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飘荡的紫藤花》 第章 风中飘荡的紫藤花 序 序 甩开双脚,跑,往前跑,死也要跑。 黑衣人甩开有如铅灌的双腿,憋足了一股气,拼命往前跑。他已记不清跑了多长时间,跑了多远距离。在他快要模糊的意识中,抬腿、蹬足,前摆臂、后抡手,成了他近乎机械的动作。 张开大嘴,呼气,吸气,就算再痛也呼吸。 凛冽的冷风灌进了他的肺中,就像跟着捅进一根烧火棍般的灼烧剧痛。烧火棍在他的胸膛里无止无尽地搅动着,刺激着他痛觉的每一根神经,抽打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但他必须咬紧牙关忍受每一分剧痛。新鲜的空气,是维持生命的基础,更是剧烈运动时的必要支撑。可惜的是,他的肺部容纳不了更多的氧气来维持更高强度的动作。准确的说,他的肺部就像一只漏了气的气球,他张嘴吸进多少,就会漏掉多少。他的右手紧紧捂着胸部,一股又粘又腥又温热的液体,沿着他的指缝,止不住地往外涌。 就在十五分钟前,他的胸口还是完好如初,他的呼吸就像初恋少女般的纯洁。但随着一道寒光闪起,他胸口娇嫩的肌肤被无情地刺破,身体最重要器官——鲜活有力跳动的左肺被捅穿,原本轻盈的呼吸,就变成梦魇一般的存在。 每呼吸一次,他就像历经生死轮回一般的痛苦。肺部每缩张一回,他就感觉生命的气息流失一分。渐渐地,他的痛觉神经开始麻木,跑步成了本能机械的动作。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要跑,就算下最后一口气,也要跑到底。因为他知道,拼命跑,至少还有机会,不跑,连一丁点机会也没有。 月黑如墨,寒风呼啸,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荒郊野外,渺无人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出现。 时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有了时间,他才有生还的机会,有了时间,他才有可能把信息传递给所需要的人。然而,命运就是会开玩笑。越需要时间的时候,时间反而变得越少。 他在这一片湿地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这该死的湿地。湿地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泥泞不堪的软泥地。前两天刚下过暴雨,原本就湿润的泥地,吸饱了雨水,变得更加的湿滑软粘,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大坑,连带出一大团黑色的泥浆。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艰难前行。他无法判断现在是不是跑在正确的道路上,只有一点他很清楚,只要越过这片紫色的薰衣草地,跑过长长的紫藤花长廊,就可以看到村民居住的灯光。 那是一个希望。生还的唯一希望。 周边是一团漆黑,仿佛双眼蒙上了一层黑色的眼罩,根本看不清四周是什么。他只能竖起耳朵倾听。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有。如果真要听到什么,那就是他如同拉破风箱一般的喘息声。 他感觉筋疲力尽,全身虚脱。如果可以,他真想好好躺下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或许,一觉醒来,这个恶梦就会离开,灿烂的阳光重新会铺满他的世界。但残存的清醒意识告诉他,这不是一个梦。只有不停地逃跑,才能赢得生的希望。 快了,就快要到了。 村民居所的灯光。 他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一大片紫色的薰衣草再加一大片紫色的紫藤花,绘就了一大幅以紫色为主题的花的世界。紫藤花湿地,一个很美的名字,一个很漂亮的地方。薰衣草随风起伏,如同一片紫色的海洋,紫藤花在风中飘荡,如同一座紫色的瀑布。“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能显现诗意词义情境的,似乎只有这绝美的紫藤花湿地。 他可没有欣赏紫藤花湿地美景的时间,至少现在没有。他巴不得能一步越过紫藤花湿地,彻底摆脱身后的威胁。 跑,不停地跑。 忽然,他感觉一脚踩了个空,双手挥舞了一下,试图重新找到平衡。可惜的是,下意识的机能反应没能跟上突如其来的变化,他的身体还是急速往前倾,身不由已地倒了下去。 是水?还是泥浆?不管是什么,他马上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窒息如海水般地涌了过来,将他笼罩在其中,令他无法呼吸。挣扎,挣脱窒息。他四肢乱舞,拼命爬起。 双腿触到了硬物,终于重新站直了身体。可为什么窒息感还没消失?他慌乱地在脸上胡乱拨弄着。不是什么,是泥浆。是泥浆糊住了他的口鼻。又糊又黏的泥浆,还有一股粪便的味道。 呼吸,我要呼吸。他拼命张大嘴巴。管它什么大便味,泥土味。一股新鲜的空气沿着喉道涌进气管,再灌进肺部。氧分子与血红蛋白再度结合,血红蛋白分子结构出现新的改变,再度开始了新一轮的新陈代谢。他感觉生命的气息又回来了。肺部虽然破损,但基本的功能尚存,又重新给予了他生命的力量。 他还没来得及去抹脸上的泥浆,熟悉的剧痛感也跟着回来了。胸口的伤。他低头看了一眼,伤口处的鲜血从满是泥浆的衣服里涌了出来,还顺带着一个个小小的气泡。 血液里含着大量气泡。他明白这是肺部被捅伤的症状。重伤。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他必死无疑。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他不在乎怎么死法,但求死的意义。 他忍住剧痛,审视了一眼现在的情势。不容乐观。这是一条河,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河。在紫藤花湿地里,有这样的小河一点也不让人感到奇怪。湿地没水没河,那才叫奇怪呢。要是在往常,这样的小河,一定会有水。如果有水,他就不会陷在泥浆里。如果有水,他就可以游到对岸去,如果水深足够的话。小河的河宽也就三四米宽,只要一个猛子,就可以游过去。 可惜的是,现在是初春,也正是气象学上所谓的干涸季节。一切都没有如果。 河床淤积着大量的泥浆,淹没到他的大腿。他试着动一下,双腿如同长在泥地之中,动弹不得。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把双腿拔出来。一寸两寸,陷在泥浆里的腿一点一点提高。 希望就在眼前,胜利属于我们。 灯光,村民的灯光。很快,他就可以爬到对岸,循着灯光找到村民。有灯光的地方,一定会有人。 他手脚并用,终于爬到了对岸。他仰天躺在河对岸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就算他们追了过来,越过眼前的这条小河,估计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干涸的小河虽然花了他那么一点点时间,但同样也为他争取了一点点时间。这就够了。 胜利的喜悦暂时掩盖了胸口的剧痛。他喜不自胜地站了起来,望向远方。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是那段长长的紫藤花长廊。零星的灯光,时不时隐没在飘荡的紫藤花中。 他回头看了看小河对岸。在如黑漆般的夜幕下,他只能听到那片紫藤花在风中低声吟唱。 什么也没有。他们真的没能追上来。他成功逃离了他们的魔爪。成功了。 他长吁一口气,正要转身,忽地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紫藤花好看吗?据说撒点人的血液,施点人的肉泥,它们会长得更好看更迷人。” 他全身一下僵硬。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他逃跑的方向,在紫藤花下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今晚注定我命丧此地。他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不远处一只灌满泥浆的皮鞋。 那是他身陷泥浆时落下的皮鞋。 第1章 案发现场 第一章 案发现场 吴建国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天已是蒙蒙发亮。这是在他的辖区发生的案件,他不得不第一时间赶到。 接到的第一通电话,应该是5点49分,当时的他还在做着春秋大梦。至于是春还是秋,现在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当时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还以为是别人恶作剧。谁会在凌晨5点给他打电话? 他一听大乡镇发生了一起命案,惊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把睡在边上的妻子差点踢到床下。这可是他上任三年以来第二起命案。他顾不上和妻子解释什么,披上一件外套,在妻子的骂声中,匆匆往紫藤花湿地赶。自己的辖区发生命案,无论如何,这都会影响他的政绩,他的形象,最关键的,还会影响他的工作节奏、工作情绪。毕竟他也是五十好几的人,再硬的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经不起风浪了。在往紫藤花湿地的路上,他满怀侥幸,强烈祈祷,但愿这只是一件恶作剧而已。 案发现场已围起一圈黄色的警戒线,四五个大乡所的警察围成一团。民警张伟首先看到了吴建国,立刻迎了上来。 大乡所几个得力干警悉数到场。看来,这绝对不会是一起恶作剧。吴建国的祈祷看来没有起多大作用。好吧,命案就命案吧。命案也分很多类型,有简单的,有复杂的;有自杀的,也有他杀的。但愿这一起是简单得不能简单的案子,他们可以快速破案,快速恢复原来的工作状态。既稳且定,平平安安就好。 “现场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保护好?”吴建国也是刑警出身,知道案发现场的保护对案件的调查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很显然,他这种意识也灌输给了他所里的其它警察。从目前情况来看,现场保护相当完整。 “我们是5点半左右接到的报警,是早起的养护工发现。”张伟一边指引,一边向吴建国简要汇报案情经过。 5点半?吴建国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距离现在才过半个小时,接警处警流程应该没有多少问题。小心谨慎,无为而治是他现在乃至以后直至退休前的唯一座右铭。他一边拉开警戒线,一边向案发现场走去。但他没有走得太近。案发现场的勘查和取证,应该交给专业的鉴识组。大乡所也有刑警,但他心里非常清楚,他手下的所谓刑警,只能应付一般的普通的刑事案件,而对于这种大案命案,所里刑警的能力远远比不上青苹果市里的刑警支队重案组。所以,以他大乡所所长的身份,亦不敢随便走动。 这是命案。专业的人处理专业的事。 他只是远远看了一眼那具倒在薰衣草丛中的尸体,就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他心里悲鸣了一声。刚才的祈祷似乎又失败了。今天早上的祈祷,难道都是白白浪费的吗? 尸体裹满了泥桨,脸部朝下,但双手紧握,身体蜷缩成一团,身下的一团暗红色如同被人倾倒涂料的血渍,浸染了很大一块泥地。很显然,被害人生前遭受了不明程度的暴击,流了不少的血。 “报警人呢?”吴建国脸色凝重,搓着手,沉着脸,询问向身后的张伟。 “报警人在那。”张伟指了指不远处的警车。 吴建国朝张伟所指看了过去,一个身穿迷彩制服的老头正蹲在警车的边上,蜷缩成一团,两个警察似乎在做笔录。 养护工好像吓坏了。吴建国十分清楚,这大乡镇社会治安良好,就连一些普通的刑事案件也很少发生,现如今发生这么一起命案,尤其是发现尸体的报警人一定会产生心理上的阴影。养护工需要做一个心理创伤治疗,但显然不是现在。 吴建国大踏步朝养护工走了过去。虽说倡导无为而治,但这可不是一起简单的命案。稍一处理不好,便有可能会引起轩然大波。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小心谨慎,才为上策。他必须了解案件前期的基本情况。至于以后,谁接手案子,谁头痛去。 可还没等他走近报警人,只见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急疾而至,“唰”一下就在他边上停了下来。他还没看清车牌号,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车里窜了出来。 “尸体在哪里?”还没等吴建国回答,那道身影如同一道黑光,直接越过了警戒线,冲向了倒地的那具尸体。 她是谁?这么冒失就冲向案发现场?难道是刑警支队鉴证组的?还没等吴建国反应过来,那人已是跑到了尸体边上,俯下身子准备要翻动尸体。 吴建国见她伸出纤纤玉手要去翻动尸体,忍不住提醒,“唉,你不是要……”先拍照固定,再动尸体和现场物品,这是常识。可还没等他话说完,那个身影忽地一僵,转头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现场!”吴建国大惊失色,这冒失的警察这一吐不得了,最起码毁坏了现场一大半证据。 天啊。吴建国再细看那个警察时,更是叫苦不迭。这哪是什么重案鉴识组的,分明就是他所里新进的实习女警员刘宇西啊。 “刘宇西,你给我滚出来。”吴建国的嗓门奇大,一声怒吼,惊起了附近芦苇荡里的一群野鸭。 可就算吴建国的嗓门再大,就算是吴建国是顶头上司,那刘宇西好象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她还在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俯着身子,双手扶着膝盖,一边狂呕。 “刘宇西?”吴建国的双眼都要冒出火来。 现在刘宇西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点反应,抬起头,看向吴建国,一边擦着嘴,一边说道“所长,我……” “你什么你!保护好现场,是我们作为基层民警的第一准则。你给我出来。”吴建国见刘宇西站着没动,扯开警戒条,跑到刘宇西身边,一把拉起刘宇西的手,就要把她拉出来。 刘宇西似乎不情愿,嘟着嘴,小声反驳,“可是……我是刑警哪。” “刑个屁警!”是,刘宇西是大乡所第一个由吴建国亲口任命的女刑警。但这“刑警”的命令,只是迫于大乡所刑警岗位无人上岗,且刘宇西强烈要求而下达的。每个所都有刑警的岗位,这是上头文件明文规定的。吴建国以为大乡镇发生的命案微乎其微,或者说他自信在任内,发生命案的机率等于零,所以就临时抓了个人滥竽充数。 “看到一具尸体就吓得连胆汁都吐出来的人,还叫什么刑警?”吴建国大声训斥。 “可是……” “可个屁事。如果刑警都像你这样胆小,他们早就可以辞职不干了。” “他真的是太……”刘宇西用手指了指地上。 吴建国朝她所指看了过去。他先看到了那具尸体的手,五指如同鸡爪一般蜷缩,其中右手的食指朝斜下方指着,十根手指血肉模糊,鲜血凝结成暗红色的血块,很显然,凶手把被害人的指纹全部毁了。真是惨忍。不过这也不至于吓成像刘宇西这样。 女人就是不适合干警察。吴建国啧巴了一下嘴,鄙夷地看了一眼刘宇西,“不就是一具被削去指纹的尸体,有什么……”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尸体的脸上,嘴巴张成了一个“o”字型,胃里一阵痉挛。 他好歹也是刑警出身,大世面也见过不少,可是眼前的恐怖景像,却让他这样的老警察,愣是把下半句咽回了肚子。 那尸体的脸,血肉模糊,白骨森森。被害人的整张脸皮,赫然被凶手用刀割了下来。更引人惊骇的是,是他的嘴里。嘴里塞满了紫色的东西。再定睛一看,那紫色的东西并不是其它,而是不远处铺满道路、曾经吸人眼球、叹为观止的紫藤花。 这一定不是一件简单而又普通的命案。遇上大麻烦了。吴建国更是无比沮丧。 第2章 李浩然的痛苦 第二章 李浩然的痛苦 李浩然艰难地翻了个身,一阵如针扎般的刺痛感如同潮水般地涌了上来。两侧的太阳穴就像被夹在两块坚不可摧的门板里,痛得他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声。 他举起手,试图去按压一下太阳穴,可没想到手臂似乎碰到了一件什么东西。那东西骨碌响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清脆的玻璃撞击地面的声音。 酒瓶。不用看也知道,这一定是一只酒瓶。空的酒瓶。既然是空的酒瓶,又为何要去管它呢? 酒。他所需要的是酒,而不是酒瓶。只有酒才能麻醉痛苦,只有酒才能忘记痛苦。感情的痛苦。 他有感情吗?应该要有吗?可以拥有吗?他不确定。但现在的痛苦好像就是因为感情带来的。而能给他带来感情的痛苦,似乎只有一个人。关宇一品。 他想起关宇一品那阳光一般的灿烂的微笑。他喜欢看他的微笑。还有她那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两个嘴角边浅浅的小酒窝。“一笑百媚生,粉黛无颜色”。他就喜欢她的笑。只要能看到她的笑,他可以做任何事。可是,她愿意为他笑吗?他不确定。现在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要跟他分手。他们牵过手吗?这也不确定。他的记忆中,她的手柔软温润,如羊脂玉一般的舒服。他也喜欢牵她的手。 但她的笑,她的手好像只能停留在他的回忆。以后再要看她的笑,要牵她的手,好像变得遥不可及。 他确信,他和她分手了。 李浩然痛苦地回想起关宇一品。这感情上的痛苦比他身体上的痛苦尤过百倍、千倍。他要酒。 酒。只有酒才能麻醉痛苦,只有酒才能忘记痛苦。 他的右手摸向床头柜。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床头柜上还有酒。他的手摸了个空。的确,他记错了。昨晚床头柜上应该还有半瓶酒,可惜的是,今天早上,准确的说,就在三分钟前,那只酒瓶已滚落在地上。此刻那只空酒瓶正倚在厕所门的角落,冷眼看着床上那个半睡不醒,拼命找酒的醉鬼。 强烈的阳光顽强地透过窗户的玻璃,照射在李浩然的身上。 李浩然赤裸着全身,一动不动。他身上的皮肤呈现出死人一般的惨白色,幸好还有一点肌肉存在,并没有反应出明显的松驰感。这是他多年来健身的结果。但他十分清楚,如果他再这酗酒下去,肌肉的胶原蛋白就会一点点流失,皮肤会一点点松驰,身材形同枯槁,就像七八十岁的老头一样。可是,如果没了酒,那他会怎么样?他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痛苦,更加悲惨。 他需要酒。 眼前一团黑。黑里带着一片血红。他才想起他还躺在床上,懒得连眼皮还没睁开。他极力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沉得像粘了胶水一样重。胶水?这形容用得有点夸张。顶多就像是眼皮上糊了一层眼屎而已。厚厚的米黄色的眼屎。这感觉可不比糊胶水来得更好。他用力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眼皮挣开了一条缝。 一道强光立马顽强透过他的眼皮缝隙,如针一般针扎在他眼球痛觉神经上。春天的阳光好像很刺眼。他下意识地别转过头,闭上双眼。阳光,强烈的阳光。稍微有点常识的人,就能判断出这又是临近中午的时间。 该上班了。他慢悠悠地从床的另一边翻身,环顾四周。衣服。裸着身体去上班?这好像不是他的作风。那么,他的衣服去哪了?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单人房间。离大乡所不远的公寓楼里。就在几个月前,他因为违纪,从刑警支队贬到了青苹果市大乡镇的警局。而这个警局,离他青苹果市的宿舍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为了方便,他在大乡所边上租了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沙发,外加一个厕所。沙发是宜家买的,床是家具市场淘的。也许这一切都可以在网上下单,但他好像不太会在网上购物。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他就像远古时代的人一样,或者是长期隐居在山沟沟里的仙人一般,根本不懂得科技带来的便利。他的银行卡只能支持他买这些东西。银行卡?好像还在她的身上。还在她的身上?他不禁苦笑一声。套用关宇一品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他是债务人,而她是债权人。债权人有向债务人讨要债务的权利。现在,她还是他的债权人吗? 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无论如何,固定的工资收入,银行卡里空空如也的数字符号,这都表明了他不可逆转、不可撼动的债务人身份。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他终于看见了堆在角落里的那一套深色的外套。秋季的单外套。春寒料峭,如果穿秋季的衣服,是不是感觉有点季节错乱了?但对于他来说,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个房间最适合他的,恐怕只有这件秋季的外套。衣服虽然有些皱,但勉强还能穿。他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一件外套,一件内衣,一件牛仔裤。没了。 他有些疑惑。现在的他,全身赤裸,一丝不挂。除了外套和牛仔裤,应该还需要一件内裤。他想。可是,他实在想不起来内裤放在什么地方。 头痛欲裂。 不管了。他拎起牛仔裤,直接将赤条条的双腿伸了进去。 铃声响了。单弦乐的手机铃声。老年人的最爱。也是他的最爱。他成老年人了吗?这逻辑好像没错。 一个熟悉的号码。熟得只要看一眼数字就知道的号码。以前他喜欢这个手机的单弦乐,但现在他好像怕听到这个声音。 他捂起耳朵,试图把这个声音摒出耳外。但事与愿与,单弦乐透过他的指缝,顽强地钻进了他的耳道。 他想接,但又不敢接。就这样结束吧,就让他这样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吧。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直接把手机压在屁股底下。 单弦乐的声音终于小了许多。 舒服了许多。 铃声终于停止。世界仿佛一下安静。 他从屁股底下摸出手机。未接电话7 个。6个是她的电话,还有1个同样熟悉的号码。 谁的?他回拨了过去。 “喂,老大,醒了没?”汤歌的声音。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他曾经的搭档。 李浩然含糊其词地应了一声。 “听说你又喝多了?”汤歌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调侃。 “上班时间怎能喝酒?”李浩然反驳道。这话没说错,他是在下班时喝的酒,只不过到现在处在宿醉状态,还没上班罢了。 “听说你跟大律师进展很快,什么时候能喝你们的喜酒?” “进展很快?”的确,李浩然再次苦笑。对,他们的感情进展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来不及刹车就掉到阴沟里翻车了。汤歌知道他和关宇一品的感情。 “好像不太顺利。”汤歌似乎听出了李浩然语气饱含的无奈。 李浩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再跟汤歌说下去,尤其是在他刚醒的早上。这是早上吗?对于他而言,现在就是早上。 “说你需要跟我说的事。”李浩然知道汤歌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有事。 “我只是问问你最近情况,表示对你的关心和温暖。” “屁话。我要挂电话了。” “等等。好了,不开玩笑了。”汤歌的语气好像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听说你们大乡镇发生了一起命案?” 第3章 暴揍王凯 第三章 暴揍王凯 等李浩然赶到紫藤花湿地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时分。 案发现场的人好像特别多,大部分是警察,少部分是围观的群众。 李浩然先是看到了倚在警车边上的吴建国。看上去他的情绪并不是太高。李浩然心想。 浩然从怀里掏出一包红喜烟,递到吴建国眼前。 吴建国只是看了一眼李浩然,又叹了口气,默默地从李浩然递过来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香烟皱得就像老太婆的脸。 “怎么样?”李浩然并没有直接钻到警戒线里去查看情况。尸体边上,他的同事,或者说是前同事,签识组的朱大传在那里忙得不可开交。得等鉴识组的人固定好证据,他才能进去细看。这是常识。当然,他现在也可以提前了解案件的前期情况。而吴建国应该就是最了解前期情况的人。 “命案呗。”吴建国又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通知我?”李浩然吐了一口浓浓的烟。他是大乡所的警察,大乡镇发生了这么大一起案件,居然是刑警支队重案组汤歌通知他的,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吴建国上下打量了李浩然一眼,又使劲抽动鼻头,闻了闻李浩然身上,“酒味?” 李浩然挠了挠头。 当然是酒味。 李浩然心里很清楚,喝酒不上班,上班不喝酒,这是警察的铁律。可是,他经常把这一铁律忘得一干二净。 “没人愿意让一个酒鬼来办案。”吴建国好像很无奈。在大乡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李浩然是一个酒鬼。酒鬼办案?办案酒鬼?这好像是一个天方夜谭。能力再强、办案经验再丰富也不行。 所以,吴建国无奈之下,把李浩然的办公室放在所里最边缘的一个角落。看不见,心不烦。李浩然坐在最边缘的地方,处在最糟糕的人际关系中。如果没事,没人会想起大乡所还有这一号人,如果有事,更没人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可我还是一个警察。”李浩然学着吴建国也叹了一口气。 “得了吧。”吴建国斜着眼看了李浩然一眼,语气中还带着嘲讽。“如果不是看在以前领导的面子上……” 李浩然明白吴建国所说的老领导是谁。应该是刑警支队支队长袁建国。一个姓袁,一个姓吴,名字都叫建国。“建国”的名字在他们那个年代,好像就是个奇迹。建军、建国、国庆、庆国,毫不夸张地说,一百个人里最起码有十几个是重名。当然,袁建国也是李浩然的领导加朋友。如果没有袁建国,李浩然现在可能已经在睡马路了。 李浩然对吴建国嘲讽的话好像丝毫没放在心上。事实就是事实。但他仍不想离开。他需要这个案子。“我想了起来,我好像还有一个外号,叫……” 发生了命案,李浩然希望可以参与调查。他还记得自己的座右铭,“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趁着脑子还清醒的时候,他要践行这样的承诺。况且,现在的他还处在工作情绪的低谷期,感情伤口的愈合期,极其需要一个案子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忙起来,总比不忙的要好。酗酒而死,总比过劳而死的名声要难听一点。 “神探?”吴建国笑了笑,“我当然听说过。” “那么,我可以去调查这个案子吗?”李浩然满怀希望。 “不行。”吴建国斩钉截铁,语气异常坚定。 “为什么?” “我可不想在我的任期内让别人举报。” “举报?” “举报任用一个酒鬼调查一起命案。”吴建国说道。 “哦,上帝。”李浩然拍了拍额头,“我以上帝的名义保证,在调查期间我绝不会喝酒。我会让你看到我的价值所在。真的,这比珍珠还真。”他能保证不喝酒吗?鬼知道。但他现在知道的是,必须要做出一个明确的表态。 “比珍珠还真?”吴建国笑了。 “当然。”李浩然从吴建国的笑容,好像又看到了希望。 “嗯,好吧。”吴建国把抽完的烟头夹到食指和无名指之间,再用中指指关节轻轻一弹。尚未熄灭的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小河中。“如果他们没有介意,我想我这里应该没有问题。” 吴建国朝朱大传方向努了努嘴。 李浩然再次案发现场望去,这才发现,那里除了朱大传和他的签识组组员在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王凯? 李浩然的头一下痛了起来。如果没记错的话,就在一个月前,王凯升任了刑警支队重案组组长,而原来的组长陈忠,高就了青苹果市警察局局长,职位比刑警支队支队长袁建国还要高上一级。 看来,吴建国已经把案子交给了重案组。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李浩然想要参与调查案件,就必须得跟王凯申请。王凯,曾经是李浩然的师弟,也曾经是他的对头。现在也是。是王凯举证了李浩然酒后违规调查的事情,然后李浩然就被下放到大乡所。表面上就是这么简单,但实际上或许比这更要复杂许多。 走过去,还是放弃?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李浩然看着在现场忙碌的警察们,第一次感觉自己的价值所在。他的价值就是没有价值。他的存在就等于没有存在。 正当李浩然在感叹之时,不远处的王凯似乎看到了他,朝他走了过来。 走还是不走?李浩然想走,但双腿迈不开。 “你好,好久不见。”王凯边走边脱下手套,向李浩然打招呼。 我知道你什么德性。但李浩然没说出口,硬着头皮回了声“嗯”。师兄弟,他根本不配作我的师弟,总有一天我要把他逮捕归案。李浩然心想。 “刚才在忙,所以……”王凯耸了耸肩,表示歉意。 “我也在忙,所以。”李浩然笑了笑。虽然笑容有些僵硬,但总比沉着脸要好。 “你在忙什么?”王凯的笑有些不怀好意。 或许他早就听说了自己在大乡所无所事事和糟糕的人际关系。不过没关系,无所谓。这是该让人家嘲笑的。李浩然一点也不在乎。 “忙着巡逻?还是忙着喝酒?或者是忙着给别人调解家庭纠纷?” 有点上火了。他知道我视案如命。李浩然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忍住心中窜起的那股火苗。王凯现在是重案组组长。他能不能参加调查这起命案,王凯必须点头或者摇头。 “这个案子难度有点大。”王凯瞥了一眼身后的案发现场,“被害人脸皮被全部毁去,指纹全部被磨光,根本查不到在他的身份。不知被害人是谁,因何被害。现场一点痕迹也没有,凶手很专业。真的,挺头痛的。”王凯抬起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表情看起来的确有些痛苦,不知所措。 是个疑难杂症。这是他最擅长之所在。李浩然心中燃起了一阵希望,希望王凯能让参与案件的调查。 “但是……”王凯的音调突然提高了二度,“你想参与调查?” 李浩然心中大喜。他等的就是王凯这句话。想或者不想,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李浩然正等要回答之时,王凯却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连零点零几秒的时间也没留给他。 “根本不可能。”王凯说道,“在我的重案组,根本不可能有酒鬼的存在。还有……”王凯将脑袋凑到李浩然耳边,故意压低声音,“还有,我绝不允许一个连替师父伸冤都办不到的儒夫来到我的重案组。” 师父?伸冤?该死。一瞬间,李浩然的大脑一下空白。朦胧之中,他似乎听到了拳骨击碎鼻梁骨的声音,再接着,他听到了有人似乎在喊“快拦住他,别让他再动手。” 他感觉自己被几个人拦腰抱住,被架着拉开。 动手?谁动手了?李浩然有些恍惚,但感觉右手手背有些温热,上面沾有一些鲜红的液体。 那是什么?是血吗?谁的血? 第4章 有钱大爷,没钱孙子 第四章 有钱大爷,没钱孙子 要酒还是要命,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个极其简单的选择。但对于李浩然来说,这个选择,好像显得异常艰难。 酒鬼窘态纤毫毕现。 李浩然居然打了王凯一拳,而且是大庭广众之下。揍人的后果是他被停职反省。停职背后的意思很明了,就是让你“主动”辞职,留点情面。也就是说,他现在连最普通的警察也做不成了。失去了当警察的固定收入,无异于要了他的命。没钱当然生活不下去。这很要命。 这样悲催的下场,恐怕都跟酒有关。单位禁酒禁得很对,一定要禁酒。如果不是酒后冲动,迷失了自我,他怎么可能当众揍了王凯?但李浩然好像没有十足的信心确定,出手揍王凯一定会跟酒有关。 好吧。现在的李浩然只能回到大乡镇租住的公寓去收拾行李,趁早滚蛋。 其实公寓里也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两件外套,外加两条裤子,一个旅行包还装不满。至于房间里的那点家具,他也的确带不走。 他叹了口气,拎起黑色的旅行包,带上门。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或者他是再也不用回来。 现在要回市区的家吗?市区还有自己的家吗?他不知道。市区的那套公寓,原本就是警察局临时给他租用的单身公寓,现在他不做警察了,那套公寓他还能接着用吗?在一刹那间,或者说是在不计后果冲动地打了王凯一拳之后,他的生活就乱套了。他变成了一个无业游民,变成了一个流浪汉。除了干警察这一行,他好像啥也不会。 他走出公寓的门口,再回头看了看,眼神中流露出依依不舍。虽说这公寓简陋寒酸,但再简陋寒酸,毕竟也是一个窝。没了收入,恐怕租个窝的费用也付不起。 他想起自己的工资卡。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卡里应该还有一点钱。只能说一点钱,三位数,四位数?他好像记得不太清楚。只可惜的是,银行卡好像还在关宇一品手里。前阵子关宇一品以偿还车祸费用为由,把他的银行卡收了过去。除了该还的债务,应该会余下一点。 买酒的钱够了。至少可以维持一星期。李浩然心想。他掏出手机,在手机键盘上输入一串的数字。那是关宇一品的手机号码。可输完以后,拇指停在了拨打键上。 要给她电话吗?一定要在这个时候?穷困潦倒的时候?走投无路的时候?李浩然犹豫不定。她或许会笑自己的无能,或许会笑自己的冲动,但有一点可能很明确,如果现在打给她寻求帮助,那么在她面前,以后一定再没有抬头挺胸的机会。他们之间这一次的感情危机,好像也是由同样的原因引起。 但他忘不了她的笑容,忘不了她清脆的笑声。 一个字一个字,他慢慢地删掉了屏幕上的数字。烦恼之极,痛苦之极,艰难之极。 他要忘却烦恼,忘记痛苦。对于他来说,现在能做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 公寓对面有一家烟酒杂货店。他在那家杂货店买过很多次东西。那老板看上去很好。说不定可以…… 李浩然走到烟酒杂货店。店面不大,也就一二十平方的样子,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杂货。他一眼就看到了靠墙那一排货架上的东西。流光溢彩,绽放光芒,惹人垂涎欲滴。他想要的东西。 记起来了,老板姓钱,钱财的钱。但愿他不是一个葛朗台式的吝啬鬼。 “钱老板,最近安好?”李浩然堆起满脸笑容。这点人际常识他还是清楚的,求人的时候,笑容越甜越蜜越好。 时近中年、大腹便便的钱老板看到李浩然也是回应一个仆人式的微笑。上帝和仆人是一对关系亲密、感情深厚的主仆。钱老板视李浩然为上帝,而他自然就是仆人。当然,这一对看上去很温馨很融洽的感情关系,只能建立在某些前提条件下。这前提条件就是,钱老板不知道李浩然的口袋比脸还要干净,也不知道李浩然现在已经濒临失业的边缘。 “你好,李警察。”钱老板笑容可掬,“需要来点什么?烟,或者酒?” “酒,就那个。”李浩然指了指放在柜台里的红星酒。这是一种高度白酒,价格不贵,但又满含米香,性价比高,最适合李浩然这样的人。 “好嘞。”钱老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将柜台上的红星酒取了出来,放在李浩然前面。 “扫码?”钱老板看着李浩然,笑道。 “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冒。”李浩然拿起自己的手机,在钱老板眼前晃了晃。他的手机里的确没有安装手机支付程序。一个也没有。 “你啊。”钱老板哈哈一笑。 他看上去真的很好,跟亲人一样。李浩然心想。但他跟往常一样伸手入怀。他知道今天自己的口袋里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是这样的。”李浩然把手放在红星酒瓶上。虽然是玻璃瓶,虽然是感觉冰冰冷冷,但他还是感觉这瓶子还是很温暖。“临时要出差几天,身上的钱带得可能不太够,所以……”他满怀希望地看着钱老板,希望钱老板那两片厚厚的嘴唇里能说出一个能让他满意的答案。 “所以什么?”看上去,钱老板显得很惊讶。两只眯成缝的眼睛,立时睁得像铜球一般的大,他的一只肥手也放在了红星酒瓶上,好像他是无意识做出的动作一样,又好像他要故意挡在李浩然面前一样。 “所以,我想,我想记一下账。”李浩然不得不艰难地说出他的意思。这是他第一次向外人赊账,除了沙莉。他想起沙莉的好。罗施酒吧的老板娘,他欠她多少杯啤酒了?28杯?还是82杯? “记账?”钱老板的全身似乎都抖了一下,尤其是肚子上的那块硕大的肥肉,就像呼啦圈一样,上下抖动两圈。“你是警察啊。” “当然,我还是警察。”李浩然也没说错,现在只是停职,还没正式开除。但停职和正式开除,差的只是一个并不复杂的流程,一段并不漫长的时间而已。工作时间饮酒,酒后暴揍上级,这次恐怕连神仙也救不了他。 “你是警察,难道连这个小小的酒钱都付不起?”钱老板睁着那双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浩然,就像打量着一只怪物一样。 警察虽然辛苦,但收入也不算太低。一瓶价格并不高的酒,怎么会买不起? 但李浩然的确买不起,但他又需要酒。 “就两天,两天以后我回来,马上把酒钱还给你。”李浩然伸出两根手指,哀求道。他脸皮很薄,但为了酒,再薄的脸皮也不要了。 “对不起。”钱老板的脸沉了下来。“小店小本生意,概不赊账。”钱老板的肥手握住瓶身,就往回拉。 李浩然一手提着快要从肩膀上滑落的旅行包,一手紧紧握住酒瓶的上半部,“就两天,两天以后我一定还啊。” “不行。”钱老板似乎也看出李浩然的窘境,瞥了一眼李浩然抓住酒瓶不放的手,冷冷地笑道“难道警察就可以明抢吗?” “我只是赊账而已,过两天就还。” “快撒手。”钱老板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早就听说你是个穷光蛋,烂酒鬼,今天总算见识到了。不行就是不行,不撒手,我就报警了。” “报警?”李浩然最终还是无奈地松了手,呆呆地看着钱老板把红星酒夺了回去,重新放在了柜台里。 “想喝酒,只有一个办法,拿钱来。”钱老板斥道,“如果想学别人吃白食,你恐怕还不够格。” 不够格?纵使李浩然内心再怎么强大,依然有一种崩溃的感觉。不够格?一个被停职的警察,居然连喝酒也不够格?他拎了拎手里的旅行包,不免一阵酸楚。有钱大爷,没钱孙子。人情冷漠,世态悲凉。 “把酒给他。”柜台上好像多了一张红色的票子。百元大钞。买酒的钱。救命的钱。 第5章 刘宇西的问题 第五章 刘宇西的问题 刘宇西。李浩然当然认得她。这是一个浑身充满活力和朝气的女孩子,性格大大咧咧,很好相处,而且还是一个刑警。女刑警。他对她印象并不差。 但现在可不是谈论印象差不差的时候。他要的是酒。 钱老板一见钱,立时眉开眼笑,一把柜台上钱的抢了过去,“这就对了嘛,有钱才能买酒,有钱才可以喝酒。这是常识。谁也不能例外。”他把刚才放回的酒又重新提了出来,放在李浩然前面。 李浩然什么话也没说,一把抢过酒,熟练地打开酒盖,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肚子里的酒虫终于消停了,头也不痛了,脸色也红润了,精神也好了。酒,就是有这么神奇的作用。 既然有人买单,何乐而不为?李浩然拎起酒瓶,又顺手拿了柜台上的一包红喜烟。“算她的。”他头也不回,直接走出了杂货店。 刘宇西紧跟在他身后。 李浩然知道她跟在身后,知道她有事找他,但他什么也没说,走向停在公寓楼下自己的破车。 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他还能对她说什么呢? 奇怪的是,刘宇西只是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也没说什么,等他上了车,她也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上来。 李浩然瞄了她一眼,“我回市里。”他扭动了一下车钥匙。车子突突了两下,又没了任何反应。 “你到哪,我跟你到哪。”刘宇西好像早就知道李浩然的目的,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是一个无业游民,什么也帮不到你。”李浩然再次踩下刹车点火,车子就像上了年纪的老头,拼命咳了两声,又哑火了。该死。这老破车。李浩然狠狠地敲了一下方向盘。这老破车的毛病,总是在需要它的时候哑火。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我知道。”李浩然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看到我喝酒了吗?” “你是想让我说看到了,还是说没看到?”刘宇西问道。 “我是无业游民。” “无业游民就可以酒后开车了?” “而且身无分文。”按照规定,饮酒后驾车,一次记12分,处暂扣六个月机动车驾驶证,并处一千元以上二千元以下罚款。刘浩然的驾驶证好像过期了。 刘宇西惊得大牙掉了一地。现行的法律,好像对这种无业游民,而且是穷光蛋的人好像真的没有办法。 “那,那这酒是我买的。”刘宇西瞪大了双眼,说道。 “对,这酒是你买的。”李浩然又打开酒瓶,喝了一大口。看来,他今天无法再开车了,那就索性痛痛快快地喝一场。“但现在酒在我手里。你已经给我了。”李浩然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好打发眼前这个缠人的徒弟。 “那烟也是我出的钱。”刘宇西指了指李浩然扔在驾驶档位附近的烟,噘起嘴,不满地嘟喃。 李浩然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点上,猛抽了一口,喷出浓烟。“好吧,这烟也是你的,但现在你也给了我。你要来一支吗?” 刘宇西“啪”一下打掉李浩然递过来的烟,恨恨地说道“我才不抽呢。” 李浩然也不生气,弯腰捡起烟盒,揣入怀中。 “师父。”刘宇西撒了娇,“你还是不是我师父?” 他是她的师父吗?好像不是。那是刘宇西自己认为的吧。她曾经十分仰慕他,曾经缠着他讲办案的传奇故事,缠着他传授刑事侦查方面的经验。虽然他毫无兴趣收徒教授,但毫无疑问,他也没否认有或者没有这个徒弟。 刘宇西从她的手提包里掏出了一大摞照片,递到李浩然眼前。 李浩然瞄了一眼,知道这些照片就是紫藤花湿地发生的命案。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命案。昨天,他很想参与调查此案。但现在,他已提不起任何兴趣了。他一拳打在了重案组组长王凯的脸上,也就把他的警察身份打掉了。他没有资格再去调查一起凶杀案。 李浩然摇了摇头,“我帮不了你。” “你是大神探啊,大大的神探。”刘宇西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车里没有什么神探,只有一个稚气未脱的女警察和一个无业游民。” “师父!” 李浩然看了一眼刘宇西,“你进了重案组?” “没有。”刘宇西很直接地答道。 李浩然觉得很奇怪。像这样重大的刑事案件,如果不是重案组,普通的地方所刑警是接触不了案卷的,更别说能拿到这些在案件调查中还属于机密的案发现场照片。 “王组长说,如果我表现好,就可以让我进重案组。”刘宇西接着说道。“他好帅!”刘宇西双手捧在圆润的下巴下,做出一副花痴的样子。 “帅?” 宇西好像突然察觉到不对,又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我的确是对侦查感兴趣。”毕竟李浩然是因为王凯才被停职,毕竟李浩然和王凯是死对头,所以当着李浩然的面夸赞王凯,好像不太合适。 李浩然却对刘宇西言下之意浑然不觉,他的心思飘到了另外一个女孩身上。他想起了关宇一品。难道女孩都是这样的吗?看到帅一点的男人,就会傻不拉耷犯花痴?她也是这样的吗?她现在在干吗?好像很久没接到她的电话了?我不接她电话,她是不是生气了? “师父?”刘宇西好像察觉到李浩然的思绪,善意地提醒了一下。 李浩然叹了一口气,“如果想要回答案子方面的问题,那么你完全可以去找王凯。” “不是,不是的。”刘宇西急着辩解,“我真是对侦查感兴趣才来找你的。况且,师父虽然相貌比不上王组长,但在我心里,师父比王组长更帅更迷人。” 给我灌迷魂汤也不行。李浩然又喝了一口酒。酒才是最好的迷魂汤。他眯起眼睛,决定不再理会刘宇西。 “回答一个线索,一瓶酒。”刘宇西好像看穿了李浩然的心思,把一叠刚才从杂货店找回来的零钱摊在副驾驶座前的车台上。 “什么?”李浩然双眼突然睁开,闪闪发亮。 “一条线索,一瓶酒。”刘宇西咬着嘴唇,瞪着双眼,恨恨地重复了一句。 “贿赂?” “这不叫贿赂,等价交换。” “一条线索的价值等于一瓶酒?线索有时是无价的。” “那对于一个酒鬼而言,酒是不是无价的?” 呃。这反问都是难倒了他。对于一个酒鬼而言,酒到底算不算无价?李浩然又叹了一口气。但他并不打算妥协。没了警察身份,又怎么去查案呢?至少目前手里还有酒。“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李浩然拎起酒,打算再灌一口,却冷不丁被刘宇西一把夺了过去。 酒洒了一地。酒香四起,充斥着整个车厢。更夸张的是,刘宇西手里拿着酒瓶,伸到车窗外,作势要倒掉酒瓶里的酒。 “不要浪费。”李浩然连忙去抢。浪费粮食是可耻的,浪费酒更是耻上加耻。可是他坐在驾驶座,而刘宇西坐在副驾驶座,她的手自然是伸向副驾驶座的车窗外。难道他有三头六臂?或者是加长的机械手?当然不是。所以,结果不难想象,他够不到刘宇西拿着酒瓶的手,不仅如此,他还因为去抢酒瓶,整个身体也压在了刘宇西身上。 男对女,面对面,身体靠身体,亲密接触。好尴尬。是李浩然觉得尴尬吗?好像不是。李浩然感觉好像压在一团棉花上,连忙退了回来。关宇一品的身体是不是也这般的柔弱无骨? 倒是刘宇西好像闹了个大脸红,瞪了李浩然一眼,车门一开,把酒瓶扔在副驾驶座上,跑了。 “记住,一瓶酒换一条线索。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刘宇西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一瓶酒换一条线索?想多了。李浩然瞥了一眼车台上那叠刘宇西还没来得及拿走的照片和资料。和资料并排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叠零钱。零钱里似乎还夹带着红色的票子。 百元大钞?他拿起那叠钱。绿色的纸票里夹带着5张红色的票子。他愣了一下,苦笑了两声,明白了刘宇西的用意。她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向他追问案子线索,而是想让他有点事做。她知道他因为停职而痛苦,而减轻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分散注意力,分散注意力最好办法就是工作。她知道他停职了没有收入,所以还特地送了五百块钱。 这丫头,心思可真细。可停了职,又如何去办案呢?又有什么资格去办案呢?李浩然摇了摇头,把那叠资料和照片扔到了副驾驶座的手套箱。 他掏出手机,准备拨打刘宇西的电话,向她道谢。电话?刘宇西的电话?他好像完全记不起刘宇西的号码。他手机通讯录里,只有廖廖几个人的号码。关宇一品、汤歌、许灿烂、王源等等。 真该死。这记忆最近越来越差了。看来,下次还是得把她的号码也存一下。李浩然盯着手机发愣。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 第6章 断线的风筝 第六章 断线的风筝 等李浩然赶到医院的时候,林寻义已躺在了普通病房,脸色死灰,形容枯槁,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林晓晓站在林寻义只是低低噎噎地哭,一见到李浩然,便飞扑过来,“我爸爸他……” 不用说也明白,今天恐怕是林寻义在世最后的一天。李浩然轻轻拍了拍林晓晓的肩膀,温柔地抚摸着林晓晓的秀发。他早已将这个比他小七八岁的女孩当成了亲人。她就是他的亲妹妹,如同躺在病床上的林寻义一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自从林寻义出事以后,林晓晓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母亲不堪其辱,早已去世。林寻义半死不活,头部受到了严重冲击,除了记忆不在,智商为零,同时也失去了最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林晓晓不得不以瘦弱的肩膀扛起家庭的全部重担,既要工作,又要照顾林寻义。但现在,林寻义也快不行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快没了。悲苦的人们,就像一只飘在空中的风筝,而他们的亲人就像连接风筝的那根绳,亲人没了,绳断了,随风飘荡的风筝还能在空中挣扎多久? 孤苦伶仃,茕茕而立,无依无靠,如云如萍。 刚才,李浩然就是接到了林晓晓的电话,才火急火燎地赶到国立医院,来见林寻义最后一面。 病床上的林寻义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在病床上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迷茫而呆滞,空洞而无神。当他把眼神落到了李浩然身上时,眼睛忽然发亮,一只形如鸡爪的手举了起来,指向李浩然,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临终的遗言。人死之前,总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脑子是清醒的,除非自己本人不愿清醒。李浩然叹了一口气,赶紧走了过去,抓起林寻义的手。 林寻义痛苦地咳了两声,喉结努力上下翻滚,似乎要拼尽全力说一句话。 李浩然心中悲楚。一个曾经在青苹果市警界叱咤风云,让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人物,居然沦落到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地步。他知道林寻义是被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他也有怀疑对象,但仅凭怀疑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证据。可是,现在的他手头上的证据远远达不到重新立案侦查的条件。唯一的线索,自从秋哥死了以后就彻底中断。 但他从没放弃寻找证据,他一定会把那个幕后之手揪出来,接受司法的审判,还林寻义一个公道。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晓晓的。你不在了,我就是她的亲人,她的哥哥。”李浩然眼含热泪,拍了拍林寻义的手,好声安慰。林寻义的手,就像一根干枯的树枝,毫无生气和活力。 林寻义的目光越过李浩然,落在了林晓晓的身上,喉咙里又发出了几声“呜呜”声。 “爸爸……”林晓晓小跑了过来,跪在病床前,泣不成声,“我已经长大了,不用挂念,我会好好的。” 林寻义好像点了点头,又好像摇了摇头。他的脸色好像突然红润起来,惨白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红晕。他再次努力抬起手,伸向林晓晓。 林晓晓把手伸了过去。 林寻义的手抓住了林晓晓的手,用力地握了握。或许是因为用力过猛,或许是这一握耗费了太多的力气,林寻义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他整个人如同虾米一样蜷缩起来,脸色涨得通红,青筋毕露,双眼通红。但就算如此,他的手依然是紧紧抓着林晓晓的手,没有一丝一毫放松的意思。布满血丝的眼球缓缓转动,目光落到了李浩然身上。 李浩然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赶紧俯过身子,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林寻义又是了一阵“呜呜”声。他是想说话,可是说不出口。他拉着李浩然的手,拼命往林晓晓的方向拉。 “我会照顾好晓晓的。”李浩然以为林寻义还是不放心林晓晓,再次好声宽慰。 可是,林寻义还是一直拉着李浩然的手,直到和林晓晓的手放在一起。 李浩然和林晓晓的双手叠放在一起。这意思一目了然。林晓晓忽然脸红了,看了一眼李浩然,垂下了头。 李浩然又怎能不明白林寻义的意思?但他不敢往那方面想。现在的他,工作没了,连自己也养活不了,又怎能想其它的呢?更何况他的心里还有另外的一个她?他只能含糊其词地应着。“我明白,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晓晓的。” 一个可以多重理解的答案,一个可以令双方都满意的答案。 林寻义好像明白了,也好像满意了。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在缓缓下降。 李浩然的手里还握着林晓晓的小手,没有说话。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让林寻义安心祥和地离开这苦难的世界,是摆在他眼前最重要的事。他在静静等着心电监护仪发出一长声的警报声。长长的警报声意味着心脏停止跳动,意味着生命旅程的终结。或许离开,对林寻义而言也是一种解脱。生活需要尊严,生命需要尊重。一个人如果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都没了,何谈尊严,何谈尊重? 林晓晓只是低低地哭泣,瘦削的肩膀一上一下抖动。她也什么没说。哭泣是人类的本能反应,在痛苦的时候,在开心的时候,或者是在悲愤交加的时候,都会通过哭泣表达感情。不止是人,好像其它动物也会哭泣,也会流泪。比如狗,比如猫,比如老黄牛。看来,哭泣是动物的本能,是感情的发泄。既然如此,那就哭吧,哭个痛快吧,把心里的痛苦,把所有的不快,都随着泪水发泄出来。今天是悲惨痛苦的一天,明天应该就是崭新快乐的一天。 李浩然拍着林晓晓的肩膀,让林晓晓倚在自己的身边。他第一次见到林晓晓时,她才上小学六年级,一晃眼她已然长大。以前的她活泼开朗,爱笑爱说话,可如今家庭苦难,生活艰辛,使得她早已与之前的判若两人。瘦弱、怯懦、沧桑、板滞,甚至成为她的标签。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她需要别人的保护,需要别人的照顾,需要别人的关心关爱。而这个别人不是其它人,正是自己。所以,不管以后如何,就算他再怎么艰难,也要好好照顾她。这是他对林寻义的承诺,对林晓晓的承诺,更是对自己的承诺。 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各种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当然还有病房里最角落的那台又旧又破的电视声音。 电视播放的是一则新闻,好像是有关紫藤花湿地发生命案的报道。 心电监护仪忽然发出几声警报声。 结束了,对于林寻义而言,一切都结束了。李浩然轻轻捏了捏林晓晓的手背,提醒她要开始准备后事。 可没想到的是,林寻义忽然睁开了双眼,瞪着李浩然。李浩然心里一惊,瞄了一眼心电监护仪,监测心跳的数字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上狂涨,一下到了二百以上。他以为生命 的奇迹要发生,林寻义还活着,而且还以不可思议的强劲状态活着。 “快叫医生。”李浩然大声喊道。 林晓晓跑了出去。 林寻义的一双眼睛依然死命地盯着李浩然,嘴巴张了张。这次他连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来。他的脸胀得通红。 看得出来,林寻义想要说话。李浩然赶紧把耳朵凑到林寻义嘴边。他只听到林寻义粗重的喘气声,如同在拉一个漏了风的破风箱。 “呼……哧……呼……哧……” 看来没有生命的奇迹。林寻义只是想在生命的尽头,对他说一句话而已。可是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就连最后的一句话,也没能林寻义说出来。 “滋……” 这是李浩然听到了林寻义发出的最后一个有点像样的音符。他不知道这是个音符是字还是词,或者只是一个音符。他问个清楚,但还没等他张嘴,一长声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那是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一长声代表停止心跳,代表死亡。 他走了。李浩然心中一阵悲恸。他看到林寻义的双眼睁得很大,大得像颗乒乓球。 好好安息吧。李浩然伸手,抚着林寻义的双眼,好让他瞑目。可是令人惊讶的是,林寻义的双眼居然未合。 他还有什么未了心思?李浩然觉得很奇怪。他看到林寻义的手。他的手指指向了李浩然的身后。李浩然扭头看了看,那个方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台还在播放新闻的又破又旧的老电视机。 第7章 林寻义的医药费 第七章 林寻义的医药费 等到办完林寻义的后事,已经到了深夜。 李浩然看着双眼浮肿、满面憔悴的林晓晓,又好心安慰了几句。 林晓晓手里拿着一堆的丧葬票据,突然向李浩然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 李浩然吓了一大跳。这就好比原本亲密无间的亲兄弟或者是兄妹,突然之间说起敬语。他连忙扶起林晓晓。林寻义待他情同父子,又怎么能接受林晓晓如此的大礼?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李浩然问道。 “打算?”林晓晓笑了笑。她的笑容看上去酸苦凄楚,格外令人心疼。“接下来,当然要好好工作攒钱。” “攒钱?”李浩然有些奇怪。好好工作不难理解,攒钱就有点想不明白了。为何? 林晓晓似乎看出了李浩然的疑惑,“我爸生病就医的钱,总该要还吧。” 救治林寻义的重病,的确是花了不少的钱。但在李浩然的印象中,好像他们也没有几个债主,除了他以外。每个月汇给林晓晓一笔医药费,是李浩然每个月固定的动作。但他也明白,光凭他每个月那笔钱,根本不足以维持林寻义日常的病程开支。但自从林寻义出事以后,其它的朋友、同事几乎都他们断了来往,而他们又没有什么亲戚,所以除了林晓晓的工作收入和李浩然的支持,并没有其它的收入。莫非…… 李浩然突然想到了此前林晓晓做的傻事。她为了尽快得到自己应得的收入,铤而走险,入了徐有友那个色魔的虎口,幸而李浩然也找徐有友调查案子,所以这才阴差阳错救下了林晓晓。 “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傻事?”李浩然不禁低声惊呼。林晓晓早已不是七年前的那个干瘪瘦弱的女孩子,她已经长大了。身材曼妙,玲珑毕现,再加上那精致细巧的五官,虽然满脸的疲惫和倦怠,但依然掩藏不住自内而外散发的美女气息。只要她愿意,或许就会有一大堆男人蜂拥而来。 “没有。”林晓晓的小脸红了一下,“我没去找徐总。” “徐总?”令李浩然意外的是,林晓晓居然还称那个色狼为徐总?他早吩咐过林晓晓,趁早从那家外贸公司辞职,尽量不要和那个色狼接触。 “我已经从那家外贸公司辞职了,而且我又找了另外一家公司上班。”林晓晓小声解释。 “那就好。”李浩然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又回到了该在的地方。他答应过林寻义,要好好照顾林晓晓。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 不过,李浩然马上就想起刚才林晓晓说的话。她说要还钱。还谁的钱?她还欠了别人的钱?他的? “如果说是要还我钱,那就免谈了。我们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李浩然想了起来,他的工资卡并不在他身上。这几个月的工资收入好像都被别人拿去偿还一场车祸带来的纠纷。一场车祸引发的血案,一场车祸带来的血和泪的教训。 不过,奇怪的是,这几个月他好像从来都没听林晓晓说起过医药费的事。难道她还真找到了一个有钱人、愿意为她付高额的医药费?或者是她找到了一个高收入的工作,可以支撑起一家的生活费用? 李浩然有些纳闷地看着林晓晓。说实话,作为兄长,对林晓晓的生活近况不闻不问,好像不太称职。所以,他现在必须知道林晓晓近几个月的情况,尤其林寻义高额的医药费用是怎么来的。 不过,林晓晓双眼大睁,微微张嘴,看上去她也同样惊讶。 “你找了一份什么样的工作?”李浩然问道。 “还是做外贸业务啊,不过,要比以前的收入高不少。” “高多少?” “大概一半吧。”林晓晓想了一下。 一半?李浩然上下打量着林晓晓。就算高出一半的收入,也绝不能支撑林寻义每个月的医药费。 那么,她真是找到了一个有钱人? 李浩然突然觉得心口有些慌张。莫不是她以身体为代价……他不敢接着往下想,语重心长地说道“晓晓,林哥在世的时候,经常教导我们做人要坦坦荡荡,清清白白,什么钱该挣,什么钱不该挣,我们自己心里应该要有一杆称。” “称?”林晓晓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好像没能明白李浩然所说的话。 李浩然看着林晓晓,忽然叹了一口气。如果林晓晓有错,那么错就在自己身上。做为兄长,他实在是太不关心这个妹妹了。他觉得很自责,很愧疚。 “我是说,如果你没钱的话,大可以问我要,没必要付出道德的代价换取肮脏的钱。” “肮脏的钱?”林晓晓好像更不能理解李浩然所说的意思,“你给我的钱是不义之财?” “我给你的钱?”这下换成李浩然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对啊。” “这几个月我什么时候给你打过钱?”这几个月,除了每个月关宇一品会给他几百块零花钱外,好像全数充了公。他的口袋里通常只有几张绿色的票子,连红色的老人头都没见过几回。 “这几个月难道不是你在给我打钱?”林晓晓的表情跟李浩然一模一样。惊讶,一头的雾水。 “可我银行卡都不在我身上。” “银行卡?哦,对了,你是不是让一个女孩子拿走了你的银行卡?” “好像是。”李浩然想了起来,当时有这么一回事。因为林寻义的病情随时需要钱,所以他就把工资卡给了林晓晓。可是后来他借用某人的豪车追击一个犯罪嫌疑人时出了一场车祸,导致他把银行卡抵押在某人手里。到现在,那笔应该赔付的钱还卡在单位领导签字环节,理所当然,他的银行卡就一直放在某人身上。就算他们当时牵手了,谈感情了,银行卡的事也没提过。或许,当时的他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过。 “那个女孩拿走你的银行卡时,就跟我说过,她受你所托,会每个月汇进一笔钱,以满足我们日常的医药费用开支。”林晓晓不解地问道,“难道是她用自己的钱,私下帮助我们?” “关宇一品。”李浩然哑然苦笑。他的工资卡就在关宇一品身上。在林寻义每个月的医药费用,远远多于他每个月的工资收入。那么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这几个月来林寻义的医药费用,都是关宇一品默默地付出。 林晓晓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事,惨白的脸上如同再涂了一层白蜡,“你和她?” 不是所有人会无缘无故付出,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一颗善良的心。 浩然摇了摇头,点燃了一支烟,望向遥远的星空,沉默了良久,“这是我们欠她的情,欠她的钱,那理应由我们一起偿还。” 第8章 林晓晓的邀请 第八章 林晓晓的邀请 李浩然和林晓晓默默地走在人行道上。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天已渐渐放亮,远处的朝阳如同一轮红晕渐渐散发出光芒。街上行人少得可怜,只是偶尔看到几辆车子急速行驶。 一阵倦意袭来,他打了一个哈欠。忙了一整天,也该休息一下了。但他好像并没有一个好的去处。他们走的这条路,名叫泰山路,离李浩然原先住的警察局提供的公寓房相差好几条街。 那个房子的钥匙还在他手里,房子的主人或许还是他。但他不能保证。至少是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他能顺利进得了家门。那个家只是提供给警察局机关上班的人。几个月前,他已经从警察局机关下放到基层的大乡所。按照刑警支队原来的德性,很有可能已经把他的房子给了别的同事。警察局里需要加班的人很多,再加上近两年莫名其妙多起来的单身汉,所以像这种单身公寓很是吃香。往往退出一间,马上就会有人递交申请入住。 难道管理公寓房的同事没有通知他要搬走?好像有。但又好像没有。李浩然就算接到过他们的电话,也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说了这么多,总之一句话,凌晨时分走在泰山路上的李浩然,没地方可住,没地方可去。他就像一只城里的流浪狗,到处流浪,饥无食,居无所。但对李浩然而言,其实这两者并不是十分重要,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喝酒。有酒就有一切。他需要酒。“安得美酒千万杯,大醉天下酒友俱欢颜”。可惜的是,他已经没酒了。刘宇西送的那瓶酒早就没了。不过,幸好他的口袋里还有一点零花钱。虽然那也是刘宇西给的。 那么现在到哪里去买酒?凌晨的路边,商铺都是大门紧闭。青苹果市里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超市,可这样的小超市又到哪里去找呢? 就在李浩然酒虫上脑、心急如焚的时候,林晓晓轻轻说了一声,“我到了。” “到哪里?”李浩然抬头一看,不禁笑了。一片的土黄色,那是二十年前最流行的房子颜色。白鸟新村,林晓晓的家就在其中的一幢。 浩然驻足。他的目光仍然在不停寻找。 “你在找什么?”林晓晓好像发现了李浩然的不自然。 “找你家在什么地方?”李浩然笑道。林晓晓家在什么地方?3幢403室,就在靠近大门口的一幢。林寻义在的时候,他经常跑过来。但现在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 “我们小区的小卖部还没开门。” “小卖部?”李浩然知道林晓晓猜出了他的心思,但仍然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我找小卖部作什么?难道还要给你卖一只大眼睛的芭比娃娃?” “芭比娃娃?”林晓晓瞪大了眼睛。 对,她这样子就像一个大眼睛的芭比娃娃。李浩然突然想起他还欠林晓晓一个芭比娃娃。那还是李浩然刚进警局的时候,一次林晓晓过生日哭着要芭比娃娃,因为她同学的生日礼物就是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当时林寻义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甚至连女儿的生日也没有想起来。当时李浩然就和林寻义在一起,于是答应林晓晓要送她芭比娃娃。 林晓晓好像也想起这件事,脸上不禁一红。“芭比娃娃?会喝酒的娃娃?” “喝酒?”李浩然不禁哑然失笑,“对,会喝酒的娃娃也不错,如果它能陪伴你开心的话。”林晓晓实在是太难了,他想让她开心地生活下去。 “我还好。谢谢你。”林晓晓突然之间又客气了起来。 “谢谢我?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允许说这种客套的话。”李浩然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腼腆瘦弱实际上内心坚强伟大的女孩,“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晓晓应了一声。 “那我先走了?”李浩然小声地询问。她的家到了,他是应该走了。 林晓晓没有回答,只是扶着电瓶车,低着头。她也没有走。 她有话要说。李浩然拎了拎背了一天的旅行包,“你还有事?”旅行包里虽然没有多少东西,但背了一天,此刻也感觉逾千斤。 “你要出差?”林晓晓好像也看到了李浩然身上的背包。 出差?我是一个无业游民,到哪出差?不过,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借口。李浩然点头,“对,外地有个案子,所以不得不出趟门。”他朝林晓晓笑了笑。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窘境。 “嗯,远门。”林晓晓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晓晓,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我能办得到,一定会去办。”李浩然笑道。 “嗯,一家人。”林晓晓抬头,像是鼓足了勇气,盯着李浩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搬到我们家来住。” “搬到你家?”李浩然显得很讶异。 “对。”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可我有自己住的地方。”李浩然十分清楚林晓晓家的情况。五六十个平方的老房子,虽然有两个房间,但一男一女,总归不太合适。 “你还有其它住的地方?” “对啊,警察局给我们租住的公寓啊,你忘了吗?那个可是免费的。很宽敞,很舒心,很合适。”李浩然说这话的话,好像觉得心有点虚,虚得他连说话也不敢太大声。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喝两口老酒。他心存希望。毕竟有希望,生活才能下去。 “那个公寓已经不在了。”林晓晓似乎在提醒李浩然,“我的意思是,那个房子应该换了新主人。” “换人了?” “不在市局机关上班的警察,可没有使用公寓的资格。”林晓晓笑了一声。 “可我还有……”李浩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亮闪闪的钥匙。公寓的钥匙。 “我也住过那公寓,通常每年会换好几次门锁。”林晓晓说道。 “那我还是回大乡镇去吧。” “你不是已经被开除了?” “谁说的?”李浩然心头一凛,但还是双手一摊,故作镇定,“我不是神探吗?怎么可能被开除?” “汤歌说的。”林晓晓连忙解释,“他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所以嘱咐我看着你一点。” 好像有点尴尬。不是,是太尴尬。她不仅知道他没地方可住,还知道他失业了。李浩然挠了挠头,“可是,有酒吗?”酒跟住,他宁愿选择酒。 “如果你愿意,我会陪你喝。”林晓晓看着李浩然,温柔地说道。 浩然想都没想,爽快地答应。有酒,就有一切。有了酒,还管它合不合适? 第9章 房间里的照片 第九章 房间里的照片 一杯美酒放在眼前,不能大口大口地喝,反而像猫舔食一样,卷着舌头慢慢地啜。这可真难受。李浩然不喜欢这样的喝酒节奏。 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林晓晓答应他,要陪他一起喝。她的确没有违背承诺,的确给李浩然倒了一杯酒。是的,一杯酒。确切地说,那杯子里的酒只是刚好漫过了杯底,总容量绝不会超过一两。 总共就一两酒。李浩然心里哀嚎。他眼巴巴地看着林晓晓,希望从林晓晓手里的酒瓶里再多倒一点,可当林晓晓甩起酒瓶的时候,他的希望破灭了。在那一刻,他真的希望他是一个会魔法的哈利,只要用魔法棒轻轻一挥,就可以另外变出一瓶酒。可是,他不是哈利,也不会魔法。 “对不起,我不知道酒就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了。”林晓晓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小声地向李浩然解释。 “没关系。”虽然有些失望,但好歹还有一点。李浩然看了眼酒瓶身上的那快要脱落的标签,问道“这酒是什么时候的?” 林晓晓想了想,“好像是我爸爸出事前喝剩下的。” “三年前?”李浩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三年前已开封的酒,到现在还剩下一小杯,已经很幸运了。 “我陪你喝?”林晓晓拿着另外一个酒杯,要倒李浩然酒杯里的酒。 “不用。”李浩然连忙把酒杯揽到自己的怀里,解释道“女孩子喝酒不太好。”这么一点酒,只能让肚子里的酒虫消停那么一小会会。他很怕林晓晓坚持,连忙转移话题,“这是你爸爸的房间?” 显而易见。房间里摆着一张床,一张床头柜,一个五斗柜,家具简单陈旧,但又干净整齐。林寻义多年卧病在床,房间里能如此干净整洁,恐怕都是林晓晓的功劳。当然,最能证明房间主人的,恐怕就是五斗柜上的一些照片。照片上的林寻义,身着警服,年轻帅气,英姿飒爽。跟照片摆放在一起,还有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各种荣誉证书。 他是一个好警察。李浩然不禁黯然。他想不通一个好警察为何会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是谁在污蔑?是谁在陷害?到现在,李浩然还没找到一个头绪。但不管如何,李浩然一定不会放弃。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张照片上。好像有点格格不入。照片是一张风景照,准确地说,是一张有关花和草的风景照。花是紫藤花,草是薰衣草。有一条小河从在薰衣草丛里经过,就像一把剪刀,剪开了一张上好的紫色画布。这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里。 这五斗柜上本来摆着的,要不是林寻义和家人的照片,要不就是林寻义的奖章和证书,没有其它的东西。这么一张风景照片,孤零零地放在五斗柜的最边沿,看上去有点特别。 他拿起那张照片,仔细端详。这画面的内容实在是太熟悉了。人,有时候就这样,越熟悉的东西越想不起来。哲学上的辩证论。他将照片翻转,看到照片后面写了一连串数字。11位数。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一个电话号码。 谁的电话?无从知晓。 “我也不知道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林晓晓见李浩然感兴趣,连忙解释,“在出事之前,我看到爸爸曾经拿着这张照片发呆,可我不敢问。你知道的,我爸爸不许我问他工作上的事情。” “工作?照片还跟工作有关?”李浩然笑了笑,把照片放回到原处。“或许,他看到这么优美的风景,想着带你们一起出去旅游呢?” “去旅游?”林晓晓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某些往事,眼圈又红了,“他从来都没有跟我们一起出去玩过。一次都没有。” 李浩然知道又触及了林晓晓的痛苦之处,赶紧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林晓晓轻轻应了一声,低头忙着给李浩然铺被子,整理床单。 别难过,他是一个好警察,我想上天并不会这么亏欠他的。李浩然心里也这样对自己说。 好人总会有好报。这是林寻义经常教导他的话。林寻义是好人吗?当然是。但林寻义得到好报了吗?并没有。一个伸张正义、秉公执法、忠诚公平的好警察并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果。是时机未到,还是好人没得好报?这点连李浩然也很迷茫。 他不再怜惜杯中的酒,一口喝干。他看着忙碌的林晓晓,眼前又浮起关宇一品,爱笑而又经常脸红的女孩。他的胸口不禁又是一阵刺痛。她居然瞒着他,每个月偷偷支付林寻义的高额医药费。他是不是要给她回个电话?就算他们之间感情不再,他总得跟她说声谢谢。 李浩然拿着手机在手中摩娑,正在犹豫是不是要给关宇一品电话。恰巧此时,手机铃声响起。 一定是关宇一品。果然是心有灵犀。他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接起电话,可手指却是很诚实,早已划了一下拨号键。“师父,没吵醒你吧。” 是刘宇西。 李浩然皱了皱眉,电话来得好像不是时候。但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说你想说的事,说完以后我会跟你说声对不起,然后轻轻地挂上电话。”不用猜也知道,刘宇西这么早打电话过来为的是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刘宇西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一……” “昨晚你没喝酒吧。” “二……” “师父,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吗?” “三……” “等等,先别挂。”电话那头的刘宇西急了,“紫藤花湿地案子。” “对不起。”李浩然就要挂上电话。 “不,师父。我可以再送你一瓶酒。”刘宇西急得几乎大喊。 酒?李浩然眼巴巴地看着空着手中的酒杯。一条线索,换一瓶酒。昨天刘宇西已经给了他一瓶酒,另外还有几百块钱。再怎么样,他还得买刘宇西一个人情。当然,并不是看在酒的份上。真不是看在酒的情份上? 李浩然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好吧,算是还你酒钱。” “真的?”话筒那边传来一声置疑。 “真的。”李浩然翻了个身,“再见。” “再见?” “我已经回答了问题,难道不说再见?” “我提问题了吗?” “刚才那个问题不是问题?” “什么问题?” “你问‘真的’?” “你回答了什么?” “我说‘真的’。” “这个也算?” “当然算。” “师父,不带你这样耍赖的。” 李浩然可以想像手机另一端的刘宇西无可奈何的表情,嘴角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微笑。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徒弟,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好吧,给你一个复活的机会。” “真的?” “还要我再给你一个复活的机会吗?”他把“再”字咬得很重。 “师父,不要。”刘宇西像是学了个乖,赶紧提问,“紫藤花湿地案子,他们还没核实尸体的身份,整个重案组一筹莫展,能不能给个提示?” “王凯不是在吗?” “他在,但现在还是没有实质性突破。” 李浩然沉默了半天,忽地叹了一口气,“案发现场就像一部摄像机,如果你想要找,总能找得到你需要的东西。” “指的是什么?” “你看看被害人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留下什么?他已经死了。” 李浩然苦笑,“有时死人也会说话。” “死人怎么说话?师父,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刘宇西好像急得要跳脚。 “被害人的手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手势?我没细看。” 李浩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突然后悔为什么不坚决否认有这个徒弟。“鞋子。离被害人不远的地方,他的手指向了自己的鞋子。” “哦,我明白啦。谢谢,师父,我爱你。再见。”还没等李浩然回答,电话那头就已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最好永远不见。李浩然哑然,苦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事?”刚铺好被子的林晓晓抬头问道。 “没事。大乡镇紫藤花湿地发生了一起案子。”李浩然漫不经心地回答。突然一个字眼闪过他的脑海。紫藤花湿地? 他想起了摆在林寻义五斗柜上的那张风景照片,冲过去又拿了起来。 照片上的风景果然是紫藤花湿地公园。只不过这张照片是三年以前的旧照,看上去薰衣草远没有现在的这般茂密如茵,紫藤花远没有现在这般宏伟壮观。所以,刚才他看着这张照片眼熟,但又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可这么一张既不是风景也不是特别纪念意义的照片,为何出现在林寻义的房间?难道还有其它意思? 李浩然忽然想到了林寻义生前最后说的一句话,“滋……”他以为这只是一句语气助词,但现在一细想,好像并不是。滋……紫……,林寻义想说的是紫?紫藤花?紫藤花湿地? 他再一回想,林寻义躺在病床上,最后瞪着眼看他。不,不是,林寻义并不是在看他,而是看他的身后。在那个病房,他所站的位置,身后有一台电视,而当时的电视画面,播放的正是紫藤花湿地公园案的新闻。 看来,紫藤花湿地公园案注定不是一件普通的杀人命案。他急忙拿起了手机,回拨了刚才的电话。 第10章 王凯的发现 第十章 王凯的发现 这两天,王凯急得有点上火。新官上任三把火。紫藤花湿地案,是他接任重案组组长之后的第一个大案子,进展居然如此之慢,实在是令人恼怒。 就在早上的工作通报会上,王凯又狠狠训斥了重案组几个成员。自从接到大乡所的案情通报后,为了指挥调查方便,王凯就把破案的指挥部搬到了大乡镇,顺便带来了大部分的重案组成员。当然,他把那个惹事生非、嘴上没毛的汤歌留在了刑警支队,美其名曰“守门”。 整整过了两天,居然连尸体的身份都没找到。真的该死。王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怒得狠狠摔上门。 他的办公室,就是原先大乡所副所长的办公室,就在吴建国的隔壁。侦破命案的前提条件,就是要调查清楚尸体的身份。这是第一步,连第一步都没迈开,就先扯到了蛋,那接下来还怎么走? 人手不够?他的组员应福龙这样跟他抱怨。人手不够?这是一个大问题。他带来的人,远远不够支持大规模的可疑对象筛查。弄清身份不明的被害人,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大规模地筛查流动人口。 王凯的目光瞥向了一侧。他的隔壁。吴建国的办公室。吴建国是大乡所所长,本地的情况应该了如指掌。可这偷奸耍滑的地头蛇,除了推还是推,油得都没地方下手。不过,他对吴建国亦是无可奈何,好歹吴建国也是所长,论级别,他们是平级。 可现在不行了,案件毫无进展,这可关系到他的前途和命运。必须要给滑头的吴建国一点压力。王凯心想。 基层所对重案组的工作必须无条件支持。这是调查办案时的原则之一。吴建国手头有人,而且也能抽出人手帮忙。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可这个狡猾的吴建国,为了心里那点小九九,居然就只给他派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个毛手毛脚、什么也不懂的女刑警。 一想起这个年轻的小女警,王凯就要被气晕了。虽然积极主动,但奈何她是大学生特招入警,没学过任何侦查常识。 有她没她一个样。他需要的是能帮得上忙的人手。大量的。吴建国有能力帮忙,但又不愿意帮忙。这才是问题所在。 一想到这,王凯怒不可遏。有必要跟吴建国单独谈谈。很有必要。 王凯怒气冲冲地拉开办公室。但在拉开门的时候,突然又停住了。 真的有必要去找那个和稀泥的吗?他能要得到人手吗?是,吴建国是答应协助他,也给了人。实际上,他可能有一百个理由拒绝王凯提出的要求。现在,这个时候去找吴建国要人,是不是有点显得自己能力太弱了? 能力弱?怎么可能?比那个酒鬼还要差?绝不可能。王凯摸了摸鼻头。微微刺痛。酒鬼的一拳,让他当众出了丑,让他下不了台。他更加生气,退后一步,又狠狠地把门摔上。 我绝不可能比那个酒鬼神探差的,我要比他更强大,我会做得比他更好。我不需要别人帮忙,也一定能破这个案子。王凯转身,回到办公桌边。 在办公桌边上,有一块60寸左右的白板,上面贴满了各种现场的照片,划满了各种已发现的线索和信息。 要证明我比他更强,就必须发现案发现场的秘密。秘密在哪?静心?安静下来,狂躁只能会加深狂躁。深呼吸一次,深呼吸两次。王凯觉得心开始慢慢静了下来。 案发现场的画面开始徐徐出现王凯眼前。 一具横在烂泥里的尸体,模样怪戾,结局悲惨。面容、指纹全被毁去。为什么要把面容、指纹全毁去?那就是要让警方发现不了被害人的身份。 被害人的身份是个谜?对,目前来看,的确就是。大量走访排摸人口数据,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或许被害人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来过大乡镇,或许被害人来到大乡镇时间太短,以致于没有给大乡镇人留下什么印象。一切都是个谜。 既然被害人的身份短时间内得不到确认,何不想想凶手是谁?案发现场?有人说,案发现场是一部能记录犯罪过程的摄像机。这话说得很对,是谁说的?好像是林寻义。但这并不重要。再完美的犯罪,总归会留下蛛丝马迹,再高明的手法,也会露出破绽。又是谁说的?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到案发现场的有效证据。 被害人是因为身体多器官受伤而致死。肺部一刀,重伤,大腿一刀,重伤,但都不是致命的伤。最致命的伤,在于喉头。气管连带着劲动脉被划破,导致大量出血而死。 被害人死之前,一定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可嘴里塞满了紫藤花,又是怎么回事?是宗教的仪式?还是刻意为之?不知道。但不可否认,嘴里塞满紫藤花,一定会有特殊的含义。记下。这是一个重点。 王凯仔细审看着案发现场的各种照片。各种姿势,各种角度。现场的照片清晰完整,细节纤毫毕现。 有一组照片引起了王凯的注意。被害人的手势。被害人的手虽然被削去了指纹,但很显然,这是凶手在被害人没有死之前弄的。手指流出的大量血迹表明,当时被害人的心跳强劲有力,所以才能流出大量的血液。但值得注意的,还是被害人死亡的姿势。按常理而言,人体在死亡之后,双手一般呈现笼状,似握非握,似抓非抓。但现在被害人的右手,食指单独竖立,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毕竟是在做了一个姿势。一个被害人想要表达最后遗愿的姿势。他想要表达什么?或者说是他想要告诉警察什么? 王凯将其中一张照片摘了下来,拿在手上仔细观摩。手势。动作。表达。指引。对,手指指引。他顺着被害人所指,看到了不远处的烂泥中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什么东西?王凯拎起照片,仔细辨别。 鞋子?王凯有些纳闷。一只鞋子?对,就是一只黑色的皮鞋。现场勘查发现,那只鞋子应该是被害人的。从现场痕迹来看,被害人是从对岸过来,但因为小河烂泥齐腰深,他爬过来时费了很大的力气,就连鞋子也深陷在其中。 他们原以为这只鞋子只是被害人在逃跑路上不小心遗失,看来这鞋子别有深意。一定会有特殊的意义。 王凯大喜过望。终于有了重大发现,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那么,现在,鞋子在哪里呢? 他赶紧拨打朱大传的电话。 第11章 鞋子里的秘密 第十一章 鞋子里的秘密 被害人的鞋子,当然跟着被害人的尸体,一起送到了尸检室。 尸检室是鉴识组的地盘,朱大传是鉴识组的组长,这也就是说,尸检室是朱大传的地盘。 现在,李浩然就站在朱大传的办公桌前,盯着一只沾满泥浆的鞋子。 皮鞋,深棕色,42码,老鸟牌,价格大约在一千左右。不好不坏的牌子,不高不低的价格,是白领和中产的最爱。 “就是这只鞋子?”站在李浩然身边的刘宇西惊讶地问道。就在不久前,她打电话给李浩然,索要案件的有价值信息。在挂完电话,她还在愁着如何拿到证物时,李浩然的电话又拨了过来,说要和她一起去查看证物。她当然喜不自胜,欣然同意。 摆在眼前的鞋子就是普通的鞋子,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如果硬要说有问题的话,就是沾满了泥浆,脏得一塌糊涂。 “我也看不出这鞋子有什么问题。”手里拿着文件夹的朱大传扶了扶金丝镜框,边走边说。朱大传,不仅是鉴识组组长,还是法庭科学的资深专家,同时也是重案组的资深警员,当然,也算是李浩然的资深同事。 李浩然是无业游民,现在的身份好像并不适合进到刑警支队鉴识组。刘宇西只是一个大乡所的实习刑警,更加没有资格跟重案鉴识组的人打交道。没有办法,李浩然只能厚着脸皮找到朱大传。 朱大传只说了一句话,“十分钟之后滚蛋。” 好吧,十分钟就十分钟。李浩然紧紧盯着眼前的这只似乎还在散发着臭味的皮鞋,试图找到他确信应该在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这鞋子会有什么意义?李浩然没有把握。当他到达案发现场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被害人奇怪姿势。被害人五指呈笼状,食指微微伸直,指向了不远处。而那只被害人陷在泥浆里的皮鞋,就在手指的方向。 很显然,被害人一定知道凶残的杀手在追杀,一定知道杀手会清理现场,不留下一丝一毫的证据。所以,作为在逃亡路上的被害人一定会留下某些可以揭发杀手、或者显示凶杀案件的线索?好像有这个可能。 那么,什么样的地方最适合隐藏秘密? 警方已经把紫藤花湿地大面积搜寻了一遍,但湿地公园面积太大了,如果想要有所收获,无异于大海捞针。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一点问题也没有。”朱大传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句。他是鉴识组的专家,对他所鉴定过的证据表示怀疑,那就是对他的工作能力表示怀疑,对他的专业表示怀疑。 “他的脚多大?”李浩然手里拎着装着皮鞋的塑料袋,往尸体上比划了两下。 米。”朱大传随口而出。 符合实际。 “确认是被害人的吗?”李浩然继续问道。 “在鞋子里检出了被害人的毛屑和皮层组织,百分之百。” 符合实际。 “脚印?” “被害人身高一米八,体重八十,在小河对岸留下的脚印,显示被害人在逃的时候,的确是穿着这只鞋。另外还可以再送你一个免费的知识点。”朱大传面容严肃,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说道“脚印的受力程度,还跟被害人的身体机能有关,比如说跑步姿势,比如说身体或者四肢有无受伤。” “结果呢?”李浩然对朱大传的奚落视若无睹。朱大传的性格就是这样,作出的结论不容他人置疑。他相信朱大传的结论。但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觉。有些人天生就是干刑警的料,就像有些人天生就干医学鉴定的一样。 “结果呢?”朱大传背转过身,没有理会李浩然,俯身在一堆文件里签字。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鞋子就是被害人的鞋子,鞋子里什么也没有。这就是结果。 “难道你就不会把这些泥巴洗洗,再仔细检查一下吗?”在李浩然身边的刘宇西不满地嘟喃着。 “洗干净?”朱大传架在鼻头的眼镜差点掉下来,脸上流露出像看怪物一样的表情。“你是说把鞋子洗干净,然后送给你穿吗?是这个意思吗?” “呃……开玩笑了。”刘宇西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证物就是证物,除了实验外,不得不破坏物体的形状、大小等特征。保持原样就是最好的证物。这也是刑警最基本的常识。 李浩然倒是见怪不怪。他知道刘宇西所学专业并不是侦查,也不是法律。她只是通过遴选才进的警察队伍,又是莫名其妙地干了警察中最需要专业知识的刑事侦查。 不管朱大传说什么,李浩然的注意力依旧集中鞋子上。被害人有意指示的鞋子,到底藏有什么秘密?秘密? 他把鞋子从塑料袋里取了出来,然后拎到强光下,希望透过强光,试图发现其中的端倪,获取其中的秘密。黄棕色的皮质,大部分隐藏在灰白色的泥浆中,只能通过一小部分的鞋后跟,才能推断出这是一只黄棕色的皮鞋。鞋子里面也灌满了泥浆,看不出里面有什么。还能有什么?除了留着的脚臭味,剩下的可能就是泥巴的味道。 只不过这泥巴的味道有点上头。腥臭味浓郁,就像一只放300天的臭鸡蛋。臭不可闻。或许是脚臭和烂泥巴的味道结合在一起,产生了更强烈的化学反应。他只能这样解释。 刘宇西似乎知道自己的能力远远没达到开口提建议的程度,所以索性闭嘴,在一边看着李浩然在翻来覆去查看证物。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没有发现。除有味道特别臭这一点之外。 “好了。”朱大传抬起手,看了看表,“差不多了,如果你们想让我以后还能在这里上班的话。” 现在时间是早上8点,正好是警察局同事陆续上班的时间。尸检室和证物室所处的楼是一栋单独的二层小楼,位于刑警支队大楼最里侧,虽然平常鲜有人来,但出入必须经过刑警大楼。 被别人,尤其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他们在尸检室,那可就是大问题了。李浩然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是一个等待开除命令的前警察,而刘宇西更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实习警。 虽然李浩然不愿意,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次他的直觉他的经验没能告诉他,鞋子里的线索到底在哪。有一点沮丧,再加一点失望。情绪很失落。 李浩然把鞋子放下,习惯性摸出怀里的香烟。 “对不起,我的办公室不允许抽烟。”朱大传试图阻止李浩然点烟,手肘却碰到了李浩然放在桌上的鞋子。 鞋子掉到地上。一股又腥又臭的泥浆,如同翻倒马桶的大便一样从鞋子里流了出来。 又腥又臭的味道,刹时充斥了整个房间。 朱大传急得跳了起来,“你……” “那是什么?”眼尖的刘宇西一声惊呼。 李浩然和朱大传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了那团腥臭的泥浆。那泥浆中好像包裹着一点白色的东西。 是一张小纸条。李浩然和朱大传面面相觑。只不过,那张小纸条就像一张刚擦完屁股扔进马桶的纸巾,烂成了一团。 第12章 耍赖的李浩然 第十二章 耍赖的李浩然 李浩然和刘宇西一起坐在他的破车里,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大乡镇农村信用社的门口。 这是一栋三层楼的小矮楼,在大乡镇大乡街的最角落。大乡镇近两年来经济发展迅猛,外来人口流入势头强劲,林林总总的高楼大厦不停建造,把原来是标志性建筑的农村信用社变成了又低又矮的不起眼小楼。 李浩然在等什么?当然在等人。等的什么人?当然跟农村信用社有关的人。准确的说,他们等的就是大乡镇农村信用社的经理。经理姓姚名伟,从照片上看,是一个三十岁上下、意气风发的成功男士。不是每个人可以坐得上信用社的经理位置,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这一位置。在大乡镇,这一家信用社就是相当于人民银行的存在。信用社在农村就是银行,银行就是信用社。大乡镇的经济发展了,各类银行分行办理点也随之进驻,但无一例外,其业务量都无法与信用社相比。所以,姚伟在大乡镇的地位举足轻重。 李浩然为什么要找姚伟?难道要他贷款存款,办理银行业务?当然不是。因为一张字条。藏在皮鞋里的字条。 皮鞋是被害人的皮鞋,字条是被害人留下的字条。从摊开的快要化成一团的字条上,李浩然发现了一组号码。11位数。毫无疑问,这是手机号码。 在尸检室,在朱大传和刘宇西的睽睽注视之下,李浩然拨打了字条上的号码。提示关机。李浩然并不泄气。关机代表号码还在使用,代表可以继续追查下去。 很快,他们通过朱大传的关系,找到了手机号码的主人。大乡镇农村信用社的经理姚伟。为什么藏在被害人皮鞋里的字条上有姚伟的手机号码?难道姚伟是凶手吗?一连串的问号浮现在李浩然的脑海里,没有更多证据显示姚伟是凶手,但不管怎么样,姚伟一定和被害人有关。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就变得简单起来。找到姚伟,找到线索。 刘宇西虽然只是大乡所的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实习警员,但似乎对大乡镇的风土人情、社会概况、人员情况都掌握得一清二楚,远比李浩然熟悉得多。在刘宇西的帮助下,很快,他们就打听到了姚伟今天的行踪。 如果消息没错的话,此刻的姚伟正在组织信用社的员工开会。 刘宇西本想直接冲进姚伟的办公室,但李浩然一句话,便打消了她的冲动。 李浩然就问了一句,“我们是警察?” 他们是警察吗?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他们都得在“警察”前加个前缀。李浩然是“前警察”,而刘宇西是“实习警察”。严格意义上说,实习警察并不算是真正的警察,没有执法资格证的警察都不是真正的警察,李浩然就更加不用说了。俩人都没有执法资格。 在尸检室,朱大传要把这一消息报告给重案组的王凯。现在案件交由重案组侦查,案件线索自然也要报告给重案组。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李浩然当然没有反对的理由,但恳求朱大传,不要把发现线索的过程透露给王凯,尤其是关于他的事要更加慎之又慎。王凯和他之间,似乎有太多的矛盾。况且,他参与到这案子,还跟他的师父林寻义有关。王凯身上有很多秘密。不为人知的秘密。在没搞清楚之前,他不想让王凯知道他也在跟进这案子。 朱大传瞄了一眼李浩然,又看了一眼刘宇西,什么话也没说。朱大传没说话,说明是默认。李浩然了解朱大传的脾气和性格,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跟刘宇西离开。 综上所述,李浩然现在可以坐在破车里,神情悠闲淡定,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看街上的行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刘宇西却显得很焦躁,双眼紧盯信用社的门口,只是在看时间的时候才会把目光移开一下。 为什么她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李浩然心里有些奇怪。或许她真的对刑事侦查感兴趣。有些人就是这样。只要感兴趣的东西,就会付出百分二百的努力。他也是这样。不过,那得是十年前的年轻的他。 “师父,要不要我们现在冲进去?”刘宇西终于忍不住开口。 李浩然斜睨了一眼。“他在里面?” “应该是的吧。”消息是刘宇西打听到的,可现在她对自己的消息并不是太确定。 “现在应该是上班时间。” 现在是11点15分,理论上还是上班时间。 信用社没有食堂,所以员工要不自己带饭,要不就到门口的小餐馆就餐,也有的偶尔会点外卖。但姚伟这种算得上是体面的成功人士,一般都会到信用社对面的餐厅去用餐。对面的餐厅叫米林餐厅,也是一家西餐厅。