高声道“好哇!原来霁云盟早就勾结了亨国,你这贼婆娘, “适才还矢口否认与张浪不相识,这回你就没话说了吧!” 侯志坤也斥声道“他俩都是为了争夺这玉弓潭而来,无非就是为了谋取那份医费,真好不要脸!” 底下的霁云盟众见盟主果真与亨人有所勾结,一个个均抬不起头来,直唉声叹气,无地自容,或是怒目而视,无言以对。 金琨见瞿乌二人到齐,他们一个是杀母的仇人,另一个则是杀了范莽的仇人,这叫他如何不激起那份报仇之心。 是以他一边在心中谋划计策,一边冷冷道“乌和大将军的确是为了钱财,而瞿盟主早有易阳丸可供他发财。” 他转而面向瞿崴道“是以你来到此处,只是为了毁去这口寒潭,以免挡了你的财路。老夫说得可对,瞿大盟主?” 瞿崴被他说中了痛处,他今日的确是为这玉弓潭而来,反问道“你又是谁,有何资格说我?” 乌和乌兰高声道“瞿盟主莫失礼了,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明灵子明老前辈,还不快跪下磕头?” 瞿崴略一错愕,细细望去,果见明灵子双瞳有异,浑身又透出一股凛然之气。 但他心中却暗道“明灵子实乃百年前的人物,又怎会出现在此处?亨人一贯阴险狡诈,我可不能着了她的道。” 乌和乌兰道“瞿盟主,你我的关系今日被这些人撞破了,咱们可不能留下活口。 “正好你今日也来了此处,我们须得联手除去这明灵子,至于这玉弓潭一事么,还容稍待再说。” 瞿崴冷冷道“好毒的计策,我今日也知晓了大将军的夺潭之计,我俩除去明灵子后,你是否也要将我杀了?” 乌和乌兰“嘿嘿”一笑“你若不肯依我,我说不定还真会满你所愿。” 瞿崴怒哼一声,一时还犹豫不决,总觉得其中有诈。 心想这乌和乌兰向来高傲毒辣,绝不是那种轻易求盟,共同御敌之人。 乌和乌兰瞧出了瞿崴并不相信,讪笑道“瞿盟主莫不是怕了这明灵子? “他身上定是有那部倒滚心法,你若不想得到,那本座便要独吞啦!” 言毕,长哨一吹,号令伏兵出击,她本人则飞身一跃,瞬息间掠过十丈,欺近了金琨。 金琨沉声道“好毒的婆娘,为了对付老夫一人,各种花招频出,你今番就是激了瞿盟主与你联手,也奈何不得老夫!” 他不慌不忙,只斜掠丈余,再是仰头长啸一声。 啸声尽处,顿见凹地高处簌簌而动,忽然从中现出了二十多名明夷帮弟子。 他们不声不吭,只一眨眼间就杀尽了亨军的伏兵,三个亨国武师被这一幕惊得大肆吼叫,显得仓惶万分。 如此惊天的变化,自然让瞿崴等人大吃一惊,立时号令弟子们竭力反抗,与这些新来的伏兵斗至一团。 剩余亨人在此惊变之下,也是士气大衰,他们被迫高声呐喊,各执兵刃,冲向金琨等众。 而金琨自也是将手一挥,号令身后之人全数压上,马和五人随声呼喝,领着众人一拥而上,吼声不绝。 乌和乌兰如何不惊,她脚下连点,疾追上金琨,叫道“你居然也有伏兵,你怎会提前知晓我有埋伏?” 金琨有意要戏耍于她,又将身子疾退数丈,笑道“老夫只恨带来的人手实在太少,否则你和瞿盟主如今已是两个孤家寡人了。” 他略一思忖,再道“说孤家寡人恐是不妥,那便是孤男寡女吧!” 原来,金琨领着众人刚从化炽社进来,看见那白貂捉住了一只喜鹊,心中立时警觉起来。 第418章 欲夺心法 他早知这白貂灵性非常,平日里向来只喜爱吃些鱼、虾、蟾蜍等水产物,或是些坚果类食物,所食范围与平常的貂类颇有不同。 而它今日却一反常态,当着金琨的面捕食了一只飞鸟,委实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是以他暗忖着“貂儿如此反常,莫非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待走至那玉弓潭旁,金琨问了那些尸首的方位后,再问侯志坤道“此处去那些房舍,可还有别的道路么?” 侯志坤想了想,说道“有,只是道路难行,又绕了远路,多年没人走过了。” 金琨不假思索,立时分出二十余明夷帮兄弟,从另一条路绕至那处房舍前,并吩咐他们好生地埋伏在暗处,等他的号令而动。 如此一来,尽管乌和乌兰也埋伏了伏兵,却被金琨设下的伏兵瞬息间杀去了不少。 只可惜金琨今日上这双擎山,仅带来了数十人而已,否则定要将这位大将军再度变成无兵的将军。 此时,在金琨一顿揶揄之下,乌和乌兰顿觉颜面无光,她贵为亨国的大将军,受万人敬仰爱戴,又何时受过此等的侮辱? 她直恨得青筋暴起,斥道“想不到明灵子也是这般地为老不尊!” 言毕,金刀“唰唰唰”接连三刀刺来,其速快捷无比,正是九旋金刀第三式“三旋利梭”。 只见她金刀直进直出,动作干脆利落,摒弃了斜劈竖砍的花哨,无论金琨躲至哪处,金刀也照样径直刺去。 金琨却始终是闪躲腾挪,任凭她速度再快,刺了三刀又三刀,将这第三式连使了七八遍,也依然不让这金刀近身。 乌和乌兰的金刀每每都离他三寸之距,就如大人与孩童嬉闹一般,要想靠近他半分也绝无可能。 以她大将军的身份,却被他人欺至如此地步,心中自是焦急万分。 她好容易找见了个空档,忽然斜出两丈有余,只“唰唰唰”几刀,已击杀了金琨身旁四、五人众。 金琨怒斥一声“好个畜生!”挥掌一劈,已将乌和乌兰去路封死。 再叫道“其余兄弟尽数散开,可别被这恶婆娘伤着了!”众人依言而行,散向一旁。 乌和乌兰冷笑几声,挑衅道“明老前辈,您消消气,是在下献丑了!” 金琨喝道“你想以此激怒老夫,可也太天真了些!”言毕,又是一拳击出。 乌和乌兰身法好快,才一避过拳风,再接连斜挥数刀,忽地将金刀直竖,猛然间怒劈而下。 如此一来,竟有了万马奔腾之势,却是九旋金刀的第四式“四旋倚马”。 金琨见这刀气陡然而至,的确是一个强悍凶猛的招式,当下也不敢托大,疾将身子侧过,抽出随侯剑,说了声“这招还算凑合!” 言毕,绕过金刀锋芒,随侯剑径直刺她手腕。 乌和乌兰这九旋金刀的前三式,本就凌厉异常。 在她深厚内力的加持下,已让不少武学名家丧生在这金刀之下,江湖中人对这九旋金刀可谓是闻风丧胆、谈虎色变。 但她今日面对金琨,居然连第四式也奈何不得他,心中只叫道“明灵子这人的武艺究竟精湛到何等的地步?” 她离金琨已近在咫尺,那长剑又要刺她手腕,自是闪避不及,当先急运内力至左拳处,向那长剑猛地击去。 金琨长剑再转,立时避过拳风,他也伸出了左拳,迎着那拳风而去。 乌和乌兰毕竟是成名已久的武学宗师,她眼见这拳风来得异乎寻常,急忙收回劲力。 可她的八式穿骨拳是何等霸气的招式,一经打出,直穿骨透肉,可叫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肢体躯干被这铁拳穿透,然后在一副惊恐中惨然死去。 似此等迅猛的招式,怎能说收回便能轻易收得回? 是以她仅慢得半拍,却被金琨一拳砸中左拳,“咔咔”两声,直让乌和乌兰肘处和肩处都脱了臼。 她惨叫一声,接连退出两丈有余,迅速接回了肩肘两处关节,兀自疼痛非常,大声道“瞿盟主,你还不肯信本座的话么?” 此时的瞿崴如何不信,似乌和乌兰这等的高绝,居然在他人手中轻易败下阵来,在这世上,除去这明灵子外,还有谁能有这种能耐? 瞿崴也不发一言,只抽剑在手,立时杀了几名金琨的跟班,他也不顾这几人穿的是霁云盟的服饰,连眼也不眨一回,照杀不误。 瞿崴又跃至乌和乌兰身旁,说道“你我二人合力,今日定可夺得那倒滚心法。 “但我有话在先,夺了心法后,须先让我誊抄一份,咱俩各自获得一本,这才显得公平。” 乌和乌兰本想嘲笑他一番,可如今轻易败下阵,如何还笑得起来,只冷冷道“不愧是小吴用,事到临头你还这般算计!” 她顿得一顿,续道“本座只亏在过于轻敌,你若真想誊抄一份,须得给我拿出些真本事来,否则,那心法我可一人拿了!” 言毕,也不等瞿崴回话,当即横过刀来,直冲而上。 她此时已用上了萨摩殊密功的第四层,只见她身形如风,比适才又快出了数倍不止。 她恍惚间便已不见人影,突然又出现在金琨面前,一刀猛然挥出。 这一招如风如电,端的是迅捷无比,正是九旋金刀第五式“五旋追风”。 金琨见她突然而至,的确吃了一惊,暗忖这大将军毕竟是位难得的高绝,若想真将他击败,哪儿会有那般轻易。 是以再也不敢托大,收起了金家拳不用,先闪身避过这一刀的锋芒,再以朗月霁风掌对之。 二人的招式过得好快,须臾间已是百余招打过,但见那金刀挥舞得酣畅淋漓,金琨的掌法也迅捷无比。 二人刀来掌往之下,卷起无数尘烟,又有无数疾风围绕,二人便如那仙人腾云驾雾一般,招式间毫无滞碍失调之处,直让旁人都看傻了眼。 看至此处,廖建元依旧带着哭腔喊道“瞿盟主,您为何杀我盟中兄弟,咱们哪儿得罪了您?” 第419章 不可不防 适才瞿崴杀了金琨几个跟班,那可是毫无半分的留情,全然不顾同盟之谊。 瞿崴从金琨二人的招式中回过神来,铁青着脸道“尔等叛徒,竟随了明灵子与本座作对,还有脸问本座为何杀你!” 言毕,已是仗剑而上,只横挥两下,已划伤廖建元左腿处。 其余霁云盟弟子见状,也纷纷跃上前去,各执兵刃,替廖建元挡下这凌厉的剑招。 但瞿崴的剑招早已是高绝之列,仅凭十余个喽啰又如何挡他得住? 又见剑光闪了十余处,立叫四人当场毙命,余下的几人也是个个带伤。 弟子们纷纷高叫着“盟主!为何要对咱们赶尽杀绝!咱们追随明灵子前辈,又不是叛了本盟!” 更有人哭道“是啊!明灵子前辈又不是歹人,您为何要与他为难!” 又有人喊道“还哭咧咧地干甚!他说咱们是叛徒,咱们还洗得白么?” “他与亨人勾结,瞿崴才是叛国之人,自然要杀咱们这些爱国志士!” “不错!若不想成了他剑下冤魂,只得与他拼啦!”言毕,与剩下的弟子全数一拥而上。 马和等几人虽与几名亨国武师交手,见廖建元等人性命仅在顷刻之间,不得不弃了眼前之人,立时跃至他身旁,替他挡下瞿崴的剑招。 但瞿崴来者不拒,反倒是来得越多,越能叫他的剑招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见他从容将数十剑晃过,众人还未看清那剑招,又倒下了七八人。 便连马和、侯志坤、苟鸿才也是个个带伤,他们面面相觑,惊讶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而廖建元与何振海却是越斗越勇,只因瞿崴已把他们列为了叛徒,欲将其赶尽杀绝,若不拿出看家的本事,如何得以自保? 但这五人谁人不知,再这么斗将下去,只会个个都惨死在瞿崴的剑下。 这不禁让他们越来越是畏惧,虽是拼尽了全力,面对瞿崴这剥庐剑法,也是莫可奈何。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长啸传来,却是金琨甩脱了乌和乌兰,随侯剑瞬息而至。 “叮叮叮叮”连声响过,已替廖建元与何振海挡去了四回杀招。 众人见金琨终于出手相帮,均振奋不已,又分出身来,去对付其他的亨人。 金琨见这些人伤势不小,自然想起了自己十年前被瞿崴割喉的情景,寻常人若想在他的剑下活命,实在是太难了些。 于是他大叫道“世火,躲我身后来!” 乌和乌兰紧随而至,她金刀一连闪过十余次,见瞿崴此前始终不肯与她联手,大声叫道“瞿盟主,你还不信此人就是明灵子么? “还是在算计着什么?可莫把小命给他算没啦!” 金琨再度闪躲,却还未等来伏世火答话,他急得将随侯剑交至左手,右手直朝这二人打出一招朗月霁风掌的“朗月无云”。 但见他一掌轻飘飘拍出,却见掌风呼啸而至,犹如拨开云雾一般,将瞿乌二人扫至一旁,不敢离金琨过近。 只是这二人的武功都在高绝之列,身法早已是异于常人,才可紧贴着这掌风而过。 否则若被这一掌扫中,恐难再见着活人,便如那招式的名称一般,待风吹云散之后,唯有朗月当空。 金琨一招之下,得了个老大的空隙,赶忙回头一望,却不见伏世火的身影,他心中一急,不禁惊叫道“世火!你在哪儿?” 瞿乌二人怎能给他喘息之机,立时双双抢上,剑刀齐至,瞿崴还与乌和乌兰回了一句“我自算计我的, “明灵子的心法,我帮你夺来便是,量你也不敢私吞了!” 乌和乌兰斥声道“如此关键时刻,我又怎会私吞?” 瞿崴冷冷道“谁人不知乌和大将军的狠辣毒绝,我虽做了盟主之位,也不可不防啊。” 乌和乌兰也不与他争辩,想是被他说中了心思,只拿眼角一瞟,再大喝数声,与瞿崴各展招式,立将金琨逼得连连而退。 这当今世上武艺最高的三人,便在这夕阳舞起血色之时,斗得犹如疾风骤雨般,叫人既心生畏惧,又不舍得将视线移开。 三人不断闪躲腾挪,上下翻飞,将一旁众人惊得远远离开,生怕一道剑气袭来,还未觉得疼痛,便已经死去。 马和更是讶道“明老前辈的这身功夫,绝不似人间所有,今日叫咱们大饱了眼福,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廖建元与苟鸿才也同声道“不错!明老前辈实乃神人也!” 金琨将随侯剑舞得密不透风,近千招过去,虽未能分出胜负,也已是渐感吃力。 他自习得这倒丨心法以来,还从未如此酣畅淋漓地与人过招。 当他与乌和乌兰刚刚交手时,顿觉她的功夫虽入化境,但却远不如自己,大出自己的意外,暗赞这倒丨心法的威力委实是非同小可。 而自瞿乌二人联手时,他虽还可与他们斗上数百招,但想要将他俩赢下,已是越来越没了希望。 这不禁让他暗道“能敌得过当世两位高绝的,恐唯有恩公他老人家一人而已。唉,怪只怪我学艺不精,没能将整部心法习得…… “好在我将通力与招式配合得相得益彰,与两位高绝同时对决,也不入明显的下风,已对得起恩公所传的心法啦!” 转念又想“可世火偏偏在此时失了踪,马和等人也等着我去细查严帮主一事,若我败于他俩,可着实是辜负了这许多人……” 他暗地里眉头紧蹙,呼吸之间,又击出四五十剑。 却剑剑都被这二人压制得转身不得,也逐渐瞧清了乌和乌兰脸上露出的傲色,心中不禁越渐越暗。 为破今日之局,他脑中已极速转过了数十个办法,直待乌和乌兰一刀当胸劈来时,才拿定了主意。 他当下暗运通力,再放慢招式,故意示弱,引诱乌和乌兰与瞿崴不断劈刺而来。 直至五六十招过去,瞿乌二人早觉眼前这位高人已然不支,暗地里一喜,立时放开了手脚,大开大合地朝金琨胸大穴而去。 第420章 寻见倚柔 猛然间光芒一闪,乌和乌兰的刀尖终于劈至金琨胸口,金琨猛地含胸勾背,比之常人还要佝偻得多,却听“噗”地一声传来。 乌和乌兰果真大喜过望,只道刀尖已然刺入他的胸腔,当即猛地向上一划,欲将金琨划成两爿。 再听“噌”地一声,她的金刀竟被早在上方等候的随侯剑切去了半边。 原来金琨依靠通力含胸而退,故意引乌和乌兰劈来,却只能劈进他的衣衫内,离他的前胸还要差个半分。 再待她惊喜之时,金琨早已找见了机会反击,乌和乌兰还未来得及惊讶,又被金琨一掌击在了右肩。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手臂再也把握不住,半只金刀终于落地。 瞿崴自是骇然无以,立将剑招全数抖落出去,剑芒舞成了一道银色光墙,将乌和乌兰牢牢护住。 这两位高绝立时少了一位,金琨压力顿减,他也不顾那剑芒如墙,只将左掌接连拍出,噼嘭之声顿起,气势如泰山压顶般向前推上。 无数气浪激得瞿崴如被扼住咽喉,直气闷难当,几要呕出血来,只得护着乌和乌兰接连后撤。 金琨面对这二位仇人,不愿再心慈手软。 他长剑再挥,将明夷离火剑的“钻火得冰”击出数个变化,立时绕过了这剑墙,匪夷所思地在他右臂上划伤一道。 瞿崴惨叫一声,心中骇然无以,如何也想不通他这一剑是怎生击来。 而金琨本欲乘机结果他的性命,心中却想到“先生在锦囊中已经说过,瞿崴之流绝不能杀,否则江湖造成了大乱,又是我金琨的罪过啦…… “可恨那瞿崴,杀了我范大哥,我却不能替他报仇……我……我心中好恨!” 瞿崴见金琨长剑忽然慢了下来,只得抓住时机,带着乌和乌兰立即跃了开去。 一边还叫道“竟是明夷离火剑!他怎会明夷离火剑?” 乌和乌兰自也是无比惊诧,叫了句“他可是百年前的人物,这明夷离火剑兴许是自他那儿传至严时志的!” 言毕,再吐了几口血,内息紊乱非常。 瞿崴眼见右臂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再也难以握剑,心知再这么斗将下去,他二人必定会被明灵子毙于当场。 情急之下,直喝道“不管那么多了!” 忙不迭掏出一颗烟弹扔下,“嘭”地轻响传来,立时烟雾弥漫,再难寻见他二人的身影。 金琨立时冲进烟雾中,虽不能视物,剑尖也径直向前刺去。 乌和乌兰耳听得金琨的位置,忙从怀中掏出一物,朝金琨猛然掷去。 金琨赫然听见劲风扑面而至,急忙侧身躲避,正是两只飞镖飞出。 他虽能轻松避过,却嗅见这两只飞镖有一股腥臭之味,便知其上涂满了剧毒。 眼见两只飞镖分向马和与廖建元而去,急忙将手中长剑一掷,“叮”地一声,当先击落一只。 那长剑去势未减,又带有几分的旋劲,半空忽地一转,又击落了另一只。 直至两只飞镖都落了地,马和二人才回过神来,眼见那镖身上暗紫色的剧毒惹眼非常,也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此时瞿乌二人已然远遁,金琨回身猛地追去,又听得西面一声远远传来“爷爷!” 金琨一惊,瞥眼瞧见了伏世火立在了远处,他高声叫道“马堂主,替我照顾世火,我将那二人捉了便来!” 马和还未答应,伏世火又大声喊道“爷爷!我找见那貂儿啦! “它引我去了一处地洞,那里头可有个姑姑,已奄奄一息啦,您快来看看吧!” 金琨一怔,脚步忽地停下,暗忖着“白貂引他去找的姑姑,莫不是严姑娘么?” 当即眼望瞿崴带着乌和乌兰翻过了一座山丘,悄然远去。 金琨心中虽是恨意难却,也不得不将此事暂且放置一边,只盘算着将来如何将乌和乌兰手刃了。 而其他亨人与瞿崴所领的弟子,见首领既然撤去,也纷纷随之远遁。 金琨立时奔至伏世火处,说道“世火,你许久没在我的身边,是去追那白貂了么?” 伏世火气喘吁吁道“正是!那白貂冲我忽隐忽现,像是在呼叫你我一般,而之前我们见它捕捉喜鹊时, “我见爷爷喃喃自语的样子,似乎也认得它。而爷爷你却要一心对付这帮坏人,根本无暇其他,我便独自跟了过去,这才见到那姑姑的。” 金琨责怪道“你私自离开老夫,实在太过凶险,若被歹人捉了去可怎生是好?这等事情,下不为例了!” 伏世火吐了吐舌头,挠着脑袋应了声“我知道啦……”随即拉着金琨往西北角落奔去。 伏世火此番擅自而为,实则是一心为了金琨。 他自知他人小力微,金琨的救命之恩又实在无以为报,只得在这些细微之处努力帮衬,也好减轻这位恩公的负担,不致让他太过劳累。 金琨的心思甚是缜密,略一思忖后也想通了此节,当即将伏世火负在肩上,说道“好孩子, “你脚下太慢,那位姑姑在哪儿,便指给我看吧。” 伏世火乖巧非常,指向了一处白桦林边,金琨脚下连点,过不得几时已奔出了数里,也奔出了这片林子。 他们再拐过两处拐角,来至一片巨石林立之地。 又在里头奔了一阵,只见四处都怪石嶙峋,犹似个迷宫一般,竟见不着几棵树木与花草。 待再拐过几个弯处,终于在一座巨石之下,叫他们见到了一扇石门。 这石门很是古怪,此时若未打开,便和个普通石头一般,根本无法从外头认出是一道活门。 伏世火道“白貂引我搬开了一块石头,这门就自然打开啦,您说神不神奇?” 金琨叹道“也太难为你了,竟这般机智地寻见了机括,否则也没法寻见里头的人。” 说着从石门急奔进去,里头却是条幽暗深邃的地道。 第421章 饿昏中毒 二人借着墙壁上油灯的光线,沿着地道向下走过近一里,才发现了一处不大的密室。 而密室当中正伏着一人,不是那严倚柔是谁! 金琨大惊不已,借着光线瞧去,但见她双眼紧闭、面色发白,口唇却呈乌紫之色。 