环境悠雅,食材新鲜,品味高尚,的确是一些追求高品质生活的人最理想的就餐地点。 李浩然的破车就停在信用社和米林餐厅之间的大乡街上。坐在车里,信用社和米林餐厅一览无余。 “要不我再打个电话?”刘宇西一边掏出手机,一边问道。 李浩然把烟头捏在指头,眯起眼睛,瞄准路边的一个垃圾桶,“要不我们打个赌?” “打赌?”很显然,刘宇西感到很意外。 “对,打赌。赌我这个烟头能不能弹进垃圾桶。” “天啊。”刘宇西更是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她的嘴巴张得很大,双眼瞪得比铜铃还要圆。 “赌一张老人头。”李浩然左瞄右瞄,似乎在瞄准着垃圾桶。 “在这个时候打这种赌?”按照刘宇西的消息,这个时候,姚伟要从信用社走出来,然后越过大乡街,一步跨进米林餐厅的大门。 “对,我就问你赌不赌吧。”看上去李浩然是认真的,而且是非常认真。 刘宇西很无奈,但看李浩然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得点头,“好吧。” 刘宇西的话音还未落地,李浩然指头的烟蒂就弹射了出去。 烟蒂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弹在了垃圾桶的桶身,落在桶边。 “可恶。”李浩然喊了一声,脸上写满了失望。 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因为驾驶车门关着,顶上还有车棚,李浩然一定会跳起来,冲到垃圾桶边上,重新捡起烟蒂,再开始一场新的赌局。 “好了。我赢了。”刘宇西对李浩然的赌局并不感兴趣,“那我现在可以打电话问问情况了吗?”她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输入号码。 “先给钱。”李浩然摊开手,伸到刘宇西眼前。 “钱?” “对啊,刚才你打赌输了。”李浩然说道,“刚才你不是赌我的烟蒂能弹进垃圾桶吗?事实证明,你下错赌注了。” “难道不是赌你烟蒂扔进垃圾桶我才算赢吗?” “嗯,你可以把刚才那句话去掉‘吗’和问号。”李浩然又从怀里掏出一支烟,风轻云淡地说道,“要不我们重新再来?” 摆明了,他是想耍赖。刘宇西心中大喊。她本来不想跟李浩然计较这局赌局,但李浩然这副无赖的表情实在是激怒了她。就算师父也不行。 “不行,想重新再来,就必须先把赌注给我。” “重新来?” “不行。”刘宇西很生气。耍无赖的男人最可耻,可偏偏这个耍无赖的男人还是她的师父。 “好吧。”李浩然喷出一口烟圈,“算我输了。” “那老人头呢?”这下轮到刘宇西摊开手。她知道李浩然怀里还有几张百元钞。 “你想要吗?”李浩然不以为然。 “当然。”刘宇西盯着李浩然,一脸的防备,防止李浩然再耍无赖。 “那我们再来打个赌?”李浩然说道。 “不可能。”刘宇西一脸的不屑。刚刚李浩然还在耍无赖,凭啥还要信他? “你赢了,我把两张老人头一起给你,要是你输了,那我们两清,谁也欠不谁。” “看样子,好像我躺赢了。” “你就说来不来吧。” “好。” “我赌你会马上跳起来。” “笑话。”刘宇西大笑,“为了赢一口气,我不会跳。打死都不跳。” “确定?” “当然。” 浩然瞥了一眼刘宇西,慢条斯理地说道“姚伟进米林餐厅了。” “他进餐厅了?”刘宇西尖叫,还没等李浩然说话,已如同兔子一般跳了起来,拉开车门,朝米林餐厅冲了过去,根本没听见李浩然在她身后喊了什么。 第13章 失败的抓捕行动 第十三章 失败的抓捕行动 刘宇西一看到坐在餐厅最角落的姚伟,便急匆匆跑了过去。她看到姚伟手里左右手各拿着刀和叉,面前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牛排,牛排刚被切开了一小口,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一口。 姚伟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迷茫,立刻转成了震惊,再变成了惊慌。 “姚经理?”刘宇西还没说完话,本来坐在餐椅上的姚伟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从餐桌上跳了起来。 刘宇西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疾飞而来。她下意识地一侧身,黑乎乎的东西贴着她的脑边飞了过去,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是一个瓷盘,盛着牛排的盘子。瓷盘粉身碎骨,唯独那块牛排,还好好地躺在地上,依然散发着牛肉的香气。 他竟然抄起瓷盘砸我?刘宇西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姚伟已朝餐厅后门跑去。 “快追。”李浩然一声大喊,朝姚伟追了过去。 该死。刘宇西这才反应过来。一定是身上这套警服暴露了她的身份。出警办案,她已经习惯了穿着警服。 幸好,她也不笨。姚伟朝餐厅的后门逃跑,但可惜的是餐厅后门离他的距离并不算太近,而此时的李浩然好像早已识破了姚伟的想法,越过两张餐桌,抄了近路,直接往后门堵。李浩然出发位置原本就比姚伟近,速度又比姚伟快,很显然,姚伟从后门逃出去的机率等于零。所以,刘宇西反应过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朝餐厅大门跑了过去。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堵住前门。 果然,当姚伟看到身高马大的李浩然堵住了后门,犹豫地回头看了一下,发现餐厅大门只有一个女警守着。在身高马大的男人和一个看上去瘦弱的女人之间,是个傻子也会做出选择。 姚伟掉头就往刘宇西方向跑了过来。 “站住,别动。”刘宇西手里拿着一条警棍,指向姚伟。她身穿着警服,腰里别着的警用四件套。手铐、警绳、警棍、警用手电筒。能应付眼前的武器,似乎也只有警棍。 但是,一根小小的警棍,对姚伟而言,当然构不成多大的威胁。姚伟依然义无反顾地朝刘宇西冲过去。 他冲过来了。在一瞬间,刘宇西好像头脑空白。她从没上过警校,没有受过专业的系统训练,警务实用技能只是入警三个月时简单地培训了几次,完全够不上熟练运用的标准。但是他冲过来了。真的朝她冲过来了。 在最初的几秒混沌之后,刘宇西终于反应过来,手里挥着警棍,闭着眼睛,嘴里大喊着“依呀嗒”之类的尖叫,迎了上去。 她感觉到自己手腕一麻,不由自主松手,手里感觉一轻。好像什么也没了。 “小心!”她似乎听到李浩然在大声呼喊。她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的警棍被扔在地上。一定是姚伟抢了她手里的警棍。她还在想着要不要去捡回警棍,却冷不丁见到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朝她劈头盖脸地盖了过来。 很大的一团。这下,她就算有时间反应,也来不及躲开这么一大团的东西。 一刹那间,她感觉一下陷入了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她双手挥舞着,拼命挣扎,抓向那黑色的东西。手指的感官反馈回到大脑神经。黑暗虽然无边无际,但摸上去的感觉却是软软的。 应该是布,一大块黑布。她用力一扯,将布从头上扯了下来。带着方格的黑色布块,上面还留有牛排酱汁的味道。是一整块的餐布。姚伟扔了警棍,然后从餐桌上随手扯了一块餐布,套在她头上。 身为警察,刘宇西真的感觉好尴尬。就算身为女警察,也不应该这么不堪一击吧。如果餐布换作餐桌,如果餐布换成尖刀利器,那她还有小命在吗?她仿佛看到了周边人们投过来的异常目光,仿佛听到了人们窃窃私语。她呆立原地,不知所措。她第一次遇到这么凶险严峻的情势,第一次见到强烈反抗的嫌疑人,真的,她的脑子就像一团浆糊,根本转不动。 “关门。”她又听到了李浩然在喊。 关门?对了。嫌疑人还在跑。视觉神经回来了,四肢感官又回来了。她看到姚伟绕到她的身后,朝餐厅大门跑过去。 对,我要抓住他。我还是警察。刘宇西突然浑身爆发一股神奇的力量,猛地一转身,朝餐厅大门跑过去。 姚伟最终目的是餐厅大门,她的目的也是餐厅大门。只要关上餐厅大门,师父就能追上来,然后就可以一起把他拿下。餐厅大门就是关键,餐厅大门就是唯一。 这里,不得不简单介绍一下米林餐厅大门的情况。这餐厅的大门,虽说是大门,但也仅限与后门相比,的确是大了一点,与其它门面气派的餐厅或者酒店大堂相比,很明显是小巫见大巫。餐厅大门也就一道由两扇玻璃门组成。米林餐厅的老板认为,餐厅门不需要大,只要看上去精致就好,所以餐厅的大门设计就采用小巧精致的方案。所以,只要有一人守住餐厅大门,或者说是只要有人在餐厅大门外,拉上大门拉手,那餐厅里的人就根本无法再出去。 刘宇西的位置,距离餐厅大门五六步远。姚伟的位置也差不了多少。俩人的距离虽然差不多,但姚伟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大。 很显然,刘宇西仅凭速度和力量,根本无法阻止姚伟逃出餐厅。要想阻止姚伟,只要一个办法,那就是尽量拖住姚伟,让赶上来的李浩然来对付。 刘宇西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的餐布。跟刚才让她颜面扫地、无地自容的餐布一样,就静静地躺在另一张餐桌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刘宇西伸出双手,扯向边上餐桌的餐布。此时的时机正好,姚伟正背对着她,根本想不到她会用餐布当作武器。距离也够近,俩人之间,也就差那么一两步。 她相信,以她的能力,以餐布的速度,一定能跟得上姚伟的速度,完美地罩上姚伟的上半身。就算姚伟能快速将餐布取下来,那也要花一点点时间。只要浪费他一点点时间就够了。 接下来,她可以想像的是,姚伟会被李浩然一个飞身扑上,然后压倒在李浩然身下,不能动弹。她可以顺顺当当摘下腰间的手铐,轻轻松松铐在姚伟手上。如果可以,她还要狠狠踢上两脚,以泄刚才被他餐布所罩之气。 可是现实中的情况并没有像刘宇西想像的那样发生。她顺利地扯下了餐布,但她好像忘记了一点,那餐布很大,也很重。虽说她可以扯下餐布,但要让这么一大块餐布要飞起来,罩向目标人物,好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使劲吃奶的力气,终于让餐布飞了起来。餐布好像也理解得了刘宇西的心思,极其努力地往人身上罩去。 餐布的确罩住了一个人。 “哇哦。”刘宇西一声欢呼。那人在黑色的餐布下双手乱舞,就像刚才她一样的惊慌失措。 李浩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瞪了刘宇西一眼,“你在干吗?” “我抓住他了。”刘宇西本想拖住姚伟就成,可没想到被餐布罩住的姚伟居然不跑了。所以抓捕姚伟这一事,她应该居功至伟。 “你抓住谁了?” 看到李浩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怨,刘宇西一脸迷茫地说道“我抓住姚伟了啊。” “那就请你仔细看看餐布里的人是谁。”李浩然叹了一口气。 “餐布里的人,不是姚伟,还能是谁?”刘宇西转而看向罩在餐布里的人。那人刚好也从餐布里挣脱出来。两双眼睛互瞪。那是一个长着双眼皮大眼睛的男人。睫毛很长,很灵动,很漂亮,很秀气,很好看,但绝不属于姚伟的。 “那,那,姚伟呢?”刘宇西结结巴巴地问道。 李浩然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投向了餐厅大门。刘宇西向餐厅大门看去,只见那两扇餐厅大门在一前一后地开合着,好像刚刚有人从门口经过一样。 第14章 要来一杯酒吗? 第十四章 要来一杯酒吗? “他跑了。”刘宇西很沮丧,低着头,就像一只骄傲的公鸡突然失去了光鲜的羽毛。 “嗯。他跑了。”李浩然回头看了一眼米林餐厅的招牌,漫不经心地应道。 “看起来,你一点也不担心?”刘宇西瞪着大眼睛,一脸疑惑地问道,“这可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唯一的线索?好像是这样。”李浩然咂巴了一下嘴,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家小商铺上。“要不要来瓶酒?”他指了指那家铺。商铺的牌匾上画着一杯啤酒。白花啤酒,广告词“全国销量最高的啤酒”。 “不用。谢谢。”刘宇西没好声地说道。 “我不相信全国销量最高的是白花啤酒。”李浩然没有理会刘宇西,像是自言自语。“越不相信的东西,越要去证实一下,你说是不是?” “大哥,拜托。”刘宇西忍不住哀怨一声。嫌疑犯跑了,还有心情喝酒? “心情越是低谷,越要喝点酒解闷。要来一杯吗?”李浩然坚持不懈。他知道酒瓶才离嘴几个小时,血液里的酒精浓度最起码80毫克/百毫升以上,但仍然抑制不住酒虫对酒精的渴望。 “不喝。”刘宇西气鼓鼓地走向李浩然的破车。 他的破车就停在路边。 “好吧。”李浩然嘟喃一声,只得乖乖跟着刘宇西。他身上的钱不多。喝酒的希望只能放在刘宇西身上。他可不能得罪眼前这个上帝。目前来看,她是唯一能解救他的上帝。 刘宇西突然回头,瞪着李浩然。 “有什么事吗?要一起喝酒吗?”李浩然惊讶地问道。 “你说姚伟为什么要跑?”刘宇西反问道。 “见了警察,谁都会想跑。” “凶手是不是他?” “不是。”李浩然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为什么?” 李浩然盯着刘宇西,没有说话。 “看我干什么?脸上有花?” “我在想,你为什么要干刑警。” “我对刑警感兴趣啊,所以我就主动跟吴所长请了缨。” “嗯,我想现在我能理解吴建国经常头痛的原因了。” “为什么?” “因为他把一个错误的人放在了一个错误的岗位上。” “你是在说我吗?” “你觉得呢?” “为什么这样说我?”很显然,刘宇西听懂了李浩然话里的意思。她不傻,也不笨。 “唉,”李浩然叹了一口气,“判断一个人需要细微的观察和严谨的逻辑。” “拜托,我们现在谈的是案子。” “被害人怎么死的?” “被害人身中十二刀,肺部、腰部重伤,但最致命的应该是喉咙颈动脉。失血过多而死。据此推断,凶手应该生性凶残,而且擅长用刀。” “对,擅长用刀。可你见过姚伟的手吗?”李浩然问道,“他在用餐时的手?” “好像见过。”刘宇西有点不太肯定,“他的手很白净?” “左手拿刀,右手拿叉。” “正常的西餐握刀拿叉是?右手拿刀,左手拿叉?” “是。” “可这不很正常吗?我去吃西餐的时候,偶尔也会这样拿。” “你都说了是偶尔,而姚伟每天中餐大部分都在这家西餐厅,西餐刀叉方式他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适应。” “那又说明了什么?”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李浩然顿了顿,“姚伟是一个左撇子。” “左撇子?” “我看过朱大传的验尸报告,被害人是被人用刀杀死的,但从伤口来看,用的并不止是一把刀,而且每处刀伤都是右手拿刀的姿势,这说明凶手一定不是一个人,而且都不是左撇子。” “这么说来,姚伟一定不是凶手?” 李浩然眯起眼,再次看了看姚伟逃走的方向,“至少不是他下手杀的被害人。” “啊?”看上去刘宇西有些失望,“我以为他就是凶手,抓住他就可以破案了。” “对,抓住他可能案子就破了。”李浩然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没听明白。”一会说不是凶手,一会说抓住他就可以破案。刘宇西有些懵圈。 “我们去问问姚伟不就清楚了?” “可他跑了。”刘宇西依然很沮丧。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的意思是?” “他的家在哪?”李浩然拉开车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大乡镇他还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 “哇哦。”刘宇西双眼透出无限崇拜的目光,“难怪你能这么悠闲淡定,不紧不慢,原来早就想好了后手。” “你上不上车?”李浩然扭动了钥匙,破车一阵气喘,正常启动。 刘宇西吐了吐粉红的舌头,跟着跳上了破车。 李浩然刚要踩下油门启动,突然车头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黑色的路虎车横亘在他的车头前。 听路虎车发动机的声音,应该是6缸6冲程的揽胜运动版的车,价格在百万以上。 驶室的车窗摇了下来。一张未脱稚气的年轻脸庞。他在向他们打招呼。 李浩然皱了皱眉。很显然,年轻人不会找他这样的老头子打招呼。带着询问的目光,他把头转向坐在副驾驶座的刘宇西。 刘宇西一脸的不屑。 “美女,中饭吃过了吗?”年轻人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笑着问道。 “麻烦把你的车让一让。谢谢。”刘宇西摇下车窗,很不耐烦地说道。 “这家米林餐厅的西点牛排不错,要不我们共进午餐?”坐在年轻人边上的还有一个黄毛。之所以叫他黄毛,是因为他染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还带着一副银光闪闪的耳钉。 黄毛看起来很流里流气,完全是一副不务正业、放浪形骸的模样。 “嗯,收监所的伙食也不错,你要不也去尝尝?”刘宇西毫不客气地说道,“再不让开的话,我保证你们今天晚餐就可以尝到收监狱所美味的水煮大白菜。” “真的吗?我好害怕哦。”黄毛一副惊惶失措的样子。不过,是人就可以看得出,他是故意装出来的。他的腔调顿时引得揽胜车上的人一阵哄堂大笑。 揽胜车上,可不止有两个人。后排也坐满了人。共4个人。都是年纪在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人。 李浩然看到第一个扫招呼的年轻人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情,又好像有一股浓浓的酸味。 年轻人没开口询问,但李浩然知道年轻人很想知道他是谁。既然年轻人没问,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是年轻人的事。 “再不让开,我就会以妨碍警务为名,拘捕你们。”刘宇西推开车门,声色俱厉斥道。 “好吧,那我们就等下班以后再约你,希望你要赏脸哦。”黄毛大声嚷着,还不忘做了一个比心的动作。“我们的王大公子,可是痴心不改,等着你回心转意。” “滚!” 揽胜车上又传来了一阵大笑,v6发动机轰鸣,掀起一阵黄烟,朝街道尽头疾速驶去。 第15章 谁的皮鞋? 第十五章 谁的皮鞋? “你不想知道他们是谁?”刘宇西问道。 “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知道的不能知道。”李浩然打着方向盘,驾驶着破车转进另一条街。 苍松街。大乡镇的另外一条主街。 “他们都是飘呀飘的人。” “飘呀飘?飘呀飘集团?”李浩然有些讶异。飘呀飘集团,大乡镇最大的公司,也算是青苹果市头部企业,每年为大乡镇创造了几千万的税收,最近几年来大乡镇涌入的大量流动性人口,几乎有一半为飘呀飘集团服务。这么有名的当地企业,虽然他没实际接触过,但听总听说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宇西有些无奈地苦笑,“而且他们还是集团公司的一帮少爷。” 李浩然皱了皱眉。这好像并不是一件好事。 “开车的那个,叫王宏斌,是集团董事长王雄的儿子,坐在副驾驶座的,是王宏斌的堂弟,王雄的侄子,后排坐的是他们两人的小跟班,山鸡和大长棍。”刘宇西继续说道,“我不喜欢他们。” 李浩然叹了一口气。果然不是什么好事。一定是富家子弟看上了身边这个可人的女警察,而女警察并不对他们感冒。富家子和凤凰女之间总会上演一些结局并不是令人满意的感情故事,尤其是凤凰女还看不上富家子的时候,结果可能更会令人唏嘘。 但年轻人的感情,总归要年轻人解决。自己一个老头子,似乎也无法发表个人意见。李浩然装作没听见,继续开车。 “我喜欢的是成熟稳重的人,这样有安全感。” 李浩然感觉有两道强烈的目光投射过来,车内温度好像升高了好几度。我没听见。 “家住哪?”李浩然问道。 “我家?”刘宇西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他家。姚伟的家。”李浩然瞥了一眼刘宇西。明显看到她的双颊泛红。他知道她家住哪里。但他现在在办案,要找的可不是刘宇西的家。 宇西赶紧翻开资料袋,可在翻找的时候却不小心把资料袋里的资料洒落在地上。“天啊。”刘宇西手忙脚乱地捡拾翻找。 李浩然猛地踩了刹车。他知道刘宇西在跟她开玩笑,但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随着车的惯性,刘宇西前额差点撞到了副驾驶座前台上。 “哎哟,师父……”刘宇西不满地叫嚷。 “等你找到他家的地址,黄花菜也凉了。”李浩然把车停在路边。他当然姚伟住哪。当确认那字条上的号码是姚伟之后,就同时找到了姚伟家庭地址。刚才那一问,只不过不想让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李浩然拉开车门,径直朝姚伟家门口走了过去。 姚伟的家,就在苍松街上。这是一个带着花园的大别墅。很大,很漂亮。房门前的花圃,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虽然现在是初春,花木虽然枯萎凋零,但不难想象,再过一段不长的时间,这花圃里是何等的灿烂景象?看得出来,这房子的主人,应该热爱生活,热爱家庭的人。 李浩然伸手推了推花圃前的铜制大门。大门没锁,一推就开。他想也没想,直接就走了进去。 穿过花圃,走上六步台阶,来到别墅的门前。李浩然敲了敲门,好像无人应答。他推了推门,门又是一声“吱呀”打开。 两道门都没上锁。家里应该有人。李浩然就要推门进去。 跟在身后的刘宇西赶紧一把拉住李浩然,指了指门边上的门铃。 未经允许,就这样闯入好像不太好,就算警察也不行,何况他还不是警察。李浩然让开一步,朝刘宇西点了点头。 刘宇西按响门铃。 “谁?”门铃只响了一声,立马就有人回答。警惕的声音。 “警察。”刘宇西回了一声。 嗯,警察。刘宇西穿着一身警服,挂着实习警的肩章。只要穿着警服就行,普通的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实习警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警察呢? 房间里传出一阵脚步声。房门被拉开,出现了一张年轻的脸庞。五官精致,身材曼妙,只不过脸有倦容,也没有认真打扮,好像刚做过一个可怕的梦魇。 “你们是?” “马格丽女士,姚伟太太,我认识你。”刘宇西上前打了个招呼,“我是大乡镇警察所的警察刘宇西,警号……”她说到警号的时候卡了一下,又说了一连串数字。 实习警察还没有警号。刘宇西说的警号很明显是捏造的,但普通人谁又会去较真呢?只要穿着警服就好。 但让人意外的是,马格丽的紧张神情并没有因为刘宇西的警察身份而缓和下来。“你们这是?” “你丈夫在吗?”刘宇西直接问道。 这有点太直接了。李浩然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刘宇西从警的经验还是太浅薄。 “我丈夫在上班。” “哦,是这样的,我们……” 还没等刘宇西说完,李浩然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他没在单位,所以我们来看看有没有在家。”他怕刘宇西说漏了嘴。马格丽或许知道一点什么。 “嗯,他没在家。” “他电话有吗?” 马格丽报出了一连串的数字。姚伟的手机号,但李浩然并不需要这个。 “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李浩然打了一个哈哈,“他的车违章了,又没有按时交纳罚款,所以……” “车子的事情。”马格丽好像懂了,但又好像没懂,“车子违章需要警察上门办理?” 浩然摸了摸鼻头,略为尴尬。他是刑警,并不算太懂交警的工作。刚才他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而已。 马格丽上下打量了李浩然两眼,好像不太相信。 幸好刘宇西还算机灵,赶紧答道“是的,你知道我们所里人不多,所以有些交警的活,我们也顺路办了。” 格丽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算是信了刘宇西的话。 李浩然朝房门里张望了一下,家里整洁卫生,一看就是经常打扫整理的结果。 “家里就你一个人?”李浩然问道。 “是啊。”马格丽一直站在门口,好像并没有邀请他们进去的意思。 “能不能请我们喝杯水?”李浩然突然问道。 刘宇西似乎被吓了一跳。这问题谁听起来都有些唐突。 马格丽也感觉很意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客厅,又看了看李浩然,“这,这有点不太合适。”她委婉地拒绝。 “你也知道我们警察很辛苦的,我们会注意群众纪律,不拿一针一线,但现在……”李浩然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装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是谁都会觉得李浩然真的很难受,难受到不喝水马上就会死人一样。但刘宇西知道李浩然醉翁之意不在“水”,不过这样做,如果被马格丽察觉,他们马上就会面临投诉,喝不了兜着走。她扯了扯李浩然的衣袖。 李浩然明白刘宇西的意思,朝门口的鞋架上努了努嘴。 鞋架上放着多双鞋子。有男有女,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但在鞋架边上,还单独摆着一双鞋。 男人的皮鞋。很明显,那是还没来得及放到鞋架上的鞋子。 刚才姚伟穿着的,好像就是这双皮鞋。 第16章 客厅外响起的沉闷声 第十六章 客厅外响起的沉闷声 姚伟躲在阁楼里,听到马格丽跟两个警察说话,瑟瑟发抖。他怕的是,警察?应该是,也应该不是。不仅是警察,他现在害怕见到任何一个陌生人。血淋淋的画面在他眼前浮现,刺鼻的血腥味似乎重新涌入他的鼻腔,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不想跟任何人接触。至少目前是这样。马格丽应该知道这一点。他希望马格丽能把这两个警察弄走,越早走越好。他认得这两个警察,在米林餐厅见过。他拼命从他们手里逃了出来,打算先回家收拾一下,然后带着家人逃走,越远越好。 可是还没等他收拾好,这两个警察就上门了。该死。他们的动作怎么这么快,就好像知道他要回家一样。这也引起他更大的恐惧。他必须逃离任何人包括警察的视线,消失在人世间。消失分两种,一种是死亡,一种隐藏。有人希望他彻彻底底地消失,但他并不想这么做。谁又会甘心不明不白地死去? 这两个警察并没有他所希望的那样离开。他听男警察还要进门喝水。真的是喝水吗?鬼才相信。他们可能发现他了。必须要逃走。他知道那个身材高大的男警察的能力,如果让男警察发现,他一定没有逃走的可能。 趁他们还不知道他在阁楼,赶紧逃走。 姚伟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自家的阁楼,他很清楚阁楼的布局。阁楼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显得很拥挤。一股发霉的味道。马格丽很长时间没整理阁楼了。但现在他管不了这么多。他的视线落在阁楼的窗户上。 那是一扇半米长半米宽的四方形窗户,原本是用于透气透光。但因为他们把阁楼用来堆放杂物,所以这窗户也是经年不开,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快步上前,越过两个沦为杂物柜的箱子,跨到窗户前。窗户用的是铝合金的边框,结实耐用。这也是前两年最为流行窗户样式。他用力推了推,窗户纹丝不动。 天啊,许久没用的窗户居然卡住了。窗户用的是中空三层的钢化玻璃,没有工具根本砸不碎。他回头望了一眼,阁楼里的杂物倒是很多,虽然称手的工具没用,但临时应急的倒也不少。有铁棍。一米长的铁棍。这就足够了。 他回头捡了起来,将铁棍的一头卡在窗框上,用力一撬。窗户发出一声“吱吱”的响声。他赶紧停了下来,再次侧耳倾听客厅里的说话声。好像没有异常。再看窗户。好像松动了。他大喜过望,赶紧又用力撬了一下。又听得“吱呀”一声,窗户彻底松动了。 他推开窗户,向楼下望去。楼下是一块草地。虽说是春季,发黄的草皮下蕴藏着生命的气息,土质松软不实。他可以从窗户跳下去。窗户距离地面大概5米,这样的高度跳到松软土质的地面,问题不大。他记得小时候,为了偷邻居家的桃子,曾经爬过2米多高的围墙。现在的高度虽然多出将近一倍,但按身高和体重的比例,应该也差不了多少。他有信心能够安全着陆。 车子就在草坪边上的车库里,如果他能顺利到达车库的话,就一定能发动车子,然后安全离开。他本来想带着马格丽一起逃走的,但现在可能管不了这么多了,等安顿下来,再想办法跟她联系。 成功的机会就在眼前。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他很清楚阁楼窗户的位置。客厅在一楼,阁楼在三楼,阁楼窗户刚好在客厅的正前方。 如果他从窗户跳下去,说不定就会被客厅里喝水的警察听到他跳下的声音。他不能保证跳下窗户时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发现的机率很大。 但如果不冒险一跳,警察可能马上发现他的踪迹,那时再想逃走,恐怕就来不及了。但也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马格丽能顺利送走两个警察。这可能性大吗?他不知道。现在,他只听到两个警察在跟马格丽交谈,谈一些无关瘙痒的话。 跳,还是不跳?他必须得做出选择。尽管这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李浩然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顾了一下四周。客厅很整洁,没什么异样。这是别墅的一楼,在客厅中间有一个大理石台面、玻璃扶手的楼梯沿墙旋转而上。客厅一顶大吊灯垂挂下来,显得客厅大气豪华。真的,一点异样也没有。 马格丽端了两杯水过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她端水杯的手好像微微发颤。 李浩然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毕竟他进别人家里的理由就是因为口渴。 浩然看到马格丽十分拘谨地站在沙发边上,不由得笑了笑,毫不客气地让马格丽坐下,好像他才是主人,马格丽才是客人一样。 “我等会还有事情,所以要出去一趟。”马格丽放在身前的双手好像在打结。 “我明白。”李浩然毫不以为然,“我只待两分钟,问两个问题就走。” “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马格丽轻声说道,“你们不是就为了车子违章的事吗?那是姚伟的车,你们是不是应该问姚伟?” 浩然漫不经心地说道,“水很好喝,还有吗?” “水?”马格丽一脸的惊讶。她好像很迷茫,看了看李浩然,又看了看刘宇西。 如果不是刘宇西穿着一身警服,李浩然敢肯定,马格丽一定会把他这个穿着邋遢的男人从家里赶出去。 不管马格丽是惊讶还是无奈,李浩然很坚持。水,他要水。 马格丽只好转身再去厨房。她们家的净水器在厨房。 就在马格丽走到厨房时,李浩然看到刘宇西把脑袋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兴奋。他知道她什么意思。她一定以为他有什么新的发现。 “没有,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口渴了。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李浩然说道。他的声音一点也不小,好像特意要让在厨房里的马格丽听到一样。 “没,我只想看看你脸上的雀斑有几颗。”刘宇西闹了个没趣,瞪了一眼,直接回怼。 李浩然耸了耸肩,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的确,作为一个颓废男青年,哦,说错了,应该是颓废男中年,相貌的好坏,好像是无关紧要的了。 马格丽端着一杯水回来,又重新放到了茶几上。她看了看表,“警官,麻烦喝完水,赶紧离开吧,我真的还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浩然轻咳了一声,“第一个问题,你跟你的丈夫感情怎么样?” “我跟我丈夫?”马格丽似乎没想到李浩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马上接着回答,“我跟我丈夫感情当然很好,不分彼此,不分你我。” 李浩然侧着头,盯着马格丽。 马格丽好像有些着急,“你不信?你怎么会觉得我们家庭感情不好,你凭什么说我们感情不好呢?” “好吧。感情融洽。”李浩然端起杯,又喝了一大口水,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二个问题,那藏在楼上的男人,应该就是你的丈夫姚伟,是吗?” “什么?”马格丽神情大变,“你……” 还没等她说出话来,只听得客厅外响起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是什么? 第17章 姚伟又跑了 第十七章 姚伟又跑了 “是姚伟。”刘宇西一边大喊,一边朝门口跑去。 她看到离姚伟不远的地方,就是车库。车库门口停着一辆车。很显然,姚伟是想逃走。 门口和车库,刚好一个在屋前,一个在屋后。她的距离要比姚伟差上一倍。所以,她不得竭尽全力,朝目标跑去。 截住他。一定要截住他。刘宇西亲眼看到姚伟一把拉开了车门,“不许动,不然我要开枪了。”她下意识地往挂枪套的腰带摸去,可右手摸到的是一根警棍。冷冰冰的警棍。 她的心跟着凉了下来。她后悔了,今天没配枪。她是一名刑警,也通过使用枪支考核,理论上在外出侦查时可以申请配带枪支。可她现在还是实习刑警的身份,在枪支管理规定上有更加严格的要求。流程繁琐,手续复杂。她不想这么麻烦,所以就配了四件套。 现在,她只能再次掏出警棍,指着姚伟。 以棍作枪,好像有点滑稽。事实上,的确是太滑稽。她看到姚伟身形停滞了一下,转身,又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手上拿着的竟然是一根警棍。在那一瞬间,她看到姚伟脸上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嘴巴张了张,似乎咒骂了一句,随之一屁股坐到了驾驶座。 “你给我停下。”刘宇西已来不及多想,朝车子急速冲了过去。她听到了车子点火发动的突突声,听到了关上车门的沉闷声,听到了车轮打磨地面的滋滋声。她要发疯了。第二次,这是姚伟第二次从她眼皮底下逃走。这如果说出去,会不会被同事笑掉大牙? 三步、二步、一步……她一把拉住了车门把手,试图以自己的力量,拉住车子,逼停姚伟。 但是,她感觉手上传回来的是一股大得难以想像的力量,拉着门把手的那只手差点从身体上分离。力量从手上传导到她的身上,她就像一只挂在车上的塑料袋,被车子毫不费力地带着飘了起来。 手指剧痛,下意识地松开。整个身体的重量,再加上汽车的加速度,在一刹那间全压在了她的左手。她感觉全身根本不受控制,一下倒了下去。车子急速倒退。可以听到刺耳的轮胎打磨声,可以闻到橡胶发出刺鼻的味道。倒在地上的她,仍能感觉一股大力还在攥着她的身体,往前打了四五个滚,这才卸去大部分力道。 车子停了下来。发动机仍然发出怒吼。车子的后面是一丛灌木丛,如果想要离开,就必须换档前进。她就在车子离开所必须经过的小路。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她还倒在地上,抬头看到车子里的姚伟一脸惊慌。“停下来。”她冲姚伟大声警告。 她的警告好像提醒了发懵的姚伟。发动机又是一阵刺耳的轰鸣声,轮胎冒着青烟,车子开始加速。 车子朝她疾速冲了过来。天啊,他想杀她。刘宇西大惊,可刚才的冲突已经让自己耗尽了力气,现在的她全身僵硬,浑身瘫软,软得就像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任车恣意碾压。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只能祈祷车子不会把她撞出三米远,不会从她身上轧过,或者至少不会从她脸上轧过,给她留一个全尸。 她听到车子发动机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车子的尾灯,车子尾汽管喷出的两道又浓又白的尾气,还有车子行驶在草地中甩起的片片软泥。 两道又深又黑的车辙印,沿着花园,没入到边上的水泥路,消失在尽头的一排房子里。 紧接着,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只大手。修长而又宽厚,温暖而又温馨,只不过中指和食指的第一关节处,那黄黄的颜色,就像一个画家刚握过画笔而留下的污渍。这是一个老烟枪的典型特征。 “你……”刘宇西瞪着李浩然,生气地甩开他的手。刚才他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姚伟逃走? “我?”李浩然的脸上露出微笑。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脸笑?刘宇西更是要气炸了。 “我觉得你勇敢。” 废话。刘宇西不想理他。如果他不能给自己一个好的理由,她决定永远也不理她。天啊,刚才她冒着生命危险追捕姚伟时,他居然就站在门口,袖手旁观。他究竟是怎么样的心如铁石,冷酷无情? “可你做的这些应该算是无用功。”李浩然又说了一句。 “无用功?”刘宇西差点跳了起来。刚刚她差点死了,他居然还在这里冷嘲热讽说自己做的是无用功。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李浩然,恨不得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还是绿的。她完全忘了刚才的决定。她想过不理他,但他的话却深深刺痛了她。 “你流血了。”李浩然漫不经心地提醒,就好像刘宇西是陌生人一样。他越过刘宇西,走向马格丽。站在门口的马格丽好像也被刚才惊险的一幕吓傻了。 刘宇西这才发现手腕处一阵刺痛。果然是流血了。应该是刚才摔倒的时候,不小心蹭破了皮。“滋”,她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上的痛,更能反衬出他的冷血。 “你操之过急了。”李浩然边走边说。 “操之过急?你没看到他要逃走了吗?”刘宇西大喊。 “他现在逃走了吗?” “逃走了啊。就是因为你没去阻止他。” “就算我去阻止他,他也一样会逃走。”李浩然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马格丽,“他想走,我们拦不住他。” “可是他还想杀我。”刘宇西恨恨地说道。 “他不会杀你的。”李浩然说道。 “不会?刚才他明明开车要撞死我。” “如果他要撞死你,就不会急打方向盘从草坪里穿过。” “可是,可是……”事实好像是这样,刘宇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李浩然,“可是,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嫌疑人,他要跑,难道我们可以不追吗?” “嗯,他的确是我们要找的嫌疑人,他想要走,就让他走好了,现在他走了,早晚他也会回来找我们。” “他会回来找我们?” “准确的说,他会回来找她。” 李浩然回头瞥了刘宇西一眼。 “马格丽?这么相信他会回来找马格丽?”刘宇西不敢相信。一个连警察都不放在眼里的嫌疑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牵肠挂肚? 可走在她前面的李浩然,好像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大步流星朝马格丽走去。 第18章 散发着臭鸡蛋味的一团泥巴 第十八章 散发着臭鸡蛋味的一团泥巴 马格丽瘫坐在沙发上。 李浩然很贴心地为马格丽端上一杯水,就像他在自己家为客人端茶送水一样。 “我知道姚伟是个好人,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但就我知道不行,你得让我的同事也知道,让全镇的人都知道,姚伟绝不会做出违法的事。所以,你能给姚伟一次机会吗?”李浩然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平缓马格丽的心理压力。 摆在眼前的事实很明了。马格丽应该明白眼前的两位警察绝非来办理车子交通违法案这样简单,更应该明白姚伟从警察眼皮底下逃跑拒捕的可怕后果,可马格丽说出来的话,让李浩然有些意外。 马格丽轻声啜泣,小声说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姚伟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李浩然盯着马格丽,似乎要从她的脸上寻找出答案。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浑身发抖,脸色惨白,这神情并不是能够装得出来的。但确实不知道吗?有可能,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不知道也没关系。先喝口水,然后再深呼吸几次。这很有用。”李浩然决定给马格丽一点时间。或许她能想起一点什么。他很淡定地走到客厅一排的照片展示柜边上。 一整排的照片,有姚伟个人的,也有全家福,当然更多的是姚伟和马格丽的合照。看起来,他们夫妻的感情真的很融洽。不过,感情融洽,并不代表没有各自的秘密。 “这是你们的小孩?”李浩然指着一张照片,问道。照片是三个人的合照,站在中间,是一个青春活力的小女孩,约莫十二三岁,很漂亮很可爱。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是上学的时候。 李浩然特意问起小孩,是希望马格丽能通过小孩来舒缓紧张的情绪。母爱是伟大的,绝大部分母亲谈起自己的小孩,都会洋溢着深深的幸福感。 然而又让人意外的是,当李浩然谈起小孩时,马格丽比刚才的情绪还要紧张,甚至是惶恐不安。 “你们想做什么?”马格丽的声音都已经发颤。 李浩然和刘宇西相互对视一眼。这的确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他们是警察,只是在询问一些很普通的问题,而这问题居然又让马格丽加深了恐惧感。难道大乡镇的警民关系如此紧张?人们不相信警察?还是另有其它原因? “很抱歉,刚才我们说谎了。”李浩然觉得现在有必要对马格丽开诚布公了。只有信任别人,别人才能信任自己。“其实我们调查紫藤花湿地案的,我是市刑警支队的一级警监李浩然,她是大乡所的刑警刘宇西。这次我们来找姚伟的目的,就是……” 还没等李浩然说完,马格丽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她的神情激动,态度有些绝望。 什么不知道,那就说明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很明显,她对警察疑虑,或者说是不信任。 浩然没有多说,继续把目光放在照片上。照片展示柜里的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是一张紫藤花湿地的风景照。照片拍得很美。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铺满了整个紫藤花湿地,就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涂料。不过,这张风景优美的照片,似乎有一个很明显的瑕疵。在照片的右上角,有一整排连成一片的白色建筑,喷着四五条浓浓的烟柱,就像一幅彩画里留下一个显眼的白斑,总是感觉不太令人舒服。 再仔细看一眼,那片白色建筑上面立着几个字。“飘呀飘集团”。他没看错。那就是飘呀飘集团总部所在地。他来到大乡镇虽然时间不长,但对飘呀飘集团也略有所耳闻。飘呀飘集团有钱有势,据说这一大片紫藤花湿地就是飘呀飘集团出资打造的,而作为回报,集团总部地址就选择在紫藤花湿地边上。 这没什么。有钱人爱把公司建在哪里就建哪里,从马格丽口中找到姚伟和紫藤花湿地案的关联,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他听到刘宇西在安慰马格丽。只有女人才会懂女人,他发现马格丽正在慢慢平复情绪。好吧。现在他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他看了一眼客厅里的那个楼梯。不出意外的话,姚伟和马格丽的卧室就在二楼。 或许,楼上还能告诉他更多姚伟的秘密。李浩然走上楼梯,来到二楼。这别墅面积并不大,但用料相当考究。看得出来,姚伟的家庭实力真的不一般。 在如此显赫的岗位,又拥有非同一般的财富,一般情况下,谁也不愿意干一些违法的事,除非他的钱财来路有问题。但银行经理一职,的确可以让姚伟支撑起整个家庭的支出。 楼上有三个房间一个书房。他们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其中一个房间被改成了储物间。李浩然推开主卧的门,一张大床和一个很大的衣柜。同样,房间里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衣物整理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浩然转到储物间。满眼都是柜子。有衣服,有鞋子,也有其它各种杂物。各类物品分门分类摆放,整齐有序,一眼就看得出哪些东西是女人用的,哪些东西是男人用的。很显然,姚伟的衣物都在左边的柜子里。姚伟的柜子又分为左右两格,左格放着的是衣服裤子,右格放着的是鞋子。 不管衣物还是鞋子,看上去都很高级。李浩然不会也不能擅自翻动别人家的东西,就算是警察,没有搜查证,也一样不能擅动。这是规矩。但他看到了姚伟的衣柜边上好像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李浩然蹲了下来,用食指去摸了摸。黏乎乎的东西,像一团软泥。泥巴。放在鼻头下闻了闻,臭烘烘,一股臭鸡蛋散发出来的味道。 一定是从哪双鞋子里掉下来的泥巴。李浩然看了看鞋柜,里面的鞋子有十几双,依次分类排列。他的目光落在一双黑色的尖头皮鞋上。这是一双商务皮鞋,一般用于会见重要客人或者有重大商务活动所用。但仅限于个人爱好,如果姚伟喜欢的话,那也可以常年穿着。 当然,他现在也不想推测姚伟的爱好如何,吸引他目光的是这双皮鞋的皮质——暗淡无光,毫无光彩可言,一眼就可以把它在从众多皮鞋中分辨出来。高级的且经常打理的皮鞋,应该像少女的脸蛋一样充满了胶原蛋白,光彩夺人。 他拎起一只皮鞋。鞋子很干净,在胶合处似乎还可以看到一些水渍。难怪会暗淡无光,原来是用水清洗。他摇头苦笑了一下。用水清洗皮鞋,原以为是他的独门绝招,没想到姚伟也会。有时候,皮鞋实在是太脏,又懒得上油打蜡,他就会直接用水清洗。速度很快,而且效果也不错。 可是姚伟会和他一样这么懒散吗?应该不会。如果不会,那姚伟为何要用水清洗?除非……李浩然想到了地上那小团的泥巴,只有实在脏得哪怕用油也擦不干净的情况下,才可能用水清洗。他翻起鞋底,果然看到了鞋底残留的泥巴。 散发着臭鸡蛋味的泥巴。 第19章 醉驾 第十九章 醉驾 男人手里拿着一块丝巾,细心地抹着手中的一盏小杯。杯身小巧,杯壁颜色鲜艳,色彩斑斓,层次十分丰富。杯壁上画的是一条精致、形象的龙,腾云驾雾,雀雀欲飞。龙是皇家的象征,现代没有皇帝,所以他手里的这只杯,绝对是一只古董。皇家的器具,古董中的珍品。就算不是行家,光看这杯身的颜色、内容以及材料质地,也能大概猜得出这杯子的身价不菲。男人当然知道这杯子的价值,如果放在市面上,价值最起码超过八位数。 这杯子名叫龙盏,意思是只有真龙天子才能配得上使用的杯子。存世只此一盏,绝无仅用。 他喜欢古董。更准确的说,是喜欢收藏古董。所以,在他的书房里,在他身后的一整排的柜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代器物,有刀剑,有花瓶,也有人形雕塑。 男人抹完小杯,又放在手心细细欣赏了一会。入手温润,宛如羊脂琥珀,珍珠玛瑙。如果可以,他能连续几天待在书房里,静静地品鉴收藏品。这也是他最大的乐趣。待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他最喜欢的东西,就能让浮躁的心安静下来,就能让眼前繁花缭乱的世界停止下来。 但今天好像失灵了。他手里拿着那只最喜欢的龙盏,但内心依然如海波般的上下起伏,晃荡不定。 他放下龙盏,将目光落放在一边的手机上。打开手机,屏幕上依然停留在消息的界面上。 几个字。廖廖的几个字而已。 这几个字,他看了无数遍。他叹了一口气。或许现在又到了该下决心的时候了。 发此信息的是一连串的数字,没有显示人名,是网络发送的虚拟手机号。而手机屏幕上其实就只有五个字,“警方已介入。” 李浩然将储物间的那团小泥巴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小塑料袋,放入怀中,走下楼梯。 刘宇西看到李浩然下来,脸上绽放着得意的笑容。而马格丽只是看了一眼李浩然,随即低头不语。 看来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李浩然刚想问刘宇西,却听到门外响起了一阵尖锐的警笛声。 他们来得这么及时?李浩然心中苦笑。鸣着警笛,开着警车的,当然是正式的警察。 刘宇西一下从沙发跳了起来,跑到大门边上,苦着一张脸,看向李浩然。 李浩然耸了耸肩。现在不想和重案组那帮人见面,恐怕不太现实。但他还心存一丝希望,希望不要见到他想要回避的人。但是,很不幸,他听到了那个人在花园里说话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王凯的声音。他应该是一眼看到了站在房门口的刘宇西。 “组长,我……”刘宇西又回头看了一眼李浩然。李浩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让他躲起来,但他不是警方追捕的人,也不是嫌疑犯,为何要躲要藏? “我在进家入户,熟悉所辖人口。”刘宇西无奈地转过身,回答王凯的问题。 “我们警力紧张,所以有时候所里的刑警也分了片区。”这是吴建国的声音。他嗓门粗大,特别容易辨识。吴建国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尴尬,好像是在为刘宇西辩解。刘宇西虽然暂时到重案组帮忙,但本质上还是大乡所也就是吴建国的下属。 “是吗?”王凯边说边进门,一抬头看见了站在沙发边上的李浩然。他愣了一下,好像要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吴建国跟在王凯身后,随之也进到了客厅。跟在吴建国身后,还有重案组组员应福龙。 几个人同时看到了李浩然。客厅就这么大,李浩然又是这么大的一个活人,不可能看不到。吴建国和应福龙也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各位,中午好。”李浩然微微一笑,向王凯等人随手打了个招呼,“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各位了。”他朝房门口走去,风淡云轻的样子,就像真的跟王凯等人打招呼一样,就像他是真的警察一样。 “站住。”王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喝斥了一声。 “嗯哼。”李浩然停住脚步。 “你应该知道《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五十一条规定吗?”王凯问道。 李浩然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而且很熟悉。《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五十一条规定,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招摇撞骗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冒充人民警察招摇撞骗的,从重处罚。但现在,他只能装作不知道。他耸了耸肩,“我是刑警,治安的事还是交给治安警去处理吧。” “刑警?”王凯的鼻孔里喷出两道冷哼,“应该是前刑警吧。” 李浩然没有反驳。他根本无法反驳。 “开除的文件已经在路上了,你还假冒刑警来办案?” “你也说了,开除的文件还在路上。没接到正式命令前,至少我还是一个警察。” “解职的警察。”王凯特意加强语气补充了一句。 “好吧,所以现在的我,本质上还是警察,所以你那个什么治安管理的事,好像没有执行的依据。” “是吗?”王凯眯起了眼睛。贴在鼻头的那一张土黄色的创口贴也跟着皱了起来。那个伤口也正是李浩然给他留下的纪念。 李浩然熟悉王凯,就像熟悉自己一样。他们曾经是师兄弟,曾经在一条战壕上战斗。所以当王凯眯起眼睛时,他就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干吗。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 吴建国连忙打圆场。“王组长,大家都是同事一场,何必呢。”他连连向王凯使眼色。在客厅里的,可不光是他们几个人,还有普通人身份的马格丽。“违规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还是应该是案子为先吧。” “案子的调查是重要的,一切涉及案子的事情都很重要。”王凯语气很沉很重。 “我只是路过而已,顺便喝了口水。”李浩然指了指茶几上的水杯。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王凯额头的青筋毕露。这表明他心中的怒火已达到极点。 难道你不是吗?李浩然本想反讥,但如果他还想再私下调查下去的话,闭上嘴巴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不过,王凯好像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就算你是警察,私自调查案件,也是违反了规定,我一定会写报告给纪检组。” “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李浩然抬腿就要往门口走去。报告给纪检组?他已经是被开除的前警察了,还报告个屁。 就算违规,却不足以让王凯限制李浩然的人身自由。他当然可以走。 可在李浩然越过王凯和吴建国,就要迈出房门的时候,忽见吴建国抽了抽粉红色的鼻头,朝空气中用力闻了闻,“什么味道?好像有一股酒味?” “天啊。”刘宇西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而满脸怒气的王凯,露出了一丝狞笑。 外面停着李浩然的破车,李浩然是一个酒鬼,现在又浑身散发着一股酒味,只要随便一抽血,血液里的酒精含量一定够得上量刑的标准。再加上街上众多的摄像头,足够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事情如同秃顶头上停着的苍蝇,一目了然。 醉驾。入刑。 我以后不会再喝酒了。最起码不会在调查案件时喝酒。李浩然心中哀叹一声。 第20章 收监所 第二十章 收监所 李浩然看着眼前的场景,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以前身份还是刑警的时候,他经常会到这里来提审嫌疑人。陌生的是,现在的他,是以阶下囚的身份,被人送了进来。 很可笑的一幕,身份互换,居然感觉完全不同。很可悲的一事,他被开除的第一天,居然就被送进了这里。 没错,收监所。关押在收监所的理由,醉酒驾驶机动车,危害他人人身安全。罪名很一般,但足够李浩然喝一壶的了。 从他踏进收监所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他彻底跟警察身份无缘,彻底跟公家单位无关。他沦为了一个有案底的人。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酒鬼,喜欢喝酒,喜欢醉酒之后多巴胺分泌的感觉,但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因为醉酒驾驶而被送进收监所里。他应该感谢王凯,感谢他给他带来的收监所vip体验生活。 王凯抓住了他关键且致命的一点,使得他根本无法反驳辩解。一点机会也没有。他踩了一条红线,一条任何人都无法逾越的红线。 他不知道他要关在这里多久。理论上,因为醉酒驾驶,可以保释。只要有钱,或者有人愿意为他担保就可以。但这两个看上去异乎寻常的条件,他一个也不具备。或者是说他不配具备。一个酒鬼,怎么可能有钱,怎么可能有亲人? 就算有,王凯估计也不会轻易放人。至少这几天都不会。王凯的理由很简单,身为一个前刑警,一个老酒鬼,所以警方有责任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帮助他重新取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可李浩然并不这么想。王凯是在公报私仇,或者是想让他吃一点苦头,或者是不想让他参与紫藤花湿地案。但不管王凯出自什么样的目的,李浩然都无法接受。紫藤花湿地案,或许和他的师父林寻义蒙冤案有关。 也许有一人可以救他。但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消息。在姚伟家里被应福龙上铐的时候,他把手机偷偷塞给了刘宇西。 他可不能把刘宇西也拖下水。所以,当着王凯和吴建国的面,他并没有说什么。希望她能懂他的意思。 但愿吧。 不过,现在李浩然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希望有人快点把他捞出来,而且也希望他在这鱼龙混杂、势力复杂的地方不要出什么意外。复杂的地方,总是充满着各种意外,各种意想不到的风险。 收监所和监狱,是两个不同的地方。相比监狱而言,收监所的情形更加复杂,更加险恶。因为收监所里就关押着两类人,一种是死刑犯,无所畏惧,生无可恋。还有一种就是经常进号子、全身油得冒泡的老油条。 可老天就是这样。不想出意外的时候,总要出一点意外。 在一个三面是墙,一面是铁栅栏的单间里,李浩然一个人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时,铁栅栏“咣当”一声被拉开。 几个凶神恶煞进入房间。这间牢房并也就四五个平方,一下挤进了这么多人,似乎连空气中的氧气含量也急剧下降。 李浩然虽说不是狱警,但也听说过进去以后的第一件事,应该就会有人来教你怎么做人。不对,不是做人,而是怎么做犯人。 一方风水养一方人。社会有社会的法律,收监所有收监所的规矩。 “你起来。”一个块头看上去足有两吨重、全身纹满龙蛇虎豺的光头恶狠狠地喊道。 李浩然双手抱头,置于脑后,微微睁眼。他想假装听不见。 可现实是,就算他是聋子,应该也能听到光头再次大吼,“你再不起来,小心我揍扁你。” 好吧。李浩然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他正待起身,忽听见床下有人求饶的声音,“大哥,求求你放过我,我什么事也没做。” 李浩然这才想了起来,这单间虽说是单间,但由于近段时间收监所里人满为患,不得已把单间改成了双人间,上下铺各睡一人。他进来的时候,见过睡在下铺的那个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原来这帮人找的是他。那就是跟自己没关系了。李浩然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光头大哥好像很生气,后果好像很严重。他恶狠狠地挥了挥手,跟在他身后的那帮人如狼似虎扑了上去。 一顿猛揍,惨叫连连。 李浩然不想管。到了收监所,免不了挨揍,这就是规矩。更何况,在这里的,也没有好人。他就不是一个好人。 呼天抢地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只剩下轻声的呻吟。 “你,下来。”李浩然感觉到有人捅了捅他的身体。这么快就轮到他了。 李浩然睁开眼睛,见一个黑乎乎的大汉正站在床边怒目瞪着。黑汉那个黑啊,好像刚从煤矿井底钻上来,或者是刚刚从墨汁染缸里捞出来,只有一双眼睛的眼球是白的。黑中一点白? “叫我?”终究没能逃脱收监所的第一课。李浩然叹了一口气,从上铺跳了下来。他的个头不比那个黑大汉矮小,当年警校的锻炼再加偶尔的健身,使得他多多少少也有一点肌肉,但又因为常年的烟酒,又让他肤色暗淡,看上去精神不佳。 这是单人间。单人间面积本来就小,李浩然和黑大汉两人身材不小,在这么小的地方一站,室内的室气都被挤压了出去,就好像两个大男人同时挤进了一个小浴缸,浴缸里的水只剩下只够洗个脚。 黑大汉可没想到李浩然也长得这么高大,眼里流露出一丝怯战的情绪,回头看了看全身纹身的光头哥。 可光头哥并不想放过李浩然。他边上还站着块头同样大的两个手下。可这是单人间,几个人一拥而上,似乎更加放不开手脚。光头哥瞥了一眼李浩然,朝室外摇了摇头,意思是让李浩然到室外。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让李浩然挨顿揍。 李浩然又怎能不明白光头的意思?他只有一个人,对方有四个人。以一对四,这情形好像很不妙。 他保证不了什么时候出收监所。如果今天出不了,那么他们一定可以在单人间以外的地方经常见面。所以现在不解决这个意外,那么意外就会随时出现。 择时不如撞时。那就现在吧。李浩然心里又叹了口气。 “不要去!”李浩然听到下铺的那位仁兄小声提醒他。他回头看了看,那位刚才被揍的兄弟脸上鲜血横流,尤其是右眼的眼角,一条三厘米的伤口翻了出来,露出惨白的皮下组织。 他不能自保居然还要多管闲事?李浩然还没开口,黑大汉提着大象般的粗腿朝那位仁兄一脚踢了过去,口里还不停喝斥,让他少管闲事。 嗯,这社会或许就是这样,多管闲事死得快。李浩然没吭声,跟着那个光头大哥走到了单间门外,同时心里在犹豫,待会是要打断黑大汉的什么部位?小腿上的胫骨好?还是手臂上的肱骨好? 第21章 踢到铁板的铁人四人组 第二十一章 踢到铁板的铁人四人组 李浩然刚迈出单人间的第一步,他的拳头就朝前面的光头头上挥了过去。 无所顾忌,无所畏惧。他已经不是警察,以后再也不可能做得了警察。既然躲不过意外,那就让意外成不了意外。 光头的头重重撞在铁门上,随即发出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原本锃亮浑圆的光头,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李浩然觉得有些可惜,如果不是长年沉迷烟酒,或许这一击,能让光头立刻倒下。毕竟他在警校的时候,也能跟队里的搏击教练斗上一斗,而他的教练可是八十公斤级的全国冠军。 光头没反应过来,跟在李浩然身后的那个黑大汉倒是立马有所反应。黑大汉大喝一声,展开双臂,朝李浩然就环抱了过来。单人间狭窄,过道里仍然狭窄。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只要抱住对手,就可以让他的同伴狠狠地揍上几拳。他的同伴跟他一样,长得虎背熊腰,力大无穷。黑大汉相信,只要让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挨上几拳,立即就会明白他们可不是好惹的。 原本走在光头前面的两人,一个个子很高,一个个子很矮,但无一例外,的确是相当壮实。那手臂上的肱二头肌,看上去就像一个圆圆的铁球,甚至可以在手臂上来回滚动。两人同时听到了光头的惨叫,见到了血流满面的老大。矮个扶好光头,高个一步越过两人,直接攻向被黑大汉抱住的李浩然。 李浩然很清楚目前的情势。他所处的位置就在单人间外的走廊。走廊并不比单人间来得宽敞,只能两人并排而行。而他现在被身后的黑大汉死死抱住,根本转不了身。既然转不了身,那就不转。既然黑大汉死命抱住了他,那就让黑大汉抱住好了。既然逃不了高个的拳击,那就让高个的拳击来得更猛烈些。 李浩然全身蓄力,硬接了高个的一拳。他觉得下颌像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眼前金星乱冒。但,还好。思维依然清晰,脑子依然清醒。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挨打的感觉,好像让他回到十年前在警校受训的高光时刻。他记得搏击教练这样说过,要打倒别人,首先要学会挨打。所以,他在警校的时候经常挨打。 教练的话说得很对。在搏击竞技台上,没有人不会挨打。在击打中寻找反击,一击必中,中则必胜。李浩然仿佛回到了搏击台上,面对一个毫无搏斗经验的对手。 一拳之后,高个似乎愣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他这一拳,至少也有百公斤以上的力量,可是眼前的对手居然像没事人一样,仅仅是嘴唇流了点血,居然还咧着嘴跟他笑。他有些惶恐,有些惊慌,深吸一口气,左手一摆,下腰一蹲,又朝对方的脑门上砸了过去。这一拳,他用尽了全身力气。他相信,就算水泥墙,也会被这一拳砸出一个大坑。 高个的力道的确很大,大到呼呼生风。但他面对的是李浩然。李浩然不聋,也不瞎,当然能看得出这一拳的力量如何。算了。就这样吧。李浩然心中叹了一口气,头略微一歪,朝高个的拳头就迎了上去。 只听一声沉闷声。高个的拳头准确无误地击打在李浩然的脑壳上。可高个却没听到李浩然的惨叫声,却听到了极其细微的一声骨头碎裂声。他不可思议地看到了李浩然咧着嘴的笑容,看到了自己左手像面团一样瘫了下来。剧烈的疼痛瞬间传导到了他的神经,连带着扯开了他紧绷的喉咙。 一声惨呼从他喉咙里迸发,如同一个厉鬼刚被扔进油锅里油炸。他跳了起来,右手紧握着左手。只见他的左手,拳眼完全塌陷,迅速浮肿,变成了一只肉嘟嘟的熊掌。 而李浩然仍然像没事人一样,笑看高个尖叫跳起,然后逃向光头身后。很好。之前说过,要打倒别人,首先就要学会挨打。除了搏击,他还会一点铁头功。警校里的能人太多,不仅仅有搏击高手,也有会硬气功的大师。高个的拳头力量有多大,那么反击到他自己身上的力道就有多大。这就是物理力学,这就是牛顿定律。 眼前这一幕,抱着李浩然的黑大汉好像看傻了,怔怔地看着李浩然。 “松手。”李浩然就这么轻轻一喝,黑大汉果然还真松了手。 “你要手还是脚?”李浩然问道。 黑大汉一脸的迷茫。什么手和脚?自己的手和脚长在自己身上,还要让他选择?选择什么? 没明白。好像谁也没明白。除了李浩然。 李浩然上下打量了黑大汉一眼,忽地叹了一口气,“手吧,这样你还有机会逃走。” 黑大汉还是瞪着眼,没能明白李浩然说的话。不过,他很快就明白李浩然的意思。只觉得眼前一闪,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手臂一档。李浩然的拳头击打在他的小臂之上。 好吧,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右手小臂就像折断了树枝一样耷拉下来。黑大汉看了一眼挂在眼前的自己的手臂。那上面有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手臂断折的地方刚好是凤凰翅膀。凤凰的翅膀折了,再也飞不起来了。他的脸上露出既不可思议又恐惧不安的神情,只不过这副神情并没持续多久,他的五官马上缩结在一起,就像一个橡皮泥的人脸,突然被用力揉成了一团,分不出眼睛还是鼻子,或是嘴巴。 “痛……”等到断了的小手手臂在眼前摆了两下,黑大汉才反应过来,惨叫一声,转身跑了个没影。单人间外的走廊通道,两头都通畅,两边都可以逃,如果要逃的话。 他应该很庆幸,李浩然给他的选择还是对的。如果断了腿,那又怎么逃跑呢? 四个人,受伤了三个。剩下的那个矮个,如失魂落魄一般,呆呆地看着李浩然。就连他们的老大——光头大哥也看得傻了,手捂着还在流血的脑门,不知是想要跑,还是跪下来求饶。一切都在眨眼之间,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情势变化太快了,快到连光头哥自己也没想到,本来打遍收监所无敌手的铁人四人组,居然就在几个呼吸间就完败下来。 就在光头还不知所措、惊恐不已,生怕眼前的对手再走过来,然后拧下他的脑袋当球踢的时候,尖利的警铃声响了起来。 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挥着警棍,拿着盾牌从走廊尽头的铁门口如潮水般地涌了过来。 第22章 幸运日 第二十二章 幸运日 刘宇西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对着办公桌上李浩然的破手机发呆。 手机的确是破,屏幕左上角已经碎了,下方还出现了一条一条的色差。这样的手机,扔给路边的乞丐,人家都不会正眼瞧一眼。 可李浩然为什么要把他的手机塞给她呢?从吴建国口中打听到,李浩然已进了收监所。她哀求吴建国帮帮忙,把李浩然弄出来,毕竟因为醉驾进入收监所的,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很少这样操作过。可吴建国表示很为难,这是王凯定的。一般的刑事案件,基层警察有处置权,但架不住刑警支队是基层警所的上级,一级管一级,这也很正常。 刘宇西本来想着去找王凯。可后来一想,这条路根本行不通。王凯被李浩然当众揍了一拳,再加上两人积怨很深,怎么会轻易放过李浩然? 刘宇西注意力回到手机上。李浩然把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如果硬要说这只破手机还值钱的话,交给她暂时保管也是情有可原的。进了收监所,嫌疑人身上的财物一律上缴统一保管。这是规定。他不想让自己的手机交给收监所保管。 可是,仅仅是因为这样吗?这理由怎么想都有点牵强。刘宇西趴在桌上,点亮手机屏幕。他也没设置密码。这样的破手机设不设密码,好像无所谓。她知道李浩然不会线上支付,也没有网上银行,所以就算别人捡到这样不设密码的手机,也毫无用处。根本不值一文。 她以为手机里会藏着一点秘密。点开短信,翻找通讯录,寻找文档。如她想像,什么也没有。短信箱里几乎是空的,只有几条欠费催缴的消息。通讯录更加简单,只有廖廖几个的手机号码,更加气人的是,她还找不到自己的号码。他居然连自己的号码也没存。真是一个怪胎。在这样破手机里,寻找文档,似乎也是一件最省力的事,因为手机里根本就没文档。所以她认为这部手机根本不会有什么秘密,所以她认为这手机纯粹是李浩然暂时交给她保管的。仅此而已。 刘宇西叹了一口气。她在警察所只是实习而已,并没有多少人认识。她认识最大的官,应该就是所长吴建国。她想不出什么办法,去营救关在收监所里的李浩然。她看了看办公室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春天的白昼时长好像还是过得很快,一下就到黑暗降临的时候。办公室没了阳光的温暖,渐渐变得冷了起来。 他在里面会不会冷?要不要给他送几件衣服?刘宇西在犹豫。她苦笑了一声。这好像没什么好犹豫的。没有吴建国的批准,她进不了收监所。就算她能进收监所,她也没有他的衣服,她甚至连他的衣服大小都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去看一眼,或许感觉上会好一点。刘宇西心想。想办法去看一眼,或许还可以问问他,或许还有其它忙可以帮一帮。 刘宇西拉开抽屉,准备把那只破手机扔进去。她想了一想,最终还是把抽屉关了上去,把破手机放进了自己手提包。 正当她要把手提包拉链拉上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单弦乐的铃声。她一度以为是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仿佛回到21世纪初,仔细一听,这才发现手机铃声是从自己的手提包里发出来的。 很显然,这是李浩然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个字母——“g”。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代表什么人,犹豫了一下,按下通话键。 话筒里传来了滋滋的电流声。没人说话。或者对方不知道要说什么。 “喂?”刘宇西问道,“哪位?” “哪位?”是个女孩的声音。不过,对方的声音好像更意外。“你是哪位?这是李浩然手机吗?” “我是他同事刘宇西。”刘宇西好像明白了g是什么意思,应该是英文girl的第一个字母。 对方一阵沉默。“他人呢?” “他现在不在。”刘宇西不知道是不是要告诉这个代号“g”的女孩实情。 “他不在?”g女孩更加显得意外,“他去哪了?” 刘宇西的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奇怪的感觉。她跟李浩然一定很熟悉。他们是什么关系? “告诉我,他去哪了。”g女孩的语气突然变得很生硬。 刘宇西觉得很生气,不知道是对方说话语气的缘故,还是其它什么。她气嘟嘟地说道“他到收监所了。” “他到收监所干吗?办案吗?”对方问道。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应该对收监所比较熟悉。 “应该不是。” “那?” “我忘了告诉你,他是被别人送进收监所的。” “送进?”g女孩的语气突然变得尖利起来。 “准确的说,他是因为醉酒驾驶,被关押到收监所。”刘宇西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说起李浩然被关押到收监所,但觉得这样说出来之后有一阵爽快的感觉。 对方一阵沉默。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刘宇西更加得意地说道,“如果你关心他,能不能把他从收监所里捞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 “我知道了。”g女孩随即挂掉了电话。 连个礼貌用语也不会。刘定西对着手机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么有能耐,有本事把师父弄出来啊。 “你很幸运。”在收监所一条长长的走廊里,一个警察对李浩然说道。 走廊里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警察,一个是李浩然。这里没有摄像头。就算有摄像头,那个警察背对着走廊,也不会看到警察的脸,当然也不会听到他在说什么。 李浩然注意到那个警察长着一副黑脸,个头比他矮一大截,腆着肚子,就像怀了八个月的女人一样。 “我的确很幸运。”李浩然捂着胸口。胸口处传来阵阵剧痛。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肋骨断了。刚才那群防暴警察不由分说就砸了他几下防暴棍,有几次棍点落在他胸口上。 他没有上诉。他理解防暴警察这种暴力行为,警察作为暴力机构,当然得体现暴力,尤其是收监所这种地方。他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 “是我告诉他们不要太难为你。”那个警察掏出一包烟,抖了抖。一支烟从烟盒里跳了出来。 李浩然接过烟,塞进嘴里。“你认识我?”他瞥了一眼那个警察的胸口。警号尾号8976。很好记。 “这不重要。”警察把烟点燃,笑了笑,说道“重要的是,今天的确是你的幸运日。” 浩然嘬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应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并不相信幸运日。 “好吧。”警察似乎并不在意,盯着李浩然。 “那么我可以进里面了吗?”李浩然又深深吸了一口烟,把烧到烟屁股的烟头扔到地上,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小房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应该是禁闭室,那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小黑屋”。 那是特意给不听话的人准备的。打架斗殴的人,通常都不会很听话。而刚刚几分钟前,他还打了一次架。 “我说过,今天是你的幸运日。”警察露出一嘴的黄牙,“小黑屋满客。” “嗯,看来我今天走了狗屎运。”李浩然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尾号8976的警察看着李浩然走远,脸上露出一副又阴又毒的笑容,“是的,今天还有更大彩蛋等着你。” 第23章 洗澡间 第二十三章 洗澡间 李浩然连眼睛的余光也没瞥过他的下铺,直接就跳到了他上铺的床上。下铺是谁,因为什么进来,为什么要跟他住在一起,他都不想知道。现在唯一感兴趣的是,什么时候他能出去,到外面呼吸新鲜的空气。 他平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准备休息。在这种地方,除了睡觉,似乎也没别的事做。可就因为没什么事,所以酒虫自然而然就爬了上来。酒,他想喝酒。但这里唯一液态的东西,好像只有自来水。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试图用睡觉来打发可恶的酒虫。可事与愿违,越不去想的事,越难以从脑海里扫除。他翻了个身,换了一个自以为舒服一点的姿势。可肚里的酒虫好像抗议得更凶更恶了。他又翻了个身。感觉有人在攥他裤脚。他睁开眼睛一条缝,是下铺的那个金丝眼镜站在他的床边。 “你醒了?”金丝眼镜堆起一脸的笑容,问道。 之所以叫他金丝眼镜,那是因为李浩然第一眼见到他时,他就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但现在李浩然不能称呼他为金丝眼镜了。因为金丝眼镜已变成了单只眼镜,另一只眼镜被刚才的黑大汉彻底打爆,就连镜框也折了。所以金丝眼镜的鼻梁上并没架着眼镜,他的双眼带着又青又黑的眼圈,看起来更像一只受人虐待的熊猫。 对他,李浩然真的是一丁点兴趣也没有。他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刚才的事,谢谢你。”熊猫眼小声地说道。 没兴趣。李浩然缩起了身子。 熊猫眼继续说道“如果没有你,我刚才一定会被他打死。” 在收监所死个人,似乎也是正常的事。毕竟能进这里的人,不是大恶就是大奸,反正都是社会上多余的人。就像他。 “你是因为犯了什么事吗?”熊猫眼继续套近乎。 但这个近乎套得好像有点出格。李浩然曾经是刑警,跟收监所的犯人打过不少交道,自然知道里面一点点规矩,比如说不能随便打听彼此犯的事,不能随便跟人套近乎。 他就是一个菜鸟。李浩然心想。熊猫眼应该是初次进的收监所,应该会吃一些苦头。只有有了教训,才会懂得生存之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适者生存,劣者淘汰。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继续闭着眼睛。 “我叫蔡理勇,叫我小蔡也可以。我们同住在一个房间,也算是有缘有份,请问兄弟你怎么称呼?” 我可不想在这里结交什么朋友。李浩然再次翻了个身,背对着蔡理勇。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阵沉默之后,李浩然听到了下铺的吱嘎声。如果所料没错的话,应该是蔡理勇又重新躺下了。 还没等李浩然睡着,一阵尖锐的警铃声响起。单人间的铁门在闪烁的黄灯下,自动开启。李浩然不知道这铃声是什么意思。反正不管什么意思,他都不想动。他继续躺在床上。 “哇哦,可以洗澡去了。”下铺的蔡理勇跳了起来,一阵忙活,“我帮你也准备一下。” 李浩然本想不搭理,却又扣蔡理勇说道“不洗可不行。不洗澡要被拉到小黑屋的。” 不洗还不行?李浩然有些讶然。但他回头一想便也明白过来,收监所里人员密度高,极易传染各种疾病,所以收监所里对卫生情况还是相当重视,强制每人必须洗澡。当然,这也是一种形式。谁又会管洗得干不干净呢? 不过,洗澡信号一经发出,就必须按号子顺序进洗澡间。 李浩然也明白这一规定,再加上他也的确好几天没洗澡了。好吧,李浩然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从床上跳了下来,一声不吭地从蔡理勇手里接过洗澡巾,转身走出房间。 洗澡的地方就是一个大澡间,大约可以容纳上百个人。如果上百个人同时洗,那的确是个大场面,大风景,很壮观。可李浩然发现,这偌大的洗澡间,好像很空荡。不是好像,就是。洗澡间里的人,可以扳着指头数得过来。最关键的是,那几个原本还在水龙头底下冲洗的人,一见李浩然和蔡理勇进来,连身上的泡沫也没来得及冲洗干净,就急匆匆跑了。 这有些奇怪。跟在李浩然身后的蔡理勇看了看那些跑得没影的人,有些迷茫,瞪着眼睛,问道“他们这是?” 对于眼前这一切,李浩然当然看在眼里。但他不在乎。他没理会蔡理勇,径直走到最近的一个水龙头。没有他人挤在一起洗,还可以洗得更加从容更加爽快。 但好像有人不愿意让他洗得这么舒服。透过热得发烫的水帘,他看到有几个彪形大汉慢慢靠了过来。个个身上纹着奇怪的纹身,双手搭着一条白色的浴巾。为什么要双手搭着浴巾?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答案马上揭晓。因为他们手里的浴巾并不是用来洗澡用的,而是掩藏他们手里的牙刷或汤勺做成的尖利小刀。 他们瞪着凶光,赶走正在洗澡的最后几个人,然后慢慢把李浩然和蔡理勇围在中间。 情况好像不明,又好像很明了。不明的是,这几个彪形大汉为什么要把李浩然和蔡理勇围在一起,明了的是,等待李浩然和蔡理勇两人的,结果一定不会太好。 “你们想要干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蔡理勇一边朝李浩然身边躲藏,一边惊慌叫喊。 谁遇到这样的情形,谁都会感到惊慌。 除了蔡理勇的叫声,没有人说话。 几个彪形大汉已经离李浩然和蔡理勇四五步距离,在这样的距离,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利用手中的武器,方便快捷地攻向两人,直到两人彻底失去战斗力,停止无谓的反抗,跪地求饶,然后结束战斗。至于要不要两人的性命,或者是想让他们两人受重伤还是轻伤,完全由他们决定。至少,他们目前是这样想的。 李浩然仍然搓着背,仍然慢悠悠地洗着澡。背上居然有了很多泥球,就是又油又腻的摸上去很恶心的那种。情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只有麻醉了自己,才会忘记痛苦,而酒精就是唯一可以让他忘记痛苦,忘记一切的东西。他觉得他一定会死,但不是现在。 一个又精又瘦的中年人从彪形大汉中走了出来,用鹰聿一般的眼睛打量着李浩然和蔡理勇。 第24章 刀疤男和狗脸男 第二十四章 刀疤男和狗脸男 李浩然关掉水龙头,将白浴巾别在腰间。他也注意到那个面色沉竣、一言不发的中年人。两人双眼眨也不眨,相互对视。 生死搏斗是在所难免。但按照套路,在开始之前,总要有人说一两句话,嘲讽也好,讥笑也好,总要有所表示才是。只要他们开了口,李浩然就能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可中年人并没有说,甚至连张嘴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两人就这样一直互相瞪着,就像两只好斗的公鸡,全身羽毛竖起。场上的情况很明显,这几个人针对的目标并不是蔡理勇,但蔡理勇好像什么也不知道,还是一味哀求他们不要动手。 既然不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李浩然没别的意思,有些事情张口还不如动手。既然免不了动手,还不如自己先动手。他提起一拳就往中年人脸上挥了过去。他跟中年人的距离就在三四步之内,他的臂长足够打得到中年人的脸。他出拳速度很快,力量很大。他相信,这一拳应该可以打碎中年人两颗牙齿,或者可以打碎中年人的鼻梁骨。如果这一拳能直接命中的话。如果总是如果。现实没有如果。 中年人好像知道李浩然会挥拳,会打他的脸,他的身手很敏捷,只是微微向左侧了一下头,就完美避过了李浩然的这一拳。 李浩然的拳头居然落空了。很意外。更令人意外的是,中年人身子一矮,右手勾拳朝他的下巴就反击了过来。中年人的个头不高,一记勾拳刚好够得上李浩然的下巴。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就好像精确测量过一般。 很明显,这中年人是一个搏击高手。至少在反应速度、拳击力量上,可以看得出中年人的实力很强。 可惜的是,中年人想要击中李浩然,必须有个前提,而这个前提就是李浩然是个站着不动的死人。可李浩然明显是个活人,至少目前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中年人带着虎虎生风的勾拳反击过来之时,李浩然已经开始了动作。勾拳的力量很大。他可不会让中年人击中他的下巴。他的下巴看上去很迷人,很好看,他认为他脸部最好看的部位,就是他的下巴。他不会让别人轻易毁掉他最好看的地方。就在中年人开始挥拳的时候,李浩然护住下颌的左拳蜷缩起来,护住了半边脸,当然也护住了最好看的下巴。 中年人的拳头打在李浩然的左手胳膊上。强壮的肱二头肌,挡住了中年人凌厉的拳头。但中年人的力量的确很大。李浩然觉得肱二头肌就像遭受了一记重锤,锤得他连退了两步。 只是微微有一点点的痛而已。没有关系。那接下来,就应该是自己开始进攻了。李浩然收回右拳,站稳了脚跟,摆了一个自认为是舒服的姿势,准备收拾眼前的这个劲敌。 可他还没想好要攻击中年人哪个部位,那些手里拿着简陋武器的彪形大汉已如恶虎一般扑了过来。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他们团团围住的李浩然。 李浩然首先面对的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大汉。他还没完全看清大汉长得什么模样,刀疤男已将手里带着刀片的牙刷捅了过来。刀片牙刷的目标就是李浩然的腹部。虽说刀片很小,看上去也不锋利,但再小再钝的刀片也能割开人体最柔软的腹部,也能在一瞬间致人死亡。李浩然当然不敢大意,只能暂时放弃中年人,转而一把架住刀疤男的刀片牙刷,顺便提了一个冲膝,直接顶上刀疤男的手腕。 刀疤男惨呼一声,手腕像挂在藤上的丝瓜一样吊挂下来。李浩然这一膝击,直接顶在手臂上最薄弱的地方。再粗壮的胳膊,也顶不过大腿。这一句话很有道理。 此刻,李浩然觉得应该要有一点惊喜的表现。喜的是就这么一膝击,就把刀疤男手里的刀片牙刷解决了,可惊的是刀疤男好像并没有彻底趴下。他受伤的只是一只手。 对,他还有活动如常的左手。李浩然就等着刀疤男的左手挥过来。他只要架住刀疤男的左手手臂,就可以轻易折断他的手臂。只要一个转身,拉住他的手臂,往自己的肩膀一架就好,保准他的手臂臂骨像一根干枯的树枝一样折断,说不定还能听见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可李浩然没能等到刀疤男的惨叫,等来的却是另一个彪形大汉的攻击。 由于李浩然跟第二个彪形大汉面对面,所以他很容易就看清这位仁兄的相貌。五官如同一只哈叭狗,全挤到了一块,奇丑无比。有人说哈叭狗很可爱,肉嘟嘟的,忍不住会摸一把。但李浩然从来都没认为哈叭狗好看,况且再好看的哈叭狗,也改变不了是条狗的命运。更何况现在哈叭狗的脸蛋还长在一个男人的脸上,更是无法让人接受。至少李浩然就接受不了。尤其是这狗脸男还长着一副大暴牙。 好吧。李浩然其实是想先打碎他的大暴牙,但很不幸狗脸男的手里也有一把小刀。小刀来势凶猛,直接冲着李浩然的心脏而来。 李浩然能理解狗脸男选择的进攻目标是心脏而不是其它。因为他现在刚好是扯着刀疤男的左手臂,身体下蹲准备发力的时候。这样一来,他的身体重心高度就低了许多,胸部差不多到了腹部的位置。可他能理解并不代表能接受。谁都知道一个人的心脏被捅破时,那就意味着死亡。李浩然可不想死,尤其是死在这种地方,死在狗脸男手下。他迅速做出了反应。 小刀刺了过来,李浩然依然不改刚才的目的,还是用力扯下了刀疤男的手。如愿以偿,他听到了刀疤男手臂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听到了刀疤男更大声的惨呼声,也好像看到了狗脸男惊愕的表情。 很惊愕。这的确会让狗脸男感到意外。可李浩然觉得这并不是意外,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结果是什么?狗脸男的小刀,准确无误地刺进了刀疤男的左手臂。刀疤男的左手臂刚好挡在李浩然的胸前,挡住了狗脸男的小刀。 狗脸男的小刀捅穿了刀疤男的小臂,又扎进了李浩然胸口的表皮组织。只不过因为小刀实在是太短,刀疤男的小臂又太粗壮,所以对李浩然而言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伤是小伤,痛是小痛。但李浩然这一动作,的确给了狗脸男一个很大的心理震撼。胸口可是心脏的位置,如果再捅得深一点,李浩然一定会一命呜呼。没人会冒这样的险,没人敢冒这样的险,除非他不是人。可李浩然就做到了。不仅艺高,还胆大。狗脸男想要抽出小刀逃离时,可这时已经晚了。 李浩然放开怀里刀疤男的手臂,一拳挥向了狗脸男。 狗脸男如同刀疤男一样的惨叫,捂着脸倒退几步,往地上吐了一口浓浓的血水。血水里有好几块白白的东西,他再抬起头,一嘴的暴牙中间掉了几颗。 这样的确好看了许多,狗脸男终于不再那么丑了。李浩然心想。 第25章 中年人的意外 第二十五章 中年人的意外 一刹那间,五人中重创了刀疤男,逼退了狗脸男,李浩然似乎感觉还挺有成就感。不过,他的成就感还没来得及品尝,忽觉得身后泛起一阵寒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背上传来一阵刺痛。 他回头一看,竟是第三个彪形大汉攻了上来。不用想也明白,一定是第三个彪形大汉的小刀扎进他的后背。幸运的是,用饭勺做成的小刀,长度并不够,只是划开了他宽厚的后背肌肉。 居然被人从背后偷袭。李浩然大怒,大吼一声,不及转身,一个反腿,直接撩向身后的那个彪形大汉。第三个彪形大汉身材魁梧,却长得像一只猴子的脸,典型的身子大,脸庞小的类型,姑且称之为猴哥。 李浩然一脚踢中了猴哥的膝盖,但猴哥似乎纹丝不动。这一脚虽然踢了及时,也踢中了膝盖,但毕竟是临时起脚,力道不足。李浩然左脚尖一拧,身体已如同陀螺一般转动,一下转到了猴哥的身后。他虽然身材高大,但猴哥的身材好像比他还要高。他迅疾地伸出双手,从猴哥背后绕到脖子,双手锁喉,试图让猴哥彻底完蛋。 可李浩然似乎忘记了在场的彪形大汉,可不止一个。就在他准备发力,要置猴哥于死地之时,最后一个彪形大汉开始动了。那大汉脸皮铁青,如果不是收监所有规定不能蓄胡,他一定就是络腮大胡子。大胡子手里什么也没有,但他的力气好像特别大。他瞅了瞅浴室,浴室里只有水龙管莲蓬头。大胡子走了过去,双手握住水龙管,稍一用力,便将钢制的水龙管从墙上拔了下来。乳白色的水柱,从水管破口处喷涌而出,洒向空中,形如喷泉,将众人笼罩在水雾之中。 大胡子抡起钢管,朝李浩然的后脑勺就砸了过去。 李浩然觉得后脑生风,不及回头,赶紧将头一侧,避过大胡子这一棍。虽然他避了大胡子的这一棍,但他再想把猴哥掐死,似乎也不太可能。他只得放弃猴哥,转而先应付大胡子。 大胡子就是一个粗人,什么都粗,力量更大,手中的钢管挥得呼呼作响,扫到墙上,墙面便被砸出一个大坑,砸到洗手盆,洗手盆便应声破碎。李浩然左躲右闪,在水帘之中险象环生。任何人被大胡子的钢管砸到,非死即重伤。 李浩然既不想死,也不想重伤。他手中没有可用的武器,也不可能跟大胡子一样,随便扳下水龙钢管。他只有躲,只有闪。他很清楚搏斗的取胜要义,如果力量不及对手,那就在运动中消耗对手的力量,在运动中消灭敌人。 他拼命周旋,以待时机。可他的周旋在场上其它人看来,他就像落在下风。大胡子这一顿急攻猛进,使得除了刀疤男之外的其它几个人都开始兴奋起来。猴哥抢先加入了战团,从背后袭扰李浩然。 李浩然被前后夹击,情势更加被动。他不得不腾出一部分注意力,来应付猴哥。更加让人心急的是,那个狗脸男竟然想到了躲在一边的蔡理勇。狗脸男虽然满嘴流血,但并不妨碍他揍蔡理勇。 蔡理勇看上去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根本不是狗脸男的对手,在狗脸男手里,他就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鸡。只见他被狗脸男拎住后颈,一把抓了起来,重重摔向墙上。蔡理勇和墙上瓷砖一道,从墙面上摔了下来。狗脸男虽然刀技不怎么样,但力道也是足够的大,蔡理勇被这么一摔,如同虾米一样蜷缩起来,脸上青筋毕露,不停地痛苦咳着,就连惨叫声也没能嚎出来。 狗脸男继续往蔡理勇走去。如果不出意外,没人相救,蔡理勇一定会死在狗脸男的手里。 情势相当危急。李浩然觉得不能再一味避让了。必须反击。按照常理,他反击的第一个目标,应该就是大胡子。这也是四个人里最难对付的,而且对他进攻最频,下手最狠的人。 可李浩然却偏偏选了那个始终站在一边观望的中年人。中年人应该是几个大汉的头。攻其所必救,这也是战斗的要则之一。 李浩然离中年人并不远,原本只有五六步。他躲闪大胡子之时,又故意跳近了几步。所以他现在距离中年人应该就在三四步之远。这一点的距离,对于李浩然来说,是最有利的攻击范围。就在大胡子的水龙钢管再次横扫过来之时,李浩然右脚一滑,左脚迅速跟上,两步跨到了中年人的眼前。 他大喜过望,伸手便往中年人的脖子抓去。中年人的身材远比几个大汉来得瘦弱,他觉得这一抓,一定可以抓住中年人,然后很轻松地拧下他的脖子。 可是,他又忘了刚见面时中年人的反应和动作。中年人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动作相当的快。果然,他的身子一动,那中年人就已察觉到李浩然想要干什么。中年人冷笑了一声,等着李浩然的手伸到眼前之时,如同闪电一般,抓住了李浩然的手。 接下来,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李浩然居然看到了自己的手,竟然被中年人抓在手里,动弹不得。李浩然的力量够大,但中年人的力量似乎比他更大。 李浩然大惊,想以退为进,脱离接触中年人。但没想到的是,大胡子的棍子随后就到。棍子结结实实砸到李浩然的后背。李浩然觉得像遭到了一记重锤,一股腥甜之味立时涌上喉头。可他也知道,这如果不从中年人手里挣脱,大胡子的棍子一定还会再砸下来,而且还有一个猴哥就在边上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李浩然嘴巴一张,一股鲜血喷了出来。鲜血如利箭,射向中年人。中年人似乎没想到李浩然还有这一手,赶紧松手去挡。他可不想被鲜血喷溅到。中年人这一松手,恰巧让李浩然有了脱逃之机。 要换正常人,会趁着中年人松手,马上跳开,离他们越远越好。可李浩然就不是正常人。这是一个机会,绝好的机会。他甚至没转身,反手便握住了大胡子挥过来的水龙钢管,又趁着钢管的力道,再顺带往前轻轻一送,四两拨千斤,直接送到中年人的胸前。 水龙钢管是从墙上扭拉下来,最前端留着又尖又利的破口,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破口比大汉手里的小刀更加锋利,更加尖锐。 中年人也看到水龙钢管。可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水龙钢管已快到了他的胸口。他的反应速度也的确很快,快到难以形容。他迅速提起双手,想去握住钢管,以他的力量,抓住钢管,不让钢管前进一分,似乎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中年人好像预料错了,钢管这一捅,并不仅仅是李浩然的力量,还有大胡子的力量。中年人可以轻松对抗李浩然,但不一定能架得住身后的大胡子。更何况,现在他同时面对的是两个人的力量? 钢管轻轻松松滑过中年人的手掌,又轻轻松松捅进了中年人的胸膛。钢管尖利的一端穿透了中年人胸膛,破口上似乎还滴挂着鲜红的血液。 中年人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李浩然。他好像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死法,死在李浩然手下。 中年人缓缓倒了下去。要把捅破心脏的人救活,就算大罗金仙也不会接这种生意。 中年人死了,那些刚刚还在跟李浩然作生死搏斗的猴哥、狗脸男、大胡子等人全目瞪口呆,愣了一会,作鸟兽散。 这太意外了。李浩然也没想到,中年人竟然会如此托大,如此轻敌,居然就这样死了。 第26章 收监所的诊所 第二十六章 收监所的诊所 按理说,收监所发生这种死人的事情,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大批的警察会赶到浴室,把所有的涉事人员集中隔离,采取更加暴力措施。但几分钟过去了,浴室里仍旧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蔡理勇斜倚在墙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李浩然没有理会,静静地查看着身上的伤口。几处伤口,除了背上新添的那道之外,其它的并不算严重。 “他们想要我的命……”蔡理勇双眼涣散,嘴角浮着血沫。 可李浩然心里很明白,这帮彪形大汉地冲谁来的。他仔细查看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已彻底没了呼吸。全身赤裸,除了一条浴巾,什么也没有。但有一个地方很奇怪。中年男人的手腕。并不是说他的手腕有多粗有多壮,而是他的手腕上留着一道白色的痕迹,与其它部位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应该是长期戴手表或者其它饰物留下的。这就说明一个事。这个中年男人要不就是刚刚被关押进的犯人,要不就压根不是犯人。 但无论是什么人,中年男人的目的都很清晰明了。就是要他们的命。说的明白一点,中年男人是想要自己的命。不管是谁想要自己的命,那都得弄清楚为什么。 “你知道他们是谁?”李浩然终于开口问道。 “他们是谁?”蔡理勇抬起头,看了中年男人一眼,随即又如拨浪鼓般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谁?” 蔡理勇盯着李浩然半天,又摇了摇头,上嘴唇咬着下嘴唇,犹豫了一下,“我,我不能说。”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无法掌控人生命运的悲哀。 不能说?李浩然用怀疑的目光又看了一眼蔡理勇。 “我一定会死在这里。”蔡理勇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如果我死了,请把我死的消息带给一个人。” “你不会死的。”李浩然向蔡理勇伸出手,打算扶他起来。 蔡理勇摇着头,挪动了一下身体,也尝试着站起来,可结果也就那么晃了一下,又重新摔倒在地。 就在蔡理勇起身的那一瞬间,李浩然发现蔡理勇的后背上插着一根铁棍。铁棍是刚才大胡子扳断淋浴管留下来的一截,长度并不长,却足够要了蔡理勇的命。 李浩然一把抱住了蔡理勇,用手紧紧压住伤口。“不要说话,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这个时候,求生的欲望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要好。他要激发起蔡理勇的求生欲望。 脸色惨白的蔡理勇,浮现起一丝丝苦笑。“没用的,没用的,他们要我死,我就一定会死。死了百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抖着双手,从鼻头上摘下那副已剩下一块镜片的金丝眼镜,“请帮我一个忙,把这副眼镜也带给他。” 临终遗言。这个时候,李浩然不可能再拒绝,点了点头。“说。” “姚伟。” “谁?”李浩然大吃一惊。姚伟是紫藤花湿地案唯一的线索,然而就在他进来之前,从他眼皮底下跑了。很显然,比他先进收监所的蔡理勇并不知道这一消息。但全国重名重姓的人很多,此姚伟就是彼姚伟吗? “大乡镇农村信用社的经理。”