是以赶忙将她扶起,搭脉一探,不禁摇头道“她饿昏了,又中了毒,若不是世火你及时发现,她恐怕熬不过半日。” 往四周仔细一望,只见这里碗碟瓷罐中的干粮已被吃尽,又叹道“若不是中了毒,她也不至于力竭, “连出门觅食的气力都没了。世火,你这回可立了大功啦!”言毕,在他脑上抚了一抚,直抚得他满面堆笑。 又急忙将严倚柔搬腿盘坐,将一股通力从她后背诸穴渡入,如此足足花费了一炷香时辰,才堪堪将她体内的毒素化尽。 此时严倚柔口唇乌紫之色已然消解,却依旧不见她转醒,金琨沉吟道“毒素虽解,可这饿昏了该如何救治,我却始终未得其法。” 言毕,又将她抱了出去,三人刚一走出这片石林,回到那片白桦林时,却遇见马和等人追了过来。 这些人个个带伤,见到金琨无不上前作揖道“明老前辈,可让我们好找,原来你们在这儿!” 见到他手中的严倚柔,也是欢欣无比,垂泪叹道“太好啦,严小姐也被你们寻见了,帮主他终于可以瞑目啦……” 言毕,却引来哭声阵阵,在这山野间,顿时哀嚎回荡,直叫人痛不欲生,肝肠寸断。 许久,马和终于问起严倚柔为何这般昏迷,金琨将缘由细细说了,只是暂时无法将她唤醒,须得另寻良方。 金琨又见其中几人的伤势实在是不小,只得将严倚柔放下,再用通力替他们止血疗伤。 他一连医治了数人,待替廖建元恢复了元气后,金琨问道“你们跟着老夫,却被你们的盟主冤枉,如今可有后悔么?” 廖建元猛然一拳捶地,叹道“我其实也并不后悔,大不了叛了霁云盟便是! “只是我们当中有的并没患那狂阳,否则如何还能熬至今日?这些年叛出的弟子还少了么?” 其他霁云盟众也无不叫道“不错!霁云盟早已是民心尽失,我们也早想叛啦!” “跟着明老前辈又怎能后悔?咱们今日已尽数叛出霁云盟,只盼着您来收留啦!” 金琨颔首道“你们是去是留,且悉听尊便,愿意留下的,便暂且与明夷帮的兄弟一同跟着老夫。 “老夫还是之前那句话,若你们出了差池,我定要赶你们走,若我大事既成,也要赶你们走!” 众人早已知晓这条规矩,也并无讶异之处,依然欣喜非常地对他作揖行礼。 金琨续道“适才廖兄弟说,你们有人未患狂阳,可是一直将内功与招式共同修炼么?” 廖建元道“正是,我与何师弟二十年来,内外功法都勤修苦练,从未敢怠慢。” 金琨又问道“不止你与何兄弟,你们中还有几个人也是功夫了得,这其中可有什么道理?” 何振海道“明老前辈,您有所不知,咱们这些人偷偷习练了内力,十年前的那点微末功夫,也实在是个笑话,远不如那些停修内力的弟子。 “但如今咱们都练了二十年啦,功夫不仅超越了多数弟子大半截,还未患那狂阳,可谓是受益匪浅呐!” 廖建元也道“不错,咱们平日里在各自的门派中,都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唯恐遭来非议,今日遇见了明老前辈,便直言相告啦。” 金琨颔首连连,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直痛饮了大半,心中大叹道“师父他果然说得不错,倘若内外功法同修, “十五年之后,其武功造诣,定然会远超停修内力的弟子。只是如今又有几人愿意相信此话,便连师父他老人家也已是作古多年啦……” 想至此处,不禁慨叹非常,为火劲感到太过不值。 火劲是全盟中真正为弟子挖心掏肺的掌门,却成为了头一个被针对下台,又不知何因死去的掌门。 金琨只觉得这世间整个颠倒,心系弟子的早早就死去,而反倒是那些黑了心眼的人们,始终都能活得好好的。 进而又想起了丨中的境界,只觉得里面的世界才是更为真实。 而眼前的这个世界,反倒让金琨觉得虚假难信,犹似个五浊恶世一般,叫人厌恶非常。 想到此处,不由得在心中一阵苦笑。 只因明夷帮的前身便叫五浊门,那岂非五浊恶世的一个缩影? 连这个下九流的帮派都能颠倒归正,反倒是一向正统的名门正派却祸害了众生。 说话间,金琨已领着众人来到了山顶,走进了严时志的宅邸。 众人在这儿果见卧房之前一片狼藉与血迹,一看便知,是严时志强行劈开被层层封死的门窗,在此杀了几人,再由此奔下了山去。 马和等人无不窃窃私语,他们暗暗谈论着,就连此处的细节都叫明灵子说中了,暗叹这明灵子委实是神鬼莫测、不可思议。 金琨将严倚柔放回她的卧榻之上,正发愁该如何给她医治时,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明老前辈,原来您在这儿,可叫我好找!” 金琨稍一讶异,随即说道“肖大夫来得好,快请看看严姑娘的伤势如何。” 来者却是肖代秋,金琨当众称他为肖大夫,只是为了隐瞒身份故意为之。 肖代秋这一出现,立即引来明夷帮众的欢呼,他们纷纷上前作揖问候,并热情询问他这些年的去处。 肖代秋笑嘻嘻地给他们躬身回礼,随口编了些死里逃生的缘由,以及这些年去了何处,始终未将实情和盘托出。 又见他坐至严倚柔床前,只略一搭脉,便道“严小姐仅是饿脱了,并不碍事,还请诸位暂为回避,待老夫给她治来。” 众人对青囊三肖也是无比地尊崇,既然鬼神叹都发了话,便尽数替严倚柔放了心,人们均退至大厅处,轻声静待。

第422章 双眼均盲 不多时,只听得闺房内肖代秋喊了声“有请明老前辈,在下有事相商。” 金琨闻声而进,仔细关好了房门,看了一眼严倚柔,轻声与肖代秋道“二伯,严姑娘怎还未醒?您又为何会来了此处?” 肖代秋将他拉至里处,细声道“严姑娘并不妨事,老夫一会儿便让她醒来。 “我来此处,是因梨雨催促得紧,她实在是怕你出事,叫我出来护着你的周全。 “我左右是拗不过她,细细交代了诸多事项后,才来了此处。” 金琨皱眉道“实在是胡闹,我有恩公的心法护体,还会出什么事?反倒是梨雨大病初愈,离开了您,她却该如何调治?” 肖代秋“嘿嘿”一笑,凑近他的耳旁说道“老夫此番前来,也要告诉你一则好消息,自你离开朗月谷仅五日时间, “梨雨便能坐起,我临走的前一日,她已能勉强下地行走,比起此前要好上几倍不止呐!” 金琨一喜,叫道“此话当真?”随即又怕惊扰到屋外之人,降低了声音道“二伯莫不是诓骗我的?” 肖代秋握着金琨双手道“老夫何时骗过我的侄女婿? “依我这侄女的脾气,没准过些时日,就要将那老妪叫回家去,自己便能照顾自己啦!” 金琨这才咧开嘴来,会心地笑笑,说道“我真料不到,这……这可太好啦!” 言毕,不禁神情激动、心花怒放,顿将葫芦中的美酒饮尽。 若不是有人在屋外,他定要上蹿下跳,高声大呼,才得以纾解这份欢喜愉悦之情。 肖代秋拍着他的手续道“所以你可不能怪我那侄女,她将我赶出来,也是有意要我将这件喜事转告给你,让你好好高兴高兴的。” 说着,又转头望向严倚柔,续道“这不,你总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呐。” 言毕,已在严倚柔脚背内庭穴、耳边饥点穴上行过针,再一掌悬在她气海穴上,缓缓渡起内力真气。 约一顿饭时辰过去,肖代秋才将手掌收回,不住点头,说道“行啦,她不一会儿便会转醒。” 又顿了一顿,续道“老夫还探得她此前中了毒,已是被你的通力治好啦,那毒可好生的怪异, “实为老夫平生仅见,你可知那是什么毒,来源又是何处?” 金琨沉吟道“我猜她所中的毒,与严帮主中的一样,只可惜我未能找见半点残存的毒药,否则二伯应能探明它的种类和源头吧?” 肖代秋略微一笑,指着他道“先前说我来此地是胡闹,如今就有事求我了不是!你这坏小子,向来就爱指挥我做事!” 金琨会心一笑,忙吐了吐舌头,正待开口时,忽听“嘤”地一声,严倚柔已然转醒。 只见她坐起身来,脑袋微侧,听见了动静,说道“你们是谁?这是哪儿?”言毕,直蜷缩成一团,惊恐万分。 金琨二人均是一凛,肖代秋忙伸手在她眼前一试,果见她两眼不能视物,不禁让他二人再是一惊。 说道“严小姐,老夫是肖代秋啊!你如今身在你的闺房之中。” 严倚柔急忙摸向床边,捉住了那熟知的床幔和床沿,这才放下心来。 但她的身子显然虚弱已极,只能缓缓道“果然是肖大夫,我认得您的声音!我……我为何会在此处?” 金琨叹了老长一口气,沉声道“是你的白貂引咱们去了那处密室,才发现了严姑娘昏在其中,我们这才将姑娘你带回的。” 严倚柔这才想起,此前在那处密室之中,她将吃食尽数用完,最终饿昏在地。 她怔怔地道“原来是您救了我,您又是哪位长者,这声音可着实陌生啊。” 金琨道“救你的是白貂,可并非咱们。老夫乃明灵子,与严帮主是多年的故交,却始终与严姑娘缘悭一面。 “此次拜严帮主所托,特意前来处理贵帮被贼人侵入之事。” 严倚柔道“哎呀,原来是明老前辈,还有肖大夫,是小女失礼啦!” 言毕,忙落下床来,给肖代秋和金琨各道了个万福。 她也从未听过明灵子的名头,只觉得他定是个老前辈,又与肖代秋共同救了她,便一块儿行礼致谢了。 金琨见她手脚微颤,赶忙说了声“严小姐不必多礼!” 又拿出早已备好的糕点递给她,严倚柔也着实是饿极,拿起几块吃下了,手脚才渐渐有了些气力。 肖代秋问道“小姐你为何会在那处密室里?” 严倚柔请二人一同坐在茶桌前,说道“二位前辈,你们有所不知,数月前贼人侵入了双擎山,许多帮中兄弟都被捉了去。 “所有人都莫名与小女分开了,我两眼又盲,无处去寻他们,只好一路摸索着,最终躲至半山腰的那处密室之中, “好在那里头的吃食足够我一人维持数月之久。 “我……我也不知那些贼人何时能走,我心中太害怕啦,直至将里头的吃食用尽,欲再去外头一探时, “却不知怎地,竟浑身没了气力,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未能爬起……” 肖代秋沉吟道“严小姐这是中了毒啦,那毒性虽不致命,可你困在密室中,也着实是万分凶险呀。” 严倚柔茅塞顿开,说道“原来如此……” 转念一想,再问道“二位可曾见过我爹?还有其他兄弟呢?贼人们已退了么?” 金肖二人对望一眼,实在不知该如何将实情道出。 金琨抢先道“贼人们已尽数退去啦,你也不必担心,反倒是严姑娘你这双眼是如何盲的,是贼人们干的么?” 金琨在十余年前见严倚柔第一面时,她已是因狂阳盲了两眼,此后经金琨的一番医治,无意间竟复了明。 怎料今日相见,她还是双眼均盲,是以金琨便猜测,她这双眼恐是狂阳复发导致。 严倚柔神色忽地暗淡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道“十年前,在绍兴分舵的断山崖一役里,本帮折损了太多的兄弟……”

第423章 白貂之毒 正说着,已是落下了泪来,续道“在这其中,便连弈堂主、肖大夫、梨雨姐姐、宁姐姐,还有金琨金大哥…… “他们……他们还未能与我道个别,便天人永隔了……” 她直哭至不能自已,过得好半晌,才续道“我心中实在是悲苦万分,只得整日以泪洗面,常年下来…… “我便哭瞎啦,至今已有六年之久……” 肖代秋也叹道“难得严小姐你这般重情重义,可你也不必如此伤怀,以致伤了这副眼睛,那也太不值得啦。” 严倚柔忽地一惊,站起来叫道“肖大夫!您果真是肖大夫!您不也在断山崖一役殁了么?怎还能回到此处?” 她与肖代秋交谈已久,却未能想起肖代秋本该死于那场大战,只因她此前中毒和饥饿过度,以致神识昏昧,许多事情已想不起来。 如今她终于吃了些糕点,体力渐渐恢复,才逐渐还原了往常的神志。 肖代秋忙将她扶回座椅上,说道“老夫当年从断山崖跳下,有幸保得一条性命,并未死去。其实,还有陆宁陆小姐,和……” 说至此处,金琨忙向他眨了一眼,肖代秋这才会了意,没将其他人说出,只续道“和……和老夫一块儿逃出生天。 “我们在外漂泊了十年之久,只是厌倦了其中的争斗,才久久未能回来,让大伙儿替咱们担心啦。” 严倚柔掩面哭道“宁姐姐也活着?那太好啦……只是金大哥他……他……” 说着,已捉住肖代秋左臂,不停摇晃道“金大哥与梨雨姐姐呢?他们没与你们在一块儿么?” 肖代秋叹声道“十年啦,严小姐,此事早已时过境迁,你也不必太过挂怀啦……” 严倚柔终于伏在桌上泣不成声,这一幕之下,也让金琨二人默默掉下泪来。 不多时,那只白貂奔了回来,瞬间攀至桌上,舔着严倚柔的手指,显得极其亲密。 严倚柔这才止住了哭泣,捧着这只白貂,爱抚不已。 金琨忽地想起数月前,在朗月谷中头一回遇见这白貂的情形,沉吟道“老夫初见这白貂时,也是让老夫一阵头晕目眩, “直至我暗运内功后才将毒性除去。如今想来,定是这白貂身上带了毒,严姑娘,这白貂能让老夫细细查看查看么?” 严倚柔欣然对白貂道“去让明老前辈瞧瞧你。” 那白貂如同听懂了一般,立即窜上金琨的肩头,金琨一把将它拿在手里,细细翻看它的皮毛。 金琨一边看,一边说道“今日多亏了这白貂的相助,否则咱们不仅发现不了严姑娘,就连那乌和乌兰的伏兵也是对付不了了。” 言毕,又顺道将今日遇见乌和乌兰,以及白貂示警之事简略给她说了。 金琨查询了一番,果然在白貂的皮毛深处,发现了些许透明的硬块,他凑近了一嗅,却闻不见味道。 随即将它指给肖代秋看,说道“肖大夫见多识广,还请替老夫看看,这是否就是严姑娘所中的毒药。” 肖代秋随即拔下这些硬块,也嗅了嗅,又拿出银针一探,竟未能变黑。 他再找来一只瓷碗,倒上一些水,将硬块化入水中,又从背囊中拿出几味药材,浸于水里。 过不多时,但见这几味药材有的染上了红色,有的染上绿色,还有少许的紫色。 肖代秋摇头叹道“似此等毒药端的是神奇无比,竟然无色无味,轻易还验不出来。 “此毒在白貂身上并不发作,却能叫人在无意间中了招!” 他又将白貂身上其余的硬块细细拔下,小心地收在药囊中,续道“也难怪帮主和严姑娘都栽在它的身上, “这毒药实乃老夫平生仅见,我定得带回去好好钻研钻研,也好查明它的源头。” 金琨说道“那便有劳了。这白貂有毒,你我都碰过它,保险起见,我先给你把毒解了吧。” 说着,捉住肖代秋手腕,用通力在他们俩体内转了几圈,立时将毒性解去。 严倚柔听见“难怪帮主和严姑娘都栽在它的身上”这几字,她想得好一会儿,终于问道“我爹也中毒了么?他如今怎样了?他在哪儿?” 金琨二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该怎生说来。 直好一会儿,肖代秋才抓起严倚柔的手腕,说道“如今最紧要之事便是替小姐将眼睛治好, “唯憾我离开了十年之久,否则,我早就能给小姐治上一治啦!” 言毕,仔细给她切了一脉,再细细看过她的两眼,逐渐眼露茫然,缓缓摇头道“小姐眼根已毁,老夫已无能为力……” 严倚柔听得此话,也是脸露痛苦之色,金琨及时安慰道“严小姐莫急,还请伸手过来,让老夫试探试探。” 严倚柔并不知道明灵子的底细,只道他是个不世出的人物,其武功或许能冠绝天下,但在这医术上恐难以超越肖代秋。 是以她并不情愿地伸出手腕,金琨三指搭在她的脉上,从中缓缓渡入通力。 那通力游走至她的两眼处,金琨闭目凝神时,全然瞧见了她两眼的受损之处。 原来肖代秋所谓的眼根已毁,是指两只眼珠的末端,各断去了一根血管,此外再无其他的伤处。 金琨既探得这伤势,立即渡入大量的通力,意图让这股通力涌向她的眼底,重新将那血管接上。 严倚柔忽地一惊,顿觉眼内有一股似真气又不像真气的气流涌动。 它们在眼底反复托起再反复推动,如同一只巧手,在拨弄她的眼珠。 严倚柔只觉得神奇非常,暗叹这明灵子定是位世外高人,哪怕是严时志这等的高绝,也做不到让内力真气这般地活灵活现。 眼见金琨的头顶已冒起了白气,就连肖代秋也觉得他那通力或许能化腐朽为神奇,直用两眼紧紧地盯着这二人。 如此过了半个多时辰,金琨已是汗流浃背,他终于松开手来,抱拳叹道“严姑娘,十分对不住, “只因姑娘眼底的伤损长达六年之久,其中的血管早已是萎缩凋零,老夫未实在是无能为力,始终未能治好这双眼睛, “只是将适才白貂之毒给你顺手解了,让你失望啦。” 第424章 再医盲眼 严倚柔摇头道“明老前辈的这份内力可好生奇特,晚辈已耗费了您不少的真气,又怎是您对不住我?是小女子叫您受累啦。” 说罢,又站起向他欠了欠身。 金琨心里实在是懊悔万分,直暗道“倘若我能将恩公的心法尽数练成,今日严姑娘的这双眼睛定能让我治好,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唯独差了那么一点儿……” 转念又是一个念头闪过,心道“是啊,如此一来不就成了么!我早应该想到!” 忙抬头说道“老夫另有一法子,定可治好姑娘的双眼,只是不能是现在,你可能等得?” 严倚柔躬身道“明老前辈既然肯为我医治,小女子我正求之不得,又怎有不能等的道理?” 金琨摆手道“非也非也,老夫要让姑娘你等等,实则是在等一个时机。 “我要让姑娘你先哭够了,再来替你医治,否则现在被我治好了,姑娘你又连番哭泣,终究还要毁了这双眼睛,岂非得不偿失?” 严倚柔疑道“要让我哭够?我为何要哭呢?” 金琨叹道“老夫如今便实话告知你,严帮主已于两月前死于非命,我们不日便要将他厚葬……” 严倚柔“啊”地一声,打翻了茶桌上一只精致的茶壶,泪水喷涌而出,口中喃喃道“你们适才闪烁其词,我也早有预料……” 金琨虽心中不忍,也赶紧安慰道“请严姑娘节哀顺变,老夫不能让你看见严帮主的模样, “只因他陈尸两月,尸身早已是面目全非,还容在帮主下葬过后,老夫再来替姑娘医治……” 于是,金琨一边好生安抚,一边将严时志临死前的事项细细与她说了出来。 严倚柔自是哭得悲天恸地,伤心欲绝,叫人无不替她摇头而叹,轻怜痛惜。 两日后,严时志厚葬于东山之侧,一片竹林之旁。 全数明夷帮帮众齐聚,再加上廖建元、何振海等众,以及后来赶来双擎山的帮众和弟子,也才百余人而已。 众人悲愤兼之,哀声震天,怎奈如何顿首怒吼,也唤不回英魂半分。 唯叹斯人已矣,空留下故人在林间长啸。 而严倚柔在整个葬礼之上,竟一反常态,既不哭也不闹,安静非常,这更让旁人替她揪心万分。 如此平平稳稳地度过了头七,金琨又邀肖代秋来到严倚柔舍下,问道“老夫与肖大夫今日要替姑娘医眼了, “此番是个大阵仗,须得在你的眼上动刀,你可准备好了?” 严倚柔缓缓点头道“有二位前辈在此护着我,我定然无忧,一切听从二位的便是!” 她常年留在闺房之中,并不善言辞,往往说个几句话,便要低下头去,脸上还带着点红晕。 金琨令严倚柔躺在卧床上,说道“既是动刀,定觉疼痛,老夫会点你几处穴道,让你在睡梦中便把这眼睛给治了。” 言毕,凝聚通力至指处,拂在她百会、天冲、眉冲、神门、脑户几穴,让她立即熟睡了。 肖代秋见万事皆备,上前问道“你当真要挖下你的眼珠救她么?除此之外难道再无他法了?” 金琨浅笑道“我已想了多日,除去这个法子以外,的确再无出路了。 “我这左眼已盲了十年,早已没了用处,若能让严姑娘重见光明,也算它物尽其用啦。” 肖代秋又问“别人的眼睛便不成么? “前几日与瞿崴他们一战,又多了些尸体,用他们的眼珠,再加上你的通力,怎就不行?何必在活人的身上动刀?” 金琨道“您是大夫,也知道死人既死,体内的器官便会迅速腐烂,哪怕我用通力恢复,也是难以回天。 “若是在活人身上挖眼,谁又肯将眼珠献出?所以,我这盲眼不就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转身望着严倚柔,叹道“严帮主对我有莫大的恩情,我仅用一只盲眼救他的爱女, “也不能报他恩情于万一,还请您遂了我心愿吧。” 肖代秋叹得一叹,拿出刀具、纱布、针线、医酒等一应之物,也点了金琨的几处穴道,让他上半身顿感麻痹。 然后先将金琨的左眼挖下,从中取出血管,再在严倚柔的眼底细细接好。 最后再做了只新的义眼,重新给金琨安了回去,这套复明之术便算完成了。 也是肖代秋的医术精湛非常,如此复杂的过程,仅是用了一炷香时辰便已大功告成。 金琨揉了揉左眼,竟可以转动自如,并无疼痛之处,也无任何的血迹残留,对肖代秋的这份医术更加地钦佩无以。 他又在严倚柔头顶百会穴上再渡入通力,好叫那两根血管与严倚柔的眼底迅速融合接纳,做到万无一失。 不一会儿,再收回了通力,伸指在她头上拂了几拂,说道“严姑娘,还请睁眼试试。” 严倚柔立即转醒,缓缓睁开了双眼,当先瞧见了金琨那副苍老之样,立时流泪道“我……我当真能看见啦!” 当即下床向二人跪拜磕头,激动道“多谢二位的再造之恩!” 肖代秋赶忙将她搀起,说道“严小姐不必客气,你双眼复明是件好事,可也不能总是掉泪,又哭坏了眼睛啊。” 严倚柔这才会意,立将泪水擦去,缓缓露出了笑容,又在屋内看了又看,好好熟悉熟悉这久违的视觉。 金琨二人自也是替她欢喜万分,说了许多祝福的言语,又叮嘱了不少护眼的事项。 严倚柔也是个聪慧的姑娘,用心将事项记下了,又不停地给二人端茶倒水,招待得甚是周到。 金肖二人又与她说说笑笑了好一番,见天色已晚,这才双双告退,走出了房门去。 严倚柔在门后略显焦急,她踱了又踱,终于忍不住喊了声“明老前辈还请留步,小女有事相商。” 第425章 一抹青丝 金琨一怔,又折返了回来,只剩肖代秋一人远去。 严倚柔替他倒上一杯茶水,请他坐回茶桌之前,两眼紧盯着他的面庞,并未离开半刻。 金琨说道“严姑娘既有事相商,不如上外边说吧,这里是姑娘的闺房,始终是有些不便。” 严倚柔坐至茶桌的另一端,揉着手指,腼腆道“我说的可是件要事,最好在这儿说吧,我……我可全听见啦……” 金琨疑道“听见什么了?” 她又缓缓低下了头去,神色含羞道“我听见是明老前辈将盲眼的血管给了我,我才得以重见光明的,这份恩情,我……我无以为报。 “还请万勿推辞,受小女一拜!”说着,又伏地行了一大礼。 金琨又怎会不推辞,只用内力轻轻一拖,已将她扶起,说道“老夫与严帮主实乃故交,帮你原在情理之中。 “你也不必如此多礼,怎能拜了一次又一次。” 心中却暗暗纳罕,始终弄不明白她在昏睡之际,为何还能听见他与肖代秋的谈话。 原来,那通力渡入她的脑中后,竟似有了股顽皮之气,它无意中游走于严倚柔的灵台穴上,居然让睡梦中的严倚柔有了几分神志。 她虽不能睁开眼来,也不会觉得疼痛,但她的双耳已能听闻无碍。 是以能将金琨与肖代秋的谈话尽数听见,才知晓是这位明灵子拿盲眼替她复了明。 严倚柔此时被他扶起,依旧摇着头道“明老前辈与家父是故交,但小女却从未见过您。 “我那只貂儿才养了十几年,更不可能见过前辈您…… “可它被前辈捉住取毒时,却并未有过挣扎,也不咬您,像是十分亲近一般,这又是何故?” 金琨一凛,暗道“严姑娘莫不是猜中我的身份了?” 是以敷衍道“这兴许是老夫较为亲和所致,凡是猫狗鸟兽之类的动物遇见了老夫,也从来不敢大声鸣吠,严姑娘莫要多虑才是。” 严倚柔茅塞顿开,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小女唐突啦,茶水凉啦,我再去烧上一壶。”说着,拿起茶壶,起身向屋外走去。 待行至金琨身后时,她突然疾伸右手,抽出他腰间配剑,叫了声“得罪!” 金琨反应迅速非常,倏地起身一转,长剑已回入鞘中,皱眉道“严姑娘,这是何意?” 严倚柔虽是突然发难,却未能得手,但她瞧得清楚,那只剑鞘虽然从未见过,但她却识得那只剑柄。 严倚柔含泪叫道“随侯剑!你……你真是金大哥么?” 金琨退后几步,沉吟道“老夫又怎是什么金大哥,严姑娘,你莫认错了人。” 严倚柔掉下泪来,摇头道“不,我绝不可能认错……否则那貂儿为何会对你毫无戒备,只有熟悉之人它才会那般亲近……” 她冲上前去,伸手一探,金琨则猛地背过手去,接连而退。 他眼神闪避不定,说道“严姑娘!你冷静些,老夫一大把年纪,怎会是你大哥,简直荒唐!” 严倚柔忽一顿足,泪水止不住地滴落,指着他道“我早就看清楚啦,否则你也不会将手背过去!” 她抹了把泪水,续道“你……你敢不敢把手伸出?敢不敢让我细瞧,让大伙儿都看看?” 金琨一怔,始终是背着双手,不敢发出一个字。 严倚柔掩面哭道“你的手一点儿也不似老者,你还说家父对你有恩,腰间配的却是随侯剑,你还不承认你是金大哥么?” 金琨被她逼得茫然无措,直愣在原地,倒吸着凉气。 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严姑娘,你真认错人了,莫再无理取闹啦……” 严倚柔但听得“无理取闹”几字,立时伏在茶桌上痛哭不止,就像要将十年的委屈和忧愁都一股脑儿哭出来一般。 直过了好半晌,觉得哭够了,才坐直了腰身,两眼定定地盯着金琨。 她一边抽噎一边吟唱道“一抹似曾相识眉,青丝别处忆知环…… “你那眉眼之间分明就是金大哥,你可骗不了人!” 她倏地站起身来,正色道“我这双眼就是为你哭瞎的,你若还想让我再哭瞎一回……若你当真不想认我,你……你便走吧!” 严倚柔向来贤淑温雅,平日里虽练了武艺,仍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所作所为都自有着一股端庄温柔之气。 这一次若不是急至极处,心痛至极处,又怎会将压在心底的真心话儿道出,怎会将往日的神采都抛诸脑后。 金琨自听了这番话,哪儿还敢让严倚柔再哭瞎一回?只得伫立当地,闭眼而叹,心中感慨万分。 严倚柔见金琨不敢动弹半分,便缓缓走上前去,伸手探向他的脸颊,直探至他的耳边,颇觉有异,竟轻轻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严倚柔失声叫道“啊!真的是你!” 金琨往日的容貌重现在她眼前,让她顿时慌了神,欲扑进金琨的怀中,又茫然一怔,赶紧将身子缩回。 泪水像是释然一般,忘乎了所以,只顾倾泻而出。 也不知哭了几时,严倚柔终于抬起脑袋,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道“此番是金大哥第二回治好我的双眼,我……我实在无以为报……” 她心中本有千言万语,但如今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得吞吞吐吐道“金大哥……你……你坐吧……” 言毕,直窜出了房门,过得好半晌,才端回一壶新茶,匆匆给金琨倒上一杯。 金琨此时坐在桌前,眼中一亮,发现她已重新打扮过,只见她身着一身鹅黄衫子,腰间的绫罗腰带将腰儿束得纤纤一握。 低垂的鬓发中,还插了一只金丝绣边的发簪,另有修眉端鼻,清目含笑,颊边还微现梨涡,显得秀美无伦。 金琨当先道“严姑娘,你定在是心中怪我吧?” 严倚柔也坐下来,说道“我自是要怪大哥你的,怎能连我也瞒着?”她如今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往常。 第426章 好狠的心 金琨叹道“我金琨是个不祥之人,只会连累身边的朋友。十年前的断山崖一役,因我而去的朋友和兄弟,实在是数不胜数。 “所以,我今番归来,越少人知道我的身份越好,否则,若连严姑娘你也连累了,我百年之后,如何去面对严帮主?” 严倚柔红着眼眶道“可好狠的心啊,他霁云盟大举来犯,又怎是你连累的?你却要以此为由,拒我于千里之外……” 她顿得一顿,问道“这些年里,你都去了哪儿,如今还不肯告诉我么?” 金琨当先饮尽了一杯茶水,望着窗外秀美的景色,将这十年中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对她说了出来。 直说至了日落西山,金琨自是感慨非常,而严倚柔也是哭了一回又一回。 金琨怕加重她双眼的负担,只好草草将故事说完。 至末尾处,他再说道“是以还请严姑娘替我保守秘密,我与梨雨几人的事情千万不能对外说出去。” 也不知严倚柔是否听见了这句,她只望着金琨已盲的左眼,看着他喉间隐约可见的伤痕,心中总也不能平复。 喃喃道“原来梨雨姐姐也还活着,她……还嫁给了你……这可太好啦……” 她虽是嘴上说好,神色却越是黯然,续道“这便是你重出江湖的原因么?” 金琨道“不错,若不是这貂儿不远万里将我几人找见,我也不知明夷帮出了那么大的事。 “严帮主实乃一代英豪,他竟这般逝去,连你也是险至极处,我又怎能袖手旁观?我定要想法儿查出这幕后真相,还你们一个公道!” 严倚柔的嘴角总算有了笑意,说道“金大哥你要查出幕后黑手,这恐怕十分的困难。 “幸亏有了这灵巧的貂儿,否则你我今生再也不能相见啦……” 说着,又拱手道“金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哥答应!” 金琨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严倚柔正色道“还请大哥替我找出杀父仇人,若我不在,你就帮我杀了他,替家父报仇! “若我在场,你就将他给我,我要亲自手刃仇人!” 金琨颔首道“这是自然,不用你说,我也定要替严帮主报仇的!” 此时忽听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一人叫道“龙应堂中有两个兄弟狂阳犯了,连肖大夫都束手无策,劳烦明老前辈您去看看!” 金琨立即戴回了人皮面具,与严倚柔匆匆道了别,夺门而去。 只留严倚柔倚着房门,望向金琨远去的背影,孤身吟唱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君不知……” 金琨随门外的帮众飞奔至东山,在龙应堂之外,远远看见数十人围成个圆环,众人神情凝重,不知在看些什么。 金琨奔至前头,只见当中有两人像是发了狂般大吼大叫。 其中一高个儿弟子竟想要四处捉人,围观者个个害怕非常,纷纷躲了开去。 这弟子捉不到人,却用右手拿住自己的左手,见人就叫“不对呀!我不该有左手呀!这是谁的手?是你的吗?” 他举着左手不断挥舞着,非要捉住其他人,不停吼叫着“我求求你们啦!快把这手砍了吧!这不是我的手呀!” 另一矮个儿弟子更是捧着脑袋嘶声吼道“我不是死了么!我不是死了么!” 他将自己抓得鲜血淋漓,头发兀自肮脏蓬乱,眼中充满了血丝,模样甚是可怖。 他见人就喊“我不应该活着呀!真是奇了怪啦!” 他也和那高个儿弟子一般,见人便想去捉,还高叫着“你们别跑呀!我早死了呀,怎还会活着?快将我埋了!快将我埋了!” 肖代秋见金琨来了,忙上前说道“明老前辈,这二人出了幻觉,狂阳已发作得甚是厉害, “快给他们想个法子吧,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啦……” 金琨问道“为何不去玉弓潭中泡着,是哪儿不管用了么?” 肖代秋叹道“自上回咱们与瞿崴他们一战后,如今已无人敢去那儿治病啦。 “咱们这明夷帮如今凋零成这副模样,贼人们可以随意进出,咱们若再回到那儿,怕是有死无生啊。” 金琨眉头一皱,低头说道“怎会搞成这样?” 言毕,缓缓走向前去,向这二人拍出几掌极寒之气。 这寒气夹杂着寒霜扑面而至,这二人顿感寒气入穴,立时瘫软在地,总算安静了下来。 金琨轻轻松松就将狂阳压制下来,直让在场众人佩服以极,交口夸赞不迭。 其中几人竟讶然叫道“极寒之气!这不是祁掌门的独门绝技么!” “是啊!这……这又是怎生一回事?” 肖代秋立时喝道“休得无礼!明老前辈成名百年,又怎会与祁偌那厮相关?” 这几人立时低下头去,缩至人群之外,再也不敢吭上一声。 金琨并未搭理这些非议,只回首道“马堂主,烦你在夜深人静时,带一些兄弟,去那玉弓潭处,用土石将它填了。 “路上须机灵些,若遇到贼人,不可与之动手,全数撤回便是。” 马和吃了一惊,问道“如此一来,那玉弓潭和化炽社不都毁了么?” 金琨沉吟道“老夫就是要将它毁了,亨人欲夺它去赚取钱财,霁云盟也欲将它毁去, “总之留着这玉弓潭,定要惹来诸多祸端,不如咱们先行将它毁去,也好断了各路贼人的念想。” 马和又问道“那咱们弟兄想要医治狂阳可怎生是好?” 便在此时,那高个儿弟子忽地爬起身来,竟将脑袋往立柱上撞去。 马和眼疾手快,飞身跃起,抢在头里将他拉了下来。 但那弟子依旧不依不饶,两手将马和往旁一推,又要向墙上撞去。 马和这回学了乖,再度抢上前去,猛地一拳将他击倒在地。 那弟子躺在地上,脸颊肿的老高,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正呻吟不已,直缓了老半晌才叫道“为何!你们为何不让我去死?” 第427章 救治病患 马和叹道“你这幻觉太也顽固,我怎能看着你去死?” 那弟子摇头大叫道“我如今幻觉已消,只是这狂阳太也折磨人。 “十余年啦,我不是被霁云盟盘剥,便是要强忍这病苦,我活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我死了的好!” 另一矮个儿弟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向人群之中,倏地夺下一柄长剑,径直向自己脖颈抹去。 肖代秋一惊,横跃而出,一把夺下了长剑,喝道“你干什么!” 矮个儿弟子愤然道“肖大夫,您是不知这狂阳之苦,咱们这些人,全都强忍了十几年,实在是忍受不住啦!” 其他的围观弟子也低头叹道“是啊,肖大夫,谁能理解我们这些病人的苦? “我们若是穷困潦倒,吃不起易阳丸,就得忍着病痛发作,若是叛出了门派,又会被他们追杀,我们……” 又有人哭诉道“我们左右是求出无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呀!” “明老前辈为何还要毁去那玉弓潭?我们没地方医病,叫我们今后如何是好?” 肖代秋立即叫道“休得无礼!明老前辈自有他的道理,你们……” 他未将话说完,已被金琨抢先拦住。 金琨环顾众人,正色道“老夫将玉弓潭毁去,是为了长远而计。你们的狂阳,便让老夫给你们治!” 众人茫然一怔,还未等反应过来,金琨已将矮个儿弟子搬腿盘坐,双掌抵在他后背之上,徐徐渡入通力。 他依肖代秋之法,将通力顺着病人的任督二脉,转起了小周天。 那弟子闷哼一声,顿觉一物钻入体内,诧异非常。 众人细细瞧去,却见这弟子的脸色一会儿泛红,一会儿煞白,又一会儿冒出些紫气,如此反复变化着色彩,均叹这疗法好生地神奇。 但这狂阳并非一般的病症,连普通的药石都对它莫可奈何,若想要彻底的除去,又是谈何容易? 如此一个时辰过后,金琨已是大汗淋漓,他终于缩回了手掌,说道“还请肖大夫切脉一探。” 肖代秋两眼圆瞪,“哦哦”两声,忙不迭抓起那弟子的手腕,仅过得一会儿,便点头笑道“不错!你这狂阳已被明老前辈彻底根除啦!” 连青囊三肖都如此笃定,这不禁让众人大为惊讶,之后又大声欢呼,纷纷在那矮个儿弟子身上摸了又摸,瞧了又瞧。 那矮个儿弟子自也感到难得的舒健畅快,忙不迭给金琨下拜道“明老前辈的再生之恩,在下粉身碎骨,也报答不得!” 又有不少人跟着那弟子一块儿下拜磕头,口中直喊着“恳求明老前辈为咱们拔除狂阳之苦!” 其中一些人吵吵嚷嚷、推推搡搡,唯恐说得晚了,又恐这明灵子改变了主意,直抢上前去,欲让金琨最先给他医治。 肖代秋与马和这五人立即将人群拦下,口中喝道“休得放肆!” “一个个来,莫着急!” 金琨立时想起了弈先生的那句话“你可要记住了,待你手里有治这狂阳的药方时,谁的话都别信, “也别被任何人左右,这其中也当然包括我。我信得过金兄弟你的人品,届时你只管拿着这药方,自行去做你想做之事即可……” 弈先生的诸多教导犹言在耳,自是让他感今思昔,是以说道“各位别争啦, “你们须得答应老夫的条件,否则老夫才不会白白给你们医治!” 他这一声用内力送出,直让在场众人沁入心神、发聩振聋。 众人被这声音震慑,立时安静了下来,纷纷磕头道“无论明老前辈说什么,咱们全都答应便是!” 金琨道“你们别答应得那般痛快。所谓无功不受禄,你们被我治愈后,须得与我鞍前马后,任劳任怨,万事都听从我的调遣! “得随我一道儿,去调查明夷帮被侵之事,并且不得有任何推辞!” 众人再拜道“这个自然,咱们已经对明老前辈言听计从啦!” “咱们自然要去查清贼人的所在,好替严帮主报仇雪恨!” 金琨续道“这依旧是不够,你们务必要正本清源,除了不许勾结亨人之外,还须得叛出如今的霁云盟, “不做他们的走狗,老夫才能给你们医治!” 廖建元立时问道“明老前辈,我们此前已是叛了瞿崴,您老为何还要如此说来?” 何振海也道“明老前辈让咱们叛出那霁云盟,自也是为我们大家好,谁人不知霁云盟用那狂阳,榨干了无数的弟子? “只是我霁云盟内部也存有派系,也有好坏之分,您如此一来,会否抹杀了其中的好人?” 金琨沉吟道“霁云盟之内早已是无可救药,倘若老夫当真冤枉了好人,老夫愿不讲任何条件,统统为他们医治!” 他缓缓望向四周,见众人多数都对他虔诚跪拜,于是接着道“老夫今日开出的条件,不止是对你们说来, “将来咱们必会有更多的人手,你们须得将我的规矩好好地告知他们,倘若他们不答应,那便是没有这缘分,老夫定不会帮他医治。” 马和等人均抱拳道“谨遵前辈吩咐!” 金琨略一颔首,又道“这医治狂阳实在是件辛苦之事,以老夫之力,一日只能医治一人而已,你们可能等得?” 众人又是一愕,这才想起适才医治完毕时,这位明灵子已是汗水湿透了衣襟,才知此事必定不假。 他们虽都愁坏了眉头,也还是点头应道“是咱们让明老前辈每日辛劳,我们已是十分地过意不去,无论要多久,我们自然是等得!” 金琨转而对肖代秋说道“肖大夫,老夫想到一法子,倘若让病人先喝七日狂阳十四汤, “将这狂阳先行压制一番,届时老夫再来医治,不知会否轻松许多?” 肖代秋略一沉吟,立时拍手道“这法儿好!到时您每日便可多治几人啦!” 第428章 世火与丨 金琨颔首道“既然如此,还请肖大夫费心筹备药材,如今在这乱世中,恐是不易啦。” 肖代秋摆手道“老夫在樟树药都那儿,正好有个叫汪清的徒儿,我这就叫他去筹备此事,定叫这些药材不缺!” 众人从此说定,金琨便开始每日为一位病人除去狂阳病苦。 此后,由于马和的号令,以及众人的口口相传,连日以来,从各处分舵赶来的帮众和弟子已有近三千人众。 这其中的狂阳病人自也是多了许多,他们都纷纷答应了金琨提出的条件,只等着被这位明灵子的妙手治愈。 一月后,由汪清筹备的药材终于自江西运来,肖代秋加紧配制好药材,又叫上一批帮众,日夜不停地替大伙儿熬药。 病人们在七日内不仅要喝过狂阳十四汤,还需配以行针导引药力。 再到金琨医治之时,他便将通力渡入病人体内,让通力引导那份药力,沉入丹田之中。 这两种力量在丹田中调和至一块儿,又由通力的灵性所导,竟神奇地化出一份内力。 待这内力养至足够大时,金琨再结合着通力,将二力导引至任督二脉,如此只须转个三五圈小周天,那狂阳便可痊愈了。 此番由狂阳十四汤作为先驱,的确是为金琨省去了不少气力,所能医治的病人,便从每日一人,提升至每日十人了。 金琨第一日治愈的十人,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一份内力,武功造诣自然也上了几个档次。 这直让这十人欣喜万分,对金琨莫说是肝脑涂地,便是那刀山油锅,他们也心甘情愿为金琨前去。 金琨也因连日治愈了不少病患,心中无限畅然。 月光下,他凝望螺山的方位,感怀道“师父,我如今终于做到了,这狂阳再也不能为祸江湖啦!” 