蔡理勇以为李浩然不知道姚伟是谁,继续解释道。 看来是同一人。李浩然默不作声,紧紧盯着蔡理勇。 蔡理勇仍然紧紧地拉着李浩然的手不肯放松,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让他带着家人远离大乡镇。” 远离大乡镇?姚伟和蔡理勇有什么关联?为什么要让蔡理勇带着家人离开大乡镇?一连串的问号浮现在他脑海里。但纵然有很多疑问,李浩然也无法再提问。 蔡理勇的喘气声越来越小,瞳孔渐渐放大,斜倚在李浩然怀里的脑袋越来越沉。他死在了李浩然的怀里。 尖锐的警报声再度响了起来。 那是收监所发生重大事故时的特有的警报声,一大批的防暴警从浴室门口冲了进来,大声呼喊着,把蔡理勇从他怀里拉了出来,将李浩然一脚蹬倒在地。 李浩然右脸紧贴着湿漉漉的地,完全变了形。他看到蔡理勇也同样按倒在地,紧闭双眼,嘴唇发紫,已无一点生命的气息。一支又粗又长的警棍高高抡起,朝他后脑勺砸了过来。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尽管头痛欲裂,尽管手脚发麻,尽管周围一片惨白,白得有些刺眼,但李浩然还是发现一个事实——他还没死,还好好地活着。 他艰难地抬起头,发现自己现在躺的地方,好像是一间病房。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和一张用于摆放各种医疗器械的工具台。他的手臂上挂着一瓶点滴,身上的伤口都已处理干净,贴着黄色的伤口贴。他马上回过神来,这样的环境绝不会是在小黑屋。收监所里也有简单的诊所,有狱医和护士,当然也有病房。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就在收监所的病房里。准确的说,应该是收监所的诊所里。 他检查一下自身,手脚并没有上铐,活动自如。身上的伤,并没有对他的行动造成影响。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带着戴着小窗的房门。透明的窗户外,好像没有人。 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令人可怕。这到底在哪?警察呢?他亲眼看到蔡理勇被杀死,他可不想步入蔡理勇的后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收监所是关押犯人的地方,这帮人如此明目张胆行凶杀人,一定有内鬼帮忙。他在收监所一天,就是面临死亡的一天。他必须要逃出收监所,才有活下去的希望,才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李浩然拔掉手上的输液管,光着脚跳下床。一丝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窜入体内,房间没有暖气,更显得阴冷无比。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蓝色条纹的病号服。 他轻轻拉动房门把手。房门没锁,很轻松打开。门外是一条大约十几米的走廊,灯光依然惨白阴冷。依旧安静,静得可怕。 走廊尽头是一扇铁门。他不知道铁门后面有什么。但除了铁门之外,好像没有更多的选择。因为诊所就这么一条通道,就这么一扇铁门。两个选择。要不回病床上老老实实躺着,要不赌一把,从铁门那头跑出去。他想都没想,直接选择了后者。 他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往铁门走去。正在他走到走廊一半的时候,忽然听见铁门后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有人来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走廊里空空如也,一头是病房,一头是铁门。躲都没地方躲。 退回病房?还是继续向前?现在,他开始犹豫起来。 第27章 收监所里的会面 第二十七章 收监所里的会面 还没等李浩然决定下来,铁门吱嘎一声已经打开。 李浩然以掌作刀,往来人的脑门就要挥过去,却猛然见到来人并不是警察。 “是你……”李浩然举在空中的手顿时停住。 来人也是一声惊呼。看得出来,她也很惊讶。 没错,李浩然没有看错,眼前的人正是关宇一品。他心心念念、期望见上一面却不敢见面的关宇一品。 眼前的关宇一品身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职业套装,一头秀发盘在脑后,略施粉黛,看上去更令人赏心悦目,极为干练。 “你来了。”李浩然慢慢放下手,叹了一声,说道。他知道她一定会来,不然他不会把手机交给刘宇西。 她是他从收监所出去的唯一希望。作为律师的关宇一品,一定可以将他保释出去。 可是他又不希望她来。他不想她看到自己落魄的那一面。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关宇一品瞪着李浩然,沉着脸喝斥。但此时,在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在关宇一品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狱警。 “要不你问问他。”李浩然装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狱警。在收监所,哪有使用手机的自由? “我说的是在这之前。”关宇一品面无表情,一脸寒霜。很显然,她并没有上李浩然偷换概念的当。 有多久没见到关宇一品了?很久?不,其实也不算太久。178小时而已。7天多10小时。在这178小时里,他就没接过关宇一品一个电话,虽然他手机上有她未接电话67个。分手是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晚痛不如早痛。就是如此。 “之前的事,我好像不太记得了。”李浩然揉了揉下巴,突然问道,“有没有酒?” “你答应我不会再喝酒了。”关宇一品眉毛挑了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浩然轻轻呻吟一声。是,在他们认识交往以后,他的确是戒酒了一段时间,而且他自己也认为会成功。但一切的转变都来自于那个晚餐。原本他会认为富有深刻含义且极具纪念的晚餐。的确是难以忘怀。他想。 “那个接电话的女孩是谁?”关宇一品又问道。 “接电话的女孩?”李浩然迷瞪着双眼,却始终将目光投向关宇一品。 “你知道的。”关宇一品很肯定地说道。 李浩然又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只不过现在回答她的问题合适吗? “不想说?”关宇一品也学着李浩然一样,叹了一口气,“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如果没什么事,或许我应该离开。” 离开?那可不行。李浩然知道关宇一品的个性,说到做到。他必须跟着她一起离开。“刘宇西。大乡所的刑警,我的徒弟。”李浩然无奈地妥协。他回答不了关宇一品的其它问题,但这个问题好像可以答得问心无愧。 “嗯。我已经知道了。”关宇一品嘴角浮现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看起来她对李浩然的回答很满意。但她好像知道不能够给李浩然多一点笑容,或者说是不能让李浩然看到她的笑容,嘴角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马上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冷如冰窟的样子。“那么我们可以回到原来的问题了吗?”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关宇一品冷冰冰地问道,“如果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一样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李浩然心里哀嚎一声。看来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脑海里浮现他跟关宇一品一起回家晚餐的情景。他们交往了大半年,关宇一品决定带他回去见见父母。在那张宽大的足以坐得下十二个人的大餐桌上,他和她的父母第一次见面。而坐在餐桌边就餐的,就只有他们四个人。 他记得很清楚。她的父亲关凌匀,青苹果市有名的法学教授,温文尔雅,母亲羽慧,美丽动人,不,应该是美丽“冻”人。 他有点紧张。摆在餐桌上的菜品有三道菜。青菜,白菜和黄瓜。这是正式的晚餐。晚餐看上去有点简单。他并不介意晚餐隆不隆重,也不在乎吃什么。来之前,关宇一品已经跟他提醒过一些注意事项。真正让他介意的是,羽慧那冷如寒冰的目光以及她所提问的问题。 他坐在餐桌边,还没动筷,羽慧刺人的目光就投在他的身上,上下打量。在那一会,他觉得自己就像坐在审讯室里的犯人,接受警察的审讯。他如坐针毡,坐立不安,感觉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想向关宇一品求助,可关宇一品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去了。唯一的支援不在这里,他只能一人对抗强敌。 李浩然双手扭结,心里想着要不要说一些谈话的话题,却发现他们之间根本找不到一个共同点。他只能这样默默地坐着,忍受羽慧针扎一般的目光。 过了大约半个世纪,可能并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但在当时的李浩然觉得真有半个世纪的时间那么长,羽慧才把冰冷的目光收了回去。她示意让边上站着的阿姨给他们盛面。家里平常是有阿姨专门给他们做饭打扫卫生的,这一点关宇一品也曾经提到过。 吃的是面。他也记得很清楚。但面是什么滋味,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或许是甜的,或许是咸的,还是不甜不咸、完全没有味道?面,不是重点。重点的是羽慧的提问。 就在阿姨很客气地也为盛了一碗面之后,羽慧的第一个问题就砸了过来。 她问“李先生是警察?” 当然是。李浩然点头。他的工作,关宇一品一定和她的母亲已经提过,那现在羽慧再重提这个问题,其中之义很是明显。他只是一个小警察,而羽慧根本看不起警察。 吃面。低头继续吃面。唯有吃面,才能把眼前的尴尬化解过去。 幸好关凌匀很平易近人,哈哈笑了一声,叫李浩然不要紧张,羽慧没有其它意思。 是的,她的确没有其它意思。李浩然硬是挤出一丝笑容,表示对关凌匀的感谢。 可还没等到李浩然缓过神来,羽慧的第二个问题又砸了过来。 她问“李先生的房子买在哪?” 这又是一个直戳心窝的问题。李浩然至今还窝在单位里的小公寓里,工资卡上的余额常年保持在四位数以下,又何来余钱买房子? 吃面,唯有大口大口地吃面,才能假装没听见羽慧的问题。可是当他吃完碗里的面条,想去再盛第二碗时,却发现那大碗里的面已经没了。四个人四个碗,每人一碗,定量供应。 他眼睁睁看着阿姨把他的小碗收了回去。 “你没吃饱?”羽慧放下了碗筷,看着李浩然。 “是的。”李浩然点头,如实回答。 “没了。”羽慧头也没抬,继续优雅地吃着她自己碗里的面。 当时的李浩然尴尬得要在地上挖个洞直接钻下去。 还是关凌匀解了李浩然的围,笑着解释,晚饭吃多了不好,这是他们家一直养成的健康生活习惯。 李浩然红着脸,只能诺诺点头,心里想着关宇一品怎么还没从楼上下来之时,正在吃面的羽慧忽然抬头问了第三个问题,“李先生是不是很不适应我们家的这种生活?” 好吧。羽慧的意思很明确,表达很清楚,李浩然理解的也很明白。“门也当、户又对,男欢女爱长百岁”。这应该就是羽慧所要表达的意思。 他要如实跟关宇一品把当晚的情况重新描述一遍吗? “有酒吗?”李浩然又问道。两人都痛苦,不如一人痛苦,长痛不如短痛。 关宇一品脸上立即露出极其失望的表情。 第28章 东乡路299号 第二十八章 东乡路299号 作为青苹果市资深大律师的关宇一品,保释一个在押的醉驾嫌疑人,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虽然生气,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还是毫不犹豫把李浩然捞了出去。 “保重。”在收监所门口,关宇一品冷冷地看了一眼李浩然,转身就走。 “谢谢。”李浩然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又是一阵凄苦。长痛不如短痛。他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只有拼尽全力去做某一件事,才能暂时压制感情带来的痛苦。 现在,他就站在大乡镇上的一所住宅前,看着紧闭大门边上的蓝色路牌。东乡路299号。这是一所很普通的普通人常建的住宅。二层小楼,楼前有一小块的庭院,比起姚伟家的别墅,当然是天差地别,一个是普通人,一个是银行家,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这是警号尾号8976的警察的住所。李浩然记得很清楚,那个收监所的警察长得一副黑脸模样,腆着大肚子,就像怀了八个月的孕妇。他已打过刘宇西的电话,查找了黑脸警察的信息。既然是警察,当然就很容易找到他的个人信息。黑脸警察姓周名正义,可看上去他一点也不像有正义的感觉。这两天周正义调休,所以李浩然只能到他家来找他。 李浩然必须弄明白,周正义跟收监所里的那几个彪形大汉有什么关系。他一定跟他们有关系。周正义和蔡理勇的死当然有关系。 李浩然在门口踱着步,犹豫着是不是等刘宇西到了以后再一起敲开周正义家的门。但上次在姚伟家的经验告诉他,以他一个嫌疑犯的身份,似乎再跟警察一起行动,结果不一定会好。于是,他马上做出了决定。 他左右张望了一圈。东乡路是一条远离繁华镇区的小巷,距离热闹的主街大概有四五条街。所以在这条小巷里,并没有车子经过,偶尔会有一两个手里拎着菜篮子的老大妈老大婶路过。时值晚餐饭点的时候,住在乡下的人们要不在吃饭,要不就在收拾吃完饭后的餐具。乡下的人们生活总是安恬宁静,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就算是经济再发达的小镇,依然如此。 没人注意。李浩然伸手敲了敲门。 大门发出又闷又沉的声音。既不重也不响。李浩然不想发出太大的声音。敲门完全是掩耳盗铃之效,周正义有没有听见都没关系。他只是要这个敲门这个动作这个过程,不需要敲门的效果。如果做了敲门这个动作,再进别人家门,就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法官亦会酌情审判他的擅闯私宅罪。 李浩然在敲第三下门的时候,发现大门好像并没有上锁。因为大门在他手指的叩动下,居然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大门既然没锁,那就说明周正义在家,就算周正义现在不在,那也会马上回来。现在这个年代,可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年代。据刘宇西的消息,周正义两年前离婚,一个人居住在这栋东乡路299号的二层小楼里。既然在家里能找到周正义,那接下来的进展会更顺利一些。只要撬开周正义的嘴,就可以得到指使彪形大汉的幕后主使,当然也就能弄清要杀蔡理勇的人的目的。当然,如果上帝眷顾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得到蔡理勇更多的消息。他已经想明白,在收监所,蔡理勇的死绝不会是一个意外。而他们的目标表面上看是对付他,实际上要死的还是蔡理勇。他只不过是这一事件的一块绊脚石而已。 李浩然轻轻推开门,庭院里显得有些杂乱,但还所幸东西不多,左边堆着一堆木头,右边放着几个塑料桶和几件晾晒的衣物,还没到不堪入目的地步。一个人生活,的确不会有太多的东西。站在门口,他一眼就见到了小楼的客厅。客厅里亮着灯,但没人。 在收监所的时候,他和周正义打过一照面,他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黑脸、大肚,特征太明显。他相信他也会给周正义留下深刻的印象,这并不是因为他身高马大,而是当时周正义主动找到他。既然是主动找到他,那一定是事前经过了解。所以,他现在必须轻手蹑脚地找到周正义。他要让周正义知道,魔鬼回来了。 客厅的家具很简单,一张破旧的三人沙发,一张茶几,外加一套家庭影院。电视屏幕还停在里维斯帅气的画面。是里维斯吗?应该是。有很多人认为他长得像里维斯,那个动作潇洒、身手敏捷,尤其是五官刚毅、眼神肃杀的里维斯。所以别的外国影星或许记不住名字,但里维斯的名字,形象却是深刻在脑海里。他喜欢看电影,但总记不住外国影星的名字。名字太长了,不好记。 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周正义客厅家的电视画面应该是里维斯主演的疾速追杀电影。那是一部主人公为了一只狗而大杀四方的动作枪战电影。很好看,很刺激。周正义可能也喜欢看电影。 客厅里的灯亮着,电视画面暂停,这一切都表明,此时的周正义就在家里。在一楼还是在二楼?一楼的客厅、厨房、餐厅都没人。那答案似乎已经很明了。在二楼。 因为这二层小楼的占地面积小得可怜,所以通向二楼的只能是一部螺旋式楼梯。很小很狭窄。李浩然先是竖起耳朵倾听了一会。二楼也没有任何动静。 周正义会在二楼吗?不管怎样,李浩然必须上楼看看。他走到螺旋楼梯口,向上望去。二楼黑乎乎的,就像一只摄魂怪张开的大嘴,要吸走他的魂魄。 李浩然定了定神,再一步一步登上楼梯。就算二楼没有开灯,他还是要上去看看。 很快,李浩然便登上了螺旋楼梯的最后一阶。站在楼梯口,他还是没有看到任何的灯光。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那就意味着周正义也不在二楼。没人喜欢黑暗的地方。除非他是黑暗的魔鬼,或者是魔鬼的黑暗特使。 李浩然本来想转身下楼,忽听一声清脆的响声。他心里一惊,还以为是有人在二楼,再仔细分辨,原来是户外起风,吹动了窗户,然后拍打在窗框上。 这没什么。李浩然皱了皱眉头。这么大的动静,二楼依然没有反应,那就应该没人。他转身往下走,忽地一股熟悉的味道传入鼻头。 血腥味。浓郁的血腥味。 第29章 没有留下线索的作案现场 第二十九章 没有留下线索的作案现场 王凯捂起鼻子。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感觉有点头晕。 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朱大传和他的手下正在忙着拍照、固定证据、提取各种痕迹,吴建国和应福龙就跟在他的身后。 东乡路299号的案发现场比紫藤花湿地更加惨烈。被害人死在了二楼,全身赤裸,四肢被钉上了四根铁钉,从而使得尸体悬挂在卧室的墙壁上,如同一只正在努力往上爬的壁虎。地上淋了一地的尿水,尿骚味夹带着鲜血的血腥味,使得房间里的味道更加难闻。看得出来,被害人在死之前就被凶手钉在了墙壁上,遭受了惨无人道的酷刑。极其残忍。 王凯将戴着的手套往上提了提,盯着被害人。“谁报的案?” “是一个匿名电话。”应福龙回答。 “电话?”王凯有些意外。 “我们也找了电话ip,但他用的是网络电话,网络地址是随机的,无法查找。” 王凯沉默了一会。 “被害人是大乡所收监所的警察周正义,两年前离婚,目前一个人生活。”应福龙瞥了一眼在身边的吴建国。 吴建国似乎明白应福龙那一瞥的意思,连忙向王凯解释“这可不关我的事。收监所的点是在大乡镇,但行政管理上,却是市里直管,跟我们大乡所没有任何关系。” 这老油条。王凯心里暗骂了一句,谁不知道收监所是市里直管?但收监所和大乡所同在一地,在业务上也有交集,所以两个单位关系并不差。但他面上却没显露半分,沉着脸,一言不发,转而走向朱大传,“有什么发现吗?” 正趴在地板上扫描脚印的朱大传,连头也没抬,“没有。” “一点也没有留下线索?”王凯双眉紧蹙。 “至少目前没有。”朱大传说道,“现场处理得非常干净,连根毛发也没留下。” 王凯指了指墙上的尸体,说道“像这样的作案手法,应该不是一个人能办得到的。” 周正义很胖,就算个子再矮,体重也绝对在一百五十以上。谁也不可能把一个活人按在墙上,然后再用铁钉固定。 最起码有三个人以上。 凶手三人以上?在这么狭小的房间里?再施以这样惨忍的作案手法?怎么可能没有在现场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凶手作案手法很专业,或许有专业的作案工具。”朱大传放下电子扫描镜,又向墙上的尸体走去。 “比如?”王凯跟在他的身后,继续追问。重案组虽然兵强马壮,人数众多,但跟鉴识组的级别一样,互不隶属,同为刑警支队内设处室。所以就算朱大传的态度再冷淡,王凯亦不敢直接得罪鉴识组。 “比如凶手的穿着,应该是一整套的雨衣或者其它外套,这样才能不会留下任何的毛发和指纹,比如凶手的凶器,应该是一些锋利的尖刀,才能快速而有效地划开被害人的胸膛。”朱大传边说边用手翻了翻被害人胸口的伤口。这些伤口虽然很深,但并不足以致命。真正致命的是,手上的动脉。被害人动脉被划开,失血过多致死。 “凶手手段惨忍,跟被害人的积冤应该很深。”王凯忽又问道,“可他们为何又要把他的嘴巴用胶条贴上?” 可以看到的是,被害人挂在墙上,嘴巴却被黄色的胶条牢牢地封住。 “或许是凶手不想让他发出大声叫喊,被其它人发现踪迹吧。”朱大传轻轻地撕着被害人嘴里的胶条。 胶条一点点地撕开。 “咦,这是什么?”朱大传的胶条才撕到一半,骤然停住。 王凯一脸疑惑,凑到朱大传身后,也是大吃一惊。在被害人胶条封堵的嘴巴里,赫然是一嘴紫藤花。 “紫藤花?”李浩然往嘴巴里塞了一口汉堡,问道。 刘宇西就坐他的对面。 “小点声。”刘宇西手指放在嘴边,回头看了一眼四周,小声地“嘘”了一声。 他们会面的地点就在啃得香汉堡店。啃得香汉堡店,全国连锁一千多家,是国内最大的连锁餐食公司。李浩然不是很喜欢这种国外的简餐,但他没办法选择。因为刘宇西特别喜欢啃得香的经典牛肉汉堡。最重要的是,啃得香汉堡二十四小时营业。如果需要的话,他还可以将就在这里过上一晚。 现在已是晚上九点多。汉堡店里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现在这个时候,刚好附近的工厂工人上下班交替的时候,上夜班的人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而下班的人顺便吃一点回家睡觉。 “这是案发现场的一些照片。”刘宇西从包里摸出一叠照片,放在餐桌上,小心翼翼递到李浩然眼前。 李浩然没看一眼,继续往嘴里塞汉堡,“味道不错,来一口?” “我吃不下。” “你最喜欢的牛肉汉堡。” “吃不下。”刘宇西瞪了李浩然一眼,“难道你已经有了想法?” “什么想法?”李浩然嘴里塞满了汉堡,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就是线索。” “没有。” “没有线索,你吃得这么香?” “没有线索,就应该饿着吗?” 刘宇西给了李浩然一个大白眼,但李浩然当作没看见。“你就是饿死鬼投胎吧。” “如果你到收监所一趟,就知道汉堡的香了。” 收监所的伙食,中午白菜加青菜,晚上青菜加白菜,再好一点,就加点胡萝卜。喜欢兔子的人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伙食。 刘宇西只能嘟着嘴,瞪着眼看着李浩然狼吞虎咽。 好不容易,李浩然才把手里的汉堡吃了一干二净,又把杯中的水喝光,这才舒舒服服打了一个饱嗝。 “现在可以告诉你发现什么了吧。”刘宇西不甘心地追问道。作案现场是李浩然第一个发现,而且也是他打匿名电话报的警。 “你想我发现什么?”李浩然又打了一个饱嗝。 “凶手是谁?” “我不知道。”李浩然毫不犹豫地反问,“你知道吗?” “我要是知道,还会请你吃汉堡?” “王凯他们没消息?” “他们只是将紫藤花湿地案和大乡路299号案关联在一起,但现在毫无头绪可言。案发现场收拾得太干净了,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他们找不到线索,我就能找得?” “你是神探嘛,师父。” 浩然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意味深长地朝汉堡店外的小杂货铺看了一眼。“其实想让我告诉你,也是很简单的。”他相信刘宇西能明白他的意思。光一个饭饱,应该还差那么一点意思。 “不行。”刘宇西想都没想,直接回绝。“你别忘了你是怎么进的收监所。” 酒。酒足了,自然也可以饭饱了。李浩然想喝酒。刘宇西也知道,但她偏偏就不给他喝。 好吧。李浩然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你去哪?”刘宇西喊道。 “难不成你现在就想让我睡觉?”李浩然头也没回,已然走到门外。 第30章 蔡理勇的身份 第三十章 蔡理勇的身份 “蔡理勇是谁?”李浩然舒舒服服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仰起下巴,看着窗外。他的驾照被撤销了,如果还想再开车的话,他必须得再进行驾驶证理论考试。他可不想跟小学生一样,再去死记硬背那些东西。 “问题是,你还没告诉我,我们要去哪。”刘宇西系好安全带,一脸不爽地看着李浩然。 好像是的。李浩然从啃得香汉堡店里出来,直接坐上了刘宇西的车,好像忘了交待。他甩了甩头,“既然周正义案和紫藤花湿地案有关联,就必须理出蔡理勇和姚伟的关系。”李浩然从收监所出来以后第一件事,就交代刘宇西搜集蔡理勇的所有信息。 “蔡理勇和姚伟的关系?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关系?”刘宇西问道。 李浩然喷出一口浓烟,瞥了一眼刘宇西,摊开手掌心。她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刘宇西盯着李浩然看了半天,“好吧,谁让你是我师父呢。”刘宇西叹了一口气,侧过身,打开手套箱。这是她的车。 刘宇西取出手套箱里的一叠资料,放到李浩然手里。 刘宇西解释道“蔡理勇,飘呀飘集团的经理,事业有成,家庭幸福,也算是一个成功人士,档案上也没什么污点。” “的确漂亮。”李浩然翻开资料,果然如刘宇西所说一样,履历表漂亮得一塌糊涂。“为什么进收监所?”履历漂亮,并不代表不会犯罪。再完美的人,也会犯下一时的糊涂。 “贪污和挪用公款。”刘宇西毫不犹豫地回答。 “哦?”李浩然觉得有些奇怪。一个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人,很少有贪污的迹象,除非他的收入本身就有问题。他翻到蔡理勇资料的第三页,果然看到了蔡理勇入狱的罪名。利用职务便利,挪用公款一百零三万,收贿五十四万。 “他是在前两天才东窗事发的。蔡理勇在飘呀飘集团的职位是采购部经理,这一职位通常油水很足,这意味着风险也大,很容易会掉进各种陷阱。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这个罪名一定名符其实的。”刘宇西很肯定地说道。 “哦?”李浩然又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不相信?” “他的家庭不是很幸福吗?”李浩然问道。 “嗯,在他没出事之前,那当然是幸福美满的,但那也是建立在贪污挪用公款的基础上。”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的幸福都应该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不是吗?” “嗯,有道理。”李浩然若有所思,指了指资料,“可挪用公款和收贿一共有一百五十七万,这笔钱好像一分钱也没用过。” “呃?”刘宇西侧着头,想了一会,“也许他胆子太小,还没来得及花。” “而且发现的时机好像也很及时,挪用公款的第三天就被公司财务发现了。” “那只能说明飘呀飘集团财务人员太专业太严谨了,我喜欢这样的公司。” “你真的喜欢吗?” “喜欢啊,而且我也经常在喝。” “喝?” 宇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李浩然,“难道你不喝飘呀飘饮料?” “饮料?” “飘呀飘集团的主营业务就是生产饮料和汽水。那味道可不是一般的好,就像它的广告词一样,‘你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刘宇西从驾驶座的车门水杯处拿出一个饮料瓶。红色的贴纸,贴纸上画着一头瞪着双眼的像要发狂的牛头。下面有一行字,正是“你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 “这个你没喝过吗?” “对不起,我只对一种液体感兴趣。”李浩然才不会对这种又甜又腻的东西感兴趣。 “我就知道。”刘宇西不屑地瞥了李浩然一眼,“但你的兴趣不可能实现,至少我在你身边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我受够你身上那股臭烘烘的味道。”刘宇西皱了皱小巧的鼻头,“一喝酒,你身上就有一股味道。”刘宇西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兀自飞起一朵彩云。是臭烘烘的酒味吗?酒味肯定是没错,但是不是臭的,她就不知道了。至少有一点,她不讨厌他身上的味道。 “嗯,那么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呢,是继续坐你的小车里畅谈理想,还是继续案件的调查?” “你说呢?”刘宇西反问道。 “嗯,那就继续刚才我的问题。”李浩然把手里资料放在车台上,又歪着上半身坐回了位置上。全身心放松,双腿就差点架在车台上,如果他的腿够短的话。这算不算是葛优躺?会不会侵权? “什么问题?”刘宇西捅了捅李浩然的手臂,恨不得把他从椅子上扶正,再用安全带固定好。 “蔡理勇和姚伟的关系。” “为什么你认为他们之间有关系?” “因为蔡理勇死之前特意交待我,要把他死了的消息告诉姚伟。” “就凭这一点?” “要不然呢?”理由好像有些牵强,但在目前情况之下,似乎也没有更多的线索可以查找。 “蔡理勇和姚伟据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刘宇西说道,“一个采购部经理,一个地方银行经理,身份地位倒是很般配。要把死讯告诉好友,好像也无可厚非。” “蔡理勇有家人吗?”李浩然突然问道。 “废话。”刘宇西不满地瞪了一眼李浩然。 “应该有。”李浩然记得很清楚,资料上明明白白写着蔡理勇已婚,小孩在国外上学,妻子跟着陪读。目前,只有蔡理勇一人在国内生活。但不管如何,蔡理勇有什么要交待的后事,妻子有理由是第一个知道的。可是,为什么蔡理勇第一个要告诉的是姚伟? 刘宇西好像也明白了李浩然自问自答的含义,“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蔡理勇妻子?问问什么情况?” “打电话告诉蔡理勇家人是必须,但不是现在。”李浩然挪动了一下屁股,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找到姚伟。” “姚伟不是已逃走了吗?连王凯都不知道他到底躲哪里。” “那就找到姚伟的妻子。” “马格丽?” “是。那天在姚伟家里,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提到马格丽,刘宇西好像很是得意。“她跟我很投缘,聊了不少,关于家庭,关于小孩的。” “看来马格丽在以貌取人。” “以貌取人?” “对,看到漂亮的女孩,我也会掏心窝跟她谈人生理想的。” 刘宇西更加得意,脸上不由得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那么你到底得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正要聊到姚伟的时候,你就从楼上下来了,然后她就不说话了。” “哦,我惹人讨厌吗?” “‘惹人讨厌’的前面,或许还要加个形容词。” “加个否定词?比如‘不’,不惹人讨厌。或者把讨厌一词换成喜欢,我惹人喜欢?” “都不是。”刘宇西敛起笑容,郑重其事地说道,“应该加个‘非常’或者‘很’,非常惹人讨厌,很惹人讨厌。” “好吧。”李浩然毫不介意,让人喜欢或者让人讨厌都不是他所感兴趣的,现在他所感兴趣的是,怎么找到姚伟。“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发去找马格丽了呢?” 第31章 黑色的皮卡车 第三十一章 黑色的皮卡车 今晚的应福龙觉得很郁闷。这该死的案子,又在浪费他的时间。他紧皱着眉头,坐在一辆破得不能再破的大田车里,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前面一栋透着些许灯光的房子,然后又把视线转回到放在掌心的手机。 他在出任务,而且是无聊的监视任务。作为一个资格老得掉牙的警察,而且还是刑警,他早就跟领导打了转岗报告。刑警工作压力大,强度高,或许早就不适合像他这种人。他喜欢潘帕斯雄鹰和日尔曼战车,喜欢在绿茵场上的精彩进球的瞬间,喜欢梅老哥,却唯独不喜欢独守空房,煎熬漫长的孤独夜晚,等待未知的明天。他把监视任务称之新媳妇独守空房。那种感觉是一模一样的。不在渴望中爆发,就在渴望中死亡。 重案组人手不够。这是领导拒绝他转岗最无理的理由,也是王凯安排他今晚出任务的借口。这是一个看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真想当场回怼王凯,人手不够,不会再要人吗?凭什么要让他这样一个行将退休的老人再去执行这样一个独守空房的任务?一个年纪老掉牙的媳妇,难道还会期盼婚房激情的一刻? 可到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没多长时间了,该忍的还是忍忍吧。既然身为老资格的老人,当然也有应付的一套。他的要求就是要给他配一个年轻的同事,一同执行监视任务。年轻人有活力有朝气,似乎永远有使不完劲。有这样一个帮手,他的工作就会轻松许多。说是轻松,无非就是可以偷点懒。像这样的监视任务,他执行过许多次。唯一的难点,就是要熬过漫长的夜晚。不会有什么事的。根本无需担心。再加上他还有一个年轻的同伴,他只要时不时提醒年轻的同事多看两眼就成。 他很放心。 他看了一眼主驾驶座。驾驶座上的布质沙发,破得快要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现在主驾驶座上没人。15分钟前,他打发年轻的同事去买包烟。和同事在一起执行任务,他经常这么做。打发同事去买包烟,或者买点零食。当然,作为老资格的老人,他是不会出一分钱的。他也会把这个当成一个额外的福利,毕竟这不需要花他一分钱,就可以享受某种乐趣。当然,年轻的同事也乐于给老资格的老人跑跑腿,顺便也可以放松放松。 可现在这年轻的同事,出去给他买烟时间好像长了点。他记得很清楚,在街的尽头拐角处,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只要是便利店就会有烟,只要有烟年轻的同事就应该很快可以回来。可现在呢? 应福龙往车窗外张望了一眼,街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看到。姚伟家的别墅虽然临街,但再繁华的街头,一到了深夜,还是会行人稀少。大乡镇无论经济再怎么发达,毕竟还是一个镇,夜市经济远不如城里的灯红酒绿。 难道是便利店关门了?还是店里的伙记睡着了?应福龙心里不禁有些纳闷。手机视频的欧足联赛正在紧张激烈进行。日尔曼战车的车轮正气势汹汹地冲向高卢雄鸡的阵营,誓将雄鸡斩杀。手机喇叭发出一阵阵轰鸣的欢呼声。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手机喇叭的声音也盖过了一阵细细的车子轮胎碾过水泥路面的声音。一辆黑色的皮卡车,正悄悄地驶近又老又破的大田车,在距离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几个人身穿着黑色雨衣的人从车上跳了下来,手里持的长刀又寒又冷。 李浩然的逻辑很简单,紫藤花湿地案和周正义案既然能合并调查,那么两案的关键在于姚伟,而能否找到姚伟,关键在于马格丽。据刘宇西所述,她们关系好像还不赖,所以去找马格丽时,就必须带上刘宇西。而且刘宇西作为重案组的临时成员之一,似乎更清楚马格丽在哪。 她真的知道马格丽在哪吗?李浩然很怀疑刘宇西在吹牛。为什么他会怀疑刘宇西吹牛?那是因为刘宇西正在瞪着她那双漂亮而看上去又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你确定马格丽就在家里?”李浩然站在姚伟家门口,瞥了一眼黑不拉叽的别墅,问道。 “我再打电话跟应警官确认一下。”刘宇西说道。 “等会。”李浩然若有所思,“你说今晚在这里执行监视任务的是应福龙?” “是的,没错。这是我从值班表上拍下来的。”刘宇西将手机递向李浩然。 亮得有些刺眼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正是应福龙,所对应的日期就是今天。 “那就不用麻烦他了。”李浩然在重案组的时间并不算短,当然知道应福龙的德性。或许他跑到哪里躲起来睡觉也不一定。所以,在监视现场看不到应福龙的身影,也算是很正常的事。 是正常的吗?李浩然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转身看了看四周,漆黑的一片。姚伟家这个位置,刚好是路灯和摄像头的盲区,路灯灯光被前面几棵生长茂盛的大树完全遮挡,几乎透不出一丝亮光。 在不远的地方,有一辆黑色的皮卡车停着,那就像一只躲在黑暗角落里的庞然怪物,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它想捕食的猎物。二辆共享自行车被人遗弃在不远处的街头,东倒西歪地贴着一间窗户里透出微光的墙边。远处的房子里,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声,那狗的叫声,听起来似乎极不耐烦,就好像有人突然打扰它的清梦一样。 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反常。在乡镇农村,就应该是这样的景象。李浩然决定要再次进姚伟的家门,找到马格丽,当面再跟她细谈。但当他抬手往姚伟家的门口门铃上按的时候,突然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响了起来,两道雪白的车灯灯光像两道激光一样,射向正在门边的李浩然。 李浩然一下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双手不由自主捂住,透过指缝,他看到那两道车灯灯光正是刚才那辆停在角落里的黑色皮卡车。更令恐怖的是,那辆皮卡车轰着巨大的发动机声音,带着轮胎打滑的尖锐响声,朝李浩然猛地冲了过来,就像他就是它要苦苦寻找捕食的猎物一样。 第32章 马格丽遇险 第三十二章 马格丽遇险 “小心。”刚从车上下来的刘宇西大声提醒。 可这时的李浩然已听不到刘宇西说些什么,连忙纵身跳到姚伟家门口的篱笆栏里。皮卡车带着尖利的刹车声和轮胎打磨声从篱笆栏的一侧滑过,急速冲向街边。放在街边的一只垃圾桶直接被撞得飞了起来,桶里的垃圾四溅。皮卡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但依然发出轰鸣声,仿佛一只在寻找捕猎机会的钢铁怪兽。 李浩然从地上跳了起来,身上沾满了泥巴。他看到皮卡车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急忙跑过去。皮卡车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让死于非命。那么又是谁想让他死于非命?追上皮卡,答案就在皮卡车里。他刚起步跑向皮卡车时,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 玻璃破碎声在他的身后,他回头张望,仔细辨别。姚伟家?好像是。但不太确定,就在他犹豫是不是要追皮卡还是要弄明白玻璃碎碎声在哪里时,却见一个黑影从姚伟家里快速跑了出来。 不好。李浩然心里暗呼。只见那个黑影朝着皮卡车一路狂奔,一头扎进了早已打开车门接应的皮卡车后座。皮卡车又是发出一阵急促的轮胎打磨声,发动机轰鸣声,然后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李浩然转而跑向姚伟家门。只见姚伟家大门洞开,玻璃碎了一地。他不及细想,随手抄起门口的一根铁锹,冲进姚伟家里。家里漆黑一片。 “马格丽!”李浩然大声喊了一声。 没人回答。李浩然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模式。一道光束照亮了前方的客厅。客厅里一片狼藉,地上翻倒各种杯子、托盘和其它杂七杂八的物品。他拿着手机,遍寻了整个客厅,没有发现马格丽。 他看到位于客厅中间的那两个花瓶倒在楼梯口,顺势沿着楼梯口往上看,挂在楼梯墙边的壁画东倒西歪,还有一幅直接掉了下来,落在楼梯口上。 很显然,有人在楼梯里追逐奔跑,那就意味着楼上有人。李浩然跨过倒地的两个大花瓶,赫然发现楼梯上发现了一滩血迹。点点滴滴的血迹,一路往上延伸。 情势极为不妙,一定有人受伤。李浩然心中一沉,攥紧手中的铁锹,一步一步往楼梯上挪。 “马格丽?我是警察。”李浩然小声呼唤。 依然没人回应。顺着手机的灯光,李浩然走到楼梯尽头,来到了二楼。姚伟家的二楼,他已经来过一次,对这里的布局摆放相当熟悉。地上的血迹,从原来的点滴状,变成了拖曳状,血量骤然变大。这意味着受伤的人情况相当不乐观,有可能伤势加重。而伤势加重的唯一理由,就是再次遭受凶手的攻击。 血迹往储物间方向延伸。通常情况下,被害人如果要逃亡,首选的是自家的卧室。因为人在遭受突然袭击时,下意识躲避攻击的反应就是躲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可地上的血迹已明确表明,受伤之人躲藏在储物间。所以李浩然并没有犹豫,直接朝储物间走了过去。 储物间的门紧闭。拖曳的血迹从储物间门缝底下直指里面。李浩然推了推门。纹丝不动。看来是有人把门反锁。既然知道反锁,那就意味着里面的人还活着。他略微松了一口气,拍了拍门,小声叫道“马格丽,我是警察,前两天你见过的刑警。”在这紧急关头之下,他必须取得马格丽的信任,而警察身份,无疑是最好的信任条件。虽然他已经不是警察。 但储物间里似乎没有一点动静。李浩然侧耳听了听,便毫不犹豫拎起手中的铁锹,朝房门把门重重砸了下去。他必须马上确定马格丽的伤势,快速打开储物间房门是唯一的前提条件。 房门门把手应声掉在地板上。李浩然再用肩膀猛地一撞,房门被撞开。他举起手机,让手机灯光照射得更远一些。 微弱的灯光下,李浩然看到衣柜前面趴着一个人。那人身下还有一滩大片的还未干透的血渍。 “马格丽?”李浩然连忙跑了上去,扶起那人。是一副男人的面孔。再仔细一瞧,竟然是重案组的前同事小刘。小刘身上伤了四五处,最重的伤口应该是腹部。但幸运的是,这些伤口都不是致命伤。李浩然探了探小刘的气息,还好,虽然微弱,但还有一口气在,应该是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 李浩然连忙找到小刘身上的紧急呼叫机,那是执行特殊紧急任务专门配备的联系工具。只要按下紧急呼叫机上的红色按钮键,指挥中心就可以马上得知现场出现问题,十分钟之内加派警力赶赴现场。他看到紧急呼叫机上的按键还在正常状态,说明小刘在遭受凶手攻击时,他并没有察觉。或许是察觉了,但也没意识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来不及按下红色按钮。 李浩然按下了红色按钮键,然后把紧急呼叫机放回小刘身上。接下来,小刘能否生还,就得靠后续的同事给不给力了。李浩然现在顾不上小刘,毕竟他也不是医生,不会救护。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马格丽?她在哪?他看过今晚执行监视任务的名单,小刘在名单上。如果作为警察的小刘受伤都这么严重,那马格丽的状况可想而知。 只有马格丽知道姚伟在哪,只有找到马格丽才能找到姚伟。警察在这里,马格丽也应该不会太远。李浩然再次检查了一下储物间,除了小刘之外,没有其它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小刘身上,小刘在执行任务,那么跟他一组的应福龙,现在在哪?马格丽会不会跟他在一起? 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应福龙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至少现在的应福龙不可能会搏命去保护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难道马格丽被皮卡车的人抓走了?李浩然转而看向主卧。那是姚伟夫妻两人的房间,房门上还挂着一个卡通的生肖兔。今年是兔年。离农历春节还有一个多月。在门上挂个兔贴符,寓意兔年大好。这好像有点讽刺的味道。一家出了这样的大事,谁也不会认为是好年。 主卧的房门紧闭。家里有人的情况下,通常房间的门是打开的。除非……李浩然走上前,推了推房门。房门纹丝不动。上了锁,或者是房门内侧有东西堵住,才会有这种情况。但不管哪种情况,一定是有人在房间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主卧跟储物间的情况一样,一定有人。既然确定房间里有人,而房门又没开,那就只能采取打开储物间同一种方式。李浩然抡起手中铁锹,就要砸向主卧门锁,房门却忽地打开了一道缝。 一双惶恐惊慌的眼睛贴在门缝的黑暗中。 “是刘警官吗?” 第33章 躲在白鹅湖村 第三十三章 躲在白鹅湖村 刘宇西倒了一杯水,放在马格丽和她的女儿姚娜前面。 马格丽母女看上去依然惶恐不安,惊慌未定。对于普通人来说,历经恐怖追杀、生死劫难,恐怕都是一生无法抹灭的回忆。 “放心,谁也不会知道你们在我这里。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刘宇西小声安慰。 一行人正躲在刘宇西的家中。如果没有人主动现身,谁也不会想到马格丽母女会藏在刘宇西家里。刘宇西的家,位于白鹅湖村。白鹅湖村是大乡镇郊区的一个小村落,因为紧邻白鹅湖而起名,离大乡镇大约十来分钟的路程。 “现在,你们得把手机拿出来。”李浩然面色严凌,郑重提醒。目前的情势,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没有人会主动攻击警察,除非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或者是一伙丧心病狂之徒。手机是最好的追踪定位工具,如果要隐身,就必须扔掉像手机这种的追踪器。 “我们没带手机。”马格丽紧紧搂着姚娜。她的女儿姚娜,还是一个小学生,脸无血色,面色惨白,看起来的确吓坏了。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重,更加复杂。”李浩然皱着眉头,“所以,你必须要相信我们。”刚才在姚伟家中找到马格丽时,她们并不相信他,甚至还想将李浩然阻止在门外。幸好刘宇西及时赶到,这才让马格丽开了门,将她们带到刘宇西家中。他们没有等警察赶到现场。她们不相信警察,李浩然则无法让警察相信,所以他们都无法跟警察正面打交道,至少目前情况如此。 马格丽的眼神流露出一丝疑惑,然后望向刘宇西。 难道我看起来真不像一个好人?李浩然心中叹了一口气,朝刘宇西耸了耸肩。 “没关系,他也是警察。你可以相信他,就像相信我一样。”刘宇西摸了摸姚娜的长发。小女孩躲在妈妈的怀抱里,不敢探出头。对于小女孩而言,就算刘宇西是警察,但也是归属陌生人一类,只有妈妈的怀抱才是最安全最可靠的。 马格丽再次上下打量了李浩然一眼,终于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李浩然轻咳了一声,“那好,现在你得把你所知道的东西都必须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们,这样我们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抓获那些杀人凶手,明白吗?” 马格丽睁大眼睛,点头。 “今晚这些人是谁?”李浩然问道。 马格丽摇头。 李浩然眉头拧成一团。 “这很重要,姚太太。”刘宇西在一边劝说,“我们必须知道是谁,才能更好地保护你们。” “可我真的不知道。”马格丽有些委屈,“当时我和娜娜睡在房间里,因为这两天的事情太多,所以我还没深睡,于是听到了楼下的动静,起身查看,这才发现有人进来。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马格丽的声音微微发颤,仿佛还在为刚才的一幕而感到惶恐。 “那小刘是怎么回事?”李浩然问道。 “小刘?” “那个警察。倒在储物间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他是警察,但他救了我们。”马格丽说道,“在楼下,我发现偷偷跑进我家的杀手,但他也同时发现了我。我大声喊着救命,跑上二楼,就在他要抓住我的时候,就是那个倒在储物间的人,嗯,是小刘扑了过来,抱住了杀手。我连滚带爬,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并没有看到他怎么受伤的,只是听到有人重重关上储物间的房门,还有人在砸房门的声音。” 砸房间的人是我。李浩然心里想。虽然马格丽的表述并不是特别清楚,但已经足够了。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场景就是,杀手发现了马格丽,小刘奋不顾身救了马格丽,与杀手搏斗中受了重伤,为了引开杀手,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反向躲进了储物间,好让杀手认为他们一起藏在储物间。其实,在杀手找到小刘的时候,也就是皮卡车撞向李浩然的时候。 李浩然脑海里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应福龙到哪去了?他看过晚上执行监视任务的名单。应福龙也应该在场。难道……他不敢再往下想。还有那些杀手。很显然,杀手并不是一个人单独行动,也并不是临时起意。这绝对是一起蓄谋的凶案,而杀手的背后一定会有主使,他的身份也绝不会太简单。能揪出杀手背后的主使吗?当然能,而且很简单,找到杀手就行。 “你看清那辆车了吗?”李浩然向刘宇西问道。 “看清了。是一辆皮卡车,大田皮卡。” “皮卡上的人?” “天太黑了,我没看清楚。” “车牌号?” “也没看清楚。”刘宇西一脸的懊悔,“真该死,如果当时它在现场的时间能长一点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想让皮卡追我的时间长一点?”李浩然反问道。 刘宇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当时他们两人都明白,皮卡车正追着李浩然满地跑呢。 “这些杀手会不会跟姚伟有关?”刘宇西向李浩然问道。 “这你得问她。”李浩然瞥了一眼马格丽,说道。 “姚太太,你的丈夫到底在哪里?” 事到如今,谁也能看得出姚伟真是摊上大事了。马格丽当然也能看得出来,但她依然摇了摇头。“刘警官,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我真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真不知道?”刘宇西瞪大双眼,脸上写满了失望,咂巴了一下嘴,想说什么但又不说出口。 马格丽点点头。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说谎。李浩然说道“不管你知不知道姚伟的藏身之处,但现在所有的迹象都表明,紫藤花湿地案跟姚伟有关,也跟这些杀手有关。如果你想要你丈夫安全无忧,想要让你和女儿活下去,就必须告诉我们一点线索。”李浩然并没有对马格丽抱太大的希望,有些男人尤其是看上去很顾家很体贴的男人,在内心深处总会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并不会让他们的太太们知道。 马格丽原本白皙的脸上,更是惨白如纸,连嘴唇也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你可以把姚伟最近的情况告诉我们吗?无论什么都可以,工作、生活有什么异样?” 马格丽低下头,沉默着,像是在仔细回忆。她想了一会,忽然抬起头,问道“这有没有单独可休息的房间?” “房间?” “夜色太晚了,我想让娜娜好好休息一会。”马格丽抱了抱怀里的姚娜,一脸恳求。 李浩然马上同意了马格丽的请求。看来,她或许还真知道一点。 第34章 找到姚伟 第三十四章 找到姚伟 “出事前几天,虽然姚伟没有跟我说过什么,但我知道,他压力的确挺大的。”马格丽轻抿了一口水,看着李浩然,缓缓说道。 李浩然颔首,示意马格丽继续说下去。 “一周前,他去南方出了一趟差,回来以后就整晚整晚睡不着,脸色也很差,经常偷偷摸摸背着我打电话。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说。起初我怀疑他外面有了小三,但仔细一想肯定不是。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深爱着女儿,一定不会出轨。直到蔡理勇出了事……” “等等,蔡理勇?”李浩然突然打断了马格丽的话。蔡理勇,这个名字一下戳到他敏感神经。“你跟蔡理勇也认识?” “嗯,蔡理勇是飘呀飘集团的采购部经理,跟姚伟两人一起在大乡镇长大,也算是发小。”马格丽疑惑地问道“蔡理勇怎么了?” 蔡理勇出事还不到两天时间,马格丽应该不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李浩然拿不准马格丽所说的出事,指的是哪件事,决定还是先旁敲侧击,“你说的蔡理勇出事,指的是什么?” “蔡理勇被捕了。” “因为什么被捕?” “具体什么原因被捕,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他好像是受贿挪用公款被捕。但姚伟听了这个消息以后,整个人顿时傻了,变得浑浑噩噩、心神不宁。可我问他时,他还是不说,还让我不要担心他。” “那他跟蔡理勇仅仅就是发小的关系吗?比如说工作、生活方面还有哪些联系?” “具体我不是很清楚,姚伟工作上的事情从来不跟我说,我也不会打听。但我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真的很好,好到可以穿一条开裤裆。”马格丽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哦,对了,上周他们就是一起到南方出差,然后一起回来,事情就不对劲了。” “哦,他们一起去的?”李浩然眼睛一亮。紫藤花湿地的被害人指向了姚伟,蔡理勇死亡事件也跟姚伟扯上了关系。现在问题的焦点都清晰集中在姚伟身上。 “那姚伟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刘宇西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不知道。”马格丽摇摇头。 “你回忆一下,他最可能去的地方会是哪里?工作单位?经常游玩的地方?或者是亲朋好友家?” “我们的亲戚朋友都在大乡镇上,距离近到打一个喷嚏大家都能听得到,可能会藏在他们家里吗?”马格丽迷茫地看着刘宇西和李浩然两人。 有可能,但机率不大。李浩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让马格丽说出了几个亲戚朋友家的住址,好让刘宇西一一核查。 众人一阵沉默。 “还有没有其它没想到的地方?再想想?”刘宇西看了一眼纸上记的四五个地址,好像还不死心。 马格丽想了一会,突然抬起头,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姚伟在东乡村还有一栋爷爷留下的老房子,他会不会在那?” 东乡村地处大乡镇最偏的地方,是一个靠海的小村落。 李浩然从马格丽口中得知这个地方,他就明白姚伟一定会躲在这个地方。等他赶到东乡村的时候,天已近拂晓,远处的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他一个人赶到的东乡村。马格丽的人身安全实在是太重要了,他把刘宇西留下来,照顾保护刘宇西。他的计划是,找到姚伟,然后和马格丽等人会合,取得姚伟信任,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姚伟是一切问题的关键。他必须找到姚伟。刻不容缓。 他驾驶着车子,慢慢地靠近东乡村,停车熄火,将车子隐藏在附近的一个小树林里。这是刘宇西的车子,一辆小电车。他刚从收监所出来,没有驾照,如果被交警查获,恐怕罪行又得再加一条,无证驾驶机动车辆。 沐浴在清晨阳光之下的东乡村,清晨的轻雾笼罩着几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房子,房前屋后洁白的梨花和粉嫩的垂丝海棠争先恐后盛开,宛如神仙居所一般,不沾世间一点烟火气。换句话说,就是没人。近年来的山村海岛大迁移,再加上经济高速发展,有钱的没钱的,都大规模地迁居到大城市去了,交通不便的偏僻小乡村,只剩下几个孤寡老人和几条土狗。 这样的地方太适合姚伟了。李浩然仿佛看到姚伟正裹着一张破席睡大觉。按照马格丽所述,姚伟的祖宅是进村后第三栋灰白色的房子。 站在村口的小路上,李浩然就看到了所说的房子。那是一栋两层半的老房子,房子年久失修,一半已倒蹋,还剩下一副在风中孤立的老门框。生长茂盛的灌木丛和文竹林挡住了进门的所有道路,使得房子看上去就像大海中的一座孤岛。 李浩然小心翼翼地接近,尽量不发出声音。天色尚早,没有行人,也没有狗叫。一片宁静祥和。他绕着房子转了一圈,在屋后的灌木丛,发现了压倒的灌木和一行脚印。这是有人走过的痕迹,而且灌木折断的口子很新鲜。马格丽说的没错,姚伟一定躲在这里。 李浩然信心大增,轻手蹑脚沿着脚印往房子摸去。透过灌木丛的缝隙,他看到了一堵灰暗色的砖墙和一扇紧闭的锈得不成样子的窗户。他无法看到窗户里的情形,因为那扇窗户被人用一块木板遮了起来。要想进到房子里,就必须沿着那道墙,往房门方向走。 他贴着墙壁,小心地走着。在墙壁的尽头,堆着几根快要腐朽的木头,横在他的眼前。他想要绕过木头,却不曾想在抬脚的时候,碰到了最近的一根。枯木沿着墙壁,缓缓地倒下去。他连忙伸手去扶,可他这么一急,却没留意到脚下。只听“嗒”一声脆响,脚下一根细小的枯枝被他踩断。 声音虽不大,但在这悄无声息的空间里,却像一颗炸弹一般的响亮。墙壁的另一面,就是姚伟的藏身之处。他浑身肌肉僵硬,不敢动作,竖起耳朵倾听,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片刻之后,就在他认为折断树枝的响声没能打扰到任何人清梦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糟糕。姚伟要跑。李浩然不再犹豫,急忙扒过灌木,朝房门跑去。果然,他看到一个身影从破旧的门框后闪现。 “姚伟,是我。”李浩然大声叫喊。 可他这么一喊,前面的姚伟跑得更快,一头扎进了茂密的灌木丛。 第35章 一副又破又旧的金丝眼镜 第三十五章 一副又破又旧的金丝眼镜 “站住,别跑。”李浩然见姚伟往灌木丛中跑去,拢起双手放在嘴边大喊。喊归喊,但他不急,只是慢悠悠地跟在姚伟身后。 难道他不想抓住姚伟吗?当然想。几个案子的关键都在姚伟身上,抓住了他,就等于破了案子。先不说破不破案子吧,最起码案子有了新的线索和进展。那难道李浩然会让姚伟主动来找他?当然不能。李浩然和姚伟也就见了二次面,而这二次见面当中,无一不是姚伟在前面逃,李浩然在后面追。逃了追,追了逃。那为什么李浩然不急着跳进灌木丛,去追姚伟呢?答案很快揭晓。 李浩然只是背着手,在灌木丛边上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那拼命在灌木丛中夺路而逃的姚伟突然就停了下来。悉悉嗖嗖的灌木丛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一阵微风吹过来,带着海边特有的鱼腥的味道。 “蔡理勇?你怎么知道他?”从灌木丛中传出了姚伟疑惑的声音。 对,刚才李浩然喊出的正是蔡理勇的名字。按收监所的规矩,李浩然和蔡理勇就是难兄难弟。如今,蔡理勇已然不在人世,他的遗愿只能让李浩然实现。 “他让我转告一句话。”李浩然平静地说道。 “什么话?” “他让我转告你,让你带着家人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不可能。绝不可能。” 李浩然显得更加平静,因为接下来将告诉姚伟的事实可能更加残酷。 “他已经死了。”李浩然面对灌木丛,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把蔡理勇死亡的消息带给姚伟,一是了却蔡理勇的遗愿,二是为了理清案件的真相。 灌木丛中又是一片寂静。寂静得令人恐惧。 没人说话,也没人走动。静得连远处的土狗都不敢大声叫唤。 冷风吹在脸庞上,李浩然亦感觉冷得要命,禁不住裹了裹身上的衣裳。 一双冷得像两道冰锥的目光从灌木丛中射了出来。 李浩然知道,那是姚伟的目光,令人恐惧的目光。他看到姚伟缓缓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李浩然的胸口。姚伟手中的枪,是一把经过改装的双管猎枪。像这种双管猎枪,只要装上2克的黑火药,再填上一把钢珠,在这样的距离,就算李浩然有通天本领,只要姚伟敢开枪,李浩然身上一定会留下满身的窟窿。 “把你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告诉我。”姚伟的语气冷得像冬天里的寒冰,“如果有一句是谎话,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永远的过去式。” 李浩然看着姚伟晃动的枪口,禁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姚伟枪口晃动更加厉害,尤其是那只无名指上还戴着闪闪发光金戒指的左手,更是用力过猛,青筋毕露。 李浩然依然很淡定,淡定得仿佛在看一场轻松加愉快的喜剧电影。“你不会。” “你是说我不敢杀人?”姚伟举起猎枪,将枪座抵在肩膀上,右眼瞄准李浩然,左脚在前,右脚在后。这是一个标准的据枪姿势。 “看得出来,你也玩过枪。”李浩然依然面不改色。在国内,绝对禁止拥有枪支,但对有钱的枪支爱好者而言,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在国外,有众多的射击训练场,爱好枪支的人只需要花一点点的时间再加上一点点的钱,就可以接受专业的射击训练。当然,在国内,依然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拥有枪支,但并不妨碍他们通过其它渠道拥有一定杀伤力的枪支。比如,姚传手里现在拿的这支经过改装加工的双管猎枪。 “开不开枪的决定权不在我,而在于你。”姚伟右手手指放在了扳机上,瞥了一眼枪管,“如果你敢说一句假话,我可不保证它听不听话。” “嗯。我知道。”李浩然伸手入怀。 “你要干吗?”姚伟显得更是紧张,紧张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这么关键时候,怎么不能来支烟?你要不要?”李浩然从怀里掏出两支皱巴巴的烟。 “我不抽烟。”姚伟铁青着脸。 “好吧。我说那啥呢,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在烟快没有的情况下,我宁愿独乐乐,也不会什么众乐乐。”李浩然点燃香烟,深吸一口,又从鼻孔里喷出,“这抽烟的快乐,不是烟民还真体会不到,你说呢。” “你快说。不然,我真的要开枪了。”姚伟喊道。 “嗯,我敢打赌,你一定不会开枪。”李浩然一边笑,一边看着姚伟。 “哦,凭什么认为我不会开枪?”姚伟又将枪往肩膀上紧了紧。 “刚才我说什么?”李浩然丝毫没有受到姚伟紧张的情绪所感染,“我说过,你也是玩过枪。玩过枪的人,居然在举枪射击时忘了打开保险,这是一种低级错误还是故意为之?”双管土猎枪因为击发装置的先天问题,所以玩枪的人都会在猎枪的击发锤外加一个限制击发的保护装置。姚伟的枪既然是猎枪,自然也不可能落下。保护装置一直位于保护的位置上,李浩然从姚伟举枪的一开始就看到了。存心要杀人的枪支爱好者,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谢谢你的提醒。”姚伟看也没看,右手手指一竖一扳,直接将保护装置扳了下来。 姚伟的枪口依然对准李浩然,现在只要手指一用力,猎枪就会喷射出耀眼的火光,直接可以让李浩然瞬间变成筛子。 可李浩然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抽着烟,笑看姚伟。 姚伟似乎有些发懵,一头雾水的样子。 “难道你真不怕死?”姚伟喝斥。 “当然怕死。而且我怕得要死。”李浩然笑道,“但我觉得你不会杀人,也不可能杀人。” “哦。说出你的理由。” “第一,我不会说假话,等会我就会把蔡理勇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 “你不怕我杀人毁迹?” “我还没说第二呢。”李浩然摇了摇头,“第二,你有一个你深爱的妻子和女儿,你得救他们,而唯一能救他们的,只有我。” “你?警察?”姚伟一脸的悲伤,“你知道蔡理勇被捕前我跟他说过什么吗?我说千万不要相信警察,天下警察一般黑。可他总不听我的劝,结果可想而知。所以,我现在就更加不会相信警察。” “嗯。其实我也不相信警察。”李浩然随声附和。 “你不是警察?”姚伟一脸的不信。 “不好意思。刚才我忘了告诉你,我是一个警察,只不过那是四天前。” “你是已经被开除了?这么说,你还是一个坏警察。那么,你更加让我有了开枪的理由。” “嗯。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想你还得相信这个吧。”李浩然从怀里摸出一副金丝眼镜。又破又旧的金丝眼镜。 第36章 蔡理勇和姚伟是发小 第三十六章 蔡理勇和姚伟是发小 “金丝眼镜?”姚伟惊讶地看了看李浩然,手中高举的枪慢慢放下。 “对,蔡理勇的金丝眼镜。”李浩然说道,“他说只要你见到这副金丝眼镜,他就会相信我。” 姚伟接过眼镜,仔细查看。“没错,这就是蔡理勇的金丝眼镜。我相信你。” “天下金丝眼镜何其多,你为何断定这就是蔡理勇的?” 姚伟嘴角撇了撇。“因为这是我送给他的眼镜,上面还有我留给他的祝福。”他挑起金丝眼镜的架子,递到李浩然眼前。 李浩然看到那架子上,果然有一行小小的字。“祝我的兄弟一帆风顺。”楷字,很小很细。虽然金丝眼镜又破也坏,但丝毫不影响分辨字体。 “他跟我分手之前说过,谁手中有这副金丝眼镜,我就可以相信他。”姚伟看向遥远的天边。朝日如红桃,映出万千霞。 他的眼角带着一丝湿润,像是蒙上一层厚厚的雾气,沉浸在以往的回忆中。 “说说吧。”李浩然说道,“我想要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 灌木丛边刚好有两块平整的大石头,姚伟走到其中的一块石头前面,坐了下来。李浩然只能坐在另一块大石头上。 还好,石头似乎并不冰冷,反而让人有了一种舒服的感觉。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蔡理勇是飘呀飘集团的经理。采购经理。”姚伟打开了话匣。 李浩然注意到姚伟特别强调了“采购经理”这一职务。一个公司的采购,往往藏着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是常情。所以,采购经理这一职位,往往都是公司老板的亲信或者是亲属。他没打断姚伟的话,只听姚伟继续说道“我跟蔡理勇是发小,感情一直很好的发小。虽然平常我们俩因为各自工作繁忙,没有经常见面,但也时常打电话相互关心问候。我们的工作也一直很顺。他能做到采购经理,我能做到银行经理,这一切都靠自己的努力。我们时常会庆幸,老天这么眷顾,让我们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平台,发挥自己的能力,让我们能在普通人群中脱颖而出,养得起家,过得起体面的生活。” “但在一个月前,蔡理勇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不想在飘呀飘集团干下去了。我问为什么,他并没有说明什么原因。我再问,他就挂了电话。他从来没有在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挂掉电话。第二天,他又让我陪他一起去南方出差。我很奇怪,为什么他出差要我相陪。要知道,我们俩虽然在工作上顺风顺水,但交集并不多。我做的是金融,他做的是采购,怎么可能出现在交集?但顾及我们是发小,且他一再坚持的情况下,我还是跟着他一起去了。” “到了目的地,我们就住在酒店里,哪里也没去。他只是一个劲地抽烟,一个劲地喝酒,一个劲地痛哭。任何人看到好友如此情况都会感觉到奇怪,因为他在国内没有家人,只有我这么一个好朋友,所以我就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再问就痛哭。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不会离开他。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可能离开他。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难过痛苦,直到第二天早上,我们刚吃饭,他的电话铃声响了。他接了一个电话,神情更加难看。” “还没吃完早餐,他就把我拉回到酒店,紧闭房门,非常严肃地告诉我,他就快要死了。我第一次听到他说‘死’这个字。他生性乐观,活力蓬勃,怎么可能一下就变得这么悲观呢?我以为他是生了什么绝症,所以就安慰他要想办法活下去。如果需要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可是他说有人要杀了他。可我问是谁想要杀他,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说,只是说不想连累我。之所以要以出差的名义到南方,就是想要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把他的秘密好好说一说。但他现在接到了死亡电话,不想再连累我了。我再怎么逼问,他也不再说什么。无奈之下,我们只能返回青苹果市。” “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不知道蔡理勇出了什么事?”李浩然忍不住问道。 “我只清楚一点。” “哦?” “蔡理勇被捕入狱的罪名,几乎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我了解蔡理勇,也清楚他家里的情况,他绝对不会挪用公款和贪污。” “哦,为什么?” “因为他所有的存款都在我这里,而且国外的妻子也有自己的公司,他们并不缺钱。所以,并没有挪用公款的动力。”姚伟的神情非常肯定,“我相信他,就如他相信我一样。” “为了这事,我还特意通过自己的人际关系,私底下打听蔡理勇的工作情况。很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的是我打听到的消息,好像都不能称之为消息。” “什么?” “飘呀飘集团对蔡理勇讳莫如深,闭口不谈。而曾经与蔡理勇一同共事的采购部几个同事,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他们也消失不见了?”李浩然很是诧异,在信息如此发达的社会,要想找几个人,应该不会太困难,除非有人刻意让他们消失。 “那你的意思是说飘呀飘集团故意栽赃给蔡理勇?” 姚伟没说话,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肯定。 在脑海里,李浩然立即在蔡理勇和飘呀飘集团之间打上了连接符号。此事待查。但并不能成为蔡理勇在狱中被害的唯一理由。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谁又是追杀姚伟的凶手?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姚伟时,姚伟似乎早就知道李浩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恨恨地说道“一定是他们在追杀我。” “谁?” “飘呀飘集团的人。” “不会吧,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因为他们想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对,因为我跟蔡理勇一起到南方回来的时候,飘呀飘集团的人在机场就把他接走了。据他们说,公司里有紧急会议要求他参加。” “可他们并不知道蔡理勇跟你说过什么。”李浩然说道。 “可他们也不知道蔡理勇跟我说些什么。” “这不能证明杀手是他们派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这样坚持认为。”姚伟很肯定。 所有的推断都应该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但现在显然只是姚伟的一面之辞。李浩然没有坚持,他把话题转向了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紫藤花湿地的被害人鞋子里发现有你的电话?” 这是姚伟和紫藤花湿地案最直接最紧密的联系。李浩然必须弄清楚这个问题。可没想到姚伟的回答,却令他大吃一惊。 第37章 逃离东乡村 第三十七章 逃离东乡村 “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既在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从刚才的谈话过程来看,李浩然几乎可以断定,姚伟是在说谎。他紧紧盯着姚伟,试着从姚伟的脸上找出说谎的神情动作。但好像也没有。至少,姚伟在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是真诚的。 是真不知道吗?可李浩然心里非常清楚,如果再在这个问题上问下去,姚伟也不会再说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紫藤花湿地案和东乡路299号案,都关联在一起。东乡路299号案,跟蔡理勇死亡有着直接的联系。蔡理勇的死又跟飘呀飘集团有关。几个事情串在一起,矛头都指向了飘呀飘集团。 飘呀飘集团?李浩然有些傻眼。这可是一家上市的大型集团公司,财大气粗势众,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检查的。况且,他手头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姚伟的一面之词。就算有飘呀飘集团有作案动机,为什么要作案?什么人作案?这都是未解之谜。这些问题如同一块块破碎不堪的拼图,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没有答案。 他苦苦思索,却始终不得其解。姚伟说道“好了,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姚伟扬了扬手中的双管猎枪,示意李浩然离开。 李浩然当然不肯离开。他想带着姚伟走。 “这里不安全。”李浩然真诚地说道,“如果我能找得到这里,别人也能找得到。况且,你妻子和孩子都在。” 姚伟的理由似乎听上去也很有道理。他说“我就是个定时炸弹,谁跟我一起谁要倒霉。我不想连累家人。” 李浩然沉默。看来姚伟还是不相信他,不相信警察。蔡理勇的死,就是一个前车之鉴。他需要一个适当的理由说服姚伟。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刘宇西的号码。很显然,让马格丽亲口说服姚伟,是一项最明智的选择。 可是,很不幸,手机听筒里传来了一阵盲音。再拨,依然是盲音。这意味着刘宇西的手机不在服务区,信号没能接通。或者是有人故意屏蔽刘宇西手机信号。无论哪种情况,李浩然必须承认的是,现在根本打不通刘宇西的手机。 找不到刘宇西,那就找不到马格丽。马格丽手中没有手机。 所以,现在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服姚伟呢?正当李浩然挖空心思寻找理由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发动机的声音。 那是车子行驶的声音。 东乡村就是一个靠海的偏僻的快接近无人居住的小村落,除了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之外,看不见一个青壮年。而村里的那些狗啊猫啊之类的动物,甚至可以和老人的年纪相提并论。没人会在这样大早上,开着车到东乡村。除非…… 李浩然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紧张地竖着耳朵,一边向姚伟示意提高警惕。姚伟端着枪,也是小心地向四周张望。 “走!”很显然,这地方已经暴露。虽然暴露的原因还未可知,但现在李浩然必须走,姚伟必须走。 现在姚伟只能跟着李浩然走。 李浩然并没有像姚伟那样,逃进灌木丛。他个子太高,灌木丛藏不住。在来的路上,他已观察好地形。靠房子的北面,那里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条石桥,连接河的两岸。而他的车,就在河的对岸小树林里。只要过了小河,就可以上车,然后顺利离开这里。 摆在他们眼前的困难就是,石桥和房子之间有一大片空旷的杂草地。李浩然和姚伟两人,一同猫腰贴着灌木丛的边缘,来到杂草边上。李浩然看到一辆京北牌越野车就停在桥的边上。一部很陌生的车子,很陌生的青苹果市车牌号。没看到人。 李浩然不敢冒险。如果车上有人,他们这样大摇大摆地穿过去,就一定会被他们发现。就算他们手里有枪,这成功的机率亦是不大。他必须找到一个积极稳妥的机会。 他环视四周。不远处几幢孤零零的老房子矗立着,活像几块年代久远的墓碑,而他们就像在外飘泊已久的鬼魂,不停寻找自己的家。耳中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和鸡的叫声,更显得东乡村的静谧和祥和。一轮红月正缓缓从海平面升起,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将房子的投影渐渐缩短。 京北车子就横在他们和他们的车子之间,没有路可选。这地方,李浩然不熟,他在犹豫着是不是退回到老房子固守待援。可援在哪里?援是何人?李浩然不敢想像。既然姚伟的行踪暴露,这意味着刘宇西和马格丽两人也危在旦夕。他只有刘宇西一个同盟。既然刘宇西出事,意味着他现在只能孤军作战。当然,或者还可以加上身边还没有完全信任的姚伟。 他不知道杀手有几人。所以,危险系数更是大增。但也有一点优势,既然杀手针对的目标是姚伟,或许他可以成为一个幸运儿。 他不想冒险。但现实情况下,他又不得冒险。他准备赌一把。赌那帮人的目标不是他,也不会认得他。利用先发制人的优势,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李浩然看了一眼身边的姚伟。姚伟好像明白他的意思,紧了紧手中的双管猎枪,点了点头。李浩然准备走到京北车子边上,先看看情况如何。可姚伟一把拉住了他。 “你要干吗?”姚伟小声警告。 李浩然朝京北车努了努嘴。 “不行。”姚伟很明确地拒绝。 “我的车在那里。”李浩然指了指小河对岸的小树林。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可以隐约看到一部红色的车子停在小树林中。 “不行。” 李浩然耸了耸肩,看着姚伟。这意思很明了,没有车,他们跑不远。这是一个傻子都能看清的事实。 很明显,姚伟并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得清这个事实。但姚伟还是转身就走。 “跟我来。”姚伟再次折返回老房子,回到那个他们刚才交谈过的地方。 李浩然一言不发,紧跟在姚伟身后。他知道姚伟自小在这里长大,地形当然比他熟悉。姚伟一头扎进了刚才他隐藏的灌木丛。 “这灌木丛……”李浩然还想提醒姚伟,这灌木丛太矮,藏不住他的时候,姚伟又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如果你想走的话,那就跟着我。”话还没说完,姚伟又“嗖”一下钻进了灌木丛,消失不见。 无奈之下,李浩然只能猫着腰,紧跟在姚伟身后。 果然,在灌木丛中一阵扒拉和摸索,绕过老房子和一条细碎的小路,李浩然终于到了想要到的目的地。石桥的桥洞下。 沿着灌木丛,他们居然可以到达石桥。这是李浩然想之未想的。 在这里,他们只要踩上桥洞下的一排石墩,就可以顺利到达河的对岸,继尔坐上他们的车子,离开东乡村。看来姚伟早就有所准备,提前计划好逃跑路线。 狡兔果然有三窟。 第38章 李浩然又被捕 第三十八章 李浩然又被捕 刘建军喘着粗气,差点把手里的杯子砸在地上,“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屁大的地方,居然接连发生两起命案,这么多天过去了,居然连个线索也没有。” 吴建国原本畏畏缩缩地坐在办公桌的一个角落,眼看刘建军把矛头直接对准了他,这下他再也无法坐得住。刘建军是大乡镇的一把手,也是吴建国的领导之一。虽然地方政府不能任命警察所的警官,但负担警察所最大的财政支出,所以吴建国对刘建军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最起码表面上应该如此。 “这两起案件都由刑警重案组专门负责,我们地方警察所只是协助办理。”吴建国小声地分辨。 “协助办理?”刘建军冷哼一声,“那出了案子,难道你们警察所就没有责任?功在平时,做在平时。如果你们平常的工作多上点心,那还会有命案发生吗?” 吴建国满脸堆笑,“是,是,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下步我们加强社会巡查,建立三分钟警力到达圈,力争做到‘三清’,还老百姓一个稳定清朗的社会秩序。”他说的话,听上去态度诚恳,谦卑谦虚,可实际上他也知道,这些都是一些大话套话,根本落实不下去。可就是这样的大话套话,也不会给刘建军留下训人的把柄。况且,刘建军身为一镇之长,在维护社会稳定方面,也需要他这个警察所所长的配合。 果然,刘建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也不那么严厉了,“重案组那边呢。现在可是群情惶恐,案件再没有进展,如果闹到上面,那可不是我们能承受得了的。” “我们掌握了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吴建国瞥了一眼坐在办公桌边的另外两个人。 他们就在刘建军的办公室里。另外两个人,都和吴建国的工作有一点点的关系。一个大乡镇分管政法的书记,一个是综治办的主任。综治办,指的是综合治理办公室。综合治理,顾名思义,就是干杂活的办公室。但这两人,跟吴建国都不怎么对付。所以,吴建国才会在意他们两人的存在。 “他们都不是外人,你就当面说了吧。”刘建军似乎也明白吴建国看向另外两人的意思,但很显然,刘建军并没有随吴建国的意。 他对自己的印象并不好。吴建国心里暗思,但又如何,自己的职位是警察局任命的,刘建军只是有那么一丁点建议权而已。 但刘建国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吴建国也不好意思再把政法委书记和综治办主任赶走,只好接着说,“据重案组的调查,原刑警李浩然有重大作案嫌疑。” “警察作案?”刘建军大吃一惊。 “嗯,这是重案组目前的说法,现在虽然还没找出紫藤花湿地被害人的身份,也不知他作案动机是什么,但他至少跟东乡路299号案有关联,因为现场留下他的指纹,还有他在收监所时,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跟那个狱警有过冲突。” “难怪……”刘建军叹了一口气。 “难怪什么?” “难怪作案手法这么专业,现场收拾得这么干净。”刘建军忽地想起了什么,“那他为什么又会在东乡路299号的现场会留下指纹呢?” “说实话。”吴建国说道,“那个指纹并没有在房间里,只是留在大门门把手上,所以我们确定李浩然肯定去过案发现场。既然他去过案发现场,又跟被害人有过冲突,那就有理由相信李浩然身上存在嫌疑。” “嗯,怎么破案是你们警察的事情。”刘建军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把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 当李浩然看到满大街的警察在设卡盘问的时候,还不知道此时的他已被警方列为头号嫌疑犯。他开着刘宇西的小电车,带着姚伟去找刘宇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姚伟蜷缩着身体,缩在副驾驶座上,一脸的无奈。 “不该说的不要说。”李浩然费力地打着方向盘。因为身材高大,座位太小,方向盘几乎要擦着他的膝盖。 “你知道格列佛吗?”姚伟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我们是不是进了小人国?” 格列佛是电影《格列佛游记》的主角,讲述的就是一个成年胖子误入小人国的故事。在这个小小的电车上,李浩然的身材高大,姚伟的身材也不算太小,真的有那种误入小人国的感觉。 “那你不会想撅起屁股在这里拉泡尿。”李浩然打着方向盘驶向街头的卡口。 姚伟咧了咧嘴,想笑却没笑出来。因为李浩然缓缓停下车,一个警察手里拿着“检查”牌子示意他们靠边停。 李浩然打开车窗,“哈罗……”他刚想跟那个迎上来的年轻警察打声招呼,却发现那个警察脸上的表情好像凝固一样。 他只是一个进过收监所的前警察而已。李浩然对年轻警察的反应有些奇怪,却没意识到他们下步所要采取的动作。 那个年轻警察在愣了大约两三秒之后,立即后退了两步,一把拔出腰间的佩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李浩然,口中大声喊道“别动,什么都不要动,下车!” 年轻警察的脸都变形了,可能因为紧张,可能因为激动。但不管怎么样,他看上去全身发抖。这是肾上腺素在大量分泌的结果。而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车上的李浩然。 年轻警察的这一举动,把卡点周围的警察全吸引了过来。众人纷纷围在电车周边,举枪瞄准,有些脑子灵活的,立即在小电车周边拉起阻车索,防止电车逃走。 “怎么了?”李浩然举起双手,离开方向盘。这是应对持枪警察的最标准动作。但他仍然觉得很意外。就算他酒驾,也不应该如此紧张刺激的场面,更何况现在是清晨,谁也不会在清晨喝酒,哪个警察也不会想到在清晨设卡拦截酒驾。 “别动。”年轻警察继续喝斥,一边伸手拉开车门,一边继续举着枪口对准李浩然。 只有对极度危险的对象,才会有这样的动作和反应。他只是一个被吊销驾照的人,根本不值得警察这样如临大敌的行动,除非…… 李浩然的疑问没能持续多久,在他被年轻警察按倒在车门上,戴上冰冷的手铐时候,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熟悉的脸。 李浩然恍然大悟。 第39章 打开手铐 第三十九章 打开手铐 应福龙。 那是应福龙的面孔。只见那应福龙的脸肿得像猪头一样,脖子上还套上了一件白色的固定支架,但就算是这样,李浩然依然能一眼认出应福龙。应福龙的脸本来就是胖乎乎的脸蛋。如果鼻头上架上一副小巧的眼镜,那就应该成为安西光义——湘北篮球队的教练。 “是你啊,老应。”李浩然讪讪笑着。应福龙头上的伤,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头天晚上在姚伟家门口执行监视任务出现的意外。 “你笑个屁。”应福龙好像火气很大,一个膝盖顶在李浩然的腰上,恶狠狠地说道“我头上的伤是不是你弄的?” “什么?” “那天晚上在马格丽家。” “我去过吗?”李浩然当然去过。就在那晚,他和刘宇西把马格丽从杀手手底下救了出来。他知道当时应福龙执行的监视任务,但在现场,他没看到应福龙。现在看到应福龙身上的伤,应该遇上了杀手的袭击。 “你一定去过。”应福龙瞪着一双绿豆般的眼睛,“就算你没去过,你也跟两起命案有关。” “命案?”李浩然彻底明白警察设卡堵截的目的。重案组工作进展似乎不太顺利,这个时候,得有人出来背个黑锅。而前警察李浩然,三番两次出现在案发现场,当然就推不掉重大的嫌疑。 “不过我得感谢上帝。”李浩然的双手被一只冰冷的手铐铐上,被应福龙翻了过来,背靠着车身。看来应福龙也把他遇袭受伤的事故归到李浩然身上。发泄总比堰塞要好。 “感谢什么?”应福龙瞪着李浩然。 “感谢上帝没能把你带走,顺便还激起了你那么大的工作激情……”李浩然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已被应福龙狠狠地揍上一拳,忍不住闷哼一声。 “那你也得感谢上帝。”应福龙咯咯地笑了起来,“感谢上帝落到我的手里。虽然你不念及同袍之情,对我痛下杀手,但我还是会照顾你的情绪,会让你有一个美好的享受。” 刑讯是绝对禁止的,但又是绝对禁止不了。 “我跟案子没有任何关系。”李浩然说道,“你也可以问问王凯。” “哦?你不用急着撇清。” 李浩然知道现在跟应福龙说什么都没用,那还不如闭上嘴巴,省点力气。应福龙说了不算,只有他背后的人说了才算。 “这是谁?”看上去,应福龙很得意。在他的卡点上,顺利抓捕了头号嫌疑人,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头功。应福龙的目光落在了还蜷缩坐在电车里的姚伟。他不认识姚伟吗?或者说他对姚伟的印象并不深刻?这个警察真的很不称职。 当然,应福龙的不称职,给了李浩然一个很好的机会。不能让姚伟落到警察手里。这是他现在最主要的目的。“他只是我的一个乘客。”李浩然瞥了一眼姚伟,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可以,先让他走。” 应福龙上下打量着姚伟,一脸的惊讶。“乘客?” 浩然耸了耸肩,“口袋里比你的脸还要干净,总要让人有一条活路吧。”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出租车司机?” “要不然你一起加入?每天净挣二百块,比当警察收入要高。” “得了吧。”应福龙咯咯笑着,“我可不会在乎那二百块钱。” “好吧。”李浩然说道,“那可以让他走了吗?” “当然。”应福龙再次打量着姚伟,微笑看向李浩然,“其实我很愿意相信你,虽然你我同事的时候我看你很不爽,但现在我很乐意做一个顺水人情。” “前提是什么?”李浩然很快听出了应福龙话里的意思。 “前提就是你不再我当是傻子。”应福龙忽地收起笑容来,将眼睛凑到李浩然眼前,“你会把我当成傻子吗?” “哦,应该不会。” “如果不会的话,你会要求我放他走吗?” “你好像变聪明了。”李浩然以为应福龙认出了姚伟,只能无奈地说道,“看起来王凯把你调教得很不错。” 应福龙不以为然,眯着眼睛盯着李浩然五秒,然后哈哈大笑。 一个警察顺势拉开副驾驶座车门,把姚伟拉了下来。 “他跟案子有关,一起带回去。”应福龙喊道。 姚伟想要反抗,却被警察三两下轻松制服。 还好,应福龙没有他想像的那样聪明。李浩然长吁一口气,但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姚伟被两个警察夹着上了手铐。看来,他有可能再次回到收监所。而这次牢狱之灾,他能依靠谁呢? 面对形势如此复杂的案情,他知道他不可能回去,也绝不会回去。坐以待毙,绝不是他的性格。 他被两个警察押着,推上一辆皮卡改装的押送车。车子相当宽敞,几个人坐下轻松有余。姚伟也一同被推了上来。两人并未被判刑,也并未完全定案,之所以带上手铐,之所以被押上押送车,应用了一些强制措施,这恐怕还得跟应福龙的公报私仇有关。 等两人坐好,年轻的警察把后厢门一关一锁,就去启动车子。 这种临时押送车的管制及安全等级,远比一般的囚犯押送车来得宽松。车厢里的嫌疑人只是跟驾驶员作了一个简单的物理隔离,而且车厢跟驾驶室之间的窗户很大,足以让坐在驾驶室的警察看得清车厢里的情况。但反过来说,车厢里的嫌疑人对驾驶员也看得十分清楚。皮卡改装的押送车,跟警用装备、设施里的标准相差太远。但考虑到这是在偏远郊区,要求就不能太多。 当然,这对于李浩然而言,就是一个机会。绝好的机会。 现在,李浩然和姚伟背铐着手,相互对坐。车厢里没有其它人。 “刚才你的借口很烂。”姚伟冷冷地看着李浩然。 “我知道。”李浩然答道。 “既然知道,你为何偏偏还要挑这个烂到家的借口?” “嗯,我后悔当时为什么不说你是傻子。”李浩然耸了耸肩,“或许这样还能搏得应福龙的同情。” “这个笑话不好笑。”姚伟环视了一眼车厢,“好了,这就是你所想要的结果?” 李浩然知道姚伟说的结果是什么。刚才在东乡村的时候,是李浩然一直劝说姚伟跟着他一起寻找马格丽,可是现在却沦落到阶下囚的地步。 李浩然只是淡淡笑了一声,“也许这结果还不太坏。”他顿了顿,又扭了扭身体,换了一个自认为最舒服的姿势,“想不想看我变个魔术?” “魔术?你不会告诉我会跟哈利波特一样来个魔法?”姚伟讥讽道。 “你得相信我,世上可不止哈利波特会魔法。” “看来你跟敏豪森有得一拼。” “好吧,请原谅我读书少,见识短,敏豪森是谁?” “吹牛大王历险记的主角。我觉得你比他更强。” “如果你不介意,我会把你的话当成夸奖。”李浩然身体再次扭动了一下,双手高高举起。 “当然。我一点也不介意……”姚伟的话突然停住。他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他看到李浩然举起的双手,本来背铐的双手居然能高高举过头顶。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李浩然的胳膊脱臼了,另一种情况是李浩然施了魔法,顺便打开了手铐。 第40章 逃离押送车 第四十章 逃离押送车 “你不需要说点什么?”李浩然给姚伟打开手铐,说道。说声谢谢,这是最基本礼仪。 姚伟活动着手腕,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同时一起跳的还有李浩然。不用奇怪,也不用惊讶。他们俩人都在押送车车厢里,车子行驶过程中碾过一块石头,或者路过一个大坑,车子都会跳起来。这很正常。 “需要我说些什么吗?”姚伟捂着被车厢顶部撞到的脑袋,一脸的哀怨。“如果我不听从你的建议,或许我还会好好地待在我的房子里,享用我美味的早餐。” “房子?早餐?”李浩然忍不住出声讥讽。他不想再提姚伟那又破又旧的房子。与其说房子,还不如说是残垣断壁,半边的房子已然倒塌,房顶也如筛网一样。而姚伟所说的美味早餐,李浩然根本看到。他看到的只是房子靠角落里的一团破败的棉花和几桶已经吃剩下的空空的方便面桶。 “好吧。那你的意思,你不想再跟着我了,是吗?”李浩然摇了摇头。 姚伟耸了耸肩,表示同意。 浩然也表示同意。他半弯着腰站了起来,准备走到车厢尾部,打开车门。 可就在这时,押送车又是一个紧急刹车,他一个不稳,直接倒在了姚伟的身上。 姚伟虽然也是不稳,但他毕竟还坐在椅上,后背靠的是车厢壁。所以姚伟的情况比李浩然好上太多,下意识抱住李浩然。 俩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这场景有些古怪,又有些尴尬。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总会给人怪怪的感觉。 李浩然赶紧起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车厢前部。那里有一个驾驶室和车厢连接的透明小窗口。在小窗口上,他好像看到一张胖乎乎的脸。好像是应福龙的胖脸。在透过小窗口钢化玻璃的光线折射下,应福龙瞪大的双眼好像看上去更是铜铃一样。 很显然,应福龙看到了车厢里的异样。李浩然和姚伟两人都打开了手铐,且在“亲切”交谈。车厢和驾驶室物理隔离,隔音效果相当的好。所以,在驾驶室的应福龙听不到李浩然和姚伟说些什么,他只能看到两人面对面,嘴对嘴,差点就要亲密接吻的样子。 “好吧。你让他误会了。”姚伟也看到了窗口的应福龙,一把推开李浩然。 “放心。我了解他。”李浩然却不以为然,还冲应福龙笑了笑。他跟应福龙同事多年,当然很了解。 此时的应福龙嘴巴大张,应该在姚伟和李浩然相互讥讽的同时,也发出了一声大喊。从他惊讶的神情和满嘴的黄牙、扭曲的嘴型,不难猜测他正在大喊着“停车”。 押送车紧急刹车。车厢里的李浩然和姚伟又顺着惯性往前移动。 现在好了,李浩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小窗口后面的应福龙那双浮肿的眼睛,当然也可以看到那个年轻的警察抓起车上的对讲机。 押送车往往都配备车载台,用于指挥中心和其它友军的联络。 应福龙和年轻警察不用在乎车载对讲机联络的是谁,在乎的是联络的支援什么时候会来。 李浩然和姚伟同样也如此。但他们在车厢里,根本无法阻止年轻警察,那也就意味着警察的支援很快就能赶到。他们唯一能逃脱的机会,就是在支援的警察到来之前,制服应福龙和年轻警察。 时间不多了。 车子停在路边。周边都是披满绿色植物的农田,等待开花结果,生长果实。春天的气息很浓郁。现在还是早上,再加上这还是一条应福龙抄了近道的小路,所以路上行人和车子并不多。 “不要停车。”李浩然好像又听应福龙对年轻警察发号施令。要停车的也是应福龙,现在不要停车的也是应福龙。李浩然摇了摇头,对应福龙的表现不太满意。如果有机会,作为曾经的同事,他有责任有义务纠正应福龙的应变处置措施。押送车一般经过加固处理,所以就算押送车里的犯人脱离了管制器械,一时半会也打不开车厢。所以押送车暂时还是安全,只要让押送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最近的警力处置点或者警察所即可。可是应福龙却下意识让押送车停了下来,等反应过来再让年轻警察重新启动开车,这已是浪费了好长时间。 李浩然要的就是时间。有了这点时间,他可以干很多事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头再次问姚伟,“我再次确定一下,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着我走?” 姚伟再次耸了耸肩,摊了摊双手。他的目光瞥向了车厢尾部。车厢门很厚很重。就算他们俩人手脚活动自如,没有工具,根本打不开车门。所以,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打不开车门,大家都得老老实实在车厢里待着,谁也逃不了。既然俩人都走不了,那李浩然岂不是白问了吗? “好吧。”李浩然并不介意,仿佛姚伟表达的意思就是他想要的答案一样。他站了起来,做了第二件事,一拳挥向了小窗口的玻璃。 那是一块钢化玻璃,硬度比汽车的挡风玻璃硬上几倍。可玻璃再硬,那还是玻璃,改变不了玻璃会碎的属性。 一拳砸下去,钢化玻璃现出了丝丝裂缝,但没有破碎。李浩然再挥了一拳,钢化玻璃的裂缝快速变长变密,右下角开始出现松动。紧接着他又挥出了第三拳。钢化玻璃碎了,碎了一地。 姚伟瞪大眼睛,几乎是看傻了眼。李浩然的拳头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力量,三拳打碎钢化玻璃?他不由得庆幸,这三拳没有打在他的身上,不然他身上的骨头一定会比这钢化玻璃的下场更难看。 钢化玻璃被打碎,驾驶室和车厢之间的沟通便变畅通无阻。玻璃可以隔绝气体,也可以隔绝声音,但现在玻璃不复存在,驾驶室和车厢当然就可以自由交流。 “你胆敢?”坐在驾驶室的应福龙惊恐得脸庞都快变了形,伸手入怀,想掏点东西出来。可手再伸出来时,还是空空如也。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福龙应该掏的是枪。但李浩然很清楚应福龙的个性,他没有随身带枪的习惯。