心中只懊悔未能将倒丨心法全数习得,否则每日可治愈的人数,又能增加几人。 翌日,金琨终于将伏世火唤至卧房内,对他说道“老夫连日来为他们医治狂阳,却忘了替你根除剧毒,你快坐下,我们现在就来驱毒。” 伏世火想了一会儿,摇头道“爷爷,您今日还要替他们治狂阳呢,若给我治了,您怎还能有气力?” 金琨见他这般懂事,浅笑道“不妨事,他们便是永远不治,我也能保他们不死。 “反倒是你的毒素,虽被我解去了一半,也能随时要了你的性命。” 伏世火再一皱眉,说道“虽是不妨事,那他们也会不高兴了,定要在背地里一直骂您!” 金琨也不听他的说辞,径直将他按在卧榻之上,双手贴至他的后心,缓缓渡入通力。 一边说道“他们若实在要骂我,也不是件坏事,大伙儿若能将话说开,他们才能真正的服我。” 伏世火欲再开口说出,却被通力堵在咽喉之处,发声不得,只得闭目凝神,配合着金琨安心医治。 过得两个时辰,屋外忽然传来骚动之声,有几人骂骂咧咧道“我们等了半日,明老前辈为何还不给我们医治?” 一边说着,一边欲闯进门来。 守在屋外的廖建元与何振海立即拦了回去,说道“今日明老前辈另有要事,暂且不治啦,咱们明日再说吧!” 那几人本想不依不饶,但拗不过这二人威信不低,在几番恐吓之下,只得悻悻而去。 如此又过得一日一夜,在金琨准备撤掌前,他忽感喉中一甜,竟吐出一小口血来。 金琨赶紧拭净血迹,未让伏世火发觉,兀自暗运通力,替自己疗治一番,心道“他这剧毒委实不简单,直比那狂阳还要难治一些。 “这种剧毒,恐是那青囊三肖也是无能为力,普天之下能替他医治的,唯有我一人了…… “他这剧毒因我而起,又被我治愈,到头来,反倒让我伤及内脏……这个中因果,实在是妙不可言……” 金琨欲将手掌收起,却被一怪事阻止,又尝试得几番,依旧是事与愿违。 好半晌过去,他才开口问道“世火,你的剧毒已尽数解去,如今还有不适之处么?” 伏世火茫然一怔,在躯干上按压数回,欣然道“不难受了,一点儿也不头晕胸闷啦,我当真痊愈啦,多谢爷爷!”说着,便要站起身来。 金琨忙将他按回原处,颔首道“你闭上眼,试试往你体内观望,可能见着什么?” 伏世火照做了,摇头说道“什么也见不到呀。” 金琨再道“照我说的去做,凝神聚气,守中抱一,再试试。” 伏世火疑道“爷爷您说什么?我可一句都不懂!” 金琨问道“孩子,难道你娘从未教你习武么?” 伏世火道“我娘说了,习武可不是什么好事,是以她向来都不肯教我。” 金琨这才想起与他初见时,他正被几个孩童追打,他若习过武艺,又怎会被白丁欺负。 想来余艳竹在离世之前,当真是看破了不少,她未教伏世火习武,只是不愿他再重蹈他父母的覆辙。 金琨续道“你闭眼静心,集中精神,往体内细细观望,努力尝试尝试吧。” 伏世火深吸一口气,细细照做,这回仅过得半盏茶的功夫,忽大叫道“我看见啦!那东西可好生神奇,在我小腹中嬉闹呢! “咦?它发的这是什么光?我可从未见过!” 金琨终于撤回了手掌,笑道“这叫通力,它似乎很喜欢你,竟一直赖着不走,你就替我好好照料它吧。” 伏世火咧嘴一笑,显得可爱非常,不断点头道“它能干什么?” 金琨道“它至少能护你周全,其他的么,你就自行去发现吧。” 原来,这通力的灵性非常,往往渡入他人体内直待医治结束后,非得返回金琨的身体不可,从不愿多做逗留。 可今日唯独要留在伏世火的丹田之内,无论金琨怎生将它收回,它都不愿遂了金琨的心意,愣是执意不走,好生的倔强。 第429章 再医死人 金琨暗忖着“这倒丨心法百万人中只有二三人才可习得,我金琨不是其中之一,难保世火他不是。 “达信师父也说,除非我有特殊机缘,否则在这心法上难以达成所愿。 “今日看来,这份机缘偏偏就照顾了世火这孩子,他或许才是真正的有缘之人。” 想到此处,便欣然让这一部分通力留在了伏世火的丹田之内,只任其自处,静观其变。 便在此时,屋外远远奔来一人,高声道“明老前辈,出事啦,请您回龙应堂内一看!”说话之人正是马和。 金琨二人一凛,立即起身走出了这间屋子,随马和来到了龙应堂外。 谁知龙应堂内外已是被上千人挤得水泄不通,堂中又有一片哭声传来,显得悲痛万分。 众人见明灵子来了,纷纷让开一条通道,几人走了进去,无不大惊失色。 只见堂中地面上摆着十具尸首,每一具都眼白外翻,他们死前都呕吐了大量的鲜血,以致衣襟上均满是血迹。 而这十人金琨却都认得,正是他昨日头一回用狂阳十四汤与通力联合医治的病人! 伏世火捂嘴惊道“他们!他们!” 忙拉了拉金琨的衣角,又道“他们不正是爷爷您昨日的病人么?怎会全都死啦?” 他再向堂内众人望去,却见其中的气氛很是怪异,众人明明都心有怨气,却均低垂着脑袋,不肯吭上一声,也不敢直视金琨。 马和从身后小声道“明老前辈,您看……按说您已医治了不少病人,可从未出现过今日的状况,这……” 金琨一边颔首,一边细看这些尸首,还给其中几个尸首把了一脉,心道“原来如此。” 随即起身,拿起酒葫芦连饮了数口,两眼平静地望着众人。 便在此时,人群中终于有个天目派弟子忍不住叫道“我就没见过给尸体把脉的,这人都死了,哪儿还有脉象? “你虽是老前辈,也无需在此故弄玄虚!” 他此言一出,一些个心中不忿之人总算抬起头来,均怒目而视,纷纷发声附和“对呀!当咱们好骗么?谁家的尸体还有脉象?” “难不成你们要在此搞扶乩么,我们才不信那一套!” 肖代秋、马和等人也是大惊,当即呵斥之声大起“简直反了天了!怎能对明老前辈如此无礼!” 他们本欲将聒噪之声压灭,可如今毕竟是死了十条人命,人们若得不到个说法,心头的怨气也是不能减去。 见众人争执不下,金琨则面无晴雨道“那只是你们少见多怪罢了,你们不光没见过给尸体把脉的, “除老夫之外,你们连第二个能治愈狂阳的也没见过!” 这一声自吵闹中说来,已让满堂内外听得清清楚楚,犹如在心灵深处与人说来一般,叫人不得不停下争吵,纷纷回头望向金琨。 那天目派弟子一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些人也开始不断反思,只觉得这明灵子自出现以来,的确是出手不凡。 他既击退了亨国大将军,又治愈了不少的病患,便连严帮主之女也被他寻到,还神奇般地替她复了明。 是以他能替尸体把脉,说不定并非故作高深。 但有些人还是气不过,他们从人群后头走向前来,怒指金琨道“可这十人昨日还好好的, “被明老前辈医治过后,今日竟全死啦,你可得给咱们一个交代!” 又有人叫道“不错!我们来此是治病的,又不是来送命的!” 有些已被治愈之人也跳将出来,大声道“我们这些被你医治过的,会不会也全都死了,你倒是给个解释,说句话啊!” 金琨冷哼一声,眼露鄙夷之色,心道“人心向来如是,无论我是金琨还是明灵子,但凡我想做些好事,总会有一帮蠢货拦路!”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伏世火挡在他的跟前,大张双手护着金琨,朝前呵斥道“你们也太放肆啦! “爷爷救了你们,你们不知心存感恩,还……还要无端指责,这成何体统?” 那些喝骂之人见一孩童替明灵子出了头,藐视之心更盛。 一青原派弟子从人群中踏前数步,高声道“就是你这娃儿!昨日明老前辈替你一人医治,我们就少治了十个病人,你说! “你一人之命抵得上十人之命么!” 伏世火一愕,心中大感愧疚,回头望了望金琨,只急道“我……我的病症是顽症,与你们真不一样……我……” 他支支吾吾了许久,再道“今日大伙儿……再找爷爷医治便是,你们只是晚了一天而已……还请大伙儿多担待些!” 青原派弟子恍然大悟道“好哇,你叫他爷爷?原来是明老前辈的孙子,难怪他要专门替你医治,不管咱们的死活!” 伏世火心中越来越是害怕,眼带泪花道“我不是爷爷的孙子!爷……爷爷他怎会不管你们死活? “他今日既然来了此处,定然要好好医治你们……” 青原派弟子斥声道“他可千万别医治啦!万一又把咱们治死了可如何是好?” 伏世火哭道“怎会治死呢?爷爷他是个好人,不会故意将人治死的!” 青原弟子大喝道“那就来解释解释,这十人是怎生死的?难不成都是寿终正寝了么?” 这一来,直有百余人随声附和,纷纷叫嚷着要金琨给个说法,否则便不依不饶,欲将这件丑事告知天下。 马和等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向这些人大声呵斥,肖代秋更是叫道“好生放肆!哪有如此咄咄逼人的? “依你们之意,是明老前辈故意害死了这些人么?” 那天目派弟子叫声更大,喝道“若你们是清白的,明前辈怎地不发一言,不就是做贼心虚么!” 苟鸿才、侯志坤怒不可遏,直立起了长枪,比了个起手式,口中骂声不绝。 青原派弟子怪声道“怎么着?想动手了么?” 第430章 世火出头 金琨忽地运起内力,高声道“别以为老夫为你们治病就是理所当然!是你们有求于我,而非老夫巴结你们!” 这一声传来如雷如钟,直震撼当场,叫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那些内力修为稍低些的,都被这声音所侵,更是感觉心头烦恶异常,经受不住的人,已是转身呕吐了一地,身子兀自发颤不迭。 金琨续道“老夫医治你们本是分文不取,虽让你们答应老夫的条件,可也是让你们受益良多, “这即便是个买卖,那赢家也是你们这些个病人! “但今日发生这等事情,信我者自是等着一个说辞,只有不信我者才会如此咄咄逼人!” 说着,他长袖一甩,指着堂外高声道“不信我者,便是不愿医治和不愿跟随老夫的,老夫也不想留你们,你们都给我滚下山去吧!” 马和“啊”地一声,心想这明灵子如此身份,怎能出言粗鲁,不禁替他捏了把汗。 那天目派弟子大声指责道“看呐!堂堂明灵子,竟向咱们下驱逐令啦!” 青原派弟子也叫道“这是气急败坏啦!他连前辈的身份都不顾了,居然说出此等无礼之言!” 其他人更是喝道“他奶奶的!无端医死了人还这般嘴硬,这里头定是有猫腻!大伙儿绝不能就此罢休!” “对!他们仗着位高权重,竟做出这等事来,与那邪门歪道何异?大伙儿不能放过了他们!”这话声刚落,已有几十人抽出了兵刃。 肖代秋与马和见状,立时领着二百帮众上前拦阻,未让这些人起了冲突。 可奈何众人的情绪已被这伙人调动了不少,压住了左首,右首又有人跃跃欲试。 廖建元与何振海见状,不得不再调集人手,也抽出兵刃来,欲止住这场争端。 但如此一来,反而适得其反,人们见双方都抽出了兵刃,只得被眼前之人带动,纷纷挥舞着兵器,喊声震天,欲动起手来。 金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实无半分的波澜,只将嘴角一斜,露出邪魅一笑。 正在此时,那叫得最凶狠的青原弟子忽然摔倒在地,他所领之人见他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停抽搐,全都慌了神,纷纷抢上查看。 但众人眼看着他的抽搐越来越剧,直好几人立时抢上,拼命按住他的手脚,但也止不住他的巨颤。 这青原弟子又是领头之人,少了他可成不了事,于是其余几人不得不开口求道“肖大夫,还请您老给他看看!” 肖代秋冷笑一声,说道“若不是他如今昏倒,你我可要刀兵相向了,你们怎还有脸来求我治他?” 那天目派弟子当先一鞠,红着脸道“大伙儿毕竟没动手不是……还请肖大夫您不计前嫌,帮他看看吧……” 他旁边一人附和道“是呀!大伙儿是有争执,可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您看在大伙儿都齐聚在此的份上,替我兄弟治上一治吧!” 肖代秋冷哼道“你们的脸皮倒是够厚的,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撕不破它。” 说罢,凑上前去,略一搭脉,再道“这便是现世报啊,他如今狂阳发作,且是病入膏肓,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唯有请明老前辈出手啦。” 这群人立时面面相觑,尴尬无以。 他们先前对金琨恶言相向,还差点动了手,谁还好意思向他开口求情? 反倒是他们一直未得罪的肖代秋,才好向他开口,说了之前那几句。 此时金琨仅是闭上双眼,背手而立,完全不愿搭理眼前众人。 而这群人也说不出半个字眼来,只得左顾右盼,眼看那青原派弟子抽搐得越来越厉害,纵使心中焦急无以,依旧是毫无办法。 此时忽见伏世火冲了上去,他急红了脸颊,想将那青原弟子翻转过来,怎奈这弟子抽搐甚剧,无从下手,只得将两只小手胡乱按在他的身上。 一旁弟子见着了,忙斥道“这小孩滚一边去!我们几人都按他不住,你可别来添乱!” 言毕,略一挥手,将伏世火扫至一旁。 伏世火直摔裂了嘴,嘴角流出血来,他两眼茫然地瞧瞧那人,又望着地上那青原弟子。 不一会儿,用袖口擦去了血迹,又冲上前去,双手再度按住他的胸口。 又有人不耐道“这孩子莫不是个傻子,听不懂人话么?你起开!”言毕,干脆站起身来,提起伏世火领口,甩向一边。 这一回伏世火摔得更猛,他吃痛难受,好半天才爬将起来。 金琨再也不愿隐忍,欲出手制止时,却听伏世火倔强道“不!我不走!你让我救他!”这声音中还带着哭腔。 那人嘲笑道“连肖大夫都救不了他,你这小孩能顶个熊用!” 伏世火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大踏步走向前去。 那人欲再伸手揍他,却被伏世火忽地矮身,从他胯下钻了过去,回到青原弟子之前,再用双手按在他的胸口。 那人被伏世火钻了胯,竟然不喜反怒,回身一把捉住伏世火臂膀,再度向外一扔。 可怎奈伏世火已捉紧了青原弟子的衣襟,并未被扔出去,口中兀自大喊道“你让我救他!我求你了,让我救他!” 那人恼羞成怒,一巴掌扇下来,已将伏世火打得脸颊高肿,鼻血四溢。 伏世火终于哭叫道“你怎就不信我!爷爷既然能救他,我也能救!我真能!” 金琨终于朝那人叫道“放开这孩子!” 这人见是明灵子发了话,也不好再度拦阻,只问伏世火道“你要如何救? “我可有言在先,若你救不得他,又出了人命的话,咱们可就真的要撕破脸皮啦!” 伏世火直低下头去,双掌依旧贴在青原弟子胸口,闭着眼道“我见爷爷这般给人治病,我如今也有了通力,应该也成的!” 那人疑道“什么通力?你们可曾听过?”他转头问向旁人,可在场上千人众,竟无一人听说过,纷纷摇头以示。 第431章 仍要狡辩 只有肖代秋暗忖着“这通力怎会到了这孩子体内,它不是永不离开琨儿的么?” 那人续道“你这小孩莫不是故意编个东西糊弄咱们的?” 但他瞧着伏世火一副认真诚恳之样,又有明灵子在侧虎视,再也未敢放肆半分。 伏世火凝神聚气,心中默念着“通力呀通力,请你替这人解去狂阳之苦吧!” 他见体内通力并无多大的反应,再默念道“爷爷他被大家惹恼了,定不愿给这人医治啦。 “如今唯有我才可以救他,若你不肯施救,便会连累爷爷又被大伙儿责骂,你可得争口气,别给我丢脸才是呀!” 想至此处,那通力如同活了过来也似,瞬间钻入青原弟子任脉之中,来回游走着。 伏世火嘴角一咧,笑出了声,心中则更为专注了些,但如此一来,却更让旁人觉着他是在故弄玄虚。 其实伏世火并不懂得如何控制那通力,仅是凭着一份善念刻意为之。 未想到此举竟歪打正着,这通力灵性非常,它明白了伏世火的用意,总算窜入病人的体内,开始了疗伤。 如此过得半盏茶时间,那青原派弟子逐渐安静下来,抽动明显少了许多,这直让堂内众人瞪大了眼睛,实不敢信这小孩竟真能成事。 此后,又见这青原弟子慢慢安静了下来,呼吸也变得越来越顺畅,身上的汗水也是被缓缓阴干。 他身旁几个弟子也纷纷放开了他的手脚,兀自喘着粗气,显得疲累非常。 如此又过得一顿饭的功夫,青原弟子终于睁开眼来,缓缓说了句“定是明老前辈救了我,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 说着便坐了起来,却发现是个小孩在替他医治,不禁茫然道“这……这是怎生回事?” 众人大喜,纷纷拥上前去,欣喜他自阎王殿前救了回来,硬是没有一人提到伏世火之事。 此时的伏世火也站了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地向金琨走去,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 未能走几步,忽地脚下踉跄,仰天倒去,金琨身形一晃,已将他稳稳托住,再看伏世火时,已是双眼紧闭,不省人事。 金琨略一搭脉,便知他仅是虚脱而已,心道“此子从未学过武学和医术,却能将狂阳病患救醒。他正是因强行施为,才导致了虚脱昏厥…… “他虽未将狂阳治愈,也已让我异常感动,我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年我那不顾后果、一往无前的影子……” 金琨将伏世火交给肖代秋照拂,肖代秋只扎了一针,伏世火便迅速转醒,面向金琨,笑容再现。 马和等人将这来龙去脉告知了那青原派弟子,那弟子得知真相后,万分惭愧自责,向伏世火稍一抱拳,便领着一帮弟子悻悻而去。 这些人走后,不少人都对伏世火交口称赞,场面已从适才的剑拔弩张,变成了如今的皆大欢喜。 但那天目派弟子却始终心下不忿,高声道“别以为你们治好了一个病人,就可抹杀那十人之死! “你们还是快给出个交代,否则我们可就要不客气啦!” 马和等人一愕,心想这事终究还未过去,这可怎生是好,都把目光瞧向了金琨。 金琨连正眼都不瞧那弟子,只冷冷道“交代自然会有,但不是现在,你能等便等,等不了还是得给我滚!” 那天目派弟子一怔,左右瞧了几圈,见少了近一半的拥趸,又不敢与这明灵子真刀相拼,略微有些心虚。 他脑筋一转,调低了姿态,与身旁人道“你们听说过没有,早在多年以前,从青原派里就传出,这狂阳是中毒所致?” 不少人回应道“那的确听说啦,可究竟是不是中毒,咱们至今都闹不明白呀!” “师兄你现在说出这话,究竟是何意?” 天目派弟子眼神迷离,歪嘴笑道“既是中毒,那便可以解释啦。 “连这几岁的娃儿都能医治狂阳,这娃儿又能有什么医术和功力?他仅是演了场障眼法,实际上是在用药物解毒而已!” 近百人“哦”地一声,均瞪大了双眼,恍然大悟。 有人高叫道“原来明灵子他们都在骗咱们!” “正是此理!好奸猾的法子,我们可都上当啦!” 马和当即怒斥道“明老前辈何须骗你们!他们骗你们钱财了么?” 又有人朝他叫道“他们故意给咱们解毒,不见得就是为了钱财,而是叫咱们对他们听之任之,为奴为婢啊!” 伏世火心下一急,上前驳斥道“狂阳才不是中毒!我可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天目派弟子揶揄道“你当然知道得清清楚楚,这药是你下的,毒也是你解的,你们少在爷爷面前演戏!” 又望向金琨,怒斥道“你这个骗子!为何还要欺骗咱们?那十人的惨死究竟是什么因由? “难道他们恰好揭穿了你的骗局,被你灭口了不成?” 其余拥趸见状,立时来了气势,他们也踏上数步,怒气陡升,纷纷喝骂不绝。 金琨一怒,将下摆一甩,正欲向前踏出时,又见伏世火拦在他身前,急叫道“我当真没骗你们!狂阳不是中毒,我是通过通力知道的……” 那弟子骂道“小兔崽子!什么通力长通力短的,别用这种没听过的东西骗大伙儿!我们要明灵子他亲口说来!” “对!他始终不愿多言,必定是心中有鬼!” 金琨怒喝道“放肆!尔等蠢材懂个什么!” 伏世火再度抢白道“我真没骗你们!通力让我知道,那病人并没有中毒,仅是阳气亢奋而已!” 那弟子更为激怒,叫道“好!通力是怎生让你知道的?它开口说话了么?” 伏世火一愕,天真的小眼睛眨了又眨,他当真描述不出那通力的神奇之处,但他偏偏就是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这直把他噎得支支吾吾,愣在原处,不知怎生是好。 第432章 陆宁归来 忽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这孩子说得不错!狂阳说到底,便是内力空虚导致的阳亢! “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们问问青囊三肖,不就立辨黑白了么?肖大夫可是人人敬仰的大夫,他的话,还会有人不信的么?” 众人回身望去,发现来者正是陆宁! 只见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貌,又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穿着一身淡绿色千瓣菊纹上裳,淡粉色百褶如意月裙。 如漆的乌发之上,梳了个反绾髻,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月季,衬出一股秀美清嫩的可人之姿。 人群中认得她的,纷纷叫了声“陆小姐!”一边叫着,还一边向她躬身致意。 陆宁穿过人群,首先来到金琨身边,在他耳边细声道“听闻明灵子出山替人医治狂阳,我就来了此处。 “这世上能治狂阳的,唯有我金大哥一人而已,你虽装扮成明灵子,可骗不过我!” 她能来到明夷帮,实则是听闻了严时志的噩耗,她作为义女,义父这般惨死,她又怎能置身事外。 待接近明夷帮时,她又听闻明灵子在此处医治狂阳,顿时心花怒放,知道是金琨来了此处,这才抓紧赶了过来。 此时金琨会心一笑,细声问道“这些天你去了哪儿?大伙儿真替你担心。” 陆宁心中一暖,轻声说道“我自有我的去处,倘若要留在那朗月谷,我可实在受不了,倘若你重出了江湖,我定要与你们同进同退!” 金琨心想“她回来也好,咱们在朗月谷中相处十年,早已和家人一般,若是许久不见她,实在像是少了些什么。” 陆宁又行至肖代秋身边,说道“肖大夫,在下请您向诸位解释一番,也好叫他们心服口服!” 肖代秋见来者是陆宁,忙拱了拱手,轻声道“陆小姐,别来无恙!” 言毕,又踏上两步,向众人昂首道“这狂阳的医理已是再清楚不过了! “实因大伙儿未练内力,造成了诸脉阴虚,而阴虚则阳亢,这才患上了狂阳! “老夫用我青囊三肖的名誉做保,这哪儿是劳什子的中毒?声称中毒者实在是别有用心,混淆视听,唯恐天下不乱!” 既然青囊三肖发了话,之前聒噪之人均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再也不能在中毒上大做文章。 肖代秋又从中解释了好半晌,将狂阳之事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后说道“中毒的脉象实在是容易探得,但凡学了些医理之人便能轻易切出这脉象! “所以,若实在要说骗,便是那霁云盟里有人在欺骗大伙儿!他们以此为由,当先冤枉了青原派的火劲火掌门! “那可是霁云盟里难得的好掌门呐!便是我那不争气的大哥,他都不敢说是中毒所致,大伙儿说说,火掌门他到底冤是不冤!” 言毕,又将霁云盟如何制造狂阳,又如何迫害弟子谋取钱财一事,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如今围在这龙应堂的人数至少有两千余众,其中无论是质疑明灵子的,还是一心拥护他的,均觉肖代秋所说的句句在理。 这其中又有许多人,都是头一回得知狂阳的真相,无不大惊失色,如梦初醒。 众人不住点头称是,又细细数落着霁云盟中的种种不是。 便连天目派弟子的拥趸也渐渐将头低了下去,质疑之声再也兴不起波澜。 金琨直叹了好长一口气,这并不是为他自己,而是感叹昔日火劲的冤情,在今日彻底的昭了雪。 他心中无限畅然,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忆起这位恩师的音容笑貌。 陆宁走到伏世火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块方糖给他吃了,又在他脸颊上抹了些药膏。 摸着他的脑袋,欣喜道“好一个勇敢的孩子,姑姑太喜欢你啦,你叫什么名字?” 伏世火难得吃到那么好吃的糖,心中也是一阵欢喜,说道“我叫伏世火,姑姑你是谁?” 陆宁笑道“好生奇怪的名字,你就叫我陆姑姑吧!” 回头又望向金琨,心道“这孩子好生乖巧,若是我与他生的孩子,可就叫我心满意足啦。” 她又悄悄走至金琨身侧,也拿出块方糖塞入他的手中。 金琨一怔,心想这方糖是哄孩子的玩意,为何又要塞给他。 陆宁从他眼中看出了困惑,在他耳边细声道“你若觉得苦时,我就送你一口甜。” 金琨略一笑笑,也轻声道“我才不觉得苦。” 陆宁满意地走了开去,远远望着金琨,心道“他毕竟与十年前不一样啦。” 金琨直觉得这陆宁越发地孩子气,也不知她离开了朗月谷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致如今的打扮与谈吐,都与往常大为不同。 可那天目派弟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不耐道“明老前辈,您说的给个说法,到底是什么时候? “大伙儿在此地等了你半日,这十具尸体又一直陈列在此,简直不成体统。 “你却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真就半点儿愧疚之心都没有么?” 金琨始终不拿正眼瞧他,只回身问道“马堂主,这些兄弟死去几时了?” 马和略微一想,说道“估摸着快有两个时辰了。” 金琨颔首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马和凛道“什么是时候了?” 金琨并未答他,续道“烦马堂主带上几人,在这些尸首的百会穴拍打几次。” 马和略微一惊,心想在这些尸首上拍打又怎能济事,但这明灵子既然发了话,也不好多问,只得照做便是。 是以他叫上廖建元、苟鸿才等人在这十具尸首的脑顶,分别拍了几掌。 这几掌之后,又过了好半晌,并未见到什么异常,这直让那天目派弟子嗤之以鼻。 他终于忍不住道“你们又在这儿故弄玄虚啦,这能顶什么……” 他话未说完,却忽见其中一具尸首猛地动了一下,这直让他浑身剧震,委实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又是几声咳嗽传来,那咳声可怖异常,让在场之人无不震惊万分。 第433章 所谓通力 慢慢地,十具尸首都有了动静,他们咳声连连,忽地又吐出几口淤血。 此后便像无事人一般,居然坐立起来,左右望向在场的众人,心中疑窦丛生。 龙应堂中如炸开了锅一般,许多人大叫道“诈尸啦!”更多人则是惊恐万分,纷纷向外奔了开去。 金琨立马叫道“诸位不必惊慌,这些人并未死去!”他这一声犹如洪钟一般,在这嘈杂声中,让人人都听得清楚。 人们“啊?啊?”声不断,纷纷怔在原地,不再奔出。 肖代秋、马和等人赶紧将众人唤回,并好言以慰,安抚众人的情绪。 金琨拿出酒葫芦,再饮了几口酒,续道“这便是老夫给你们的交代!” 他来到一位病患的身前,替他擦去了胸前血迹,又给他搭了一脉。 颔首道“你们果然痊愈啦,之所以会出现此前的假死状况,实则因狂阳十四汤与我那通力的双重作用所致。” 众人得知了这份真相,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又回到了原处。 但那茫然之色浮于面上,许多人叫道“啊!当真有通力么!什么是通力呀?” “那小孩也有通力,他们俩是师徒么?” 金琨昂首道“诸位应该都听过老夫的倒丨心法,照此心法修炼之下,便会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神奇之力。 “这神奇之力与内力有些相似,但要更为地奇妙精深,那便是通力啦。” 他伸手指向人群中的几人,续道“老夫此前的一月中,仅用通力替这些病人医治,他们痊愈之后并无别的不妥, “好了便是好了,那是彻底的好了。只是如此的疗法太过耗费体力,老夫一日之中只能医得一人而已。” 他又指向坐在地上的这十人,再道“老夫为了省力,每日好多治几个病人,便用狂阳十四汤配合着通力的疗法医治, “而他们便是老夫用此疗法医治的头一批病人。但这种疗法并不究竟,毕竟是走了捷径,远不如纯用通力的疗法来得稳当。 “这狂阳十四汤的药力在病人体内,并不能像通力那般,能够化解疗伤中带来的损伤。 “是以在医治过后,病人们虽然病症痊愈,但因其体内淤积太多,不得疏导,这才出现了口吐鲜血以及假死的症状。 “不过这也并无大碍,只需时辰一到,病人们自会醒来,从此再无任何症状,而那狂阳也已无忧了。 “若大伙儿着急要叫他们醒来,便按照老夫适才之法,在病人的百会穴上拍得几拍,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吐出最后几口淤血,彻底地醒来了。” 这两千多人这才茅塞顿开,均知此前都误以为金琨医死了人。 便连那些从未指责金琨的,也是在心中暗骂了他不知多少遍。 现如今,近乎所有人都对金琨称赞不已,一些个此前反对之人,也纷纷向金琨磕头认罪了。 而那天目派弟子心中最是不服。 他虽是心生愧意,也依然要埋怨道“即使如此,您为何不早些与我们说来,也免得我们这般冤枉了您!” 金琨笑道“若说得早了,我又怎能看得出,哪些人是不信我的?” 他将袖袍一甩,续道“若还有不信老夫的,都给我尽数下山去吧! “你们即使要留在老夫身边,我也不愿意替你们医治,咱们缘分已尽,也是两不相欠,不如好聚好散了吧!” 不多时,那天目派弟子叹得几声,带着数十人走出了这龙应堂,径直下山去了。 剩下这两千余人左顾右盼,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其中的大多数自然是夸赞明灵子的医术了得。 更为甚者,还带着哭腔,说今生能遇见这明灵子,就像是见到了这武林的前途一般。 但世事往往众口难调,一些新来的帮众和弟子,并不知晓当中的实情,遂四处询问打听。 一年轻弟子问道“你们这儿治病用不用登记造册?若登记了,我又回到了霁云盟,算不算是叛徒?你们会不会追杀我呀?” 廖建元皱眉道“明老前辈这儿当然不用登记造册,想要医治的,只须答应老前辈的几个条件即可。 “你若答应了条件,便得叛出那劳什子霁云盟,你倘若在这儿治好了狂阳,又回到霁云盟里,那可两面都是叛徒了,你可得想清楚喽!” 那弟子摇头道“那我还是不治了吧,我真怕掌门他们把我当做了叛徒,回头又要满世界追杀我!” 何振海与廖建元对视一望,无奈道“怎还会有这种蠢想法?” 又有个天门派弟子站出来,对何振海道“这怎是蠢想法?我虽被明老前辈治愈了,但我在霁云盟那边也已是登记造册过。 “如今想想,我也是好生的后悔,就怕他们将我逐出门派,我是真不想离开霁云盟啊!” 何振海惊道“你被治愈了怎还后悔?” 天门派弟子续道“治愈了怎就不能后悔啦?我现在虽被治愈了,我便是装病,也想重新回到霁云盟! “我宁愿留在霁云盟里,宁愿每月交那八两银子,我也不想离开霁云盟啊!” 何振海卷起了袖子,恼怒道“嘿!我这暴脾气的!你既然让明老前辈医治, “就先得叛出霁云盟,怎还会害怕他们逐出门派?简直岂有此理!” 言毕,便要向前教训那弟子,却被廖建元一把拦下。 便在此时,也有人听不惯这话,大声驳斥道“明老前辈替咱们治好了狂阳,你们为何还要每日花钱去吃那易阳丸?” 又有人叫道“正是此理!那肖神医的医术天下第一,我们理应被他治愈才是!可他偏偏要赚取咱们的银子,可好狠的心呐! “他为了赚钱,从不想着治好咱们,咱们为何还要回去遭罪?” 再有一九宫派女弟子走出来说道“咱们这些人虽是被明老前辈治愈了,可咱们谁都不信呐, “因为我们的身子,从上到下并无不妥之处,谁又知到底治没治愈了?” 第434章 难劝该死 她身边又一年长的女弟子朗声道“不错!我们吃那易阳丸,也是不发病,如今依旧是不发病,谁又知这狂阳好了没好?” 之前那女弟子道“我们还是信那易阳丸的好,只须按时吃药便万无一失,肖神医他就算是要骗咱们,咱们也都认了!” 何振海怒不可遏,斥道“你们既然笃信那易阳丸,那你们为何还要找明老前辈医治,白白耗费他老人家的功夫?” 肖代秋也是面有怒色,大声道“来来来!你们让老夫把把脉,我便知道你们治愈与否,否则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那女弟子退得数步,像是有了惧意,喃喃道“我们只信肖神医的,你肖代秋虽也是青囊三肖,毕竟是比神医差了一截! “你就是给我们把脉,我们也不能信你!” 年长女弟子也道“我们前来找明老前辈,只是来试探试探,他到底是不是骗人的!如今看来……他看来并不像是真的!” 她不敢将“骗人”二字再度说出,只因马和等两千余人均对他们怒目而视,大声辱骂,今日要想全身而退,恐是不易。 纵使如此,这些人依旧要说出压在心底的话,又见那天门派弟子再次附和道“肖神医那儿的易阳丸足足要一月八两银子, “而这里明老前辈的条件竟如此容易,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便宜的事? “咱们不想上这份当,咱们宁愿再回到霁云盟,每月交这八两银子,也不愿留在此地冒这份险啦!” 此言一出,龙应堂内外两千余众再也按捺不住,他们咒骂的咒骂,推搡的推搡,另有不少人掏出了兵刃,欲与那些人动起手来。 纵使马和等人极力控制局面,也是压不住这上千人的怒火,这几人高喊之下,动手只在千钧一发之间。 此时只听金琨朗声道“所谓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马堂主,带他们下山去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酒葫芦嘬了几口。 马和抱拳道“在下照办!”言毕,点上百余名帮众,护着那几十号出言不逊之人,纷纷下山去了。 这些人走后,堂内才恢复一些安静,虽然咒骂之声仍时不时传来,也有人叫着“都是些什么鸟人!不解气!这实在太过憋屈啦!” 正待大伙儿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又有二十余人走至堂中,小心翼翼地向金琨一鞠到底,说道“明老前辈,在下这厢有礼啦! “咱们这几个实不想答应老前辈您的条件,但又想请您给治上一治,不知可否?” 又一人抢在他身前,接连鞠了几躬,模样甚诚,生怕引起众怒,只得唯唯诺诺道“明前辈,不知您能否网开一面, “让咱们先把病治了,至于您那些条件嘛,咱们且再商量商量,您看如何?” 他话音一落,侯志坤等人再也忍受不住,大喝道“快给我滚吧,此地没人愿意留你们!” 其余人又掀起了怒火,一股脑儿地执起兵刃,朝这些人挥去。 这二十多人再也不敢多耽,纷纷左闪右避,仓惶逃离了龙应堂,模样狼狈至极。 见这些人终于逃下山去,众人无不高声欢呼,笑语不断。 可谁知那二十余人竟同时运起内力喊出“你们给爷爷们等着,咱们早晚都要踏平了这双擎山!” 堂上之人再也忍无可忍,直有上百人冲出了龙应堂,朝山下追了过去,口中大叫着“你奶奶的!咱可从未见过如此脏心烂肺之人!” 群豪再度大笑出声,重又回到厅堂正中,细看此前那假死的十人,果真见他们红光满面,再也不是一副病容,各自赞叹不绝。 此时金琨朗声道“还有谁不信老夫的,都可自行下山去了,否则他日与我再闹将起来,却是丢尽了你我的脸面。” 此言一出,堂内鸦雀无声,众人相互观望着,竟无一人下山。 金琨再道“老夫保证没人敢为难你们,你们且安心下山,免得耽搁我今日医治病人。” 这话说完,果真又见到几十人结伴而退,畏畏缩缩地下山去了,众人碍于明灵子的颜面,当真不敢去拦阻追打。 金琨续道“今日轮到的是哪十位病人,随我去堂后医治吧。” 言毕,肖代秋等众将人群匆匆疏散了,仅剩下最后几十人留在堂中,这其中便有今日的十位病人。 忽听一婉声传来“宁姐姐!”声毕,一个身影行至陆宁跟前,靠在了她的右肩上。 陆宁“啊”的一声,泪水潸然而下,叫道“倚柔妹妹!你我竟十年未见啦……” 来者正是严倚柔,她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喃喃道“你们都那般狠心, “十年那么长的时间,也不想着来看看我……害我替你们操碎了心……” 陆宁不停的抚着她的后背,歉色道“我已知错啦……你想怎么罚我都成……” 这二位佳人情同姐妹,友谊甚笃,她们十年未曾谋面,如今贴心的话儿说了一车又一车,直旁若无人般,只顾着关心互怜。 也不知过得多久,严倚柔才红着面颊,向金琨道“今日是轮到小女医治,又要让您老费神啦!” 金琨低首道“老夫惭愧,竟忘了严姑娘也有狂阳在身,早知在替你医眼时,就顺道帮你治了。 “你既是帮主之女,为何不早些来找老夫医治?” 严倚柔腼腆道“小女与众兄弟们平起平坐,又怎能处尊居显?” 金琨问道“今后老夫医治的病人,均会像此前那十人一般,吐出好些个鲜血,再假死几个时辰,严小姐可准备妥当了?” 严倚柔摇头道“这些都不打紧,请您医治,又怎能不付出些代价的?只是小女有一心愿,还请明老前辈您能成全。” 金琨颔首道“严小姐但说无妨。” 严倚柔想得好一会儿,终于含羞道“小女想请明老前辈将医治狂阳的法子保留下来, “再记录成册,将来若能流传出来,便能确保这狂阳不再为祸人间啦。” 第435章 着书降阳 金琨笑道“这主意甚佳,严小姐心怀天下,恩泽苍生,老夫照办便是!” 不日,金琨就写成了一部名为《降阳书》的着作,并交与严倚柔保管和誊抄。 书中详细描述了狂阳的病因、症状,发病人群以及医治办法。 其中的疗法自然是囊括了易阳丸、佑归丸、狂阳十四汤和对应的行针穴位、时辰,以及这些疗法的效果、费用,全数仔仔细细地记在书中。 最后,自然是要把倒丨心法和通力介绍一番,又详述了用通力以及通力与狂阳十四汤相结合的根治狂阳的方法。 如今拥有通力者虽唯有金琨与伏世火二人而已,但为免医治的办法失传,金琨仍是将此方法着重记在书里。 他只想着,难保将来不会再度有人拥有这神奇之力,倘若这疗法在这人之前就消失不见,那便太过可惜了。 此后,金琨等人在双擎山又住了月余,他向马和吩咐的几件事情依旧未等来任何眉目。 他每日按部就班地医治狂阳病患,总觉着如今双擎山的三千人众实在是过少,将来若要成事,定有不足。 那一日,金琨再将马和找来,正色道“马堂主,烦你动用明夷帮在各处的关系,向整个大齐放出几条谣言,你能否做到?” 马和一愕,眼睛眨得几眨,抱拳道“明老前辈,我明夷帮帮众散布在全国各地,若要散布谣言,本非难事。 “只是谣言一事,须得小心谨慎,万一有了纰漏,定会被这谣言反噬,到头来唯恐得不偿失啊。” 