在国内,警察申请佩枪的程序很复杂,而且丢枪失枪的责任更重大。很多警察嫌麻烦,怕担责,都不想带枪办案。作为警察队伍中的老油条,应福龙更加认为没有带枪的必要,就算前天刚被别人袭击受伤,也依然如此认为。 应福龙没有带枪,那年轻的警察也是没有枪。他们手头上唯一能拿得出手,就是别在驾驶室门把手边上的两根警棍。 应福龙没能掏出枪,但还是一把抓住了警棍。他举起警棍,朝李浩然的手臂就挥了过去。押送车相当于一辆小货车,驾驶室比一般小车当然要来得宽阔。但宽敞的驾驶室始终还是驾驶室,应福龙虽然可以转腰挥起警棍击打中李浩然的手臂,但上半身却毫无用悬念地更加贴近李浩然。 李浩然咬牙忍下了警棍的那一击,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应福龙的手腕。他用力一捏,应福龙便大声惨叫。 “给你二个选择。”李浩然冷冷地说道,“要不打开车厢门,要不你永远失去右手,作一个残疾人。” 残疾人?当然不行。应福龙立即答应李浩然的要求。 第41章 李浩然真的成了嫌疑犯 第四十一章 李浩然真的成了嫌疑犯 王凯脸色铁青,双眼瞪着眼前的应福龙。 “王队,这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应福龙头上缠了一道白纱,手腕上也缠了一道白纱,看起来就像刚从战场上溃败下的逃兵。 “不是我想像的哪样?”王凯极力压住内心的怒火,“是趁着我不在的时候造反吗?”他刚从市里开完会回来,就听说了重案组抓捕李浩然。如果他还在大乡镇,还在重案组,就绝不允许下达这样的指令。 “不是,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应福龙看了一眼边上的吴建国,说道。 吴建国坐不住了,连忙摆手讪笑,“可别,我们可没想过要夺你的权。这不,领导要求我们快速破案,而唯一的线索就在李浩然身上,那我们当然有理由下达抓捕命令。” “领导?哪里的领导?”王凯不屑地冷笑两声。 “呃,”吴建国支吾了一下,“不管领导的职位高低,那也始终是领导。” 王凯再次冷笑。他知道吴建国口中所说的领导是谁。大乡镇的镇长。对,那是领导。只不过并不是他的领导。重案组的领导只有一个,那就是青苹果市警局的刑警支队。 不过,吴建国在抓捕李浩然过程中并未动用重案组的警力,而应福龙是主动参战。这也是重案组唯一一个在抓捕过程中参与的人。他只能把怒火发泄在应福龙身上。 “好啦,”吴建国好像没看到王凯的冷笑,没听出王凯的讥讽,“这下我们可以完全证明,他,李浩然一定会有重大作案的嫌疑。” 凯眯起眼睛,“仅凭在周正义案中留下的一枚指纹?” “这是证据之一。”吴建国轻咳了两声,“正是因为现场留下的指纹,所以我们断定李浩然有作案嫌疑,福龙,你说是吧。”他把目光又瞄向了应福龙。 别把污水泼到重案组。王凯知道吴建国这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应福龙承认他有责任。在抓捕李浩然过程中,应福龙绝对有过失。应福龙有过失,那就意味着重案组有责任。这是一只狡猾的狐狸。王凯才不会让吴建国的阴谋得逞,不等应福龙回答,说道“有作案嫌疑,并不代表一定是凶手。” “但现在我们可以确认了,他一定就是凶手。” 凯成功把污水挡了回去,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吴建国所说的证据。 “虽然我们没有更多的证据,但我们可以反向推断一下,如果他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打伤福龙然后逃走呢?” “这就是你的证据?”王凯不由得笑了。 “对啊,仅凭两次袭警的理由,就可以抓捕李浩然。” “两次?” “这可以问福龙。”吴建国说道。 “嗯,当然是两次。”应福龙指了指脖子上的伤,又抬起手。“这两处的伤,都是李浩然给我留下的。” “我想知道的哪两次。”王凯说道。 “第一次就是我在执行马格丽监视任务时他从后面袭击的我,一掌把我打昏了。第二次,你也知道了,就是押送车上他以我作人质,威胁我放走他。” 这两次的情况,王凯当然很清楚。两次警察遇袭的简报就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第二次的袭警有证人有证据,当然毫无疑问。但第一次呢?现场没留下任何有用的证据,只有应福龙的供词。就算应福龙的证词,也没有完全锁定是李浩然作的案,袭的警。他有理由相信,为什么应福龙会主动参与抓捕李浩然,因为应福龙在执行监视任务时出现了明显失误,而这一失误必须要有承担责任。而李浩然似乎就是这个责任的完美背锅对象。但关键是,李浩然再一次从应福龙手里逃了出去。这都与笨手笨脚的应福龙有关,而偏偏这个笨手笨脚的应福龙就是他重案组的人。他必须得撇清重案组的责任。这也是他必须不惜撕破脸皮,与吴建国闹翻的根本原因。他也很清楚,滑头的吴建国不会轻易放过重案组这个背锅侠。两次的重大失误,都与李浩然和应福龙有关。两个人都与重案组脱离不了干系。但如果李浩然不是凶手呢? 王凯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虽然他跟李浩然水火不容,但现在不得不做出选择。“在押送车上,李浩然袭警的情况板上钉钉,这毫无疑问。但问题的关键是,我们为什么要抓捕他?”他不想听应福龙的解释,而是将目光落在吴建国身上。 “为什么要抓捕?”吴建国好像很意外的样子,“他不是在299号案中留下他的指纹?” 凯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辞,“那只是一个指纹而已。你在现场也留下过指纹,难道你也有作案嫌疑?况且,那只是留在一楼门口的指纹,而凶杀案却是发生在二楼。这样的联系,是不是太过于牵强?” “可是他还在姚伟家附近袭击了福龙?” “这百分百确定是李浩然干的?”王凯转头问应福龙。 应福龙好像看出了王凯的不满,摇了摇头,“当天晚上,我坐在车里被人袭击了后脑勺,把我打昏了。” 幸好这笨头笨脑的应福龙还不是太傻。王凯轻松地吁了一口气。 “咦,你不是说确定的吗?”吴建国有些气急败坏,质问应福龙。“我还再三问你是不是李浩然干的,你说很确定。” “我可以很确定的是当时我被打昏了,或许当时我出现了一些幻觉,你也知道,有些人受过重创之后,也会出现类似的被迫害幻觉。” “你……”吴建国双眼转了一下,“那第二次袭警的罪名,他可总要承担了吧。” 凯说道,“这的确是一个很严重的案子,如果换成平时的话。” “换成平时?” “如果我们没有确凿证据就抓捕李浩然,他反抗逃跑,甚至是在逃跑过程中使得警察受伤,这样的袭警罪就无法成立。” “无法成立?” “要知道他是一个前刑警,这样莫须有的罪名,会让我们警队的形象大受折损。如果他想把这些透露给媒体的话,我敢保证记者会像一群苍蝇一样时刻盯着我们不放。”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做?”吴建国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着脑袋问道。 建国是斗败的公鸡,那王凯就是得胜的公鸡。既挡回吴建国泼过来的污水,还浇熄了吴建国嚣张的气息。对这样的结果他很满意。他高昂着头,得意地说道“现在要不比李浩然先找到凶手,要不我们都辞职回家带娃。” “那李浩然呢?我就白白受伤了?”应福龙举着手,不满地喊道。 “你说呢?”王凯摸了摸还未完全伤愈的鼻子。前几天,他的鼻子受了伤,而罪魁祸首就是李浩然。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现在只不过是让秋后的蚂蚱再蹦几天而已。王凯得意地说道“我想现在有理由抓捕李浩然了。” “为什么?”应福龙和吴建国同时惊问。 “难道你们没发现跟李浩然在一起的人看上去很眼熟吗?” “是谁?” “姚伟。”王凯的指头点了点桌上的那摞资料和照片,“紫藤花湿地案最关键的嫌疑人。” 第42章 刘宇西失踪了 第四十二章 刘宇西失踪了 “你想怎样?”李浩然停下脚步,扭头问姚伟。 “我走我的阳光道,你走你的木头桥,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姚伟连眼皮也没抬,直接怼道。 “可你已经跟着我走了一路。”李浩然嘴角上扬,很不屑地讥笑。刚才在押送车上,李浩然听过姚伟很硬气的话,他不跟他一起走。可是现在…… “我本来也要走这条道。”姚伟依然很硬气,一直高昂着头。可他的脚步却随着李浩然的停下而放缓了许多。 “我往左边走,你是往哪边走?”李浩然指着前面的一条十字交叉路口。 “这跟秃顶脑袋上摆着的虱子,很明显的。”姚伟一步跨过李浩然身体,先往左边的路走了过去。 李浩然站着没动,一脸坏笑地看着姚伟的背影。他心中默数“一、二……”还没等他数到三,姚伟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李浩然知道姚伟一定会停下脚步。 “呃,是这样的。”李浩然摸了一下下巴,像是在跟姚伟解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办,而要办的这件事,是在这边,所以……”他指了指右边的路口。所以,这意思很明显,他想摆脱姚伟,不想跟他一起走。 “是这样的吗?”姚伟愣了一下。 “好,那就这样。我们说再见,然后各走各的。”李浩然一转头,径直往右边大踏步走了。 但没走几步,姚伟就一路小跑跟了上来。 “你?”李浩然很快发现跟在身后的姚伟,故意露出很惊讶的表情。 “我也想起来了。”姚伟脸不红心不跳,“我也有点事,也必须要从这条路走。” “是吗?”李浩然一脸的坏笑,又停下脚步,等着姚伟先走。 这次姚伟好像学乖了,没有急着走,而是跟李浩然一样停下来,等着李浩然。 “那你先走?”李浩然摆了摆手,作了一个绅士的动作。 “你先。”姚伟更加绅士,还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比优雅比绅士,李浩然当然不可能是姚伟的对手。 “好吧,如果你想继续跟我在一起,那就必须听我的。” “你是老大。”姚伟轻声说道,“你说了算。”看上去,他不情不愿,但总算有了一点进步。 不过,李浩然还是很得意,得意得脸上红光满面,就像涂了一层闪闪发光的油彩。现在,在姚伟心中,恐怕没人比他更能得到姚伟的信任了。 他们的车,已被卡口检查站的警察拦下。没有车,他们只能两条腿走路。幸好就在这个时候,在他们不远处,驶来了一辆公共汽车。 两人一前一后,跳上了那辆公共汽车。站在车门口,俩人觉得很尴尬。跳上车之后,他们才发现,找不到车子的投币口,只有一个收款的二维码。 公交司机像警察抓小偷一样盯着俩人,没有启动车子。这意思很明显,如果他们俩人不付钱,就要把他们赶下车。这不能怪公交司机。司机有义务也责任把两个想贪占小便宜的家伙赶下车去。 李浩然装模作样在身上翻了个遍。他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张纸币,不过那一张应该是绿色的。绿色的纸币通常是二十元或者五十元。无论面值哪一种,好像都比公交车费要高上许多。 “好像没带钱,能不能下次再给?”李浩然腆着脸,向司机求情。 司机并没有因为李浩然的求情而收回刀锥一样的目光。 李浩然回头看向姚伟,示意姚伟付款。 姚伟将目光投向别处。这意思也很明显,谁是老大,谁得付钱。 李浩然只能掏出口袋里唯一的一张纸币。果然,五十元的纸币。他往投币口塞了塞,投币口有点小,没能投进。“这投币口太小,能不能下次……” 司机二话不说,扯过李浩然手中的纸币,折了两次,又塞到李浩然手里。 李浩然捏着折过的纸币,本想装个样子塞进投币口,可没想到司机就在一瞬间启动了车子,他不小心就把纸币塞了进去。一次成功。很丝滑,很顺溜。 李浩然的心忍不住一阵刺痛。“我们俩个人,一共四块钱,能不能找零?”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再次问道。 司机连理都没理他。 李浩然还要再请求,被姚伟拉了拉衣角。顺着姚伟抽动的嘴角,李浩然看到那只硕大的投币箱底部写着几个鲜红的大字,“票价二元,不设找零。” 唉,看来这钱是没办法再要回了。 “嗯,好吧。”李浩然转而向姚伟说道,“我们各付各的,我的票价二元,剩下的算你的。” “二元就二元。”姚伟说道。 “嗯,是的。二元是我的,剩下的四十八元才是你的。到时你还我钱。” “还个鬼。”姚伟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公交车在靠近白鹅湖村口停了下来,李浩然和姚伟下车。 小村落并不大,李浩然一眼看见刘宇西家。就在昨晚,他跟刘宇西一起来过,更何况现在是白天,当然能一眼认得出刘宇西家在哪。 刘宇西下落不明,马格丽不知所踪,能找到她们线索的,只有刘宇西的老家。这也是李浩然和姚伟目前最关心的事。 放眼小村落,刘宇西的家并不算大,但是建筑风格很具有特色,一看就是典型的中式建筑,很干净很清爽。 李浩然再次拨打刘宇西手机,仍然处于盲音状态。一个中年村民从村中的小道走了过来。 姚伟急不可待,欲冲向刘宇西住宅。 “不可着急。”李浩然一把拉住姚伟,警惕地朝四周张望。刘宇西有了危险,那么是谁造成了危险?现在恐怕除了刘宇西,谁也不知道。 “希望你不会骗我。”姚伟只能无奈跟在李浩然身后。 这时一个中年村民从村中的小道走了过来。 “大叔,”李浩然拦住中年村民,笑着问道“请问刘宇西家住哪?”投石问路,未知危险的最好处理办法。他希望从中年村民嘴里能得到一点消息。 “不知道。我们村里好像没有刘宇西这个人。”中年村民想了一下回答。 李浩然的希望马上变成了惊讶,不是惊讶,应该是震惊。 “你说什么?”李浩然问道,“就是那个在大乡所当警察的刘宇西,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家住在哪呢?”从昨晚到现在,他好像没喝酒,不存在酒后断片,更不会临时失忆。他很确定眼前这栋房子,就是刘宇西的家。 “她跟我说过,她家是小中式建筑,就在村头?” “你指的是那家?”中年村民回头指了指。李浩然记得清清楚楚,就是那栋中式建筑。 “好像是吧。”李浩然带着不太肯定的语气。因为他现在假装是在问路,当然不可能太确定。 “那家是姚二头家。” “姚二头?”李浩然听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那刘宇西住哪?” “刘宇西?我住在这村里几十年,从来都没听说过哪家女孩姓刘名宇西的?” “这是白鹅湖村吗?”李浩然仍然不敢置信。 “当然。这就是白鹅湖村。”中年村民确定无疑。 李浩然当场愣住。刘宇西居然失踪了,而且是失踪得悄无声息,无影无踪。 第43章 一团黑乎乎的泥巴 第四十三章 一团黑乎乎的泥巴 姚二头还真是个老头。 李浩然敲开大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姚二头。一脸的褶皱,佝偻着背,看上去颤颤巍巍,风一吹就倒。 “你是姚二头?”李浩然开门就问。他嘴里问着姚二头,目光却越过姚二头,直接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他才不关心眼前的老头是不是姚二头,才不关心房子是不是姚二头的。 房间里的柜子、沙发、椅子,所有一切家具,就跟他跟刘宇西来时的一模一样,差别就在于房间的主人不一样。是真的一模一样?好像是。 “刘宇西在哪?”李浩然没等姚二头回答,直接问道。 “刘什么西?”姚二头好像耳朵并不好使,嘴巴一张,一口的哈喇子就流了下来。 “刘宇西。” “刘宇什么?” “刘宇西。” “什么宇西?” 好吧。李浩然直接越过姚二头,进入房间。姚二头并没有阻拦,说实话,他也的确拦不了李浩然。 李浩然快步走上二楼。就在昨晚,他看到刘宇西把马格丽的女儿安排到楼上休息。一定会有她们的痕迹。可现实情况大跌眼镜。 二楼只有两间储藏室,根本没有房间。他从左边的储藏室转到右边的储藏室,又从右边的储藏室找到左边的储藏室。没有,除了一堆的杂物,什么也没有。 “他们人呢?”李浩然不死心,跑下楼劈头就问姚二头。 “什么人?”姚二头眯着一双布满黄色眼屎的双眼,仰起下巴,看着李浩然。 李浩然突然想起一句话。“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嗯,这话很对。他也无法对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做些什么。面对姚二头,李浩然一点脾气也没有,只能转身而走。 那么刘宇西到底去了哪里?李浩然毫无头绪。 “现在,我还可以相信你吗?”跟在李浩然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姚伟问道。 之所以姚伟一直跟在身后,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李浩然会找到马格丽和女儿。但现在…… 李浩然假装没听见,大踏步往前走。 “你去哪?”姚伟在身后大喊。 去哪?李浩然感觉很迷茫。本来他的计划是找到刘宇西,让姚伟和妻女会合,取得姚伟的信任,继而从姚伟嘴里得到更加有用的线索。他知道姚伟一定还有事情瞒着他。 但现在,事情似乎朝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去哪找刘宇西?去大乡所警局吗?刘宇西是大乡所警局的人,吴建国当然可能知道更多关于她的消息。可他现在去大乡所,合适吗?答案是肯定的。他是一个在逃的嫌疑犯,警方四处抓捕的嫌疑犯。 找不到刘宇西。至少现在不可能找到刘宇西。但案件的调查还得继续,杀手的追杀只会更加疯狂。而摆脱困境最有效的突破口就在身边。 李浩然停下脚步,紧盯着姚伟。对,就是姚伟。一定要让姚伟吐露更多的信息。 “你想干吗?”姚伟似乎被李浩然刺人的眼神吓了一大跳。 他们身在乡村小道上,周围并没有人,只有一大片绿油油的农田和一小片的落叶松树林。连只狗也看不到。 要想在这样偏僻的小道上,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似乎也极有可能。 “我只想找到马格丽,确保她们平安。”姚伟沉声说道。 浩然不动声色,目光并没有从姚伟身上移开。 有时候,不说话或者少说话,会给对手带来更大的压力。现在是需要给姚伟更多压力的时候了。 姚伟的身体好像不由自主往边上动了动,似乎要离开李浩然的虎视眈眈的目光。但李浩然并没有留给他机会,他的眼神依然像一把钢丝筛,上下筛着姚伟。 “该告诉你的,我都已经告诉你。”姚伟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极力抗拒李浩然带给他的巨大压力。 浩然只是应了一声。 “我什么也不知道。”姚伟的声音有些嘶哑,双眼瞪得像个铜铃。 浩然还是没有说话。 “所以,现在我就走。马上就走。我不会再跟你一起。”姚伟转身要走。 李浩然又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等到姚伟走了四五步,他才慢悠悠地说道“我想你会认得这个。”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 很小的塑料袋。 姚伟回头看了一眼。塑料袋太小,以至于就算在距离四五步的地方依然看不清塑料袋里装的是什么。看上去只是黑乎乎的一团。 “这是什么?” “泥巴。”确实是黑乎乎一团的泥巴。 “泥巴?”姚伟几乎要笑出声,一副“你是在逗我吗”的神情,“如果我们回到三十年前,或许我还有心情跟你玩一次过家家,但现在我可没时间陪你玩泥巴。” 玩泥巴?李浩然突然想起一曲改编神曲《我在东北玩泥巴》,搞笑得令人笑掉大牙。可惜的是现在他们不在东北,也没有泥巴玩,更没有玩泥巴的心情。“你不想听听我是从哪里找到的这团泥巴吗?”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嗯,我不想知道,哪怕这团泥巴从月球上带回来的,那也跟我没关系。再见。”姚伟顿了顿,斜着眼看了李浩然一眼,“最好永不相见。” “从你家里。”李浩然好像并没听出姚伟话里的讥讽之意,“准确地说,是你家的鞋柜里找到的。” “哦,你还真有心。”姚伟带着更明显的讥笑,“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帮我擦鞋呢?” “感谢就不必了。”李浩然平伸着手,捏着塑料袋,并没有收回的意思,“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留着这团泥巴?” “这应该不用问吧。”姚伟故意压低声音,“这涉及隐私。”小孩玩泥巴,这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一个成年人玩泥巴,好像就是隐私问题了。当然,有些人独独偏爱小孩的嗜好,比如喜欢玩玩具、收藏木偶,比如喜欢玩蹦蹦车。隐私就是嗜好,但嗜好并不一定是隐私。 李浩然瞥了姚伟一眼。“这团泥巴是从你的鞋柜边上发现的,而你鞋柜里的一双黄色皮鞋鞋底也发现有同样的泥巴。我曾经拿着这团泥巴找到鉴识组化验,发现它跟紫藤花湿地的成份一模一样。准确地说,是跟被害人鞋底的泥巴成份一模一样。” 姚伟脸色刹那间惨白。 “根据马格丽的口述,并按照你回家的时间节点,这意味着在那个时间段,你曾经去过紫藤花湿地。难道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姚伟额头的青筋开始慢慢显现,如同一条条横亘着的高山山脉。他的双眼透射着血红色的目光,“听着,马格丽是我的至爱,是我的唯一。在没见到她之前,我什么也不会说。” 浩然像是料到姚伟的反应,表情极为平淡,慢慢收起那团泥巴。“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44章 王雄糟糕的心情 第四十四章 王雄糟糕的心情 王雄坐在宽大而厚实的沙发椅上,嘴里叼着一支雪茄,手里拿着一杯金占威士忌,正听着一个部门经理的汇报。 这个经理是他最近才提拔的,做事虽然稳重,但创新力度不足,适合管理物料、后勤之类的岗位。什么样的人才,放在什么样的岗位,这是他管理公司最基本的准则,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管理方法。 但是,最近这个让他最为放心的经理,做事怎么经常出错?不是数据出了问题,就是底下有人混水摸鱼,擅离岗位。按理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让他手下的副总处理即可,可是这些在平常看来最为平常的事,在他眼里都如同有东西掉进眼睛一般的难受。 经理约莫四十岁,正值中年,年富力强的时候。这个年纪正是大展宏图、大施拳脚的时候。他想起当年,也就是四十来岁,从国外回来创业,历经千辛万苦,最终创办了这家集团公司。飘呀飘集团,青苹果市最大最成功的公司,也是全市最赚钱的公司。他的财富,如果按照官方统计,一定可以排进全市前三甲。但他想低调,不想暴露在闪光灯下,所以,至今无人知晓他的财富到底有多少,甚至连他自己也不记得银行账户有多少位的数字。或许,只有银行经理才会清楚。 但在今天,财富当然不是重点,眼前站着的经理出了多少错误也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个经理为什么老出错?是他看人不准?还是管理出现了问题?他要找到答案。只有找到答案,他才能安心。 他把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到办公桌上,琥珀色的威士忌差点晃出了酒杯。他斜眼瞄了一眼经理。经理的额头沁满细密汗珠,听到酒杯放在桌上的声音,几乎吓了一跳,全身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 嗯。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怒而威,不令而行。这也是他管理公司的法宝之一。 “你自己看看。”王雄瞟了一眼摆在桌上的一摞资料。那资料是经理管理的后勤部门最近一个月来所有的过错记录。两人未到岗未请假,失职;后勤仓库中所进的物料,和采购部、销售部的数据有偏差;采购部的物资进厂后,未能及时得到放置。等等。 经理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擦了一把汗水,递上夹在手里的文件夹,打开资料的最前面一页,小声回答这个月的损耗数据。正是由于他的上岗,仓库管理的力度明显加大,物料损耗同比环比都大幅降低。 王雄看了一眼数据。白纸黑字,密密麻麻的一片。他不关心那些详细的数据是怎么来的,但最下面一行的数据他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的确,损耗比的小数点控制在个位数,这也算是了不起的成效。按照常规,一个部门做出了这样的成绩,应该得到奖赏,就算没有物质奖励,他也会口头奖励一番。但现在,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也根本不想表扬经理,在他眼里,他就看到了刚才原先摆在办公桌上的那堆资料。 “我现在说的是这个。”王雄用指节敲了敲过错记录,“你以为这些是小事吗?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蝼蚁虽小,尚能溃败堤穴。你知道吗?”王雄虽然是一个化学专家,但对文史的造诣亦是不浅,最喜欢的就是史学研究。 “是,是。我会加强管理,坚决不再出现此类错误。”经理低着头,再次认错。 “不会再出现错误?”王雄猛吸了一口雪茄。这雪茄从古巴原装进口,是世界顶级的雪茄,是身份的象征,并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得到,而他办公室后面的储藏室里,大约还有两箱半。他喜欢这种雪茄的浓郁香味,又浓又香,回味无穷。但今天这雪茄抽起来,好像淡如开水,没有一点的味道。“你怎么可能保证永远不出错误?难道你是圣人神仙,还是上帝耶酥?” 正常情况下,经理表述似乎并没有问题。王雄知道经理没错,但总觉得眼前的经理就是有错,哪怕是他一呼一吸之间都冒着错误的气息。 王雄喝斥的语气极为严厉,严厉得让他都觉得脸上的表情都要扭曲。经理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喘,缩着个脑袋,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乌龟,躲在角落动也不动。 王雄依然觉得心情很糟。简直是糟透了。他闭上眼睛,想好好平缓一下糟糕的情绪。有时,糟糕的情绪可以通过静思来平复。把手里的雪茄放在桌上,然后全身放松,深呼,深吸。好像有了一点效果。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浮躁的心慢慢缓了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稳。 王雄睁开双眼,眼前又浮现出经理的满脸的汗珠和颤抖的身体。他心头刚刚压下去的火苗又如同浇了一盆汽油,呼地窜起了两米高。“你怎么还在?”王雄差点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经理的鼻子,又要开骂。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毫无征兆地被一下撞开。一个人冲了进来。 “爸爸。”正是他的儿子王宏斌。 “出去。”本来就在气头上的王雄立马大声喝斥。就算自己的儿子,也不能这么没有礼貌冲进他的办公室。 “爸爸,我有事要跟你说。”王宏斌似乎并没有觉察到王雄的怒火,反而随手关上办公室的门。 “出去。”王雄极力遏制心头的怒火,如果有个镜子,他一定可以看到脸上的肌肉已经在不自觉地抽动。怒火暴发时的征兆。肌肉不受控制。“进董事长办公室先敲门。” 王宏斌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还站在王雄身边正瑟瑟发抖的经理,满脸的委屈,又好像满脸的不满,转身就走。 随后,“嘭”一声,办公室门被用力关上。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整个办公室更显得寂静无声。 王宏斌似乎走了,而且是越走越远。 王雄的脸上,比沾了水的抹布,还要阴沉。站在边上的经理,更是像一只面对饿虎的弱小无助的羔羊。 “你怎么还在这里!滚!”王雄暴吼。 经理如同大赦,赶紧一路小跑,溜出了办公室。王雄闭上双眼,躺在沙发椅上。什么事情都不省心,什么事情都不顺。尤其是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 沉寂了许久之后,敲门声还是响了起来。 王雄秘书安娜推开门,站办公室门口。“董事长,门口来了一个警察。” “警察?”王雄好像找到了今天心情大糟特糟的真正原因。 第45章 飘呀飘集团 第四十五章 飘呀飘集团 李浩然感觉自己就像一匹饥肠辘辘的孤狼,正在危险未知的苍茫雪地寻找一切可能的猎物。 展现在他眼前,是一栋极致豪华的办公楼。办公楼不高,但环境设施极为优雅,水流淙淙,鲜花环绕,一座占地面积足有一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假山矗立在办公楼前面的庭院中。很少有商务办公楼有如此别致的山水设计,有如此优越的办公环境。 飘呀飘集团公司总部。 李浩然只身站在总部门口,向拦路的保安出示了证件。他只是被停职而已,开除的流程没有这么快下来,这也就是说,在开除命令下达之前,他还可以利用警察证件办一点事。之所以他是只身,那是因为他没有搭档。很快就不是警察了,还需要什么搭档? 至于姚伟,大乡镇大名鼎鼎的银行金融家,警方眼里的热门人物,自然不能随意出现公众眼里。他只能把姚伟安排在一处隐秘的地方,以防意外。 没有找到马格丽,姚伟还是没能完全信任李浩然。没有得到姚伟的信任,他就不可能得到紫藤花湿地更多的信息。还好,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姚伟一定和紫藤花湿地案有关。连接姚伟和紫藤花湿地案的中间环节,就是蔡理勇。蔡理勇已经死亡,那么了解蔡理勇案的唯一途径,就是到他生前所在的集团公司。蔡理勇是因为贪污挪用公款而进的收监所,案件卷宗在大乡警察所。李浩然目前的身份实在是太窘迫。他不是警察,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还是逃犯。所以,他能提调案卷吗?所以,他把调查蔡理勇的希望,寄托在飘呀飘集团上。 本来他想找一个集团公司的人打听一下,但想来思去,集团公司一个人也不认识。好吧,既然谁也不认识,那就找一个面熟的人。他站在集团总部门口,一眼瞥见了办公楼楼顶那巨大的广告牌。广告牌上,一个身穿笔挺西装、精神奕奕的中年人跃然纸上。 王雄,集团公司的董事长。 保安看了一眼李浩然递过来的警察证,问他找谁。李浩然随指了指广告牌。 有人要找董事长,这是一个大事。保安立刻把消息通报给了保安队长,所以消息马上到了集团办公室。 “什么?不让进?”李浩然理也没理会保安,直接就要往里走。 保安想要拦。李浩然瞪了一眼,“妨碍公务可是要坐牢的。”一句话,怼得保安立马没脾气。李浩然大摇大摆走进办公楼,看了一眼董事长办公室的所在楼层,按了电梯就上去。 豪华的办公楼,豪华的电梯,甚至连贴在电梯里烫着金边的“禁止吸烟”标识,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高级和奢侈。 很快,他就到了六楼。如果没有找错的话,董事长王雄的办公室就在走廊的最尽头。电梯门缓缓打开,他看到的并不是迎接他的人,而是一双带着仇恨目光的眼睛。年轻的双眼,年轻的脸庞。英俊帅气,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阴森寒冷。 是谁?王宏斌。他见过这个年轻人。就在大乡镇的大马路上。当时坐在他身边的刘宇西还介绍了简单的情况。 “你好。”李浩然伸出手。王雄是王宏斌的老头子,是飘呀飘集团的公子,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 “你来这里干吗。”王宏斌根本看不见李浩然伸过来的手,一副盛气凌人的语气质问。 完全把他当成外人。事实上,王宏斌的确可以把他当成外人。这是飘呀飘集团公司,是王雄和王宏斌父子俩的公司,凭什么要把他当成自家人呢? 好吧。既然热脸贴在冷屁股上,那也不需要再客气什么。李浩然毫不管气地说道“我要见见你老爸。”他的语气,好像他才是主人,王宏斌才是客人一样。 他对王宏斌的初始印象并不算太好。刘宇西好像跟他说过,王宏斌是一个吊儿浪荡的纨绔子弟。但今天的王宏斌完全不跟那天的穿着打扮一样,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公司高管,一点也看不出有吊儿浪荡的痕迹。如果硬要说有,那可能就是头发上那一络不太明显的黄发显得有些跟身份不合。 “他不会见你的。”王宏斌冷哼一声,一下挡在李浩然的身前。 王宏斌年轻,在高大的李浩然面前身高也不算矮,所以气势很盛。 “嗯,那找你也可以吗?”李浩然瞥了一眼王宏斌。并不是说他被王宏斌的气势吓倒,只要能找到蔡理勇的档案资料,找谁都一样。 “什么事?”王宏斌非常冷漠,冷得让李浩然有一种掉进冰冷地窖的感觉。 “蔡理勇的事。” “无可奉告。”王宏斌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李浩然再次打量了王宏斌一眼。他想过王宏斌会拒绝,但没想到王宏斌拒绝得如此干脆。 “这样看来,我只能去找你老爸了。”李浩然试图直接越过王宏斌。 王宏斌双手一挡,把他挡了下来。“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李浩然眯起双眼,“如果我坚持呢?” 王宏斌脸色铁青,大喊“保安呢,保安在哪里?” 门口的两个保安跑了过来。 “把他轰走。” 两个保安面露难色。“他是警察。”其中一个保安小声提醒。 “是警察又如何?是警察就能擅闯私人公司了吗?” 两个保安往前跨了一步,又往后退了两步。 六楼一整层,只有一段长长的宽敞走廊,并没有设置其它办公室。走廊里只有一个服务台,服务台里站着两个年轻漂亮的迎宾女孩。调解这种要打要杀的冲突,自然不是两个年轻女孩的擅长,早已躲到一边,不敢上前。 他还看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关着两条看上去好像很威很猛的藏獒。不是好像,那就是很凶猛的藏獒,块头比虎狮还要大,牙齿比钢刀还要锋利,当然,它们嘴里流的哈喇子比自来水还多。 李浩然不以为然。只要他不是警察的消息没传到对方耳朵里,他就有信心可以见到王雄。当然,他今天的目的,并不是只有见到王雄。 “嗯,那两只动物是什么?狼?还是狗?”李浩然指了指门口的藏獒,“领养它们可是要证的哦。” “这不关你事。”王宏斌怒斥。 “好吧,那我就说说有关我的事。”李浩然慢悠悠地说道,“我要调查蔡理勇的贪污挪用公款案,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配合。如果你不想配合,那我可以要求飘呀飘集团的董事长也就是你的老爸配合。”李浩然又顿了顿,说道“需要我重复了一下《警察法》第三十五条规定吗?”公民配合警察执法的条款是三十五还是三十四条?李浩然没有记得很清楚,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宏斌知道他是警察就行。 “对不起,无可奉告。”王宏斌好像并不买账,态度依然很强硬,瞪着李浩然,特意压低声音警告,“如果你再不走,很快你就会明白它们是用来干吗的。” 第46章 讲一个笑话 第四十六章 讲一个笑话 李浩然冷哼一声。他可不是小孩子,也不是靠吓唬长大的。 就在两人僵持间,忽见王雄的办公室门大开,一个身影跑了出来。李浩然还以为是王雄,却不料是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见到王宏斌,就像老鼠见到了猫,沿着墙边疾急溜走。 那应该不是正主。李浩然眼睛一斜,瞥见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正主在里面呢。 他瞥了一眼王宏斌,高声喊道“好吧,那就让我长长那两条狗的见识吧。”他扯着嗓子喊,唯一的目的,那就是让办公室里的人也听得到。“我也要看看你们袭警以后是如何找理由开脱的。” 王宏斌气得脸色铁青,狠狠瞪了两个保安一眼,示意让他们准备去开关藏獒的笼子。 “你给我滚开。”王雄办公室里传出了一声喝斥。 正主出现了。李浩然很得意。这一声“滚”,自然不是针对的他。“是叫我滚吗?”他伸长了脖子,向办公室里高喊。在喊的同时,他还看了一眼王宏斌。很显然,他是故意的。 王宏斌脸色更加难看。可以想象得到,他如果手里有把刀,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割断李浩然的喉咙。但是他手里并没有刀,所以,只能紧紧攥着拳头,怒目相视,牙齿咬得“嘎嘎”直响。 浩然还没忘再给王宏斌心里插把刀,对王宏斌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礼貌而不失优雅。 这个时候李浩然表现得越是优雅,对王宏斌的伤害越大。 王宏斌表情愈发扭曲狰狞。现在,他就像一头随时要把猎物撕成碎片的饿狼,或者说像门口那两条狂躁不已的藏獒,只要一声令下,立刻就可以扑上来。 但李浩然没给他机会。“好吧,你慢慢滚,我得进去了,再见。”在走向办公室的路上,他还不忘回头叮嘱王宏斌,“如果你想让我看看你滚的美妙身姿,那也可以录个视频发给我。谢谢。” 王宏斌终于忍不住,两脚一错,就要冲上来。“滚!”办公室里的王雄再次厉声大喊。 王宏斌身形顿住,提着的拳头凝固在半空。终于,还是架不住王雄强大的威势,狠狠地瞪了李浩然一眼,“你给我等着。”恨恨地转身而走。 李浩然没有理会,径直走进王雄办公室。 有钱人的办公室,好像跟其它人的办公室也没什么差别。李浩然略微打量了一下王雄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很上去很简单的几件办公家具,好像也没什么更特别更值钱的了。除了面积大一点,看上去精致一点,似乎跟他在刑警支队的“快活林”办公室大差不差。可是,李浩然并不知道王雄这办公室里家具的价值,如果他知道一点办公家具品牌的话,就绝对不会这样想。王雄办公室的家具,清一色威尼基品牌,那都是私人定制的家具。单论价值的话,光那一套办公桌,其材料就在六位数以上,还没算上设计费、加工费。 李浩然一屁股坐在王雄对面的椅子上。椅子顿时收缩,温润的皮质感立时包裹着他。最顶级的人体弓学椅。很舒服很惬意。 但李浩然注意力并没有在椅子上。他打量着对面的王雄,虽然两人中间隔着一张足足有三米宽的办公桌,但依然不妨碍他看清王雄的容貌。 看上去只有五十来岁,国字脸,一双眼睛透着刺人的目光,皮肤光亮,保养得很好,整张脸看不出一丝丝皱纹,如果硬要说有皱纹的话,在双眼的眼角有那么一点点的褶皱。 李浩然打量着王雄,王雄也在打量着他。这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看得出来,王雄对他也很好奇。 当然,李浩然到飘呀飘集团并不是为了看王雄。他清了清嗓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来,是因为蔡理勇的案子。” “蔡理勇的案子,已经提交给大乡警察所。”王雄没有留下一丝余地。 “嗯,我知道。”李浩然当然不可能去警察所,“我看过蔡理勇的卷宗。” “有问题,你可以找我们公司的律师。” “当然可以。”李浩然当然知道,规模大一点的公司,都会聘有法务,专门处理法律上的一些事情。但这不仅仅是民法,还涉及了刑法。他必须要找当事人调查。“我只想了解一件事,问完就走。”李浩然说道。 雄抽了一口雪咖。 “好?”李浩然有些意外。没想到王雄这么爽快答应。 “但在我律师到达之前,我想我不会再说话。” “哈哈。”李浩然笑了两声。“听说王董事长出过国、留过学?” 王雄愣了一下。可能他也没想到的是李浩然会问他的私事。他点了点头。 “哦,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怪不得身上有股洋人的味道。”李浩然笑道。国外留学回来的人,老是把律师、法律挂在嘴边,可这是在国内。法是什么法?人治的法。律是什么律?领导的律。就是这么简单。 “洋人的味道?”王雄眼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在压制自己的怒火。 可李浩然装作没看到。“到时候你就会明白。”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威胁我吗?”王雄不甘示弱。 “不,不,”李浩然摇着头,说道“我这是提醒,善意的提醒。要我打个比喻吗?” “比喻?” “或者是说个笑话?比如说我把的善意提醒,称之为大鹅的毛叫。” “大鹅的毛叫?” “一般情况下,鹅的感官比人要灵敏一百倍以上。在二战的时候,还有军队特意培养大群的鹅,用来代替士兵警戒上岗。刚一开始,这样做很有效果。既让军队保持了更高的警惕性,又让士兵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可是军队长官没高兴几天,却受到了敌人的偷偷袭击而损失惨重,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雄瞪着眼睛。 李浩然还没等王雄回答,自顾自说道“那是因为大兵们看到嘴边这么多的美味,忍不住偷偷把大鹅都煮了吃了啊。他们一时满足了嘴巴,却把自己的性命给丢了。” “你的意思是?” “好心当成驴肝肺。这最要不得。” “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以为你会配合,至少会装出一点喜欢的样子,但好像是我想多了。”李浩然感觉很失望。他毫不掩饰失望的表情。 王雄不置可否。 “我只是提醒你别干傻事。”李浩然盯着王雄。他相信王雄能明白他意思,这绝对是善意的提醒。 但王雄突然笑了起来,就像突然明白他的善意提醒,明白他的苦衷一样。 王雄把手头上的雪茄放在桌上,站了起来。他说“有时候,人们应该体谅那些大兵,毕竟填饱肚子比性命重要。” “你说什么?”这下轮到李浩然有些意外。 他的身后响起了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咚咚……”很清脆,很响亮。 女士的高跟鞋。李浩然一下就听了出来。当然这是常识。 第47章 有人给王雄发了一条消息 第四十七章 有人给王雄发了一条消息 关宇一品小嘴一张,几乎要发出一声呼喊,幸好她也算是职场的精英,随机应变能力也是非凡,硬生生地把那一声呐喊憋回了肚子里。 李浩然居然在飘呀飘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看得出来,李浩然对她的出现,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谁也不会想到,刚从收监所分别一天之后,又会在这里相遇。 那要跟他打个招呼吗?关宇一品马上注意到李浩然跟前并没有威士忌,也没有雪茄。这说明王雄并没有把李浩然当成客人。李浩然并不是客人,那么他到这里干嘛来了?但有一点很明确。他肯定不是到这里来找自己的。关宇一品觉得有些失望,但并没有把失望的表情表现在外,直接越过李浩然,径直走向王雄。“你好,王董事长。” “很高兴,关宇律师,你来得很及时。”王雄显得很高兴,抿了一口威士忌,“要来一杯吗?” “不。谢谢。”关宇一品很有礼貌地拒绝。见面喝酒,这是西方的待客之道。王雄在国外待了十年,身上当然会有外人的习惯。但她不太习惯,虽说她也在国外读的研究生。 雄半躺在办公椅上,斜眼瞧了瞧李浩然,“我的律师来了。要我介绍一下吗?”他的态度比刚才更加傲慢更加不可一世,仿佛有人在背后给支了一根支柱一般。他还没等李浩然回答就径直说道,“关宇大律师,青苹果市最有名的律师,也是我公司的法律顾问。现在,你可以提问题了。”他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一块劳力士金表,“只不过,我只能给你十分钟时间。十分钟后,我还有个会。” 调查问题?关宇一品觉得更是惊讶,又看了李浩然一眼。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小子前天还因为酒驾问题被关在收监所,一转眼就可以继续回归警察行列,开始调查案件?要知道酒驾醉驾,可是一撸到底的罪名,除非只手遮天,权势熏天。很显然,她所认识的李浩然并不在这一列。 她看到李浩然很淡定地点了点头。“幸会幸会。”李浩然朝她伸出了手。他想跟她握手?她心中还有气。在收监所的气还没消呢?这会儿他又跟没事人一样,想跟她握手?自从收监所他对她爱搭不理之后,她就决定不再搭理他。她不是一个没人要的女孩,犯不着这么热脸贴屁股,倒追着他,他居然还不领情。由气生恨,由恨生怨。人之常情。 可她的手居然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时,她明显感觉到他手上传递过来的力量,那是男人刚性的力量,令人晕眩的力量。当然,跟力量一起传导过来的还有温度。令人回味的男人温度。她觉得脸上一红。该死。这是在办公室,在飘呀飘集团王雄的办公室,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她不自觉地朝王雄瞥了一眼。王雄正低头喝酒,没发现异样。她又瞧了李浩然一眼。该死。她看到李浩然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浮现了一丝笑意。她知道李浩然是在嘲笑她。在收监所时,她明明发过誓,他肯定也听到过她发了誓,她绝不会理会他。现在,他朝她伸出手,她就马上跟他握手?这不是嘲笑是什么?是苦笑吗? 这是公共场合。关宇一品定下心神,赶紧缩手。这是工作。握手也是工作的一种。她深吸了一口气,“幸会幸会。我是飘呀飘集团的法务,所以,在法律上的一切问题,由我负责解释并处理。请问李警官有什么问题吗?” “嗯,我知道。”李浩然又坐回到他的椅子上。“不过,这涉及刑事案件,我有权向当事人调查一切问题,而你,作为律师,只能在当事人回答问题的时候提供咨询。” “这很合理,也合法。”关宇一品轻轻点了点头,向王雄表示这符合法律程序。 李浩然拿出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那么我们开始?” 是什么法律问题,值得这么大的阵仗?关宇一品打量着李浩然,发现他胡子碴子又冒了出来,眼袋浮肿,比出收监所时更加憔悴。她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痛。心痛?难受?为什么为他心痛?他跟她没有关系。 “好,我说过,我只需要听听有关蔡理勇案件的前因后果。”李浩然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蔡理勇只是我公司的普通员工,具体详情你得向我公司的人事去问。” 原来是蔡理勇的案子。关宇一品这才明白李浩然到飘呀飘集团的目的。这是一起最普通的刑事案件。蔡理勇挪用公款,然后被公司财务发现。就这么简单。 “我想问的是,他的案子为何能发现得这么及时?几天前发现挪用公款,然后公司人事马上就发现问题所在,接下来就可以送进收监所开始审问调查?”李浩然问道。 嗯。关宇一品当然知道这个案件的来龙去脉。她跟李浩然一样,对整个案件的办理进度有点疑惑,几天办结一个案子,这警察的办事效率是不是有点高得离谱?但由于整个案子的证据链完整,证据确凿,再加上飘呀飘集团的人脉背景,案子有可能会进展快一点。当然,这也只是可能而已。国内社会,人情社会,有时候人脉或许比法律更有效率。 不过,现在作为飘呀飘集团的法务,应该对警察提出这样假设的问题,必须得体现法务的价值。关宇一品不得不提醒李浩然,“李警官,请问你所说的这一切有证据吗?如果有证据,请出示证据。如果没有,那就请不要用假设。法律上不允许没有证据的假设。”接着她又转向王雄,“王董,这些问题可以不用回答。” 王雄哈哈一笑。看得出来,他很满意。这时,王雄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这是短消息的声音。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他的脸上浮现更加灿烂的笑容。 李浩然皱起眉头。那又浓又黑的两道粗眉,拧成一团。这不好看,很快就会变老。关宇一品提醒过李浩然。如果不在公共场合,她真想再次提醒他。 “我需要重新调查蔡理勇挪用公款案,所以需要再次调查蔡理勇的档案。有关他所有的一切。”李浩然郑重其事地说道。 “可以。”关宇一品说道,“但你首先得要警方的批文。不过,我也可以提醒你,所有的蔡理通案件的材料,在警方的档案里都有体现。” “谢谢。”李浩然不急不愠,“先不管警方的档案,我现在所需要的是当时的财务审计人员的证词。我可以找到当事的那几个人吗?” “对不起,你所想要找的几个人,他们都已经离职了。”还没等关宇一品回答,王雄便抢着说道。关宇一品觉得有些不对劲。 “离职?他们去哪里?” “去哪里?他们已经不是我公司的人,我应该管不着他们去哪里了吧。”王雄讥笑道。 浩然好像并没有对王雄的讥笑所恼怒,“我查过他们几个人。几天前,财务主管去了国外,审计人员死于交通事故,还有一个采购部跟蔡理勇关系紧密的人,叫什么,好像姓金的员工,居然很离谱地死于溺水。总而言之,他们几个都不在了。” 关宇一品很惊讶。她当然听说过这几个人,只不过她听说的是跟王雄说的一样,离职不明所踪。难道王雄有什么情况瞒着她? 王雄的脸色好像一下沉了下来。“离职以后的员工,就算生或者死,都跟公司无关。这是一个浅显的道理。” “既然蔡理勇的罪行与挪用货款有关,那应该就有货物和款项的对账单,原来的审计和财务都不在,那管理物料仓库的主管总还是在的吧。” “他也离职了。”王雄咂巴了一下嘴,“公司出现了如此大的漏洞,我们当然要整肃纪律,人事调动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粗粗一听,这王雄说的并不差。但李浩然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关宇一品疑窦丛生。 李浩然说道“嗯。现在我也找不到你们原来仓库的物料主管了。你说就连警察也找不到了,你认为我该从哪里找起?” 所有与蔡理勇有关的人都莫名其妙或死或失踪了。这本身难道不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吗? “是啊,就连警察也找不到人,你说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看似王雄一句反问,但这理由似乎有些搪塞,就连王雄也觉得说服不了自己,看向关宇一品,寻求她的帮助。 关宇一品还没说话,只听李浩然继续说道“蔡理勇被逮捕之前,曾经与农村银行的经理姚伟一起到过南方某个城市,而姚伟亲口听过蔡理勇说自己会被陷害,而且是指明是王董事长陷害,你说这个又怎么解释?” 还有这个细节?关宇一品并没有听过王雄说起来这个事,一脸疑惑地看向王雄。 “看我干什么?”很显然王雄对李浩然掌握的这个事实并没有心理准备,转而对关宇一品斥道“你是我的律师,你得告诉我,这个问题能不能回答。” “能不能回答的前提,你有没有跟我说实话。”关宇一品有了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冷冷地说道。 “我出了钱,你就应该替我摆平他。”王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着办公桌,喝斥道。“尤其是现在。” “对不起。”关宇一品说道,“我无法给隐瞒事实的公司做法律顾问。” “你……”王雄忽地又笑了两声,指着关宇一品和李浩然,“我看出来了。” “你看出什么了?” “你们俩是一伙的。” “我们俩是一秋的?” “对,关宇大律师,刚才你称这个警察叫什么?” “什么?” “李警官。”王雄冷笑两声,“到目前为止,就连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你居然知道他姓李?从现在开始,你被公司解聘了。” “还有,”王雄转而对着李浩然,端起桌前的威士忌,“你需要来一杯吗?” “来一杯?” “嗯,现在不喝,我想你以后说不定没有机会喝酒了。”王雄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 王雄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关宇一品想了起来,刚才好像有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是时候该让杰克和露丝上场了。”王雄哈哈大笑。 第48章 杰克和露丝 第四十八章 杰克和露丝 “杰克和露丝?那是什么?”关宇一品还在疑惑,李浩然却猛然发出一声惊呼,“快跑。” “跑?” 李浩然一把抓住了关宇一品的手,朝办公室就跑了过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办公室门突然大开。两个保安拉着两条藏獒就等在了门口。藏獒站了起来,好像比李浩然还要高,凶狠地露出獠牙,流淌着猩臭的口水。 “它们就是杰克和露丝?”关宇一品问道。 “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叫杰克和露丝,但我知道如果那两个人手里的绳子一放,我们就变成泰坦尼克号上的杰克和露丝了。”李浩然说道。 “难道他还会放狗咬我们?”关宇一品冷笑一声,强作镇定。 “他不会。”李浩然一脸的苦笑,“但他们会,而且找的理由你绝对会意想不到。” 关宇一品脸色忽地惨白。作为律师,当然能明白李浩然话里的意思。 “哈哈,你说得很对。我绝不会为难你们的。”王雄大笑。 “他是警察?难道你想要袭警不成?”关宇一品大声警告。 “警察?谁是警察?你说他吗?李浩然?恐怕还是一名逃犯吧。”王雄又是一阵大笑。 “你还是逃犯?”关宇一品扭头问李浩然。 李浩然显得很无辜,“那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关宇一品突然觉得今天做的事情很荒唐,很离谱,离谱得都不知道现在她在干嘛。更关键的是,她的小手现在还被李浩然紧紧抓住。这一举动,更加坐实了王雄口中所说的事实。她跟他是一伙的。跟逃犯是一伙的。 百口莫辩。 她不知道事情会如此发展。“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 “好吧。解释,我会给的。但现在好像不是时候。” “不给解释,我就不跟你走。”关宇一品的态度很坚决。但这种坚决的态度维持不到一秒。因为她发现一个更加不令她喜欢的事实,那就是两个保安手里的绳子突然松了。 那是拴藏獒的绳子。藏獒失去了约束,大声狂吼,朝李浩然和关宇一品就扑了过来。 天啊,他们竟然真的敢放狗咬人。关宇一品一声惊呼,花容失色,几乎瘫软,幸好身边还有李浩然在,她的手还被李浩然紧紧抓着。 “躲到我身后。”李浩然大喊。关宇一品手上顿觉一股大力传了过来,直接把她拉到了他的身后。 两条藏獒的速度极快,仿佛就是一眨眼之间就冲到了李浩然眼前。但见李浩然忽地拉过身边一张椅子,高举过头顶,猛地往藏獒扔了过去。 椅子正中一条藏獒。那条藏獒惨叫一声,跟着椅子一起倒了下去,在光滑的地板上滑了好几步。 可是椅子只有一把,藏獒有两条。一条已击退,另一条已是张开大嘴扑了过来。 “往后跑。”李浩然大喝一声,拉着关宇一品转身就跑。 藏獒高高飞起,扑向李浩然。李浩然身子一矮,藏獒扑了个空,跌落在一边的茶几上,又推翻了好几个茶杯。 藏獒的动作很快,在地上摔倒以后马上又爬了起来,前面双脚微弯,前半身略低,碧油油的双眼里透射出吃人的目光。的确,这就是吃人的目光,想要把眼前的两人撕成碎片,然后一口一口吃掉。 更加糟糕的是,刚才那条被椅子撞倒的藏獒也跟了上来。一前一后,两条藏獒夹击,对于李浩然和关宇一品,是最不利的状态。 关宇一品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紧紧攥着李浩然的衣角,“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那得问问杰克和露丝乐不乐意了。”李浩然哀叹一声。 “王雄呢?”关宇一品忽然想起王雄,却见王雄早已离开办公桌,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我在这呢。”王雄好像也听到了关宇一品在喊他,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摇了摇,“放心吧,克和露丝只喜欢撕咬,不喜欢吃人肉。” “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李浩然转而向王雄问道,“请问哪个杰克哪个是露丝?” “你真幽默。”王雄大笑,走出了办公室,未了还不忘交待两个保安把办公门锁上。 偌大的办公室里,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只剩下李浩然和关宇一品的喘气声和藏獒的低吼声。 两条藏獒看起来都做好攻击准备。 “我们赶紧跑吧。”关宇一品带着哭腔,“我可不想被它们撕成七块八块的。”她一边拉着李浩然的手,一边朝办公室门口走去。办公室门口,是这间偌大办公室的唯一出去的通道,那也是他们逃生的唯一的希望。虽然办公室门被关上,可万一还能打开呢? “别动。”李浩然轻轻喝止,“现在你一跑,藏獒就会扑上来,直接咬断你的喉咙。” “那怎么办?”关宇一品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擅抖。她可以死,但不能接受被狗撕咬的死法。这种死法实在是太难看了。 “等机会,慢慢来。”李浩然左右张望着。 两人的手还是紧紧牵在一起。关宇一品明显感觉到李浩然的手里也湿漉漉的,他也在紧张。紧张,代表情况更不容乐观。 “都怪你。”关宇一品有些埋怨。她想起第一次跟李浩然相遇的时候,他开着她的车子,然后一路狂奔,急追嫌疑犯导致出了交通事故,而她也因此入院治疗。 浩然双眼紧盯藏獒,漫不经心地回答。 是。现在他好像是心不在蔫。任何人在两条藏獒前后夹击的情况应该都不会把注意力分散到其它地方去的吧。 关宇一品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只得把注意力收回来。人命关天。就算她愿意跟他死在一起,但也不能死在狗嘴下。多丢人。 李浩然开始小心移动。一步步往王雄办公桌挪过去。关宇一品也随着李浩然移动。她能明白李浩然的用意。他们得找到一个能摆脱前后夹击的位置,而王雄的办公桌又宽又大,堪比一条鸿沟。这也是离他们最近的最合适的地方。 两条藏獒开始呜呜低吼,显得躁动不安。 它们要做什么?还没等关宇一品明白过来,李浩然已是低呼一声“糟糕。”他说糟糕,一定会糟糕。眼下的关宇一品绝对信任李浩然。可是具体糟糕什么?她没能明白,或者说是那一刻她没能明白。不过,下一秒她就明白李浩然为什么要说糟糕了。 第49章 唯一的逃生希望 第四十九章 唯一的逃生希望 两条藏獒同时发出凶狠的呜呜声,四爪在地上一蹬,同时朝李浩然和关宇一品扑了过去。 此时的李浩然,离那张宽大的办公桌还有四五步之远。他不仅要对付两条藏獒,还要保护身后的关宇一品,同时还手无寸铁,无处借力。 “趴低。”李浩然只能让关宇一品趴低身体,而他自己却勇敢地迎了上去。他一脚踢向了右边的一条藏獒。脚尖正中藏獒的鼻头。犬类动物的最大弱点,就是它们的鼻子。藏獒是犬类,毫无疑问它们的弱点也在鼻头。李浩然这一脚,直接踢中藏獒的鼻头。藏獒惨嚎一声,在空中翻滚了七百十二度,摔在几米开外,动弹不得。 李浩然成功解决了一条藏獒,但也必须忍受另一条藏獒的攻击。他只有两条腿,只有两只手,根本无法同时应对两条凶猛的藏獒。 另一条藏獒直接扑在了李浩然的后背上,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獠牙,就朝李浩然的后颈咬了过去。李浩然脑袋一偏,顿觉肩膀上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他知道藏獒一定给他肩膀上咬了一个大口子,但他不敢回头。藏獒比狗更聪明,比狼更凶狠。只要他一回头,藏獒锋利的獠牙一定会在他颈动脉上亲上一嘴,到那时什么后悔药都没法吃了。 李浩然忍着剧痛,看到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小红旗台子。这是办公室时下最流行的摆放物品。当然,还有更加讲究排场的办公室,会用更大更高的红旗直接摆在座位后面,以彰显办公室主人强大的气场和气势。不过,对于目前的李浩然而言,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红旗台应该就足够了。够得到红旗台子,就能得到一个武器。他必须得有一件武器。他知道红旗台的底座很硬。 他背着藏獒,忍着剧痛,脚步蹒跚,走到办公桌前,抄起红旗台子,就往背后砸了过去。他看不到藏獒具体位置,只能凭感觉大概估摸。他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红旗台子似乎砸到了很硬的东西,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闷声闷气的嚎叫,但脖子上的剧痛仍然还在。他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藏獒并没有松口。 那就继续。李浩然抡起红旗台子,再次砸向同一个位置。一下,两下……等到砸第三下的时候,他感觉后背上一轻,剧痛感骤减。他心中大喜,刚想要转身查看,却发觉他大腿上又是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原来这可恶的藏獒居然换了一个地方撕咬。 这次藏獒似乎也是发了死劲,一边紧咬着李浩然的大腿,一边左摇右晃往后退。藏獒这样的动作,更令人崩溃。如果不是李浩然的裤腿很结实,恐怕藏獒早就撕下他大腿上的一块肉。 不过,藏獒这么再撕扯两下,就算李浩然的裤腿再怎么结实,恐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李浩然手里还握着那块坚硬的红旗台子,既然有武器在手,那就好好给它上一课。他高高举起红旗台子,朝藏獒的脑袋上就狠狠地砸了过去。 藏獒脑袋上本就流淌着一大滩血,那好像就是刚才李浩然砸的地方。现在,李浩然依然砸向同样的地方。这一次,他用尽了全力。他相信,这一砸,一定可以在藏獒脑袋上砸出一个大坑。如果砸得好的话,就可以彻底解决眼前这条可恶的藏獒。 可藏獒好像也看到了李浩然手中的那个红旗台子,等到李浩然高高举起红旗台子的时候,它立刻松了口,后退了几步。 它还成了精?李浩然立即改变打法,把手中的红旗台子朝藏獒脑袋上扔了过去。 藏獒跳到了一边,很漂亮地躲过了李浩然这一击。 呃,它还真成了精。李浩然有些懊恼,悔不该这么草率这么早就把红旗台子扔掉。不过,红旗台子只能当成一块石头使用,并不能发挥多大的用处。 好吧。现在只能赤手空拳了。李浩然摇了摇头,肩膀的伤口痛得要命。右腿也被藏獒撕咬了一处,如果没有预料错的话,不仅一大块肌肉被撕裂,就连骨头恐怕也裂了几道缝隙。更要命的是,刚才那头被踢中鼻头的藏獒又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晃了晃脑袋,重新恢复了战斗力。 可恶,刚才它只是暂时缓不过气来。李浩然恨不得再上前两步,趁它还未完全清醒的时候,再给它来上两脚。但他只是挪动了一下,另一头藏獒龇着獠牙恶狠狠地瞪着他。 看来,这两条藏獒的确不好对付。李浩然哀叹一声。不好对付,那就跑。他看一眼办公室的大门。大门依然紧闭。那么摆在他前面剩下的只有一条路。他看了看办公桌后的一扇巨大窗户。窗户擦得很干净,从里看向外,就像透明一样,视线好得令人尖叫。窗外美景也美到令人尖叫。飘呀飘集团位于环境优美的紫藤花湿地公园,时值初春,正是漫山遍野的薰衣草盛开的时候,也是如同紫色瀑布、随风飘荡的紫藤花最灿烂的时候。当然,李浩然的注意力并不会放在风景上,怎么摆脱眼前这两条可恶的藏獒,逃出飘呀飘集团总部才是眼前最紧迫的事。 窗户,重点还是窗户。那扇偌大的窗户就是李浩然唯一的希望。窗户外面除了风景,还有一个往外平铺的平台。那是公司大厅的顶台,而且是一个呈现圆锥体的顶。只要跨过窗户,就可以跳到平台,继而沿着圆顶,跑向人工铁梯,然后直通一楼的地面。 那么对于李浩然而言,剩下的关键就是如何在杰克和露丝的睽睽注视之下,跨过窗户,逃到平台上。 如果李浩然手上一袋面包,或者是一笼肉包,一定不会出现眼前如此尴尬的境地。藏獒再怎么强横,那是狗。狗就喜欢香气扑鼻的肉包。肉包子打狗,这可能是古往今来最好的对付狗的方法。可惜的是他手上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一副臭皮囊。 唯一的办法,唯一的通道。面对眼前两条凶狠的藏獒,李浩然不敢乱动,向关宇一品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往办公桌后慢慢移过去。 可不要脸的藏獒好像开始打起了关宇一品的主意。人总会挑弱一点的对象使劲揍,而藏獒似乎也是一样。况且关宇一品看上去,体单力薄,一定会比李浩然更好对付。 关宇一品慢慢在移动,一条藏獒也在向她移动。李浩然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又要做出选择。 不能让关宇一品受伤,他就必须吸引两条藏獒的注意力。他一下横在关宇一品的身后,将跟着关宇一品的藏獒拦了下来。 凶狠的藏獒又开始呜呜发声。发动进攻的前奏。李浩然不无担心,以他一个人的能力能否挡得住藏獒第二轮的进攻。 第50章 哪是杰克,哪是露丝? 第五十章 哪是杰克,哪是露丝? “桌子!”正当李浩然不无担心时,关宇一品大喊提醒。 桌子?李浩然猛然想起身后的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他看到关宇一品爬上了桌子,试图利用桌子的高度,来躲避藏獒的进攻。 这也算是一个办法?可关宇一品已经爬了上去,李浩然只能硬着头皮试一下。两条藏獒可是等不及,就在李浩然转身要跳上办公桌时,已是一跃而起,扑向李浩然。 幸好关宇一品机灵,见到李浩然有危险,又瞅见办公桌上摆着一部电话机,遂抬腿一脚,将电话机踢向藏獒。两条藏獒一前一后,虽都躲过了电话机,却也失了准头,一头撞在办公桌沿。 藏獒先后爬了起来,再次扑向李浩然。可是这一下来得略微有点迟,李浩然已经跳上了办公桌。藏獒的大嘴一下咬在办公桌上,那坚硬结实的红木立时木屑横飞,被咬了一大块下来。 李浩然和关宇一品同时站在办公桌上,藏獒的弹跳能力比他们俩人更强,只是略微一用力,一条藏獒便轻松加愉快地跳上了办公桌。 现在,一张办公桌上,两人一藏獒同时站在上面。幸好办公桌宽大,两人藏獒同时在一起,居然还感觉不到拥挤。当然,李浩然也能感觉到藏獒带来的强大压迫感。他能清晰看到藏獒根根竖起的毛发,一嘴寒冷锋利的獠牙。更令人意外的是,没跳上桌的那条藏獒只是站在办公桌边,并不急于上桌。两条藏獒很聪明,居然懂得分工,一条在桌上,一条在桌下,随时可以策应周全。 这下麻烦了。关宇一品原本以为可以利用高大的办公桌,阻止藏獒的攻击,没想到的是他们陷入更加危险的困境。她带着哭腔,躲在李浩然身后,小声说道“早知道就不爬上桌了,没想到它们会……” “会这么聪明,懂得分割包围?”李浩然轻轻拍了拍关宇一品的小臂,“没关系,有我在,我不会让它们伤害你。” 关宇一品的双眼,涌现着一丝泪花,盯着李浩然,“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突然?”李浩然苦笑一声,心中暗想,我什么时候都会对你好。只是他一想起关宇一品母亲看他的鄙夷不屑的眼神,便觉心如刀绞。没有家庭的同意,没有父母的祝福,感情注定不会长久。他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好了,我们先逃出去再说好吗?” “可现在……”关宇一品环视四周,办公桌虽然宽大,但办公室更加宽敞,办公桌放置于室内,就像一片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 桌上一条藏獒随时进攻,桌下一条藏獒随时准备策应。他们好像无路可退。 “现在,你必须相信我。”李浩然指了指椅子后的一排窗户,“窗户,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可窗户……”关宇一品犹豫不定。窗户和办公桌,距离可不是一步两步,足足有三米多宽。凭关宇一品一个人?就算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恐怕也跳不到两米,况且,在办公桌和窗户之间,还站着一条凶狠的藏獒。那藏獒如果立起来,恐怕比关宇一品的人还要高。但只要过得了桌下的藏獒,那就意味着可以顺利抵达窗户。落地窗户是半开着,只有半人高,只要到了窗户,就可以很轻松翻过窗户。 “相信我,”李浩然再次轻拍关宇一品的手背,“我喊跳的时候,你就开始跳。” 关宇一品点点头。 藏獒又开始发出呜呜的低鸣声。这预示着它们又要开始进攻。 李浩然扳着指头,紧盯着桌下的那条藏獒,开始数数,“一、二、跳!” 关宇一品闻声立即跳了下去,桌上桌下的两条藏獒同时发动攻击。 但李浩然只有一个人,管不了两条藏獒。他能做的,只能是尽力保护好关宇一品。 就在关宇一品起身跳下的同时,他也动了。他一手抄起桌面上的一支铅笔,朝地下的那条藏獒就扑了过去。而这时,桌上的那条藏獒也扑向了他。 桌上的那条藏獒扑在李浩然身上,李浩然又带着身后的藏獒同时扑倒了桌下的藏獒。后背的藏獒拼命撕咬着李浩然,李浩然则忍住巨痛,一把把手里的铅笔插向怀里的藏獒的眼睛。 两条藏獒中间夹着一个人,在地上翻滚,直到墙边才停了下来。趴在李浩然身后的藏獒大嘴一张,嘴里掉下一块鲜红的肉块。李浩然后背鲜血直流,后背衣服已是被撕下一大块。被李浩然紧紧抱在怀里的藏獒,哀嚎着拼命挣脱,右眼上插着一支又细又尖的铅笔。 此时的关宇一品已一脚跨在窗户框上,趴在李浩然后背的藏獒刚好顶到窗框附近,于是她狠狠地踹了藏獒一脚。可她这么一用力,打破了身体平衡,肩膀一歪,又从窗框倒回办公室内。既然回到办公室,那就不如帮李浩然一把。她爬了起来,用脚猛踹藏獒的头。 就算关宇一品的力气再小,但藏獒也禁不住被人连续用脚踹,况且关宇一品经常在健身房练习,腿上的力量可想而知。藏獒在关宇一品的连续攻击之下,终于放开了李浩然,转而向关宇一品扑去。 关宇一品吓得花容失色。在藏獒背后用脚踹是一回事,但是正面应对藏獒的攻击又是另一回事。她吓得赶紧爬上窗框,双脚蜷缩,踮在窗框边沿。可是藏獒好像并没有想要放过她的意思,朝她的屁股就咬了过去。要知道窗框并不高,也就是到人半腰的位置,可藏獒却是体壮,只要抬头,便能轻松够上关宇一品。 藏獒一扑,关宇一品吓得手一松,掉到窗外,摔了个四脚朝天,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而于此同时,李浩然背后伤害最大的藏獒被关宇一品吸引,怀里的那条藏獒也已受伤,压力骤减,赶紧爬起身,又狠狠地踩了一脚受伤的藏獒。受伤的藏獒又是哀嚎一声,退到一边。现在,他面对的只有在窗框边上的那条藏獒。 他抄起办公椅,狠狠地朝窗框边上的藏獒砸了过去。那条藏獒很是机灵,虽然攻击的是关宇一品,但好像屁股上也像长了眼,头一偏,居然躲了过去。 好家伙。李浩然手里又没了家伙。此时,关宇一品已掉到窗外,留在办公室里的只有李浩然一人。藏獒缓缓向李浩然走了过来。 而那只眼睛上还插着铅笔的受伤藏獒似乎也缓过劲来,一边吐着腥臭的飞沫,一边瞪着发红的独眼,也朝李浩然围了过来。 拼了一阵,又回到两条藏獒围杀的凶险局面,李浩然一点也没犹豫,直接跃起,朝窗户外逃去。 就在李浩然跃起之时,两条藏獒也开始跳了起来。李浩然的目标是窗户,两条藏獒的目的是李浩然。可想而知,如果结局顺利,一人两藏獒,一定会同时落到窗外。但李浩然早已料到藏獒会飞扑而起,在跃出窗户的同时,脚尖一勾,把撑着玻璃的档杆顺势拨了下来。沉重的上翻式窗户玻璃一下合了下来,两条藏獒同时撞上钢化玻璃,被挡在窗户里。 李浩然这一跃,终于成功逃出了办公室。接下来,他们只要沿着圆锥顶到达人工检修梯,便可以安全逃出飘呀飘集团总部。 终于捡回了一条命。李浩然四脚朝天,后背的伤口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剧痛,反倒软软的,感觉很舒服。他不由自主地又扭了扭,的确很软很舒服。等他还想再扭两下,享受一下舒服感觉的时候,忽听到后背下传来一阵寒意凌人的声音,“你再动两下试试,信不信我杀了你。” “关宇一品?”李浩然扭头一看,却见关宇一品四脚趴地,趴在地上,而自己四脚朝天,正躺在她的背上。 难怪刚才那么舒爽。可是,他刚救了关宇一品的性命,这么快就要杀救命恩人,这好像反转也太快了吧。 “好吧。”李浩然一边恋恋不舍从关宇一品身上爬起,一边还回味着关宇一品身上的那股迷人的味道和舒爽的感觉。 他看到那两条藏獒还在拼命地撞着玻璃,一副不把玻璃撞破不罢休的样子。可钢化玻璃又岂是一下两下就能撞破的了?不过,纵是如此,听着撞击玻璃的砰砰声,看着两条藏獒那凶狠的模样,他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发毛。 对了,那两条藏獒叫什么?杰克和露丝?哪一条是杰克?哪一条露丝?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或许以后再也不用搞明白。 第51章 惊魂未定的刘宇西 第五十一章 惊魂未定的刘宇西 刘宇西看着还在沉沉入睡的马格丽母女,心中不禁更加忧虑。 她们如同下水道的老鼠,稍有动静就惶恐不安。昨天晚上的经历更是让她们感到恐怖。 在白鹅湖村的家里,就在李浩然离开不久,她们就迎来了一波蒙面的杀手。杀手?没错,就是杀手。她不敢想象,在21世纪的今天,在朗朗乾坤之下居然还有杀手出现。 她不知道他们总共有几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目标一定就是死亡。让她们彻底消失。现在,她们虽然躲在一个自以为没人知道的旅馆里,暂保了安全,但一回想昨晚,她仍心有余悸。 当时的她还没洗漱躺下,她的职责是保护马格丽母女。也幸好她没有躺下睡觉,所以才能第一时间发现了房间外的动静。 一伙人偷偷拧开了她家的房门,她连忙拉下电闸。全屋陷入黑暗。她的父亲说过,如果身遇危险,隐藏自己就是最好的办法。而黑暗就是最好的伪装。 她悄悄摸上二楼。她自己家的,当然十分清楚。马格丽母女在二楼休息。她必须确保她们安全。 转上二楼的拐角处时,她回头看了一下。房门已经完全打开,客厅里隐隐约约多了几个模糊的身影,几道雪白的光线。那是强光手电照射出来的光线。透过光线,她还可以看到他们各自手里似乎都握着武器。枪? 他们手里居然有枪?这使得她心头更是大震。枪的出现,使得她面临的危险大增。要知道国内枪支管控很严格,很少会有出现枪支问题,就连她——作为一名警察,使用枪支也有严格的限制。现在,她手里就没有枪。 三个女人,面对一群带枪的杀手,可想而知,这问题有多严重。她不知道这群杀手为什么这么快找到她们,但她知道现在最紧要的关键是,如何保护好马格丽母女安全离开。 她深呼了一口气,拼命压住狂跳的心。对于她而言,现在的优势也是唯一的优势,就是对地形和环境的熟悉。她知道从二楼如何不通过楼梯逃离。 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的卧室。马格丽和她女儿就睡在她的卧室。她打开卧室门,低声叫醒了马格丽。马格丽还一脸迷茫。她来不及细说,直接抱起还在熟睡的安娜,然后跑向窗户。 窗户的边上,放有一圈逃生索。那是她父亲要求她放的,预防万一。自她父亲过世以后,她就没动过那逃生索。 她轻轻打开窗户,外面漆黑一片。漆黑的夜晚,使得她看不到杀手。但杀手也同样看不到她们。黑暗成了她们逃生最好的掩护。 她放下逃生索,示意让马格丽先下。但马格丽看上去很紧张,紧张得手脚不停发抖。她不得不安慰她,紧张容易出错,一旦出错就会没命。留给她们的机会只有一次。她让马格丽跟着她,深呼吸几下,然后让马格丽帮忙,叫醒安娜,又把安娜绑在自己身上。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她带着安娜沿着逃生索先滑到了一楼地面。 她们着陆的地方,刚好是客厅的窗户。透明的落地窗户,很大很漂亮。她很喜欢这样的落地窗设计。她记得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我要一所大房子,有很大的落地窗户,阳光洒在地板上……”她忘记了这首老歌是谁唱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这首歌,喜欢这样的房子。可现在,她宁愿客厅没有窗户,一丁点缝隙都不要留。因为她发现客厅众多的杀手之一好像发现了她们,正慢慢地朝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她吓得赶紧抱着安娜趴低身子。她身边还有一条逃生索,垂在窗户边上。只要他走过来,一定就能发现逃生索。如果发现逃生索,就一定能发现她们。可她现在不可能逃走,因为马格丽还在上面。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逃生索在晃来晃去,看着那个杀手将脸凑近窗户的玻璃朝外张望。她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吓得要紧闭双眼。闭上双眼,看不见对方,就好像对方也看不见自己一样。 她没能看清杀手的脸,就好像杀手没能发现她们一样。杀手的脸上,蒙了一层黑布,只露着一双眼睛。强光手电在窗户边上晃了一晃,然后离开,走向二楼。 刘宇西长吁了一口气,有些奇怪这么近的距离,杀手居然没有发现她们?后来一想,这才明白过来,还是漆黑的夜晚救了她们。透明的玻璃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相对房间里的杀手而言,成了一块镜子,再加上逃生索的颜色是暗黑色,所以杀手根本看不清室外的情况。 她们堪堪脱离了险境,但很快她又意识到情况更加危险。马格丽还在二楼,而杀手们已经向楼梯走去。 卧室离楼梯口,也就几步的距离。用不了几秒时间,杀手们就会发现马格丽,如果马格丽还不从二楼下来的话。 她紧张得要命。可偏偏此时的马格丽还在窗边上簌簌发抖,不知所措。办法早就教了马格丽,她也演示了一遍,可马格丽就是不肯爬下来。 她想起马格丽说过恐高。但这只是二楼啊,高度不高。况且,现在是非常时期,就算恐高也得爬下来。爬不下来就跳下来。 她急得差点跳起来。如果可以喊,她早就大声喊叫。她拼命挥手,示意让马格丽克服恐惧,下来再说。恐惧和死亡,任谁也会知道如何选择。而马格丽一条腿跨在窗外,双手抓着逃生索,身体紧紧贴着窗户,如同一只串在柳条上的牛肉块,愣是不敢滑下来。 她似乎听到了紧挨她家的邻居拉灯起床的声音,也好像听见了不远处的狗叫声,更好像听见了杀手打开她卧室的房门的声音。 她更是大急,抓住逃生索用力晃动。 逃生索缠着了马格丽跨在窗外的小腿,刘宇西再一用力,把逃生索拉向窗户另一侧,把马格丽强行拉出了窗外。 “不要……”马格丽双手抓着逃生索,低声惊叫。 “快放手。”此时的刘宇西也顾不得被杀手们发现,大声警告。其实不用她警告,马格丽已经松手——她双手的力量根本撑不了几秒时间。 随着马格丽“哎呀”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幸好这庭院里的泥土松软,她这一摔并不大碍。 可是,就因为她们发出了声响,也让二楼的杀手发现她们。几束强光光线从二楼窗户照射出来,停留在她们身上。 一阵带着消音器的“啾啾”枪声响起。 “快走。”刘宇西拖着马格丽,背着安娜,仓惶逃向湖边。她知道,在湖边有一艘小小的摩托艇。 第52章 没钱付账 第五十二章 没钱付账 刘宇西又将目光投在马格丽身上。经过一晚上的折腾,马格丽和安娜沉沉睡去,但她怎么也睡不着。 这是一间小旅馆的小房间,设施简陋,空气似乎还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房间里昏暗的光线,洒满了整个房间。虽然是白天,外面光线充足,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把房间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 是,这间小小的不起眼的路边旅馆,暂时是安全的。她是这么认为。同样,当初她躲在在白鹅湖村自己家的时候,她也认为是安全的。可结果不言而喻。问题出在哪?是谁泄露了她们的行踪?又是谁在追杀她们? 这是一个迫切需要搞明白的问题。她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犹豫是不是要告诉李浩然。 她们一起到白鹅湖村,除了李浩然,谁也不知道行踪。更加可疑的是,李浩然前脚刚走,那些杀手后脚就跟了上来。很显然,有人泄露了她们的行踪。难道是李浩然?他到大乡镇警察所的时间并不长,她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工作,她知道李浩然是一个很有名的酒鬼刑警,但有名并不代表他没有问题。警察涉黑的案件层出不穷,而现在紫藤花湿地案很显然也有内鬼,而这一切,无疑跟李浩然脱不了干系。 与此同时,她脑袋里的另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不可能是他。他是她的师父,是她最尊敬最崇拜的警察,他怎么可能是内鬼呢?可是,除了他,还有谁会知道她们躲在白鹅湖村呢? 各种各样的问题,如同千头万头的丝线,缠绕在一起,理不断,剪还乱。她觉得很头痛,从躺着的沙发上坐了起来,拉过一个抱枕,垫在腰下。 她试图抛开一切问题,让案件重新回到出发点。这是她父亲教她的方法。她的父亲,也是一名警察,大乡镇的警察。不过,在三年前,她父亲因公牺牲。很遗憾,她父亲是在执行一起公务时出了车祸,单位调查结果如此。仅仅是单位调查的结果。可她并不这样认为。因为她父亲在死之前跟她提起过一起案子,说案子有点棘手。但具体是什么,她父亲并没有详说。她对这件事情感到很奇怪。奇怪的原因有两点,一是她父亲从来不跟她说工作上的事情,二是她父亲说了案子,却又没说为什么。这个问题,如同挥之不去的恶梦,始终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所以,三年以后,她通过考试,正式进入了大乡镇警察所,成了一名警察,既算是女承父业,也可私下再调查她父亲的旧案。 紫藤花湿地案?被害人?纸条?姚伟的号码?蔡理勇?飘呀飘集团?更乱了。但她有一点很清楚。姚伟就是整个案件的关键。只有找到姚伟,这一切才能真相大白。但前提是,在找到姚伟前,她能保证她们的安全吗? 她的指尖划过手机,点亮屏幕。屏幕上还是那一组熟悉的号码。 那是李浩然的手机号。 打还不打?这问题的确有些棘手。 李浩然正坐一家餐馆里,狼吞虎咽地吃着碗里的面条。整整一天时间,他没吃过任何东西,肚皮早已饿前心贴后背了。 他吃面的时候,呼呼地发出声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碗里,全然不顾坐在对面的关宇一品。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关宇一品也摆着一碗面,但她的面好像没动过,就连摆在碗上的筷子也没动。 关宇一品一脸的愁容,似乎根本没有吃面的心情。 “这味道很不错,难道你不尝尝?”李浩然嘴里的面条塞得满满的,腮边鼓得像个球。 “我在问你话。”关宇一品白了李浩然一眼。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李浩然还不忘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辣椒酱,拌到面里。 “你怎么这么鲁莽?抠打警察,还私自逃走?” 从飘呀飘集团逃出来以后,李浩然把收监所出来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当然他把姚伟的事省略了。她没必要搅进这个案子。 “如果我不走,你怎么会遇上我?”李浩然满不在乎。 宇一品叹了口气,“如果你不从警车上逃走,或许我现在就可以帮你从警察所里要出来。但是……” “但是什么?”李浩然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他当然知道关宇一品的“但是”是什么意思。本来无罪,但不配合警察工作,无罪也会变成有罪。 “你……”关宇一品生气了,腮邦子鼓了起来,好像比正在吃面的李浩然的嘴鼓得还高。不仅是比他高,而且还比他好看。 “接下来,你什么打算?”李浩然笑了笑,抹了抹嘴,问道。 “我回市里,然后检举飘呀飘集团故意纵容宠物伤害罪。” “听上去这罪名好像是十拿九稳。” “当然。我是律师,我只要基于事实依法办案。”关宇一品白了李浩然一眼。她可是青苹果市最有名的律师。 “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有恃无恐地放狗咬人?” “原因?”关宇一品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平时养成的职业素养即刻展现出来。有些案子不能光看表象,深层次的原因如果捕捉不到,发现不了,一定会使得案子走向失去控制。“你的意思是?” “比如集团公司里出现了一个逃犯?而幸好公司豢养的两条宠物发挥巨大的作用,把逃犯追得屁滚尿流。更加令人惊讶的是,那个逃犯居然还跟本市最有能力最有前途的美女律师同流合污。” “这么说,我把这罪捅出去,反而对我们不好?” “嗯哼。”李浩然耸了耸肩。 “难道我们就放任他们的恶行而不顾不管了吗?”关宇一品气愤地说道。 “谁说不管不顾了?” “那怎么管?怎么顾?” “很简单。”李浩然瞥了一眼关宇一品眼前的那碗面,“你吃不吃?” “不吃。哪有心情吃?” “你不吃,我吃。”李浩然一把拢过关宇一品的面,低头又大吃起来。 “哎,你还没说怎么办呢?”关宇一品急道。 浩然“呼啦”一下吸进一大跎面,然后吐出两个字“破案”。 “破案?” 浩然说道,“蔡理勇的案子一定和飘呀飘集团有关,所以只要查出他为什么跟飘呀飘集团有关就行。” “这件案子,我也知道来龙去脉。” “哦?” “说实话,这案子正是我提交的案卷。” “助纣为虐?”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说?” “蔡理勇的案子,从面上来看,基本是无懈可击的。从证据链到证人口供,都已经完美证实蔡理勇的确挪用过公款。” “从面上看?”李浩然注意到关宇一品的用词。 “是的。虽然案子已经结案,但我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你没问王雄?” “你也知道,公司的法律顾问,一般情况下,是帮雇主解决法律上的问题,而不是提问。” “嗯,很称职的律师。你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不知道。或许跟你想法一样,可能是案子太顺利的缘故。” “案卷呢?” “案卷都已经提交到警察所。” “我粗粗翻过警察所的案卷,但有几个问题还没想清楚。我本来想去再翻一下,可是现在依我的身份……” “我电脑资料里还有几份原始的证据,所以……” “那还等什么?”李浩然又把原本属于关宇一品的面吃得一干二净,把碗推到一边,“那么我们现在就走。” 关宇一品也跟着站了起来,又似乎好像想起了什么,看着李浩然。“你确定我们现在就走?” “要不然呢?等着在这里吃宵夜?” “谁结账?”关宇一品看了一眼桌上的两碗面。 李浩然伸手入袋,掏了掏,翻出两个空空如也的口袋,一脸无辜地看着关宇一品。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结账?” 李浩然点点头。他的口袋比他脸还要干净。吃别人的东西总要付钱,而付钱的人应该就是跟他一起的人。这一点他很清楚。脸皮算个啥?必要的时候,可以当厕纸擦。就是这样。 “很好。”关宇一品笑着说道,“本来我可以用手机支付的,可是刚才在躲那两条狗的时候,手机不知道掉哪了,所以……” “所以呢。”李浩然心里哀嚎一声。 “两碗面都是你吃的,我连一口汤也没喝,所以你得自己付钱。”关宇一品坏坏地笑着。 第53章 吴建国被解职 第五十三章 吴建国被解职 “所以,你的意思是?”镇长刘建军仰起下巴,眯着眼睛,盯着吴建国。他已经接近六十,如果按照就业规则,明年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家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了。但现在还不行,一堆麻烦的事还等着他。 “所以,我们现在正申请红色通缉令。”吴建国连忙应道。 “通缉有用吗?”刘建军的怒火一下被点燃,“你让他在眼皮底下逃走?是不是得说一点什么?”他不得不发火。大乡镇连续发生两起恶性案件,好不容易有了嫌疑人,却让嫌疑人在押送车里轻松逃走。在警方眼皮底下逃走?这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身为大乡镇一镇之长,刘建军有理由对辖区警察所的最高长官问责,必要时他还可以向上级提出撤换警察所所长的要求。他有这个权利。而且他一直都在考虑要不要行使这个权利。现在,他已经定下决心,过了这周,他就要行使这个权利。必须给这根老油条给点颜色。 “马上,我会马上回去部署,然后给你一个交待。”吴建国连连点头,恨不得把脸伸到刘建军面前,让刘建军打两下消消火。 刘建军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目光从吴建国身上移开,放在了对面的王凯身上。他对这个年轻的刑警警官不以为然,但人家好歹也是重案组组长,能不能顺利破案,还得依靠这个年轻人。他不得低下下巴,换了个轻松的笑容,“王组长,你认为呢?” “我觉得现在必须加大追查的力度。”王凯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但我们不能把破案的希望完全放在李浩然身上。” “哦?”刘建军有些疑惑。锁定嫌疑人,然后逮捕归案,一定可以给大乡镇父老乡亲有个交待,给他的顶头上司有个交待。但眼前的年轻人居然提出了异议。 “李浩然的嫌疑很大,但嫌疑大并不代表他一定是凶手。”王凯说道,“我觉得现在要两条腿走路,一是继续加大力度抓捕李浩然,二是……” 刘建军看到王凯的目光迎了上来。二双目光相对。刘建军看到对方的目光里似乎包含着一丝阴险,或是狡诈,或许两者都有。总之对方的目光让刘建军非常不舒服。刘建军在官场混迹多年,什么样风浪没见过?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却让他有了如坐针毡的感觉。 “是什么?”吴建国问道。 王凯似乎很满意吴建国此时的提问,轻咳一声,“姚伟。” “姚伟?”刘建军和吴建国同时发出一声低呼。 “对,紫藤花湿地案被害人身上发现了姚伟的手机号码,这也就说明这被害人一定和姚伟有某种意义的联系。这也是案子最直接表明的可靠线索。所以,必须找到姚伟。” “可现在姚伟失踪了,就连妻子女儿都失踪了。”吴建国很是忧虑,“我们根本找不到他。” “不,他没有失踪。”王凯笑了笑,“有人告诉我,他曾经跟李浩然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 “更加重要的是,还有人告诉我,他还曾经上过我们的押送车?”王凯说道。 “跟李浩然一起上押送车的那人?”吴建国一脸的惊讶。 凯很爽快地承认。 “他们原来真的就在我们手心里攥着。”吴建国大呼。 “只不过,很可惜。”王凯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 “可惜的是有人故意让他们一起跑了。” “什么?有人故意?”吴建国的双眼差点都蹦出了眼眶。 “对,有人故意。” 刘建军看到王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拖长了半拍,且说话时目光直逼吴建国。这里面的含义实在是太明显了。王凯针对的就是吴建国。 “要不解释一下押送车的事情?”刘建军毫不客气地问道。 “天啊。”吴建国好像捂起自己的嘴,以表示对事情的惊讶程度。“你们不觉得这事太荒诞了吗?” “荒诞?”王凯反问道。 “谁会想到押送车会出现意外?” “不是意外,而是计划。”王凯一字一句地说道。 “计划?谁计划?你凭什么这么说?”吴建国激动得站了起来。 “凭什么?别忘了卡是你设的,设卡的警察也是你的人,发生事故的也在你的地盘上,难道你不想解释解释?” “我解释?”吴建国大声反驳,“要知道当时押送车上还有你的人。” “可押送车是你的,开车的警察也是你的人。如果没人在车上动手脚,又怎么可能打开手铐,砸碎钢化玻璃,挟持我的人?” “挟持?”刘建军也是一声惊呼。他听过吴建国押送车事故的汇报,但只是听说嫌疑人逃跑了,根本不知道跟嫌疑人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线索。更为离谱的是,嫌疑人居然还挟持了警察? 这太不像话了。自己治下的警察所所长,居然私下暗通嫌疑人?刘建军怒不可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吴建国,这是怎么回事?” 吴建国脸色胀得通红,“我的人没做错什么,这是他的诬告。” “你是警察,诬不诬告得靠证据说话。”就在这个时候,刘建烟又下了一个决心,明天就得打个报告,让吴建国马上离职。不,现在就离职。 刘建军叹了一口气,将后背躺在沙发椅上,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吴所长,听说你这两天头痛病又犯了?” “头痛病?我没有生病。”吴建国大吼。 “生病的症状还有可能是大吼大叫。”刘建军说道,“对,就是你刚才这种症状。吴所长签于你目前工作的状况和身体状况,我建议你还是回家休息几天。” 吴建国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双眼圆睁,看了看王凯,又看了看刘建军,忽地笑了起来。先是吃吃低笑,然后呵呵高笑,最后哈哈大笑,直到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你没权利解除我的职务。”吴建国抹了一把笑出的泪水。 刘建军盯着吴建国,一言不发。 “只有警察局局长才能任命。” 刘建军依然没有说话。 “或者我自己才能决定想干或者是不想干。” 在边上的王凯叹了口气,“吴所长,别忘了你只是因为生病而休息几天,并没有解除你的职务,也没人说你不想干。还有一点得提醒你一下,地方警察所接受的是双重领导,任职命令虽说由上级警察局出具,但地方行政长官也有建议权。” 第54章 蔡理勇案经办人 第五十四章 蔡理勇案经办人 李浩然找了一间看上去很高档的网吧,径直坐了下来。你我同嗨网吧。很怪异的名字。或许是他很久没去网吧的缘故,或许是他已经老了,跟不上时代潮流的缘故,他总觉得现在的网吧氛围没有他们小时候的好玩过瘾。 关宇一品就坐在他的边上。准确的说,是关宇一品坐在电脑屏幕,而他就像一个傻子一样看着关宇一品操作。他只会一些最简单的文档办公,而关宇一品操作起电脑来,就像一个熟练的庖丁,一会打开这个软件,一会打开那个程序。他没想到关宇一品还精通计算机,那水平应该局里的许灿烂差不多。许灿烂是一个电脑黑客,也算是他曾经的搭档之一。 “好了。”关宇一品将屏幕扳了过来,转向李浩然。之所以关宇一品要跟他一起到网吧,李浩然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安全。 安全?当关宇一品听到李浩然的理由时,不禁一愣。她可是青苹果市鼎鼎有名的律师,难道她的人身安全还得不到保证? “当然,作为律师,普通人自然不敢怎么样,但是……”李浩然特意加重了语气,表示刻意强调。 “但是什么?” 李浩然瞥了一眼关宇一品,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飘呀飘集团可不是普通公司,财大气粗势壮,难道这么快就忘了王雄办公室的杰克和露丝?”杰克和露丝是两条藏獒,名字很怪异,但也很好记。 关宇一品被吓得脸色煞白,嘴巴张了张,但什么话也没说出来。的确,他们刚刚经历过一段可以一生铭记的恐怖遭遇。她可以想象得到,飘呀飘集团一定可以找出上百种对她不利的理由。她是律师,自然清楚在法庭上,法官作出判决的依据可不仅仅是法律条文。 “所以,你现在必须跟我在一起。”李浩然郑重其事地说道,“等到查清飘呀飘集团的罪行,那时你才会安全。”他把最后一个“安全”拖长了语调,以强化在关宇一品心里的作用。他希望关宇一品能够跟他一起。这是他的私心吗?好像是。他和关宇一品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心情舒爽愉悦。他会保护好关宇一品的。 “你会保护我吗?”关宇一品双眼盯着李浩然,目光里折射出的不仅仅是温柔。 当然。李浩然心里这样想,但他要把这两个字说出口吗?说出口,那就意味着他之前所做的痛苦决定付之东流。他不想连累她,不希望关宇一品因为他跟家里闹矛盾,但他又希望跟她在一起,他放不下她。矛盾。纠结。痛苦。 “你会保护我吗?”关宇一品轻轻拉着他的手,轻轻问道。 愿意,我当然愿意保护你,既使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我也愿意。李浩然在心里大喊,但说出口却是另外一番话,“我只负责你现在的安全。”他冷漠的语气,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一刀刺中了他自己的心。他全身肌肉不禁缩了起来。痛,痛得无法呼吸。 “为什么?”关宇一品脸色惨白。 “不为什么?” “那你刚才还拼死保护我?” 李浩然沉默不语。是的,为了你,我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是不是因为我妈妈?”关宇一品继续逼问。 “不是。”李浩然立即干脆地回答。他抽回了被关宇一品攥着的手。 关宇一品愣了一下,“不是?”她冷笑了一声,“别以为只有警察才会心理侧写。你刚才的举动,无疑已经给了答案。” “我就知道,那天你到我家的晚上,等我从楼上下来之后,我就感觉你不对劲。”关宇一品露出了两颗门牙,就像那个得意的杰克兔,“我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她没跟我说什么。”李浩然不敢正视关宇一品。关宇一品妈妈跟他说了什么?他好像已经记不清了,但他记得很清楚的是她的态度,冷漠生硬,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打发一个衣衫褴褛的叫化子。 “她觉得你配不上我?” 是。李浩然紧闭起双眼,但他没说出口。 “你觉得感情需要金钱、身份、地位来衡量吗?” 有可能吧。 “浩然,我知道你心里还爱着我,我也爱你。虽然在感情道路上,一时有了阻碍,但我们应该齐心协力把挡在我们感情路上的大石头直接搬走。你要相信,衣服有价、房子有价,但感情无价。我会跟你一起努力,直到得到我妈妈的认可。我相信你。”关宇一品又紧紧拉住李浩然的手。 李浩然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没想到关宇一品的力气很大,他竟然没能成功。他无法否认对关宇一品的感情。 “听着,李浩然你给我听着。”关宇一品好像生了气,涨红了俏脸,把李浩然的手大力甩开,“既然你想要保护我一时,你就得负责一辈子,要不然你就别管我,我现在就走。” 她站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李浩然一把拉住,可不想看到关宇一品出事。 “那你心里还有我吗?” 李浩然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你会保护我一辈子吗?” 李浩然犹豫了一下,“我能保护你一辈子吗?” “当然。”关宇一品开心地笑了,浅浅的小酒窝,再加两个小门牙。这更加像杰克兔了。 “那么,在你兑现承诺时,能不能把你的手拿开?” “手?”李浩然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紧紧抓着关宇一品。 “你不把手拿开,我怎么把蔡理勇的文件资料给你?” 李浩然脸一红。这好像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 浩然看到的是一连串的黄色文件夹。关宇一品手里有蔡理勇挪用公款案的一些原始数据,这就给李浩然提供了便利。他必须要重新仔细研究蔡理勇案子的来龙去脉。在众多的文件夹中,他注意到一个标注“采购物品清单”的文件夹。蔡理勇是飘呀飘集团的采购经理,蔡理勇案子也是以挪用采购经费缘由进行立案调查。 李浩然拖过鼠标,点开了文件夹。又是一大片绿色的表格,密密麻麻的各种物品名称及各类数据。很多都是化学品名,李浩然不是化学专业,并没看懂里面的意思,倒是关宇一品提醒了他。 “这是自蔡理勇担任采购经理以来,从他手里所采购的所用物品。丁内脂、香精、烃丁酸都是常购的物品,也是饮料果汁最常用的化学合成物资。” “这样看好像没什么问题。” “这样看当然没什么问题。”关宇一品笑道,“你不是专业的审计财务人员,当然看不出问题。”她又把鼠标从李浩然手里拖了过去,点开一个结论报告。“你看,” 李浩然看到关宇一品点开的是一个pdf文件,接到最下一行,上面写着“公司采购部十月采购资金三百四十二万,采购的物资总额按照当时的价格相比,二百四十二万,明显不符。”在 这也就是说,中间出现了一百万的差额。一百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只有十月出现这样的情况?”李浩然问道。 “去年十月开始出现这种情况,一直到蔡理勇事发。每个月最多一百万,少则几万的差额,这也是蔡理勇定性为挪用公款、贪污的最有利证据。” “那他的作案动机?”李浩然不禁问道。几个月下来,累计额达到好几百万,这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既是巨大的诱惑,也是巨大的风险。所以弄清作案动机至关重要。 “蔡理勇的妻女都在国外,所需花费巨大,当然需要很多钱。”关宇一品说道。 这可跟李浩然了解的不一样。他让刘宇西调查过蔡理勇的身份背景,还有家庭收支情况。蔡理勇的妻女虽然都在国外,但妻子同样还经营着一家国外的公司,并不缺钱。同时,作为发小的姚伟也证实,他的经济状况尚可,一时之间并不需要这么多钱。而从蔡理勇的银行账户活动纪录来看,只有今年有一笔一百多万的新增入账纪录。如果说把这笔新增入账,视为蔡理勇挪用贪污公款,似乎太勉强了。 关宇一品好像也看出了李浩然的疑惑,继续解释,“是的,我明白你的问题。最后那笔钱出来的是有点太唐突了。但飘呀飘集团也给出了解释,那就是蔡理勇发现了公司的人正在审计调查,所以他不得不采取更加冒险的办法,仗着自己有人在银行,把钱入账以后就准备潜逃国外。只不过是公司这边及时发现,马上联系了银行总部进行资金冻结,这才保住了那笔资金。” 这理由听上去虽然有点勉强,但也算是给了一个回复。“除了这些采购清单和后勤仓库保管纪录,有没有跟合同乙方联系过?”李浩然问道。 “当然。”关宇一品说道,“但那不是我在联系的,我只负责案件的梳理及他们所需的法律条款依据。你可以看看这里的证据。”她又点开了一个黄色文件夹,“那上面有乙方所有的证词。” 李浩然看到的警方调查纪录。乙方的调查纪录也同样显示,物资支出和收入明显不符。在纪录最下一行,还显示了调查警察的名字。 一个看上去很熟悉的名字。 吴建国。 第55章 吃醋的女人 第五十五章 吃醋的女人 关宇一品手头掌握的资料并不足以完全解释李浩然心中的问题。如果想要弄清楚蔡理勇案件的所有疑点,获得蔡理勇案更多的资料,就必须去警察所。警察所会有电子档案,也可以通过黑客技术侵入电子档案,获取一部分资料,但由于大乡镇是基层警察所,录入电子档案并不会太及时,所以警察所又会设置一个纸质档案室,进行统一保管。 李浩然决定去一趟警察所。可问题又来了,他现在的身份好像很尴尬。在逃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一个所有警察极力抓捕的逃犯。如何进入警察所,去翻阅资料档案就成了他目前急需解决的难点。 “我可以去试一试。”关宇一品好像看出了李浩然的难处,挺身而出。 “你去?”李浩然讶异地看了一眼关宇一品。 “瞧不起我?”关宇一品笑道,“我可是律师,在特殊情况下,我有权调阅档案。” “嗯,在特殊情况下。”李浩然说道,“现在的确比较特殊。”他故意咬重了“特殊”两字。现在情况的确比较特殊。关宇一品虽然是律师,但她居然跟一个逃犯在一起。律师加逃犯,这样的组合,可以让关宇一品进入警察所调阅档案吗? “除了王雄,谁会知道我们待在一起?”关宇一品轻松地说道,“况且,我是律师,也没有犯法,又怎么可能进不了警察所呢?” “理论上是如此,可……”李浩然不无忧心。他知道关宇一品的能力,但他不想把她牵连进来。虽然事实上已经把她牵扯进来,但他还抱着一丝侥幸。最好让她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直到侦破案子。 “放心吧,我能行的。”关宇一品拍了拍李浩然的肩膀,笑得更加自信,“除了我,你还有谁能帮你?况且,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了谁。” 李浩然苦笑一声。他明白她的意思。律师跟逃犯在一起,就算澄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名声也会受到极大的伤害。而律师这一行,口碑是绝不可忽视的条件之一。 “好吧。”李浩然只能无奈地点头,“我跟你一起去。”李浩然起身就要走。他可不放心关宇一品只身前往。 “你忘了你是逃犯?” “被定义为逃犯的前提是犯罪事实清楚,逃脱警察抓捕,而我只是没有配合警察而已。”李浩然不得不提醒眼前的律师。他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逃犯,也没必要到处躲着警察。虽然他已不是一个警察,但还算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没有一点不良嗜好。酗酒除外。 “算了吧。”关宇一品咯咯直笑,“你可以在这里好好放松一下,打一局游戏,或者看一部电影,然后静待我的好消息。”关宇一品收拾了一下行装。其实她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衣服还算整洁,妆容还算精致,虽然经历了从藏獒嘴下狼狈逃脱的一幕,却并没有到不能见人的地步。 李浩然还要坚持,可就在这时,他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只有一连串的数字,并没有显示号码主人。但他好像认得这个数字。 他看了一眼关宇一品,只能暂时停下争论,按下接听键。 话筒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父?” “刘宇西?”李浩然大感惊喜。从白鹅湖村分别以后,他就再没见过刘宇西。“你跑哪去了?” “我跟马格丽在一起,很安全。”刘宇西并没有直接回答李浩然。 “马格丽?很好。”李浩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放下。马格丽是姚伟的妻子,而姚伟就是侦破紫藤花湿地案的关键,当然也跟蔡理勇有直接联系。如果马格丽安全,那就可以得到姚伟的信任。 那么让姚伟和马格丽重逢,就是现在关键中的关键。 “你在哪里?我立即过来找你。”李浩然急不可待。 “你身边有没有其它人?”刘宇西好像并不放心。 “我身边?”李浩然看了一眼关宇一品,“我现在在网吧。” “电脑网吧?地址?” “蓝天路48号,你来找我?”李浩然犹豫了一下,答道。刘宇西不肯说她的地址,很显然,这其中一定有原因。他急切想要了解白鹅湖村为何从刘宇西的家变成了别人的家,也想知道她们为何不跟他说一声就离开。 “我来找你。”电话“嘟”一声挂断。 李浩然呆呆地望着手中的那部连屏幕也碎了的手机。 “她是谁?”关宇一品问道。 “谁?”李浩然还没缓过神来。 “她的声音很好听。” “好听吗?”李浩然没能听出关宇一品话外的意思,“还好吧。” “我好像听过她的声音。”关宇一品像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低头摸着自己的指甲,“我见过她吗?” “见过吗?”李浩然实在想不起来,她们有过什么样的交集?一个是青苹果市的律师,一个是大乡镇警察所的见习警察,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的理由。 “她要过来找你?” “好像是的。” “她是你的什么?” “是同事。” “同事?你的警察同事?” “是的。警察同事。” “那么说,你还是警察?”关宇一品好像抓住了李浩然话里的漏洞,有些得意,又有些忘形。 “哦,不是。应该是我前同事。” “关系好吗?” “应该还算可以吧。这么说吧,她是大乡警察所的见习警察,有时候,呃,会有一些问题。” “见习警察?很年轻?” 李浩然发现关宇一品问的问题好像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感觉到她的眼神里发着闪闪的光芒,就像要钻进他的脑袋里深挖她想要的答案。没有得到答案势不罢休。 “应该很年轻吧。” “她漂亮吗?” 连环问,夺命问。李浩然感觉额头冒出了丝丝冷汗。“应该算,是吧。”他支支吾吾回答。 “嗯,”关宇一品眼神开始变得古怪起来,“那么你就不能跟我一起去警察所了?”关宇一品装出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这样也好,那我就一个人去了?”她的语气像是在征询李浩然的意见,又好像只是在通知李浩然。 刚才关宇一品好像还想极力让他在这里等候她的调查结果,现在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又想要邀请他一起去警察所。 有了刘宇西的消息,他必须得先见刘宇西。李浩然必须留下等。 “要不我们一起在这里等着,抽时间再到警察所去?”李浩然小心翼翼地问。 “算了。我才不稀罕你跟我去呢。”关宇一品撇了撇嘴,“你就在这里等着见漂亮女孩吧。” 李浩然看到关宇一品沉着脸,话还没说完,就已起身离开。 这好像跟他想像的不一样。李浩然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关宇一品离去。他无法跟她一起走。他必须与刘宇西会面,越快越好,越早越好。 不过,他选择跟刘宇西会面,也将意味着面临一段急风暴雨的审问。 千万不要去惹一个正在吃醋的女人,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嘴。李浩然叹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第56章 谁泄露了白鹅湖村的行踪 第五十六章 谁泄露了白鹅湖村的行踪 “怎么回事?”李浩然一见到刘宇西,张嘴便问。 关宇一品走了没几分钟,李浩然便见到了刘宇西。看来,她们离这并不远。 现在这个点,网吧里的人还不多,三三两两,人不多眼不杂,成了他们会面的最好地点。 刘宇西一脸的疲惫,双眼浮肿,无精打采。“我们遇袭了。”她一脸的苦笑,找了一张椅子,在李浩然对面坐了下来。 这是一间包厢,资深游戏玩家的vip待遇,虽然李浩然根本不懂什么游戏。包厢很小,但私密性很好。vip总归有vip的好处。 刘宇西简单把那天晚上她跟马格丽从白鹅湖村逃出来的事情简单述说了一番。 “遇袭?”可李浩然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当然,这也跟刘宇西有关。白鹅湖村,他跟姚伟也回去过,但境况却与刘宇西所说的完全不一样。那天,他遇到的村民和房子的主人,根本不认识刘宇西。 李浩然盯着刘宇西,想要从她脸上找出答案。 “怎么?你不相信我?”刘宇西没有明白李浩然的疑问。 “马格丽在哪?”李浩然想要知道的是马格丽。关键之关键。 刘宇西没有说话,喝着水,眼睛看向门外。“姚伟在哪?”刘宇西想要知道的是姚伟。重点之重点。 信任?李浩然暗思。互信互任,是所合作的前提和基础,一旦失去信任,一切的合作便消失得荡然无存。刘宇西的家到底在哪?她只是一个见习警察,为何揪着紫藤花湿地案不放?他可以相信刘宇西吗?或者刘宇西可以相信他吗? “我可以把姚伟约到网吧里来。”李浩然说道,“但前提是我得知道马格丽是否安全。” “她所在的地方,坚固得就像在夏延山堡垒一样。” “夏延山?”李浩然笑了。他知道夏延山堡垒是什么地方,m国号称最坚固最安全的地下指挥所。大乡镇还有能跟夏延山一样坚固安全的地方?很夸张。但重点不是夸张,而是马格丽人身很安全。只要马格丽没事,案件就会有突破。但他信任刘宇西吗? 好像别无选择。 “他在对面。”李浩然斜了一眼窗户。从窗户看出去,街的对面有一排小商铺,炸鸡铺、烟酒铺、果汁店。在炸鸡铺上方,还有一个大号的金字招牌,放浪旅馆。字很大,很破,但不阻碍粉红色霓虹灯所预示的不可言喻的效果。果然是有点浪。 “对面?”刘宇西很显然也看到了放浪旅馆。但从她的神情当中,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相信姚伟就在放浪旅馆。 “你不信的话,也可以亲自走到那边去看一下。”李浩然说道,“但前提是只有你一人。” “你不相信我?” “可以相信你吗?”李浩然点燃一支烟,眯起眼。既然谈起这个话题,那不妨就说透。 “你应该相信我,不然的话,我就不会到这里了。”刘宇西似乎也明白李浩然的疑问,抿起嘴,淡淡一笑。 “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话,就不会告诉你姚伟在哪了。” “没有亲眼所见,我又怎会知道姚伟到底是不是在那呢?”刘宇西反问道。 “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所以……”李浩然耸了耸肩,然后往包厢门指了指,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意思很明显,如果她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去放浪旅馆去看看。可以看看姚伟是不是还是那样的帅?他帅还是姚伟帅?他并不想考虑这么多,但现实是,刘宇西现在就紧紧盯着他的脸,就像仔细研究他帅还是不帅,脸上有没有花一样。 如果不是太憔悴,胡子碴太多,或许他也算是个帅哥。李浩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几天没刮胡子了,胡子碴硬得要命。 “好,我相信你。”刘宇西笑道,“你是我师父,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很好。”李浩然点了点头,弹了弹指间的烟灰,“那么,你可以说说白鹅湖村的事了吗?” “刚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不,不是遇袭的事。”李浩然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提醒,“房子。你的家。” “白鹅湖村就是我的家,那个房子就是我爸爸留给我的房子。”刘宇西非常肯定,就像人需要氧气,鱼需要水,猪必定要送到屠宰场一样的肯定。 “可是,在白鹅湖村我们找不到那天晚上一起待过的房子,村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没听说过。”李浩然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这就是事实。 “什么?”刘宇西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愣了半晌,她忽然扑嗤笑了出来。“你会不会找错了地方?” “找错地方?”李浩然很肯定地喊道,“怎么可能?”这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么大的人,还是一个知名前刑警,怎么可能找错地方? “你真找错地方了。”刘宇西笑容更盛,“大乡镇有两个白鹅湖村。一个在湖东,一个在湖西,因为两村都不大,距离也不算远,所以地图显示的都是白鹅湖村,但我们本地人都知道,在湖东的我们叫做东白鹅湖村,在湖西的叫西白鹅湖村。我家住东白鹅湖村,而你找的应该是西白鹅湖村。” “难道我还真成了路痴?”李浩然将信将疑,打开手机地图,然后放大,果然,绕着白鹅湖的,有两个村落。 刘宇西哈哈大笑。 真找错了地方。那天是晚上去的刘宇西家,而第二天又是凌晨去的,视线不好也是正常的在。李浩然自嘲地笑了几声。 “那么你可以相信我了吗?”刘宇西笑道。 可以相信她了吗?她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案子?李浩然撇了撇嘴,但没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那现在我可以问我的问题了吗?”刘宇西问道。 李浩然点点头,“但我现在回答不了你。”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刘宇西惊讶地问道。 “我知道。”李浩然将烟头按熄在烟灰缸,再次皱紧眉头,“如果你再不把马格丽带到这里的话,恐怕她们……” “她们很安全。” “嗯,她们很安全。”李浩然重复了一句,“但那是你认为的。” “为什么?”刘宇西马上紧张了起来。她认为很安全,但并不代表真的很安全。这是事实。再周详的计划也有纰漏,再隐蔽的地方也会被发现。只是时间的问题。 “因为你到现在也没能搞清楚,到底是谁泄露白鹅湖村的行踪。”李浩然悠悠说道。 刘宇西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立刻转身冲了出去。 第57章 人人小车上的杀手 第五十七章 人人小车上的杀手 李浩然和刘宇西同时乘上了一辆车。 “别紧张,我相信她们现在暂时还不会有事。”李浩然安慰道。他看到刘宇西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停在抖。 刘宇西紧咬着嘴唇,并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她的确很紧张。 “我来开车。”李浩然解开了安全带。安全带的“嘀嘀”未系警告声在作响。 “我认识路。”刘宇西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子发动机一阵轰鸣声,差点淹没安全带未系的警告声。 “这不是认不认得路的问题。”李浩然叹了一口气,看向后视镜。后视镜里的车很多。现在他们正在行驶在大乡镇最繁华的大乡路上,正值白天,当然车子行人多。 “那你是不相信我的技术?”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刚亮起,刘宇西向右打了一个急转向,抢了一个车道,把她后面的一辆车子急得连连按喇叭。 “好吧。”李浩然不由自主拉紧了门上的拉手,“如果你可以甩掉后面的那个尾巴的话,或许这点技术还不够。” 在车里的后视镜,有一辆黑色的人人牌小轿车也跟着一个急转向,紧紧跟在他们车后。 确定无疑。那就是他们的尾巴。有人在跟踪他们。 其实李浩然早就注意到他们。车上有两个人,等他们出网吧门口坐上车子的时候,那辆车就开始启动,一路尾随。 有人跟踪他们,这也意味着别人并未找到马格丽。所以,马格丽暂时还是安全的。 但刘宇西好像并没有这么想。“在哪?”一听有人跟踪,她明显变得更紧张。一紧张,肌肉就会不由自主发抖,一发抖,身体协调和控制能力就会明显下降。 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了前面人行道的一个路人,惹得路人的一阵大骂。 “换个位置。”李浩然不由分说,就松开了刘宇西的安全带。这个时候,除了强行换驾驶员,已没有其它办法。 刘宇西没有反驳。她知道孰轻孰重。车子还停人行道上,他们开始换位置。车子太小,而李浩然太高大,导致他朝刘宇西位置移动的时候显得异常笨拙。毕竟驾驶座的位置就只有那么点,空间狭窄。 车子就停了一小会,他们车子后面就排起了长队。路上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急促喇叭声。他们就在主干道上,此时是行车行人最多的时候。 “踩油门。”李浩然一脚跨过中控台,命令刘宇西。 “踩油门?”刘宇西不敢置信。她正被李浩然挤在驾驶座的靠背上,手离开了方向盘,只有脚还可以够得上油门。 “踩!” 刘宇西一脚踩了下去。车子往前急驰。她发出一声惊呼。因为李浩然挡在她前面,所以,她只能看到李浩然的后背。再加上方向盘还在李浩然手上,所以更增加了前行的不确定性。跟蒙上双眼开车一样。 “哎!”刘宇西大喊。大声叫喊能不能减轻恐惧感?这好像不清楚,但是恐惧的时候一定会大喊。 “别喊。”李浩然把着方向盘,操纵着车子擦着路边花坛行驶过去。还好,并没有碰上花坛。可是他还没开始庆幸,车子忽地跳了起来。车子虽然没有撞上花坛,但他忘了这路边的花坛都带着方形底座。车子轮胎碾过底座,再加上车速很快,车子像蛤蟆一样乱跳。 车子带着车内的李浩然一起跳动,使得他一头撞上了前面的挡风玻璃。撞上了挡风玻璃并不打紧,更为要紧的是,他的身体因为惯性不受控制,一屁股坐了下来,刚好坐在刘宇西的大腿上,后背紧贴在刘宇西的胸前。 一个座位,两个人,女下男上,这画面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如果李浩然回头,一定可以发现刘宇西的脸就像猴子的屁股一样红。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去观察刘宇西怎么样,因为后面的那辆人人小车又紧跟了上来,车头直接撞上了他们的车尾。 李浩然的车子顿时不受控制,撞倒了路中间的一大片护栏。而他的前额,又一次撞到了前档玻璃。 虽然没有受伤,但显然燃起他心中的怒火。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这好像太藐视警察了。虽然他只是一个前警察,而刘宇西只是一个见习警察。 趁着后方车子倒车的时候,李浩然赶紧让刘宇西挪到副驾驶位上,让自己完全掌控车子。人人小车轰着发动机,冒着青绿色的浓烟,再一次往他们车子撞了过来。 李浩然猛轰油门,却死劲踩着刹车。轮胎在疯狂打转,空气中弥漫着轮胎烧焦的浓浓糊味。人人小车对撞李浩然所在的车子前端冲了过来,五米,四米,三米…… 两辆车就快要撞上之时,李浩然果断抬高刹车,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急驰而去。人人小车刹车不及,一头撞向了护栏,飞到了马路对面。 李浩然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人人小车只是受了一点小损伤,一顿操作之后,仍然朝他们的方向追了过来。他开车狂奔,现在可不是去找马格丽的最好时机。人人小车上的人就是一群亡命之徒,而他现在的目的就是驶离繁华的街道,将伤亡减至最低。对,将伤亡减至最低。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个十字路口,又一个绿灯,他驾车驶向郊区。他知道大乡镇外有一条小路。那条小路人烟稀少,车子并不多。 很快,他的车便出现在那条小路上。他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如一阵风般卷起路上的灰尘。 人人小车紧咬在他车后,无论如何,他也摆脱不了人人小车的追击。实际上,他也不想这么快摆脱他们。 人人小车追了上来,一头撞向他们的车尾。李浩然手里感觉有人在夺他的方向盘,连忙用力把住方向。高速下的车体如同一块小孩手里玩的积木,车头虽然稳住,但车尾却摆向了路边堆积着一堆木头。边上是个木板加工厂,路边不乏有木头。 木头随着车尾的撞击,直接飞了起来,砸坏了加工厂的一处厂棚。而李浩然的车尾,小半个后备厢直接凹了进去。 李浩然左摇右摆,终于回正车体。好像车子质量还不错,虽然车体受损严重,但不妨碍正常高速行驶。 人人小车尝到了一点甜头,又开始加速冲撞过来。 这次,李浩然没有再给他们机会。就在人人小车快要撞上来之时,他稍点了一下刹车,车子速度降得很快,两辆车的车体马上平齐。李浩然扭头看向人人小车,那驾驶座上坐的是一个长着一脸络腮胡的年轻人。 不认识。但他能猜得到是谁派来的人。那个络腮胡年轻人也在看向他,双眼折射出杀手般的冷漠。职业杀手。两个职业杀手。 他看到坐在副驾驶座的杀手,手里握着一把手枪,而枪口正直直地瞄准着他们。 第58章 油箱会不会爆炸? 第五十八章 油箱会不会爆炸? 四五手枪。李浩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杀手手中的枪。枪管很长,枪柄很大,但随之而来的是,枪的威力也大得惊人。 他来不及细想,猛地一打方向盘。车体向人人小车撞了过去。人人小车似乎没想到李浩然还有这一手,没能稳住方向,朝路一侧的排水沟就冲了过去。 路边上的排水沟,虽然不宽,但宽度显然比小车的车轮要大。人人小车一阵急刹,还是免不了前车车轮完全掉进了排水沟,顿时动弹不得。 副驾驶座上的职业杀手拉开车门,趴在车头上,对着李浩然的车子就是一顿急速射。很可惜,子弹都打在了车尾上,只是留下四五个深浅不一的弹痕。 李浩然故意放慢车速,在接近一片小树林的时候,索性停了下来。 “你怎么停下来了?”刘宇西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问道。 她很害怕。这很正常。一个刚进入警察队伍的小姑娘,平常连枪也少摸的女警察,头一次听到对准自己射击的枪声,恐怕没有谁不会感到害怕。 “你先下车。”李浩然指了指小树林边上的一栋看上去有些破败的老房子,“到那边先休息一会。我有事要做。” “有事要做?”刘宇西想了一会,似乎也想明白了李浩然所说。她咬了咬嘴唇,好像下了最后的决心,“我也是警察。” “你是见习警察。”李浩然看了一眼后视镜,人人小车从排水沟里掉头脱了困,正往他们的方向赶了过来。“他们有枪。” “有枪我也不怕。”刘宇西掏了一瓶东西,“我有这个。” 辣椒水。李浩然不禁一笑。辣椒水可以防身,但要对付持枪的职业杀手……国内的警察,终究还是缺乏处警经验,尤其是应对重特大的威胁等级事件。用辣椒水对手枪? 但现实已经没法让李浩然有更多的时间劝说刘宇西。人人小车的速度极快,如果让他们看到刘宇西下车躲到老房子里,恐怕对刘宇西会更加不利。他不再说话,油门又是一踩,车子弹射启速。 “你这是?”刘宇西大惊失色。她看到的是她们的车子并不是往前,而是往后,往人人小车的方向。 对,就是这样。李浩然没有解释,只是沉沉地吩咐一声,“抓好把手。” 刘宇西顿时紧张得双手都紧紧抓住车把手。车子的速度呈直线上升,人人小车似乎也并没有相让的意思,车头对准李浩然的车子直接就撞了过来。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刘宇西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虽然她不是理工科毕业,但一点生活常识还是有的。在一百六十码以上的相对速度下,两车相撞,车里的人,就跟掉在地上的豆腐一样,一定会成为肉饼渣渣。 她惊恐地双眼紧闭,尖叫出声,不敢再看下去。 李浩然当然不可能让自己成为肉饼渣渣。这个时候,他赌的就是心理承受能力。他没有踩刹车,也没有掉转方向,还是一如既往地朝人人小车冲撞过去。 有时候,越简单的战术,可能会越有效。他的战术马上发生了作用。就在两车快要撞到一起的时候,人人小车紧急刹车。可这个时候,刹车已经没有多大用处,整个车体沿着惯性仍然往前,再加上李浩然并没有停车的意思,两车相对速度依然很高。 人人小车的速度也并没有完全停下来。只有转向才能停止两车相撞,只有转向才能避免成为肉饼渣渣。人人小车上的职业杀手应该是这样想的。这样的想法,可能是下意识的想法,但这并不是处理时下紧急情况最合理的办法。 李浩然的车尾依然撞上了人人小车的侧门,而还拥有一定速度的人人小车,冲向了路边的一堆草木堆,再接着冲出草木堆,整个车体在空中翻转,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向边上的农田,掉了下来。四轮朝上,车顶朝下,如同一只翻壳的乌龟,四个轮子还在高速转动,发动机引擎还继续轰鸣。人人小车的质量果然是信得过,只是可惜了那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 李浩然缓缓将车停下,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点了一支烟,站在排水沟边上,静静地看着人人小车。 人人小车里还有人。一个死的人,一个活的人。死的那个,身体被安全带吊在椅子上,头上插着一根刮雨器的支撑条,从右眼进,又从后脑勺出。本来刮雨器的刮条很软,应该不可能扎进脑壳,更不可能从坚硬的头骨穿出。可是上天好像对这位开车的职业杀手很照顾,硬是让他死在这看起来不可能的车祸中。也许车速太快,也许他运气太坏。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也有可能不会发生。李浩然忽地想起不知谁的名言,感觉这才是至理名言。很对。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他把注意力放在了活的那个人身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个职业杀手,手脚慢慢动了动。同样,他头在上脚在下,挂在座椅上。身上的血,准确的说是脑壳上的血正一滴一滴落下来,他的脑袋应该撞上了前挡风玻璃,所以出血了。还好,他受伤似乎并不严重,松开了安全带,身体掉在了地上。 在一刹那间,李浩然以为他也会跟那个被刮雨器扎死的可怜的人一样挂掉,但没想到才过一会会,一个满是鲜血的脑袋带着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从车窗伸了出来。那只手,不仅仅满是鲜血,还有一把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枪。四五手枪。明晃晃的枪口,对准了李浩然。他距离那车并不遥远,只要职业杀手勇敢地扳下手枪扳机,就算再差的瞄准能力,弹头依然能命中他的身体。 很敬业的职业杀手。值得钦佩。但李浩然站着没动。人人小车的车尾往上翘着,油箱盖因为刚才的剧烈撞击而变形,变形的油箱盖显然不能像尿不湿一样兜着箱里的油。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汽油滴落下来,滴在车体划过麦田的深深痕迹里,形成了一汪油水。 他朝那个职业杀手笑了笑,又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捏在食指和无名指之间,再用中指指关节一弹。还未完全熄灭的烟蒂,带着一缕微红,划向了那汪油水。在他心里,其实还带着一点遗憾。可惜了那截还未完全燃尽的烟头,如果放在平常,他一定还会嘬着烟屁股再狠狠嘬上两口。 狂躁的汽油加上烟头的刺激,一下燃起了熊熊大火。火苗又开始沿着滴落下的汽油,烧向油箱。 火势开始变得更旺更大。 职业杀手的脸被映得满脸通红,双眼透出无限的恐惧,慌里慌张想从车里爬出来。他一定在想,赶紧逃到车外,否则油箱会爆炸,车里未及时逃生的人会被炸死。这是常识。 李浩然依然没动。着了火的油箱会爆炸吗?车里的人会被炸死吗?答案很肯定。油箱爆炸,只会在电影里出现。 看来,职业杀手看电影看得太多了。 第59章 刘宇西的“为什么” 第五十九章 刘宇西的“为什么” 李浩然慢悠悠走到那个踉踉跄跄的杀手面前。杀手似乎缓过一口气,欲举手枪,对准李浩然。李浩然一个空手入白刃,直接将手枪夺了过来。 拉开枪栓,看了看里面的子弹,再拔下弹夹。还有五颗。很好。李浩然随手将枪别在自己的腰上。对付这种就差半口气的人,似乎不用浪费子弹。 杀手挥舞双拳,朝李浩然扑了过来。李浩然轻轻松松一躲一闪,便是躲过了杀手的连续攻击。杀手的攻势,看似凌厉,实则是强弩之末,挥了几拳,没打到李浩然,反倒累得气喘吁吁。 趁他没劲,要他性命。李浩然一个箭步移动,手起掌落,一掌打在杀手的后颈。杀手身体晃了晃,缓缓倒了下去。 人人小车还在燃烧,而且火势猛烈,但终究还是没能爆炸。再次验证油箱起火,车子并非会爆炸的常识。嗯,这是常识。 李浩然弯腰,找到那个杀手身上的手机,又用杀手的指纹打开手机的屏幕。通讯记录。这个很重要。仔细查找了一遍,只有简简单单两三个号码。不要紧。越简单的东西越重要。他打开自己的手机,拍下号码。 刘宇西跑了过来。“你怎么样?”她喘着粗气,关切地问道。 “你要问的是,他们怎么样。”李浩然将杀手的手机扔进燃烧的车子,又从怀里掏出一支烟。点燃。 “他们怎么样?”刘宇西好像现在才发现,两个杀手,一个在车里,一个躺在李浩然脚下。在车里的那个显然是没气了,除非他是超人或者漫威里的英雄。另外一个看上去满头是血,不太确定是死是活。 刘宇西伸手探了探倒地的杀手呼吸,忽地兴奋地喊道“他还活着。”只要人活着,就可以追查到其幕后的主使。这是常识。 “我们走。”李浩然瞥了一眼刘宇西,转身就走。 “带上他走?”刘宇西指了指地上的杀手,满心以为李浩然会再次转身,然后把杀手背在身上,弄到一个隐秘的小地方,对杀手展开审讯。 可李浩然好像感觉很意外。“带他走?”李浩然回过头,眉毛挑了挑,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刘宇西,好像在问为什么。 “从他身上得到我们想要的线索,然后我们就可以……” “你可以。”李浩然再次转身,慢悠悠朝刘宇西的车子走去。 “我可以什么?”刘宇西大喊。 “你可以一个人背着,然后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李浩然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最后,你不得不气得杀了他。” 刘宇西咬着双唇,再次看了一眼昏迷的杀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跟上李浩然。 “开车。”还没等刘宇西坐稳,李浩然就迫不及待命令。 “为什么?”刘宇西问道。 “你是问为什么要让你开车?”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他?”李浩然指了指车外。人人小车的火势丝毫没有减弱。但远处已经开始有警笛响起。国内出警的速度还是可以点个赞的,这速度。一定是有人看见出了事故的车子报了警。 “明知故问。”刘宇西启动车子。 李浩然叹了口气。 “为什么?”刘宇西继续问道。 “他们是杀手。” “杀手又如何?” “你们教官没有教如何应付杀手?”李浩然说道,“嗯,你不是警校毕业,这不怪你。现在给你普及一下,杀手既然为职业,那都有一整套的流程,比如身份清洗,责任脱离,所以追踪杀手的线索,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就算你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你也一样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是这样吗?”刘宇西张开嘴巴,“这好像跟电视里演的不一样。” “我不喜欢看电视。”李浩然说道,“我只喜欢看电影。” 刘宇西撇了撇嘴,“电影和电视还不是一样的?” “如果你不赶紧开车,我保证下一刻你一定会回办公室写长篇报告。”李浩然瞥了一眼窗外。不远处的拐角地方,已然能看到闪烁的警灯。 “为什么?”刘宇西一脚踩下油门,忽然又问道。 他们已经驶离了事故现场,想象力再丰富的警察一时半会也应该不会找到。 “什么为什么?”李浩然转头,疑惑地问道。刚才刘宇西的问题,他已经回答得很清楚。 “为什么要让我开车?” 浩然顿了顿,“你的反射弧实在是太长了。” “反射弧?” “这是我刚才的问题。”往上翻几行,就可以看到李浩然的确提过这个问题。 “我就想知道原因。”刘宇西好像也想了起来,但她显然不甘心这么带着问题。 “以后你会是一个好刑警。”李浩然捏着下巴,看着窗外有更多的警车呼啸经过。 “为什么?” “一个警察有一个强烈的探究问题及真相的思考,这是好刑警的前提条件。” “我问的是为什么要让我开车?”刘宇西白了李浩然一眼。在高速行驶的车上,李浩然强行抢过方向盘,现在却要她开车?难道仅仅因为这是她的车? “但你离一个好刑警,还差得很远。远得遥不可及。”李浩然又叹了口气,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为什么?”刘宇西惊讶地问道。一会是捧,一会是打,到底哪句才是真的? “嗯,一个好刑警,除了会问为什么外,还得用脑子。”李浩然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刘宇西又问了一个为什么。现在她自己也没搞清楚,今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李浩然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我们去找马格丽,而马格丽的住处只有你一人知道,你说为什么要让你开车?” 刘宇西恍然,“就这么一个原因?” “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你又喝酒,所以看到警察就不敢开车了呢。” “谢谢你的提醒。”李浩然摸出一个小塑料瓶,拧开瓶盖,灌了一口。随身带酒瓶,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他把喝剩下的酒,倒进了小塑料瓶,以便随身携带。但他又想,如果下次有钱,一定要买一个精致一点的不锈钢酒壶。口感更好。 一股浓郁的酒精味道,顿时在车里弥漫开来。 “师父,你又在我的车里喝酒。”刘宇西大叫。 嗯。酒后不开车。这也应该是让刘宇西开车的理由之一。李浩然心想。 第60章 是谁泄露行踪? 第六十章 是谁泄露行踪? 在蓝天旅馆,李浩然亲眼看到姚伟一家团聚,紧紧相拥,喜不自胜。这是历经多轮劫难后,姚伟和马格丽的第一次会面,当然还有他们的女儿姚娜。 一家人相聚,总会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 他们需要一点空间和时间,恰好他跟刘宇西有点事情要解决。 “说说吧。”李浩然坐房间的一张凳子上,对坐在对面的刘宇西敲了敲桌子,问道“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怀疑?”刘宇西转过头,惊讶地问道。 “你怀疑我泄露了你行踪,导致你在白鹅湖村遇袭。” 刘宇西双眼紧盯李浩然,点了点头,“没错。这事情来得太巧了,你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有杀手来了。任何人都会怀疑的。”她顿了顿,捋了捋额前的秀发,“当然,我很抱歉,我不应该怀疑师父的。” “嗯,我知道。”李浩然说道,“现在我只想知道是谁泄露了行踪。” “不知道。”刘宇西想了一会,“但我一定会查出谁出卖了我们。” “你可以仔细回想一下。在没确认之前,我们都是危险的。”李浩然向窗外看了一眼。这个房间濒临街边,处于三层,视野很好。但再好的视野也架不住那些杀手的偷袭。 “我真不确定。”刘宇西说道,“我们去了白鹅湖村之后,我没有打过电话,没有使用过手机,更没有跟其它人交流过。所以,我根本无法确定。” “你可以确定我们到白鹅湖村时没人跟踪?” “很确定。”刘宇西非常肯定。 “那怎么会?”李浩然也很迷茫。当晚他们从姚伟家里逃出来时,可以很确定杀手已经离开,而刘宇西的老家,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应该是这个东西泄露了你们的行踪。”姚伟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圆点。 跟踪仪。李浩然一眼就认出,这是警方专用的跟踪仪,借助卫星定位技术确定位置跟踪。 “从哪里来的?”李浩然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有了这个跟踪仪,说明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 刘宇西似乎没见过跟踪仪,一脸茫然。 “刚才马格丽交给我的。”姚伟笑了笑。 情况比李浩然想像的更要糟糕。“我们赶紧走。” “不急。”姚伟好像很淡定。 “不急?”李浩然很意外。 “这是马格丽之前在白鹅湖村时在她的包里发现的这个东西。不过,她已经确定了,这个跟踪仪已经不能发射和接收信号了。”姚伟将跟踪仪递到李浩然面前,“已经坏了。” “坏了?”李浩然狐疑地接过跟踪仪,果然看到跟踪仪红色的信号工作灯已经不亮了,壳体上面也有碎痕。 “这是跟踪仪?”刘宇西的反射弧果然有点长,等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她一把扯过李浩然手里的跟踪仪,“什么时候的事?” “是重案组警察监视我家的时候放的。”姚伟冷笑了一声。他这个笑,含着太过丰富的意思。重案组警察放的跟踪仪,结果引来了一群杀手。这里面包含的信息太多太复杂了。 可现在并不是找原因的时候。跟踪仪什么时候坏的,什么地点坏的,这才是关键。如果是现在刚坏,那他们现在的处境…… 刘宇西脸色惨白,“我们赶紧走。” 谁也不知道杀手会什么时候赶到。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走。 刘宇西着急,可姚伟看上去并不急。不仅不急,还有些得意。他缓缓说道“想不想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工作的吗?” 这好像有点扯远了。知道这东西的工作原理,跟现在他们所处的危险境地,没半毛钱关系。 “现在可不听你说这些废话的时候。”刘宇西赶紧去拉姚娜。姚娜在马格丽怀里,看上去她吓坏了。 “别吓了孩子。”李浩然拦下刘宇西。 “他们马上要来了,我能不紧张吗?” “不急。”姚伟轻轻拉过姚娜,把她抱在怀里,“我知道这个跟踪仪工作原理,不仅我知道,马格丽也知道。” “马格丽也知道?”刘宇西一听就发懵。跟踪仪是警察放在马格丽身上,马格丽当然知道,但问题的关键是,难道是马格丽主动让杀手跟踪过来的? “这样说吧。”姚伟搂着马格丽和姚娜,坐在床边,说道“其实,我一直对警察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在我出逃之前,也告诫马格丽不要轻易相信警察,但马格丽偏不信。在警察在她身上放跟踪仪的时候,还主动进行配合。一直到白鹅湖村,有杀手出现时,她才明白过来是跟踪仪暴露了她的行踪。但那个时候,马格丽并没有完全相信你们,所以一直不敢把这个事说出口。” “原来真的是跟踪仪泄露了我们。”刘宇西叹了一口气,“可跟踪仪怎么会无缘故会坏掉的?” “刚才我说过,不仅我知道跟踪仪工作原理,马格丽也知道。”姚伟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马格丽虽然现在是家庭主妇,但在嫁给我之前,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信息工程的研究生,也是猎豹公司的产品研发主管。” 猎豹公司,青苹果市有名的专门生产导航仪的厂家。其生产地就在大乡镇。导航仪和跟踪仪,其工作原理一模一样,无非一个小一点,一个大一点。 “就在马格丽发现这跟踪仪不对劲的时候,她偷偷将跟踪仪弄坏。” “那她为什么不把这个东西直接丢了?”刘宇西问道。 “因为她还想向你道歉。”姚伟搂紧了身边的马格丽。 “是的。我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留着这东西只是想证明我没说谎。”马格丽抬头,看向刘宇西,一脸的真诚。 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搞清楚了白鹅湖村遇袭的原因,他们目前的情况暂时还算安全。 刘宇西长吁了一口气,放下拿在手上的行李,重新落坐。 不过,更加严重的问题浮出水面。既然是跟踪仪把他们的位置发给了警察,那么,是哪个警察把他们的行踪告诉了杀手? 第61章 吴建国有问题? 第六十一章 吴建国有问题? 李浩然默不作声。除了警察内部有问题,还有一个问题也始终困扰着他。他必须要有一个解释,而这个答案就在身边的人身上。 李浩然转头盯着姚伟在,依然一言不发。他相信此时不用再多说话,姚伟也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姚伟是一个聪明人。 果然,姚伟明白了李浩然的意思,放开马格丽和姚娜。他脱下了身上的那件夹克。如果李浩然没有记错的话,姚伟穿着这件桔黄色的夹克已经好几天了,夹克外套上已经明显了黑色的斑斑点点的污迹。 “现在,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刘宇西似乎并没有理解姚伟的行为,“但无论如何,现在也不是休息睡觉的时候。”她理解姚伟脱衣服的动作是他们想休息睡觉。 好像没人理会刘宇西。 姚伟将衣服脱了下来,拿在手上,用力捏着衣服的边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很快,李浩然的疑问就有了答案。 姚伟从衣服边沿找出了一叠折成方形的纸张。 “这就是蔡理勇给我的东西。”姚伟将纸张递到李浩然面前。 “这是什么?”李浩然接过纸张打开,瞅了一眼。是几张打印的资料,上面密密麻麻标着数据。有数字,也有物品名称。它泾、泾丁酸……好像是物品清单。 “我也不清楚。”姚伟解释道,“但这是我们从南方城市出差时,蔡理勇交给我的。自从蔡理勇被捕入狱以后,我仔细研究过这些东西,这都是一些普通的制作饮料的原料。蔡理勇是飘呀飘集团公司的采购经理,而飘呀飘集团公司是专门生产销售饮料的厂家,这些原料并没有任何问题。” “但……”李浩然不得不表示怀疑。 “是。我知道你很多问题。”姚伟打断了李浩然的话,“可蔡理勇临走之前,他就给了我这个东西。其它的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说他可能会有大麻烦。”说到这里,姚伟的双眼不禁湿润起来,“明知他有难,作为朋友的我,居然一点忙也没帮上,害得他白白丢了性命,我……”姚伟深深地自责。 “这也不能怪你。”马格丽轻轻抚着姚伟的头发,轻声安慰。 “我什么也做不了。”姚伟深埋着头,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你也无法做什么。”刘宇西也跟着安慰,“这要怪,就只能怪对手太阴险狡诈,怪他们太凶残狠毒。” “自从他在机场被飘呀飘集团的人带走以后,我就预感他要出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依然没能阻止他们。” “他知道你已经尽力,不会怪你的。”马格丽抱起姚伟的头,再次安慰。 看得出来,姚伟和马格丽的感情真的很深。 但现在并不是安慰的好时机。查明案件背后的真相,揪出幕后的主使,才是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 飘呀飘集团。王雄。这应该就是这一系列案件的真凶。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抓不到他们行凶的把柄。什么也没有。除了手头上这份销售清单。 销售清单上的配料有问题?还是金额不对?这是蔡理勇用以自证清白的证据,还是隐藏着更多更大的秘密?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李浩然的脑海里,但始终毫无头绪。没有结果,那就让它们好好沉淀下来。真相会在众多杂质沉淀后一一浮现。 他闭上眼睛,回想起案子。紫藤花湿地,再到东乡路299号案,再到杀手追杀的各种环节。他想到了那个紫藤花湿地案的被害人。 “那紫藤花湿地的被害人,身上为何会有你的号码?”李浩然问道。这个问题也很关键。解开被害人的身份,或许可以找到案件的另一个突破口。 哪知,姚伟的回答并不令他满意。姚伟回答,“我并不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 “对,不认识。”姚伟解释道,“蔡理勇出事之前,跟我交待过,如果他有事,会有人联系我。我问他是什么人,他也没说。我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在蔡理勇出事之后,我果然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号码。他让我把蔡理勇交给我的东西交给他。我问他是谁。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说见面以后他就会告诉我。后来,我跟他约定在紫藤花湿地见面,可我并没有在约定时间见到他。再到后来,我就从电视上看到紫藤花湿地发生了一起命案。我马上想到蔡理勇,本想跟他说。可还没等到我到收监所,却已听到他死在里面的消息。所以,我只能一路逃亡,躲避前来找我的任何人。” “包括警察?”李浩然突然问道。这是不正常的反应。一般情况下,自身受到威胁,一定会寻找警察的帮助。这也是打小受到的安全教育常识。 “是的,包括警察。”姚伟十分肯定,“特别是大乡所所长吴建国。” “吴建国?”李浩然很讶异。 “对,他就是一个笑面虎,看上去他是一个和事佬,但背地里干着伤天害理的事。”姚伟恨恨地说道。 “为何?”不禁是李浩然,连刘宇西也一脸的震惊。 “他暗地勾搭飘呀飘集团,专门把对飘呀飘集团不利的人逮进收监所。” “有什么证据?” “蔡理勇就是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抓进去的。”姚伟气愤地说道。 “我看过蔡进勇的案卷资料,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刘宇西忽然说道。 李浩然赶紧揪了揪刘宇西的衣角,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好像…… 果然,姚伟抬头,狠狠瞪了刘宇西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你认为蔡理勇也是罪有应得的喽。”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李浩然急忙打圆场,“不,不是,她只是个新人,没什么经验。” 刘宇西一脸的不解,还想解释,李浩然挥手让她别再说话,可姚伟并没有因此打算放过她,“如果吴建国不是坏警察,那你又是怎么解释你和马格丽被杀手追杀?” 刘宇西越过李浩然,站在姚伟面前,气鼓鼓地说道,“跟踪仪是重案组刑警安放的,这跟我们地方所的警察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请你不要再污蔑……” 一点关系也没有?刑警支队和地方所并不存在隶属关系,这是事实。但问题的关键是,一旦属地发生重大刑事案件,地方所的警察一定会进入重案组,而吴建国作为地方所所长,接触到这类信息更是轻松加简单。 李浩然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关宇一品? 如果吴建国有问题,那么现在到大乡所去调阅档案资料的关宇一品岂不是身陷险地,再入虎狼之口?糟糕。李浩然暗呼一声,转身就冲了出去。 第62章 一个老人 第六十二章 一个老人 头戴一顶法兰绒毡帽的老人坐在紫藤花湿地的公园长椅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盛开的紫藤花。 紫色的花朵在风中飘曳,浓郁的花香随风飘扬。再往远处,则是一片连着一片的薰衣草,紫色的花朵在绿色的海洋中摇荡,如同身陷一片绿色的海洋。这是一个紫色的世界,这是一个紫色的童话。 只不过,从紫藤花长廊外望去,一整排白色的建筑,跟紫色的世界似乎有些不够融洽。当初,他让人设计这些建筑物时,特地交待要把紫藤花和薰衣草的元素融合一起,但效果差强人意,一些现代化的建筑,矗立在花海当中,总是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除非把那些鸡也也装扮成白鹤的模样?装扮成白鹤的鸡?说笑了。 但对于老人来说,这并不能算什么。钱可以使鬼推磨,有钱就可以拥有一切。只要他想,可以让所有的鸡都变成鹤。 一轮朝阳从天边升了起来,散发出金黄色的万道光彩。鸟儿在欢唱,花儿在盛开,春天的气息如此多彩,如此迷人,又怎能不让人陶醉? 他鼻翼微微皱紧,深吸了一口空气,让迷人的花香沁入心脾,暂时忘却白色建筑带来的烦恼。如果有时间,他一定会让人再重新设计一下那些白色的建筑,尤其是白色建筑上那几个看上去丑陋不堪的几个字,“飘呀飘集团”。 时间,对于他来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时间和金钱会成正比吗?他真想把无限的金钱换成有限的时间。可惜的是,再多的金钱也不可能实现他的这个愿望。生命会终止吗?当然会。任何人都会老去,一个小小的盒子成了生命最终的归宿。一百年后,他也有可能成为一朵紫藤花或者是一丛薰衣草的营养。人世间再也不会想起有他的名字,或者想起他这个人。生命会永恒吗?也许能。他要把他的思想,他的基业世世代代传下去,父传子,子传孙,让他们家族事业永远流传。 这是一个伟大的理想,这一个宏伟的蓝图。而要实现伟大的理想,宏伟的蓝图,就必须做好眼前的事。 一想到眼前的事,他就不禁心烦意乱。该出手就出手,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但现在怎么了?下不了手?他的心变仁慈了?变善良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或许信仰的改变,转变了他处理事情的方法。自从信了佛以后,好像整个人都变了。这点,他的儿子已经颇有微词,提了好几次建议。如果他跟儿子一样年轻,或许也会跟儿子一样激进,但现在,他变得有些思前顾后,优柔寡断起来。优柔寡断并不适合干事业,也并不适合守事业。他必须跟以前一样,刚强果敢,狠下决心。 是的,狠下决心。他从长椅上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在嘟了两下之后,对方接起了电话。话筒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他一点也不奇怪,这也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只要说出该说的,绝不浪费口舌。 “按计划执行。”这就是他该说的话。五个字,很简单的一句话。 话音刚落,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他站了起来。嗯,按计划执行。 关宇一品终于找到了大乡所。大乡警察所的位置并不算太偏,但她是第一次到所里,所以还是费了点周折,向路人打听了几道消息后,才勉强找到了大乡所。本该不该花这么多时间的,但又不得不花了点时间。原因很简单,她的手机落在飘呀飘集团,以至于她连个车都打不起。幸好网吧离大乡所并不远,所以她才勉强找到。 她到大乡所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调阅蔡理勇的案卷。她是律师,而且是飘呀飘集团的法律顾问,当然有权调阅有关飘呀飘集团的案卷资料。当然,前提是大乡所的警察还没有得到她已经被飘呀飘集团解雇的消息。她很有信心。 关宇一品走进了蓝色涂装的建筑大厅。一般而言,大厅里会有办事咨询窗口,那里会坐着一个随时准备应对民众咨询的服务人员。也许服务人员对待别人的态度会很冷淡,或者很粗鲁,但如果得知她的身份后,服务人员的态度一定大为改观,积极主动、热情友善,然后引导她到警长办公室。这是作为一个青苹果市鼎鼎有名大律师应有的待遇。 事情跟她预想的一样,服务台有服务人员,服务人员冰冷的态度在得知她的身份后马上变得热情。很快,她就到了警长办公室门口。 她看了一眼警长办公室边上的姓名警号和工作证照,江一明,警号。嗯,是个中年警察。 江一明在办公室里。关宇一品征得江一明同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服务员礼貌性地告别离开,另一个看上去快退休的警察手里拿着一摞资料在经过关宇一品身边时瞄了一眼关宇一品,然后走向服务员。 办公室里只有江一明一个人。按职务而言,是个副所长。关宇一品先伸出手,向江一明开始自我介绍。 江一明只是斜了一眼,好像对关宇一品并不热情。 关宇一品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提出了要调阅案卷的要求。 “这个案子并不是我负责的。”江一明从电脑边上抬起头,很肯定地回答。 “不,不是,我只是调阅案卷,并不是找经办警察。”关宇一品耐心解释,“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所以想要再调阅一下案卷。” “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江一明的语气当中很明显包含着不耐烦,连正眼瞧一下关宇一品的意思也没有。 关宇一品知道,求人办事一定会遇到这种问题。但只要能办成事,受点委屈又何妨?她只能软磨硬泡。这一招很有效,通常情况下,男人不会拒绝一个漂亮女孩的请求。漂亮的容貌,有时就是一张效力很高的通行证。 “好吧。”江一明终于还是同意,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马到成功。关宇一品心中窃喜。不过,这喜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你得等一会。”江一明挂完电话,转头对关宇一品说道“管理档案的人现在不在。”说完后,他便再次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一动不动。 好吧,有那么一点点小失望,但失望总比绝望强。关宇一品也看得出来,江一明并不欢迎她。 她只能从警长办公室出来,回到服务大厅等待。求人办事就是这样,如果没人引荐,就算是名气再大的律师,再狂傲不羁的人,一样得坐冷板凳。你得适应,然后习惯,最后你也不得不染上人情症,疲于或热衷于人情交往。这就是国内的人情社会。 第63章 档案室失火 第六十三章 档案室失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关宇一品实在等得无聊,起身打算再找江一明,可转身一看,透过大厅透明的玻璃,看到一排又低又矮的平房里,其中一间平房的门牌上赫然写着“档案室”几个字。 虽然档案室的门紧闭,但依然挡不住关宇一品去查看一下的急迫心情。关宇一品转而向档案室走去。 大乡镇虽然是一个经济大镇,但大乡警察所却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除了服务大厅经过改造显得现代化一点之外,其它的房子看上去历经沧桑,宛如古董。从门牌上看,仓库、证物室、鉴定室等各类杂七杂八用途的房子均在那一排平房之中,显得有些凌乱。档案室就鉴定室的边上。又很显眼。 关宇一品走到档案室门口,随手敲了敲门。她听到江一明给档案室打过电话,如果报出身份,应该可以顺利借阅档案。可惜的是,档案室里好像没人反应。 她随手推了一下门。 门居然开了。里面一张办公桌,和一个挂衣架,挂衣架上挂着一套警服。办公桌后横着一堵钢筋栅栏。透过栅栏,可以看到放置档案的空间足有一百多平,摆满了各种各样档案的置物架。在这样乡下的警察所,居然还有如此规模的档案室,也算是屈指可数。 不过,在关宇一品看来,这样的档案室并不符合标准。档案室并不是面积大就可以,因为档案资料极为重要,所以室内的通风、排水、室温、保密等要求都有一系列严格的设计。显然,大乡警察所档案室有诸多不足之处,最起码消防设施不合格。入眼之处,她并没有看到灭火器、喷淋头之类的消防设施。这绝对是一个大隐患。或许是警察所经费有限,或许是因为面积太大她没看到消防器材而已。当然,关宇一品今天来档案室并不是来挑毛病的,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调阅蔡理勇的资料。 既然管理档案的人不在,关宇一品犹豫是不是要退出室外继续等待。但她不经意之间却是看到了办公桌边上的一排档案柜里,赫然摆着蔡理勇的案卷。 她大概了解警察整理收集档案的流程。如今全社会流行数字化平台,所以作为政府最重要的部门,当然也不会落后。警察局在大力推行各种监管监视平台的同时,也把档案管理数字化作为重要的工作之一。她知道蔡理勇案刚结案不久,所以档案管理员没把案件录入到平台也实属正常。这就是她为什么要亲自跑一趟的最大原因。 她很需要蔡理勇的档案资料。不仅是为李浩然,也是为她自己。她曾经也是蔡理勇案件的法律顾问之一。经手的案子有问题,作为法律顾问的她,自然有责任查清案件真相,还给当事人清白。 看到蔡理勇的档案资料,她再次犹豫了一下。档案资料唾手可得,是现在就翻阅?还是等管理员到了以后再看?时间不等人。她看了看时间,决定还是先看。 她从柜子上拿下蔡理勇案卷,坐在档案柜边上的一张小沙发上,开始认真查阅。 蔡理勇案卷,以前她也翻阅过。很快,她就把案卷翻到她想重新查阅的部分。一摞的销售清单,还有其它各个证人的证言证词。 跟以前翻阅的时候一模一样,表面上,好像并没有多少问题。她把注意力放在了经办警察身上。这是李浩然重点提的问题。经办警察。 经办警察还是原来的名字。这似乎也并没有多大问题。她只要记住经办警察的姓名就好。忽然她看到了江一明的名字。江一明,就是她刚才接触的副所长兼警长,也就是那个让她在外面等档案管理员的警察。她原先翻阅档案资料时,经办警察或许还没完全签字,或许她有可能没注意。以往,她都会将注意力直接放在案件的本身,很少去关注经办警察。所以,她看到江一明的名字时,感觉有些意外。 刚刚江一明完全可以让她直接查阅档案,或者告诉她一些办案的细节,可江一明为什么还要让她跑到档案室来?她有些不明白。而在档案室里,管理员应该全时守候,从档案室里那杯热腾腾的水杯,也可以看得出来,管理员刚刚还在,可这时却又消失不见? 她很疑惑。就在这时,她忽然闻到了一股焦味。烧焦的味道。味道越来越浓。 她抬头四处寻找,猛然发现从档案室最里头的置物架涌出了一股浓烟。 失火了?这是她脑海里的浮现的第一个想法。随即熊熊燃烧的大火马上证实她的想法。 她大惊失色。档案室里会失火?这机率好像跟中彩票一样。她下意识抱起档案,冲向门口。 房门紧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关上。她拉不开门,更急,用力拍着门,大声呼救。没人回应。火势更大,浓烟更甚。她觉得喉咙里像是捅进了一把刀子,拼命捣搓着腔壁。她更慌了,四处张望,寻找一个可以逃生的出口。可令人绝望的是,档案室本来就是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除了档案室的门,并没有其它出口。 她只能转身,再次扑打房门,大声呼喊。可呼喊的同时,胸腔也因血液流动加快,吸进了大量的浓烟,引得她胸口更加发闷,头痛欲裂,喉咙就像堵了一团火炭,根本无法呼吸。 她把希望寄托在档案室里的灭火喷淋系统。一般情况下,档案室的喷淋系统会起火后的一分钟内迅速启动。强劲的水流,通过四通八达的水管,再经过花洒,以水雾的形式喷洒在整个档案室里。她虽然没看到喷淋头,但她希望是自己眼花,或者是档案室的喷淋系统是隐藏在角落里,自己没有第一眼发现。 可是,一分钟很快过去。她所希望的喷淋系统并没有启动。相反,档案室的烟越来越浓,火势越来越大。 难道我就死在这里?关宇一品惊慌失措,捂着嘴巴,剧烈咳嗽。档案从她怀里掉落下去,却丝毫不曾察觉。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我要死了。 她双眼渐渐模糊,倚着档案室的门慢慢滑落,瘫倒在地。 浓烟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恶龙,疯狂地扑向她。熊熊的火势,卷起通红的火舌,舔舐着她的身体。 我就要死了。她想。就在她快要闭上双眼时,看到一道亮光从浓烟背后透射过来,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亮光冲了过来。 她看到他长着一米多长的洁白的翅膀,头上闪现着一圈耀眼的光芒。是天使,是一个男天使。天使来接她了,这意味着她很快就要到天堂。 到天堂了?这结果好像还不错。但她真想见那个男人最后一面。 就是那个男人。她好像真的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她的眼前。他在她前面大声呼喊她的名字,甚至抱着她在狂奔。 狂奔?这一定是幻觉。在天堂,一切皆有可能,但一切都是幻觉。 就算是幻觉,那又如何?在死之前,能够见到最想见的人,这已经很满足了。 好了。现在我就跟随天使一起去飞升天堂吧。 再见,我深爱的男人。 第64章 冒险的计划 第六十四章 冒险的计划 李浩然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关宇一品,攥紧了拳头。他还没赶到大乡所,就已看到滚滚的浓烟。到了大乡所时,所里的警察忙成了一团,有的在灭火,有的在逃命。毕竟大火无情,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是英雄。李浩然在大乡所呆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档案室在哪。他关心的是她。趁着大乡所里混乱不堪,他一路闯到档案室,找到了快要陷入昏迷关宇一品,回到了蓝天宾馆。 该死的,真该死。李浩然深深自责,明知道警察有内鬼,却让关宇一品一个人到大乡所。如果他跟她一起,或许就不会发生这危险的一幕。她本不应该卷入到这个案子里来,本应该在市里的奢华办公室看看资料,在豪华的餐厅吃吃饭,仅此而已。可现在…… 李浩然牙齿咬得咯咯响。这是他的底线,一个不可触碰的底线。他们现在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他必须反击。反击。绝不留情的反击。他已经不算是一个正式的警察,无所畏惧。可以放手一搏。 “她是谁?”好像有人在问。 李浩然转过头,盯着提问的人。刘宇西张着嘴巴,一脸的疑惑。 “她已经问了第三遍。”姚伟抱着手臂,说道,“你必须回答,因为大家都想知道她是谁。” 的确,他们所住的地方,应该算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都面临杀手们的追杀,生命受到威胁。所以,当李浩然不声一响跑到外面,然后又突然抱进一个昏迷的女孩,他们有权知道她是谁。毕竟他们现在是一条船的人,一根绳上的蚂蚱。 “关宇一品。”李浩然沉声说道,“我的朋友。”他并不在意刘宇西问了几次,在意的是床上的人什么时候能醒来。 “你的朋友?”刘宇西更是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你还有朋友?”一个酒鬼还会有朋友?好像有点出乎常识。 酒鬼难道没有朋友?当然会有。但酒鬼只配跟酒鬼交朋友。再怎么看,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不应该跟一个酒鬼扯上关系。更何况,这女孩和酒鬼的关系看上去好像还不一般。 李浩然没有解释,也没有说话,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只不过这具木头人,已快要到燃烧爆发的地步。就差一个时机而已。 “或许把她送到医院,才是更为稳妥的方法。”刘宇西建议。 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躺在医院病床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前提是这个人不会受到其它的伤害。可关宇一品目前的情况,满足不了前提。她可能随时会遭受杀手的追杀,可能会受到警方的指控,或者是带回到警局接受调查。因为她和一个逃亡的警察在一起,而且私下重新调查蔡理勇案。更重要的是,李浩然根本不放心关宇一品。只有她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能保证绝对安全。 “她只是昏迷而已。”李浩然懂一点常识。火灾现场中昏迷的人,通常情况下,只是因为吸入大量烟雾而引起窒息式昏迷,只要给予正常的呼吸,正常的休息,很快就可以清醒过来。李浩然检查过关宇一品,她身上并没有其它伤势,从目前情况来看,也只是暂时昏迷。 只需一点时间就好。 关宇一品忽然张口,大口呼吸了一下。 李浩然的心马上揪了起来,赶紧俯下身查看。可惜的是关宇一品又闭上了嘴巴,双眼依然紧闭,显然还在昏迷当中。 “除了昏迷之外,应该没事。”李浩然喃喃说道。他是跟刘宇西解释,但更像是安慰自己。 “哦,我想起来了。”刘宇西好像忽然想起来了,“关宇一品,难怪名字听上去这么耳熟。她就是把你从收监所里捞出来的律师朋友。” “律师?”姚伟问道。 “对,青苹果市的大律师。”刘宇西说道,“而且是飘呀飘集团的法律顾问。” “飘呀飘集团的法律顾问?”姚伟是大乡镇最大银行的经理,自然知道法律顾问是怎么一回事。他爆了一句粗话,然后扑向关宇一品,“是她,就是她收集了蔡理勇的证据,然后把蔡理勇送进了收监所。” 李浩然立马拦在姚伟前面,恶狠狠地说道“谁敢动她?”他的双眼好像快要喷出了火。 谁也会轻视发怒的大块头,更何况还是拥有警察身份的大块头。虽然是前警察。 在李浩然面前,身形瘦弱的姚伟就像是一个小弟弟。“可她把我最好的兄弟送进了收监所。”姚伟有些胆怯,但依然嘴犟。 “你知道她为何身陷火场,差点丢了性命?”李浩然说道。 众人摇头。 “她就是为了蔡理勇的案子,才会身陷火场。” 众人不解。 李浩然缓缓扫视了几人,并没有说话。关宇一品现在昏迷状态,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他没有时间给他们更多的解释。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李浩然将视线对准了马格丽,“跟踪仪。” “跟踪仪?”马格丽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把那个损坏的跟踪仪拿了出来。 小小的黑乎乎的定位仪器。 “修好它。”李浩然瞥了一眼马格丽,命令道。 “修好它?你疯了吗?”姚伟大喊。这可是跟踪仪啊,只要一启动,警察会马上捕捉到它的信号,继而得到他们的位置。 “修好它。”李浩然没有理会姚伟,语气不容置疑。 “这会暴露我们的。”刘宇西也在边上提醒。 李浩然瞪着血红的眼睛,仍然紧盯着在马格丽,一字一句,“修好它。” “没有工具,我甚至都无法打开。” 李浩然立马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工具盒,专门用来维修精密仪器的工具。这是他顺路从路边小店拿的。 马格丽没了理由,只能接过工具。 “你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赶吗?”刘宇西一声哀嚎。谁也明白,只要修好了跟踪仪,警方一定会得到他们的位置,而内鬼警察一定会通知杀手。他们谁也不知道内鬼警察是谁。至少现在没有线索。 李浩然拿出一支笔,写下一个号码,递到刘宇西面前。 刘宇西瞥了一眼,看到纸条上写着一串数字。 “这是我在警队档搭的号码。”李浩然说道,“你们可以相信他,就跟相信我一样。他会安排你们到安全屋。”这是汤歌的号码,也是他可以寄托生命的为数不多的好友兼档搭之一。李浩然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关宇一品,“你们把她也带上。” “那你呢。”刘宇西接过号码,李浩然已经给了她们安排好退路,对于维修跟踪仪一事自然就不会有强烈的意见。她似乎更关心的是李浩然个人安全。 “我会打电话给你。”李浩然沉着脸。现在,他就等马格丽修好跟踪仪。他完全有了计划。一个惊险而又胆大的计划。 要想知道哪个是内鬼警察,就必须冒点险。 第65章 复仇计划 第六十五章 复仇计划 李浩然一脚踩下油门。汽车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但车子没动,轮胎在地上疯狂摩擦,冒出阵阵青烟,散出浓浓的橡胶味。 李浩然紧盯着眼前的大乡所,时不时有警车从所里开进开出,当然也能透过围墙的栅栏,看到办公室走动的警察。没错,在他眼前的就是大乡镇警察所。全所共有警察32人,辅助警察108人。之所以这么熟悉大乡所,那是因为他曾经是大乡所警察之一,在大乡所一楼办公室里上过128天的班。 他熟悉大乡所自己的办公室,熟悉大乡所所长吴建国,但不一定熟悉大乡所的每个警察、每个角落。因为在128天里,他要不就在办公室里待着,要不就在村里。对于大乡所而言,他就是一个天外来客,很多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而对于他自己而言,大乡所就是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并没有特别的存在意义。 不过,这一切都将会在今天改变。准确的说,将会下一刻改变。或许,他将成为留在大乡所警史上的一个奇迹,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个耻辱。奇迹或者是耻辱,就看后人将如何定义。奇迹,耻辱?管它呢,无所谓。他只是简单做一个了断而已。 他坐在一辆从某个车场里顺手开来的皮卡车,脚下依然猛踩油门。这辆皮卡车,很适合做今天的事情。皮卡车前面加挂了一个锥形的铲子。坚固结实,而且耐用。这是他特意叮嘱车行老板改装,半天时间完成。车行老板本来痛苦地向他哭诉,改装这样的配件,就算交通警察不找他的麻烦,时间上也不够,至少也得三天以上。不行?不存在的。李浩然付了三倍的价钱。三倍。他现在有了一点闲钱。当然都是从那两个蠢得像猪一样的杀手身上捡到的。钱,绝对能使鬼推磨。在钱的诱惑之下,车行老板居然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车子改装成了李浩然想要的效果。现在,他就驾驶着这么一辆经过改装的皮卡车,来到了大乡所门口。 今天皮卡车的目标,就是大乡所里的某一个同事。前同事。李浩然已经不再是警察身份。从现在开始,不管开除警察的命令有没有下达,他已经认为不再是警察。至少他自己认为不是。伸张正义,维护正义,是警察的天职,但警察里的害群之马,严重损坏了警察的形象。他要做的是,清除警察里的害群之马,消灭这么一小撮“害虫”。 前同事。他很确定这个前同事就是害群之马,就是害虫,蟑螂,臭屁屎壳螂。在马格丽修好跟踪仪之后,他把跟踪仪留在了那个房间里。他们曾经避难的蓝天旅馆1013号房间。他静悄悄地躲在房间的对面一个角落里。很快,两个身着黑色上衣的年轻人就来到了1013号房间。杀手们不假思索地打开房门冲了进去。结局意料之中。两个年轻的杀手正中了李浩然布设在房间里一个简单而实用的陷阱。两条坚韧的弹簧外加两把锋利的餐刀,的确很实用,效果非常理想。在年轻的杀手倒地后,李浩然尾随进了1013号房间。倒霉的杀手,一把插在一个杀手的胸口,一把正中杀手的颈动脉。或许是倒霉,或许是智商不在线,总之结局是一样,一起手拉手上了天堂。李浩然从杀手身上找到了一部手机,利用杀手们的指纹点亮了屏幕。很熟悉的号码,跟上一批利用车祸致死的杀手们留下的号码一模一样。现在,他可以很确认,这两批杀手是同属一个雇主,执行的同一个任务。 嗯。这就可以很快找到了警察中的害群之马。他打电话给许灿烂。许灿烂是一个动不动就脸红、经常在陌生人说不出话来的实习小警察,但上帝给了她关了一扇窗,同时也给她开了一道门。在计算机方面,她就是一个开赋异禀的高手。警察局里所使用的跟踪仪,每一个都有单独的编号。在加密的跟踪平台上,使用跟踪仪的警察很容易就可以查找到所需要定位的目标位置。同样,通过这个平台,也很容易就看出使用跟踪仪的警察。锁定这几个警察的手机,然后找到害群之马。这看起来很复杂,但对于许灿烂来说,几分钟就可以搞定。 很快,李浩然手机“叮”响了起来。他打开手机。现在,他可以非常确认,就是这个害群之马,泄露了他们的行踪,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受到了杀手们的追杀。这就是他要求让马格丽修好跟踪仪的原因。 目标已确定,计划已确定。现在缺少的就是一个合适的机会。那个所谓的前同事正背转着他,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接听电话。他一边接听电话,一边站起身,朝办公室外走了出来。他一直背着李浩然,使得李浩然一直没能看清他的脸。不过,这没关系。就算李浩然再不熟悉所里的警察,但办公室是唯一不变的。坐在他办公室的,只有他。不可能还有其它人。 前同事消失不见了。但李浩然一点也不紧张。从办公室走到大乡所门口,距离总共二十八步,约十六米。以正常人步行每小时4公里,十六米的距离,大概需要46秒。前同事是一个走路稍稍有点快的正常人,所以李浩然估算时间大概30秒。就算相差几秒又如何?晚几秒、早几秒的结局都是一样。 大乡所前的道路上,行人并不多,偶尔有几个经过。一辆拉拉货的厢车响着一路铃铛驶了过来,停在大乡所左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灯前。两个手里提着塑料袋的年轻男人,正在快速通过红绿灯。路边上的一家奶茶店,打扮时髦的店员正无聊地打着哈欠,一条脖子上没有拴着绳套的流浪狗正仰着脖子,流着一嘴的哈喇子,跟着一个大口大口吃着包子的中年男子。 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显得不正常。 前同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大乡所的门口。他手里的手机依然捂在耳边,四处张望,试图在寻找什么。 是的。他在找自己。李浩然很确定,因为这个电话就是自己打给他的。他抬起头,看向李浩然。李浩然也紧盯着他。四目相对。是江一明。 使用警察跟踪仪,向杀手泄露他们行踪的就是江一明。纵火烧掉档案室,致使关宇一品差点命丧黄泉的也是江一明。今天,李浩然就是要找到江一明,进行复仇计划。 李浩然看到他眼神里先是一阵惊愕,然后是一阵震惊,最后是一阵恐慌。他转身要跑。 可是,江一明已经逃不掉了。李浩然突然放开了刹车,轮胎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啸声,朝江一明就冲了过去。 李浩然和他的距离,大约二十步,约十五米,以皮卡车80码的速度冲撞过去,那么多长时间内可以撞倒江一明? 第66章 咖啡馆里没有酒 第六十六章 咖啡馆里没有酒 李浩然随手推开黑色天空咖啡馆的玻璃门。清澈透亮的歌曲在低声吟唱。“昨天已经过去,所有的伤心和烦恼已离去,你要相信明天的天空……”很好听的歌,很有穿透力的嗓音。最近很火。来海而去歌手的确有火的理由。 咖啡馆里的人并不算多,这是一间大乡镇上的咖啡馆,人也不可能多到哪里去。毕竟现在这个时候,该去捡垃圾的还得去捡垃圾,该在工地里搬砖的还得搬砖。 这个时候,在这个点约见某个人,似乎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即便如此,李浩然刚推开玻璃门的时候,依然能感受到几道锐利的目光朝他投射过来。在大乡镇上的这样咖啡馆,人来人往,大多是一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偶尔出现一个陌生的面孔,受到他们重点关注,好像也是无可厚非。但李浩然不行。至少现在可不能让别人重点关注。他的身份,还是一个在逃的嫌疑犯。从警察变成在逃的嫌疑犯,这种身份的转变,连李浩然一时也无法适应。 无法适应也得适应。要想清白,顺利破案,就必须忍受这种不适应。 李浩然连忙低下头,径直朝咖啡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走去。 最里面的那张桌子,早已坐了一个人。一个中年人,皮肤黝黑,块头很大的中年人。中年人身穿一件灰色的棉质衬衫,脸朝窗外,正在优雅地喝着杯中的咖啡。 咖啡很香,咖啡豆特有的香气,再混合上奶油的味道,形成了一股特别浓郁特别令人舒服的奶香味。国人喜欢这种经过改良过的味道,就好像国人买车一定要买大车,买房一定要买大房一样。每个民族每个人种,既有人类共同的特征,也有他们独特的个性。 李浩然刚刚坐下,中年人便问道“要来一杯吗?”他好像早就知道李浩然要来似的。 “不需要。”李浩然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来咖啡馆不喝咖啡?”中年人依然没有转过脸。 “我从来不喝咖啡。” “相信我,这里的咖啡很赞,不比城里的咖啡差。”中年人又轻嘬了一小口,卷起舌头,将咖啡含在嘴里。腮帮子鼓起来的样子,就像一只正要叫chun的青蛙。 “我不喝咖啡。谢谢。”李浩然笑了笑,“如果你硬要请客的话,或者可以帮我要一杯酒。水之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来一瓶也没关系。” 中年人哈哈大笑,终于转过脸。吴建国。居然是大乡所所长吴建国。 “真不愧为酒鬼神探。”吴建国笑道,“只可惜这是咖啡馆,不是酒吧。” “只要你的心意够诚,也可以折算成现金,我可以自己去买。”李浩然掏出一个不锈钢的小酒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酒的香味,永远都是那么正点。 “一接到你的电话,我立马就赶了过来,你说我的心意够不够诚?”吴建国紧紧盯着李浩然,脸上仍然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至少表面看上去,那笑容绝对是真诚的。 李浩然也回应了一个极其灿烂的微笑。至少他自己觉得,这笑容是真诚的。真得不能再真。 “你的胆子好像很大。”吴建国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仍然注视着李浩然。“难道你不怕我在咖啡馆四周布下重兵,一举把你拿下?” 从吴建国的四肢动作,不难看出他正要进入他们想要的话题。换句话说,在接下来谈话中,他们可能要进行正式的会谈。李浩然懂一点行为侧写。当然,只要经验丰富的刑警都会一点行为侧写。吴建国作为李浩然的师兄,前刑警支队的警察,应该也会。在侦讯或者谈判的时候,刑警都会刻意掩藏一些肢体语言,但吴建国现在表现这样的动作,意味着他根本不在乎对面坐的也是刑警。 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李浩然目不斜视,积极回应着吴建国。“投资有风险,入行需谨慎。”李浩然笑着说道。高风险意味着高收入,不入虎穴又怎能得到虎子? “嗯,很好。”吴建国露出赞许的目光,“不愧是袁支队的得力干将。” 吴建国曾经在刑警支队干过,只不过现在到了大乡所任职,所以他当然跟刑警支队支队长袁建国熟悉。 熟悉是一回事,会不会帮忙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李浩然约吴建国出来,当然不仅仅是叙旧而已。 案件进展不顺,办案阻力重重。他必须要争取一些支持。 “我知道你需要我。”李浩然直言不讳。男人之间,没必要绕来绕去,有时候直接一点,或许能赢得对手最大程度的信任。 “我需要你?”吴建国咯咯笑了起来,“需要你帮我再破黄大仙咬鸡的大案,还是需要把你作为东乡路周正义案的最大嫌疑犯,收你入监?” “你说呢?”李浩然眯起双眼,依然不动声色。 “我不想破什么案。破不破案,那是重案组的事。”吴建国收起笑容,沉声说道。 浩然端起酒壶,又喝了一口。 “你我共事几个月,你也应该明白我的工作理念。无为而治,顺势为之。” “无为而治,首先你得应该有位才行。” “什么?”吴建国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放在桌上的双手用力交插在一起,身体往前倾,贴在咖啡桌沿。 任何人被人毫不留情地揭伤疤,总不会感到舒服。吴建国心底最大的伤疤,大概就是被刘镇长毫不留情地训斥,并被威胁调离所长岗位。 “所以,你会送我一瓶水之星吗?”李浩然轻笑了两声。 吴建国鹰鹫一般的双眼,盯着李浩然看了十二秒。忽地,吴建国又咯咯笑了起来,“我现在还是大乡镇警察所所长,至少目前还是,如果我把你逮捕归案,一件大功总是免不了的。” “大功?”李浩然故意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其实,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是凶手,紫藤花湿地案,还是东乡路周正义案。” “哦?” “周正义的案子,是我报的警,住宅边上也有摄像头,可以很清楚地记录我什么时候进出的房间,只不过你们为了某种目的,故意把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而已。” “那你为何逃跑?” “逃跑?”李浩然反问道,“明知有人故意栽赃陷害,难道我还真不跑吗?况且……”他故意停顿,观察吴建国的反应。 “况且什么?”吴建国的表情看上去很惊讶。这反应,不出意外。 从李浩然嘴里崩出了两个字。两个字,组成了一个姓名。与案件联系极其密切的名字。“姚伟。” “姚伟?”吴建国更是震惊。 “从应福龙手上逃脱的时候,我跟姚伟在一起。我知道你们警察所里有内鬼,但又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我必须逃。”李浩然说道。 “那他现在人呢?”吴建国迫不急待地问道。 “我当然知道他在哪,”李浩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我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他。”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吴建国瞪大了眼睛,看上去神情有些紧张。 “当然。”李浩然十分优雅地朝服务员招了招手,说道“一瓶水之星。谢谢。” 咖啡馆里没有酒。但有钱,哪里都会有酒。这是真理。 第67章 惊掉下巴的消息 第六十七章 惊掉下巴的消息 “凶手是谁?”吴建国问道。 “你说呢?”李浩然轻轻一笑。 “不是你?”吴建国的神情慢慢舒缓下来。看得出来,吴建国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怎么不猜猜凶手是不是你?” “嗯,我也得有这个实力才行。”吴建国说道,“实力可代表财力,也可代表权力,这两个好像跟我绝缘。”他的目光飘向窗外。透过干净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飘呀飘集团高大的建筑耸立在不远处。“你想让我做什么?” “拿到蔡理勇的案卷。” “蔡理勇案卷在警察所档案室里,而档案室已经烧毁了。” “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备份。”李浩然说道。 “你肯定?”吴建国将目光收了回来,盯着李浩然,“你怎么肯定我有备份?” “在蔡理勇的案卷上。”李浩然抿了一口酒。酒是好酒,入口甘冽,一点也不辣。水之星酒。刚刚他和吴建国完成一个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有一项,让吴建国送给他一瓶水之星。“你在蔡理勇案卷上留下了你的签名。” “蔡理勇案卷不是被烧了?” “在这之前,刘宇西借给我看过两眼,但那时我并没有特别在意。” “哦,就算我在档案上留下我的签名,那又凭什么肯定我会留备份?” “刑警支队袁建国,你应该很熟悉吧。” “袁支队,当然,我们俩就差一个姓不同,而且我们在一起共事许多年,当然很熟。” “他跟我说过,你这个人虽然嘴上老说无为而治,但心思很是细腻谨慎。蔡理勇案子疑点颇多,上面又有你的签名,你不可能不留意案子本身。更进一步说,或许你早已发现蔡理勇案子的漏洞。” “漏洞?既然有漏洞,我怎么又会签自己的名字?” “嗯,正是因为签了名,所以要更加谨慎才是。”李浩然说道,“而且在我下派大乡所之时,袁支队也找我谈过话,他说如果要说好人,吴建国算是一个。” “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吴建国轻笑道,“人,随着世事的经历,阅历的增加,总会改变。” “就像以前的你敢打敢冲,而现在却躲在角落里冷眼相看?”李浩然还听说过吴建国下放到基层的原因。那是因为吴建国在刑警支队时,太较真了,顶撞了领导。 吴建国沉默不语,但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李浩然。 李浩然看到吴建国的眼睛突然闪现了一丝亮光。看来,他说对了。一个人,表面上看,或许会因为世事的经历,阅历的增加而改变,但人之善的本性亦不会改变。 他看到吴建国从随身携带的提包里掏出一叠资料。黄色的封面,上面印着一个很是显眼的警徽。 蔡理勇的案卷。复制的案卷。 “你发现了什么?”李浩然翻了翻蔡理勇的案卷,目光停留在销售清单上。那是一份长达十几页的销售清单。 “我没发现什么。”吴建国耸了耸肩,“但直觉告诉我,这份清单一定是伪造的。” “哦?” “在调查中,虽然我没有直接参与调查,但接触了几个证人。其中一个是财务经理,从他的神情举止,不难发现他好像有话要说,但又无法说出口。我本来打算要他谈一谈,却没想到案子一结束,他人马上到了国外,销声匿迹,无影无踪。我也曾经了解过其它几个证人的情况,但结果好像都不太好。” “既然有疑点,那案子还结得这么快?”李浩然问道。 吴建国摆了摆手,脸上一副无奈的神情。李浩然明白吴建国的无奈,有时候,结不结案并不是自己能说了算。压力无处不在。必须与时俱进。 李浩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拿出了姚伟给的那一份清单,递到吴建国前面。“你看一下,这份销售清单,跟案卷里的这份有什么不同?” 吴建国疑惑地接过清单,“这一份是?” 李浩然点了点头,“姚伟的,也就是蔡理勇寄存他那里的清单。” 吴建国开始对着清单,仔仔细细比对。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吴建国抬头说道“时间,金额、物品种类都对,不同的是数量。” “物品种类。”李浩然又点了点头,“是,物品数量,泾丁酸,丁内脂,β不饱和脂酸,这些都是制造饮料最常见的原料。” “既然是最常见的原料,为何要更改数量?难道就是为了陷害蔡理勇吗?” “既然是要构陷蔡理勇,可以直接在金额上做手脚就行,为何要在数量上伪造?”李浩然反问。 “你调查过提供原料的公司了吗?”吴建国沉思了一会,问道。 “提供原料的公司,多达十几家,我询问过相关的公司,他们确实按照销售清单上的物品数量在提供,而且数字跟姚伟提供的这份清单是相同。” “那么可以很明确的是,案卷里的销售清单数量是伪造的了?” “可他们伪造这个有什么用呢?”吴建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地说道。 问题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可坐在咖啡馆里干讨论这些并没有什么用,证据才能说明真相。要想得到证据,就必须深入到飘呀飘集团,获取更多的资料和线索。 但李浩然现在绝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进入飘呀飘集团,不久前,他和关宇一品还被杰克和露丝追得满地跑。杰克和露丝?两条藏獒?或者以饲养两条大型攻击性宠物为借口,进入飘呀飘集团? 好一个可爱的想法。李浩然不禁蹙眉头。 “可以了解一下你下步要做什么吗?”吴建国小心翼翼地问道。他问这话的时候,好像是在试探,又好像很真诚。 “你认为我可以告诉你吗?”李浩然反问。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算吴建国是个好人,就算吴建国不会举报,但他知道他下步做法,又有什么用呢? “你也可以不说。不过,在这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李浩然耸了耸肩。再不幸,也不可能比现在更不好的情况了。 “江一明死了。” “江一明死了?”果然,这消息好像比他预想的更不幸。“怎么死的?” “服毒自杀。” “服毒?”这更让李浩然意外。 江一明就是李浩然亲手逮捕的那个警察内鬼,也是致关宇一品于火海的那个仇人。李浩然抱着让他非死不可的决心,本想开车撞死他,但在最后紧要关头,他还是打算让法律制裁。就在江一明发出惊叫、距离江一明三米的地方,他的皮卡车停了下来。他把所有的证据交给了汤歌,让青苹果市警察局督查室介入。他希望市局能从江一明身上有所突破,但没想到的是江一明居然死了。 “你不必那么沮丧。”吴建国笑了笑。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沮丧,如果你可以告诉我一个好消息的话。”李浩然从吴建国轻松愉悦的神情上,看出他有话要说。或许他真会说一个好消息。 吴建国朝李浩然竖了一个大拇指,“看来,你真是干刑警的料。一个好消息,江一明虽然死了,但我们在江一明的家里,却搜查到了一把刀,刀柄上有周正义的指纹,经过验证,这把刀与周正义身上的伤口很吻合。” “这么说来,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偷偷摸摸、藏头藏尾了。”吴建国说道。 好吧。如果这算是一个好消息的话。不过李浩然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不过,周正义案和紫藤花湿地案从此又成了两个单独的案子。”吴建国遗憾地说道,“或许江一明活得时间再长一点,我们还会有更大的突破,但现在……”吴建国顿住话头。谁都会猜到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紫藤花湿地案重新回到僵局。 这也正是让李浩然高兴不起来的最大原因。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惊掉下巴的好消息。” “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 吴建国整了整衣领,然后正色说道“我正式决定参加调查紫藤花湿地案。” “为什么?” “无为而治,首先得有位。你说的。” 浩然瞪大了双眼。这的确是一个惊掉下巴的消息。 第68章 刘宇西的心思 第六十八章 刘宇西的心思 “所以,你是他的女朋友?”刘宇西坐房间里的沙发上,向关宇一品好奇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她,关宇一品,姚伟一家三人,一共五个人,在市中心一处二层楼的小房子里。这是汤歌找的地方。汤歌是李浩然最信任的人,那他找的地方也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姚伟一家三人在二楼休息,而她和关宇一品俩人就住在一楼。关宇一品已从昏迷状态清醒过来,虽然身体还是很虚,但精神看上去不错。 “什么?”斜躺在简易床上的关宇一品好像没能听清刘宇西的问题,侧着头问。 一缕青丝从白皙精致的脸庞上垂了下来,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闪着迷人的魅力。关宇一品真的很美。作为青苹果市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作为一个职场上呼风唤雨的职业精英,拥有这样一副绝世容颜,实在是惹人艳羡。 刘宇西知道问这样的问题有些唐突,但实在对这个问题太过好奇。李浩然在她面前从来没提过女孩,但突然之间把关宇一品带了回来,这的确让她感到很好奇。通常情况下,只有女朋友才会带回来。所以…… 宇一品轻轻应了一声,“是,也不算是。” “这回答的有点……”一个问题,似是而非。刘宇西显然对关宇一品的回答不太满意。但似是而非的回答,好像更能引起别人的兴趣。“为什么?”刘宇西继续问道。 一谈起李浩然,关宇一品的俏脸上好像飞起了一抹红晕。她的眼神略微下垂,就像一个含苞待放的娇羞少女。“我们处过一段时间。” 刘宇西感觉一阵失落。是失落吗?不知道是不是。反正有点不开心。“原来你真的是他女朋友啊。” “我说我们处过一段时间。这是过去式。”关宇一品的神情有些哀怨。 “是吗?”刘宇西心中的失落快速消逝,就像六月的天,由阴转晴,变化很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不开心,一下开心。“可是,他对你的态度,好像很在乎的样子。” “在乎吗?”关宇一品抬头问道。 “好像是的。”刘宇西一回想起当初李浩然抱着昏迷不醒的关宇一品冲进蓝天旅馆的样子,凶神恶煞一般,表情狰狞,模样恐怖。很吓人。 “在乎是一回事,合不合适又是另一回事。”关宇一品叹了一口气。 “不合适?我觉得挺合适的啊。男才女貌,金童玉女。”刘宇西说道。 “金童玉女?”关宇一品笑出了声,“你看他哪里像金童?长得像泰山一样?除了一根筋之外,我好像也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像金童。” 刘宇西感觉到了关宇一品话里的幸福,这就好像是听别人夸赞自己的小孩,自己不得不说一些谦逊的话。实际上,这是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刘宇西感觉心里一阵酸溜溜的。 “那你所说的不合适,指的是什么?” 关宇一品悠悠又叹了口气,“他觉得我们不合适。家庭不合适。” “家庭?”这个理由好像有点意外。刘宇西有些没明白。古时有门当户对一说,现在怎么可能还有这种古董的观念? “对,但我没有并不存在。”关宇一品将身后的枕头往后拉了拉,以便坐到一个更合适更舒服的坐姿。刘宇西也帮着她将被子掖了掖。 “我觉得吧,两个人在一起,只要自己感觉合适就好。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并不是两个家庭在一起生活,况且他孤家寡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又有什么顾虑的呢?”话虽说得如此,但关宇一品眉宇之间,总有那种淡淡的忧伤。真的是关宇一品顾虑,还是李浩然顾虑?刘宇西说不准。但有一点值得肯定的是,关宇一品和李浩然正在谈恋爱,而且已经在考虑成家。 这让刘宇西有些郁闷。为什么郁闷?她也搞不清楚。李浩然是一个落魄的警察,而她是一个实习警察,天下警察那么多,如果李浩然不到大乡所,或者说她没有考取警察,或许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相交,但问题是,在命运的安排下,他们相交了,而且交点似乎还很多,这就有了心理上的反应。人类之间的反应有很多种,但男女之间的反应只有一种。爱。男女之间的纯友谊存在吗?根本不存在。男女之间的友谊到最后都会变成更深层次的爱。 爱情。 刘宇西爱李浩然吗?很显然,刘宇西也给不了自己答案。就在短短几个月时间,说爱为时过早。喜欢,却是不可避免的存在。喜欢的下一阶段,就是爱情。 “你们是同事?”关宇一品好像看出了刘宇西和李浩然之间的关系,欲言又止。 该死。刘宇西知道关宇一品的下一句,可能就是要问他们怎么搭到一起的。这是一个令人尴尬的话题。“呃,是,我们仅仅是同事而已,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她挥手舞足,连连否认。 “我想像的哪样?”关宇一品微笑着,看着刘宇西。 她的目光就像一台x射线,一定会洞悉她内心的想法。刘宇西赶紧起身,“你要喝水吗?我先给你倒杯水。”她站了起来,却不小心把水杯弄翻了。她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有一个水杯。幸好水杯里的水没剩下多少,只是洒了一丁点。她手忙脚乱地拿起床头的纸巾,胡乱擦拭。 “看得出来,你也很喜欢他,是不是?”关宇一品的语气,如同一个温柔可人的小姐姐,轻声细语对她说。 她的确是一个姐姐。从年龄上看,关宇一品比她年长了五六岁。但刘宇西现在可顾不得纠结关宇一品是不是姐姐,而是如何从这个尴尬的话题中摆脱出来,更令人讨厌的是这个话题还是自己主动挑起的。 “呃,我们只是同事。”刘宇西极力否认。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但对他的好感是必须有的。好吧,她有喜欢他的一丁点。只有一丁点。但现在,可能已经没了。连一丁点可能性也没有。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她不想成为第三者。她和他只能成为同事,而且是前同事。 宇一品并没有恼怒,也没有生气,相反,看上去还挺开心的,“作为同事也挺好,不过,我还真谢谢你帮我。” “帮你?” “帮我从虎口里脱险啊。”关宇一品笑道,“最起码现在可以脱离他的魔爪,不用整天看着他的臭脸,听他那些自以为是的臭屁话。” 呃。刘宇西心里又泛起一阵酸酸的感觉,这是在炫耀呢,还是在炫耀呢。不过,关宇一品看上去还是那样一副真诚的模样,眼神流露出幸福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做作。 不过,关宇一品幸福的样子没能持续多久,眉头一皱,好像又变得多愁忧郁起来。 刘宇西知道关宇一品为什么欢喜不起来。要不担心她跟李浩然之间的感情如何持续下去,要不担心李浩然现在有没有遇到危险。总之,关宇一品现在想的,应该就是李浩然有关。 她想的又何曾不是跟关宇一品想的一样?以他一个逃犯的身份,会不会遇到什么困难了?案子有什么进展?嫌疑人抓到了吗?一想到这些问题,她便感觉坐立不安。不管如何,在这个没有信息没有联系的地方,她已经待不下去了。她们的安全有刑警汤歌在保障,没有任何问题。而她现在要回去重新参与案件的调查,这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为自己已经过世的父亲。 第69章 深夜潜入飘呀飘集团 第六十九章 深夜潜入飘呀飘集团 雄怒斥,把办公桌上的一摞资料摔在地上。 