金琨略一颔首,心中叹道“当年先生见我第二面时,也委托过马堂主散布谣言,而当时马堂主也是和如今一般的说辞。 “先生已去了十年之久,唯马堂主丝毫未变,这也是极为难得的。” 金琨摆手道“我已考虑得周全,并不怕这反噬,只要马堂主能助我,对调查严帮主一事则更有益处。” 马和再道“马和定能完成散布之责,还请明老前辈示下。” 金琨道“不敢!老夫说这是谣言,也不尽然。此谣言共有三条,其一,便说我双擎山的玉弓潭,向天下所有狂阳病人无偿开放。 “其二,便说肖神医的易阳丸实在是太贵,为何有肖神医替大伙儿治病,还不能将狂阳断根,反倒又将医费由原来的六两涨至如今的八两。 “就说他霁云盟明明可以将狂阳治愈,可十余年下来,不但不愿治愈病人, “还要靠着易阳丸来不断赚取钱财,说明这霁云盟实为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他顿了一顿,续道“这最后一条嘛,便说我明灵子已在双擎山重新出山,可以给所有病人治愈这份狂阳,且是来者不拒。” 马和将这番话牢牢记在心中,沉吟道“这的确不像是谣言,后面那两条说的可是千真万确之事。 “唯独第一条,那玉弓潭已被咱们毁去,可这谣言若放了出去,病人们没了玉弓潭医治,非得迁怒咱们不可。” 金琨浅笑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卷羊皮卷,说道“这谣言一出,恐不止迁怒那般简单。 “请马堂主照我的工事图在各处设防,以防不测。” 马和将羊皮卷拿来一看,不禁心中大叹,这些防御工事,直比此前明夷帮的工事还要精密复杂了许多。 这工事图,其实是金琨随武方瑞协防襄阳的数月中学得。 再加他自幼读尽了青原派中的藏书,是以他在军事上的所知,绝不亚于一位长年征战的将军。 他早在策划谣言之前,便精心揣摩制成了这张工事图,此时让马和见了,也觉这工事定能抵御千军万马,做到安若泰山。 马和又问道“难道明老前辈您这谣言一出,必定有人前来犯我双擎山?” 金琨道“我这是以防万一,但以如今的形势,各路人马自顾不暇, “倘若真有来犯者,人数也必定不多,但咱们要做到万无一失,还请马堂主辛苦些,抓紧布防。” 马和再道“若明老前辈将第二条谣言去除,便不会去招惹霁云盟,咱们不招惹他们,这谣言就难以反噬啦,还请老前辈明鉴!” 金琨冷哼道“那霁云盟,老夫可是清楚它的底细,你以为另外两条就不招惹他们了么? “反倒是另两条直接牵扯着狂阳,定会比第二条辱骂他们更让他们恼怒! “老夫就是要惹一惹他们,与这些人打交道,不必以常理为之,你若对他们好言相对,他们定会欺你压你。 “而你若对他们劈头盖脸地立下威吓,就可免得他们到时候在背地里打你害你了。” 马和“哦”地一声,恍然大悟,立时抱拳作揖,飞奔而出,将谣言和工事一事细细交代下去。 如此过得一月有余,那防御工事刚一建成,重庆地界内便常常细雨霏霏,将群山笼罩在一片雾雨朦胧之中。 那日时值清明节,清晨一过,但见近两千余霁云盟弟子在山间犹如长蛇般,浩浩荡荡地行至双擎山山脚。 他们见明夷帮大门紧闭,左近也未见帮众的身影,无不大为讶异。 领头的当先敲了敲门,竟久久不见有人迎接,他与众人相视一望,朝门内大喊道“在下天门派丁诺, “领众人拜见明灵子明老前辈,还望贵帮给个方便!”来者正是丁诺。 这句话落下许久,也是不见有人答应,一旁孙迪再道“听闻明老前辈可以替咱们医治狂阳,我等不远万里前来, “便是特意求医来的,还请让咱们一睹前辈的尊容!” 再是半晌过去,门内依旧听不见半点动静,那郑兆也从人群中转出来,模样甚是不耐,他用力一推,竟将这黑漆大门推了进去。 众人争先涌进门去,绕过一高大影壁,在偌大一片空地之上,依旧不见一人。 他们无不面面相觑,心生了些许惧意,纷纷抽出兵刃来,缓步前行,直行至一座十余层高的木楼之前,均停下了脚步。 第436章 善者不来 这座木楼依山而建,宽二十余丈,从此上去,便能通往东西两座高山,正是通往双擎山的必经之地。 丁诺甚为谨慎,再高叫道“贵帮内空无一人,我们便自行上去了,若我等有冒犯之处,还望贵帮多加见谅!” 言毕,点上十几名弟子,走在头里,欲当先登楼而上。 此时却听一个声音从高楼上传下“诸位远道而来本是贵客,却非要个个提着兵刃,这是做何道理?” 这声音空旷高亢,在这山中枝叶间灿然跃动,绝不是凡夫俗子所喊,直叫楼下这两千余众暗暗心惊。 丁诺闻声也急退了数步,高声道“在下并无他意,只因听闻贵帮数月前曾被贼人所侵,如今也不知贼人退去与否,故而唐突而来!” 他顿得一顿,再抱拳问道“敢问明老前辈身在何处,我们特意前来求见,还望行个方便!” 那声音也过得半晌才说道“明老前辈正在东山龙应堂内替人医治狂阳,贵客可自行前去,不必拘束!” 此话音一落,人群中欢呼声顿起,其中几十人再也按捺不住,立时奔上了木楼,往山上去了。 丁诺、郑兆、孙迪三人自是要极力劝阻,怎奈那些弟子苦狂阳深久,竟再也不愿回头,不多久便不见了身影。 丁诺自是迁怒不已,转身与众人轻声道“切莫轻举妄动,听我号令行事,否则我绝不轻饶!” 那两千余弟子还未答应,又听那声音道“诸位还请上来一叙,为何还要拦阻他人?” 郑兆高声说道“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自然要小心谨慎为上,万一遇上了贼人,可就得不偿失啦!” 那声音笑过一阵,说道“本帮已重回几个堂主的管辖,贼人早已驱离,诸位不必害怕!” 丁诺将信将疑,再领弟子上前,那声音再道“有道是万事都绕不过一个理字, “本帮对贵宾扫榻以待,诸位也该放下兵刃,空手上山才方能显出诚意!” 孙迪大声道“你们大门前空无一人,这高楼之前也是空有声音,不见其人,我们怎能冒失前去?” 丁诺也是叫道“大伙儿都是闯荡江湖多年的人物,你们如此待客之道怎又有理了? “今日无论是谁来了,都必定是小心谨慎,以防万一!” 言毕,抱拳一揖,说道“得罪啦!”再向后一挥手,领那十余人快步上前。 忽听“啪啪”数声响起,那木楼的几扇门突然全数关闭。 众人更为惊讶,只因他们并未见到半个人影,完全不知这楼门究竟是怎生关闭的。 那声音再次传来“既然如此,本帮只好送客了!” 众人惊得“啊、啊”声不断,郑兆高声斥道“岂有此理!你们明夷帮一直鬼鬼祟祟的,至今连个面也不肯露,你们便这般待客的么?” 那孙迪也高声喝道“早就说他们不怀好意了,不如直接打将上去,何必这般啰里啰嗦!” 丁诺终于伸手高挥,叫道“咱们今日受了这等窝囊气,怎还能求他们医治? “所有人听令,随我冲上前去,瞧瞧他们究竟是什么面目!” 众人得到号令,均高声呐喊,纷纷高举兵刃,向那木楼中猛然冲去。 忽听得“嗖嗖嗖”声响不断,竟从木楼内射出无数断竹。 这些断竹冲破了窗棂,激射飞出,它们并未切成竹签状,虽然无法杀人,但打在人的身上,也是剧痛难忍。 而这些断竹如雨般射出,密密麻麻,有如无穷无尽般,将这两千余人纷纷击退十数丈远。 紧接着再听隆隆声响传来,竟是木楼两旁的斜坡之上,滚下几十颗巨大无比的圆石。 丁诺大叫道“小心滚石!” 弟子们无不大为惊异,一边叫喊着,一边脚下发力,纷纷后撤躲避着这些圆石。 但这两千人刚一撤得二十丈远,再听身后“刷”地一声,立即竖起一面铁墙,将大门死死堵住,令他们再无退路。 弟子们惊魂未定,再听隆隆声响不断,不少弟子惊叫道“小心左后方和右后方!” 丁诺三人随声望去,又见左右后方再滚出不少的圆石,将人群挤向不同的方向,不得不再号令道“快躲避!分散躲避开来!” 至此,巨型圆石由四个方向飞速滚来,将众弟子逼向四个不同的角落。 待圆石滚毕,弟子们虽仍是心有余悸,但见巨石速度并不甚快,也未伤及一人,已有人大声揶揄道“好你个明夷帮, “非但傲慢不逊,还用这等低劣的机关陷阱,实在是叫人贻笑大方……” 这些话音未落,忽见四只巨型铁笼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将分散四地的弟子尽数罩住。 弟子们惊惧交加,皆叹这机关陷阱竟做得如此紧密,委实地不可思议。 众人先是被看似杂乱无章的圆石驱赶至四处落脚,而此时的铁笼也正好降在他们的落脚之地,竟无一人成为漏网之鱼。 众人惊诧之余,不忘用手中的兵刃击打撬割,但奈何这些铁笼的每根铁条都粗如手臂,无论怎样打击撬动,竟始终是无法伤其分毫。 这些人气急败坏,大口咒骂,丁诺更是骂道“好你个明灵子,我就说这是个什么狗屁的明灵子! “此人早已作古百年,如今怎还轮得着他来给咱们治狂阳,那不是骗子是什么!” 其余人附和道“不错!明夷帮又干起了招摇撞骗的老勾当,竟用古人的名声来欺骗咱们,好不要脸!” 孙迪也叫道“大伙儿今日也算是来对啦,这些人别有用心,欲加害我霁云盟, “只可惜咱们才来了两千余众,否则这双擎山定会被咱们夷为平地!” 郑兆骂道“我们早就不该如此仁慈,还说叫大伙儿先试试这里的真假,倘若真的,便留下治病,倘若假的,便给他连根拔除! “如今还拔个锤子,咱们却要全数栽在此地啦!” 第437章 反噬谣言 就在众人骂声不断时,木楼上一处黑帘之后,马和叹道“看来那些谣言终究是造成了反噬,明老前辈,是在下办事不力,还请您责罚。” 他身边的金琨却不怒反喜,一连饮下半只酒葫芦的酒水,微笑道“马堂主干得漂亮!老夫就是要让这谣言反噬,并且这谣言必须给我反噬! “如若马堂主办事不力,今日绝无可能来了那么多人,我反倒怕这谣言丝毫未能反噬,连一个人都不来呢!” 马和讶然道“您是故意引他们来此的?” 金琨微笑道“正是!咱们若要真正行事,原有的三千人手必定是不够,他们这两千人一来,正好能帮上咱们。” 马和怔怔地道“他们可不是什么好鸟!您看看他们此行的敌意,特别是那丁诺、郑兆、孙迪三人, “我可认得他们,他们此前劣迹斑斑,曾被咱们教训过几次,您怎能用他们?” 金琨如何不知丁诺等人的劣性,他们曾处处针对过金琨,还一度被弈先生捉在地牢之中,关押数月之久。 金琨沉吟道“只要他们能够服我,便能为我所用,我才不管他们是敌是友,严帮主之事才是头等的大事!” 马和越听越是惊讶,心中对这位明灵子又更加钦佩几分。 许久,金琨再度对黑帘外放声道“你们终于露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你们本有意踏平我明夷帮,难怪你们一个个劲装而来,且均手握兵刃、面露不善,倘若真是来的朋友客人,又怎会如此作为?” 笼中众人听见那木楼中的声音再度响起,立时骂声不绝。 丁诺更是指着木楼上骂道“你们利用明灵子前辈的声誉招摇撞骗,目的何在?” 金琨哈哈一笑,对楼下说道“若说真有目的,当然是替众人解除狂阳之苦。 “明老前辈替人根除狂阳可是分文不取,比起你们那易阳丸每月六两来说,谁是真心待人,谁又是坑蒙拐骗,已是一目了然了!” 末了还补上一句“哦对了,那易阳丸早已从每月六两涨至了八两,瞿盟主可算是发了笔横财啊!” 丁诺立时大啐一口,喝道“肖神医的易阳丸虽是从六两涨到八两,可那药效却涨了数倍不止, “这可是莫大的恩德,怎容你在此胡诌?你究竟是谁,敢不敢现身与我说话?” 他身边的弟子更是附和道“是啊,你这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只敢暗地里说我霁云盟的坏话,又岂是大帮大派的作风?” 金琨问道“你们就算是被狂阳折磨得半死不活,也半分不痛恨那卖药之人么?” 郑兆朝天叫道“不错!肖神医大发善心,已能很好地控制住狂阳的病症,我们感恩戴德尚且不及,又怎会憎恨他老人家?” 更有弟子喝道“要论痛恨,咱们只痛恨那些无端造谣之人,以你适才的口气, “此前江湖中说咱们肖神医是骗子的,便是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吧?” “正是此理!除了他们,还有谁敢说咱们肖神医的坏话,这些人蛊惑了不少人心,其心歹毒至极,人人均可诛之!” “我要杀了你们!敢不敢将咱们放了出来,我要与你们一决雌雄,老子最痛恨的便是你们这些恶意给咱们抹黑之人!” 众人七嘴八舌,直将满腔的愤懑都对明夷帮骂了出来,其中的污言秽语,实在是不堪入耳。 金琨听至此处,只叹道“既是如此,也罢……”将手一甩,马和立时得令而退。 笼中众人好半晌都听不见楼上的回话,纷纷揣测其中用意,有人叫道“他说‘也罢’二字,是何用意?是要将咱们宰了么?” 还有人大声道“莫不是调集大军去了?他们先将咱们困在此处,再蓄意攻进霁云盟中?” “咱们定要早点儿出去,他们定不会放过咱们的!”人群中沸沸扬扬,众说纷纭,何等言论均有。 直过了一个时辰,眼看着木楼里依旧毫无动静,弟子们再也按捺不住,已经开始咒骂起自己人来。 只听有人怒道“兀那丁诺!你适才实不该惹恼了他们,否则他们才不会向咱们出手!” 丁诺也是怒不可遏,回嘴道“你适才骂得比谁都卖力,如今却来怪我了么!” 又有人咒骂道“我们实不该听郑兆和孙迪这俩蠢货的! “他们从未考虑得清楚,硬是将咱们带来此地受这份苦楚,我们当初怎会信了这等货色?” 郑兆和孙迪也是破口大骂,怒斥道“也不知当初是谁心心念念要拉这大伙儿来到此地,事到如今我俩却被你们反咬一口,太也不是东西!” 众人便这么相互辱骂,甚至在铁笼内大打出手,场面逐渐失了控。 便在此时,猛然听得“卡拉拉”巨响传来,那四只铁笼重新被吊回半空,弟子们大喜过望,均往身后大门逃去。 怎奈这大门依旧被铁墙堵路,而大门两侧的围墙又如同城墙一般地高耸,若无绳索抓钩之类的用具,也实在无法攀登。 留在众人面前可以行得通的,依旧是那座木楼。 正待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却见空地之中再度传来巨响,整整方圆十丈的地面倏地沉了下去。 弟子们被惊得立时跳开,再定睛细瞧时,却见地面又升了回来,同时升上来的,竟是十具十分惹眼的红漆棺材! 弟子们惊叫不迭,有人骂道“好哇!这些邪魔外道不想杀了咱们,却要装神弄鬼地吓死咱们么?” “红漆棺材,好生的晦气,咱们将之砸毁便是!” 也有人急忙拦道“你们懂个什么?今日正值清明节,你们可别亵渎了亡灵!” “不错!胆敢乱来的,坏了我们的大事,那可不能轻饶!” 又有人驳斥道“你们一个个都太蠢了,今日清明节,他们拿红漆棺材出来,不就是有意震慑咱们的么!” 正在人们争论不休之际,忽见十个棺材纷纷打开了棺盖。 里头的死尸尽数坐立起来,每人的胸前和嘴角处兀自沾满鲜血,正打量着眼前这两千余众,其样貌可怖至极。 第438章 康复之象 可怜这两千余人,纵使人数众多,也被这一幕吓个不轻,不少人纷纷跳将开去,各自大叫道“诈尸啦!可不得了啦!”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在这片空地上四处狂奔吼叫,丁诺、郑兆、孙迪这三人赶紧高声呵斥,欲将混乱归正,但却收效甚微。 再呼喝了好一会儿,丁诺终于眼前一亮,对其中一棺中之人叫道“这不是王适师弟么?” 言毕,飞奔而至,细看眼前之人,那人的确是天门派弟子王适。 他与丁诺甚为熟悉,甫一见到丁诺,立即跳将出来,拥着丁诺大声道“太好啦!丁师兄,没想到还能在此地遇见你!” 丁诺急道“你这小子,没钱医治狂阳,可以找哥儿几个商量呀,大伙儿都能凑钱给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狂阳那般严重, “却对你不管不顾吧?你可倒好,怎可偷跑出来,还来到这种地界,可让大伙儿好找!” 他神色越来越是惊诧,再问“你为何会躺在棺材之中?你究竟是人是鬼?” 王适笑道“我自然是人啦,我的狂阳已被明老前辈治愈了,不信你瞧!” 说罢,脱去上衣,他后背上的火疖已然全数脱落,仅剩下一个个印痂。 王适续道“我这火疖可有十数年之久,师兄你可是再清楚不过,若不是我的狂阳治愈了,这火疖又怎会脱落?” 丁诺仔细看过了,大呼不可思议,又忽然听得其他几座棺材前人声鼎沸,棺材中人纷纷被这些弟子认出,竟全是他们的师兄弟。 人群之中传来一阵阵惊呼,恐惧之意已荡然无存。 只因这棺中十人,有阔别多年未见的,有无缘无故失了踪的,如今却在这里再度相见,人们虽满怀笑脸,可也显得诡异非常。 丁诺带着郑兆、孙迪二人一一上前询问,原来这些棺中之人各自声称狂阳已被治愈,且全拜明灵子一人所赐。 丁诺只觉着眼前之事太过于匪夷所思,他将郑孙二人带至一边,细声商量了一会儿。 最后孙迪说道“我看那狂阳治愈并未作假,我探过他们的脉象,的确是康复之象,只不过么……” 郑兆接着道“只不过此事太过蹊跷,他们口口声声说被明灵子治愈了,可那明灵子已近二百岁,怎可能还活在人间?” 丁诺沉吟道“正是此理,那狂阳连肖神医都无法治愈,他区区一个明灵子就算活成了千年的王八,又怎会有本事治愈此病? “此事定不简单,可不能让师兄弟们被这十人蛊惑了!” 郑孙二人颔首道“正是此理!” 他们回首望见众人当中,竟有不少人信了那棺中十人,与丁诺眼神略一交汇,往当中一站,大声道“诸位! “此事太过蹊跷,咱们可不能被眼前这十人蛊惑了!” 这一声下去,直声声入耳,众人再没了吵闹之声,全数停下来望着丁诺。 丁诺背手踱了几步,再将长枪一立,也高声道“我们此行之前,盟主已多番告诫,说那明灵子定是作假, “而治愈狂阳一事,也必定不真。这些都是江湖骗子的把戏,他们弄虚作假,蒙骗病人,才得以从中赚取暴利! “是以盟主好容易抽调咱们这些人,本意就是来清剿这伙妖言惑众的骗子! “可我是看在咱们之中,苦狂阳者实在是太多,大伙儿恳求之意也不能违背,这才答应你们前来一探虚实, “倘若遇见的这伙人是真的,那咱们就好生治病,若是假的,便遵盟主之命行事!” 他缓得一缓,目光重回锐利,续道“可是大伙儿也该好好想想,倘若咱们一开始就听从了盟主之意, “从明夷帮大门直冲而入,又怎会给他们可乘之机,让咱们落入他们的铁笼之中? “现今咱们已逃了出来,那么好的时机可莫再错过,大伙儿千万别拂了盟主之命才是!” 郑孙二人连打手势,让人群中的骨干弟子纷纷响应丁诺之语,均是口中高喊着“咱们早就该冲将进去,将他们一举拿下了!” “量这些宵小之辈,又怎敌得过咱们霁云盟的武艺!” “他们拿出这十人来诓骗咱们,不就摆明了他们不想与咱们斗上一斗么?” “他们不愿出手,正好说明他们只是群乌合之众,根本无力与咱们霁云盟抗衡!” 丁诺与众人同声呼喝高喊,人们意气激昂,情绪均被调动起来,又在丁诺长枪一挥之下,千余人均向那木楼冲将过去。 而留在原处的仅二三百人众,这些人不愿随了丁诺的意思,他们静观其变,多数是信了明灵子一事确凿无疑。 当众人离那木楼十丈远时,无数的断竹再度激射而出,直漫天卷地,数量骇人。 但郑兆、孙迪早已做足了准备,他们挑了些好手站成两排冲在最前,纷纷用手中兵刃挥舞成一道银墙一般,用以抵御无数的断竹。 如此一来,果真被他们向前冲了几丈,正要击破那楼门时,却忽见这楼门不打自开,竟从中冲出几百名恶鬼来。 霁云盟等人又被吓得腿脚巨颤,此前先是红漆棺材,后来又有棺中诈尸,如今再见恶鬼前来。 连番恐吓之下,委实有不少人被吓得肝胆俱裂,纷纷撤退不迭。 丁诺当即冲在最前,长枪舞成游龙也似,招招都要那些恶鬼的性命,口中还大叫着“大伙儿莫怕,这些人只是戴着面具, “装神扮鬼而已,正是咱们霁云盟早已不玩的东西!” 他话音一落,众人果然豁然开朗,暗忖着霁云盟中追杀叛徒的追兵,其所戴的恶鬼面具不正与这些人一模一样么。 人们当即转惧为怒,又由郑兆孙迪二人重整队形,领着弟子们再度合围抢上。 第439章 明灵之威 数度拼杀之下,楼前的恶鬼们再也不能以寡敌众,不得不一边挥舞兵刃,一边向楼内后撤,撤在最当先的,已是撤回了二三楼之上。 又再拼杀了一阵,恶鬼们气势已尽,纷纷弃霁云弟子不顾,全数冲上了楼去。 弟子们本欲全力追上,却被丁诺高叫数声,尽数喝住不前。 丁诺只暗忖着,这楼高十余层,而那些恶鬼又退得如此容易,倘若对方层层设伏,他们这两千余众定是有去无回,是以不敢再追。 正当丁诺思忖主意时,又听得那神秘之音再次传来“丁诺,你这般谨慎,实在是救下了这两千余人,老夫可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说罢,忽从楼上缓缓走下一人来,这人气宇轩昂,眉目似画,正是金琨所扮的明灵子。 金琨背着双手,一步步下得楼来,木梯上的弟子被他气势所慑,均是后退不迭。 好半晌,终于有三四名弟子鼓起勇气,向他狠劈去几刀。 金琨也不躲避,抓住了第一柄刀刃,左右横挥几次,已挡下其余几刀。 再抢过刀来,只用力一压,那腰刀已是被震为七八节,每一节都向那些弟子激射而去。 弟子们慌乱间左闪右避,“嗖嗖”声响过后,好几人头上的束发已被削去,长发纷纷散落下来,“啊、啊”惊叫之声大起。 金琨再踏前几步,弟子们这才看清了他的两只眼睛,更是被吓得出不得声。 他们不得不左顾右盼,收起了兵刃,缓缓给金琨让出条道路来,在他身后支支吾吾道“他……他……左眼白瞳……右眼双瞳!” “难道……难道这人真是明灵子?” 金琨全然不惧其余弟子拦路,直坦坦荡荡地行至丁诺跟前,一副不怒自威之象,叫人看了,无不生起一股敬畏之心。 丁诺自也是被他气势所慑,他本也想后撤躲避,怎奈他要率领这一众的弟子,必得当先做出一番表率。 是以不得不强作镇定,手脚微颤地道“怎么,阁下便是明灵子?” 金琨笑而不语,并不打算答他的问话,只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丁诺。 丁诺急忙转过头去,躲避他那副慑人的眼神,再道“你怎可能是明灵子,可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了。 “还有适才那些恶鬼,他们武艺虽是不弱,可你们总用吓人的一套,终究还是在故弄玄虚!” 金琨将笑容收起,忽然一掌打在丁诺胸前,众人只听得一声十分怪异的闷响传来。 那丁诺在这一掌之下,根本躲避不及,心知必死无疑,谁知再听得“唉哟、妈呀”等声叫来。 原来这一掌击下,那份巨力竟穿透了他的身躯,将他身后七八名弟子均击飞出去,途中还撞破了木楼的门窗,又再飞出数丈之远。 其中几人最终撞上了外头一口铜鼎,发出一声巨响,这响声传出数里,悠扬不绝。 丁诺已是面色煞白,如堕冰窖之中,只等着气绝而亡。 然而他等过许久,直至汗流浃背,却未觉身上有半分的疼痛,他缓缓抬起头来,摸了摸胸口,竟也是毫发无伤。 他这才大舒了口气,对眼前这位高人服气了不少,心忖着有这功夫的高人,其武艺绝不在瞿盟主之下。 他再回首看那远处的铜鼎时,却发现已被撞凹了一角,可那铜鼎足有三寸之厚,若要将其撞凹,那是何等的气力? 再看那些弟子纷纷爬起时,他又倒吸了几口凉气。 只见弟子们个个毫发无伤,正自彼此查看着对方,均是大呼不可思议。 不少人竖起了拇指,说道“简直是匪夷所思!”随之与众人笑声渐隆。 此时但听金琨昂首说道“老夫是谁,你也不必深究。 “只是那装神弄鬼之事,的确是从你霁云盟中学来,今日却在正主面前班门弄斧,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 他所指的,便是那些装扮成恶鬼之人。 丁诺已被震慑得开不得口,却见三四百人齐身对金琨下拜,高声道“果真是明老前辈在此,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饶恕莽撞之罪!” 这些人均被金琨的武艺所慑,其余弟子虽不下拜,却也收起了敌意,不敢再对金琨剑拔弩张。 金琨也不谦逊,他大笑一阵,直向门外大手一挥,朗声道“此处无事了,都现身了吧!” 言毕,只身往厅堂里处走去,坐在一排桌椅的主席之位上。 而门外从圆石滚落的斜坡上,瞬间跃下了四五百人,又从木楼的二三层之上,也跃下千余众。 这些明夷帮帮众均大笑出声,他们也不抽出兵刃,见到霁云盟众对明灵子服气的连一半也不到,只得远远叉手而立,以防不测。 丁诺暗暗心惊,忖道“难怪他说我的谨慎救下了这两千余人,原来他这边还有恁多埋伏。” 金琨见明夷帮众还有防范之意,立时心知肚明,说道“老夫早已料到,你们当中必定有很多人是不情不愿地来到此地。 “霁云盟早已不复当年,要想在如此仓促之间,凑齐你这两千余众,也实在是难上加难。 “否则,怎可能连个掌门长老都未能前来,却让个名不见经传的丁诺带领你们,老夫可有说错?” 此言一出,人群中发出“唔”地一声,人们不敢承认,他们多数都沉默不语,只有少数几个在偷偷地点头认可。 此时的丁诺还未缓过劲来,那郑兆和孙迪却不想让金琨占了先机,他们踏上两步,又不敢离金琨过近。 郑兆当先叫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休得在此造谣污蔑,我霁云盟人数众多,乃天下第一的帮派,怎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金琨略微一笑,说道“这天下第一帮派难道不是明夷帮么?什么时候霁云盟也变得这般沽名钓誉了?” 郑兆当即一愕,再细望身边的弟子,见他们一个个皱眉瞪目之貌,心知言语有失,便不敢再度开口。 第440章 偏要骗你 孙迪见状,挡在他的身前,高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坐着与咱们说话,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些!” 金琨道“老夫是什么人,你问问适才下拜之人即知。我只怕我站着与你们说话,你们就不敢开口求我,为你们治那狂阳了!” 他这一句说得铮铮有力,已将明灵子的身份默认了。 人群之中再度发出惊诧之声,纷纷叫道“他当真便是明灵子!你们看他左眼白瞳,那哪能错的了!” “啊!他真的愿意给咱们医治么?那得要多少银子?” “他适才那一掌,威力如此惊人,没准他真能将那狂阳断根!” 丁诺终于恢复了神志,上前喝道“少在这儿唬人了! “狂阳之祸延续十余年而未决,便是那肖神医也无法根治,你这人来历不明,故弄玄虚,似你这等的骗子,我霁云盟可是见得多了!” 言毕,向人群中挥了几手,欲鼓动木楼内外的弟子。 果不其然,那些弟子中又有不少人随声附和,将气氛调动起来,直叫道“不错! “我们的肖神医可是天下闻名,若连他都治不好的病,别人又怎能治得好?” “咱们怎能不信肖神医的,却信了这假冒的明灵子?” “什么劳什子明灵子?别以为武功高就有何了不起的,无非就是个骗子中的高手而已!” 人群之中忽然哄堂大笑,这让丁诺三人也暗自得意不已。 谁知金琨也跟着大笑不绝,且是那笑声最大的一人,直把所有人的笑声都压了下去。 那些内力不足之人,根本抵御不住这笑声中的内劲侵袭,一个个胸闷难受,头晕目眩,伏地不起。 就算内力强劲之人,也是内息难稳,直被一口气憋得面红耳赤,动弹不得。 笑声过后,人们都闭上了嘴,不少人铁青着脸,对金琨怒目而视。 此时那肖代秋和马和、陆宁等人也从楼上走了下来,站至金琨两旁,对霁云弟子颇为不屑。 肖代秋当先躬身道“明老前辈,您犯不着如此客气,他们若不信你,咱们将他们尽数驱离便可!” 霁云弟子见此人正是青囊三肖的鬼神叹,更是生出一份敬意,心忖连此人都对明灵子毕恭毕敬,那明灵子便多半假不了。 金琨端坐当中,说道“老夫早已料到他们来者不善,他们信我者有之,不信我者有之,半信半疑者更是有之。 “是以才这般畏畏缩缩地前来,既不敢大动干戈地惹怒咱们,也不敢无功而返,闹成最后不好交差, “更不敢落入了咱们的包围,以致全军覆没!” 他顿得一顿,续道“就因为他们当中有信我和半信半疑之人,是以他们虽是不情不愿,也不得不上双擎山跑这一趟, “只因为他们中有不少人深受狂阳之苦,哪怕此行有半分治愈的希望,他们也愿意为此尝试尝试!” 他此言一出,不少弟子再也不顾丁诺等人的颜面,纷纷点头说道“明老前辈您所料不错!” “真不愧为明老前辈,全数都让您料到啦!” 丁诺这三人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当先怒斥那些发声的弟子,转而向金琨怒道“休得在此口出狂言! “你说!你们为何故意放出风声,污蔑我霁云盟?这一笔账目,咱们今日可得了结了结!” 金琨讪笑道“看来你们这些人并不太蠢,你们居然知道那些个风言风语是自老夫这儿传出的!”说着,含笑鼓了几掌。 续道“可你还是蠢了一些,你也不看看此地是谁的地界,老夫怎就不能在此口出狂言?” 此言一出,肖代秋与众多帮众均是大笑出声,对丁诺等众一通揶揄嘲笑。 孙迪再也气不过,怒指金琨道“你这人分明是假的!休得在此招摇撞骗,贻笑江湖!” 金琨故意拿起酒葫芦饮上几口,说道“倘若老夫偏偏就是要骗你们,你们如今又敢拿我怎样?” 说着,不少帮众已然抽出兵刃,令这两千余弟子个个战战兢兢,不敢再做出格之事。 郑兆才不管这极为不利的情势,他大声喝道“你这人出言轻佻、举止轻浮、为老不尊! “这些根本不似前辈英雄的做派,所以你这明灵子也必定是假的!” 肖代秋与陆宁等众相视一望,又与帮众们笑得直不起腰来,其鄙夷之态溢于言表,将郑兆等众激得脸红脖粗。 金琨等众人笑声尽去,才沉吟道“你们其中信我者,早晚也会找我来医治,不信我者,也早晚会寻我的麻烦。 “是以我才放出话去,将你们引来此处,也免得我一个个去找寻这众多的病人。” 廖建元与何振海颇为不解,问道“您将这些人引来此处,不正平添了恁多麻烦么?” 金琨道“倘若我只靠口碑相传,又怎会在短时之内引来那么多人,老夫如此有意为之,便是要医尽天下的狂阳,彻底解决狂阳之患!” 只有肖代秋、陆宁和马和三人才懂得金琨的真正用意。 他如此煞费苦心,实在是想要迅速笼络人手,也好为明夷帮与严时志报仇之事提前打下根基。 霁云弟子之中再度传来喝彩之声,丁诺放眼望去,此时已有过半的人信了这明灵子。 他忍无可忍,将长枪一祭,正要怒斥时,却见数十名弟子伏在地上,或是痛苦呻吟,或是昏厥倒地。 这一幕来得那般突然,让丁诺三人大感意外,纷纷抢上问道“怎么啦?” 好几个弟子的面目扭曲成一团,直冷汗涔涔,痛苦不堪,喃喃道“我们的狂阳发啦……太难受啦……” 其他弟子也纷纷叫嚷着“快……快救救咱们……” “这一回发作得甚速……若救得晚了……恐再难……再难……”这人一边说着,一边昏厥过去,再也不省人事。 丁诺三人大骇不已,这两千余人中,仅孙迪略通医术,他赶紧给几人搭了一脉,立时面露恐怖之色。 对丁诺叫道“他们所说不假!脉象是绝骗不了人的!若再不施救,这些人马上就要没啦!” 第441章 当场治愈 郑兆茫然道“可这狂阳除去那易阳丸,谁又知道怎生医治?” 这二人均望向丁诺,期盼他能想出点法子。 丁诺眼见这些弟子之中,混杂着好几名骨干弟子,倘若他们死了,他最是心中不舍。 但他毕竟也不通医术,急忙寻思了一会儿,疑道“此事太过蹊跷,他们的狂阳为何同时发作? “我自知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服用了易阳丸,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病得如此严重?” 他转头盯着金琨,心中满是狐疑,正待质问时,却被五个发病弟子拉着,再猛地将他甩入身后的人群之中。 这五人转过身来,有的跪在肖代秋跟前,有的跪在金琨跟前,不断磕头叫道“还请二位前辈大发慈悲……替咱们解去这燃眉之急!” 金琨与肖代秋相视一望,心知这计策已成,无不暗自庆喜。 原来,就在金琨下楼与几名弟子交手时,便将通力附着在那腰刀之上,而在那断刀激射之际,这些通力已钻入了几十名弟子的体内。 由倒丨心法所生的通力着实是神奇万分,它既能治愈这狂阳,自也能激发狂阳。 是以这通力在弟子们体内匆匆绕过数周之后,再度回到金琨之手,竟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诱发了他们狂阳的发作。 而金琨早已和肖代秋说定,待此计大成时,便由他二人假意演一场戏,好叫众人相信这狂阳的确可被治愈。 此时肖代秋当先说道“便让老夫给你们几个瞧瞧!” 说着,从背囊中拿出银针,给这五人纷纷扎下,再在那些银针上方渡入真气,以催促血液迅速流通。 但纵使他忙活了一炷香时辰,额头也已见汗,也仅是替众人减轻了小部分的痛楚,实在是收效甚微。 肖代秋无奈摇了摇头,行至金琨面前,抱拳道“这些人此番发作得过于严重,在下已是无能为力,还请明老前辈出手救他们一救。” 金琨略一颔首,说道“肖大夫先请歇息!” 言毕,起身行至那五名弟子身旁,只将右手凌空拍了一掌,一股寒气呼啸而去,已叫这五人立时止住了疼痛,纷纷站起身来。 金琨再行至那几十名弟子跟前,将右手一拂,立时寒霜漫天飞舞。 那寒气侵入诸穴之中,立时止住了疼痛,这些人的呻吟喊叫之声大止,便连那些昏厥之人也顿时转醒,纷纷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如此一来,在霁云弟子中又引发了不小的哗然,人们纷纷叫道“他仅一挥手便治好了他们么?” “他果真能治狂阳!他果真能治狂阳!这也太神奇了些!” 金琨只沉声道“想要治愈,哪有那般容易?” 说完,已走回那五人跟前,对一青原弟子说道“你的病症最为严重,你适才既然求了老夫,老夫今日就为你医治了吧。” 他吩咐这弟子将上衣脱去,露出了满背的火疖,其中还有一些流出了脓血和脓水,叫其他人看了,无不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金琨又令他席地盘坐,而后也盘腿坐在他的身后,双掌握住他的双肩,再缓缓渡入通力。 此一回,金琨意在给众人演示一番,是以他用起了十二分的通力,以致浑身的汗水不停滴落。 众弟子看着那青原弟子面上不断变换着色彩,而背上的火疖也纷纷收口成痂,不断枯竭掉落,也是讶异无比。 他们何时见识过此等的怪事,直呼这明灵子的确是货真价实,绝不是在此故意欺骗众人。 是以又有近半数弟子向他跪地而拜,只等着这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 丁诺等人虽是被气得七窍生烟,眼见恁多弟子似要倒戈叛变,也是莫可奈何,只得垂头丧气,懊恼不已。 如此半个时辰过去,金琨终于将手掌收回,说道“肖大夫,还请您上前细探一番。” 肖代秋应了一声,给这弟子略一搭脉,就对这弟子说道“恭喜这位小兄弟,你的狂阳已被明老前辈治愈啦!” 人群中又是一阵欢呼,其中也有不少人,故意要笑给丁诺几人听,直高声叫道“这回总假不了了吧!” “不错!他的火疖都能在咱们的眼皮底下掉落,这又如何做得了假?” 孙迪却很是不甘,当即踏上数步,也给这弟子切了一脉,其面上的神情,却越来越是茫然难堪。 丁诺急道“究竟如何?” 孙迪却始终支支吾吾地,哭笑不得,半天也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而丁诺两眼却瞪得老大,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心下已经明了这大势已去。 便在此时,又从楼上下来二三百人,他们认出了人群中的熟人,纷纷涌上前去,与霁云弟子一叙旧情。 木楼中的气氛变得空前高涨,只因这二三百人,均号称被明灵子治愈了狂阳,霁云弟子们再也不愿收敛情绪,直振臂高呼,雀跃不已。 眼见弟子中绝大多数都信了这明灵子,丁诺等人自知再强行压制他们也绝无可能,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上数十名弟子,打算趁乱而去。 此时金琨忽然叫住了众人,大声道“丁诺、郑兆、孙迪,你们之中也有人患了狂阳,但你们就此而去,是当真不想治了么?” 丁诺三人相视一望,均暗忖这明灵子为何会知道他们的姓名,又为何会知道他们身患狂阳。 心想明灵子如此发话,是要强留他们之意,唯恐这其中带着不少的敌意。 是以他们回过身来,虽还是一副桀骜不驯之态,也依旧向金琨拱了拱手。 丁诺说道“不劳阁下挂怀,只请阁下放咱们安然离去便可。” 金琨道“老夫自然可以放你们离去,将来若有所求,你们还可再来寻我。” 丁诺见他语气缓和,不似强硬之姿,这下又来了些勇气,只点了点头,再高声喊道“众弟子还得随我回到霁云盟, “咱们出来多少人便得回去多少人,可不能让各派的掌门长老担心才是。” 第442章 来去自由 谁知众人有的不以为意,有的嗤之以鼻,有的高叫道“才不回去咧!若不是有这狂阳束缚了咱们,老子早就叛了!” “就是!这儿可以治愈狂阳,霁云盟可以么?” 有的甚为愤慨,喝道“还回去作甚?还得让你们白白赚取钱财么?” 另有人说道“丁诺三人中明明有病人,却不愿意治好,定是要用他的这个病,号令众多狂阳弟子,以分得那易阳丸的红利才是!” 人们越说越是愤慨,直把这些年在霁云盟里受的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孙迪实在是怒不可遏,他红着脖子喝道“你们!你们非得信这江湖骗子,也不肯信咱们盟主和肖神医,简直是无可救药!” 弟子们群情激昂,纷纷卷起衣袖喝骂道“你们才是些骗子!你们可骗了咱们好多年呐!” 有的人还有了上前动手之意,直叫道“这些年中,叛出的弟子也有两万余众,难道他们都是些傻子么? “难道咱们便不知其中的道理么?你们错啦!咱们可是心知肚明,只是碍于盟主的淫威,咱们不敢叛出而已!” 有的已经将兵刃抽出,喝道“你们这些瞿崴的走狗,还不快滚!否则我们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些弟子的情绪越来越是高涨,眼见要向丁诺等人动手,金琨立时高叫道“放他们去吧!” 弟子们这才将喧叫之声止住,回身望向这位前辈高人。 而肖代秋、马和等人自是大为讶异,问道“为何放他们走?” 陆宁也轻声问道“就这么便宜了他们?这些人可是在断山崖上与咱们交过手!是咱们的仇人!” 金琨细声道“如果此时杀了他们,便不能让这些弟子信服,于今日之事大为不利。咱们与他们来日方长,不必在乎眼前的恩怨。” 陆宁这才恍然大悟,将这番话也悄悄告诉了肖代秋等人。 见这些霁云弟子与来时的态度截然相反,金琨心道“我果然所料不错,在如今天下大乱的情势之下, “只须稍加手段,我就可以轻易将霁云盟的弟子拉拢过来。他们只要肯为我所用,严帮主的大仇定可报得!” 他昂首续道“我明灵子从不强人所难,愿意留下治病的,我自是欢迎,想要走的,我也放他们安然离去。” 他叹得一叹,续道“只是你们适才所说,瞿盟主把老夫认定为江湖骗子,老夫只想让你们知道, “他几月前也在这双擎山上,曾败于我的手下,这里头究竟谁是骗子,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他身边立时站出几十名弟子,纷纷叫道“不错!