他的前面,站的是他的儿子王宏斌。办公室里还有一个王雄的秘书,女秘书。女秘书抱着一堆文件夹,战战兢兢的样子,一副想离开又不敢离开的样子。 王雄没有心情顾得上女秘书是不是在场,是不是有事汇报。现在的他,满腔怒火,恨不得把眼前这堆烂泥扔到厕所里,然后按下冲水键,永远消失在他的眼前。 太令人失望了。不是失望,是绝望。王宏斌并没有走。他张了张嘴,想要申辩什么。可他一张嘴,立马就被王雄的怒喝声所淹没,“你还有话说?你还有脸说?好,那你说,我倒想听听为什么你要做这个事?” 一件应该谋定而后动的事,结果被王宏斌做成了一件极其简单粗暴的事。他始终不敢相信,王宏斌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必须又给他擦屁股,老子给儿子擦屁股。这顺序是不是有点反了? 王宏斌的脸,涨成了紫红色。他再次张嘴想要说,但好像看到了王雄那一脸的怒气,吓得又不敢说。他的目光瞥到了边上站着的那个女秘书,顿时把王雄泼过来的火气撒到了女秘书身上,“你怎么还在这里?没看见我们在干吗?赶紧给我滚。” 女秘书听到王宏斌的话,就像得到了特赦一样,脚底抹油,正想溜之大吉,可没想到王雄却是大声叫住了她,“滚什么?我没叫你滚,你滚什么?这间办公室,只有我有权决定什么人可以走,什么人可以滚。” 很显然,王雄并不想给王宏斌留一点面子,恨不得把王宏斌可怜的自尊扔在地上再踩上两脚。 女秘书只能呆愣在原地,惶惶不安。而王宏斌的脸色,由猪肝色转成了惨白色,浑身颤抖,就像老人抖筛子,抖上加抖。是气得发抖,还是怕的发抖?还是两者都有? 王雄见王宏斌转身想要离开,再次气得胡子上翘,虽然他没有胡子。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笔,扔向王宏斌,“你敢走?我还没说让你走,你就走?” 签字笔正中王宏斌的后脑勺,“啪”一下落在地上。女秘书连忙去捡落在地上的笔,然后交到王雄手里。 这女秘书,是不是怕得晕了头?王雄狠狠瞪了女秘书一眼,拿起签字笔再次要扔向王宏斌。可这时的王宏斌已经将头转了过来,下意识地偏了偏脑袋。可这次,王雄好像并没有扔笔。 “爸爸,这些事情真不是我干的。”看上去王宏斌很委屈。 “不是你干的,又是谁干的?”王雄见王宏斌还不承认,更是火冒三丈。 一支笔又从王雄手里飞了出去,正中王宏斌的肩膀。 “真不是我干的。”王宏斌瞪向边上的女秘书,“我发誓,如果是我杀了人,她也一定会死在手里。”他说话时,紧攥拳头,额头青筋毕露,神情狰狞,活像一只刚从地狱里放出来的吃人恶魔。 女秘书被王宏斌恐怖的神情吓到了,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尖叫着从办公室里跑了出去。这次,恐怕是上帝也不可能把她拉回来了。 李浩然决定,趁着夜黑风高,去干一件大事。 现在外面夜色很深,除了听到的几声犬吠声外,几乎听不到其它的响声。这样的晚上很适合干大事。李浩然的眼前,朦胧之间看到了几幢白色建筑。在光线不太好的晚上,白色建筑的白,变成了一片灰色。 薰衣草和紫藤花的清香,随风飘扬,沁人心脾。香味确实能让人感到心神荡漾,心头舒爽。 白天的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到了深夜,似乎变成了夜深人静,空无一人。飘呀飘集团总部的门口,就只有李浩然和吴建国两人。 “你先,还是我先?”李浩然很有礼貌地做了一个绅士的动作,转而问边上的吴建国。既然吴建国正式向李浩然提出要求,要加入紫藤花湿地案的调查。吴建国本来就是重案组的成员之一,当然可以调查紫藤花湿地案,可李浩然不是重案组的警察,也没有正式成为案件调查组的成员。李浩然不能不同意。有了吴建国,有了大乡所所长的帮忙,调查案件一定也会顺利一些。 吴建国跟李浩然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我是警察。” 李浩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警察,当然不能随随便便进到别人家里。警察,当然有权利要求别人做一点警察不能做的事。比如偷偷溜进飘呀飘集团,窃取重要的线索。 好吧。李浩然不再跟吴建国说些什么,径直朝飘呀飘集团总部门口走去。总部大门紧闭,大晚上也没开门的必要。门口没人,保安或许在巡查,或许在打瞌睡,总之,到现在为止,他们并没有被发现。 门口的大玻璃门,安装了一把密码锁。数字密码锁,构造很简单,破解很快。李浩然随即拨通了许灿烂的号码。这种密码锁,可能会难倒李浩然这样的大老粗,但对于精通电脑的许灿烂而言,就像抽一根烟的那样简单。只要侵入数字密码锁的主机,就可以自动获取密码锁的密码。 果然,很快,还没到抽一根烟的时间,李浩然手机那头响起了许灿烂美妙的嗓音。 “搞定。”许灿烂笑道。 她搞定也就意味着李浩然搞定。李浩然麻麻利利地输入一组数字,大门顺利打开。打怪第一道关通过。 李浩然朝身后的吴建国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脸,摇了摇头,示意跟着他进来。 “这才是开门砖,兄弟。”吴建国越过李浩然,大步往前走。 “你不是警察吗?怎么……”刚才是吴建国让李浩然打头阵,现在却是大摇大摆直入。 “警察巡查到这里,发现公司大门洞开,是不是要详细调查一下?”吴建国头也没回,直接按下了通往王雄办公室的电梯。 好吧。李浩然无奈地笑了笑,快步跟上吴建国。 王雄的办公室,挥之不去的阴影。李浩然突然想起那两条藏獒,体壮魁梧、比人还要高大的狗。杰克和露丝。他就想把那两条藏獒称之为狗。狗东西。不过,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那两条狗,哪一条是杰克,哪一条是露丝? 不过,他应该很快就知道了。电梯在6楼停了下来,电梯门缓缓打开。杰克和露丝,我们又见面了。这次他一定要弄清楚哪条是杰克,哪条是露丝。 李浩然随手掏出了事先早就藏在怀里的一包肉包子。两个土猪肉馅的肉包子,专门在包子铺买的最贵的那种。越贵的包子,越好的肉馅,应该吃起来会更香一点。几个肉包子,可以买一杯酒喝,也可以买一包烟抽。有点小贵。他有些肉痛,所以希望肉包子打狗,能不能有去也有回? 第70章 王雄死了 第七十章 王雄死了 六楼的走廊里依旧很空旷。长长的走廊,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中,显得无尽的阴森恐怖。 给李浩然更多恐怖的是,恐怕还是那两条藏獒。杰克和露丝。 但现在好像它们都不在。没有一丁点的动静。或许它们也随着保安一起下班了吧。李浩然心中暗自庆幸。那么他手里的肉包子,或许还可以留下来当宵夜。 很快,俩人穿过走廊,来到了办公室大门边。果然,大门边上的两个笼子,里面空空如也。 “看来,今天是我们的幸运日。”李浩然长吁一口气。好像是的。从进办公楼,然后到六楼,再到王雄办公室门口,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那样的圆满,仿佛有人给他们私底下开了后门。畅通无阻。 “幸运日?”吴建国好像不太认同,“如果是你的幸运日,那么麻烦你把办公室的门打开。谢谢。” “是我们的幸运日。”李浩然刻意强调“我们”。他们是一起的,是一伙的,是同一条船上的。“所以,谁打开办公室门,都不影响我们现在取得的进展。” 的确如此。可吴建国又好像不太认同。“可能你理解错了,我只是参与调查而已,就像我在重案组调查案件一样,只是对象换了,没什么分别,所以……”他又绅士地摇了摇手,做出一个让李浩然先请的动作。 动作的确很绅士,看上去也优雅。“所以,你还是坚持你的无为而治?”李浩然笑道。 “不建国摇头,“我是一个警察,所以你这种没有调查证就私下闯入别人办公室偷偷调查的行为是合法的吗?” 吴建国说得好像很正确,李浩然一时无言以对。在不合法行为的前提下,取得的任何证据都是不合法的。李浩然叹了一口气,只能伸手去拉办公室大门的把手。 门把很松,好像没上锁。这就有点不应该了。李浩然有些意外。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居然没锁?难道王雄还在办公室里加班? 大门悄无声息打开了一条缝。一道昏暗的光线透了出来。里面果然有人。李浩然哀嚎一声,前面的顺利此刻立即显得多余。如他所料,王雄果然还在办公室里加班。他立刻想起了一句话,“没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即使如王雄这样有钱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成功,既使深夜,也仍在加班中。 王雄成功了,他呢?李浩然心里涌起一股失望。王雄在办公室,他就达不到他想要的目的。 李浩然轻轻带上门,转身就要往回走。 “走了?”吴建国很疑惑。 “你可以跟王雄喝个咖啡,或者畅谈一下理想。”李浩然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他喝的是威士忌,可能你得习惯一下他的口味。” 留洋回来都有这么一个爱好,喝酒喜欢喝威士忌。但李浩然不喜欢,有股中药味。 “这样更好。”吴建国好像明白李浩然为什么折返的原因,“嗯,我喜欢跟人聊感情,聊理想。”吴建国似乎听从了李浩然的建议,直接推门而进。 “哎,你?”李浩然本来跟吴建国开的是玩笑话,但没想到吴建国还真正大光明走进去。要知道他们是偷偷溜进这里,况且王雄办公室里还有两条藏獒,令人心惊胆颤的大狗。 李浩然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吴建国身后,可没想到的是,吴建国突然转身,抓住了李浩然的双手,别到身后,用手铐铐住。 “你?”李浩然大感意外。 吴建国凑到李浩然耳边,低声笑道“我是一个警察,而你现在是一个小偷,警察抓小偷,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想王董事长应该能理解的。” 李浩然见到吴建国又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一见之下,立时明白吴建国的用意。那硬邦邦的东西是一把钥匙,手铐的钥匙。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键是李浩然真的愿意吗? 不管李浩然愿不愿意,好像他都是黄盖的角色。好吧。没得选择。李浩然背着手铐,跟在吴建国身后。 昏暗的光线散满了整个办公室。光线虽然昏暗,但已经足够让他们看清办公室里的情况了。 整个办公室,跟他上次来的一模一样。一张偌大的办公桌,摆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一组低矮的沙发摆在角落里。昏暗的光线,是办公桌边上那盏高高的落地台灯散发出来的,所以那盏台灯就像一个人站在办公桌边上一样,显得有些诡异。 更诡异的是,坐在办公桌后的王雄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那人是王雄吗?昏暗的光线下,在十来步的距离,想要辨认一个人,好像不太容易。但李浩然仍然认得王雄的身形和衣着,还是跟上次的一样,灰色的西装,一样的挺拔。如果没见到其它的王雄,或者见到眼前之人的容貌之前,李浩然只能将眼前之人假定为飘呀飘集团董事长王雄。 “你好。”吴建国首先开了腔,“我是大乡所所长吴建国。” 王雄好像没有反应,而吴建国就像面对一个死人一样。 吴建国瞥了李浩然一眼,眼神中露着疑惑。李浩然同样疑惑。王雄并不是聋子,他们从门口进来的声音应该就可以让王雄发现了。 吴建国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深夜不请自来,的确有点冒昧,但这个你也应该理解,我来是因为工作上的事。王董事长应该不会介意吧。” 王雄仍然一动不动。像个死人。或者说他已经是个死人? 吴建国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了几步,越过办公桌,来到了王雄的身边。建国发出一声低呼,怔怔呆立,宛如木鸡。 “什么?”李浩然也感觉到不对劲,连忙上前查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李浩然也不由自主地低声惊呼。 办公椅上坐的是谁?王雄,这毫无疑问。可要命的是,这是一个死了的王雄。曾经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王雄如今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泥塑人,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死在了自己的办公椅上。死人当然毫无生气,当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也当然发现不了他们。 紫藤花湿地案、一系列追杀案的最大嫌疑人王雄,居然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切的线索嘎然而止,一切的希望忽地化为灰烬? 这真要命! 第71章 王雄的葬礼 第七十一章 王雄的葬礼 “你是不是觉得很满意很开心?”王宏斌一把揪住李浩然的衣领,恶狠狠地大吼。 这是一个天气有些阴暗的清晨,天空中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更给人一种阴晦闷躁的感觉,明显突出了这场葬礼的压抑。 王雄的葬礼。 王雄的葬礼就在大乡镇郊区外的一处公墓。墓地靠山临水,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可以看到远处高大的飘呀飘集团总部办公楼。之所以找到这样一块墓地,寓意自然明显,就是让王雄在天之灵,也能看到飘呀飘集团的发展壮大。而且这墓地极为宽敞,且单独坐落在山的一面,并不与其它普通墓地相连,如同富人所住的单体别墅,风光更加独特。当然这一块墓地自然价格不菲。有钱真的能让鬼推磨。 面对王宏斌的大声质问,李浩然无言以对。他没想明白,一个板上钉钉犯罪嫌疑人,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谁也没想到,声名显赫、权势熏天的王雄一夜之间就死了。死亡的原因更是令人纳闷。飘呀飘集团的董事长,居然死于他杀。 “一定是你们干的,我要让你们偿命。”王雄的侄子,王宏斌的堂兄弟王宏奎扔掉手里的雨伞就扑了上来,提起拳头就往李浩然脸上揍了过来。 精准命中。李浩然顿觉眼前金星乱冒,鼻头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他被王宏斌揪住了衣领,被王宏奎一拳命中,好像也并不奇怪。更何况,他也没有躲避。 “嗯,继续。”在李浩然身边的吴建国,好像在劝架,又好像没劝架。好像是一个路人,又好像是一个帮凶。 李浩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王宏奎的拳头又砸了过来。又是一拳命中。王宏奎好像真听了吴建国的话,继续来了一拳。这一拳打在他了眼角。李浩然右眼一黑,身体不由自主摇晃了一下。他的衣领仍然被王宏斌紧紧揪着,身体晃了晃,所以还是大体站立。现在的他,就像拳击馆里的一个陪练学员,可以任由受训对象的打击。不同的是,他身上没戴任何护具,而王宏奎也根本没戴手套。 眼角传来了刺痛感。如果不出意外,一定是眼角肌肉断裂。李浩然能明显感觉到眼角的皮下组织翻露在外破了。血水混合着雨水,一度让他的眼前蒙上一层厚厚的迷雾。迷雾,就跟紫藤花湿地案一样的迷雾,让他看不清案件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李浩然硬生生挨了两拳,并没有还手。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他好像没有理由还手。他到葬礼现场,当然不是为了吊唁王雄。从个人感情而言,他巴不得王雄死翘翘。但紫藤花湿地案还没结案,背后的真凶还未现身,他不得不觉得有些遗憾。他来参加葬礼,是看看有没有可能发现一点线索。他感觉就要快接近真相,而真相或许就藏在葬礼之中。 现场黑压压的一片雨伞。既有王雄生前的亲朋好友,也有飘呀飘集团的下属。他好像还看到大乡镇镇长也在里面。刘建军和一个老人在一起,两个人都撑着一把伞,表情肃穆,虽然他们没有说话,但离得很近,依然可以看得出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你们是想在这里继续呢,还是到警察局里继续?当然,我会给你们提供一些便利,以免有人说你们在公众场合聚众斗殴,违法犯罪。”吴建国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滚开。”王宏奎朝吴建国吼道。 吴建国揉了揉下巴,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如果打死他,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但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他的,手里最好有一把枪,就算一把刀也行。” 不拉架也就罢了,居然还要鼓动别人杀他?李浩然奇怪地看了一眼吴建国。如果是以前,他并不会觉得奇怪。但现在他们是同一条船的人,是战友,是兄弟,可是临到关键之时,吴建国居然毫不犹豫地反水?是真的反水,还是有别的用意? “不过,你们杀了他之后,我一定会以故意杀人罪,把你们逮捕归案。”吴建国继续轻声细语地说,就像说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的确,李浩然与他非亲非故,非朋非友,好像是没什么关系。 “他杀了我伯父。”王宏奎梗着脖子吼道。王宏奎长得五大三粗,身材槐梧,肌肉发达,尤其大臂上的肱二头肌,更像两只会跳舞的老鼠。他一定很喜欢吃菠菜。因为跟他一样肌肉发达的大力水手一样。大力水手喜欢吃菠菜。 “你知道的,”吴建国说道,“王董事长的死亡时间是当天晚上8点到10点之间,而我们发现王雄时,已是凌晨2点半。这点警方已经核实无误。如果他有杀死王董事长的嫌疑,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 吴建国所说的是事实,他们的确没有作案时间。 “就算不是他杀的,也跟他脱不了干系。”王宏奎自知理亏,说话声音也小了许多。 “好的。所以,你们大可以再揍他。我没意见。”吴建国双手一摊,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们揍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没意见。李浩然狠狠瞪了吴建国一眼。 “好,你说的。”王宏奎提起拳头,还要往李浩然脸上揍去。 “好了,宏斌,事情不要闹大。”大乡镇镇长刘建军走了过来。“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于后土。这可是你爸爸在世的最后日子,再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等以后再说。” 刘建军在说话的时候,眼神往那个老人方向瞄了一眼。王宏斌和王宏奎好像也不由自主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那个老人面无表情,紧闭双眼,似乎在默哀,又或者在思考。 或许是刘建军的话说得有理,或许是刘建军还是大乡镇镇长的缘故,又或者是那个老人的原因,总之,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局势一下缓和。王宏斌悻悻放开了李浩然的衣领,王宏奎的拳头也缓缓放了下来。 “好。今天就看在我爸爸和刘镇长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王宏斌又重重地推了李浩然一下,差点让李浩然摔倒。 不过既使这样,也让李浩然感觉有些意外。王宏斌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了? “还是刘镇长的话好使。”吴建国笑着对刘建军拱了拱手,“感谢刘镇长出手相救。” 刘建军瞥了吴建国一眼,皱了皱眉头,露出十分厌恶的神情。 吴建国好像就没看到刘建军对他的厌恶,依然笑容可掬。 “让你这个同事离开大乡镇远一点,最好你也一起跟他离开,我们大乡镇并不欢迎无事生非,兴风作浪的人。” “那还得麻烦刘镇长给我的上级引荐引荐啊,总还得找一个好一点的去处,是吧。”吴建国笑道。如果李浩然还不知道吴建国是跟他同一条船,一定会觉得吴建国的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刘建军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撑着雨伞,转身走到老人身边。 两人再次如老僧入定一般,静静站立着。现场做法事的和尚跟着一阵急诵平安经。 豆大的雨点滴落在黑色的伞面上,发出一阵急促的“啪啪”声。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 第72章 三年前的旧案 第七十二章 三年前的旧案 “那个老人是谁?”被别人赶出了王雄葬礼,李浩然禁不住问道。 “王子成。”吴建国收起雨伞,坐进驾驶室。天空好像漏了一样,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 “王子成,是王雄的父亲,也算是飘呀飘集团的创始人之一。但是……”吴建国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李浩然甩了甩头上的水珠,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玻璃,依然看到王雄葬礼的场景。李浩然口中所说的老人,淹没在一片黑压压的雨伞中。 “但是王子成早已退休了,平常喜欢玩一点古董,并没有插手飘呀飘集团的具体事务。我觉得……”吴建国又停顿了一下。 “你觉得?”李浩然喷出一口烟。 “我觉得你不应该在我车上抽烟。”吴建国边说边把手伸到李浩然跟前,“尤其是我没有抽烟的时候。”他也不等李浩然有所反应,就把手伸到李浩然怀里,掏出了一包皱巴巴的烟。那是李浩然的烟。他从中抽了一支,然后塞到嘴里点上。 “你说过的,你不在车上抽烟。”李浩然说道,“你老婆不会让你回家的。” “既然你可以在我车上抽烟,为什么我就不行?况且我老婆如果不让我回家,那我就让你回我家。” “你可真是一个好男人。”李浩然大笑。 “好不好并不是你说了算,而是要她说了算。”吴建国说道,“你有什么看法?” 李浩然看着窗外,雨势很大,葬礼进行得很匆忙,仪式还没完全结束,人们已经开始散场。一群大雁从空中飞过,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没什么看法。”李浩然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老人。他好像就看到了他的背影,在刘建军的陪同下,老人登上了一辆超级豪华的小车。 “或者我们可以调整了一下思路。”吴建国发动车子,前档玻璃的刮雨器快速刮动着。眼前的景像瞬间清晰了起来。 老人的车牌号,一连4个8888。很吉利的车牌号。轮胎压过道路上的积水,消失在十字路口。 “什么?”李浩然问道。 “王雄已经死了,最主要的线索已经断了,前方的路已拐进了死胡同,条条大路通罗马,事物是普遍联系的,我们为何不另外选条路呢?” “另外选条路?”李浩然看了吴建国一眼。什么时候一个老好人,会变成哲学家? “紫藤花湿地的被害人。”吴建国说道,“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没能找到被害人的身份背景,难道这一点不是很可疑吗?” 李浩然突然想起姚伟说的一句话。姚伟接听过被害人的电话,也就是说姚伟手里有被害人的电话号码。手机实名制,通过手机号码可以查询到本人。显然,他已经试过了这个方法,但遗憾的是,手机号码并不是通过正常途径获得的。黑卡。一般情况下,手机号码会和本人的身份证号深度绑定,但这并不能满足某些人的特殊需求。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有市场就会催生行业。地下通讯市场就存在这样的行业。 李浩然立即掏出手机,拨打许灿烂的电话。这次,他要的并不是被害人的身份信息。只要找到手机相对应的身份证照片,就可以找到被害人的脸部特征。通过脸部特征,再找到被害人。 他相信许灿烂可以做得到。tion system,spis平台。” 李浩然当然十分清楚spis平台是什么。特别人员信息平台。也就是那些搞侦查的警察信息。密级很高,权限很高。普通警察根本无法接触到这类人员的信息。 “难道你认为被害人是警察?”李浩然问道。 “有这个可能,也没有这个可能。” 说了等于没说。李浩然嘟喃了一句。 “我们确定飘呀飘集团存在违法犯罪行为,所以我们警察的其它部门兄弟,或者是其它执法条线的人,会不会也在跟进这个案子?” 好像挺有道理。 “三年前,大乡镇发生过一起命案。” “难道跟飘呀飘集团有关?”李浩然忽感眼前一亮。这个线索实在太重要了。 “我可没说一定跟飘呀飘集团有关。”吴建国紧接着就否认,“但我觉得应该有那么一丁点的联系,所提意见,不当之处,仅供参考。” 还没说是怎么一回事,就是不当之处?果然是老油条。李浩然白了吴建国一眼,让许灿烂先进入spis平台查看。 “这需要一点时间。”许灿烂语气有些犹豫。毕竟黑进spis平台在技术上并不算难,但涉及到的人,却非常敏感。特别行动人员,都是一些高危人群。 挂完电话,李浩然转而对吴建国说道,“那就说说吧。” 吴建国点头。 “三年前,也就是我到大乡所任所长不久,大乡镇发生过一起极其严重的污染事件。起因就在于飘呀飘集团往外排的污水臭气熏天,害得附近的农田无法再生产作业,环境执法局跟进了这个案子,要求飘呀飘集团整改排污水道。飘呀飘集团也立下承诺,改进生产方式,加强排污处理,还在生产基地附近兴建一座大型生态公园。” “生态公园?” “对,紫藤花湿地公园就是飘呀飘集团投资建设。同时,飘呀飘集团还拿出了一大笔钱,用于补助附近的村民,同时又雇佣了大量的村民进集团工作,所以这件事之后,大乡镇所有居民对飘呀飘集团感恩戴德,奉为衣食父母。所以你在大乡镇调查飘呀飘集团,自然也会受到他们的反对和抗议。” “这是一件好事。” “你是说你的调查陷入困境是好事,还是飘呀飘集团对大乡镇的贡献是好事?” “你让我很迷茫。”李浩然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头发还是湿的。这令他很难受。待会一定得叫吴建国安排个洗澡的地方。“难道真是我们调查方向错了?”如果飘呀飘集团真的只是涉及环保问题,那就应该交给环保部门去处理。要知道警察真的很忙,并不是所有事情警察都可以处理的。 “但有个环保执法员不这样认为。” “哦?”李浩然有些意外。 第73章 滚出大乡镇 第七十三章 滚出大乡镇 “环保执法员怎么认为?”李浩然接着问道。 建国将车停在一家餐馆前,“来份点心怎么样?” 李浩然只好跟着他一起下车,跑向一家便利餐馆。 雨,依然很大。 李浩然肚子不饿,暂时没有进食的欲望。一个中年的女服务员端了一杯水过来,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是认为他消费不起吗?还是看他着装太邋遢,不想接待他? 李浩然决定不理会服务员,掏出自己的酒壶,抿了一口,“环保执法员怎么认为?” 吴建国点了一份简餐,牛肉盖浇饭,金黄色的汤汁淋在香喷喷的米饭上,看上去很有食欲。他坐在李浩然对面,不紧不慢地说道“环保执法员认为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环境污染事件,因为他发现位于飘呀飘集团下游的一条河,黑水泛滥,鱼虾死绝,臭味熏天。居住下游的居民们也普遍反映了这个问题。” “不正常的污水排放,当然会影响居民正常生活。” “你所说的不正常指的是污水排放不正常,还是污水本身不正常?” “这有区别吗?”李浩然愣了一下。 “有点好奇,随便问问。”吴建国耸了耸肩,舀起一勺饭,往嘴里塞。 “嗯,执法环保员凭什么认为这不是一起简单的环境污染事件。”李浩然继续问道。他看到那个胖胖的女服务员又向他们这桌走了过来,奇怪的是她手里端的不是餐品,而是拿着手机。 “谁也不知道那个执法环保员到底为什么要认定这起污染环境案并不简单。” “为什么?”李浩然有些奇怪。让他奇怪的不仅仅是吴建国的回答,还有茶店里的那些顾客。餐馆里的人虽然不多,但他们的注意力好像都集中到了他和吴建国身上。 “因为他死了。”吴建国说道。 “谁死了?” “执法环保员。” “为什么死了?”李浩然猛然一惊。 “溺水死的。” “溺水?” “就在你现在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的漂亮的河里溺水死的。调查结果是不小心滑到水里而溺死。” 调查案件的时候,滑到河里淹死的。这理由好像有点过于牵强。李浩然明显感觉到这起案子有问题,“你觉得呢?” “我觉不觉得并不重要,而是你觉得才最重要。” “把他的资料给我。”李浩然觉得有必要重新调查一下三年前的案件。这案子绝对跟飘呀飘集团有关。 “资料都在警察所档案室。”吴建国摆了摆手,显得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的意思他的资料也没了?”李浩然有些失望。警察所虽然经常接到群众报案,但符合立案条件的案子并不多,所以像这种类似的案子,一般只有简单的处理结果,而涉及到的调查过程性资料并不会录入到档案系统。 “好像也并不是这样。”吴建国悠悠然然地咽下一口盖浇饭,用纸巾擦了擦嘴,“这盖浇饭味道真不错,你真不来一份?” 当然不需要。李浩然看了一眼吴建国,看得出来,吴建国一定还有资料。 “你想要什么?”李浩然知道吴建国还有条件。 “你壶里的酒还有吗?” “酒?”李浩然很惊讶。这是上班时间,像他这样无所事事的人员,喝不喝酒倒是无所谓,而吴建国还是一个公职人员。 李浩然虽然感到惊讶,但还是把手中的酒壶递给了吴建国。 吴建国端起酒壶,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往里灌了一口,眉头皱了皱,“酒壶很精致,但酒?” 酒是一般的酒,李浩然也想买好酒,但钱呢? “你知道吗?我以前也喜欢喝酒。酒能助兴,也能解压,挺好。”吴建国又喝了一口,“但酒也能误事,也能害人。” 指的是酒,还是指的人?指的是事,还是指的物?李浩然不明白吴建国所指,有些茫然。 吴建国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你想要的资料,在我办公室里,我可以给你,你想要其它的东西,如果我能提供,我依然会给你,但我不参加调查。”他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就像做出一个重大的艰难的决定一样。“你的调查。”他把酒壶还给了李浩然。 “你不参加调查?”李浩然更觉得奇怪。在参加王雄葬礼之前,吴建国可是板上钉钉、信誓旦旦地要跟李浩然同一条船。但现在,却忽然改变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我得继续做好我的好好警察,做我的好好所长。”吴建国的语气好像有些伤感,流露出无限的悲伤。 “看,他就是李浩然。”李浩然还没从吴建国的态度回过神来,就听到有人在大喊。 是女人的喊叫,就是那个胖胖的女服务员。看得出来,女服务员很嫌弃李浩然,就像突然踩到一堆狗屎,或者吞下一只苍蝇。 餐馆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不管之前有注意到李浩然的,还是没注意到李浩然的。 对,我就是李浩然。李浩然心想,他的逃犯嫌疑已被解除,可现在的局面如同他还是一个重大的逃犯一样。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李浩然疑惑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们,他们跟那个胖胖的女服务员一样,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种极度鄙夷、极度嫌弃的表情。他们同时踩到了一堆狗屎,或者吃到一只苍蝇了吗?可是这里是餐馆,哪里会有狗屎?现在还在寒冷时候的初春,又哪里会有苍蝇? 很快,胖乎乎的女服务员给了李浩然一个答案。 “就是他,害死了王董事长,现在又要害我们没有工作,没收入。”胖女服务员指着李浩然大喊大叫。 餐馆里的人们都站了起来。 “让他滚出去,永远滚出大乡镇。”不知是位仁兄喊了这么不礼貌的话。太不礼貌了。但现在是谁喊这样的话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从餐馆里所有人的表情上,都可以发现,他们都有那个意思。意思简单明了,准确无误。让李浩然滚,让李浩然滚出大乡镇。 难怪。从他一进入餐馆,人们就已经认出了他是谁。所以,他才会感觉他们的神情这么奇怪,而那位胖胖的女服务员还拿着手机上的照片,确认是不是他本人的尊容。说实话,他长得不丑,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帅气的。他一度以为那个胖乎乎的女服务员盯着他看的缘故,是因为他长得很帅。自作多情。情多泛滥。 “滚,滚出大乡镇。”在王雄的葬礼上,李浩然听到过这句话。间隔时间不长。他很清楚地记得这句话出大乡镇镇长刘建军。现在,一模一样的话,就出自女服务员那两张又肥又厚的嘴。错了,是出自所有在餐馆的人们口中。 李浩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吴建国。吴建国是大乡镇警察所所长,对于大乡镇而言,那就是权势遮天的大人物。他不是一个逃犯,调查案件也没有错。所以,他希望吴建国能够站起来,为他说一句话,让他安安心心地喝几口酒,然后闪人。 如他所愿,吴建国果然站了起来,向众人摆了摆手。他的样子就像一个官员在向他治下的子民挥手示意,接受万民的敬仰和崇拜。吴建国本来就是官。他笑道“对,他就是李浩然,就是想要让我们又回到从前困苦生活的罪人,而我是大乡镇警察所所长,理应担起驱逐他出镇的责任。现在,我就把罚他永远不能回大乡镇。” 李浩然恍然明白,吴建国为什么要说那几句如梦游般的话。 酒能助兴,酒能解压,亦能误事,也能害人。 好像说的也是这个理。 同样让他没想到的是,刘建军的话,在大乡镇居然能执行得这么彻底。 第74章 刘宇西的父亲 第七十四章 刘宇西的父亲 李浩然没动。几个乡民野夫自然动不了他。他知道如果这一走,恐怕他再无法正大光明回到大乡镇,更无法对紫藤花湿地案调查下去。 黎明前的黑暗,火种隐藏在灰烬之中。 但以胖女服务员为首的人们,排外情绪似乎达到了极点。他们以怨恨的目光,狠狠地注视着李浩然,恨不得用目光把李浩然立即驱离出去。 “请吧。”吴建国做了一个很绅士的动作。“或者你自己走,或者让别人送你走。” “快滚。”众人齐声怒吼。 民怨沸腾。黑暗遮蔽了光明,伪知掩盖了真理。一群受到邪恶蒙蔽的人。 “如果我不走呢?”李浩然冷眼看着周围的一群人。这年代好像是21世纪,这国家也好像是一个法治的国家。 “对不起,我们餐馆不想做你的生意,请你离开。”胖女服务员收走了先前放在李浩然桌前的水杯。 她好像就给了李浩然一杯水。 剑拔弩张,局势一触即发。 李浩然相信,远离黑暗,驱逐邪恶,那就离不开暴力。以暴制暴。非不得已的办法。目前来看,唯一的办法。 “欢迎光临。”餐馆门口的电子门铃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餐馆里好像没人有时间欢迎。 “你们这是怎么了?”有人在问话。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李浩然的目光,挤过胖女服务员的身材,看到了刘宇西。 一脸惊讶而又风尘仆仆的刘宇西。 李浩然一眼看到刘宇西的时候,心头不由得一沉。姚伟及他的一家人,更有关宇一品的安危。他交待过刘宇西,一定要保护他们的安全。可现在刘宇西的身边,并没有其它人。那么其它人呢? “没什么。”吴建国显然也看到了刘宇西,“现在只不过是大家在讨论一个有关打死还是赶走苍蝇的话题。当然,你来了更好。”他双眼放出了亮光。 吴建国向众人解释,“跟在你们身后的,是我们大乡所的警察刘宇西,现在我授权,由她来执行将李浩然驱逐出大乡镇的任务。” 呃。吴建国果然是一个好好警察,是一个好好先生。他既不想得罪大乡镇的居民,也不想跟李浩然完全翻脸,而眼前刚刚赶到的刘宇西就成了他摆脱困境的最好人选。对吴建国来说,烫手的山芋马上就可以扔给别人了。 “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她是警察?”周围人群发出一阵窃窃私语,纷纷向刘宇西打招呼。 看起来,刘宇西跟人们关系不错。 “他们是想赶你走?”刘宇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李浩然。 李浩然才不关心赶不赶的问题。他必须得知道其它人的情况。 “他们很好。”刘宇西好像看出了李浩然心里的忧虑,“好得其中有人想要减下这几天肚子上狂飚的赘肉。” 女孩都爱美,而身材是美的基础。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他老听关宇一品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听起来,他们的确没事。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赶你走?是因为你没钱付账?”刘宇西一眼瞥见了吴建国桌前的那一盘盖浇饭。饭吃得已经七七八八,而李浩然跟前什么也没有。 李浩然的心放回该在的地方,耸了耸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想赶我走的原因,应该是我即将让他们喝西北风了。”没人喜欢喝西北风,尤其是在春寒料峭、万物复苏的春天。 站在胖女服务员身边的一个五十岁左右、身着一身工装的大叔,俯在刘宇西耳边小声低语了两声。从刘宇西的神情中,不难看出,工装大叔是在解释他们赶他的原因。 很快,刘宇西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李浩然刚刚放下的心情,忍不住也开始沉重起来。如果刘宇西也跟其它人一样,要把他驱逐出去,他会怎么做? 以暴制暴?还是乖乖离开? “吴所长?”刘宇西听完工装大叔的解释,走到吴建国跟前,“刚才你说是授权我处理李浩然的事宜?” “当然。”吴建国笑了一声。 “事关他的所有一切?” “必须的。我以大乡警察所所长的名义保证。” “好。谢谢。”刘宇西微微一笑,转向众人,“各位父老乡亲,现在,我以我的名义保证,李浩然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大乡镇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 “小西,这事关重大,你可不能随随便便向我们保证啊。”胖女服务员很是担心。 “胖婶,你是看我长大,你应该清楚我的为人。” 胖女服务员,也就是胖婶沉默不语,好像是在思考,又好像是在犹豫。 “刘根叔,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吗?”刘宇西转而向工装大叔求助。 工装大叔脸上的肌肉抖了抖,“这,这……”显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谁也不会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他身上穿着的那套工装,胸前正是飘呀飘集团的logo。 “你呢,李叔?”刘宇西又转向里侧的一个头发花白的年过六十的老人。 名为李叔的老人,抖了两下胡子,也没作声。 “那你呢,青青哥。”青青哥是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男人。青青哥笑了两声,“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谁都可以看得出来,青青哥的笑容有多假。 “那如果我以我死去爸爸的名义担保呢?” “以你爸爸的名义?小西?”胖女服务员一脸的不可置信,高声大喊。 “对,以我爸爸的名义。”刘宇西收起笑容,一脸的沉重。 众人肃穆。 刘宇西爸爸好像在他们心目当中的份量不低。 “看在上帝的份上。”胖女服务员又倒了杯水,重新放在李浩然的桌前,“小西,但愿你的保证不会让大家失望。” 僵局好像打破,紧张局势明显缓解。众人重新坐了下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一切仿佛恢复了正常。 吴建国、李浩然和刘宇西坐在餐馆最里侧的一桌。 “你真的不来一份盖浇饭?”刘宇西的前面,也摆上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盖浇饭,西红柿鸡蛋盖浇饭。红的红,黄的黄,绿的绿,色彩丰富,香气扑鼻。 “谢谢。我还不饿。”李浩然的前面,重新摆上了一杯水。满满的一杯水,一滴未动。他喜欢喝的是酒,而不是水。酒壶里有酒时,他从来不喝水。 “刚才我已经强烈建议过了,但他没有采纳。”吴建国喝了一口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可以再一次强烈建议。” “建议他点一份盖浇饭吗?” 建国端起水杯,“这水味道也不错。最重要的是,这水免费。” 一句不太好笑的幽默,却是逗得三人大笑。 李浩然心中挂念的依然关宇一品。他张嘴欲问详情,却见刘宇西瞥了瞥眼神。他明白刘宇西的意思,跟关宇一品在一起的还有姚伟,姚伟是紫藤花湿地案最重要的证人。吴建国是警察所所长,但很明显,刘宇西并不信任他。至少是没有百分百信任。 吴建国好像也明白刘宇西和李浩然的意思,轻咳了一声,“嗯,两个男人干坐着看一个女孩吃饭,是不是感觉有点尴尬?或者你可以聊聊你父亲的事?” 这话题好像问得很吸引人眼球。的确,在刚才的危机中,如果刘宇西没有搬出他的父亲,也许会爆发一场不小的冲突。 第75章 吴建国的哑谜 第七十五章 吴建国的哑谜 “我爸也是大乡镇的一个警察。”刘宇西目光望向窗外,缓缓说道,“刘根叔的儿子,早些年因为偷窃进了监狱,是我爸帮忙给送衣送食,他儿子出狱之后,又是我爸帮忙介绍工作,让他们一家终于不再遭受世人的唾弃,回归到正常的社会。那个青青哥,是个孤儿,是我爸资助了他,让他完成了学业,后来又上了职业学校,谋了一份修理工的工作。还有那个胖婶,他的丈夫死于非命,儿子夭折,成了孤家寡人,后来也是我爸介绍她到这家餐馆上班。可以这么说,在大乡镇的人们,十个人里有八个人都认识我爸。” “看来你爸爸真是你心目中的骄傲。”李浩然不禁感慨。在基层警队中,越是平凡无奇的人,越是伟大,越是值得尊敬,值得推崇。“不过,我在大乡所时间也不算太短,哪个是你爸爸?” 李浩然的话一说出口,便马上发现刘宇西神情瞬间黯然,刚才奕奕神采消失不见。 “我爸爸,他已经因公牺牲了。”刘宇西双上泪光盈盈。 “对不起。”李浩然有些愧然。戳到别人伤心处,总是不应该。 “没关系。”刘宇西抽动了一下鼻翼,小心擦掉眼角的泪痕,“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低下头,假装吃着面前的牛肉盖浇饭。 李浩然抽出桌上的一张纸巾,递给刘宇西。刘宇西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微笑。只不过,她的笑容,肌肉僵硬,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吴建国紧紧盯着刘宇西,忽然问道“你爸爸的名字是不是叫刘景成?” 刘宇西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在调查环保案时出现意外而亡?” 刘宇西双眉上翘,双眼瞪圆,嘴巴大张,“你怎么知道?”这是她的第二个反问,这意味着她内心的极大惊愕。同时也说明,吴建国说得很对。 吴建国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并没有着急回答。这反而引起刘宇西的更大疑惑。这起案子是在吴建国来大乡所之前发生的,就算所里有跟刘景成相识的警察,但也不会无缘无故跟吴建国汇报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除非吴建国翻阅过刘景成的案卷,私底下了解过案子。但他又为什么要去调查一件因公牺牲警察的旧案呢? “你是他的女儿,这么热心关注紫藤花湿地案,是不是因为你爸爸?”吴建国笑了笑,继续问道。 “所长,你是从哪里听说的?”刘宇西脸上掠过一丝惊慌,手里拿的勺子微微发抖。 李浩然看得出来,情况好像正如吴建国所说。 “你就说是,或者不是?”吴建国步步紧逼。 刘宇西看了一眼李浩然,似乎在征询李浩然的意见。在三人之中,她似乎只有信任李浩然。 李浩然自然也明白刘宇西那一眼的意思。对吴建国,他并没有多大的反感,但也没有到绝对信任的地步。可眼下,吴建国的问题,好像也是他对刘宇西的问题。他朝刘宇西点了点头。 刘宇西咬了咬嘴唇,又是犹豫了半天,这才最终回答,“是。” “你认为你父亲有可能不是交通意外?”吴建国的问题很尖锐,就像在刘宇西心头扎了一针。 “我只是感觉而已。”刘宇西小心翼翼地回答。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刘宇西摇了摇头,说道“在我爸爸出事之前,我曾经看到他一个人会坐客厅里,一直坐到天亮,一整晚没睡,心事重重,压力巨大。” “哦?”吴建国向李浩然看了一眼,“然后呢?” “他还跟我提起过一个案子。” “案子?什么案子?” “涉及飘呀飘集团的环保案。” 吴建国再次向李浩然看了一眼。李浩然顿时明白吴建国这一眼的用意。环保案?环保执法人员死于意外,而刘景成也死于意外。太多的意外,就一定不会是意外。 “你为什么会对你父亲的死感到蹊跷?” “你们可能有所不知。”刘宇西叹了一口气,说道“在这之前,我爸爸从来不会跟家人,尤其是我提起他工作中的事情。但这起案子实在是太反常了,我从来都没看到过他如此大的压力,如此紧张焦虑。” “那你父亲生前有没有跟你说过环保案的细节?” “没有。” “你仔细想想,在他的遗物里,或者是在他生前资料里,有没有跟飘呀飘集团有关的资料,或者照片,图片,文字,音视频?”吴建国好像完全没了刚才的那种气定神闲的神情,反而有了一些焦急。 刘宇西好像没能明白吴建国的意思,看向李浩然,似乎在寻求他的帮忙或者解释。 李浩然知道现在自己必须得说一点什么。很有可能刘景成留下的遗物里也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他缓缓说道“在你来之前,我们正谈到环保案中执法人员的意外死亡。” “环保执法人员的死亡。”刘宇西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这件案子,“我知道的,他死于溺水。但我查过这起案子的前因后果,没有任何的疑点。” 对刘宇西平淡的态度,李浩然也没感意外。毕竟刘景成也提到过这起案子,刘宇西当然也会重点关注。 “你私下调查过这起环保案吗?”李浩然问道。 刘宇西摇了摇头,“我只是翻阅了他的案卷。” 李浩然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他明白刘宇西的处境。刘宇西只是一名实习警察,进大乡所时间并不长。从普通警察到刑警,所需要的历炼需要很多,从称职的刑警到优秀的刑警,其中的曲折可能还要更多。 “那么,刘景成有没有留下的线索?”吴建国继续问道。 “从里到外,我都认真翻找了。”刘宇西叹了一口气,“真没有。” 三人陷入一阵沉思。 吴建国首先打破僵局。“这样看来,弄清紫藤花湿地案,是不是还得重新调查三年前的环保案?” “好像是。”李浩然回答。 “那么下一步我做我的好好警察,你们呢?” “明白。”李浩然回答得很干脆。 “那么我们就?” “清楚。”李浩然回答得更干脆。 这两句似问非答的问题让在一边的刘宇西听得云里雾里。“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再见。”吴建国没有理会刘宇西,站起身,拎起了放在座位上的外套。 “吴所长?”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问你的师父。”吴建国说道。 “师父?” 建国指了指李浩然。 刘宇西看了看李浩然。或许她还会有更多的问题问他。 “现在没有问题了吧。”吴建国将外套挂在自己的小臂上,一口气喝光了桌上剩下的水。 “吴所长,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是怎么知道我爸爸叫刘景成的?” 吴建国微微笑了笑,转身朝餐馆门外走去。 “吴所长?”刘宇西不甘心,朝吴建国大喊。 “这个你问他。”吴建国拉开餐馆的门离开,只留下电子门铃“欢迎下次光临”的声音。 “我的第一个问题。”刘宇西转而向李浩然发问,“他怎么知道我爸爸叫刘景成的?” 李浩然耸了耸肩,“我们得赶紧赶往下一站。” “你不说,那我就不走。”刘宇西一屁股坐了下来,崩着脸,“我不走,你也不准走。刚才也不知是谁帮忙解了你们的围。” “好吧。”李浩然看着刘宇西,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又怎么会让一个实习警察进到重案组里?又怎么会让你跟着我这样一个连警察都不是的酒鬼?” 第76章 生命水 第七十六章 生命水 “那个出意外的环保执法员名叫张大炎,是青苹果市环保局直属执法大队的,在单位的口碑很好,并无污点。原来的同事对于张大炎的死也感到很意外,但警察局已结案,他们也无话可说。至于他生前所调查的环保案,因为飘呀飘集团已经大幅度整改,并且足额缴纳了罚款,所以这个案子也已经结案。”刘宇西边走边说。 浩然对于整个环保案已经大概了解,只不过他所想知道的是张大炎为何对已经结案的环保案这么执着。他们必须得现场勘查,重现当年的环保案调查经过。 他们现在就走在一条河边。这条河名叫前钱河。前钱河位于紫藤花湿地的下游,相距飘呀飘集团十余公里。 既然是污水排放的问题,自然还是要从河道水流入手。 前钱河与紫藤花湿地的水质好像完全不一样,水体发黑且浑浊,河底不时翻出一个个小小的气泡。河道两边虽然种植着一排排的密密的柳树,但仍然挡不住河水散发着难闻的刺鼻的气味。 很明显,这前钱河是被污染了,而且污染很严重。那么,到底是谁在排污? 李浩然看到河边有一栋简陋的用彩钢瓦建造的老房子。老房子边上有一排沿河地台。这种用水泥浇筑的地台,往河中延伸了一两米,主要方便别人在河边钓鱼。一个身穿迷彩服的老人正手持鱼竿在钓鱼。 污染如此严重的地方还能钓鱼?老人的行为立时引起了李浩然的注意。 “有鱼吗?”李浩然走到老人身后,打了一声招呼。 老人坐在小板凳上,斜了斜身子,往李浩然身上瞥了一眼。没有作声。 老人头上还戴着一顶遮阳帽,只不过遮阳帽沿已经露出了很多线头。看样子,遮阳帽跟老人脸上的皱纹一样,年数不会太短。 “有鱼吗?”李浩然再次问道。不过他好像说的是废话。坐在河边,拿着鱼竿,不是钓鱼,难道是在看戏? 老人还是没有回答,紧紧盯着水面。水面上有一根黄白相间的鱼标,纹丝不动。 李浩然不懂钓鱼,也从来没有去钓过鱼。他只知道那个鱼标的作用是显示有没有鱼,当鱼标在动的时候,应该就是有鱼吃饵。 恰巧此时,鱼标在动。 “有鱼了,赶快拉起来。”李浩然提醒老人。 老人一丁点也没动。鱼标上下抖动得更加剧烈。 “老伯,有鱼上钩了。”刘宇西轻声说道。 “鱼?哪里的鱼?”老人动了动。嘶哑的嗓音,一听就拥有饱经沧桑的阅历。 刘宇西得意地朝李浩然瞄了一眼。李浩然知道刘宇西得意什么。他连着跟老人搭了两句,老人一句话也没回,刘宇西一出马,老人立即有了反应。 应该得意。在人际沟通方面,女孩子的确有先天优势,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李浩然朝刘宇西摆了摆手,示意让她打听。 “老伯,这河水这么脏,会有鱼吗?”刘宇西低下腰,双手扶着膝盖,继续问道。 “鱼,当然会有。”老人拉动了鱼竿。细细的鱼线拉着鱼标,鱼标上好像有鱼。“不过,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待老人将鱼标拉近,李浩然这才看清鱼钩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根本不是鱼,而是一团垃圾。 老人把垃圾从鱼钩上取了下来,然后又将粉红色的鱼食捏在鱼钩上,再把鱼标甩到水里。 “三年前的事?”刘宇西朝李浩然看了一眼。他们好像问对人了。“三年前这河里有很多鱼吗?” “总比现在要好。”老人继续盯着水面。 “这水,是不是看上去很脏?” “这是脏吗?”老人反问。 臭比脏更耐人寻味。 “这上游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排污?” “眼力劲不错。” “是哪家工厂?”刘宇西趁热打铁问道。 老人瞅了刘宇西一眼,眼神里透着一丝疑惑。 “我就随便问问。”刘宇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好的一条河,本来可以让人们休闲娱乐散步养生,结果河水又腥又臭,是人都会感觉不舒服,老伯你说是吧。” 刘宇西的话,好像引起了老人的共鸣。 “是啊,最该死的还是生孩子没屁眼的那帮人。”老人咂巴了一下嘴。 “是?”刘宇西问道。 “就是那个一年销量二亿杯,冲出地球给外星人的饮料公司。” “飘呀飘集团?”飘呀飘集团最有名的广告词,“一年销量二亿杯,送给火星人当礼物”。 老人警惕地瞄了一眼周边,“我可没说是哪个公司。” “这怎么可能?”刘宇西疑惑地问道。 “怎么不可能?” “飘呀飘集团……” “不能说。”老人直接打断了刘宇西的话。 “好吧。”刘宇西明白老人的意思,“那公司距离这里十几公里,又怎么可能影响到下游这么远的地方?况且,我们这一路沿着前钱河走来,发现离饮料公司近的地方,反而水体清澈,水质优良,并没有发现污染。” “假象。”老人没等刘宇西说完,毫不客气地下了结论。 “假象?” 刘宇西所提问的,李浩然也没搞明白。飘呀飘集团位于紫藤花湿地公园,公园里并没看到脏兮兮散发着恶臭的水体。 “瞒天过海,你懂不懂?” “怎么一个瞒天过海?” “他们把管道铺到紫藤花湿地公园之外,几公里的距离,只要有钱,自然可以轻轻松松办到。” 嗯,铺设管道,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而且他们在排污的时候,都是在深更半夜,而这一带原先居住的人们早已搬到城里居住,已经是人烟稀少,所以就算有人知道是他们在排污,也不会有政府部门来花心思管理了。” “只要证据确凿,政府部门一定会管的。” “证据?没有证据。”老人情绪好像有点激动。 “你所说的管道口,就是证据。当然你得找出管道口在哪,管道是不是跟他们连接在一起。” “管道口当然很好找。”老人的说话声在增大,“但他们在前钱河上游修了一个堤坝,美其名曰‘鱼鳞坝’,实际上就是一个蓄水池,当他们开始排污时,就打开鱼鳞坝,干净的水把污水直接冲到了下游。这里刚好是一个弯头,污水冲不下去,就在这里积淀,所以这一带水质如同下水道一样恶臭。比这更搞笑的是,鱼鳞坝还是大乡镇的一个网红打卡点,好多人携家带口去游玩。”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至少从表面上看,前钱河的污水问题跟飘呀飘集团脱了钩。 “既然你都知道这些,为什么不去举报?” “举报?连环保执法的人都不明不白死了,还去举……”老人忽地顿住,再次用警惕的目光,看了看刘宇西和李浩然。“你们是?” “哦,我们就是随便问问。”刘宇西连忙解释。 老人脸色很明显变得不太友善,开始收起鱼竿。 “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那个环保执法员是怎么死的?”刘宇西似乎没能发现老人不善的脸色,继续追问。 老人低头不语,手里的动作明显加快,很快就收好了鱼竿,背起了鱼篓。镂空的鱼篓里,一条鱼也没有。 “你怎么走了?”刘宇西看着不理会的老人,焦急地问道。 老人急匆匆地逃走。 “这老伯,怎么回事?”刘宇西嘟起小嘴。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李浩然捡起河道边上的一个小塑料瓶,勺起一小瓶水。 瓶里的液体在阳光的照射下,跟乌鱼的墨汁一样黑。 “你想干吗?”刘宇西不解地问道。 “这是养生美容的生命水,你想要吗?”李浩然晃了晃塑料瓶,递给刘宇西。 刘宇西惊呼一声跳开。 李浩然皱着眉头,往飘呀飘集团方向再次望了一眼。 第77章 伤心的路段 第七十七章 伤心的路段 李浩然坐在车里,看见刘宇西在驾车开过一段山坡的时候,速度明显缓了下来。 一个醒目的黄色标识牌,就竖立在路的边上。“弯多易出事故路段”。 这条路,是从前钱河返回大乡镇的必由之路,也的确是弯多易出事故路段。风景是优美的,驾驶是危险的。 浩然看着路边那一排排高大的树木,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想说,你就说吧。” “什么?”刘宇西转过脸来,依稀可见她的双眼中雾水朦胧。 “你知道的。”李浩然的注意力依旧在车窗外。车窗外的那一整排的树木,名叫杉树,是一种快速成材的树木,也是一种青苹果市最常见的树木,易栽易活,两三年即可成林,四五年即可成材。 刘宇西转头,抿紧了嘴唇。 “说吧。”李浩然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的话。” 转弯处的山角,响起了一阵尖锐的汽笛。一辆灰白色的小货车眨眼间从山角隐现,从他们的小车边上经过。 刘宇西点了点刹车,小车转过山角。“我父亲就死在这条路上。”她说。 李浩然轻声“嗯”了一声。这表示他在听,也愿意听。 “在我爸爸跟我提过环保案后的第二天,他就跟大乡镇镇长刘建军去现场调查情况。” “刘建军?”李浩然有些意外。镇长刘建军,本不应该出现在环保案的名单中。 宇西很肯定地说道,“因为张大炎说环保案可能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行政案件,需要警察也跟进。大乡镇警察所指定了一名警察,也就是我的爸爸来负责这个案子。我爸爸只是治安管理的一名普通警察,如果要说有点刑事侦查的经验,那可能就是在警校里学到的那点常识。” “这其实很不符合逻辑。”李浩然摸了摸下巴,觉得手里少了点什么东西。 “嗯。现在看来,的确是不符合逻辑。”刘宇西说道,“只不过当时我们也没觉得什么。你知道的,基层警队警力少,治安警、刑事警、交通警几乎可以通用,一警多能,一警多用,一岗多能。” “后来呢?” “也就是在那天,我爸爸出去以后就再也没回来。等我回家的时候,刘建军拐着一只脚,到我学校里来。” “学校?” “当时的我还在上大学,我上的是本地大学。所以,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我。”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刘宇西停顿了一下,语气中有些哽咽。 李浩然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缺了什么,原来是烟。他需要抽一支烟。烟就他的裤袋里。他挪动了一下身体,掏出了皱成一团的烟,从中抽出了一支同样皱得像曲棍球球柄的烟。他把烟叼在嘴上。 “他们说。”刘宇西继续说道,“我爸爸就在从前钱河调查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就在这条路上,转弯的时候速度过快,再加上对面突然来了一辆货车,导致躲避不及,车辆失去控制,所以冲出了路面。” 李浩然拿起打火机,准备点燃香烟。但他突然想到,此时是在刘宇西的车上,边上还坐了一位女孩。一位伤心的女孩。这个时候抽烟,似乎不太应景。他熄了打火机,右手在空中挥了挥,又把嘴里皱不拉叽的烟塞回了皱不拉叽的烟盒。 “当我赶到殡仪馆的时候,我爸爸已经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一动不动,只不过神情样貌还是跟平常一样,脸上带着笑容,就像他坐在家中的沙发上,喜欢摩挲我的头发一样。” 李浩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可能还是觉得没抽烟的烦闷感。现在如果能抽一支烟,肯定赛过活神仙。他摇下了窗户。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感觉好了一点。 “我没问刘建军我爸是怎么死的,因为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事情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爸爸一定会留在我身边,一定会告诉我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等到我生日的那天,他自然就会回来,给我唱生日歌,跟我一起吃生日蛋糕。”刘宇西把车停在路边的硬路肩,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李浩然伸过手,想要拍拍刘宇西起伏的肩膀,但又觉得她是女孩,感觉此时拍她的肩膀恐怕又不太合适。他缩回了手,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递给了刘宇西。 “谢谢。”刘宇西接过纸巾,擦了擦通红的眼睛。 车子又重新启动,缓缓返回到正常的路面。 李浩然觉得很愧疚,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那你是怎么发现你爸爸的死可疑呢在?” “伤口。”刘宇西说道。 “伤口?” “对,就是伤口。”刘宇西很肯定地说道,“在殡仪馆时,等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我爸爸整容化妆,跟平时一模一样,但我还是细心地发现,他脑袋上的伤痕。他们跟我说出事的时候,我爸爸正在开车,是因为躲避前车而翻下路肩,导致头部重击而引发的颅内出血神经死亡。但从我爸爸当时头上的伤来看,根本不可能是因为驾驶原因而死。” “为什么?” “因为我爸爸头上的伤根本不在前部,而是在后脑勺。稍微懂得一点驾驶常识的人,就会明白,当你在开车的时候,就算撞击,伤口也绝不会出现后脑部分。” “嗯,后脑有头枕,头枕一般会用舒适度较高的海绵或者橡胶填充。”李浩然颌首,“但这可能会出现一些特殊情况,比如说车子在坡面上翻转,或者人被甩出车外,导致头部撞击上坚硬的物体,等等。” “你所说的这些情况,应该都不会出现。”刘宇西看了一眼车窗,指了指前方一块突出的山岩。“那个地方,就是我爸爸出事的地方,你所说的车子翻滚,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问题,除非地球上出现了非牛顿重力定律。” 顺着刘宇西所指,李浩然看到,那山岩突出的地方是一个急转弯的地方,视线刚好被突出的岩石挡住,如果不集中注意力驾驶,而对面又突然来车的话,的确很容易出现事故。但有一点也可以很明确,就是在转弯的地方,就算车子冲出路面,似乎也并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因为急转弯下面的,就是一个坡度很缓的小山坡。那么,可能受伤的原因,只有两种,一种是因为刘宇西父亲开车的速度很快,但坐在后排的刘建军绝不可能只会受一点点小伤。第二种原因,非自然的不正常的死亡,而这种死亡只有人为造成的…… 第78章 相当准确的直觉 第七十八章 相当准确的直觉 “你确定凶手是?”李浩然决定还是抽出烟,叼在嘴上。即使不点燃,闻闻烟草的味道也是好的。 车内氛围的确有些压抑。 “我不确定。”车子绕过了急转弯,前面是一条大约一百多米的笔直道路。刘宇西深踩油门,车子开始加速。 “至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刘宇西补充了一句。 不能完全确定。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就是已经有了初步目标。但是这案子跟紫藤花湿地案之间有关联?看上去有些联系,但好像又联系不太紧密。雾中看花,水中看月。一切都不确定。李浩然咬了咬烟嘴,还是觉得嘴巴里有些淡。 不能抽烟,那就来点酒吧。李浩然又掏出酒壶,拧开盖子,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真是可惜,酒壶里居然没酒。 “对了,我应该给你看看这个。”刘宇西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从驾驶侧一方的杯托里找到了一个黄色的纸袋。 李浩然打开纸袋,发现里头装着一本书。《现场案件调查指南》,2010版的,某个大学出版社出版,年份略长,封面已有些发黄。 李浩然看过这本书,案件调查指南,对实习刑警或许有些作用,但对于他这样一个老鸟? “你是想让我重温警校的美好时光?”李浩然掏出书,拿在手上。 “不是。”刘宇西继续专心开车,前面又有了一个转弯。“这本书是从我爸爸的书房里找到的,你可以看看里面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李浩然打开书,果然一张发黄的照片夹在书里。照片?画面是一群白色的建筑坐落在一片紫色的紫藤花丛中。飘呀飘集团总部。这照片很眼熟,但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 “什么?”李浩然朝刘宇西挥了挥照片。他不明白什么意思。飘呀飘集团一定拍许多这样的照片,因为这样的拍摄角度,这样的季节里,无论从哪方面看,飘呀飘集团总部大楼看上去都很优美。 “反面。”刘宇西提醒。 李浩然依言翻到照片的反面,是一连串的数字。11位数。1字开头。谁都能想到,这是一个手机号码。 “谁的?”李浩然问道。 “不知道。”刘宇西摇了摇头,“我在爸爸的床头柜发现了这本书,又在书里发现了这张照片。我知道这张照片很重要,照片后面的号码更重要。我尝试过联系,但始终无法接通。” “查过这号的身份证号吗?” “黑卡。”刘宇西很直接干脆地回答。黑卡意味着无法跟踪追查身份信息。这样的卡,在地下市场很流行。价格卖得也很高。 “你觉得这手机号跟张大炎有关?” “要不然呢?” “事实是?” 刘宇西叹了一口气,“我查过张大炎的资料和有关案卷,但是并没有找到之间存在的联系。”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坚持?” “我相信直觉。” “直觉破不了案。” 案件调查可以有推理,有演绎,但必须在合理科学的基础上,而合理科学的基础就是证明事实发生的依据。 “告诉我,你现在的直觉是什么?”李浩然问道。 “现在的直觉?”刘宇西有些惊讶。 “比如说你对我们车后面那两辆摩托车的看法。” “摩托车?”刘宇西往后视镜看去。车尾有两辆黑色的大马力摩托车,万宝路牌的,宽胎大马力的那种,再加上车手一身的黑衣,戴着黑色的面罩。“很酷,很帅。”刘宇西答道。 “这就是你的直觉?或者说是你对这两辆摩托车的看法?”李浩然再次仰起脖子,往自己嘴里滴了两滴透明色的液体。并不是他不想多滴两滴,实在是酒壶里再也滴不了更多的了。他咂了砸嘴巴。“我得提醒一下,他们好像跟在我们车后有几分钟了。” 两辆摩托车轰鸣着发动机的巨大的声浪,从两侧不断接近车子。 “有什么问题吗?”这时的刘宇西好像看出了什么,神情开始紧张,跟着一脚油门从两辆摩托车之间穿了过去。 “没什么问题。”李浩然收好酒壶,依然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你能摆脱这两辆摩托车的话,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他还没说出“但是”后面的内容,就顿住不说了。 他不说,刘宇西也一定清楚,而且是十分清楚。因为此时,左侧驾驶车门的那个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不用看得很清楚,也无需看得很清楚。 枪声响起。车头急转。 不等刘宇西反应过来,李浩然已经拉了一把方向盘。子弹击碎了左侧车窗,又透过了前档玻璃。 车头急转的同时,车体左摇右晃。这是一个只有两车道的乡间马路,虽然路面平整,覆以沥青,足以保证良好的行车质感,但仍替代不了只有两车道的狭窄路况。车尾大幅度甩动,直接撞上了一侧的路档,划出一道耀眼的火花。 “不要松油门。”李浩然大声提醒刘宇西,拼命把住方向。只有不断前进,才有摆脱杀手的可能。 其实不用李浩然提醒,油门也不会立刻松下来。因为此时的刘宇西,好像并没有缓过神来,一只脚仍然死死地踩油门上。 车子呼啸着,暂时摆脱了两个车手。 “他们是?”刘宇西脸色惨白,惊魂未定。 “你的直觉?” 李浩然瞄了一眼后视镜,两个车手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他们是要杀我们?” “看来,你的直觉还是很准的,虽然晚了那么一点。”李浩然叹了口气。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头急剧往右侧转了一下。右侧本来快接近的摩托车被逼退,而左侧的摩托车迅速跟了上来。 “他们又来了!”刘宇西大呼。 “我眼睛没瞎。”但李浩然并没有转方向盘。 “可他在我这边。”刘宇西带着哭腔。 是的,左侧的摩托车刚好在驾驶位一侧,也是刚才开枪射击的那一侧。 杀手在左侧,谁最危险?当然是刘宇西最危险。刚才那一枪,险些要了她的命。 “嗯,现在你是不是觉得他更酷更帅了?” 还没等刘宇西回答,左侧杀手已接近到了合适距离,举起了手枪。 刘宇西可以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散发死亡的气息。 “他要开枪啦!”刘宇西紧张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我知道。”李浩然依然很平静,平静得像没事人一样。车子一直笔直往前,就像一道直线一样。只可惜车子行车是笔直的,可道路是弯曲的,而且是右转弯。这意味着,只要李浩然的车子不停驶,摩托车不放弃追逐,那么结局只有一个。“道路千万条,安全最重要。行驶不小心,亲人两行泪。”等到左侧杀手意识到这一点时,想要紧急刹车,却已经来不及,只听“咣当”一声,一头撞上路栏,整个人如同一包沙包,直接飞越了路栏,掉入水中。 第79章 越界的代价 第七十九章 越界的代价 还有一个杀手。 李浩然刚解决完一个,另一个杀手已如鬼魅般跟了过来。车子仍然高速行驶,摩托车的轰鸣声就在耳边。 李浩然瞄了一眼后视镜,见那个杀手已举起了枪口。“减速。”李浩然一声断喝。 刘宇西依言踩下刹车。车轮冒出青烟,紧急减速。紧跟着,枪声响起。子弹紧贴着车窗飞了过去。 没有伤亡,没有损失。 但对摩托车杀手而言,却是一个始料不及,没能刹住车,笔直朝前方冲了过去。 “踩油门。”李浩然大声命令。 车子发动机发出轰鸣声,朝摩托车撞去。 车大摩托小,如果两车相撞,一定会符合牛顿定律。大车无损,小车消亡。 当然,摩托车上的杀手也不是傻子,一见车子冲撞过来,一边躲闪,一边端枪扫射。 其实这样更危险。李浩然完全把驾驶室暴露在杀手的射击视线,只要杀手的射击准度再准一点,或者说杀手的心理素质再稳定一些,李浩然和刘宇西一定会受伤。但眼前的这位杀手,这两项技能好像全不具备。只见他端着枪回头一阵漫无目的射击,连射了五六发子弹,居然连一发也没打中。偌大的前档玻璃,居然完好无损。失利之下,又加剧了杀手的心理恐慌,摩托车车体左摇右晃,控制不及,车轮一滑,直接摔倒在地,连人带车滑了几米远。摩托车零件、头盔散落一地。 杀手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在距离摩托车不远的急转弯处,忽地响起了一阵长长的汽笛声,一辆满载碎石的渣土车冲了出来。毫无疑问,杀手和渣土车进行了一次亲密接吻,可以看到杀手在半空中七百二十度的翻滚动作,再细心一点,或许还可以看到杀手那一脸的不敢置信迅速转为巨大的慌张和恐惧,甚至可以看到杀手眼角飘洒的泪花。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确有点遗憾。 李浩然才不会遗憾。 方向盘重新回到刘宇西手里。车子仍然在高速行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现在,你的直觉?”李浩然问道。 刘宇西似乎惊魂未定,“他们?他们都死了?” “直觉?”李浩然瞥了一眼后视镜。什么也没看到,道路消失在急转弯中。 “他们都死了。” “嗯,现在你的直觉应该没错。”李浩然瞅了一眼手里的那张照片,翻过来再审视那串手机号码。 直觉?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他在哪里见过这张照片,见过这串数字。 对,林寻义家里,他的书房里,同样摆着这张照片。照片后面也有相同的手机号码。手机号码?无法接通的手机号码?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在嘟了两次后接通。 “系统进了吗?”李浩然直接问道。 电话里传出了一个疲惫的但又很熟悉的声音。许灿烂。计算机高手许灿烂。 “spis平台进了吗?” “进了,但人员身份还是未知,再需要一点时间核对匹配。” “不需要。”李浩然又瞄了一眼照片后面的数字,“输进档案编码,或许你会有重大发现。” 王子成仍然安静地坐在他自己的书房里。一动不动。他需要的是安静。安静能让人的大脑彻底的放松下来,可以思考很多问题。书房里的确很安静,静得几乎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和指腹摩娑金龙盏的细微摩擦声。 说实话,他喜欢王雄,也为王雄的死感到无限悲痛。王雄是一个天才,化学天才,没有王雄,飘呀飘集团绝不可能达到现在的规模,他的财富也绝不会达到首富的段位。如果王雄还在世,或许飘呀飘集团会达到更高的高度,他的财富或许可以更多的积累,但是,有时候,人生需要取舍,需要断舍离。既使再痛苦,也必须做出选择。 现在,他就做出了选择。他知道谁杀死了王雄。心里一清二楚,根本不存在任何疑问。但他绝不会向警方透露任何信息。一丁点也不会有。 他需要警方的时候,自然会跟他们联系。但不是现在。 书房门轻轻地敲响。他知道是谁来了。这个书房只有少数人几个能进来。 还没经他允许,房门已经打开。 “爷爷。”年轻的王宏斌微弯着腰,毕恭毕敬地说道。 爷爷?是的。眼前这个帅气而又年轻的小伙子,就是王子成的孙子。没错。飘呀飘集团的董事长,不,应该说是前董事长,或者说是已故董事长王雄就是他的儿子。亲儿子。 王子成又长又白的眉须下,双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但没睁开眼睛。他不想睁开眼睛,只是轻轻“嗯”了一下。 飘呀飘集团是王雄的,但同时也是他王子成的。这一点没有问题,但有问题的是,某些人总以为飘呀飘集团是王雄一个人的。他必须要纠正这个问题。王雄是化学专家,没错。他王子成也是化学专家,这一点也勿庸置疑。王雄的化学之路,领路人就是他。但王雄眼里好像只有他自己,好像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飘呀飘集团只有一个董事长。总有些人自大地认为羽翼长成了,就可以在空中自由翱翔。翱翔可以,但不能越界。不管是鸟,还是人,都会有边界。越界就会有越界的代价。 “爷爷,你身体好点了吗?”王宏斌继续小声问道。 听得出来,王宏斌的语气小心翼翼,特别显得关切而又温馨。是表象还是真诚的善意的表达?他心里有一杆称。称的天平应该是价值。物,或者人的价值。 “父亲的葬礼已经圆满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王子成摩娑金龙盏的手指停了停。提起了王雄,他心中涌起了一阵悲伤。白发人送黑发人,理应悲伤。但他好像只有一丁点悲伤而已,远不到悲痛的程度,更加到不了欲绝的地步。王雄真是他儿子吗?当然是,亲儿子。但他更不想失去其它的东西。 “那还有什么吩咐的吗?”王宏斌再次问道。 “宏斌。”王子成虽没睁开眼,但还是不得不出声说话。“有些事情,该你做的,我自然会吩咐你做。”他的声音温润洪亮,根本听不出这是一个年近古稀的人。 “是,爷爷没吩咐的话,我绝不敢去做。”王宏斌神色一凛,赶紧几步上前,提起边上的水壶,给王子成面前的茶杯续了一杯红茶。 茶水轻烟袅袅上升。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有些事发生了也就发生了,那就随它去吧。但接下来的事,不该发生的,不应该让它发生。集团公司的发展,如日中天,但你父亲显然没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明白。”王宏斌战战兢兢地回答。 王子成挥了挥手,让王宏斌退出去。 听到轻轻的关门声,王子成这才睁开双眼,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叹了一声。话已说到这份上,他希望王宏斌明白。他不希望自己后继无人,但特殊情况除外。 第80章 终于确认身份 第八十章 终于确认身份 果然是他。放下手机,李浩然长叹一声。 刚刚是许灿烂给他的电话。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电话里,许灿烂明白无误地告诉他,那个人是谁。 就是他。李浩然的脑海里浮现起许许多多他的画面。一张英俊年轻的脸庞,写满了刚毅和坚强,充满了阳光和力量。在图书馆里,他们一起挑灯夜读,撰写毕业论文。在训练场上,他们一起挥洒汗水,展示青春力量。在射击场上,他们站在同一条射击地线,瞄准前方标靶,同时扣下扳机。他跟他,警校时最要好的同学,最亲密的伙伴,最无间的朋友。 李浩然打开手机,进入图库。手机里屈指可数的几张照片,其中一张就是他们的合影。照片里,两人的笑容青春灿烂,刚正坚毅。这张照片是临近毕业时,在警校的训练器械场拍的。那时候,还是他主动提议要跟自己一起合影。他说,毕业以后,谁也不知道会分配到哪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相聚,一起合影,留个纪念,留个念想。于是就在那个简陋的器械场,他们拍下了这张合影。他们唯一的合影。 李浩然抚摸着手机上的照片,抚摸着同学的脸庞。指间的冰冷,被内心的无限悲伤替代。他感到脸上有一股清凉的东西流了下来。 李浩然绝不会忘记他。在上警校的第一天,自己懵懵懂懂、站在校门口不知所措的时候,就是他微笑着走了过来,招呼了一声“同学,你好”,随后热情地帮自己背行李,帮助自己找到宿舍,找到床铺。更加幸运的是,他们住在同一间宿舍,而且就是上下铺。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的巧妙,就是这样的神奇。还记得有一次因为训练不小心,伤了小腿骨,不得不坐轮椅上。也是他从早到晚,一刻不离,不辞辛苦,帮自己推着轮椅,从宿舍到教室,从教室到食堂,精心照顾,比自己的家人还要细心。自己很清楚地记得,在食堂就餐的时候,他推着自己的轮椅,经过一张坐满女同学的餐桌前,恶作剧地把自己扔在一帮女同学面前,让自己尴尬地看着那帮女同学吃饭喝汤,引发同学们一阵哄堂大笑。这件事,一直到他们毕业,还让警校的同学挂在嘴边,念念不忘。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不在了,永远不会在了。没人会跟李浩然说这些警校发生的点点滴滴,没人会跟李浩然开这样一个小小的无伤大雅的玩笑。 自从毕了业,他们几乎没再见过面。偶尔他们还会打电话。打电话时,他们还会跟从前一样海阔天空地聊天,天南地北地漫谈。但有一点,他们几乎绝口不提。那就是工作。李浩然有时候会提起自己的工作,但他绝不会提他的工作。所以,李浩然对他的工作几乎是一无所知。但从别人口中偶尔听说,他在缉毒。缉毒警,警察行业中最危险的一个警种。 他最要好的同学兼最亲密的伙伴,就是陈东东。紫藤花湿地案的被害人,两张照片中同一出现了他数字编码。林寻义和刘宇西手中照片后面的数字,并不是手机号码,而是特别行动人员的数字编码。这是在李浩然和刘宇西说到直觉时忽然想到的一个事实。而刚刚许灿烂打给他电话,就是确认这个事实。 身为缉毒警的陈东东死了,死在了紫藤花湿地。很显然,陈东东的死跟飘呀飘集团有关,而且还跟三年前的林寻义案和环保执法人员死亡案有关。现在,就算他不是警察,就算是拼上一条命,他也必须查清这件案子。实际上,他已经赌上了性命。几批杀手,虽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显示,是飘呀飘集团派出的,但这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目前,他所要做的,就是确定陈东东所调查的案子,进行到哪一步。陈东东被人杀害,足以证明他已经接近案子的核心。所以,他只要翻阅陈东东的资料即可。 李浩然必须马上联系陈东东的单位。但他现在不是警察,所以他只能求助别人。吴建国。 吴建国很快来了电话,告诉他一个办公室号码,其它什么也没说。李浩然明白,特别行动人员的资料完全保密,而且密级很高,吴建国能打听到能联系的电话,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化悲痛为力量,化仇恨为动力。他捏着手头记着号码的一张小纸条,掏出手机,拨打了上面的号码。 电话在嘟了几次后,终于接通。是一个女声,而且声音很好听。 年轻的声音。 李浩然“嗯”了一声,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李浩然?”对方重复一下他的名字,然后沉默。 “你是陈东东的领导?”李浩然问道。 对方并没有回答,也没有挂断电话。 李浩然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直接问她有关陈东东案件事宜。 “李浩然,我听过你的名字。”对方说道。 “你是?”李浩然有些惊讶。 “你好,我叫黄碧琪,是陈东东的直接领导。”黄碧琪说道,“东东经常提起你的名字。” 李浩然从黄碧琪的话里听出了两个意思,一是黄碧琪是陈东东的领导,二是黄碧琪好像跟陈东东很熟悉,熟到可以直呼名字而不加姓。 “你给我打电话的意思是?”黄碧琪的语气好像紧张起来,“东东他怎么了?” “他,他出了点事。”李浩然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告诉她实情。 “出事?” 李浩然听到话筒那边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水杯摔碎的声音。 “他出了什么事?”黄碧琪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李浩然明白,黄碧琪也应该明白,缉毒警,尤其是一个在外执行特殊任务的缉毒警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了点事”,那意味着这事绝对不可能是小事。 李浩然轻轻“嗯”了一声,但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得到。她能不能听到,这或许并不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黄碧琪有些语无伦次,“谁都知道干这一行,很容易出事,可是谁让他又爱上这一行呢?我应该有心理准备,应该有的。对不起,我能不能挂一下电话,等一会再给你打过来?” 还没等李浩然回答,黄碧琪已经挂断了电话,只不过在挂电话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的轻轻的啜泣声。 看来,陈东东不仅仅只有他一个好朋友。 第81章 机场航站楼 第八十一章 机场航站楼 过了几分钟,李浩然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黄碧琪的电话。 “不好意思,我……”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忍不住有些哽咽。 “没关系。东东也是我的好朋友。”李浩然一想起陈东东,内心亦是压抑不住悲伤。“他跟我说起过你。”李浩然安慰道。东东提起过吗?好像是提起过。对,应该提起过。东东曾提到过,他喜欢一个女孩,但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表白。自己笑他,这是单相思,是闷骚,如果是个爷们,就应该主动出击,别让自己遗憾。陈东东大笑,说一定会努力尝试,然后扯到其它话题。 东东嘴里提到过的女孩,是不是黄碧琪? 黄碧琪继续说道“东东他,其实我们在一起已经有两年了。” 果然是她。李浩然的疑问少了一个,他想了起来,他们已经快要一年没打电话了。 “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睿智聪明的警察,他以你为傲,为你自豪,也是他最值得信赖的兄弟。”黄碧琪说道,“他说你喜欢养鸡。” 养鸡。这绝对是一个特别的嗜好。他喜欢静思,喜欢独处,喜欢动物,而鸡,除了随地拉屎之外,似乎没有其它更坏的地方。他喜欢鸡。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有这个嗜好。 “除了喜欢养鸡,你还喜欢躲在厕所里看书。你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唯有书香才能掩盖厕所里的臭味。他也喜欢在厕所里看书,所以他经常说,这习惯就是跟你学的。” 李浩然不禁莞尔。上厕所看书,很多人似乎有这样的习惯。但他比其它人更变本加厉,厕所是他看书最理想的场所。他喜欢厕所,在厕所不会被别人打扰,就像喜欢独处一样。而上学期间,陈东东就经常嘲笑他这个陋习。 但李浩然除了听陈东东说起过喜欢一个女孩,好像再也没有透露其它消息了,甚至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他决定要见一见黄碧琪。他委婉地表达出他的意思。 碧琪毫不犹豫地答应,“我在梨州。” “梨州?”李浩然不禁有些意外。梨州离青苹果市很远,高铁也得四五个小时。他想了起来,梨州好像也是警察总部所在的城市。警察总部当然也会有缉毒局,级别也是相当的高。如果陈东东隶属缉毒局,那么许灿烂在短时间内一定是查不到他的资料。李浩然只知道陈东东是缉毒警察,并不知道他隶属哪个缉毒局。 “好,那我……”李浩然有些犹豫,梨州有些远,现在是不是去见黄碧琪的好时机。黄碧琪打断了他的话,“我来找你。” “这好像不太合适。”李浩然有些不好意思。让女孩千里迢迢来青苹果市,好像不太讲究。 “不。我来找你,那是因为陈东东的案子。如果你需要的话。”黄碧琪说道。 “陈东东的案子?” “对,他所在跟进的飘呀飘集团的案子。” “飘呀飘集团?” “说实话,这案子有点复杂,并不方便在电话里说清楚。而且,我得花一点时间,把资料整理清楚,你可以等我半天吗?” “当然可以。”李浩然心中大喜。 虽说半天的时间有点漫长,但这值得,太值得了。李浩然满口答应。只要黄碧琪把案卷带过来,那隐藏在阳光底下的黑暗一定会大白于天下。 “那么一言为定。晚上有一班梨州飞往青苹果的航班,我到了给你电话。” 黄碧琪挂完了电话。李浩然感觉如释重负。他再次打开手机,深情地看着屏幕上的陈东东。 陈东东的笑容依然那么灿烂,那么阳光,那么帅气。一定是他在天有灵,帮助他顺利破案,报仇雪恨。 半天的煎熬很快过去。李浩然和刘宇西相约来到航站楼。站在航站楼门口,李浩然不禁心中忐忑。艰难困苦的紫藤花湿地案,很快就会突破性的进展,可以告慰陈东东的英魂。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机,不敢放过从门口经过的每一个人。确切的说,每一个女孩。 晚上八点,机场航班已减少了许多,所以航站楼里的旅客并不多。值机台前排队的人们,大多几分钟就可以办完登机手续。偌大的航站楼大厅,显得些空旷。纵然如此,航站楼里的女播音仍然声音甜美,大厅里的保安仍然那么敬业,各航司服务员的笑容仍然那么甜蜜。 李浩然看了看时间,机场广播甜美的声音已经播放了黄碧琪航班落地的信息,表示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可以见到黄碧琪,拿到陈东东的案卷资料。 一切都很正常。感觉很正常。但又感觉不正常。 李浩然环顾四周。在出站口的通道,一群拿着行李的男男女女正行色匆匆从转弯处走了过来。一个高举着“xxx”姓名牌的年轻人,正踮着脚尖搜寻他想要找的客人。一个年轻的结亲正拼命拉着一个小男孩,而这个调皮的小男孩似乎要挣脱母亲的手,想去捡别人掉地上的一张奥特曼卡片。 李浩然的身边,除了刘宇西,还有另外一个人。年轻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夹克,倚在出站口的转角墙边。 他感觉年轻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他多看了两眼。年轻人一头的短发,干净的后脑勺,白净的脖子,别着一条细细的项链。项链?不,不是。是一条白色的线。连接耳机的线。 年轻人或许在听歌,或许在跟别人通话。但李浩然很快排除了这两种可能。因为他迎上年轻人的目光时,年轻人慌张地将目光转向别处,又刻意捂住嘴巴。这动作实在是太明显了。至少李浩然是这么认为。跟踪盯梢是警察必训科目,很显然,这年轻人不是警察,也没受过跟踪监视的训练。 李浩然一下明白,这个年轻人是来干什么的。他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就在此时,在那群匆匆而过的旅客最后,出现了一个齐耳短发、穿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孩。那年轻女孩没有旅行箱,也没有其它行李,手里只拎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包。她四处张望,好像是在找人。她站在转弯处,打开手机,似乎在拨打电话,又或者是在查看信息。 李浩然手里的电话没响,但那个穿灰色夹克的年轻人开始动了。他快速移向那个年轻的女孩。不止一个人。跟着年轻人一起移动的,还有出站口的两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毫无例外,他们的一只手藏在宽大的衣服里,就算他们在跑动过程中,仍然把右手藏着掖着。 他们的目标一定是她。黄碧琪! 第82章 地铁站的搏斗 第八十二章 地铁站的搏斗 李浩然赶紧跑向黄碧琪。 然而,黄碧琪并没有看到他,或者是说她并不认得。她好像也嗅了危险的气息,开始转身,往出站的地铁口方向移动。这是一个好的办法。她没车,也没人认识,想要离开航站楼,地铁是最为有效的交通工具。 地铁在航站楼的下一层,有步行楼梯,也有两部电梯。 黄碧琪想也没想,直接往步行楼梯跑去。有时候,等待电梯的时间远不如步行楼梯来得快。两个中年的杀手快速跟了上去,其中一个灰衣杀手跑向电梯,一个光头杀手跑向步行楼梯。很显然,他们计划分头包抄。 要想帮忙,就必须先解决几个杀手。李浩然和刘宇西也开始行动。李浩然让刘宇西跑向电梯,解决灰衣杀手,他自己则转而跑向光头杀手。他看到那个光头杀手跑下楼梯,消失在视线内,他赶紧加快脚步跟过去,顺路摞起一杆摆在楼梯口的宣传支架,卸去广告纸,只留下一根大小刚好合适的铁杆。他快步跑到步行楼梯,看到光头杀手就在离他约二十几阶台阶的地方。不幸的是,光头杀手离黄碧琪比他更近。此时的航站楼,旅客并不多,而步行楼梯上的人更少。除了他们几个,就只剩下一对有说有笑,显得异常恩爱的情侣。 李浩然看到光头杀手露出了藏在夹克下的手枪,朝黄碧琪瞄准。他心头一凛,急忙将手中的铁杆朝光头杀手掷了过去。一米来长的铁杆正中光头杀手的后背,枪声响起。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如同一把刀插入烂泥,并没有引起黄碧琪和年轻情侣的注意。黄碧琪依然埋头急匆匆奔跑,而那对情侣依然有说有笑。因为李浩然的铁杆,使得光头杀手的子弹打在了楼梯墙边的一幅广告牌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弹孔。 光头杀手很显然察觉了是谁破坏了他的好事,立即调转枪口,朝李浩然射击。 李浩然赤手空拳,只能躲闪。在楼梯上,他只能左闪右避,来躲避光头杀手的子弹。即使没有多少人,但也算是公共场合。光头杀手似乎显得有些紧张,再加上李浩然动作的确快,一连几枪,居然没有一枪击中。多击不中,又让光头杀手更加紧张,最后一发子弹射出,一枪打在边上那对情侣的男伴小腿上。那男的瞪大双眼,看着腿上翻出白肉的弹孔,过了零点五秒后,反应过来,鬼哭狼嚎地大喊,倒在了女伴身上。 那男的大声喊叫,也提醒了一直在前面匆匆奔跑的黄碧琪。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立时明白情况危急,转头便往地铁方向跑去。李浩然顾不得那对情侣,沿着步行楼梯的扶手滑了下去,一个纵身,扑在光头杀手身上。光头杀手始料不及,和李浩然抱在了一起。两个身躯壮硕的男人,如同两个行李箱,在又陡又峭的楼梯上翻滚,一直到最底下的一阶楼梯,这才停了下来。 李浩然觉得全身如同散架一般,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那个光头杀手射击虽然不怎么样,但身体素质似乎是相当的好,见到李浩然站了起来,立时从怀里掏出一把手刃,龇牙咧嘴地大喊,朝李浩然扑了过来。 李浩然踢翻了边上的一个垃圾桶。垃圾桶翻滚着,刚好挡在那个光头杀手前面。光头杀手没有提防,一脚踩在垃圾桶上,又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李浩然紧接一步上前,一脚踢中光头杀手的后脑门。光头杀手连哼也没哼一声,直接倒了下去。 李浩然顾不得理会光头杀手,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因为刚才另一个杀手——灰衣杀手已经打开了电梯门,举起手枪就往黄碧琪一顿射击。刘宇西从步行楼梯匆匆跑下来,看样子,她没能赶上灰衣杀手的电梯。既然刘宇西在楼梯口,光头杀手后续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她处理。 这边的黄碧琪当然也意识到危险重重,面对灰衣杀手的追杀,被迫连连躲闪,跑向地铁站台。可是时间点没到,地铁列车并没有停在站台上。黄碧琪只能一路狂奔,跑向沿着站台一直往前跑。地铁站点并不是特别大,黄碧琪很快就跑到了尽头。尽头是一间维修室,还有一个休息间,但就是没有路。这个时候,她要不就是被灰衣杀手打死,要不就跳下站台。黄碧琪并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跳下了站台,沿着轨道一路狂奔。 那个灰衣杀手紧紧跟随。李浩然立即跟了上去。辅着轨道的隧道,只有顶上有一排幽暗的灯光,一路朝前方延伸过去。光线若明若暗,视线不佳,有如一座无底的深渊。李浩然只能看到灰衣杀手的影子在前面晃动,并不能看清黄碧琪在哪里。 这没关系,只要解决掉灰衣杀手,一定就能找到黄碧琪。李浩然卯足了劲,朝灰衣杀手追去。可运气不好的是,他好像听到了列车在轨道上运行的“咣咣”声。 地铁列车来了。地铁的列车轨道,只有两根平行的铁轨,这也就是说只能运行一辆列车。很窄,很小。没人愿意会在有地铁列车运行的轨道上行走或者奔跑。只要有列车经过,在列车轨道上的人一定会被碾成肉饼。现在,他们三人就像塞在一个小小的压缩汽缸里,更要命的是压缩汽缸的活塞正无情地从他们头顶压下来。 所有人都会慌张。灰衣杀手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跟一堆钢铁过不去。他连忙找了个地方,往检修通道爬上去。地铁隧道里,虽然不允许行人私自进入,但一般会在轨道两侧留一条检修通道和一条紧急通道。灰衣杀手很快爬上了检修通道,而李浩然也跟着灰衣杀手爬了上去。 两人相距更近。灰衣杀手回头就给了李浩然一枪。子弹擦过李浩然的耳边,击在他边上的一根铁管上,闪着一朵耀眼的火花,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李浩然一个箭步,朝灰衣杀手扑了过去。近距离搏斗,面对有武器的对手,只有尽可能的贴身,才会让自己的伤害减少到最低。 李浩然趁着灰衣杀手还在举枪瞄准之际,一手抓住枪口,一手抵住灰衣杀手的手腕。灰衣杀手拼尽全力想把枪口对准李浩然,李浩然也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抵住枪口。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关头,谁也不想吃一颗铁壳花生米。 关键时刻,还是李浩然的力气占了上风。尽管灰衣杀手拼尽了全力,他手里的枪依然被李浩然一点一点地抬高,然后抵在了身后的铁管上。李浩然用力将灰衣杀手握枪的手往铁管上砸,一下两下,灰色杀手终于吃不了痛,松了手。手枪掉在地上,又被李浩然一脚踢到了轨道上。 现在好了,两个都变成了赤手空拳,足可以真正较量一番。 第83章 资料被抢 第八十三章 资料被抢 李浩然紧紧抱着灰衣杀手,不敢有丝毫喘气松懈。灰衣杀手的手也是紧紧顶住李浩然的下颌,拼命往外顶。检修通道很窄,窄得有些过分,好像就连一个人转身都有点困难。李浩然虽然成功把灰衣杀手的枪踢到了铁轨上,但他本身也被顶在墙的外侧,整个身体悬在半空,如果不是紧紧抱着灰衣杀手,恐怕就会掉到铁轨上。 更不巧的是,李浩然还看到了一对闪得耀眼的大车灯。地铁列车的车灯。列车喘着又沉又重的粗气,风驰电掣地般朝他们的方向行驶过来。 真要命。李浩然绝对可以感受得到跟随列车涌过来的那股强大气流。可他下颌的那双手,依然像两根铁柱一般,死死地顶着他。不用想也明白,如果在列车到达之前保持这个姿势,那他的脑袋一定会跟列车头部来一个亲密接触,而后果就是他立马就会变成了一具无头尸。 这个结果可不算太好。想要避免与列车接触,不想成为一具无头尸,那就得摆脱下颌的那双手。列车的速度80码,列车距离50米,到达时间2.25秒。一个呼与吸的时间。没有更多时间给他想办法,没有更多时间给他挣脱灰衣杀手。他似乎看到了灰衣杀手那双得意的眼睛流露出的得意的神情,看到灰衣杀手眼角下的一道若隐若现的刀疤,还看到灰衣杀手嘴角那捋微微颤抖的痦子上的长毛,以及长毛透着的得意的气息。 按理说,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应该是口干舌燥、脑袋发晕才是。但现在李浩然好像就跟平常人不一样。他感觉嘴里分泌大量的分泌物。又潮又湿,又粘又稠。 好吧,出绝招吧。李浩然再也顾不得其它,大嘴一张,一大口唾沫如同利箭一般,飞向灰衣杀手的右眼。 灰衣杀手哪里料得到李浩然还会有飞唾神器?他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射中了他的右眼,大叫一声,下意识闭上双眼,手里的劲也就消失了一大半。 李浩然趁着灰衣杀手松劲时,一掌切在灰衣杀手的肘关节处。灰衣杀手的手立刻软了下来。李浩然左脚再往前一顶,抓住灰衣杀手的腰带往外一带,俩人的身体立刻对换了一个位置。 地铁列车呼啸着,紧贴着灰衣杀手的脸庞而过,可以清晰看到列车强大的气流,挤压着灰衣杀手脸部的肌肉,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在揉搓着,就像一团完全变形的面团。 任何人都有恐惧惊慌的时候,就算是职业杀手也不例外。这个时候,只要李浩然再用力一点,把灰衣杀手的身体再往外送一点,那灰衣杀手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别……”灰衣杀手大声惊恐,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如果他那张被列车气流挤压变形的脸庞能看得出恐惧神情的话。 灰衣杀手还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话,可惜李浩然听不清,大概意思是饶命、手下留情之类的话。只要灰衣杀手一开口,那气流一定会沿着他的喉道往里灌,哪里又能说清什么话? 李浩然定定地看着灰衣杀手,就跟一个猎手盯着已到手的猎物一般。对于杀人,他没什么兴趣,但对这种手上沾满了罪恶的职业杀手,他也不想这么轻易放过。 很快,地铁列车从他们擦身而过。眼看着列车红色的尾灯消失在他们眼前,灰衣杀手这才缓过神来,捂着胸口,长长叹了一口气,“好险。” “嗯,很险。”李浩然看了一眼他抓着灰衣杀手的衣角的手,“但红色警报还未解除。”他话音未落,已提起一掌,切在灰衣杀手的后脖颈上。灰衣杀手没哼一声,已像木头一样倒了下去,跌落在铁轨上。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灰衣杀手能否生还,看来还真得看他自己的运气。醒来早,一定可以生还,如果在列车行驶的时候醒来,那一定可以成为一团肉泥。 李浩然不再理会,转身朝黄碧琪追去。 检修通道前有一处转角,转角处有一道小门。这是检修工临时休息的小房间。如果没有猜错,黄碧琪应该就在里面。 刚才他看到娇弱的黄碧琪好不容易从铁轨上爬上来,然后消失在转角处。 小房间的门虚掩。李浩然轻轻一推,就打开了小房间的门。房间里虽然光线昏暗,但并不妨碍李浩然看清房间里的东西。除了一堆杂物和墙角的一个工具箱,好像没有其它。不是没有其它,还有一个身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光线昏暗,李浩然并没有看清那人是谁。 小心接近。现在,李浩然能清楚地看得出,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女孩。 “黄碧琪?”除了黄碧琪,没有女孩会出现在这里。李浩然紧走两步,扶起黄碧琪。 黄碧琪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碧琪?”李浩然伸手在她鼻孔下探了探,气息微弱,若有若无。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冲进他的鼻孔。李浩然感觉手上又温又粘,抬手一看,是鲜血。他没受伤,那受伤的应该就是黄碧琪。 就在他手触之处,一大坨鲜血染红了黄碧琪白色的衬衫。是脾脏的地方。伤口极深,且皮肉外翻。这是锋利尖刀的伤口。而且从鲜血的颜色来看,大概率脾脏已破。 “浩然?”黄碧琪轻声呼唤了一声。 “压住伤口,别乱动。”李浩然将她的手拉到伤口处,用力压住。只要能止血,或者减少鲜血流失,存活概率大增。 “我知道。”黄碧琪惨笑了一下。 “是谁?” “是一个年轻人。” 李浩然顿时想起,这批杀手有三个人,两个人已经被他解决,还有一个戴耳机的年轻人。他顿时大为懊悔。一定是那个年轻人趁他和灰衣杀手纠缠打斗之时,偷偷溜到他前面,杀了黄碧琪。 该死,真该死。李浩然恨恨咒骂。他早就应该想到,那些穷凶极恶的人一定会跟踪他,是他害了黄碧琪。 “东东的资料?”黄碧琪的眼睛落在不远处的一个黑色文件包。 文件包拉链已拉开,里面空空如也。一定是被那个年轻人抢走了。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资料。”黄碧琪苦笑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 “没关系。资料没有了可以重新调查收集,但你一定要……”李浩然顿住,没能往下说。脾脏破裂,引起大出血的,抢救的黄金时间是半个小时。很显然,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半小时是极大的奢望。 “我懂一点急救知识,我知道……”黄碧琪定定地看着李浩然,“他说你跟他很像。” “像什么?”李浩然强忍住眼眶里泪水,只能陪她说说话。如果她意志够坚强的话,或许能撑到救援。 “他说,你们就像一对亲兄弟,不仅长得像,而且性格做事都很像。”黄碧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李浩然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他是谁。陈东东,他的好兄弟。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好兄弟,不想再对不起兄弟的在天之灵。“撑住。” 黄碧琪好像没听见他说话,自顾自说下去,“他说,他最信任的是你,你总有一天会成为大神探,从警校学习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我说我不信。他说,总有一天,他会介绍我们认识,让我看看大神探。现在,我终于还是如他的愿了……”紧接着是一阵的剧烈咳嗽,大量鲜血从她的嘴鼻涌了出来。 这情况更糟糕,说明内脏大量出血。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李浩然胸口仿佛塞了一团棉花,哭也哭不出,说也说不出。 “我知道,我马上就要跟他见面了。你不要难过,不要愧疚,应该为我们感到幸福才是。” “嗯,祝福。”李浩然努力点了点头。 黄碧琪笑了笑,“还有,东东说,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黄碧琪抬起手,努力从怀里掏出一个面有你师父的案子。他说本来等这件案子结束后告诉你的,但,但是……”黄碧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李浩然轻轻合上她的双眼,放平她的身体,深深地鞠了一躬。新仇旧恨,全交织在心头。 不管是谁,他一定会让那一双背后的罪恶双手血债血偿。 第84章 应福龙的犹豫 第八十四章 应福龙的犹豫 应福龙坐在办公室里,正翘着二郎腿闭眼沉思。现在还是早上8点,办公室里一个人影也没有。这个点,其它同事还没上班。他来得太早了。换作以前,他一定会在9点以后才会慢慢悠悠出现在办公室,然后跟其它同事打打招呼,开开玩笑,一上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还有两年,他就可以退休了。不是他不想拼搏,也不是他不想工作,到了他这个年纪,什么风浪都见过了,还怕再来什么龙卷风、飓风呢。他只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两年,然后安安心心退休。 但是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打脸的。他越想平平安安退休,就越会有人找事情。 他不禁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尽管伤口已贴了一张差点能遮半张脸的创口贴,尽管伤口已经不再那么刺痛,但这就是一道伤口,脸上的伤口,同时也是他心里的一道伤口,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愤怒。 他在警界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脸上留下这样一道伤口。在他脸上留伤口,也就意味着在他心里划上了一道伤口。巨大的不可弥补的伤口。 很显然,肇事者得为他的所为付出代价。不管是谁。 不管是谁!他猛地睁开双眼,从椅子上跳起来。办公室里余音依然绕梁,他激动的情绪依然难以平复。办公室还是没人。 应福龙很生气。他生气的,不仅是因为那个肇事者给他造成的伤害,更是因为这件袭警案的结果会如此意外。袭警的人居然能逍遥法外,不仅能逍遥法外,现在居然还能跟随警察一起调查办案?人类之怪胎,天下之奇葩。他必须要做一点事,否则意难平,气难消,更加可怕的是后果。他想平平安安、顺顺利利退休,但总不能带着一肚子气退休。 这也有可能是他从警生涯的最后一个案子。他必须做一点事。 让那个肇事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肇事者就是那个酒鬼。那个号称神探的酒鬼。应福龙不以为然。再怎么神,再怎么探,一样是酒鬼,垃圾一样的酒鬼。 让酒鬼付出他应得的代价。必须要给他一点颜色。不仅仅如此。 但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他既吃到苦头,又不会影响自己的退休呢?他紧皱眉头,在办公室里踱起步子。办公室虽然不大,但其它同事还没上班之前,他仍然有走两步的空间。 从这头走到那头,十二步,约7米。地板很干净,但办公桌上的资料堆放得很随意。警察的办公室,大抵如此。尤其是他们重案组,人少活多担子沉责任重。没人会关心他们的桌子整不整洁,干不干净,只要不太过分就好。 从那头走到这头,十二步,约7米。整个办公室,有六张桌子,意味着这间不大的办公室,要坐六个人。但实际上,办公室里只有四个人。跟他熟悉的好像只有汤歌。汤歌好像跟谁都混得很熟,除了王凯和那个新局长。当然,新局长也不算新,只是职务是新任命的,人却是刑警队刚提上去的。陈忠就是新局长,原本是重案组组长,刚刚提升为警察局局长。 他跟汤歌很熟。所以,他才看到汤歌桌子上的那叠资料。查询安全屋的资料。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所谓的安全屋,就是重案组专门给那些受到威胁、有可能受到伤害的嫌疑人、证人使用的临时居所。在青苹果市,刑警队专门设立了几处安全屋,以供不时之需。但这些安全屋的使用,需要审批,当然有些位高权重的可以直接使用,只要事后补个流程就行,而汤歌显然还没到不需审批就可以使用安全屋的级别。所以,在他桌面上出现安全屋申请资料,也就实属平常。 但不符合逻辑。 应福龙很清楚汤歌现在并不在紫藤花湿地案专案组的名单里,也没有经办其它重要的棘手的案件。那么,汤歌此时申请的安全屋会作为什么用处?一联想到汤歌和那个酒鬼的关系,这很容易得出汤歌申请的安全屋和酒鬼的关系。 这里面好像大有文章。 得到安全屋的信息其实并不难,难的是他得到安全屋信息并得到安全屋的人之后,他面临的结果是什么? 他想要安安全全、顺顺利利地退休,但究竟有没有人愿意看到他安安全全、顺顺利利退休呢? 第85章 U盘里的秘密 第八十五章 u盘里的秘密 在车里,李浩然和刘宇西仔细看完了黄碧琪生前最后的u盘。 李浩然痛苦地闭上双眼。 u盘里其实内容很少,少得可怜。黄碧琪说得不太对,或者说得不太准确。黄碧琪说,这u盘里是陈东东关于林寻义的案件资料。这根本不是资料。u盘里只有一句话。陈东东生前录下的一句音频,“林寻义是被陷害的。”很简短的一句话。听上去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在李浩然听来,这句话却如同千斤锤一样砸在他的胸口。 “林寻义是谁?”刘宇西问道。 李浩然睁开双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双眼。 “林寻义是我师父。”李浩然感觉自己的嗓音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的嘶哑,“我在刑警队时的师父。” “明白。”刘宇西轻咳了一声,“就跟你我的关系一样?”在她看来,李浩然就是她师父,虽然李浩然并没有这么认为。 李浩然没有理会,脑海里开始翻腾陈东东的话。“林寻义是被陷害的。林寻义是被陷害的……” 陈东东知道李浩然和林寻义之间的关系,也知道李浩然为了林寻义的案子四处奔波,但他怎么知道林寻义是被陷害的?既然知道,那陈东东就一定会有林寻义相关的线索,或者说是联系。那么他们的联系又在哪?现在的证据显示,陈东东在追查飘呀飘集团案件时被人所害,那是不是意味着林寻义跟飘呀飘集团也有关系? 李浩然很头痛。摸不着头脑。乱如卷成一团的麻线。他努力回忆林寻义案子的每一个细节。在刑警支队长袁建国下令结案以后,他还私底下调查过这个案子。所以,他对林寻义案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都记得非常清楚。 林寻义是因为有人诬陷栽赃后丢了工作,而后在一次意外中,遇到车祸落下了神智不清、生活不能自理的悲惨下场。谁栽的赃?案卷里写得很清楚。秋哥。一个地方的小混混。据秋哥交待,他曾经给林寻义送了一份价值不菲的金项链,而林寻义笑纳了。然后,秋哥把这事录成了视频,直接放到网上。如今的社会风气,应该是极度暴戾乖张的键盘社会。像这种公职人员违法犯罪的新闻素材,绝对不可能不吸引社会眼球。果然,这个视频一经在网络上传播,立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引起了大量“键盘战士”的围攻,同样也引起了青苹果市警界高官的重视。像处理这类网络舆情,新闻传播专家建议的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切割”。所谓的切割,就是切断当事人与单位的一切联系。所以,很快,林寻义被宣布停职,再接着就是开除。尽管事后,这个栽赃被大量事实证明,纯属子虚乌有,但由于已经造成了恶劣影响,而且警方高层没人为此事背锅,所以就算明知道此事处理有失公允,也没有改变此事结局。 在刚开始,李浩然也觉得这是一起简单的打击报复案。身为警察,得罪了地方一些黑恶势力,进行打击报复,栽赃陷害也是情理之中。但当李浩然追查秋哥时,却意外发现秋哥和开车撞林寻义的肇事者居然是同一人。这不能不引起深思。一般情况下,警察如果得罪了人,也就写写举报信,投诉一下而已,远没有到要警察性命的地步。而反观秋哥的举动,却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必须要了林寻义的性命。这大大超出了常理的范畴。李浩然是林寻义的徒弟,深知林寻义的为人和性格,绝不会做出什么违法犯罪,甚至是与别人拉满不共戴天的仇恨。所以,他不顾警方高层的阻挠,开始调查这个案子。 可当李浩然刚想要调查秋哥时,猛然发现秋哥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人间蒸发一样。案件最主要的当事人消失了,使得案件陷入了停滞。再加上警方高层的压力,他不得不暂停林寻义案的调查。 原本以为这案子一直要拖下去,可没想到的是,李浩然无意之中发现,秋哥竟然又出现了,而且还跟他打了一架。这事情转机得有点突然。就在他以为林寻义案会有新突破新进展,兴冲冲赶到医院准备审问秋哥时,却又意外发现秋哥准备逃跑。就在他一路追捕之时,秋哥又从医院的停车场驾车冲破了围墙,从四楼高空掉了下来,直接摔成了一张肉饼。警方给予的这起亡人事件的定性是交通事故,是意外。 太多的巧合和意外,就不会是巧合和意外。 在与秋哥最后交谈中,李浩然听到了一个名字。很熟悉的名字。王凯。现任的刑警重案组组长。他一度怀疑王凯就是陷害林寻义的幕后主使,就算不是幕后主使,最起码也是帮凶。许灿烂也在秋哥出事当天的监控里,找到了王凯的身影。但仅凭一个身影是完全不够的。他还需要更多的有力证据来证明王凯和林寻义案有关。很显然,他没能找到。 现在,陈东东告诉他,林寻义也和飘呀飘集团有关,所以,他现在只要找到秋哥和飘呀飘集团有关的情况就可以间接证明林寻义案。当然,这也可以找出飘呀飘集团和警方之间隐藏的秘密。 对,再次梳理秋哥的身份背景。他迫不及待吩咐刘宇西驾车前往刑警支队。 刘宇西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大乡镇距离青苹果市并不是太远。很快,俩人就到了刑警支队的档案室。 管理档案室的是个老头,姓张,还有几个月就快退休了。李浩然称他为老张头。李浩然赶到档案室时,老张头微闭着双眼,坐在工作台后面打着瞌睡。几根灰白色的长毛卷曲着,懒洋洋地趴在老张头油光发亮的脑壳上。与油光发亮脑壳相呼应的是,老张头后脑门上的那一个小孩手掌大小的伤疤。 别人可能不知道,老张头头上的伤疤到底是怎么来的。那是枪伤。林寻义还在刑警支队时,告诉过李浩然。当年的老张头,曾经和林寻义搭档过,在一次追捕一个凶残的杀人犯时,老张头孤身跳进小院,与杀人犯近距离搏斗,结果被杀人犯一枪命中后脑门,陷入昏迷,经过三天四夜的手术,这才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但也落得终身残疾,不可能再执行刑警这样高强度高智力的工作,不得不从事档案管理这样轻松的事情。 正是因为听说了老张头的事,李浩然对他尊敬有加,所以私下感情还算好。这也是他直接来找老张头的最根本原因。他的身份很尴尬,一个被开除的警察。 “早上好。”李浩然朝老张头笑了笑,打了一个极具友好的招呼。 老张头紧闭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然后又闭上。 “老张头。”李浩然从刘宇西手里接过一瓶酒,直接放在了老张头前面的工作台上。那张工作台的颜色很深,也很高,高得几乎将老张头整个人都遮挡不见。 老张头鼻头轻轻皱了皱。 “这是水之星,送给你的。”李浩然笑着说道,“这可是酱香型的,我知道,这是你的最爱。我们的最爱。”老张头喜欢喝酒,如李浩然一样。李浩然之所以和老张头的关系不一般,还有一层就是他们经常在一起喝酒。酒友。 警察负担重,压力大,而抽烟、喝酒就是缓解压力很有效的方式。酒虽然会误事,但也能是良药。可惜的是,禁酒令,令人畏惧令人无奈的…… 第86章 案卷上的名字 第八十六章 案卷上的名字 老张头的鼻子再次抽动。 “我没其它事,就是想请你喝酒而已。”李浩然把手支在工作台上。那在工作台,刚好到他的腹部。 “你?一个被开除的警察?”老张头终于睁开了双眼。他的眼角处布满了黄色的东西,看起来,他昨晚并没有睡好。他的睡眠并不好。这也是创伤后的症状之一。 只要开口,那就好说话。李浩然又把酒瓶往前推了推。“英雄不问出处。只要酒好,胃口才好,身体棒棒,吃饭就香。” “当真?”老张头双眼亮了起来。一瓶好酒,可以让濒死的酒鬼容光焕发,何况老张头精神头很足。 “当然是真的。”李浩然又从怀里掏出两包零食。花生米。酒鬼牌花生米。很简单很普通的零食。但在酒鬼眼里,喝酒配花生米。绝配。他把花生米放在工作台上。黄灿灿的花生米,好像散发着无穷无尽的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张头大喜,从椅子上跳起来,顺手接过水之星酒,同时又将手伸向花生米。 那两包花生米,实在是太诱人了。酒是好酒,好酒必须得配花生米。 李浩然紧紧把花生米捂住。 “这……”老张头愣住。四只手同时抓住花生米袋子的四只角。 “这可不行。”李浩然摇了摇头。 “送酒不送花生米?”老张头惊讶地问道。 “送酒一定要送花生米?”李浩然反问。 “真不送?” “当然不送。这是留着我自己吃的。” “不送给我,那你把花生米拿出来干吗?” “没干嘛,就是想给你看看。” “看看?”老张头满脸不屑,“我才不看呢。”他嘴上说不看,但双眼依然紧紧盯着花生米。 “好。那我收起来。”李浩然装作在收回花生米。但老张头的手好像还抓着花生米包装袋的一个角。李浩然稍微用了点力,酒鬼牌花生米慢慢从在老张头手里滑了出来。老张头使劲地咽了口口水。 “那我们走吧。”李浩然转身就走。 刘宇西跟在他的身后。俩人出了档案室。 “你送了一瓶酒?”刘宇西问道。 “是。” “不送花生米?” “是。” “酒贵还是花生米贵?” “一瓶酒,可以买二十包花生米。” “那你还不干脆送给他?” “为什么要送给他?” “讨他的欢心。” “讨他的欢心?” “讨他的欢心,然后你就可以正大光明查阅秋哥的案卷。” “不需要讨他的欢心,老张头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李浩然叹了一口气。 “很有原则?那不是意味着你根本不可能查阅秋哥的案卷?” “有原则并不代表没有办法。”李浩然回头朝档案室门口看了一眼,又朝刘宇西挤弄了一下眼睛。 “你眼睛有问题?”刘宇西问道。 “没有。”李浩然笑道,“但我有办法一定会让有原则的老张头没了原则。” “现在你都得罪他了,还在这里吹牛皮。”刘宇西挑了挑细长的眉毛。 “打赌吗?”李浩然停下脚步,抱起双手,放在胸前,好像在等什么。 “赌什么?” “嗯,水之星。”李浩然连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开出了条件。 “你的意思是送给老张头的那瓶酒?” “不,不,我的意思是两瓶。送一瓶赚一瓶。”这算盘打得不错。送给老张头的那瓶水之星,是李浩然掏钱买的。现在,又可以从刘宇西身上再赌两瓶酒。很划算。 刘宇西紧咬嘴唇,盯着李浩然,像是在下最后的决定。“赌的是什么?” “赌我们一定可以在查阅得到秋哥的案卷。” “那我们一言为定?” “当然。”李浩然话音未落,档案室的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我要两瓶水之星。” 档案室里除了老张头,没有其它人。那么刚才说话的人,除了老张头又会是谁呢? “外加你手里那两包花生米。”老张头咧着嘴,“酒鬼牌花生米。” 李浩然坐在档案室的电脑桌前,一言不发地翻阅着手头的案卷。厚厚的一沓案卷。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同意?”刘宇西的注意力好像并没有在案卷上。看上去神情有些沮丧。一下输了两瓶水之星,是酒鬼都会觉得很肉痛。虽然刘宇西并不是酒鬼。她哀怨地看了一眼老张头。这个据说很讲“原则”的老张头。而此时的老张头,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她。老张头躲在档案室的一个角落里,正咂巴着嘴,一边往嘴里扔花生米,一边在打开的水之星酒瓶口深深嗅着酒香。当值的警察,可不能喝酒。但不喝酒,并不代表不能闻酒香。闻闻酒香,赶走酒虫,或许也是一个好办法。 “当然。”李浩然把档案翻到秋哥的案卷第二十页。秋哥的档案,可不是只有一件诬陷和肇事案。李浩然说道“酒鬼牌花生米,是老张头的最爱。喝酒不吃花生米,就跟洗澡不搓澡一样。我给了他好酒,他就一定会要酒鬼花生米。” “这么说,你就是在设套让我上当?” “上当?”李浩然从案卷里抬起头。 刘宇西朝老张头方向努了努嘴。老张头身边摆了两瓶酒,其中一瓶酒就是刘宇西刚刚到外面的酒行买的。 “这不能说上当。因为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宇西白了李浩然一眼,“除了白白浪费我两瓶酒,我还得到了什么?” “嗯。你的酒贡献得还是值得的。”李浩然站了起来,从老张头的桌底下摸了摸,像变魔术一般,手里忽然多出了一个杯子。他从老张头手里夺过打开酒瓶盖的水之星,倒了小半杯,一口喝完,馋得边上的老张头哈喇子差点挂到了地上。现在他可不是警察,所以想喝就喝。去他的什么鸟禁令。 “你的意思是,我输了两瓶酒,就是让你能够喝得痛快?”刘宇西有些不满。虽然愿赌服输,但经常被李浩然这样耍无赖,时不时要赖上两瓶酒,总有一种冤大头的感觉。 “不。喝得痛快,是一方面。”李浩然指了指桌上的案卷,“但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看到的东西。” “我想看到的?”刘宇西冲到桌边,一把抓起案卷。 只见案卷的证人证词一栏,白纸黑字写着“王宏奎”。 第87章 安全屋不再安全 第八十七章 安全屋不再安全 秋哥的这个案卷,是四年前的老案卷。持刀斗殴案。李浩然调查过秋哥的身份,但把重心放在秋哥与林寻义之间的关系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秋哥案卷上的其它人。 从案卷的内容上看,或许这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刑事案,只不过涉及的人员较多,所以又把这个案子定性为团伙斗殴,又死了一个人,所以地方所理所当然把这个案子交到了重案组手里。 案件其实很简单。秋哥和王宏奎等人在晚上宵夜的时候,与另一伙同样在一家烧烤摊吃饭的人因为开酒器的问题起了冲突,秋哥和王宏奎一帮人不小心捅死了对方一个领头的。后来身份查明,那个领头也是青苹果市的一个影响力极大的地头蛇。之所以说他影响力极大,那是因为他打砸抢、无恶不作,以至于被称为“青苹果市的龙哥”。龙哥身体魁梧,擅长近身搏斗,全身纹满龙虎蛇豹,看上去威猛之极,不过,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居然死在了看上去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秋哥手里。秋哥手里的弹簧刀,刚好插中了龙哥的股动脉,以至于龙哥出师未捷身先死,饮恨烧烤摊。 因为死了人,秋哥原本也要担负刑事责任,但这件在社会上反响实在是太大了,群情汹涌,舆论如箭,所以当时秋哥被判了一个正当防卫,无需担责。 但李浩然注意的并不是案件本身,而是跟秋哥在一起的那几个人。证人王宏奎,证人山鸡,证人大长棍,除了王宏斌外,飘呀飘集团四人帮大部到齐。或许王宏斌也在场,但因为其它特殊的原因,有可能隐了姓名和身份。李浩然又把秋哥的案卷翻到前面,也没再发现秋哥和王宏奎在一起的案子,或许秋哥以前不认得王宏奎,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李浩然已经找到了秋哥和王宏奎交织一起的事件,而且从案卷来看,秋哥之所以在这起案件中安然无恙,与王宏奎等人的证词有着相当大的关系。这也就是说,王宏奎等人对秋哥有恩。 这一案件以后,秋哥似乎消停了一段时间,再接下来与秋哥相关联的案子,就是林寻义的诬告案。 事实已摆在眼前,很清晰的脉络。 “这也就是王宏奎和山鸡他们也参与林寻义案子?”刘宇西翻着案卷问道。 “结合现有的证据来看,至少他们脱不了干系。”李浩然点点头。林寻义家里的紫藤花湿地的照片和照片后面的数字,陈东东的陈述,再加上现在查明的秋哥和王宏奎之间的关系。足够了。 “那么,也就是说,现在找到秋哥,就能完美证明林寻义的死跟飘呀飘集团有关,找到秋哥就可以找到飘呀飘集团的秘密?”刘宇西问道。 “好像不能。”李浩然摇了摇头。 “不能?” 李浩然叹了一口气,“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秋哥。” “不可能。”刘宇西很肯定地说道,“我们是警察,而秋哥的案卷资料这么齐全,这么一个惯犯,怎么可能找不到他?除非……”刘宇西顿了顿,看了李浩然一眼,然后又很肯定地说道,“除非他跑到了国外。” “他也不可能跑到国外。”李浩然也很肯定。 “那我们怎么可能找不到他?” “我们当然能找得他。”李浩然说道,“不过,我们还得等很长一段时间。嗯,很长一段时间。” “很长一段时间?”刘宇西茫然不解。 “毕竟我们还年轻,而他死得很早,你说需不需要等一段很长的时间?”李浩然又倒了一杯酒,急得老张头连忙抢过他手里的水之星,再也不让他碰了。 “秋哥死了?”刘宇西这才恍然。 李浩然说的一点也没错。“秋哥是死了,而且是死在……” 李浩然突然顿住。 “死在什么?”刘宇西大惑不解,手里还拿着秋哥的那本案卷。 李浩然忽然一把抢过刘宇西手里的那本案卷,翻到最后再仔细确认。 “死在什么地方?”刘宇西话还没说完,只听李浩然暗呼一声“糟糕”,一边拿出电话拨打,一边转身往外跑。 “出了什么事?”刘宇西在他身后急追。 “他死在医院。”李浩然头也没回,“如果你不快点的话,还有会有更多的人会死。” 关宇一品看着窗外,一片长势喜人的麦田。是小麦还是大麦?她不懂什么农作物,只觉得这一片绿油油的麦子,看上去很养眼。空气清新,风景靓丽。如果她没有心思的话,或许可以在这里住上几天。但她现在没有心情。很焦急,很浮躁。 “还没有消息?”身后的姚伟问道。 他刚从楼上下来。姚伟身穿一件白色棉衫,外套了一件黑色背心,双眼下的黑眼圈就像有人特意有黑线笔描了上去。看得出来,姚伟也很焦急,很浮躁。 宇一品轻声应道。 关宇一品相信汤歌,就像她相信李浩然一样。汤歌和李浩然是同事,是相互信任的搭档。她和李浩然是?是什么?应该是男女朋友? 她知道李浩然关心她,比关心他自己更重要。他把她和姚伟,一起交给了汤歌。所以,她没理由不相信汤歌。 可问题的关键是,此时的汤歌现在应该出现这个房间里,跟她说明一下案件的进展,如果有可能还可以再说说李浩然的近况。但,汤歌没有出现。 关宇一品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上午九点十三分。 “是不是他今天临时有事?”姚伟看上去有些担心。 关宇一品并没有回头看姚伟。她知道姚伟担心的是什么。安全屋的安全,当然还有他们的安全。姚伟一家人都在这里。必须得保证安全。一点马虎都留不得。 “我不能随便联系他,除非有特殊情况。”关宇一品说道。汤歌曾经跟她说,安全屋里的人,跟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就是他。只要他不联系她,她就不能联系他。这是规定,也是纪律。 “但现在是不是出了特殊情况?” 关宇一品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出现特殊情况。除了汤歌。 “那是什么?”她看到远处的乡间小道出现了一个黑点。 黑点是一辆小车。小车拖着一道浓浓的灰尘,快速朝她们方向驶了过来。 是谁来了?黑色的人人小车。而汤歌平常的车应该是白色的虎头牌小车。 “糟了。”姚伟一声惊呼,“他出卖我们。”他一转身,跑上二楼。马格丽和他的女儿都在二楼。 “他出卖我们?”关宇一品对姚伟的判断有些疑惑,“汤歌怎么会出卖我们?” 她信任汤歌,就像她信任李浩然一样。 第88章 暴力撞开安全屋 第八十八章 暴力撞开安全屋 黑色的人人小车缓缓停在门口。 关宇一品和带着马格丽、女儿的姚伟面面相觑。这房子是安全屋,为了安全起见,好像只有一个门口。应该说,他们知道的就只有前门这么一个出口。 很显然,现在他们如果这样冲出去,一定会跟身份不明的人迎头撞上。既然如此,假定车子来意不善,那么留在房间里,或许是最好最有效的办法。 关宇一品不相信汤歌会出卖自己,决心先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但她只是单线单向跟汤歌联系,所以摆在她眼前有两条路,要么等汤歌联系,但这可能遥遥无期,要么她直接跟车里的那些人直接接触,弄清他们的身份。同样,这一方法危险系数很大。 身份不明,才是最大的危险。 关宇一品决定先等。等车里的人过来。 果不其然,门口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姚伟显得更加紧张,一边示意马格丽和女儿回到二楼,一边手里抓起一杆落地台灯,悄悄走到门外。 敲门继续,但没人回答。 “汤歌?”姚伟的声音紧得像一台没有抹油的轴承在转动,吱吱嘎嘎作响。 姚伟的紧张,立刻感染了关宇一品。关宇一品想通过房门上的猫眼观察,但很可惜的是,这安全屋建成年数许久,虽经过后期的改造在,但房门依旧,连猫眼也被其锈蚀的铝粉被遮掩。从猫眼的质量来看,还真是要担心,万一门外的人进行暴力开门的话,用不了一脚就可以把这门完全踹开。 关宇一品四处寻找武器。她看到墙角立着一把扫把,立刻抓在手里。虽然扫把是塑料的,而且很短很轻,但有东西在手,毕竟给人的心理就不一样。有扫把在手,关宇一品感觉安全的勇气又回来了。她深呼吸两下,高高举起扫把,示意姚伟开门。 姚伟瞥了一眼关宇一品,并没有着急开门。门是第一道防线。弄清楚门外的人,才是关键。 “是汤歌吗?”姚伟再次问道。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 寂静,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们是警察。”一阵紧张之后,门外终于有了回答。 “警察?”关宇一品对姚伟轻声说道,“他们是警察。” 警察意味着安全。关宇一品对警察的印象并不差,她的男友也是警察。虽然是前警察。 关宇一品放下扫把,打算去开门。 姚伟一把拦下,“嘘。” “他们是警察。”关宇一品再次强调。 “是警察也不能随便开门。”姚伟警告。 “汤歌也是警察。” “门外的不是汤警官。” “可现在汤歌联系不上。”关宇一品辩斥。 “所以更加不能随便开门。” “但这是警察的安全屋,就算我们不开门,他们一样能进来。”关宇一品有些不屑。 的确,这是警方的安全屋,只要级别够高,就一定能知道安全屋的存在,一定能打开安全屋的门。 好像真被关宇一品说中了。他们看到门锁在轻轻转动。“咔嗒”一声,门锁打开。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缝。但只是打开了一条细缝而已。因为房门不仅只有门锁,还有保险栓。两条拇指一般大小的铁链,一上一下,刚好拴住了房门。 透过门缝,什么也看不到。门缝太窄了,窄得只能看到一条绿色和一条灰色。门口对准的就是绿油油的麦田,所以绿色应该是麦田。门口除了绿油油的麦田,还有一条乡间小道。所以,那灰色应该就是乡间小道。乡间小道是进出安全屋唯一的道路。 “危险。”姚伟一把推开关宇一品,然后用力顶上房门。房门再次被关上。 “我不相信门外是坏人。”关宇一品颇不服气,还要争辩,却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所打断。 清脆而响亮。 伟大声叫喊,一下扑在关宇一品身上。两人一起倒地。 紧跟着,几声更加清脆更加响亮的枪声响起,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到二楼去。”姚伟命令。枪手手里有枪,意味着他们的房门就是虚设。一楼有太多窗户。只要开枪,就能打碎玻璃,他们轻而易举就能从窗户进来。 但这次好像是姚伟预估有些错误。枪手们并没有马上从窗户进来。 可以看到,厨房里一块玻璃的确是碎了,但其它打在玻璃上的子弹好像只是留下了一个浅灰色的弹痕。 防弹玻璃。关宇一品一下明白过来。除了厨房有一块很小的玻璃不是防弹的之外,其它都是防弹玻璃。而厨房那个窗户,根本不足以让一个成年人爬进来。就算能爬得进来,如果有人窗户守株待兔的话,那从窗户爬进来的人真的有可能变成红烧兔子。 没人想成为兔子,更没人想成为别人餐桌上的红烧兔子肉。所以,窗户并没有动静。一丁点动静也没有。一切归于平静。平静之下的惊涛骇浪。 关宇一品和姚伟就这么紧张地等待着惊涛骇浪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像过了一整天,又好像才过了几秒钟,几个呼吸。 房门方向再次出现响动。门栓上的保险链随着房门的推动而剧烈晃动。真的很担心,那拇指粗细的门链会被扯断。只要保险链一断,房门就会洞开,那他们必将成为枪手手下的孤魂游鬼。 幸好,门链并没有像关宇一品所担心的那样轻易被断开。很牢固,真的很牢固。关宇一品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这安全屋果然还是比较安全。不仅窗户绝大部分都是防弹玻璃,就连门链也是那么牢固。牢固得让人有些意外。 但意外之外总还有意外。 房门经过一阵紧张的晃动,再次归于平静。关宇一品向门口走去,她想要看看枪手去了哪里。安全屋易守难攻,她希望枪手能知难而退。 还没等她走到门口,门外响起了一阵发动机轰鸣声。发动机轰鸣声?由近至远。 关宇一品心中一阵激动。枪手总算走了。 但还没等关宇一品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姚伟,那发动机的轰鸣声又由远至近。 关宇一品的脸色突然大变。房门外,除了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之外,就是一条乡间小道。小道正对房门,房门正对小道。如果…… 如果真的来了。“他要开车撞门。”关宇一品大声提醒姚伟。“跑。” 姚伟愣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响起了一个巨大的响声,如同一个手雷爆炸,如同房屋倒塌,如同在他们耳边炸了一个响雷。坚固的房门,连带着门框,跟着一辆黑色的车子,完全而又彻底地撞进了房子的客厅。而她,关宇一品,被车子和房门带着的强烈气流,虽有预料,但仍被狠狠地被强大的气流攥倒在地。 房门破了。或许建造设计安全屋的设计师也没想到,那条正对着房门的乡间小道成了暴力打开安全屋最有效最好的办法。 第89章 蒙面的魁梧男子 第八十九章 蒙面的魁梧男子 关宇一品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身上落满了尘土,光滑的额头被一块碎石击中,流淌着一道鲜血。房间里到处都是弥漫的灰尘,散落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当然房间里还有停着一辆车子。黑色的人人小车。小车通过安全屋前的乡间小道开始加速,巨大的惯性再加上车子巨大的马力,使得小车轻而易举撞毁了安全屋的房门。房门绝对坚固,但再怎么坚固的房门,在绝对的车辆力量面前,都如豆腐一般的存在。 姚伟在哪?关宇一品顾不得那辆小车。刚才小车撞进来之时,是姚伟一把推开了她。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姚伟救了她一命。在小车上的人下车之前,她必须找到姚伟。 客厅并不大,很快,关宇一品便发现了小车的右侧有一个人影。那人影倒在墙边,四肢摊开,一动不动。是姚伟。但关宇一品不知他是生是死。必须赶紧确认。 关宇一品朝姚伟跑了过来,可往前踉跄两步,却发现小车的车门“嘎吱”一声打开。最令她担心的事情出现。一个身着黑衣、蒙着黑色面罩的魁梧男子从车上走下来。 现在,关宇一品绝不会再认为车上的魁梧男子是警察。就算是再愚笨的人,也很容易在得出魁梧男子的身份。很简单,到警方安排的安全屋,不是警察,就是杀手。 蒙面男子手里提着一支大号的手枪,迈着坚定的步伐,缓缓走向姚伟。本来这个时候,把蒙面男子的步伐前加“坚定”的形容词好像不妥,但对于蒙面男子而言,坚定一词,毫不违和。因为蒙面男子几乎就没看关宇一品一眼,直接朝姚伟走了过去。 抬手,举枪,手指扣动扳机。 姚伟还是一动没动。 这个时候,如果关宇一品想要救姚伟,就必须赶紧想出办法。她好像也没时间想办法,只能下意识的,出于本能,抄起了脚边的一块水泥块,朝蒙面男子就扔了过去。 水泥块,不大也不小。虽然关宇一品的力道并不大,扔的准头也并不准,但距离实在是够近,近到只要她努力伸手,就可以够到蒙面男子。所以,水泥块还是幸运,砸到了蒙面男子的后脑勺。 “砰”一声巨响。当然不是水泥块砸中后脑勺的声音。那是枪针击发子弹底部,火药在狭窄枪管里发生化学反应,然后弹头高速冲出枪管的声音。 姚伟脑门边上,飞溅起一阵水泥碎屑。姚伟依然没有反应。他是没气了,还是只是陷入昏迷? 但对于关宇一品来说,姚伟是昏迷还是没气,现在并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她成功地引起了蒙面男子的注意。 蒙面男子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关宇一品。 “其实,我并不想这么做的。”关宇一品感觉他的眼神寒如冰水,就像他把她按在冰水里让窒息死亡一样。“我只是想提醒,想提醒一下你,杀人可是负法律责任的,故意伤害致人死亡,一般判处十年,十年以上徒刑。”她说话时有些结结巴巴,根本不像她在法庭上滔滔不绝的状态。说实话,面对凶狠残忍的杀手,她能说出这样极具专业的法律条款,好像也是难能可贵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女孩子。 只可惜,关宇一品面对的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蒙面男子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关宇一品在说什么,或者他是个聋子,或者他根本不想理会。他抬起左手,往后脑勺摸了摸。手指上沾满了鲜血。看得出来,刚刚关宇一品丢出去的水泥块,的确砸得不轻。也看得出来,他愤怒到极点。 他缓缓抬起枪口,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关宇一品。 宇一品连连摇手,“我是律师,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犯罪中止的话,就算你已经损毁公私财物,也绝不会让法官判决徒刑。相信我,我是律师,专业的。”关宇一品一边说,一边后退。就算没有黑洞洞的枪口,蒙面男子身上那散发着的冰冷死亡气息,也足够让她胆颤心惊。 蒙面男子还是没有说话,就好像真的是聋子一样。他举着手枪,步步紧逼。 关宇一品再退,却发现已退到墙角,无路可退。“这可是警方的安全屋啊,警察马上就来了,你可千万别一时冲动,做下一生后悔莫及的事啊。”关宇一品还试图说服蒙面男子,可她感觉现在说出的话,好像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她看到蒙面男子的食指在扳机上一点一点往下扳,她的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完了。我真要死在这里了。关宇一品心中悲伤,只能静待枪声响起,生命消逝,突然间,却见一个身影猛地扑到蒙面男子身上。 蒙面男子措手不及,手枪被撞飞,摔倒车轮底下。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扭打在一起。 “快走。”姚伟骑在蒙面男子身上,挥起拳头击向蒙面男子的同时向关宇一品喊道。原来刚才姚伟只是陷入昏迷而已。 姚伟的拳头随着蒙面男子的闪躲而落空,一下被蒙面男子抓住了手,再一翻身,直接将姚伟反转到身下。蒙面男子举起拳头,对准姚伟就是一顿拳头输出。很显然,瘦弱的姚伟根本就不是魁梧的蒙面男子的对手。 这个时候,关宇一品就算是胆子再小,也不可能视若无睹。 “我来帮你。”关宇一品四处寻找,想找一件趁手的武器。可房间里的东西太乱了,或许是因为看到姚伟被蒙面男子暴揍,一时乱了方寸,竟然没能找到合适的东西。她见蒙面男子死死地掐住姚伟,姚伟的脸渐渐惨白,舌头一大半往外吐着,眼珠暴突,眼看就要窒息而死,她再不顾其它,直接朝蒙面男子身上扑了过去。 可蒙面男子实在是太魁梧了,魁梧到关宇一品在他面前,就像一只蚂蚁对着一只大象撕咬。 姚伟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抓着蒙面男子的双手渐渐耷拉下来。就在这时,又从楼上跑下两人。马格丽和她的女儿姚娜。 马格丽惨呼一声,迅速加入战团,揪着蒙面男子的头发就拼命往外拉。女人打架嘛,抓挠打掐是常用且固定动作。本来揪头发这一战术动作挺有效,毕竟头发连着头皮,头皮下连着脑神经,很实用。但不幸的是,蒙面男子的头发很短,短到马格丽连揪了两次,也没揪到,反倒被蒙面男子一脚踹到了腿肚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两个女人外加一个男人,都奈何不了蒙面男人,可想而知蒙面男子的战斗力有多强。可就在这时,戏剧性一幕出现。 “砰”一声巨响。蒙面男人的胸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蒙面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枪伤,又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眼前的姚娜。姚娜吓得把手里的枪一丢,大声惊叫着躲到还倒在地上的妈妈怀里。 枪是蒙面男人的,扣动扳机的是姚娜。蒙面男人缓缓倒了下去,但他圆睁的双眼,似乎还不敢相信死在了自己的枪下,而开枪的只是一个小孩。 第90章 假冒警察 第九十章 假冒警察 “这里发生了什么?”一个男人快速跑了过来。 关宇一品看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两鬓花白,背有些佝偻,脸上堆了核桃,年纪最起码在五十岁以上。她不认识他。 男人迅速跑到姚娜面前,将地上的枪一脚踢到墙角。他手里也有枪。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一把手枪。小巧而精致。 他压着枪口,对准姚伟和关宇一品,又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蒙面男子,“有谁能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全屋里一辆人人小车斜着冲撞在墙上,房间里水泥、家具、石块等等一片狼藉,两女一男外加一个小孩,头发散乱,乱成一团,地上还躺着一个中枪的蒙面男子。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里刚刚发生一起恶性案件。 “你是谁?”关宇一品反应了过来,但面对带着枪的男人,仍然免不了一阵惶恐。那男人手里也有枪,而且枪口也对准她。 “我是警察。”男人左手从怀里掏出了证件,但枪口始终没有放下。“重案组警察应福龙。” 应福龙将目光转向了躺在地上的姚伟。“你是姚伟?” 姚伟躺在地上,双手抚着脖子,半天没缓过气来。刚刚蒙面男人差点掐死了他。他剧烈咳嗽着,大声喘着粗气,没能回答应福龙。 “我见过你。”应福龙缓缓将枪口放下。他的确见过姚伟,但那时姚伟和李浩然在一起,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但现在,他好像对姚伟加深了记忆,一眼就认出了姚伟。 可惜的是,姚伟张了张嘴,发出一丝丝痛苦的声音,依然说不出话来。蒙面男人下的手实在是太狠了。 应福龙的目光从马格丽、姚娜身上扫过。“那么你们就是姚伟的家属?” 马格丽点头。 应福龙又将目光停留在关宇一品身上,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那么这位是?” 关宇一品虽然去过几次重案组,但去的地方都是李浩然办公室。而李浩然办公室是在刑警支队号称“快活林”的地下室,而实际上重案组其它警察的办公地点是在支队办公楼六楼。所以,关宇一品并不认识应福龙。应福龙也不认识关宇一品。 “你真的是重案组的警察?”关宇一品再次瞄了瞄应福龙手上的枪。 “如假包换。”应福龙将枪收了起来,塞回了腋下的枪套。 “假的,我们也换不了了。”关宇一品苦笑了一声。眼前的警察看上去,像一个好警察。一个上了年纪的警察,总不至于干什么坏事。“如果你是假的警察,现在躺在地上的,应该就是我们了。” “那么你是?” “关宇一品。青苹果市法诚律所的律师。” “关宇一品?”应福龙眉毛往上挑了一挑,尤其是两道眉毛中的两根长长的白眉微微抖动了一下。 “是。你应该认识李浩然吧,就是他让我在这里的。”关宇一品提到李浩然时,小巧的嘴角往上提了提,露出一副深以为傲的神情,就像小孩提到了他高大威猛的爸爸,或者温柔可人的妈妈。 福龙的反应很平淡。平淡得就像压根不认识李浩然一样。“那么躺在地上这个,那又应该是谁呢?” “他是杀手。” “杀手?” “对,刚才他开车把门撞开,然后试图杀了我们。” “可是……”应福龙有些疑惑。很明显,躺在地上的蒙面男人,身材更加魁梧,身手应该更加敏捷。 “是这样的。”关宇一品向应福龙简单解释了一遍刚才的危险情形。 “你的意思是小孩拿到枪,然后杀死了一个杀手?”应福龙看了一眼姚娜,那是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小孩会开枪吗?更何况是一个小女孩? “这房间里有监控。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查看回放。”关宇一品指了指房间顶部的一个摄像头。 摄像头好像并没受到车辆撞击的影响,红色的工作灯还在闪烁。 应福龙眉头皱了皱,若无其事地转身,背对摄像头。 就在此时,姚伟在马格丽和姚娜的搀扶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努力清了清嗓子,然后问道“汤歌呢?”他的声音就像拉锯子一样难听,但总算能正常说话了。不过,他问这话的时候,又稍稍后退了两步,双眼紧盯应福龙,就像一只公鸡对着一只黄鼠狼,或者一头野牛对着一头髭狗。看得出来,他对应福龙全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敌视。 “别这样。”应福龙笑了笑,说道“你可能有些误解,我猜原因是曾经我把你和李浩然一起拘捕在车上。但是,我是警察,也是好警察,并不是黑恶势力的保护伞,这点可以确认无误。如果你们还不相信,可以拨打电话报警。” 原来如此。看来他们之间真的有些误会。关宇一品有些释然。只有真的警察才会提醒他们拨打报警电话,但她好像忘了安全屋里只有单线联系的电话。 “汤歌呢?”姚伟再次追问。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因为应福龙的几句话而消除敌意。 “汤歌正在赶来的路上。”应福龙摸了一下下巴,“可能要个十分钟,或者十五分钟。不过,不管怎么样,你们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如果你们想的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姚伟问道。 “你看看这里。”应福龙扫视了一下四周,“安全屋已经完全损坏,而杀手已经得知了你们位置,也就是说这里已经暴露,所以,你们必须跟我走。” “跟你走?”姚伟说道,“你先联系上汤歌。” 福龙很爽快地答应。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串的数字,然后把电话放在耳边。 电话响了很久,但始终没人接听。应福龙挂掉了电话,然后把手机放到了口袋。 “没人接。”应福龙耸了耸肩,略感遗憾,“如果你们想在继续在这里等,那我也不反对。但从我个人的警察经验来看,下一波杀手一定会在几分钟之内赶到。所以……” “我们跟你一起走。”还没等姚伟回答,关宇一品已经抢着回答。 “你真的要跟他一起走?”姚伟伸手拦住关宇一品。 “他是警察。”关宇一品安慰说道,“而且他跟李浩然还曾经共过事,所以我们得相信他,对不对?” “可是……”姚伟不无担心。 “放心吧。我们会没事的。”关宇一品拍了拍姚伟的肩膀,“李浩然是警察,汤歌也是警察,我们总要相信警察,是不是?” 姚伟看了一眼马格丽,马格丽也点了点头。除了警察,一介平民百姓的他们又能相信谁呢? 三人相互搀扶着,一起走到屋外。 “不要靠近马路,我们从那片小树林穿过去。”应福龙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那里远离马路。 关宇一品想也没想,直接往小树林方向走去。姚伟在马格丽的搀扶下,也紧跟在关宇一品后面。 “很好。”应福龙笑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轻声说道“如果你们想见汤歌的话,我会把你们的意思传达给他的。”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安全屋。这个距离,屋里的摄像头就像是再怎么高清,功能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再拍到他的音容笑貌。 他伸手入怀,缓缓掏出手枪,对准了走在最后面的姚伟。 第91章 大黄牙应福龙 第九十一章 大黄牙应福龙 “你最好不要动。”应福龙的手指刚想要扣下扳机,就听到身后有人在警告。虽然他并没有看到是谁在说话,但听起来这声音很熟,熟得几乎他不用看见声音本人就可以确定是谁。 “我只是在帮忙而已。”应福龙耸了耸肩,右手装作挠了挠痒,然后又挠了挠的后脑勺。他眼看着姚伟和关宇一品逃进了小树林,消失不见。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最大的危机已经到来。 “我知道的。你的确是在帮忙。”身后的声音依然冷冷冰冰。“只不过,好像帮忙的对象弄反了而已。” “哦?”应福龙脑海里再次快速转动,评估现在的形势。他不知道身后的人手里有没有枪,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手里还有枪。只要对方只有一人,那么胜负还未知。现在,他得确定身后有几个人。“我是警察,要不要给你看看我的警察证?”他明知身后之人是谁,但他依然明知故问。 “你最好不要动。”身后之人叹了口气,“这句话,到现在为止,依然有效。如果你不想脑门再多出一张大黄牙嘴巴的话。” 应福龙不敢动。快退休的年纪了,可不想出现什么差错。顺顺利利、平平安安退休,是他最大的心愿。可这个愿望,现在好像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渺茫。 可是,渺茫的愿望总归还是一个愿望。有希望总比绝望要好。他手里还有一把枪,枪里塞了七颗子弹。这就是他的希望。 很快,他的希望就落空了。他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一直走到他的身后。他感觉后背脊椎被顶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的后背一下就冒出了冷汗。冰冷而坚硬。一定是把枪。身后之人居然也有枪?可是更大的失望还在后头。他感觉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抢走他的枪。 他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 好吧。最大的愿望落空。他觉得如同火热的心一下浸进了冰水,冰得透心凉。他没了最致命的武器,而对方手里有了更多的牌。不过,应福龙还没到彻底绝望的时候。他还有一张底牌。 “好了,现在可以转身了。” 应福龙缓缓转身。他的眼前出现了那张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脸庞。 李浩然。 他绝对没看错,身后之人就是李浩然。很快,他的视线就落在李浩然的手里。李浩然的右手握着一根拇指般大小的树枝,左手拎着的是他的手枪。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李浩然,“难道刚才你就是……” 李浩然嘴角微微上扬,浮现一丝诡秘的笑容,一把扔掉了树枝,“你说呢。” 这反问,既是肯定句,又是疑问句,如同一把锤子直接锤在应福龙的胸口。 “你……”应福龙气得脸都变了形。一定要把这个烂人扯成碎片。他的脚刚刚动了动,就听李浩然低声警告,“你最好不要动。”他看到李浩然打开了保险,枪口冷冷地对准了他。这是他的枪,原本在他的手上。 应福龙可不想看到自己脑门真的多一张大黄牙的嘴巴。他马上停止了动作,一动也不动。有时候,不动或者就是最好的选择,听从对手的命令或许就是最好的机会。两人之间唯一的致命武器就在李浩然手里。就算他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他也不能妄动。 应福龙马上堆满了笑容,“李浩然,你没喝多吧。你睁眼看看,我是应福龙啊,你的同事,重案组的警察。玩笑是不是开得有点大?对了,你能不能不要把枪口对准自己人?别闹。” “自己人啊。”李浩然也跟着笑了两下,笑得很灿烂,“哦,对了,你是应福龙。”他眯着双眼,好像再次确认,“对,没错,只要认得你嘴里的大黄牙,就一定能认得是应福龙。” 听到大黄牙,应福龙再次咧起大嘴。他有一口的大黄牙。没错。这是他生长环境的标志。他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至今,他们村里刚刚才通上自来水。而在这之前,他们一直喝的是井水。他们那地方,井水含氟量很高。所以,他们村里老老少少,几乎都是一嘴的大黄牙。许多年以后,他考进了青苹果市的警察系统,成了他们村里人人羡慕的人中之龙。大黄牙仍然是他们山村的标志,但也是他心中无法抹灭的痛。 警察局里的每个人,都叫他大黄牙。大黄牙不仅成了山村的标志,也成了应福龙的标志。在平常,只要别人一提起大黄牙,无论对方的官阶有多高,无论对方有多高大威猛,他一定会一拳挥击过去。但是,现在他恨不得把大黄牙敲下来,递到李浩然眼前。 “对,我就是大黄牙,大黄牙就是我。”应福龙一边眦着牙,一边笑道。 “嗯。” “把枪还给我,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应福龙往李浩然的枪口伸去。 李浩然退后了两步,枪口依然对准了应福龙。 “你?”应福龙不解地问道。 浩然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应福龙,所以才把枪口对准了你。” “为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里?” 于这个问题,应福龙早就想好了答案。“我刚好经过这里的时候听到了枪声,所以过来看看。我真不知道这安全屋里藏着姚伟他们啊。” “那么说,你能找到这里,纯属偶然?” “应该是吧。” “那么,那些杀手跟你也没有关系?” “当然。李浩然,你可别诬陷我。我可是快要退休的人了,只是想平平安安、顺顺利利退休,可不要把这些杀手啊、杀人啊往我身上的推。”应福龙连连摇手,极力否认。 “这么说,你是一个好警察?” “废话。我当然是一个好警察。” “嗯。好警察。”李浩然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又问道,“那么,请问,三年前我师傅林寻义的被人诬陷、被人车撞,跟你有什么关系?” 应福龙脸色大变。 李浩然好像没看到应福龙的模样,还没等应福龙回答,又接着问道“还有,前段时间,秋哥的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应福龙脸如死灰。 第92章 应福龙的秘密 第九十二章 应福龙的秘密 “你是怎么知道的?”应福龙嘶声问道。 李浩然一听,完全明白。这就相当于应福龙亲口承认。一切事情的源头,就在应福龙身上。“你的戏演得很好,好得差点让我完全相信,林寻义是被王凯构陷致死,直到现在我看到了这个。”李浩然掏出手机,点亮屏幕。 那是一张照片,而照片的内容正是秋哥厚厚的档案。 李浩然翻到了秋哥打架斗殴的那张图片。 “因为诬陷案与其它案件有所不同,其当事人之间一定会有相互利害关系。在追查林寻义诬陷案时,我调阅过秋哥的档案,但也仅仅是调阅秋哥与林寻义相交集的档案而已,根本没想到林寻义还会跟其它案件相关联。在前段时间,在林寻义家里时,发现他家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紫藤花湿地公园的照片,当时的我还处在迷茫状态,也没想过这两起案件会连在一起。直到我又看见另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哦,又是紫藤花湿地公园的?” 浩然说道,“你不想知道在哪发现的?” 应福龙耸了耸肩。 “在大乡所的一个警察。” “大乡所的警察?” “对。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同为警察的女儿手里发现。我发现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而且都是受过伤害的警察身上,这就不免不让人生疑,很难不让别人把这两起案件联在一起。” “你把两起案件联在一起,又如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别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李浩然缓缓说道,“当我把这两个案子放在一起时,自然会想到林寻义诬陷案会不会还有案中案。于是,我不得不再重新梳理与林寻义案相关人的案卷,当然也会着重查找案件最关键人——秋哥的信息。” “所以呢?” “你隐藏得很好。”李浩然不由得深深地佩服,“留下的线索几乎微乎其微。” “嗯,你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吗?变相夸自己?” “夸自己?”李浩然愣了一下,随后又露出笑容。他明白应福龙话里的意思。夸赞对手的同时,一定就会显得自己的厉害。但李浩然没有在这个问题与应福龙做更多的争辩,继续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在秋哥聚众斗殴的案卷上留下过自己的证词,我几乎不可能发现你的存在。” “证词?”这下轮到应福龙呆愕了一下。 “听起来秋哥的聚众斗殴案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贵人忘了事。我友善且直诚地提醒一下,龙哥反杀案。” “龙哥?”应福龙好像回想了起来,苦笑了一声,“那宗案卷里的确是有我的证词。” “是。而且是你的证词是证明秋哥当时如何自卫,如何反击。你的这份证词,最终被法官采纳,且让秋哥成功逃脱了那次案件的法律制裁。” “事实本身如此,那次是我刚好经办此案,自然最有发言权。” “不,不是。”李浩然摇了摇手指,“我翻阅过秋哥那次的案卷资料,查阅了大量的证人证词,能够得出以下结论,在那次的聚众斗殴案中,秋哥固然是被迫动手,但也达不到正当防卫、自卫还击的条件。而法官最终判决秋哥无罪的结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办案警察的第一手供词。” “或许我当时真的是秉公处理,只不过歪打正着而已。” “刚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查阅了你银行账户资金出入时,自然而然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我的银行账户?你凭什么查我的银行账户?”个人的银行账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查的。必须要开具调查证。但李浩然手头什么也没有,更大问题是李浩然也不是警察。 “不好意思。我承认我的做法有点,有点超前。”李浩然摸了摸鼻子,“反正你进去以后,我们也一定会重新查阅你账户的,就算提前做个演练吧。” “你是怎么弄到调查证的?” 李浩然干咳了一声。这其实有点尴尬。他哪里会有什么调查证?但他有计算机高手黑客的帮助。他很明白这样非法取得的证据,并不能被法院采纳。所以,他绝对不会在同样为资深警察的应福龙面前说出他查阅银行账户的途径。他只说事实。“在法院判决秋哥无罪释放后,你的账户上立即多出了五十万。五十万,可是我们警察好几年的工资。而我也很清楚你的家庭背景,所以,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你是不是在这次的聚众斗殴上有什么私人的目的。” “就算我受贿,但仅凭这个,无法证明我是跟林寻义有关。” “是。仅凭这个,我当然不可能发现你跟林寻义有关系。”李浩然眉头紧锁,丝毫没有为找到警队的蛀虫而感到欣喜。“你不可能不记得林寻义诬陷案后的交通肇事案。” “交通肇事案。出事以后,林寻义几乎成了植物人,昏迷了几天以后再醒过来,也成了神智不清、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 “所以,你也不可能忘了那起交通肇事案中的肇事者。” “那是谁?”应福龙反问。 李浩然没回答,反而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金灿灿的拳头。正义之拳。“这是当年林寻义生日时,我送给他的正义之拳。林寻义出车祸后,这只正义之拳就消失不见了。可是上天有眼,冥冥之中又让我一场小混混的斗殴中,找到了肇事者。” “秋哥?” “你说呢。”李浩然斜着眼,目光中喷着怒火。 “既然你找到他,逮捕他就是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浩然没理会应福龙,继续说道“既然找到了秋哥,我当然会揪住线索不放。可没想到的是,秋哥居然在医院里被杀了。” “纠正一下,秋哥应该说是意外身亡了。” “意外身亡。没错,被人制造了意外,然后身亡。我一直以为是王凯干的好事,因为秋哥在最后临死的时候,他亲口说出了一个名字。那就是王凯。所以,我费尽千辛万苦,寻找王凯的各种漏洞。” “你找到了吗?” “当然没有。”李浩然握着手枪的右手似乎在微微发抖,“因为事情根本不是他干的,而是你。” “证据?” “许灿烂在查看监控视频的时候,只是看到了王凯的背影,并没有看到王凯本人。而那天王凯也的确到过医院,所以,这成了我们最大的信心支撑。但事实上,那天在医院的,并不仅仅只有王凯。我在档案里发现你和秋哥的关系之后,立马打电话给许灿烂再度查证,结果发现你那天恰好在医院值班。王凯的确跟秋哥有过案子上的关葛,但只是在诬陷林寻义上,他帮忙收集了一些材料,交给了秋哥,但开车撞林寻义,却是你背后指使的。” “好吧。”应福龙居然很爽快地承认,“那你现在是想杀了我?” “当然。”李浩然微微扣动了扳机。 “可是,你是不是要问一下我为何要跟你在这里罗索老半天,浪费大家的时间?”应福龙面对李浩然的黑洞洞的枪口,显得很平淡,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有人会用枪指着他的脑袋一样。 第93章 应福龙的幕后老板 第九十三章 应福龙的幕后老板 “为什么?”李浩然问道。 “能不能让你手中的枪友好地回到属于它的地方?比如枪套?”应福龙指了指李浩然手里的枪,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枪套。 李浩然哈哈大笑,“到现在我才发现你很幽默。” “嗯,我身上的闪光点其实很多,只不过不善于观察发现的人没有注意到而已。” “那么,为什么要让我手中的枪回到你枪套去呢?” “你没发现吗?”应福龙反问道。 李浩然摇了摇头。除了他们两人,好像并没有其它人在场。一阵微风吹来,不远处的小树林娑娑作响。 “好吧。那就让他们出来吧。”应福龙面对李浩然的枪口,很淡定地朝小树林方向扯了一嗓子。 说实话。应福龙的嗓音的确不好听,就像敲响了破的锣,声音很大却破了音。 不过,嗓音好不好听好像并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应福龙跟谁在喊?难道跟李浩然吗?好像不是。 小树林里再次发出一阵娑娑的声音。不是树枝摇晃树叶摩擦的声音。脚步声。人的脚步声。 从小树林里出来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谁? “关宇一品?”李浩然失声叫道。 果然是关宇一品。只见关宇一品的俏脸上,涂了一脸灰色的泥浆,就像特种兵脸上涂了油泥一样。身上的衣服更是显得凌乱,泥灰更多。跟在关宇一品身后,就是姚伟、马格丽一家。同样,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身的泥浆外加一脸的忧郁和愁容。 “你们怎么回来了?”李浩然不免有些奇怪。刚才他看到关宇一品等人明明从小树林里逃走,现在却转身回来。难道这里还有值得他们留恋的东西? “他们想你了,所以就回来看看你呗。”应福龙“咯咯”笑着。 李浩然没理会应福龙,身体一动,快走一步就想到关宇一品那里。 “你最好别动。”应福龙轻笑了一声,低声警告。 这话听起来很熟悉。好像就是刚才李浩然警告应福龙的话。一模一样的话,就连说话语气也跟李浩然刚才一模一样。 李浩然只能站住,一动也不敢动。因为他看到从马格丽的身后,忽地窜出了两个人。那两个人看上去很瘦很矮,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就像大病后初愈的病人,又或者像刚嗑过药的毒虫。如果可以,李浩然一拳就能放倒他们俩个。但现在好像不行。并不是李浩然不行,而是他不能。他还看到了那两条毒虫手里黑漆漆的两把枪。那两把枪,就像毒蛇嘴里的两支蓄满毒液的毒牙,只要一张嘴,就可以喷射出大量致人死亡的毒液。 “现在,你可以让你手里的枪回到我的枪套里来了吗?”应福龙笑道。 李浩然看了看关宇一品和姚伟等人,又看了看手里的枪,“好吧,它是你的了。”他往应福龙走,手里提着枪,枪口倒转朝下。一步,二步。只要再走两步,他就可以靠近应福龙。很显然,只要应福龙是那两个病痨鬼的头,那么只要制住应福龙,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好办许多。要制住应福龙,就必须要接近应福龙。所以,这对于他来说,应该是目前解决困局的唯一机会。希望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冷的。很不幸,应福龙好像识破了李浩然的计划。 “你最好别动。”就在李浩然快要接近,应福龙往后跳了两步。应福龙后跳的样子,像极一只笨拙的青蛙。可就算应福龙的动作再不美观,再不好看,李浩然也高兴不起来。 应福龙退了两步,完美地破坏了李浩然的计划。 “你最好别动。”应福龙再次警告。 这话,李浩然已经听了很多次了。他耸了耸肩,真的没动。不敢动。 枪,在李浩然平举的手里晃动了两下。 一个病痨鬼把李浩然的枪缴下,然后递到应福龙手里。应福龙拿起枪,看了一眼,缓缓将枪口抬起,对准了李浩然, “嗯。失算了。”李浩然神情很平淡,好像眼前的并不是一把能杀人的枪,而是别人递过来的一支香烟。“但它好像并没有在它该在的地方。比如说枪套?”李浩然指了指应福龙手里的枪。 “不,不,它正在它该在的地方,而且正在发挥它该有的作用。”应福龙晃了晃手中的枪。 “这么说,我是上当受骗了?” “你硬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事实上,你上当受骗的又不止这一件事。” “还有其它事?” 应福龙摇了摇脑袋,得意地说道“你以为我当真在这里跟你磨嘴皮,浪费时间吗?你以为我就安排了一个人去杀他们?你以为我让他们进小树林是为了什么?” “好吧。”李浩然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看出来,你故意安排了一个人先去安全屋,如果他没成功,那么接下来自己扮演警察,去诱导他们进小树林。而小树林里,你提前就布好了两个痨病鬼守着,伺机行动。这样一来,无论他们逃到哪里,也无法逃脱被杀死的命运。而你,手不沾血、兵不血刃就完成了你幕后老板下达的指示。我说对吗?” “果然,你就是一个干刑警的材料。”应福龙“啧啧”称赞,“只可惜浪费在一个‘酒’字上。” “还好。不浪费。”李浩然伸手入怀。 应福龙立即紧张起来,“别动。” 李浩然摸出了一个锃亮的酒壶。“既然提到了酒,那总也得让别人喝两口。”他若无其事地打开酒壶盖,仰起脖子灌了两口。 应福龙哈哈大笑,“果然是酒鬼,酒鬼神探,名不虚传。” 李浩然咂巴了一下嘴巴,“‘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要不要说说你幕后老板的事?” 应福龙冷笑了两声,“你这问题问得有些意外。” “意外的问题?” 应福龙说道“‘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应该说说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如果说我有什么心愿,那么就是想知道你幕后老板的事,能否可以得偿我所愿?” “不行。”应福龙十分警觉地拒绝。 “为什么?” “今天说的废话太多了。” “这不是废话。”李浩然淡淡地说道,“如果我猜你幕后老板是飘呀飘集团老总,你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应福龙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使得他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快成了一个皱皮核桃。“王雄已经死了,死人会是我的幕后老板吗?” “不浩然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说的是另一个老总,真正的老总。” “王宏斌?”应福龙更是大笑。 “王子成。”李浩然一字一句地说道。 应福龙的笑声戛然而止。 第9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九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么你可以闭嘴了。”应福龙沉着脸,“本来我还想放你一马,但现在看起来,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 李浩然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应福龙抬高了枪口。枪口的位置正对李浩然的额头。 李浩然笑得连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好不容易,他止住了笑,“谢谢。” “谢谢?”应福龙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准确的答案。”李浩然说道。 “你知道了又如何?”应福龙阴晴不定,但最后还是长吁一口气,疑惑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轻松,“通常情况下,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这里会有死人吗?” “你说呢?”应福龙环视了一圈。现场的人很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嗯。这里一定会有人死。”李浩然一脸的平静,“但至于是谁,我们要不要来个石头剪刀布?” “还有问题吗?”应福龙回头看了看两个同伴。他们手里都拿着枪,而且枪口正对着李浩然等人。这场面,这情形,还有疑问? 明显处于下风的李浩然对此似乎熟视无睹。“难道你也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浪费口舌吗?”这句话,应福龙好像刚刚说过,就连语气也是一模一样。 应福龙愣了一下,神情立马紧张了起来,扭头看了看四周。四周并没有其它人,连一只陌生的苍蝇也没有。安全屋处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而此刻,偏僻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人经过。在场的众人也安静得像是薛定谔的猫。 “你是在等警察来吗?”应福龙冷哼一声,打破了僵局,“告诉你,这里距离最近的警察所也得需要十分钟。” “所以你认为我是在拖延时间等警察来吗?”李浩然笑道。 “不然呢?”应福龙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紧皱眉头,或许他也感觉到时间再拖下去,对他们也会不利。他朝两个病痨鬼挥了一下手,“动手。” “动手。”李浩然几乎跟应福龙同时下达了命令。 应福龙又愣了一下,手中的扳机还没完全扣下去,或者说扳机才扣到了一半,就听到了一声枪响。 不是病痨鬼的枪声响了,也不是他应福龙的枪声响了。他眼睁睁看到一个病痨鬼的胸前突然爆开了一朵血花。他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李浩然如同一只敏捷的兔子,忽然窜到了那个女孩身边,但又奇怪地转向了另一边的姚伟。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枪口冒出了一阵耀眼的火花,弹头高速飞转,紧贴着李浩然的身体飞了过去。 时间似乎静止,动作几乎僵住,就连一向活跃的脑细胞也几乎停滞不动,几个大写的问号冒了出来。 怎么回事?开枪的人是谁? 李浩然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是谁开的枪。但他现在没时间告诉应福龙,也没来得及告诉关宇一品。就在他喊了一声“动手”之后,他就迅速朝关宇一品扑了过去。他告诉自己,关宇一品是他的唯一,是他的生命。可当他朝关宇一品扑过去的时候,这才发现姚伟在另一个病痨鬼的枪口之下。 两个病痨鬼,两把枪,两个目标,而他就只有一个人。关宇一品是他的最爱,姚伟是紫藤花湿地案的关键。两者选其一。他能选谁?他会选谁? 他感觉自己一定会选关宇一品,一定先保护好关宇一品。他脑海里的意识想像着自己扑向了关宇一品,但他看到自己的四肢好像向姚伟方向扑了过去,看到自己的双手紧紧攥着姚伟的衣服,直接将姚伟护在自己的身下。 与此同时的关宇一品听到了枪声,大惊失色,向李浩然投过求助的目光。她看到李浩然似乎朝她奔了过来。她马上意识到,李浩然这是在救她。她大喜过望,张开了双手,迎向李浩然。可还没等她迈开第一步,还没等她举起双手,但见李浩然忽地身体一斜,朝边上的姚伟扑了过去。她愣住了。如同一把重锤,直接砸在她的胸口。她眼前一黑,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他居然不救我?他居然不要我?他居然不爱我? 而此时的姚伟,更是感到无比惊愕。他想到的是,本来自己难逃一死,可是没想到李浩然居然在最后关头,想到的是先救他。他跟他,只是证人和警察的关系,况且李浩然还只是一个前警察。他实在是搞不懂。为何?难道因为他是男人,而李浩然喜欢男人?李浩然喜欢他?实在没搞懂。 不过,不管关宇一品失望也好,还是姚伟没想明白也罢,结果却是很令人意外。在两个病痨鬼同时开枪的情况下,关宇一品、姚伟、李浩然等人好像没人受伤,就连皮毛也没掉一根。 或许是因为枪声影响,或许是因为病痨鬼的枪法实在是到了烂得不能再烂的地步,或许是李浩然运气太好,上天幸运之神再次眷顾,两颗射向李浩然他们的子弹,一颗打在了边上的烂泥之中,溅起了一朵泥花。另一颗则直接射向了天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病痨鬼后背中弹直挺挺倒了下去。另一个病痨鬼还想抬枪射击,又听得一声枪响,病痨鬼前额突然爆开了一个洞,抬起的手,僵在原地。 应福龙呆住了,脸上的表情由惊到愕,再从愕到慌,从慌到惧。短短几秒钟,就好像过了喜怒哀乐的一生,过了浮浮沉沉的一世。他突然抱头,一边朝枪声的方向胡乱射击,一边朝安全屋踉踉跄跄地逃去。 两个病痨鬼都被冷枪击中而死,这个时候不逃命哪还会有命逃? 幸好离安全屋也不算太远,应福龙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穿过泥泞的麦田,最终逃进了安全屋。 安全屋里依然是一片狼籍,第一个冲进安全屋的杀手,跟他的车子一同安安静静地躺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同时散发着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但这并不妨碍应福龙内心稍稍涌上的安全感。有地方躲,总比露天当靶子好。他躲在房间一个柜台后面,惶恐地向外张望了一番。在小树林里背后开冷枪的人,终于现了身。 他吃了一惊。两个人。汤歌和刘宇西。汤歌手里握着一把枪,正和李浩然一起朝安全屋这边追来。 该死。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他以为他的计划万无一失。既有a计划,也有b计划,还有更加完善的c计划,可这么多计划,根本顶不上别人一个致命的计划。他有些懊悔,当初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为什么要答应帮那个人的忙,为什么还要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 还有几个月,他就要光荣退休了。他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退休。他还想好了退休以后的生活,要回老家盖一个漂亮的房子,弄一个漂亮的花园,最好再养一条聪明的牧羊犬。他喜欢狗,就像喜欢钱一样。虽然,他现在一直厌恶小山村,一直厌恶大黄牙,但毕竟那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也是可以一直让别人羡慕、仰视的地方。 为了老家漂亮的房子,为了漂亮的花园,为了那条聪明的牧羊犬,他必须孤掷一投。或许他还有希望,还有可以实现的梦想。只要活着,就可以有希望有梦想。 他细细考虑了一下,打算举手投降。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和梦想。他这样安慰自己。 他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高举着双手,高声大喊“别开枪。”这样的举动,谁都会明白,他是在投诚自首。他相信李浩然和汤歌也会明白。 正如他意,李浩然和汤歌也在一边向他慢慢靠近,汤歌的手里还拿着一副手铐。这是标准的警务实战技能应用姿势,目的就是拘捕嫌疑人。他感觉希望和梦想又回来了。 就在他慢慢浮现笑容时,忽觉一声枪响,他觉得胸口一阵剧颤,如同一根又粗又硬的钢筋穿透了他的身体,拉着他往前了一大步。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胸前的灰色衬衣被红色的液体慢慢浸湿。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安全屋的后窗外,好像飘过一个黑色的身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始至终,他还是成为别人的嫁衣。这是应福龙在生前脑海里浮现的最后一句话。 第95章 很熟悉的纹身 第九十五章 很熟悉的纹身 “站住,别跑。”李浩然大声警告。 可惜的是,往往越警告,别人越会逃跑。射杀应福龙的黑衣人,蒙着一块黑色头巾,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李浩然抬手就是一枪。蒙面黑衣人跳了起来。子弹击中路边的一根电线杆,溅起一团泥灰。枪法有点退步了。李浩然不禁有些郁闷,虽然他的射击成绩从来没及格过。 蒙面黑衣人转身也是一枪。李浩然赶紧往墙角躲闪。安全屋虽然偏僻,但边上仍然还有几栋作为粮仓的老房子。蒙面黑衣人闪身跳进了老房子。李浩然也跟着跳了进去。 粮仓里黑乎乎的一片,散发着一股强烈刺鼻的霉味。李浩然不敢冒然行动,让双眼适应房间里的光线。 “他在哪里?”汤歌跟了进来,低声问道。 “别说话。”李浩然正要阻止,却已听见粮仓的最黑暗处传来一声东西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清脆的枪声。 李浩然赶紧拉着汤歌趴在地上,顺势一滚,滚到一个倒地的圆形粮垛边上。 “好险。”汤歌长吁一口气,朝李浩然投过感激的目光。 李浩然没看见目标在哪里,不敢乱动。粮仓里安静了一会。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仿佛冻结。但李浩然知道,这个粮仓四面漏风,只剩下几堵泥墙矗立风中。这也就是说,蒙面黑衣人完全可以选择无数条路线逃跑。 要想逮住蒙面黑衣人,必须要快。李浩然瞥了一眼汤歌。汤歌心领神会,朝粮垛另一边悄悄摸了过去。 两人包抄,总比守株待兔好。李浩然眼见汤歌行动,也开始朝另一边移动。在黑暗的环境之中,待了一会,双眼视线开始适应。借助微弱的光线,他看到粮仓最角落、也就是最黑最暗的地方,是两个比水泥罐还要大的大型粮垛,边上堆立着一些小推车和木篱子。小推车用来运输,木篱子用来晾晒谷子。粮仓里的两大主角。只不过这些东西都杂七杂八堆放在一起,显是许久没用。场景荒凉和落寞。 如果没有意外,那个蒙面黑衣人一定就躲在这两个粮跺的其中一个。李浩然蹑手蹑脚靠近,小心翼翼地避过推车和木篱子。一步两步三步……他终于接近到其中的一个粮跺。这粮垛后还有一个小型卷送机。刚才因为站立位置,他并没有看到卷送机。这样一来,粮跺后面的环境就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许多。卷送机虽然小,但依然是一个机械设备,竖立着许许多多的钢管及支架。在黑暗的环境中,一个人如果想要躲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就凭他和汤歌两个人寻找,那也得半天时间。毕竟躲猫猫的事,总是会在意外的选项里,成为某人或某单位最好的甩锅借口。 摆在李浩然眼前的,就是两个选择。要不就是坚守待援,等其它警察来了以后,再一起行动。风险最小,但竹篮打水的机率最大。要不就是冒险出击,找到蒙面黑衣人。风险最高,但成功率越高。李浩然深知自己的身份,如果想要继续追查下去,就必须冒险。他只能选择第二个。 下定决心,排险万难。李浩然深吸一口气,开始朝卷扬机方向移动。他紧贴着卷扬机的传送带往前走。忽地,他感觉一阵凉意。后背升起的凉意,迅速在他全身扩大。他觉得肌肉一阵收缩。一阵凉风从他脑后吹过。 他下意识把头一偏,“叮”一声脆响。一把手臂粗细的扳手敲在了卷扬机传送带边上的铁架上。他急忙转身,来不及看清身后是谁,直接抬手就要开枪射击。可没想到的是,身后之人的反应极快,一击不中,立即撤回扳手,一下敲打在他握枪的手腕。 李浩然剧痛难忍,手中的枪掉落在地上。他抬起一脚,踢向袭击之人。一脚正中那人的胸口。那人后退两步。 现在,终于将袭击之人看了个大概。蒙面黑衣人。还没等李浩然看得清楚,那蒙面黑衣人已扬起手中扳手扑了过来。 李浩然手中没了枪,只能赤手空拳应对。他枪法虽烂,但近身搏斗术倒还过得去。可毕竟对方拿着手臂粗细的扳手,他只得连连后退,暂避其锋芒。下蹲、深跳、左闪、右避,蒙面黑衣人的扳手并没有击中他。只不过,连年的酗酒再加上无节制的抽烟,使得他的体力很明显没跟上节奏。很快,他就累得气喘吁吁,全身冒汗。可他眼前的蒙面黑衣人,体力充沛,好像有使不完的劲。李浩然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就少喝点酒,少抽点烟,多点跑步,多点运动。可屋漏偏逢下雨天。在后退中,他竟一脚踩在了地上的一根圆不溜冬的木头上。他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卷扬机传输带上。 蒙面黑衣人的扳手随即砸了过来。卷扬机传送带的高度刚好在李浩然腰部位置,他来不及起身,赶紧翻滚躲闪。 扳手一下又一下,紧贴着他脸面砸了下来。李浩然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扳手一定会砸到他,他也一定会变得一个丑陋的猪头模样,或者变成拼接怪人。他可不想成为弗兰肯斯坦第二。就在他翻滚到传送带尽头的关键时刻,一眼瞥见卷扬机漏斗的四根支架。他一脚踩在支架上,卷腹后翻,滚到了传送带上。 蒙面黑衣人立即跟着跳了上来。 李浩然还没完全站稳,蒙面黑衣人的扳手又挥了过来。李浩然在翻滚时,顺带着抄起了一根放在传送带边上的铁棍,眼见扳手挥了过来,连忙往前一架。 扳手和铁棍相击,闪现一朵耀眼的火花。 李浩然手中有了武器,再也不惯着蒙面黑衣人,连连举棍朝蒙面黑衣人挥去。 蒙面黑衣人不甘示弱,抄起扳手互砸。 一棍一扳手,在空中连连相击,再度发出清脆的金属相撞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每一次相击,铁棍传导过来的巨大力量使得李浩然的虎口发麻,手臂发酸,但他拼了老命忍着,和蒙面黑衣人谁也不相让。他相信蒙面黑衣人也跟他同样的感觉。直到第十二下时,最终两人都撑不住,一棍一扳手同时激飞出去。 两人牙关紧咬,保持着同样的格斗姿势,相互瞪着,如同两只不甘失败的公鸡。时间好像定格,一切都停止运动。只不过这样的情景没维持多久,蒙面黑衣人先是支撑不住,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摞起了衣袖,不停地揉搓着双手及手臂。 李浩然也跳了起来,跟蒙面黑衣人一样的动作,使劲揉搓着手。那铁棍和扳手全是金属,根本没有一点缓震的余地,而两人又都拼尽了全身力气挥打,就相当于直接打到了对方身上。而承接这么大力气的的部位,就在手臂和虎口上,哪会不痛不疼呢? “不许动。”李浩然刚缓过一口气,待要再跟蒙面黑衣人打得你死我活时,忽听见汤歌一声大喊。 汤歌端着枪,终于是及时赶到了。 蒙面黑衣人一惊,猛地抬脚,一脚踩在卷扬机的控制面板上。 卷扬机发出“吱吱嘎嘎”的巨大声响,开始缓慢启动。 汤歌也是吓了一跳。蒙面黑衣人趁着这个机会,从卷扬机跳了下去,消失在粮垛后面。 就在蒙面黑衣人跳下来的一刹那,李浩然看到那蒙面黑衣人手臂上好像纹着一个图案。 一个很熟悉的图案。 第96章 王凯到安全屋的目的 第九十六章 王凯到安全屋的目的 王凯紧皱着眉头,环视了安全屋一圈。周边警灯闪烁,人声嘈杂。安全屋完全毁了,已经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 安全屋毁了,是小事,但其中折射出的问题却是大事。 “是谁同意了使用这间安全屋?”王凯厉声喝问。跟在他身后的一个身穿警服,肩膀上扛着一杠两星的年轻警察,吓得禁不住抖了一下,战战兢兢地答道,“是汤歌。” “汤歌?他人在哪里?”王凯更是怒气横生。汤歌,他最看不得的人。处处与他作对,自己又得处处让着。 王凯忍无可忍。“把他叫来。” “电话没打通。”一杠两星的小警司小声辩解。 电话没打通?王凯更是生气。但现在生气的对象不在现场,这让他有气没地撒。他看到了小警司一脚踩在安全屋里的一个破烂的柜子上,抬起一脚就踢在小警司的小腿上。“你还踩?那是证物。这么没有眼力劲?”心中有气必须要撒出来,不然憋在心里可不好。至于谁要成为他的受气包,那就是别人的事。 小警司没敢吱声,小心地退后了两步,想要离王凯越远越好。 王凯又使劲瞪了一眼。小警司又小心翼翼地跟了过来。看着小警司战战兢兢的样子,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打一棒,给一颗糖吃。这就是他管理的原则。所以,他在重案组中的人缘还不算太坏。除了那个专门跟他作对的汤歌。 他得安慰这个小警司一下。但不是现在。 “安全屋里的人是谁?”王凯接着问道。这汤歌实在是太可恶,动用了安全屋居然不向他汇报。其实汤歌使用安全屋有不向汇报的理由。这一点他一清二楚。安全屋的使用,只需刑警支队长批准就可以了。但让他不爽的是,汤歌是重案组的人,而他是重案组组长。他没理由不清楚组员的一举一动。这就是组长的权威。但现在组长的权威明显受到了挑战。 使用了安全屋,还让他过来擦屁股?这更加令王凯感觉不爽。这是刑警支队支队长袁建国让他来的。理由是安全屋受到了不明身份人员的攻击,现场出现了枪声。枪声就代表案件性质,涉枪案件一律上升到重案组。这是近期打黑除恶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所以,他,重案组组长就出现在二层楼差点变成一层楼的安全屋现场。 “据使用记录,安全屋里的人是关宇一品。”小警司答道。 “关宇一品?”王凯听得很耳熟,稍一回忆,马上就想了起来。青苹果市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一个身材火辣、模样俊俏的小骚包。据说还跟那个酒鬼有一腿。他不禁有些惋惜。这么好看漂亮的女人,怎么看得上那一身邋遢的酒鬼? “她怎么会在这?”王凯很疑惑。他可没听说过关宇一品惹上了什么大的案子,需要警方的全力保护。 “跟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警察。” “如果她是重要人物的话,当然也需要女警察。”王凯不以为然。 “嗯,是的。但那个女警……”小警司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说出口。 王凯回头盯着小警司。 “那个女警是大乡所的,好像叫什么西?” “刘宇西?”王凯随口说了出来。 “对,刘宇西。” 王凯顿感意外。刘宇西,他自然很清楚。紫藤花湿地专案组的成员之一,也是大乡警察所派驻在重案组唯一的警察。吴建国作为专案组的副组长当然不能算是派驻人员。但有一点让他很奇怪的是,既然刘宇西是重案组的成员,为什么要跑到安全屋来保护重要人物? 那么关宇一品跟紫藤花湿地,又有什么关联?正当王凯的大脑在高速转动时,不远处走来了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朱大传。鉴识组组长。 鉴识组出现在案发现场,这很正常。但关键的是在朱大传身边的几个人就有点难人寻味了。 警察局新任局长陈忠,刑警支队支队袁建国,两个在警察局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袁建国不仅通知王凯,连他自己也到了现场。这么重要的人物都到了安全屋,那么这里又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王凯不可能想得很多,也不可能想得很细,因为他要马上迎接领导。顶头上司,还有顶头上司的上司。他赶紧上前,向陈忠打招呼,对袁建国只是点了点头。 新任的警察局局长陈忠,看上去意气风发,派头十足。而在他身边的袁建国,却是一脸的落寞。袁建国理应落寞。陈忠原本是重案组组长,也就是王凯现在的位置,那时袁建国还是刑警支队支队长,因为陈忠的能力更加突出,所以陈忠就坐在了现在局长位置。原先的上司变成了下属,原先的下属变成了上司。这位置转换得有些尴尬。幸好袁建国很快就可以退休。 王凯自认为现在是陈忠的小弟,忠实的拥趸。如果陈忠像地球,那他就像月亮,如果陈忠是太阳,那他就是银河星系最亮的那颗星星。不管再亮,银河星系的星星也是围绕太阳转动。 陈忠只是朝王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王凯已经很满足了。领导就应该有领导的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领导不可能与下属很亲密,即使是最亲密的下属。但王凯仍旧没搞明白通知他到安全屋的真正的目的。 袁建国没有说话,跟在陈忠身后,往小树林走了过去。 安全屋外的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王凯开车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绿油油的一片,郁郁葱葱,长势喜人。除此之外,那边还围着一圈的警戒线。因为他刚到安全屋,所以并没有来得及检查小树林边上的警戒线里有什么。 随着慢慢走近,王凯看清了警戒线里趴着一个人。面孔朝下,看不清是谁。 王凯皱了皱眉头,向身边的小警司小声问道“被害人是谁?” 小警司摇了摇头,很显然,他不认识,也没搞清楚现场情况。 袁建国好像听到了王凯的说话声,转过头,朝他瞪了一眼。王凯马上意识到这话说得有点不太合场合。这种时候,身为重案组组长的他,理应在警戒线内,查看现场,然后向领导汇报他对案件的初步态度。他马上从小警司手里夺过了塑胶手套,拉起警戒线,走向被害人。 而这时,朱大传刚好固定好各类证物,打算将被害人翻身。就在被害人露出面孔的一瞬间,王凯懵圈了。 这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被害人,王凯实在是太熟悉了。 第97章 抓捕内鬼的功臣 第九十七章 抓捕内鬼的功臣 “他怎么死在这?”王凯惊得有些语无伦次。重案组组员应福龙,彻彻底底地躺在地上,永永远远不可能再爬起来。这可把王凯惊得是云里雾里,不知所措。他脑海里第一浮现的就是应福龙死了,作为重案组组长的他如何向两个领导交待。顶头上司在,决定他生死命运的局长也在。他必须得想一个得体的,万无一失,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的理由。 下属不明不白死在案发现场,作为直接领导的王凯绝对脱离不了干系。 理由,理由。可王凯无论如何绞尽脑汁,脑海里依然一片空白,仿佛在一刹那间,所有的脑细胞都已死亡,所有的思想活动全部僵滞,就连手脚都不听使唤地哆嗦起来,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干练和精明,潇洒和自信。 “我并,并不知道他在安全屋……”王凯继续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知道你不知道。”陈忠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边上的袁建国,说道“既然大家都不知道,要不还是由支队长解释一下?” 袁建国是刑警支队支队长,也是王凯的直接领导。如果重案组出现问题,刑警支队支队长亦是逃脱不了领导责任。 王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这锅他应该不会背,至少不会完全背。 但袁建国好像胸有成竹,从他的神情上看,并没有看到一丝慌张。袁建国摸了摸鼻头,然后说道“证据显示,他是内鬼。” 内鬼?王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内鬼这一词,源于八九十年代港台谍匪剧,通常指警察内部暗通盗匪、黑帮或者犯罪分子的人员。警察内部出现内鬼,一直讳莫如深,是警方最为忌讳最为敏感的话题。可如今,身为刑警支队支队长的袁建国,居然想都没想,直接就把应福龙定性为内鬼。这要不就是袁建国老糊涂了,要不就是有足够充分的证据。很明显,情况属于后者。 那么证据在哪?什么证据?王凯虽然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但他绝不会笨到会当面询问袁建国关于应福龙是内鬼的证据。当前最好的处理方式,紧闭嘴巴。不该他问的绝对不问。他想要的答案,自然会有人帮他询问。 果然,陈忠马上问道“证据?” 在现场的三人,只有陈忠的身份合适问这个问题。因为他是警察局长,比袁建国高一级。 “他跟安全屋里的人是一伙的。”袁建国指了指不远处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安全屋。 王凯明白,安全屋里还死了一个人。那是他刚赶到安全屋时就已经发现的了。现场千疮百孔,留下为数不少的弹孔,还有一辆横亘在客厅的越野车。很显然,杀手驾驶着车辆冲进了客厅,展开了野蛮的射杀。只不过,很不凑巧的是,关宇一品,现在只能假定安全屋里保护的人物是关宇一品,在极其意外的情况下,反手杀死了杀手。但他没想到的是,小树林边还横躺着应福龙。那这样看来,一定也是关宇一品杀了应福龙。事情的经过好像很清晰了。王凯顿觉心中有了充足的底气。但有底气并不代表他能说话。在这个时候,他很清楚,还轮不上说话,至少不是他说话的好机会。 “确定?”陈忠又问了一下。 袁建国点了点头。 陈忠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警方内部出现内鬼,无论都是一个丑闻。作为警方的高层,当然不会为自己脸上涂屎拉尿。 王凯深知这事有点棘手,但他非常相信陈忠的能力,尤其是处理这种棘手的问题上,他简直把陈忠视为偶像般的存在。上次破获的郑好人杀人案就是陈忠在极其不利的情况,反败为胜,得到了青苹果市领导的肯定,这才得以上任警察局长。 果然,陈忠的脸色在一刹那间便由阴转晴,如同雨后绽放彩虹。“嗯,我想应该表彰一下破获此内鬼案的同袍,正是由于这位同袍智计过人,英勇果断,布下天罗地网的陷阱,这才让深藏在我们警察内部的蛀虫得以显现暴露。” 王凯不得不佩服这位新任警察局长,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要成了陈忠的小迷弟。你看,同样的一件事,站在他的角度,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件丑闻,而站在陈忠的角度,立马就变成了一件功绩。主动设下陷阱,诱蛇出洞,然后成功捕而获之。非常成功,非常圆满。接下来,只要把成功揭露应福龙的警察好好表彰一下,这件事就大可化腐朽为神奇,又可以成为警史上的一段传奇故事。 “那么,这位警察同袍是哪位?还在不在这里?我想见一见这位智勇双全的功臣。”陈忠饶有兴趣地看着袁建国,眼神透着热烈而又期盼,似乎一等功臣出现,他就要双手拥抱上去一样。 可袁建国的神情并不如陈忠那样的激烈。平淡如水。“我想你不太会愿意见他的。” 袁建国好像在拒绝陈忠。就算语调再委婉,那也拒绝的语调。袁建国居然会拒绝局长接见一个警察?这有点不可思议?是事情本身不可思议,还是那个英勇的警察同袍不可思议? 很奇怪。 但奇怪的问题马上就会有答案。因为陈忠不太高兴了。因为陈忠笑了。 王凯跟随陈忠多年,当然知道此时的陈忠为何而笑。他想袁建国也应该知道。他们三人在一起共事的时间绝不会太短。 只有两种情况,陈忠才会开怀大笑。一种情况是见他的上司。很显然,现场并没有比陈忠官阶高的官员。第二种情况是,陈忠生气了。 “我为什么不愿意见功臣?”陈忠笑道。 “因为他是一个已被开除的警察。”袁建国答道。 “已被开除的警察?”陈忠很讶异。 王凯也没反应过来。开除的警察?这回答也让他很意外。 “有谁被开除了吗?”陈忠皱起眉头,像是很努力地回忆。但结果是他并没有想起谁。 王凯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后脑门一下窜起冷嗖嗖的感觉。很不好的感觉。 “在大乡所挂职的那个。”袁建国善意提醒。 “大乡所挂职的那个?”陈忠似乎还在细想。 王凯心中的警铃大振。他知道袁建国说的是谁。“李浩然!”他不由自主地低呼一声。 “是他?”陈忠和王凯同时盯着袁建国,强烈希望袁建国说出“不是”两个字。但很显然,他们的希望落空了。 袁建国用清晰而又准确的语音说“是。” 真的很讨厌。王凯如同不小心吃了一只刚粪坑里飞上来的苍蝇,肚子里一阵翻江捣海。 号称酒鬼神探的李浩然,虽然是他的师兄,更是他的恶梦。他绝不想再见到他。 第98章 陈忠的指示 第九十八章 陈忠的指示 “酒鬼神探。”陈忠笑了笑,“我跟他很熟,熟得比红烧肉都要软糯香甜了。” 王凯知道陈忠话里的意思,他们本在一起共事,当然知道彼此之间的故事。李浩然爱喝酒,陈忠爱吃红烧肉,这就是生活。 话说到这里,王凯不得不插话了。他必须把这个讨厌的酒鬼从他的生活中抹除,连名字也不想提。他轻声咳了一声,假意嘀咕一句,“他已经被开除了。”他说话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陈忠和袁建国都能听得到。这就够了。而且他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带个人意见。在场的两人,官职都比他高,他只点到为止。 “对,一个开除的酒鬼。”看样子,陈忠也不太喜欢李浩然。“酒鬼的话通常都不能轻易相信。他说了什么?” 