瞿崴败于明老前辈时,我们可全都瞧得真切!” “瞿崴分明知道明老前辈不假,却还要蒙骗你们,他只是另有图谋!” 两千余名霁云弟子听了,再也忍受不住,纷纷抽出兵刃,高声叫嚷着朝丁诺等人挥去。 丁诺这几十人自是大为惧怕,径直奔向明夷帮的大门处。 金琨见状,也号令马和将那铁墙放下,任丁诺等人自去。 随着隆隆声响,那道铁墙缓缓而下,重新露出了明夷帮大门。 丁诺等人刚要至此奔出,却听门外一个高亢浑厚的声音传来“什么骗子长骗子短的, “快叫你们这儿治人救命的正主出来,老子可看不惯你们!” 来者竟是一蒙面男子,这人一身劲装结束,他孤身一人,站在门外叉手而立,一副不可一世之态。 丁诺等人也顾不上理睬他,只绕过那蒙面男子,扬长而去。 他们身后的霁云弟子追至此处,却被蒙面男子抽剑拦住,弟子们一愕,斥声道“好狗不挡道!快让开!” 蒙面男子冷哼一声,说道“究竟是谁在此地治人救命,这狗屁的江湖怎么总有人要救它?你们若将他叫出来,我就放你们离去。” 弟子们怒气本就未消,此时更是平添了几分,他们高喊出声,分别以拳、掌、剑、枪向男子击去。 蒙面男子身形一晃而动,十数剑“唰唰唰唰”从人群中穿过,动作行云流水,好不潇洒。 一眨眼间,已让好几人倒在了地上,这些人个个都中了几剑,正自痛苦呻吟不止。 其余弟子们更为着怒,虽是惊诧此人的武艺高强无比,依旧要再度围上,却被一个声音喝住“诸位还请停手!” 上百人回首一望,却是马和领着廖建元、何振海、苟鸿才、侯志坤这四人从木楼中走了出来。 马和当先说道“明夷帮的家事,自由咱们料理了,诸位还请退下了吧。” 说着,领着这四人来到蒙面男子跟前,但那些弟子中有人叫道“就请让咱们加入明夷帮,好来教训教训这个狂妄之徒!” 另有上百人和木屋内外的霁云弟子,也均高声附和着“对,咱们都要加入明夷帮!还请明老前辈和马堂主、肖堂主成全!” 马和向众人拱手道“多谢诸位的美意!诸位想加入明夷帮原也不难, “但今日此人在我帮地盘上挑事,我这个做堂主的,必须先管上一管!” 说罢,又向那蒙面男子略抱一拳,说道“在下量彼堂堂主马和,敢问阁下姓名,来自哪门哪派?” 蒙面男子仍是叉手而立,并不打算答话,只兀自打了几个嗝。 马和朗声道“阁下喝酒了?你在我帮中酒后行凶,若没一个说得过去的缘由,恐怕今日是要回不去了!” 蒙面男子“嘿嘿”一笑,说道“我听闻这里有个什么明什么灵子的,要在此地行善积德,为人治个什么什么病的,可有此事?” 马和颔首道“不错,我明灵子前辈欲给天下狂阳病人解除病苦,且是分文不收, “病人只须答应他老人家的条件即可。怎么,阁下也是受这病苦的折磨么?” 蒙面男子立时跳将起来,叉腰道“啊呸呸呸!你是咒老子有病么?” 第443章 蒙面男子 说着,往木楼里一望,又道“就是那个明灵什么的……我才不管他灵不灵的,你去把他叫出来,我自与他说来!” 马和喝道“放肆!明老前辈怎是你呼来唤去的人物?你究竟所为何事,为何无故在此伤人?” 他身后四人也是摇头嗟叹,纷纷呵斥“快说!否则休怪咱们不客气!” 蒙面男子不耐道“你们不去叫他?好!我自去找他!”说着,已绕过了马和五人,径直朝里行去。 马和疾退数步,伸剑将他拦住,再斥道“我是看你酒后失礼的份上才对你一再忍让,小心我……” 他话未说完,却见这男子长剑一晃,径直向他手臂切来。 马和一惊,急忙转过半圈,避过这剑芒,再将手中长剑自他右肋处击去。 谁知这男子“哦”地一声,含胸回剑,挡过了这迅捷的一招,道了声“功夫不错!” 说着,欺身回剑,十数招过后,剑尖已将马和的长剑黏住。 马和本欲用力缩回,却一时不起作用,他“啊”地一声叫出,右肩处已中了一拳。 廖建元、何振海、苟鸿才、侯志坤这四人见状,直三枪一掌同时向男子上中下三路击去,一时间呼呼风向,招式繁多。 但那蒙面男子只顾着哈哈大笑,一边用长剑接着招式,一边叫道“别以为你们人多便能济得事! “今日那什么明灵子,老子定要与他会上一会!” 马和咬牙忍痛,大叫道“狂徒休想得逞!”说着,再度仗剑而去,与廖建元四人联手对付那男子。 这五人将男子围在当中,招招凶狠至极,只见枪剑拦住他的上下二路,廖建元则用阳明掌击他小腹诸穴。 怎奈那蒙面男子剑法太过凌厉,他高声呼啸之下,剑招一浪强似一浪,虽是以一敌五,也是分毫不惧。 直百余招过去,但见男子一跃而起,大叫一声“着!”苟鸿才与何振海二人分别中了一剑。 其余三人大为惊诧,哇哇大叫了几声,长枪倏地伸长了尺余,长剑也一改突刺为斜劈,招式甚为迅猛,直取他的前胸与后背。 谁料这男子猛地将身一矮,下盘中飞出两腿,已扫中侯志坤腰间。 侯志坤闪避不灵,脚下一个踉跄,登时与廖建元撞个正着,二人一块儿摔至一边。 马和“啊”地一声,未料到五人也奈何不了他,急将看家的剑招使将出来。 可那男子却不理不睬,只将身子转了数圈,一一避过了二十多个招式。 紧接着长剑倏伸,一套极美的招式之下,又将马和的长剑黏住。 他趁马和慌神之际,脚下再转,捉起马和往空中一掷,长剑晃处,已在他背后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马和狠狠跌下地来,其余四人见他鲜血长流,不得不激跃而起,自四个方向向男子击来。 可那蒙面男子再笑一声,立时矮身避过,廖建元四人则同时大声惊叫,恐惧万分。 只因这男子一避,他们手中的招式则要自四个方向聚拢,定要伤了自家人。 便在此时,忽见一阵风刮过,廖建元与何振海忽被一股巨力托起,又高跃了近一丈,这才没与对面两人的招式相碰。 待这二人全数落下地来,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金琨立在一旁,正向他们挥手示意。 马和五人立时站至一旁,只见金琨背对着蒙面男子,望着那红色的夕阳说道“见不惯别人救人的,功夫又那般好的, “这武林之中除去烛龙浪荡子齐腊,也再没有他人啦!想不到你这狗脾气,竟一直未变,可惜啊,可惜!” 蒙面男子立时斥道“休得胡言乱语!什么齐腊!什么可惜!” 金琨转过身来,正色道“你虽有意隐藏你的招式,可你那混凌剑法总是万变不离其宗,我可要恭喜你了, “你那脾气虽是未变,可你今日的武艺,已趋近高绝之列了。” 蒙面男子显然着怒无以,大叫一声“你住嘴!”言毕,剑尖已离金琨眉心不到半寸。 金琨根本不愿躲避,只将左掌一扫,“当”地一声,竟将长剑击至一旁。 接着他右手连出三掌,去势极为迅猛,蒙面男子见左右避之不过,也以三拳击来。 “砰砰砰”三声响过,蒙面男子直后退了七八步才将劲力卸去,而金琨只是将身子晃得一晃,就已站定。 金琨收起手掌,背手道“老夫说你已趋高绝之列,但你毕竟成不了高绝。 “你虽与你的妻子都改过了些毛病,但你在长年邪淫之下,纵有再高的天资,又怎能入得了高绝之列?” 蒙面男子叫道“休再说上一个字!”言毕,长剑再指向他眉心之处。 金琨叹了一声“你始终是冥顽不灵!”也抽出随侯剑,与他瞬间过了七八十招。 那男子见自己的剑招根本奈何不得金琨,只得剑走偏锋,剑招一转,自他左肋下穿过,再向他后背击去。 金琨先是侧身避过,再将左手向下一拍,已拍在男子手背上,欲将他长剑击落。 但这男子全力握住长剑,不曾脱手,只是被这下拍的巨力击中,不得不将长剑向下沉去。 金琨趁机抬起一脚,踏住了男子的长剑,那男子急忙用力抽拔,连脸孔也被涨得通红,但那长剑竟是纹丝不动。 金琨左手再是一扫,已将他的蒙面巾扯下,露出了本来面目。 马和与霁云弟子们同时惊呼一声,叫道“这人果然是齐腊!” 正在此时,木楼中也传来一声惊叫,伏世火从中狂奔而出。 金琨脚下略一松劲,齐腊终于抽回了长剑,但却不愿重新蒙上脸面,只是跃至一旁,眼中露出怨毒。 说道“你怎会那么清楚我的事情?你究竟是谁?” 金琨笑道“你也别问老夫是谁,你今日来此搅乱这里的好事,当真是看不惯明灵子救人么?” 齐腊叫道“不错!老子向来不愿见到救人之事,传闻此地有明灵子在救治狂阳,我便要来搅和搅和,你就是那明灵子么?” 第444章 圆环项坠 金琨并不答话,只摇头说道“我看你未必是前来搅事那么简单呐。” 他特意叫马和放出谣言,目的是将众多江湖人士引来此处。是以齐腊此番前来,并不似搅事而已,金琨料定他另有目的。 齐腊一怔,随即怒气大升,喝道“老子问你几回了,你为何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金琨冷哼一声,眼见伏世火奔至身旁,指着他道“你只须问问他是谁即可,何必揪住老夫不放?” 齐腊实乃伏世火的亲生父亲,自伏世火听见众人惊呼此人是齐腊时,他顿时心中狂喜,赶忙奔至金琨身旁,欲见见这从未碰过面的父亲。 伏世火奔得气喘吁吁,眼神中从狂喜转为了凝滞,细细查看眼前这人与想象中的父亲有哪些不同之处。 他又瞧见了旁人看齐腊的神态,他们无不暗露鄙夷,或是叉腰怒啐,抑或是嗤之以鼻。 心想他父亲果真与母亲说的一般,的确为天下英雄所不齿。 齐腊满是不屑一顾,斥声道“一个小娃儿有甚可问的?” 言毕,却将脑袋猛地一转,霎时间看清了伏世火胸前挂着的圆环项坠。 他立时变得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两眼越瞪越大,茫然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就连伏世火的眼中也闪出了光芒,他心中清楚非常,定是父亲将他认了出来,可他却不知该为此高兴还是该为此难过。 金琨眼见齐腊始终是无动于衷,再道“你的剧毒也找了高人解去,真是可喜可贺!比起你那可怜的妻子,你可是幸运得多啦。” 又指着伏世火道“他自娘胎中带来的剧毒,也已让老夫解去,怎么,你还不愿与他相认么?” 齐腊一愕,再往伏世火身上望了一眼,似要将他映在眼底一般,万般地疼惜不舍。 他眼露一抹敬色,再向金琨一拱手,长啸一声,只几个纵跃,已消失在视线之外。 金琨忙道“世火,快叫人!” 伏世火却始终不发一声,从他眼中看去,竟像让他瞬间长大了几岁一般。 直至齐腊走远后,才招手道“爷爷,您低身下来!” 金琨立时弯腰附耳,只听伏世火细声道“爷爷,我娘在临死之前曾仔细交代过,她虽不恨我爹,但待我见到爹时, “我千万不能认他,我也不知这其中的缘由,只想依着娘亲的意思就是。” 金琨也轻声道“你娘是怕你招惹了他的仇家,是以不想让你们相认,如今有老夫在你身边做主,你也不必害怕。” 伏世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望着齐腊远去的方向,露出无尽的留恋。 而金琨也拿出酒葫芦,饮尽了其中的美酒,心中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肖代秋见左右无事,协同马和这几人,对在场的两千余弟子重申了金琨治病的规矩。 众人为治好身上的顽疾,多数人都能答应下来,只有少数几人仍有疑虑。 正待这里的数千之众欲离开此地时,忽听马蹄声由远及近,正有一人一骑奔至门口。 此人是个信使的模样,门口守卫稍一盘问,便将他放进了院中。 这人风尘仆仆,疲惫已极,仍是坚持将背囊中一个物什交到了马和手中。 马和见之大惊,对金琨道“总算是有消息了!”言毕,将手中字条递给金琨。 金琨接在手里,见是一封快马传书,上头只潦草地写着十余字“帮中兄弟被关在天门派,速来!” 金琨问道“这消息可靠么?” 马和仔细端详了这小小字条,说道“千真万确!这纸张的确是帮中兄弟惯用的信纸!” 他又略一思忖,反问道“绑走咱们兄弟的,可是那乌和乌兰和瞿崴么?否则为何那日咱们能在玉弓潭旁遇见他们?” 金琨叹道“他们能出现在玉弓潭旁,反倒能将他们的疑点洗去一些,带走帮中兄弟的那些贼人,或是另有其人!” 他直思虑了好一会儿,再道“马堂主,烦你在此处安排妥当,再给我点上百余名好手,咱们今夜就赶往天门派!” 马和问道“才百号人,如何能救得几千兄弟?” 金琨沉吟道“咱们先行一步,暂且打个头阵,待事情完全有了眉目,咱们再来调动此处的大军。” 马和再道“不如让我留下,替明老前辈您驻守在此!” 金琨摇头道“马堂主你大有用处,须得留在老夫身旁。” 马和暗忖着“此处已被明老前辈重新布防过一番,各处要道也安插了不少埋伏,定然挡得住千军万马再度袭来。” 又想“明老前辈他总有过人之处,既然他这般放心此地,我也就不必为此操心了。” 他当即便安排好几名副堂主,代为统领此处的五千余众,还亲自指定百多名帮众,整理好了行装与马匹,只等着金琨的号令而行。 金琨直忙至深夜,才带领着肖代秋、马和、廖建元、何振海、苟鸿才、侯志坤、伏世火,以及百余众人出了这双擎山。 行至第三日,但见陆宁从身后追了过来,金琨见了,立时高声道“你跟来作甚?你应回去协助副堂主们训导帮中的兄弟才是!” 这话让旁人听了,也颇觉有理。如今帮主已逝,有陆宁这位帮主的义女留下,可比一位堂主还能叫帮众服气。 陆宁却不以为意,嗔道“世火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才不要前辈来管我!” 伏世火与金琨同坐在黑色骏马上,他对金琨说道“姑姑待我可好啦,她什么事都能依我。” 金琨道“那便好,你就叫她回去,她也该依你才是。” 伏世火“啊”地一声,吐了吐舌头,不知如何是好。 陆宁高声笑道“别欺负小孩子,前辈您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我跟来,要么我带着倚柔妹妹一块儿跟来,您觉得如何?” 金琨正是思虑到此行着实危险,才特意不让陆宁跟来,如今她又说要带严倚柔同来,其中的凶险又大为地增加。 第445章 代冬往事 正没理会处,陆宁再道“再说了,您都能带世火在身边,我怎就不行了?” 金琨道“老夫与世火早有约定,他跟随我后,我定能保他的周全。” 陆宁当即向金琨作了一揖,恭声道“那还请明老前辈也大发善心,保得小女的周全便是! “等到了天门派里,小女还有一则重要的消息要告知您呐!” 金琨被她几句话闹得下不来台,只得勉强答应了,而马和等人均知这陆小姐向来刁蛮任性,也并未觉得不妥之处。 一行人急行十余日,终于来到了天门山之中,但在一番探查过后,直让一行人大感意外。 原来这天门派中,竟是空空荡荡,人烟绝迹,与遇袭过后的双擎山简直是如出一辙。 一行人只在弟子的卧房之中,找到值守在此的几名弟子。 他们见了金琨等人,起先还道是贼人们去而复还,纷纷操起长枪,欲与之拼个你死我活。 待他们看清了肖代秋、马和等人后,才知眼前之人确是明夷帮帮众不假。 马和当先问道“你们可曾见到我明夷帮的数千兄弟?” 众弟子向他们哭道“贼人们带了几千贵帮的帮众来此不假,可是贼人们强行攻占了此处后, “也把咱们的弟子也全数绑了去,至今下落不明……” 金琨一惊,急问道“贼人?贼人都是些什么人?” 众弟子却纷纷摇头道“他们并未带有任何旗帜,我们都认不得。” 又有人道“他们攻打咱们的时候,长老和弟子们也不断喝问他们的身份,但他们始终只字不提。” “他们的穿着与平头百姓并无二致,定是乔装改扮了的。” “他们杀了我派好多的人啊,好在咱们都躲了起来,否则今日也不知是死是活。”说罢,众人直哭作一团,难以自拔。 金琨又问“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去了多久?” 这几个弟子同声道“往东边去了,也有近一月的光景了!” 马和“啊”了一声,心中好一阵盘算,说道“他们可走得真快,想是咱们的消息刚一传出,他们便走了!” 金琨略一颔首,再问道“你们天门派中,可有涯角枪柳大侠的消息?” 弟子们纷纷摇头,均道“柳师叔早已不在门派之中,如今算来,已经失踪十年啦。” 金琨踱了数步,他与柳太叔侄情深,却始终难以一见,这十余年来,也是音信全无,只得在心中连连嗟叹。 他急将马和等人叫至屋外,沉吟道“马堂主,烦你多叫些人手, “继续追查帮中兄弟和天门派弟子的下落,此事越快越好!” 马和抱拳答应了,立即借用了天门派的驿站,一连向外发出了十余封飞鸽传书。 金琨续道“天门弟子口中的贼人,与侵入双擎山的应是同一伙人。 “他们如今已经对霁云盟动了手,又向东边而去,想必另外三派也是难逃厄运。 “廖兄弟,烦你带十人去青原派中打探,何兄弟,你带十人去九宫派,苟兄弟,你也带十人去天目派。 “三位一路上须得万分小心,此行只以打探为主,若遇贼人万不可与之交锋,须得尽快回报老夫才是,切记切记!” 廖建元三人纷纷抱拳允诺,他们也不作丝毫的停留,各自带着人手,火速下山去了。 至此,金琨等几十人众,便向天门弟子借了些房舍暂且住下。 大伙儿整日探讨着贼人、帮众和天门弟子的下落,只等着打探的消息传来。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陆宁将金琨叫至林中一僻静之处,背手说道“我早在来时的路上就说过, “我有一则消息要告诉你,咱们如今也到了天门派,你怎就一直不问我?” 金琨心中满是帮众之事,再也无暇他顾,是以说道“陆姑娘你若想说,早就会心急火燎地与我说来, “若实在是不想说,任我如何问你,你定是只字不提。所以我只能等着陆姑娘你什么时候有了心情,便自然会与我说了。” 陆宁捂嘴一笑,领着金琨行了几里山路,终于来到一棵苍天大树之下。 而金琨的这一番话并未让陆宁着恼,她也不吵不闹,这已与往常大有不同,自也让金琨心中暗暗纳罕。 陆宁终于将笑意收起,沉着脸色道“金大哥,那晚你们先走了,我也在双擎山得到消息啦,是关于冬到回春肖代冬的。” 金琨一愕,忙道问“你是怎么打探到的?” 陆宁将他带到一块巨石上坐下,这才沉声道“那日丁诺带来的两千余人中,咱们全缺堂的老赵认出了其中有一位老友老曾。 “这老曾曾在肖代春身边伺候了多年,知晓了他许多事情。 “自他叛了霁云盟,依附了你这明老前辈后,就对老赵说出了当年不为人知的事情……” 她顿得一顿,续道“原来早在二三十年前,张浪得到那本《南八传》后,便与肖代春一块儿钻研了一番, “他二人一致觉得,应尽快让弟子们停修内力,他们很想看看弟子们停修了之后,究竟会有何等的反应。 “当时肖代冬正在肖代春的宅邸小住,暗中听见了他俩的谈话,是以他很快便发觉其中有大为不妥之处, “就急忙找到肖代春说道‘大哥快去劝阻张盟主,他要让弟子们停修内力,此举实在太过凶险,唯恐会让弟子们出现重大的差池!’ “但肖代春却始终不以为意,硬要一意孤行,是以这二人便争执了起来。” 她将目光最终停在了金琨两眼上,续道“他们的争执越来越大,甚至大打出手,也是谁都拗不过谁。 “最终肖代春趁其不备……拿出了把利刃,将肖代冬杀了……” 金琨“啊”的一声,眼露惊恐之色,再听陆宁说道“这一切都是老曾在暗地里偷偷瞧见的,事后肖代春将肖代冬的担忧告知了张浪。 “谁知张浪却后怕不已,还赞叹肖代冬的医术委实是精深无比,连此后的狂阳之祸也都让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幸亏肖代春将他杀了,否则事情若是败露了,必会酿成大祸。 “几年之后,张浪找来的一批小弟子果然纷纷患上了狂阳。 “这让张浪欣喜非常,他一边下令让肖代春研制解药,一边发出盟主令,号召全盟的弟子尽数停修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