王凯在心里再次给陈忠点赞。陈忠这话说得很巧妙,先下定义,再询问说的内容。看似前后矛盾,但内里大有乾坤。只有聪明一点的人,都能听出陈忠的意思。 可偏偏袁建国好像就不聪明,“真想听?” 陈忠只能点头。 袁建国说道“李浩然说这个应福龙不仅仅来杀害安全屋里的人,而且他跟三年前的林寻义案也有关联。” 一听到林寻义,王凯的脸色立时变得惨白。他跟林寻义的关系实在太复杂,如同缠绕在一起的棉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三年前的林寻义案?”陈忠脸上也露出极其讶异的神情。“这不是早就结案了吗?” “是。” “可靠的证据?” “还在收集。”袁建国答道。 陈忠盯着袁建国半天没有作声。“这事事关重大,没有可靠的证据之前,可不能随便乱说。”陈忠顿了顿,又说道“你知道的,林寻义案当年在青苹果市引起极大的反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又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 袁建国闭上嘴巴。再怎么装糊涂,那也得分扣上的帽子大小。 王凯心中暗自庆幸。他可不想有人再翻这件陈年旧案。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 既然不想在李浩然的话题上持续说下去,那就说点其它的话题。王凯抢先想要打破僵局,问道“这安全屋里的人除了关宇一品之外,还有其它人吗?” “你还不知道?”袁建国瞥了一眼王凯。 “我也想知道。”还没等王凯回答,陈忠截断了他的话。 袁建国瞄了瞄周边。他们眼前除了一群在警戒线里忙活的鉴识组警察之外,其它人离他们似乎都挺远的。 “姚伟。”袁建国小声说道。 “姚伟?”陈忠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但在王凯心里却是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作为警察局长的陈忠,因为不经手具体的案件,不知道姚伟是谁,情有可原,但作为重案组组长长的王凯却不可能不知道姚伟。紫藤花湿地案嫌疑最大的人,姚伟。到现在,他还四处寻找姚伟。没想到,姚伟居然会出现在他眼皮底下。 王凯的脸色开始一阵红一阵白,偷偷瞄了一眼陈忠。如果就此话题再说下去,他必须得找个理由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姚伟是紫藤花湿地案的主要涉案人员。”袁建国向陈忠解释,“避免他受到其它人的干扰,这也是李浩然把姚伟藏在安全屋的最主要目的。” “又是李浩然?”陈忠皱了皱眉头,将头转向王凯,“这件案子?” 紫藤花湿地案正是重案组负责。“对,这件案子正是重案组在负责,并且全力推进当中。”王凯说道“但没想到李浩然在其中横插一脚。”他已经想到了理由。既然无论如何都绕不过李浩然,那就让李浩然来背这个锅。“以李浩然目前的身份,并不是警察,也不隶属哪个单位,所以我根本没有办法得知他的行动及目标。而这个安全屋的使用,我也毫无所知。” “况且,国内的刑事案件,绝不允许私人进行调查,李浩然很显然违反了相关法律规定。”王凯又刻意加重了“法律规定”四字的语气。 李浩然参与案件调查,是绝对的事实。没有执法权和调查权的人员取得的证据,根本不能得到司法系统的认可。这一点无法让袁建国否认。王凯看到袁建国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王凯很得意。只要他抓住这一点,一定会让李浩然死无葬身之地。一想起李浩然,他的鼻头还隐隐作痛。李浩然当众揍了他一拳,这事一定没完。 “看来,我们还是应该遵守法律法规。”陈忠看向袁建国,好像在征询他的意见。其实这也是一种领导艺术,征询只是一种过程,一种形式,会让下属感觉得到尊重,但其实狗屁都不是。 但此时的袁建国好像并没有得到尊重,很感恩戴德的样子。他忽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很无奈,好像很心痛。 “有话请说。”陈忠有些不满。 袁建国说道“请问王组长,我们的案件办理得怎么样了?” “正在全力推进。” “推进到哪步?” “正在全力抓捕嫌疑人姚伟,而这嫌疑人却被李浩然偷偷藏在安全屋。” “这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审讯过姚伟,甚至是连面也没见过?” “这都是李浩然在作怪。” “你知道李浩然为什么要保护姚伟吗?” 王凯有些恼火。左一个李浩然,右一个李浩然,但袁建国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不得不强行压住恼怒。“我只知道一个没有调查权的无业游民,作任何的调查都属于违法行为,都不可能作为法律法规所认定的证据。” “开除公职的正式命令还没下达,还得等局长大人的签字。”袁建国看向陈忠。 开除公职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必须要局长的签字才能有效。而此时的批文,好像还放在陈忠的案头。 “不遵守禁酒令,必须开除。这是一条高压线。”陈忠开始表态。这表态绝对是正确的。高压线,谁碰谁死。但陈忠好像跟王凯想的并不一样。陈忠转而问王凯,“紫藤花湿地案,你能破吗?” 凯向陈忠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关键是不能有人在背后作怪。” 陈忠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袁建国,“那他能不能配合王凯?” 建国毫不犹豫地回答。看得出来,李浩然能否保留公职,又有了一线转机。 “嗯,当前情况下,破案是解决一切矛盾的前提。”在走之前,陈忠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含义很深,意义很复杂。 王凯又挺直了腰板,朝陈忠的后背敬了一个很标准的举手礼。陈忠的意思很好理解,谁敢阻挠他们的调查,就可以抓谁。包括那个一直被顶头上司护着的讨厌酒鬼。但他可能也没留意到袁建国的态度。袁建国理解的是,只要破了紫藤花湿地案,李浩然就能保留警察的身份。 第99章 再见王子成 第九十九章 再见王子成 李浩然打算去见一个人。想见的人身份地位很高,至少在青苹果市,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见他必须预约。然而以李浩然现在的身份,好像预约见面很难。化复杂为简单,化繁缛为粗暴,一直是李浩然最常用的人生原则。所以李浩然直接来到了龙湖天地。 龙湖天地,青苹果市最富有的集聚小区,据说这个小区的每套房子价值在亿元以上,光光每年的物业费就高达数万元。 李浩然站在小区的门口,看着金碧辉煌的大门,每一块石头、每一根木料、每一棵花草,都散发财富的气息,充斥铜臭的味道。 李浩然把车停好,往大门走去。大门的一个帅气的保安拦住了他,很有礼貌,也很有气质。“我是警察,找302业主来调查案件。”李浩然朝保安扬了扬手里的证件。那是一本过气的警察证。之所以说过气,那是因为他已经被开除公职,已经没了警察身份,只是还没来得及去办理离职手续。 但愿这位帅气的保安,不会知道他是个前警察。 “对不起。”保安根本就没瞧李浩然手里的证件,“如果没有预约,恐怕谁也进不了。” “警察也不行?”李浩然完全没有预料到是这种结果。理论上说他是刑警,到龙湖天地是来调查案件。是公事。这保安很明显不给警察面子。 “不行。”保安脸上虽然堆着笑容,但语气当中根本没有显出一丝的通情达理。这跟他帅气脸庞有点不太相衬。 李浩然有些无奈。如果他手头上有检查证,如果他真的是警察,那么他一定会对保安嗤之以鼻。但现在,这两样他都没有。 剩下的一条路,好像只能智闯。 “我可以给你们的警察所打个电话,然后你们的物业经理会屁颠屁颠跑过来,卑躬屈膝地迎我进去,最后骂你一通,扣你一个月奖金。希望这样的事情会发生你身上吗?” 保安的笑容依旧。非常职业性的微笑。 “警察同志,没有预约,不能进去。”保安的口气依然很生硬。 “你这样子很让我为难。”李浩然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妨碍警察执行公务,应该是判多少年?” 李浩然觉得有必要再施点压力。“三年。如果你现在还阻挠我进去调查案子,你马上就可以领到三年的有期徒刑。不准保释,不准缓刑。”不准保释?不准缓刑?谁知道?他知道的是保安的笑容开始有点僵硬,抬起的手并不像刚才那样的挺直。至少在李浩然看来,保安的态度开始软化。 “现在,你可以让我进去了吗?”趁保安还在犹豫,李浩然抬腿就想往里走。 “年轻人,这好像不太符合程序。”李浩然的身后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老人拄着一根拐杖,穿着一件极其普通的休闲衬衣,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李浩然。 李浩然认得这位老人。 “程序?”李浩然转过身,饶有兴趣地问道。现在,他倒不急着进龙湖天地。无所谓了。他要找的就是这个老人。王子成。 “什么程序?”李浩然再次问道。 “如果警察想上门搜查,需要检察院开具的搜查证。如果仅仅是上门询问,那必须得按照小区的规定,先预约再进门。”王子成除了一根拐杖外,还提着一只鸟笼。他旁若无人地逗了逗鸟。小鸟欢快地蹦了蹦。那只鸟是什么?鹦鹉还是麻雀? “有必要的时候,警察可以强制执行传唤。” 王子成又看了李浩然一眼,“非常正确。有必要的时候,警察的确可以强制执行传唤。但这个前提条件好像比较苛刻,比如说是无正当理由不接受传唤或者逃避传唤。你找302业主有什么事?” “找他调查案件。” “那么他回避了吗?” “好像没有。” “他不接受传唤?” “好像也没有。” “那警察为什么要强制传唤呢?” 李浩然盯着王子成,“现在不必了。” “为什么?” “因为302的业主,现在就在我的眼前。” 王子成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你早就认出我了?”王子成笑道。 “我好像还没到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李浩然点了一支烟,说道。“叱咤青苹果市的头号人物,应该还能认得几个。” “我可是退休多年了,很难得。”王子成拄着拐杖,往小区门口走去。“如果不介意的话,警察同志,能不能到那边小亭子坐坐?” “求之不得。” 龙湖天地果然是数一数二的豪宅,就连小区门口都配建一座精巧别致、流水潼潼的小亭。小亭子虽然不大,但里面设施却是很齐全。他们人还没坐下,小亭子里的服务员就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 小区的公区居然还有服务员?果然是豪横。 香烟渺渺,古音沉沉。王子成把鸟笼挂在小亭的檐下,将拐杖放至一边,又从容坐下,端起一杯刚要泡好的香茗,小啜了一口。 “这茶不错。”王子成摆了摆手,让服务员退了下去。 “谢谢,我不喝茶。”李浩然拒绝。不是他娇情,也不是他客气。茶能活跃中枢神经,引发失眠。现在他最不缺的就是失眠。宁愿喝酒,也绝不喝茶。 “说说吧。”王子成也不强求,笑了一笑,“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飘呀飘集团。”李浩然直言不讳。聪明人之间,没必要拐角擦边,浪费时间。 “我已退出飘呀飘集团很多年。” “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故事?反正我退休了,时间多的是,如果你有时间的话。”王子成笑着点点头。 浩然又点了一支烟。“在很久以前,一个自小就生活在深山里的母亲,老来得子,10月怀胎艰难生下了一个小孩。从小,母亲便对这个小孩寄于无限的宠爱,虽然家境不太好,但还是给予了小孩无限的爱。小孩聪明伶俐,极其讨人喜欢,更加得到家人们的喜爱。可是,你也知道,自小太过宠爱的小孩都会有那么一丁点的娇气和任性。有一天,那小孩不小心玩火,不小心烧着了自己家的房子,差点烧死了一家人。然而母亲非但没有责罚小孩,还一再怪罪上天对他们家的不公,对小孩更是变本加厉地溺爱。小孩也开始不再收敛,对家人、对其它人更加肆无忌惮。”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孩慢慢长大。不过说到底,他们家的运气是相当的好,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们走出了大山,来到了镇上,经营一家野生山货铺,生活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小孩也慢慢长大,接管了这家野生山货铺,并把这家山货铺开到城里,生意越做越大。” “可是山货铺毕竟是山货铺,就算开得再大,那也还是山货铺。随着小孩接触的人越来越多,视野越来越宽,他无法满足于一家小小的山货铺。恰巧此时,他遇到了一个盐贩子。两人一拍即合,铤而走险,开始夹带私货。你也知道,在以前,盐可是国家管制的生活物资。任何人走私贩盐,一经抓获,立刻砍头。” “的确,贩盐给他们带来了巨额的经济效益,他们家的资产开始暴增,成为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然而,这时的母亲发现了小孩的贩盐行为,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再放任小孩为所欲为,则会害了整个大家。因为这个时候,她们家庭已经不仅仅只有几个人,而是有儿有孙的大家庭。所以,如果想要大家都能安全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必须做出牺牲。” “做出牺牲?”王子成眯着双眼,“难道她想把自己的小孩亲手送到断头台?” 第100章 完美的一天 第一百章 完美的一天 “你认为这个故事精彩吗?”李浩然问道。 “精彩。相当精彩。”王子成抚掌微笑,“只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母亲是真的舍得让亲生孩子送死?” “有时候,人在困境的时候,总要做出选择。不管这个选择有多难。” “不过,你说的这个故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王子成问道。 李浩然微微一笑,把烟头按熄在干干净净的喇叭型烟灰缸。就算是再干净的烟灰缸,那也是用来放烟头的。“王雄怎么死的?” 王子成的双眼一睁,突然暴射出两道精光。但很快,他又合上双眼,沉默了一会,又微微睁开。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然不见刚才的精光,取而代之又是一副温善和蔼的模样。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这个警察不是早就有定论?” “警察说是心肌梗塞突发,抢救不及而死。” “那不就结了?” “可我查过王雄的病历,他根本没有心肌梗塞。” 王子成的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不动声色,“或许他有心肌梗塞,但没有去医院检查。你要知道,作为董事长很忙的,忙得有时候连吃个饭都没时间。” “哦?”李浩然紧紧盯着王子成。 “所以,你觉得这不正常?” “所以,你觉得这很正常?”李浩然立刻反问,“作为父亲,对于自己儿子的死因,漠不关心,难道这是正常的吗?” 王子成愣了一下,笑道“你好像很激动,死的就像你儿子一样。” 李浩然耸了耸肩,表示回应。 “我们好像说的是两回事。” “但我更想听的,是你的态度。”李浩然说道。 “我的态度其实并不算太重要。重要的是警方对此案的定论。” “我认为王雄的死,跟你有关。”李浩然很直接,直接得几乎让王子成惊得了下巴。 “是吗?这可不是作为警察而说的话。”王子成依然稳如泰山,看不出任何的神情变化。“光凭这一句话,我就可以让你停职。” 李浩然没有回答,转而问服务员,“这里有酒吗?” 退而屏风后面的服务员摇了摇头。 “那这里可以喝酒吗?” 服务员看着王子成。王子成点头。 “可以。”服务员最终回复。 李浩然掏出怀里的酒壶,灌了一口酒。 “我丝毫不怀疑你的能力。”李浩然继续说道,“可以让我分分钟停职。但我更想明白的是,王雄到底是怎么死的。作为父亲,难道真的一点没有一丁点意外的发现?” “那么你又凭什么证明我儿子的死不是死于心肌梗塞?” 李浩然拿出了一叠报告。这是朱大传的验尸报告。报告上注明,王雄是死于心肌梗塞,但引发心肌梗塞的原因有很多种。自然病灶是一个原因,其它的药物反应也是一个原因。比如说酚磺乙胺、氨基己酸、氨甲环酸等等。这类化学药品在一个化学专家手里,并不难拿到。但报告里并未注明王雄是否死于药物或者疾病本身。这无法鉴别,至少在目前的药学背景下无法实现。 所以,李浩然拿出这份报告时,显得有些忐忑。他只能祈祷王子成并不会认真去看这份报告。 如他所愿,王子成根本没动报告,当他拿出报告时,王子成连眼皮也没抬。视若无睹。当成空气。 “对不起。”王子成眯着双眼,轻声细语地说道“当你跟我一样年纪的时候,你也会发现豆大的字摆在你的眼前,就跟一团墨汁一样,无法分辨这是芝麻包还是豆沙包。所以,你得等我的律师来了以后,才能给你一个答复。” “你的律师什么时候能来?” “有时候他马上就可以到,有时候他可能过一两个月才回。这得看心情。” 李浩然有些气馁。很显然王子成在耍无赖。他手上的那份报告,居然没能发挥一点用处。好吧。他只能悻悻地收起报告。第一回合,在经验老到的对手面前,毫无疑问地败下阵来。 “那么,我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李浩然问道。 “关于什么的?养生长寿的,我很乐意回答。” “当然,我还年轻,好像还没到养生的程度。”李浩然又灌了一口酒。 “嗯,看出来了,所以我现在差不多也要走了。”王子成站了起来,逗了逗亭边的小鸟。那小鸟上窜下跳,显得很兴奋。 有陪伴有玩耍,自然就会开心。人是如此,动物也是如此。 “只需要逗留几分钟就可以,我保证这个问题,你会很乐意告诉我。”李浩然说道。 “哦?那就再给你二分钟。”王子成拄着拐杖,并没有立即落坐。 “请问王老爷子,你是怎么开创飘呀飘集团的?” 王子成愣了一下。别人如果要听自己讲述英雄史、成就史、发家史的时候,一定会得意洋洋向别人述说一番。任何人都不会有例外。尤其是王子成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 王子成应该也没料到李浩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只是想要学习一下老爷子艰苦奋斗、开创伟业的伟大功绩,并没有别的意思。当然,老爷子如果没有时间的话,也许我应该另找个时间来。”李浩然一口一个老爷子,再加极其谦恭的态度,很快打消了王子成的疑虑。 王子成放下拐杖,重新坐了下来,向李浩然讲述光辉而又伟大的一生。至少王子成认为这一生是光辉而伟大。 飘呀飘集团的创立,时间也算比较长,创立的年代也刚好百业丛生、万物创新的最好时代。身为化学教授的王子成下海创办了飘呀飘集团,并成功开发出了一系列的饮料饮品,推向市场,得到了人们的喜爱,最终取得了如今辉煌的成就。 当王子成提到在飘呀飘集团刚创办初期的艰难时,王子成的眼角晶莹闪亮,似乎都快要落下泪来。 李浩然细细倾听了王子成的故事,皱起眉头仔细思索,仿佛沉浸在王子成的故事中。 “如今飘呀飘集团开发了那么多的饮料,得到了大家的喜爱和认可。不过,在那么多的饮料当中,哪一款饮料最值你骄傲和自豪?”李浩然问道。 “当然是狼嚎。这款饮料虽然上市时间长,但其市场仍然最为庞大,就跟国外的乐口饮料一样,长年不衰,仍然受到人们的喜爱。”王子成提起狼嚎饮料时,一脸的得意。 李浩然看了一眼亭子里的一个角落,那边摆着一个角柜,狼嚎饮料赫然在目。 “不过,我看过公司的年报,狼嚎饮料虽然生产销售很好,但其利润并不算太高,反而最近一段时间的卡哇伊饮料迅猛增长。卡哇伊饮料是你开发的吗?” 一提到卡哇伊,王子成的脸色马上僵化。 “我就是想弱弱地问一下,这卡哇伊饮料怎么在国内鲜为人知,既然利润这么高,为什么不扩大生产销售呢?”李浩然趁胜追击。 “对不起。”王子成眯着双眼,轻声细语地说道“很高兴,你抽出时间听我的故事,但关于的其它事情,我一概无可奉告。因为我不会相信一个醉酒的警察,而且是已经被开除的警察的话。” 好吧,原来王子成早就知道李浩然的身份,这样就有了驱逐李浩然的充分理由。 完美的一天。 第101章 公交车上的会面 第一百零一章 公交车上的会面 李浩然坐在公交车上,听着车里的电视正在播放着一首《凉凉》歌曲。 “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化作春泥呵护着我……”电视喇叭里传出一首委婉而又动听的歌曲。现在播放的正是公交平台上的一个点歌节目,而这首《凉凉》正是一个市民专门给自己点的一首歌。歌曲真的很委婉,很动听。但不知怎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首《凉凉》之歌好像引发了舆论大地震。屏幕上充满弹幕。 最近的金融市场好像并不太平,股民好像损失惨重。 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李浩然对股市并不感冒,所以无需谨慎。原因有两个。第一,他穷,穷得叮当响。第二,他没钱,就算有点闲钱,早就让他换成酒钱了。 公交车上人不多。李浩然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对整个公交车的情况一目了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坐在第三排,一个看上去像从农村出来的中年妇女坐在特殊照顾的椅子上。再加上李浩然,一共三个人。人真的不多。空空荡荡的。李浩然真的有点担心,再过两年,恐怕整个公交公司都不复存在。 老人抬头看着车里的公交站点,而那个中年妇女在刷手机,只有李浩然看着窗外。 “洪涛路到了,请下车的人员做好准备……”随着公交车广播的播报,公交车在站台边上停了下来。 李浩然看得很清楚,老人颤颤巍巍拄着拐杖下了车,又从站台跳上来一个人。那人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好像故意不让别人看到他的脸一样。的确,他的行为奏效了,别人想要看清他的脸,比看清他的心还要难。 现在车里还剩下一个正在刷手机的中年妇女,一个刚刚上车的鸭舌帽,当然还有李浩然。 公交车车门“吱嘎”一声关上,车子启动。那人扶着车上的扶手,一摇一晃,一步一步往车厢后部移动。偌大的车厢,那人偏偏要朝车尾移动,又偏偏要坐在李浩然身边。而李浩然一言不发,又偏偏给鸭舌帽让了一个位置。 “为什么不找个好一点的地方?”鸭舌帽抬起头,看向李浩然。 现在,终于可以看清鸭舌帽的真面目。年轻而又帅气的脸。国字脸。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经常可以从王凯脸上看到这种自信。自信,有时候是成功的根基,但有时候也会变成自负。 李浩然觉得这个时候的王凯,身上那种透着的自信,其实就是自负。 “我不想再进警局,尤其是以嫌疑犯的身份进警局。”李浩然微微一笑,做了一个很绅士的动作,耸了耸肩。 “不管在哪里,只要我想,下一分钟,你就会在警局里。”王凯掸了掸鸭舌帽沿上的灰尘。 “我知道。”李浩然似乎对王凯的威胁毫不以为然。“所以我选择在公交车上跟你见面。” “哦,你以为在车上就可以逃过我的手掌心?” “嗯,至少可以争取一点时间。”李浩然轻咳了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车后的一辆桔黄色的皮卡车。皮卡车厢体涂着“工程维修”字样,但李浩然非常清楚车里坐的人绝不会维修技术,甚至连什么电路电工机械仪器都叫不全名字。车里坐的人,只会修理人的技术,如果这也算一门技术的话。从洪涛路开始,那辆皮卡车一直就跟在公交车后。不用想也明白,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就在半天之前,王凯主动打电话给他,要求见一面。李浩然丝毫不意外,就算王凯不约,他也要打电话给王凯。很久没见,甚是想念。虽然想念一词说得有点假,得加上引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见面。李浩然对此次见面的唯一要求,就是地点。地点由他来定。所以,俩人的见面地点就定在了35路公交车上。 35路公交车,站点虽然一直固定,但路线很长,站点很多,对李浩然更加有利的是,35路还要途经镇港大桥。 但王凯对自己信心很足,所以表现出强大的自信。他有的是资源,有的是警力。 “我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如果不经过我同意,你拿到的所有证据,检方根本不可能承认。”从一见面,王凯便展现出强大的自信,很直接很了当。 李浩然与王凯一起共事多年,自然知道王凯的脾性。但李浩然的目的并不在此,“我会将我调查的情况,包括姚伟掌握的资料,都会告诉你。” “哦,这么好的事情,开出的条件应该不会太简单吧。” “跟聪明的人说话,果然是愉快。” 公交车驶过一个急转弯,俩人都不由自主地往一边倾斜。两人身体贴得很近,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你想要什么?”王凯摆正了姿势,并没有因为李浩然的身体而靠后半步。这是一种极为强硬的姿势,当然这也表明王凯在这次谈话中绝对的自信和坚决不让步的态度。 李浩然叹了一口气,“师父。” “林寻义?” “你有没有害过师父?”在国立医院,李浩然曾经当面问过王凯,而当时的王凯却没完全否认。这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如果不取出来,永远都会成为心头的痛。 “我没有师父。”王凯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李浩然和王凯、林寻义一起共事过,从警队的传统上来说,李浩然和王凯还是名义的师兄弟,但王凯坚决否认。 “秋哥是你害死的吗?”已经可以确认,秋哥与林寻义案有莫大的关系,所以秋哥的死当然值得回味。 “你觉得呢?”王凯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与当时他们在国立医院的谈话内容并没有改变。 但现在李浩然掌握了更多的证据,关于秋哥死亡的证据。“你有没有跟应福龙接触?” 应福龙就是泄露关宇一品和姚伟行踪的内鬼,这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事情。而从秋哥的档案资料里,应福龙和秋哥之间也存在某种联系,秋哥和飘呀飘集团的王宏奎等人又交往甚为密切,所以这很容易就可以验证应福龙和飘呀飘集团之间存在某种交易。李浩然现在需要确定的是,王凯有没有涉及其中。他必须要搞清楚这一点。 “你到底有没有?”面对王凯的挑衅,李浩然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王凯鼻孔里冷哼一声。 李浩然捏紧了拳头,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在王凯的鼻子上再次留下他的印记。可是,现在还不行。不行。忍住。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现在。他深呼吸两次,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平复。 “我想成为一个好警察,不是那种整天喝得像烂泥一样的警察。”王凯终于正面回答。 第102章 王凯的鼻子又受伤了 第一百零二章 王凯的鼻子又受伤了 “那你到国立医院是为了……”李浩然通过医院的监控,亲眼看到王凯进了医院,又进了秋哥的病房,还看到王凯在秋哥耳语了几句。这些行为,很难不让人认为王凯和秋哥有那么一腿。 “看望一个曾经在手底下犯事的熟人,难道也是犯法吗?”王凯反问道。 警察与犯人,有可能是一对相恨相杀的“仇人”,比如说《追凶》里的王韦汉和吴在军;也有可能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弟”,比如说《唐人街探案》里的唐仁和坤泰。这取决于命运,也取决于人性。这很正常。 秋哥被杀一事,已经得到应福龙的验证。这点已经毫无疑问。那天下午,应福龙刚好在医院当值,守在秋哥病房前。医院停车场的车辆也是他安排的,车辆刹车也是他动手做的手脚。这都已经得到充足的证据证明。 “可秋哥临死前,为什么要喊你的名字?”李浩然疑惑地问道。 “我刚才说过了,我跟秋哥的关系走的还算比较近。我去探望他一下,喊了一下我的名字,应该也能说得过去吧。” 虽然理由有些牵强,但毕竟也算是一条理由,一个回应。 可李浩然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问号。他不得不继续再问。“你怎么跟秋哥认识的?” “很多年前,我就跟秋哥认识了。当年他还是小混混的时候,是我……”王凯突然顿住,警惕地看着李浩然。 “你做了什么?”李浩然步步紧逼。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好吧。”王凯好像有些无奈,“当年,他出手伤了人,有人找到我,让我帮了个小忙。所以……”王凯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浩然当然明白这“所以”后面的内容。国内的人情关系极其复杂,左牵右拉,一定能找得到关系。警察不是圣人,也不是世外神仙,自然不可能完全脱离人情。 “一次帮的忙,你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李浩然继续问道。 上国立医院,到犯人的病房里交谈,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李浩然不得不明白。 王凯有些恼怒。“难道你认为我跟秋哥还有其它关系不成?” 话说到这地步,好像又要开始谈崩的节奏。但李浩然必须得追问下去,“当年诬蔑师父贪污的信件,你见过没?” 一提到信件,王凯的脸色又是大变。 不用再问,这个答案已经写在王凯脸上。当年的林寻义案,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分为两个案件。先在是林寻义被诬蔑,然后被开除公职。后来这件案子,经过调查后,在警局内部得到了平反。第二个案子是,在开除公职期间,林寻义被肇事的车辆撞成重伤。两件案子,其中都有秋哥的身影。秋哥写的举报信,秋哥开的肇事车。所以,就算秋哥的死与王凯无关,但如果秋哥与王凯的关系比较亲密的话,那么他们之间会不会…… “没有证据,请别不要瞎说。”王凯恶狠狠地说道。 李浩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拿出一个u盘。一只外壳亮闪闪的小巧的u盘。 “里面存储有一段音频,需要我打开吗?”李浩然捏着u盘,对王凯说道。 “什么?” 王凯的脸色再次大变。 李浩然就这样举着u盘,而王凯的眼神始终盯着u盘。 王凯忽地哈哈大笑。 李浩然依然举着u盘。一动不动。 “你以为我是小孩吗?拿一个不知从哪里捡到的u盘就想套我?”王凯狞笑道。 李浩然还是举着u盘,双眼盯着王凯。 “好啊。”王凯收起笑容,“就算是我提供的内容,那又怎样?我早就跟你说过,在我眼里,我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跟林寻义一点关系也没有,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我从来都没承认他是我师父,也从来不会认为我是他徒弟。况且,我所提供的内容,都是事实存在的情况,并没有一丝夸大和诬陷。” 李浩然攥紧拳头,就给王凯脸上来了一拳。王凯脸上顿时脸上鲜血直流。又是鼻子。这是李浩然第二次揍了王凯,而且是同样的部位。 王凯大为恼怒,随手就还了一拳。这一拳打在了李浩然的右眼上。 李浩然顿觉眼前一黑,冒出无数金星。他没有等待,脑袋一低,往前一顶,直接顶到王凯的下巴。王凯的头往后一靠,直接碰上了公交车椅的后背。公交车椅的最后一排,却是一排的不锈钢栏杆。坚硬的头,撞上了坚硬的不锈钢栏杆,谁更硬?只听得“嘭”一声闷响,不锈钢栏杆居然被撞得凹进一截。看来,还是王凯的头更硬。 王凯双手猛然抱住李浩然的脖子,抬膝就往李浩然的小腹撞去。李浩然顿觉小腹翻江捣海,后背立时冒起冷汗。这一力道,相当于王凯的一脚。而这一脚的力量,足可以踢翻两个成年人。 王凯趁李浩然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再挥拳朝李浩然头上砸去。王凯的近身搏击能力,并不比李浩然弱。李浩然很清楚王凯的实力,他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接王凯的那狂风骤雨一般的拳头。他抱头下蹲,尽量像一只刺猬一样,团起身子。近身搏击,并不是越早攻击越好。保存实力,或许能笑到最后。 王凯的攻击真的很猛。在一顿猛烈的拳头输出之后,马上发现拳头的作用好像不太明显,他立时改变了战术,双手环抱住李浩然的腰身,高高举起,一个背摔,直接将李浩然摔在车厢。 公交车的座椅果然很结实,很牢固。李浩然将近一百六十斤的体重,居然没把座椅砸烂。 李浩然整个身子如同一只活虾一般弯曲起来,然后又像一只死虾一般摊开。这一下,可真把砸得不轻,眼前漆黑一片,差点让他直接闭过气去。他的身体像一团面团一样,往座椅下滑去。也幸亏座椅很结实,李浩然瘫到座椅下,使得王凯的拳脚根本施展不开。公交车上可活动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连挥拳抬腿的空间也没有。 王凯不得不俯下身,去拉李浩然的双腿。要将李浩然从座椅下拉到过道上,这样他才能有更大的攻击范围。很快,他就完成了第一步聚。还在作无意识挣扎的李浩然躺在了过道上。现在,他只需鼓足全身力气,往这个他最讨厌的人身上、脸上死劲地捶下去就可以。 第103章 会用枪的中年妇女 第一百零三章 会用枪的中年妇女 就在王凯以为可以彻底暴击李浩然之时,公交车猝不及防地紧急刹了车。这让王凯跟随着公交车的惯性往前大幅度倾倒,差点摔了一个趔趄,幸好抓住了车厢上的扶手,这才避免出大糗。虽然免了出糗,但已抬起的脚却无法再继续往李浩然身上踹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我已报警了,你们赶紧住手!”公交车司机在前方大喊。看来,这公交车司机是一个大好人,懂得为车上的乘客安全负责到底,虽然他并不知道哪个是好人,哪是坏人。 “我是警察。”王凯恼怒地向公交车司机喊了一大嗓子。什么时候不停车,就要在他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停车? 公交车司机一听是警察,顿时没了主意,愣在原地,是继续开车呢,还是停车呢? 王凯可没这闲功夫来理会,暴揍李浩然的愉悦,猛然让多巴胺分泌多了好几倍。他决定趁手下的警察赶到之前,继续刺激多巴胺分泌。他低头抬脚再次向李浩然身上踢过去,可没想到的是,他的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的脚被两只大手紧紧抱住。谁的手?挡住李浩然的双手。就是公交车刹车、王凯说话的那几秒钟,李浩然的意识也清醒过来。李浩然可真得好好感谢那位好心的负责的公交车司机,不然,他到现在一定不能清醒过来,一定会比刚才伤得更严重。他醒过来的第一眼,就见到了王凯的腿。一只高高抬起的腿。这个时候,下意识的反应就躲。可无奈车厢过道实在是太狭窄,他一下又撞到了座椅支架。幸好,王凯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趁着这机会,他连忙抱住王凯抬起的脚,再一个鲤鱼翻身,试图掀翻王凯。 可王凯手里还抓着扶手,李浩然这么一用力,使得他整个身体悬空,却没有倒下。他另一脚连连向李浩然踢去。一脚虽然被李浩然抱住,但另一脚的力道也是奇大。李浩然再次受痛,支撑不住,只能放手。 王凯后退两步,蓄势准备重新发动进攻。而这边的李浩然,也趁机从过道上爬了起来,死死瞪着王凯。 两人相距四步,就这么死死对峙。 “我说过,你逃不了的。”王凯一边咧嘴笑,一边伸手入怀。 枪。 李浩然看到王凯从怀里掏出的正是一把枪。警用手枪。可装七发子弹的警用手枪。虽然威力不大,但这样的距离,足以致命。 还没等王凯完全端稳手枪,李浩然一下扑了过去。这么近的距离,只要稍微用点力,完全可以扑倒王凯。更何况李浩然用的是全身力气。 情况如李浩然所想,他扑倒了王凯,手枪掉到车门边上。 “你敢抢枪?”王凯大怒,反手一拳,击中了李浩然的面门。 李浩然咬牙忍痛,也给了王凯一拳。你一拳,我一拳。两人就这样倒在车厢里,相互抱着,相互给对方拳击。只是两人都郁闷的是,因为距离实在太短,两人的拳头都没发挥最大的伤害,这样的拳击伤害,只能给对方搔搔痒。 “你们闹够了没有?”耳边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王凯抬头。什么时候他们边上站了一个女人。严格来说,是一个中年妇女。就是那个在车厢里一直低头玩手机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看上去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这个已经不是现在的关键问题,现在摆在他眼前的关键是,中年妇女手里有一把枪。枪。警用手枪。正是王凯刚才掉在车门边上的那把枪。 中年妇女举着手枪,正对准王凯的脑门。 王凯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女人会用枪? 要知道在国内枪支管理严格,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枪支,更不可能会这么完美的据枪姿势。所以,他只能认定这个看上去普通的中年妇女不可能普通。 那么这个不普通的中年妇女到底是谁?王凯没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因为他马上要面临第二个关键的问题。中年妇女举着手枪,对准了王凯的脑门,打开了保险,用极其冷静而又严肃的语气,喝道“放手。” 放手?王凯不想放手。这不是说放就放的问题。为什么不叫李浩然放手?偏偏叫他放手?要知道他的手虽然抓着李浩然的衣领,同样,李浩然也抓着他的脖子。虽然他痛揍了李浩然,同样,李浩然也暴击了他。 可这个丑陋的中年妇女,偏偏就对他吼着让他放手。难道这是他比酒鬼更帅的缘故吗? “我不会放手……”王凯的话音还未落,只见中年妇女猛地扣动了扳机。一声脆响,一颗子弹斜贴着他的耳边,钻进了车厢地板,打出了一个弹洞。 “你……”这一枪惊得王凯差点跳了起来。近在咫尺的子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浩然也松开了手,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沁出的血丝。这一番近身搏斗,一点没让他捞到好处,反而牙齿好像摔了两颗。 “你坐在那。”中年妇女用枪口指了指王凯。 王凯只能乖乖听话。他的脑海快速转动。到现在为止,他依然没能认出眼前的中年妇女是谁。但他不慌。因为在公交车后的不远处,一定会有一辆皮卡车跟随。而那辆皮卡车上,一定会有几个全副武装的便衣警察随时准备听从他的号令,随时准备出击。 “你跑不了的。”王凯冷冷地看着中年妇女,“我是警察,重案组组长,而这个,袭警夺枪,一定会被判刑。”他用眼角瞥一眼李浩然,继续说道“现在,你把枪还给我,我当你没来过,没见过你。” 中年妇女笑了。她笑的时候,嘴角好像有点僵硬。“你确定在你的射击报告里不会提到我?”她开了一枪。枪里少了一颗子弹,按照用枪流程,谁的枪里少了一颗子弹,就必须要写一份报告。 看来她到警方的工作流程很了解,最起码对使用枪支使用规定很熟悉。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还没等王凯细想,李浩然冲了上来,直接对准了他的脸就来上了一拳。王凯坐座椅上,而李浩然刚才站在他身边。一高一低,一快一慢,立马让他的脸面开花。他感觉一股温热而又血腥的液体流了下来。鼻子。又是鼻子。李浩然打中的又是他的鼻子。他恼怒地跳了起来,拉开架势又要跟李浩然干上一架。 “坐下。”中年妇女又是一声大喝。 “你……”王凯怒目相视,“为什么他可以打我?”中年妇女摇了摇枪口,一脸坚定地让他坐下,仿佛他不坐下来,一定会在他身上豁个碗口大的伤痕一样。 这个时候,他最不想看到的那个酒鬼说话了。“为什么我可以打你,而你不可以打我?”酒鬼从他身上掏出一副手铐,然后慢条斯理把他的双手铐在公交车椅上。然后极其冷淡,充满了讥讽嘲笑的语气,说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们是一伙的吗?” 第104章 中年妇女是谁? 第一百零四章 中年妇女是谁? 李浩然听着身边的警车呼啸而过,从容地坐直了身体,抽出了一支皱巴巴的烟。 “总算逃出魔掌了。”坐在他身边的中年妇女长叹了一口气,紧接着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但是,就算成功逃出,也不应该在我的车上抽烟。” 李浩然摇下车窗,往外吐了一口烟,装作没听见。 车窗外的不远处,几辆警车团团围着一辆红色的公交车。35路公交车。正是他们刚刚逃离的公交车。 警笛长鸣,人声嘈杂。看上去的都是黑乎乎的人头,再加蓝色制服。蓝色的海洋。 “就算你是师父,也不能在我车上抽烟。”中年妇女坐在驾驶座一侧,扭过身来,把李浩然指间的烟头抢了过去,扔出窗外。 “那能来点更刺激的吗?”李浩然若无其事地说道,仿佛对中年妇女抢他的烟早有预料,或者是习以为常。 中年妇女无奈地点了点头。 李浩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不锈钢的酒壶,用力摇了摇。没有发出水的声音。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定定地盯着中年妇女。 “我好看吗?”中年妇女笑道。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完全不像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要我说实话吗?” “当然。” “橡树的树干,你见过吗?” “你想找死吗?”中年妇女嗔怒,伸手欲打李浩然。李浩然的意思很显然,把她比喻成橡树树皮。每一棵可以成材的橡树,都需上百年的时间。她的手,完全不像是中年妇女的手,光滑紧致,白皙水嫩。 “这才能瞒过王凯。”李浩然解释道。 “嗯,这话就当是表扬。”中年妇女轻笑一声,从手套箱里摸出一套化妆的装具,开始卸妆。她手法甚是娴熟,很快,脸上皱巴巴的皮肤,或者说是颜料大块剥落,露出一张美丽年轻、满是胶原蛋白的容颜。 刘宇西。原来中年妇女居然是刘宇西易容打扮的。 李浩然的注意力没在刘宇西身上。不远处的公交车上,走下来的一群人。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是满脸鲜血的王凯。王凯一脸怒容,高声怒斥手下,就算李浩然和他们距离两三百米,依然能清晰地听到王凯的骂声。 “你确定他不会封锁这片区域来找我们?”刘宇西很显然也感受到了王凯的愤怒,不免有些担心。 浩然再次摇了摇手中的酒壶,“跟你猜一个谜语。” “谜语?” “什么才能使一个酒鬼振奋起精神,然后回答别人的问题?” 刘宇西顿时白了李浩然一眼,接过李浩然手中的酒壶。她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手套箱里变出了一瓶酒。准确的说,只有三分之一的酒。这酒是刘宇西的。同时也是李浩然的。因为现在李浩然的酒交给了刘宇西保管,只有经过刘宇西的同意,李浩然才能喝酒。 刘宇西拿着只有三分之一酒的瓶子,又倒了其中的三分之一的酒装进酒壶,然后把剩下装有三分之二酒的瓶子放回了手套箱,把装有三分之一酒的酒壶递给了李浩然。 李浩然接过酒壶,大口大口灌了几口。三分之一的三分之一,好像有点少,满足不了他肠胃里的酒虫。但总比没有要好。 “现在可以回答一个好奇之人的问题了吗?”刘宇西问道。 李浩然点点头。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怎么确定他不会封锁这片区域来找我们?” 李浩然指了指不远处的王凯。王凯骂完手下,走上其中一辆车,扬长而去。警车开始撤离,围观的群众慢慢散去。车流开始恢复正常,公交车重新接纳乘客。一切开始恢复如常。 “我了解他的为人,这么糗的事,他一定不会大张旗鼓。”李浩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他的目光依然飘在窗外,随着王凯的车子向远处移动。 王凯是他的师弟。他从来都没否认过。只不过“是”之前还得加上两个字。“曾经”。 “那么说我们现在很安全?” 李浩然耸了耸肩。这个问题,答案显而易见。 “那你干吗要让我打扮成这么丑陋的中年妇女?”刘宇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明显含有撒娇的成份。 李浩然当然也能听得出来,但他把刘宇西的这个撒娇,解释为女孩子爱美而又要强行扮丑的撒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更加在意自己的容貌。 “如果你喜欢穿小鞋子的话,也可以在他面前秀一把。” 刘宇西吐了吐小巧的舌头。她现在是大乡所的警察,而王凯是刑警支队重案组组长,谁知道哪一天会不会在他手底下干活呢? “u盘里只有陈东东的一句话,你是怎么发现王凯跟林寻义有关联?”刘宇西不解地问道。 “时间。”李浩然又叹了口气。 “时间?” “录制音频的时间。”李浩然说道,“我很清楚地记得师父被诬陷的时间是三年前的四月份,而出车祸是下半年十月份。我留意到陈东东留下的这段音频,是在六月份。那么,陈东东其实是很早就跟我师父在接触,所以他很肯定我师父是被冤枉的。从秋哥的档案资料里也可以验证,在四月的时候,应福龙和秋哥还不认识,或者是还没到掏心窝聊天的时候。这也就是说,怂恿秋哥举报诬陷我师父的,是另有其人。从举报信的内容来看,能提供举报内容,一定是我们警察内部的人。所以,我不得不怀疑到王凯。” “那你为什么到最后的时候,还把u盘给了王凯?”刘宇西问道。u盘的来历,刘宇西也是一清二楚。那是黄碧琪临终之前给的,而u盘的主人却是陈东东的。里面存储着陈东东的一句话。事关林寻义的。这对于李浩然而言,应该很重要。但这么重要的东西,却在最后时刻给了王凯。 “既然找到事情的真相,留着u盘已经没了意义。”李浩然喃喃地说道,“或许可以让他知道,林寻义无时无刻盯着他。” “在我们离开公交车的时候,那你为什么要给王凯透露飘呀飘集团排污的消息?”刘宇西问道。 “告诉他们排污的事情,进而可以发现张大炎的死亡真相,未必不是一条好的线索。”李浩然说道,“总要给他们找一点事情做做,不然他们一定会盯着我们不放。” “既然他们跟进张大炎的线索,那我们又要去做什么呢?” 李浩然看着刘宇西,就像看着一头怪物一样。 “怎么,我脸上的妆还没卸干净吗?”刘宇西手里捏着卸妆纸,使劲往自己脸上抹。 “如果你把那剩下的三分之一酒都给我,说不定我也会把肚子里的东西一并都说给你听。” “想都别想。”刘宇西毫不犹豫地拒绝,顺便还用双手紧紧盖住放酒的手套箱。 第105章 瘸腿男人 第一百零五章 瘸腿男人 李浩然拿出了姚伟给的那份材料清单。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化学名称以及标注的运货时间和出发地。发货地在芒果市,距离青苹果市有些遥远。他让刘宇西打过电话问过发货的公司,结果惊奇地发现,上面标注的联系电话根本联系不上。这意味着,他们如果想要搞清楚材料清单上的东西,就必须要到芒果市走一趟。 幸好现在交通工具发达,即使上千公里的路途,一天之内依然可以到达,更何况芒果市和青苹果市只距离四五百公里。 开车仅需四个小时,反正开车的不止他一个人,反正车子不是他的,反正花的费用都让刘宇西出了,最终由吴建国来买单。谁让刘宇西是吴建国的手下呢? 很快,他们一行三人便到了芒果市。芒果市之所以称之为芒果,那是因为当地盛芒果?当然不是。相反,芒果市虽然靠南,但连一棵芒果树也找不到。那又为何取名为芒果市?很显然,那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名称,具体原因不明。或许是因为当地人爱吃芒果?总之,李浩然并不想在芒果市的取名上纠结。他只一心想能轻松加愉快地找到远航货运公司。 材料清单上只有运输的品名,及承运的公司,并没有备注发货公司。想找到发货公司,必须得找到货运公司核实情况。 经过半天的跋涉,他们终于站在了远航货运公司的门口。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栋破落的毫不起眼的二层小楼。土黄色的外墙,土黄色的道路,再加土黄色的山坡,一切都是土黄的颜色。看到满眼的土黄色,李浩然好像明白了芒果市为什么叫芒果。 远航货运并没有在芒果市区,打开手机地图,标明远航货运的公司有好几家。一家一家地询问过去,这才找到了位于芒果市郊区的这一家远航货运。之所以他们能确定这是一家货运公司,那是因为在门口挂了一块写了“远航货运”的牌匾。牌匾破得不能再破,小的不能再小,如果不留心,他们根本不可能发现在这犄角旮沓的地方,居然还有一家货运公司,而且还是他们要找的货运公司。 像这种异地调查办案,理论上可以拿一封所属单位的介绍信,然后请求当地的警方协助。但以李浩然这样的身份,去开这样的介绍信很难。吴建国当然可以开介绍信,但他不想让其它人知道他在办私案,尤其是不想让王凯知道,所以他也没有请求单位介绍。所以,他们在找远航货运公司的时候的确花了一点时间。谁也不会想到与飘呀飘集团这么大的公司合作的远航货运居然是一家毫不起眼、连公司黄页都没登录的小公司。 “直接进去?”吴建国点了一支烟,看着眼前的远航货运。他本就是烟枪,之所以不抽烟,那是因为他老婆严格管教。李浩然早就听说吴建国家里有位贤妻,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相反,老婆管得紧,那说明老婆在乎。妻唱夫随,生活幸福指数很高的家庭组合。 李浩然点头。他们来这里是办案,并不是请客吃饭。三人直截了当走进远航货运门口。 这破落的公司,居然还有看门的保安?还没等他们走近门口,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中年保安迎了上来,告诉他们这是生产重地,闲人免进。 “生产重地?”刘宇西有些疑惑。货运公司有什么生产不生产的?只是一家运输企业罢了。 但保安却非常的自大,他说生产重地就是生产重地,闲人不得进入就是不得进入。 刘宇西气得嘴巴都要气歪了,刚想要亮出证件,却被李浩然一把拦住。 “我们有些货想要发,经人介绍来这里洽谈洽谈。” “谁?” “壶山化学。”李浩然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山坡,随口说道。那土黄色的小山坡,取名就叫壶山。这是他在手机地图发现的。 保安一脸的疑惑。看样子,他对这名称并不陌生。这也难怪,壶山就是眼前小山坡的名,当地人自然会听得很顺耳。听得多的名字,就会潜移默化中认为有这样的公司存在。这就叫做曼德拉效应。 但,至于现实中有没有壶山化学?谁知道呢? “总经理办公室在哪?” 保安往二楼的东首方向瞧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问道“你们真是壶山化学?” 李浩然理都没理他,直接朝二楼的方向走了过去。再耽搁一会,等保安反应过来,那恐怕又得费一番口舌。 在保安的目视之下,他们很快找到楼梯。楼层里依然是满眼的土黄色,就连房间门和门框都是土黄色,这建筑的主人好像就跟土黄色过不去。 在二楼的最东首,果然看到了一间标牌为总经理的办公室。 李浩然敲了敲门,没人回应。推了推门,门没锁。办公室里没人,电脑的屏幕亮着,堆着满满的烟灰缸,余烟缭绕。办公室的桌角,摆着几个大头鹰牌的鞋盒,办公椅挂衣杆的上面,还挂着一件黑色的大衣。 “你们找谁?”身后有人在问。 李浩然回头,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穿着一套小鸟牌灰色夹克,脚上穿着一双擦得锃亮的大头鹰皮鞋。小鸟和大头鹰,都是国内服饰类品牌,中产阶级的最爱。 “找他。”李浩然指了指总经理办公室的办公椅。 “你们是?”中年人疑惑地问道。 “我们是壶山化学公司的,来找你们洽谈业务。”刘宇西抢着答道。她毫不犹豫地沿用了李浩然刚才的理由。 “我们是警察。”李浩然可没跟中年人客气,直接掏出了怀里的证件。他的警察证。正式开除公职的命令还在路上,警察证暂时还有用。谁又知道他是一个刚被开除的警察呢? “警察?”中年人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他转身欲走,却被聪明的刘宇西先堵住了退路。 李浩然一把将中年人拖回办公室,扔在办公椅上。 “大哥,我不是经理。”中年人哭丧着脸,开始求饶,“你们要找的人可不是我。” “名字。” “李静。” “女人的名字?” “李金。金子的金。” “想钱想发疯了?” “老头子取的名,想发疯的也应该是老头子。” “公司里的职务?” “会计。” “还会计?”李浩然猛地一拍桌子。 “真是会计。我们经理今天不在。”李金不经意地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对门的方向,是一个厕所。 李浩然有些疑惑,突地听到楼下传来了一声“啊呀”的低呼声。李浩然连忙朝办公室的窗户跑去。 在一楼空旷的水泥地上,一个男人正瘸着一条腿,拼命往不远处的公司停车场跑去。 那人之所以瘸腿,一定是因为从二楼厕所里跳下来受的伤。 第106章 死神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死神来了 李浩然猛地跳出总经理办公室的窗户,朝瘸腿的男子跑去,至于刘宇西在身后喊了什么,他完全听不清。他只知道一点,这个瘸腿的男人比李金更重要。 二楼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李浩然在落地的一瞬间,差点就崴了脚。如果他崴了脚,很可能就跟那个瘸腿的男人一样,也是拖着腿在跑。现在,他能听见刘宇西在喊什么了。刘宇西在喊“小心”。 小心,当然小心了,但小心的应该是那个瘸腿的男人。李浩然距离瘸腿男子大概三十米,而此时的瘸腿男人已打开车门。打开车门,点火,起步,离开,瘸腿男人最多在五秒之内就可以从李浩然眼皮底下逃走。按照李浩然跑步速度一百米十一秒四十二的成绩计算,跑完三十米大约需要三秒。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在有限的二秒时间内,把瘸腿男人从车里攥出来。 李浩然鼓足了全身力气,全身心开始冲刺。可是他忘了计算,百米十一秒四十二的成绩是警校最好状态的最好纪录,现在的他,又是抽烟又是喝酒,就算偶尔进健身房锻炼,也不可能达到当年的状态。他的脑子在飞,意识在冲刺,但小腿大腿的肌肉组织却未能跟得上他的想法。他想象着小腿像风火轮一样转动,却没想到双腿纠缠在一起打结。 毫不意外。他摔了一个跟头,双手擦着水泥地倒了下去,紧接着身体还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往前滚了两圈。他没感觉到疼痛,一点也没有。因为在他抬头的时候,看到瘸腿的男人已成功发动了车子,踩下了油门,并且还有时间朝摔倒在地的李浩然做了一个表情。瘸腿男人用左手的手指,拉下了眼角,挤上了嘴角。一个极具嘲讽、极度蔑视的鬼脸。 哇哦。这个不是一个好的开始。李浩然顿觉全身热血开始燃烧,就像烧开的开水一样开始沸腾。热气外涌,壶笛嚣叫。 汽车从李浩然眼前急驶而过,掀起一阵灰尘。 李浩然大吼一声,从地上弹跳起来,如同闪电一般冲向车子。 要说瘸腿男人也是作死,如果不作那个蔑视的鬼脸,如果不故意驾车从李浩然跟前经过,或许他可以从从容容地驾车离开。但瘸腿男人偏不想安安稳稳离开,偏偏做了一个鬼脸,偏偏炫耀式地要从李浩然眼前经过。 好吧。这下瘸腿男人可以看到一个发了疯男人到底是如何可怕。趁着车子初速不高,李浩然一把抓住了车子的后门把手,紧接着再助跑两步,再往前一跳,直接跳上了车顶。 瘸腿男人开的是三厢轿车,本来就是又低又矮,而李浩然本来就是又高又壮,这一跳,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李浩然跳上了车子,并紧紧趴在车顶,并不算成功。因为车子高速行驶,只要他一抓不稳,立刻就有被车子甩下的危险。 危险。这的确很危险。险得还在二楼窗口看着的刘宇西几乎吓得双腿发软,惊呼一声“小心。” 现在,可真的是应该让李浩然小心的时候了。 车子的发动机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声。李浩然双手紧紧抓住车顶两边,就像一只趴在墙顶的壁虎,不敢松懈半分。看上去很稳,但实际上只有李浩然知道稳不稳。因为他的双手用力过猛,已经开始出现肌肉抽筋的迹象。 更要命的是,瘸腿男人驾驶的车辆,像喝醉酒的大汉一样,开始左摇右摆,极力想把车顶的李浩然甩下来。 更大的考验还在后头。 因为远航货运公司的大门口,对应的就是一条大马路。马路虽然路况有点差,凹凸不平,有高有低,就像麻子脸上的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洞,但丝毫不影响作为繁华郊区应有的景像,那就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而且是到处大货车、大卡车的那种。如果李浩然从车顶上甩下来,百分之九九点九九的机率变成肉渣,剩下的那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机率将会变成残疾联合会的终身会员。 车子冲出门口,拐向大马路。现在,要不放手,要不赌上一把。很显然,李浩然并没有放手。他就像一条绑在车顶的破布一样,随风飘扬。整个身体的重量,完全就在双手上。车速实在太快了,车体摇晃得实在是太厉害了,就算是李浩然再咬紧牙关,可仍挡不住双手在一丝一毫地往下滑。往下滑。 这时,瘸腿男子驾驶的小车,也在作最后的努力。只要摆脱车顶上这块烦人的橡皮糖,瘸腿男人就可以安全无忧地逃离。至少是暂时可以摆脱警方的追捕。所以,瘸腿男人不管不顾,一方面拼命踩着油门,一方面又拼命打着方向盘。车子如同惊天骇浪里的一叶扁舟,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但好像瘸腿男人是因为瘸腿,还是因为车技不好,又或者是心里太慌张,车子好几次擦到了对面驶来的车辆,差点撞了个车仰人翻。死神就要来了。死神来了也要誓将车顶的警察甩下车。 死神果然来了。 一辆装载着满车钢筋的大卡车,咆哮着汽笛,从对面快速驶来。 瘸腿男人一阵惊慌,驾驶着摇摇晃晃的小车,摇摇晃晃地朝大卡车冲了过去。三十吨重的大卡车,直接跟两吨重的小车相撞,结局可想而知。不是小车疯了,而是小车里的驾驶员疯了。 在车顶的李浩然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就在两车相撞的一瞬间,他只能选择放手。巨大的惯性使得他像风筝一样,飘向路边。 一声尖锐而又响亮的金属摩擦声响了起来,一辆从车后急驶过来的白色小货车打了一个急转向,一头撞向了马路边上的民房围墙。而李浩然幸运地躲过了白色小货车的撞击,逃到了马路一侧。他应该感谢菩萨显灵,感谢上帝的慈悲,让他从死神手下逃过一劫。 但很不幸的是,那个曾经一定要让李浩然死的人,一头撞上了从对面驶过来的大卡车,成了一堆分不清血与水的肉沫沫。 死神没找到李浩然,却一头找上了瘸腿男人。 第107章 厕所里的问题 第一百零七章 厕所里的问题 “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李浩然揉了揉右手肘关节,一脸真诚地对刘宇西说道。 刘宇西狠狠地瞪了李浩然一眼。“要节哀的,应该是你。” 站在边上的吴建国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们三人就在远航货运公司的二楼厕所里。厕所里的一扇窗户,刚好能看见呼啸而来的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 远航货运公司对面的大马路上,刚刚发生了一起车毁人亡的事故,理应有这么多的特种车辆到场。这里应该为地方单位的救援速度点个赞。不出10分钟,各种应急救援力量悉数到场。但好像再怎么救援,似乎也挽回不了那个瘸腿男人的生命。救援再及时,医疗再发达,也不可能仅凭一滩血水,或者一跎模糊的血肉就能救回一条人命。 瘸腿男人的车头,整个都塞到了大卡车的车底下,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极其惨烈。 而这惨烈的车祸前一秒,李浩然还紧紧趴在车顶。 谁都知道李浩然刚才所说的死人,指的是谁。谁都知道刘宇西在乎的是谁。但好像唯独李浩然不知道。 “好了,现在人死了,我们怎么办?”刘宇西责问道。她的表情好像有点复杂。两道秀眉高高挑起,一脸的寒霜,像是斥责,又像是关心。她小心翼翼地在消毒棉纱上蘸了一点酒精,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给李浩然手掌上的伤口擦洗。 “所以请你节哀啊。”李浩然满不在乎。但他好像没料到刘宇西会突然在他伤口使了一把劲,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你……” “我什么?要我小心?要不你自己弄?”刘宇西又白了李浩然一眼。话说得比谁都冲,但手里的动作比谁都要轻柔。 李浩然没有说话,而身边的吴建国只是在微笑。吴建国就是一位笑面虎。李浩然心想。 “能不能让我说两句?”这时有一个声音从厕所里传了出来。准确的说,是从厕所的坑位里传了出来。 李浩然等人应该要有些尴尬,尤其是刘宇西好像更应该尴尬。因为这是厕所,而且是男厕所。但从他们脸上来看,丝毫看不出尴尬的样子。吴建国把厕所门反锁了,而且是把外门反锁了。这样,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到厕所,而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他们好像就想要这么一个效果。他们不想现在出去,尤其是马路上有大批警察和救援队伍的时候。不给救援队添乱,这是他们的做事原则。当然,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为厕所的便坑里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 一般情况下,厕所一共有两道门。一道外门,一道内门。外门指的是厕所的房门。因为男厕通常情况下不仅有小号的位置,也有大号的坑位。所以,内门指的是坑位的小门。 发出声音的那个坑位,关着小门,所以看不到那个人的面貌。但从他的声音语气中,不难听出饱含无限的深情,饱含无限的温柔,听得要让人落泪。 既然有人要求,出于礼貌,总应该有人回应。于是,吴建国礼貌地推开了便坑的小门。小门既没上锁,也没有出现故障。按道理来说,便坑里的人要想说话,要想做点什么,应该都可以实现。但便坑里的人除了说话,除了能正常发出声音,好像根本做不了什么。 的确如此。随着小门的推开,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小便坑里的人是什么样的状态。只见他双手和双脚绑在一起,整个头垂在便坑里头,整个人的姿势,就像一头正在努力进食却总是吃不到食的猪。 “你想说什么?”吴建国温柔地说道。之所以他一直很温柔,那是因为便坑里的人说话一直很温柔。以温柔对待温柔,这是最起码的做人交际原则。 那人抬起头,现在总算可以看清他是谁。李金,自称为远航货运公司的会计。 李金脸上沾满了水和大便的混合物,发出一阵阵恶臭。两眼饱含泪水,一副泪汪汪的样子,看上去很让别人同情。便坑里都是黄色的东西,外加一些杂七杂八的沾满黄色半固体的纸巾。 李金还没说什么,吴建国继续说道“你想说的是,以后要好好请一个打扫阿姨,认认真真地打扫厕所卫生,是吗?” 李金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两颗豆大的泪水又无声地流淌下来。 想当初他改造这个厕所的时候,为了省钱省事,直接把便坑的落水管接在雨水管里,所以这间厕所经常有冲不下去的现象。同样,他为了省钱省事,依然没有请阿姨或者清洁工来固定打扫。所以,这个厕所的卫生情况可想而知。 吴建国最痛恨的是什么?就是厕所里不干净,卫生不干净。所以,当李浩然提出要问候李金老母的时候,吴建国马上想到了二楼的厕所间。 “大哥大姐们,下次我改,一定会改,会把厕所变成我的家,哦,不对,绝对会比我家更干净更整洁。但是,现在能不能求求你们先把我从这里弄开。这,这实在是太臭了。”李金开始哭诉求饶。 蹲在厕所里,离自己刚拉出来的东西近在咫尺,能不臭吗? 吴建国很同情李金的遭遇,就好像把李金拖到这间臭气熏天的厕所跟他无关一样。他捏着鼻子,然后又很温柔地说道“我也很想把你拉出来,让你痛痛快快、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可是……”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李浩然,“他还有问题要问,如果他不满意,那我也没办法把你拉出来,知道吗?他在我们当中可是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号,你知道吗?” 吴建国再次转过头,松开鼻子,深深呼吸了一口,再捏上鼻子,面向李金,“辣手摧花,这个名头一定很响亮吧。想不想体验一下什么样的手摧的什么样的花?”吴建国没等李金回答,兀自哼唱,“他有一双手啊,挖呀挖呀挖,种下一颗小花,等着它长大,春天发出芽,夏天开出花,不等秋天结出果实,就要把它扔地上踩,踩呀踩呀踩……”吴建国一边哼唱一边指着李金的屁股。 到现在为止,只要正常都能明白,这辣手要摧的是什么花。 “够了,够了。”李金泪流满面,“你们把我绑在这里,倒是问问题啊。” 吴建国抬头,瞪着李浩然,“你没问问题?” “难道你没问吗?”李浩然反问。 “不是说一切都是以你为主,所以问问题应该是你吗?” “可是你刚才一直都跟他在说话,我怎么问问题?” “你可以让我停下来啊?” “你一直在说话,我怎么让你停下来?” “如果你要问问题,我一定会停下来。” “我停下来了,你要问什么问题?” “问题有很多,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问题有哪些?” “问题有很多,可我实在没能明白你想要的问题是哪些?” “大哥们,”李金再次声嘶力竭地哭喊道,“麻烦你们先问,好吗?” 第108章 最恐怖的事情 第一百八章 最恐怖的事情 李金看到那个漂亮且恶毒的女人走了出去。之所以认为这个女孩恶毒,那是因为他还没完全反抗,就被她一把扭住了胳膊,然后被那个老头推进了这个臭不可闻的厕所。对老头他可没兴趣,他只对漂亮的女孩感兴趣。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现在,他不敢再有其它奢望,甚至一度想请求那个女孩回来。他听到了他们三人的对话,那两个男的主动且强烈要求女孩出去,这意味着他们要对他下毒手。 毒手?辣手?摧花?李金顿觉菊花一紧。很恐怖的后果。他不愿多想,只想赶紧从这些人手里逃出去,只想彻底离开这可恶的厕所,只想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喝上一杯酒压压惊。 他看到那个方脸、体形壮硕的年轻警察掏出了一个不锈钢壶,闻到了壶里散发出来的浓郁的酒香。他敢打赌,这壶里装的,一定是酱香型的白酒。只有酱香型的酒,香味才会如此浓烈,才会如此香甜。他也想来一口。但很不幸,那个年轻的警察又把酒壶举了举,喝完了最后一滴。 他有些绝望,信心开始崩溃。“你们有什么问题,那就赶紧问吧。” 老头看了一眼年轻的警察,摆了摆手,“你来吧?” 李金很讨厌这种场合还在人模狗样的客套。这不是请客吃饭!他在心里大喊,脸上却现出一副卑躬屈膝、奴颜十足的表情。他擅长这个。他是个高手,如果这也算能力的话。远航货运公司经理这一头衔,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让人戴上的。 年轻警察轻手慢脚地将酒壶放回怀里,好像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洞息了他内心的渴望。“你想喝酒?” 这是年轻警察的第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李金很痛快很干脆地回答,“是。青酒、红酒、白酒,各种各样的酒,我都能搞到。现在,在我办公室,还有两箱上好的酒。方便的话,你可以留个地址,我保证两天之内,就会有人送上门。” 一提到酒,那个年轻的警察眼神顿时发亮。这是一个好现象。李金窃喜。他也是一个喜好喝酒的成功人士。同道中人,自然会有共同语言。 轻警察好像对李金的回答很满意,但问题的重点并没有放在酒上。“今天我们想要探讨的问题并不是酒。”年轻警察上前了一步,弯下腰,双眼紧紧盯着他,“我们想讨论的饮料。” 李金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就好像两道目光变成一双手,直接伸进他的心窝。不过,年轻警察提的问题有些奇怪。“饮料?” 小孩才会喝饮料。女人才会喝饮料。他是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男人只喜欢喝酒,或者在酒里加点料。一种能让人兴奋的白色粉末。 “不过,再讨论饮料之前,我们先探讨一下刚才那件事。” “什么事?”李金很明白年轻警察说的是什么,但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他们不会知道逃跑的人是谁。毕竟那人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了。他知道一点常识。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那是谁?” 果然年轻警察提到了死人。李金很镇静地说道“那个啊,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或许只是来我们公司借个厕所的路人吧。” “路人?”年轻警察转头四处寻找。他在找什么?李金看到年轻警察洗手台走了过去。洗手台上没有什么,除了一瓶洗手液。 年轻警察又回来了。手里拿的就是洗手液。该死。真的该死。他要拿那瓶洗手液干嘛?到底想要干嘛?那瓶洗手液还是他刚刚上厕所时从办公室里拿出来的。为了节省办公经费,他舍不得在厕所给员工们免费提供纸巾和洗手液。该死的洗手液。但他现在已经来不及为这事后悔,因为他又看见年轻警察把洗手液挤压在手掌,慢慢揉搓。 天啊。难不成年轻警察真想要爆菊?李金一想到爆菊,嘴里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肠胃在翻涌,金星在乱冒。 “我想起来他是谁了。”李金抬起头,对年轻警察大喊。他宁愿趴在难闻的便坑,也不喜欢有人给他爆菊。 “他叫马大为,是飘呀飘公司的采购员。” 年轻警察和老头相互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丝微笑。 李金知道,只要一开口,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一丁点也瞒不住了。 “今天他到这里来,是为我跟洽谈一下以后运货的时间和地点。他说接下来一段时间让我先不要再往飘呀飘集团运货,因为有警察找上门了。还让我的嘴巴严一点,千万不要跟别人说起我们之间有货运协议。但很不凑巧,我们才刚谈一半,你们就来了。” “我在办公室里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你们挂着外地牌照的车辆,所以我先让他躲到厕所,可是他这个人实在是胆子太小,竟然趁你们不注意,偷偷沿着厕所的下水道爬下去。好了,接下去的事情,你们也清楚了。情况就是这样。我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了,能不能让我们轻松加愉快地回到办公室喝点小酒?我跟他们真的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真的要说有关系,那就雇主和员工的关系。”李金眼巴巴地看着年轻警察,希望从他嘴里听到一些他希望听到的话。 可现实好像不太顺利。年轻警察很冷酷很干脆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我都这么老实交待了,你们还想要怎么样?”李金激动地大喊。 年轻警察又开始揉搓着双手。透明的洗手液开始冒出发白的泡沫,散着一种茉莉花香的味道。他想起来,这洗手液就是茉莉花香的味道。 “你知道你运的是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运输的是危险物品,而芒果市只有、只有我们有运输资质。”李金提到运输资质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运输资质?狗屁资质。他手头只有一张过期的运输部门给发的运输证。那还是通过几杯酒喝出来的东西。但年轻警察似乎没注意他的小心思。 在边上的老头掏出一张清单,“这是你们公司承运的东西吗?” 李金定了定神,细细看了一眼。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密密列列了一堆名称,但有几种东西是经常出现的,丁内酯,香精。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但很清楚知道这就是飘呀飘集团所运输的东西。飘呀飘集团,全国有名的饮料生产公司。更要命的是运输清单的最下面,有他们公司的章。 “我不是很清楚。”李金犹豫了一下,还想推托,“你们可能不知道,运什么货,我们的业务员最清楚,所以,要不要我叫业务员过来?” 老头指了指那张皱巴巴的纸的最下一栏。 李金定睛一看,那纸上写的业务员一栏名字,正是他。 第109章 擦手的纸巾 第一百九章 擦手的纸巾 李金看到那个年轻的警察已经不再揉搓双手了,因为他的手上泡沫已经够多的了。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自己还不老实交待,等待自己的一定先解开裤头。 这比死更难受。 “我说。我老实说。”李金连忙哭丧着脸,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述说。应该说是三年前,运航货运公司就跟飘呀飘集团签订了货运协议,每隔一段时间,货运车队便到芒果市的一个地点去拉货,然后把货拉到飘呀飘集团。表面上看,这是一项正常的商业行为。但令人奇怪的是,飘呀飘集团还跟他们签订了一份保密协议,内容就是他们运货时间和物品名称不能泄露给外人。 “他们运的是什么?”年轻警察问道。 “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给的价钱很高,所以我也不会多问。你知道的,客户总会有一些秘密不喜欢我们知道,更何况我们还签了保密协议。”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卸货?” “不知道。他们从来也没跟我们提过。” “那司机总应该知道的吧。” “司机师傅也是他们找的,我只见过几次面,但我们的确不认识司机师傅。” “他们既不用你们的司机,也不需要你们装货卸货,那他们看中你们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们有公司这个牌子吧,他们司机师傅的车挂靠在我们公司名下。”李金摇了摇头,说道。“但我觉得那个车,最起码车牌号也有问题。” “所以,他们给你这么高的运价,难道你没有一点疑心?” “刚开始的时候,当然会有一点怀疑,也时刻担心我们运的会是非法货品。我也看过这些货,但因为是化学物品,像我们这样文化水平低的人,就算含着99%以上的纯金水放在我们眼前也一样看不出它的价值。时间久了,没有出过一点事,所以我也就觉得并没有什么担心的了。只是到了今天,李大为,就是刚刚在路上被撞死的那个,跑过来跟我说,最近一段时间没货了,让我们停运一段时间,我才觉得有些奇怪。后来你们警察一找上门,我更觉得不对劲,所以就谎称我是会计。” “看来你的警惕心很强。” 李金笑了笑,“没办法,做我们这一行,刀口上混日子,总得小心点为好。” “正规的运输公司,哪能算是刀口上混日子?除非你没有资质。” 李金心中一惊,后悔自己嘴巴说大了。他的确没有运输特殊物品的资质。 “今天,我们不是查你有没有资质。”年轻警察说道,“但你的回答不是太令我满意,所以我决定还是走一个流程。” “走流程?”李金更是大惊,眼见年轻警察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便觉事情不太妙,“走什么流程?两位大哥,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再问一遍给你们发货的公司是哪家?” “安平公司。”李金连一秒也没犹豫,“接货地点就安平公司的货仓,但卸货点,我实在就没搞清楚了。” “他说了吗?”刘宇西一看到李浩然和吴建国从男厕里走出来,立马就迎了上去。这可是在远航货运公司里,除了李金之外,当然还有更多的员工,尤其是那些块头很大,看上去凶神恶煞一样的保安,所以李浩然等人就把李金拉到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的地方——二楼的男厕。臭不可闻、人人避而远之的男厕。也正因为如此,刘宇西作为三人之中的唯一女性,就成了最好的守门员。虽然她不愿意去守门,但两个男人跟她说要用一些女人看不得的方法,比如辣手摧花之类,让李金更快的坦白,坚持让她离开。所以,刘宇西只得离开厕所,守在门外。但她又有点不甘心,一心想知道李金说的是什么。她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清厕所里的声音,但她收到的,只是厕所里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她急切想知道厕所里发生了什么,本想推门而进,却在最后一刻犹豫。如果他们在里面真的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那又应该如何?毕竟她还是女孩子,还是未曾结婚的年轻女孩子。 还好,厕所里的两个男人没让她等太久。 吴建国捂着鼻头,侧身从刘宇西走过。他的身后紧跟着手里拿着一团纸巾擦手的李浩然。刘宇西往他们的身后张望了一下,李金并没有跟着他们出来。 厕所里一下安静下来。就像厕所里再没有人一样。 那么李金去哪了?死了? 刘宇西更加好奇,紧跑两步,跟了上去。三人两前一后,顺利来到停车场。停车场很宽敞,车子停的也很多,不仅有小车,也有大货车。货运公司嘛,既然称得上公司,总得有几辆货车才是。 在他们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两个保安经过,斜着眼警惕地看着三人。 “喂,我说你们能不能说句话?”刘宇西有点好奇。“那李金到底有没有说?” 刘宇西的说话足够大,大到停车场里的聋子都能听得见。吴建国一下紧张起来,转过身对刘宇西打了个手势,“嘘,小点声。” “你们不说话,还怪我说话太大声?”刘宇西一脸不屑。这不得不让她有些生气。他们得到线索,居然不跟她共享?她不愿意守门,是谁让到门外去的? 吴建国往刘宇西的身后指了指。 刘宇西疑惑地往身后看了看。那两个彪形大保安很显然听到了刘宇西的喊声,走了过来,“李经理?李经理在哪?” “李经理?哪个李经理?”吴建国没等刘宇西说话,赶紧搭话。 “李金。”其中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的保安问道。 刘宇西注意到这个保安的工作胸牌上写着“刘大柱”。他真的像一根大石柱一样。而另一个保安的胸牌上写着“石豹”。嗯,也很壮实。 但两个保安而已,就算长得像变形金刚又如何?她可是警察,而身边还有两个警察。刘宇西根本没将眼前的两个保安放在眼里。“对,李金,就在那里。”她很生气。她用手指了指远航货运公司的二楼。 这身边的两个大男人真的是靠不住,居然不跟她说说审问李金的经过。 吴建国一听,顿时变了脸色。李浩然皱了皱眉头。刘宇西有些得意。两人对两人,战斗应该会很激烈,场面会好看一点。应该让他们知道一下得罪女人的后果。 “他在二楼?”名叫刘大柱的保安一脸的疑惑,继续问道,“我们刚从二楼下来,并没有看见他?” “他在二楼厕所。”刘宇西继续说道,“现在他应该还在厕所里,如果你们想找他的话。” “厕所?”刘大柱和石豹面面相觑。 李浩然一把拉过刘宇西,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样的动作,就好像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此地无银三百两。 刘大柱和石豹马上紧张起来,齐齐向二楼望去。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到公司的二楼,视野开阔,就像刚刚做过近视手术的人的一样,看什么都有清楚。再加上在公司的二楼走廊是全封闭的玻璃门窗,所以他们在停车场看公司的二楼,都能看清每个办公室的门牌。 恰好此时,二楼有人在走廊里经过,恰好拐进了男厕所,又似乎恰好发现了厕所里的李金,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大声呼喊救命。 其实那人不那么大声呼喊,全公司的人都应该明白了。远航货运公司除了停车场相当的大,规模并不算大。公司所属的建筑,应该就那么一栋二层楼。一层楼也就那么几个房间,所以,那人发现了捆绑在厕所里的李金,整个公司立时就沸腾起来。 沸腾起来的,不光是公司二楼里的人们,还有看守大门的保安。其实公司的员工,理应得加上看守大门的保安。所以,整个公司的建筑群,应该还得加上大门边的一栋看上去相当破旧的平房。 看守大门的保安相继从平房里跑了出来。 刘宇西看得眼睛有点发直。一个,两个,三个……别看那个平房不起眼,占地也不大,但从平房里跑出来的保安足足有六个。六个身穿蓝色制服的保安,个个体形魁梧,块头巨大。如果不是他们身穿蓝色的保安制服,刘宇西会毫不犹豫地认为他们是某个健身房里的教练队。 好吧。其实保安队还不止六个。站在她们眼前,对她们横眉冷对的还有两个。刘大柱和石豹。 天啊,一共八个。体形魁梧、块头巨大。 刘宇西看了看身边已方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是半老头子。以两敌八,这胜率好像不太大。她有些后悔。 刘大柱和石豹两人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伸缩棍,双眼紧盯着他们三人。刘大柱嘴巴一张,就要大喊,“他们……” 谁都会明白刘大柱想要喊的是什么?李浩然抓起一团不知名的东西,连忙朝刘大柱的嘴巴就塞了过去。 刘宇西看得清楚,那把白晃晃的东西竟然是刚才李浩然擦手的纸巾。用的是纸巾?李浩然在男厕所里到底干了什么?竟然用那么大一团纸巾擦手?还有,李浩然刚刚也用手捂了她的嘴巴,那么那只捂她嘴巴的手,到底有没有擦干净? 第110章 特警支援 第一百十章 特警支援 “快跑。”刘宇西一把抓住李浩然的手,赶紧往车的方向跑。她攥了一下,但李浩然好像没动。 不仅李浩然没动,吴建国也没动。 也就在这么一愣神的时间,刘大柱和石豹手拿伸缩棍围了上来。不仅他们两人围了上来,就连那些刚从门口平房出来的保安也围了过来。 刘宇西大为惊慌。如果二对二,他们应该还会有胜算。但现在……实力悬殊,双拳难敌四手。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只是想让这两个男人费点体力,却不承想要付出受伤的代价。她极度懊悔,后悔不应该如此任性,后悔不该开这样低级的玩笑。如果能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但这只是如果,现实没有如果。 “我闯的祸,我来负责。”刘宇西不得硬着头皮,挺起胸膛,“你们先走。”她摆出了一副决战沙场的格斗姿势。在警校培训时,好歹她的格斗技能也是名列前茅。当然,这名列前茅的说法是当时教官的说法,而当时的教官好像对她有点那个意思,不能排除有溜须拍马之嫌。换句话说,她这个格斗成绩有水分。而更加可悲的是,自从结业以后,她的格斗能力便没有展示的机会。所以,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觉得自己的格斗能力还是相当亮眼的。 不能说一对三,一对二,一对一总没问题吧。不能说打败眼前这些身材魁梧的保安,但给李浩然和吴建国争取点时间的能力总还是有的吧。刘宇西心想。 刘宇西大义凛然地横在李浩然和吴建国面前,原本以为他们会跟她客套一句,然后会义无反顾地冲上来,护在她的身前,让她先走。毕竟她可是一个女孩子。男人的保护欲跟女孩子的容貌成正比。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总能引起男人的强烈保护欲。 刘宇西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 但她现在好像想错了,而且是错的很厉害。 “好,祸是你闯的,理应由你解决。”李浩然很冰冷地丢下一句话,然后对那帮保安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的人是她,我们先走。”他扒开那群围住的保安,还不忘回头跟惊愕的刘宇西温柔地说一声再见。 那些保安好像还真听信了李浩然的话,任由让李浩然离去。 “再见?”刘宇西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浩然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又不可思议地看到吴建国同样撇下自己,大模大样地走到副驾驶座。 “喂,那是我的车。”刘宇西心中极其郁闷,不得不大声提醒。这两个男人不管不顾也就算了,现在还打算再开自己的车走人。这有天理吗?还有人性吗? 更加令人可恶的是,李浩然居然还笑了笑,说他们不走,在车上等她。 车上等她?等她出洋相?等着看戏?刘宇西更是怒极,感觉整个头皮都要炸裂。如果头皮真能炸裂的话。就算她闯的祸,作为同伴,作为战友,其中一个还是她师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羊入虎口啊。 好。既然他们不管,那就开始吧。刘宇西怒目圆睁,对着眼前的一帮保安,捏紧了秀拳,怒喝道“来吧,那就让我们决一生死。” 动作很帅,姿势很酷。 她挥拳攻向离自己最近的刘大柱。刘大柱在这一群保安当中,看上去体形并不占优,个头并不算太高,战斗指数应该不算高。她虽然生气,并没有丧失理智。她的计划就是先来一个漂亮的格斗,把刘大柱打倒,给这群保安一个强大的心理威慑,最好的结果可以让他们知难而退,最不济也可以打开一条生路。离刘大柱不远的地方,就是她的车。车上还坐着两个人。 刘宇西出手的确很快,快得有些意外。但意外之外还有意外。她一拳打在了刘大柱的胸口。 在她想象当中,刘大柱得跟警校的教练一样,大叫一声,后退三步,双手捂住胸口,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 但刘大柱跟她的想象完全不一样。刘大柱还是如同柱子一矗立,一动不动。脸上非但没有痛苦的表情,而是一脸的坏笑。不正经的笑。色色的笑。 “很舒服。再来几下?” 保安们一阵哄堂大笑。 刘宇西很明显感到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力量,居然还打不倒刘大柱。她再次使出全身力气,往刘大柱身上再来了一拳。 一样的结果。有点不一样的是,保安们的笑声更大了。 刘宇西恨不得从地底下扒条地缝钻下去,就像那个丑陋不堪的土行孙一样,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不要在李浩然眼前出现。 “现在可以让我出手了吗?”刘大柱露出一嘴的黄牙,伸出粗糙的老手,就像一只在天上翱翔的苍鹰伸出凌厉的双爪,扑向吓得快要发呆、连喊都忘了喊的小鸡。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半边屁股坐在驾驶座上的李浩然吐了一圈的浓烟,懒懒地说道。从他嘴里吐出的青色的浓烟,一圈套着一圈,就像玩着街头小孩子最喜欢的套套圈游戏,而他显然是此中高手。 刘大柱看了看刘宇西,再瞥了一眼李浩然,回头对石豹吩咐了一声,“先把她带走。”石豹一把抓住刘宇西的肩膀,推了刘宇西一下。刘宇西差点被推倒在地 “我说,差不多就行了。我们还有事,得走了。”李浩然烟头夹在中指指头,做了一个漂亮且潇洒的弹烟头动作。烟头撞到一辆货车的车头,然后弹到地上,滚了一段距离。 “我们是警察。”吴建国亮了警察证件,“袭警可不是好玩的。” 刘大柱等人愣了愣。袭警不好玩,而且是所有玩命游戏中最不好玩的。 “他们不是警察,给我使劲打。”恰巧此时,李金一瘸一拐地从二楼走下来,在保安身后大喊。 刘大柱等人还在犹豫。 “打残一个我奖励十万。”刚刚在厕所里温柔得像只绵羊的李金,仗得人多势众,态度很嚣张。他摆明想要一雪厕所之仇。 刘大柱等人开始蠢蠢欲动。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使磨推鬼。 唉,一切都只能怪我。是我把玩笑开大了。刘宇西叹了一口气,准备迎接暴风骤雨的到来。她看了一眼李浩然。李浩然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一点也没有要开溜或者要拼命的样子,还是那样的闲情逸致,挥洒自如。 他真的那么淡定?刘宇西很疑惑,但看到李浩然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李浩然还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往后看。 刘宇西很听话地回头,但见在货运公司大门口方向,走过来了几个全副武装的特警。 一水的凯夫拉防弹头盔,一身的超纤维战术防弹衣,一把在阳光底下泛着蓝光的突击步枪。很酷很炫的装备。 “请问刚才是谁请求特警支援的?”那个带头的看上去帅帅的年轻特警问道。 第111章 安慰刘宇西受伤的心灵 第一百十一章 安慰刘宇西受伤的心灵 李浩然本来建议是要到街对面的芒果店,但遭到刘宇西的极力反对。 身在芒果市的一条繁华的街道,光临一家人气十足的芒果店,这很合理。 “想都别想。”这是李浩然提出建议时,刘宇西的第一句话。这好像也成了刘宇西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她好像识破了他的心思。 “为什么?”李浩然大声抗议。男人嘛,总不能老是让女人牵着鼻子走,而且是一个称之为徒弟的漂亮女孩牵着走。 刘宇西白了李浩然一眼,指了指芒果店的招牌。一块硕大的芒果店招牌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金光闪闪、灿烂辉煌。 李浩然只能作罢。因为那块招牌上还画着一个硕大的酒瓶,酒瓶边上倚着一个表情欢喜、神态亢奋的男人。嗯,看来她真的是识破他的心思。芒果店就是一家酒吧。他最喜欢去的地方。 所以,李浩然现在只能跟在刘宇西身后,走进了一家咖啡店,只能苦着一张脸,以极其郁闷的表情,以极其缓慢的动作,一勺一勺吃着眼前的一小块蛋糕。 这蛋糕吃起来一点都没味道。味同嚼蜡。是蛋糕做的不好?还是他心情不好?或者是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蛋糕上? “刚才的事情,真的是谢谢两位。”刘宇西好像怒气未消,寒着一张俏脸,冷冷地嘲讽。 “所以,你这是请我们吃蛋糕吗?”李浩然举起蛋糕,往刘宇西的蛋糕边上碰了一下,意思是以蛋糕作酒,以示敬意。 但刘宇西白了他一眼,表示根本不接受。 她生气了?好像不应该有生气的理由。李浩然非常清楚刘宇西生气的是什么。刚才在远航货运公司时,他和吴建国两人撇下了被一群人高马大的保安包围的刘宇西,独自跑到车上看“戏”。但关键这场戏之所以能够顺利演出,完全是刘宇西的任性造成的。如果不是刘宇西大喊大叫,或许李金完全不会发现他们已经跑了。 李浩然和吴建国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就坐在卡座的一边,所以只要稍稍扭一下头,就能看见彼此的眼神。从吴建国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们的意见高度统一。事实就是这么一个事实,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但刘宇西很明显不是这么想。 “说说吧,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刘宇西举起手臂。在嫩白如藕的小臂处,有着一圈如手环般的青淤。就是那个傻大个保安抓刘宇西的手臂时留下的印记。 谁也没想到傻大个保安的力气那么大,但更没人想的是刘宇西竟然一招之内就落败。这点连刘宇西自己也没想到。 浩然和吴建国两人都没有作声。 刘宇西瞪着他们,忽然把他们跟前的两块蛋糕都一并收走。李浩然和吴建国两人,各自拿着一根又细又小的勺子,面面相觑。那勺子上还留有些许的蛋糕,散发着迷人的奶香味。 “你是他领导,所以由你来解释。”李浩然耸了耸肩。有的领导会甩锅,有的领导会背锅。就看是不是好领导。 吴建国把小勺子往嘴里送了送,舔净了勺子上的蛋糕,然后把目光移向窗外,装作没听见。窗外车流川流不息,真的很热闹。 摆明了吴建国不是一个好领导。李浩然只能再次开腔,“呃,是这样的。当时在远航公司厕所的时候,也就你不在的时候,他就给当地工作的同学打了个电话,所以……” “所以,你们就可以看着我被一群流氓欺负,是吗?”刘宇西瞪着双眼,里面好像有晶莹剔透的东西在闪动。 “不是这样的。”李浩然有点慌了神。他最见不得女孩流泪。事情真是他们做过火了吗?他急忙抽出桌上的一张纸巾,递给刘宇西。刘宇西没接。表示她还很生气。 “你说过,你一个人可以搞定他们。既然你这样说,所以我们也认为你可以搞定,最起码可以支撑到特警队的到来。你也清楚,那时候的特警队,已经到了公司大门口。可能因为你背着他们,所以没能及时看到。” “这样就可以让我出糗?”刘宇西尖叫了起来。 她的声音好像很大,大得足以让整个咖啡店的人都听得到。人们一同把疑惑的目光投了过来。 两个一老一青的男人,外加一个漂亮年轻的女孩,换作谁都会联想到其它方面的事。 “不是这样的。”李浩然只能再次解释,“我们只是想看看你精彩的表演,表演如何把一群人高马大的保安一个个揍趴。”他显然没想到刘宇西会这么激动,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流眼泪。他马上想到的是支援。边上就有一个。他连忙捅了捅吴建国的肘部,让他也解释一下。 吴建国站了起来,“嗯,你们先聊着,我先接个电话。”他手里拿着手机,推开座椅,走了。就这么走了。 李浩然顿时傻眼。 “你太没良心了,亏我还经常给你买酒喝,买烟抽。”刘宇西忿恨不平,又瞪了李浩然一眼,指了指手中的蛋糕,然后一口吃掉。 李浩然很明白刘宇西这个动作的意义,但他不敢作声。他现在身无分文,好像吃穿住用都是别人的。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两样占全。 “你怎么安慰我受伤的心灵?”刘宇西说道。 还要补偿?李浩然大吃一惊。现在他双手空空,啥也没有,如果要补偿,那只有肉偿。 刘宇西把刚才拿走的蛋糕又推到李浩然面前。 “吃。” 李浩然不敢吃。现在这个时候,还敢吃? “回答我两个问题。”刘宇西说道。 哦,回答问题。李浩然轻轻吁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原来是问问题啊。” “那你以为是什么?”刘宇西好像也明白了李浩然所想,脸上一红,轻轻啐了一声。“也不想想你是有女朋友的人……”话还没说完,她立即顿住,连忙低头狂喝手中的饮料。 一大杯饮料两口喝完。 没有什么比这更尴尬的,李浩然连忙转移话题,“你要问的,你赶紧说吧。” 第112章 王凯记忆中的脸 第一百十二章 王凯记忆中的脸 刘宇西第一个问题很简单,就是询问李浩然怎么发现远航货运公司李金说的谎话。 李浩然摇了摇头。“鞋子。” “鞋子?” “对,李金穿的鞋子。”李浩然把眼前的蛋糕直接推开。那蛋糕实在不合他的胃口。“在李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一身的牌子货,但一细看,还都是高仿。一个公司的职员,尤其是这种不起眼的公司职员,其实并不需要穿着品牌。但对于公司的小老板来说,或许又需要这些装扮门面。况且,我又在经理办公室发现了一双同样品牌的鞋子。就在办公桌下还有两个鞋盒。” “难道瘸腿男人不可以穿着高仿吗?” “嗯,当然可以。”李浩然咂巴着嘴,“但我追过瘸腿男人,很明显他穿的鞋子并不是办公室鞋盒的品牌。” “既然你发现瘸腿男人不是你想找的人,为何还要拼老命去追瘸腿男人呢?” “这是两个问题,抗议。” “抗议无效。”刘宇西白了李浩然一眼。 “这是男人的下意识动作。” “男人下意识动作?” “其实,这不仅限于男人。”李浩然说道,“当你在巡逻或者是调查案件时,突然有个人看见警察就拼命逃跑的人,难道你不会同样拼命去追?” “好像是这个理。”刘宇西点头,“但我绝不会趴在一辆快速行驶的车顶去追别人。”当时情况的确有点危险。如果一不小心,恐怕不止瘸腿男人一个“game over”。 “其实我也不想。”李浩然显得有些无奈,“可当时他也要给我一个安全从车顶跳下来的机会啊。” “怪不得……”刘宇西“扑嗤”一下笑出了声。“那么你们从李金嘴里到底得到了什么消息?” 她还记着这个事。李浩然心想。当时他们在远航货运公司的时候,遭到保安围攻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刘宇西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李浩然反问道。 “当然。” 李浩然转头往窗外看了看。窗外就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依旧。 “什么?” “安平公司。”李浩然指了指街对面的一个硕大的招牌。 “安平公司?” “李金说的是,他们的货,全部从安平公司进的,然后按照要求运到青苹果市大乡镇。” “如果他们运输的是非法货物,那意味这个安平公司也会有非法行为,可你看这个安平公司?”刘宇西指了指窗外。 安平公司看上去好像是一个正经的公司。公司位于一条繁华的马路上,公司大楼很高很大很气派,在这条繁华的马路上一样很显眼。看得出来,这大楼好像也是安平公司独有的写字楼。因为“安平公司”四个大字挂在楼顶,与整个大楼融为一体。 “你相信他的话吗?”不知什么时候,吴建国打完了电话,回到李浩然所在的卡座。 “除了相信,你还有其它选择吗?” 吴建国耸耸肩,没有说话。 他们好像是没有其它的选择。那个瘸腿男人已经永远说不了话了,而从李金公司的资料中,完全找不到其它有用的线索或者信息。或者说这家公司好像并没有用电脑工作的习惯,至少在李金办公室的电脑里,找不到任何和飘呀飘集团、安平集团来往的任何信息。 他们不应该也不可能再次审讯李金,除非公开他们此行调查目的。因为李金已经在芒果市拘留所里蹲着了,涉嫌非法运输危险物品。 如果李浩然等人要继续这条线索追查下去,那么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调查安平公司与飘呀飘集团之间的关联。 没有选择,或者就是最好的选择。 “走吧。”李浩然忽地站起身。 “嗯。走吧。”吴建国也随声附和,但他的屁股却坐了下来。 “走吧?”刘宇西疑惑地看了看李浩然,又看了看吴建国,没能明白吴建国坐下来的意思。 “走了。”李浩然好像对吴建国的行为习以为常,头也不回朝咖啡馆门口走了出去。 “走了?”刘宇西快步跟上李浩然,快到门口的时候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吴建国 吴建国慢悠悠吃着嘴里的蛋糕,视若无睹,就像一个在外休闲游玩的游客,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悠闲地打发时间。 王凯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室,一眼瞥见对面那台电视里播放的新闻。电视机的画面很清晰,清晰闪亮,清晰得可以看得清电视画面电视人物拉碴或梳理整齐的胡子,脸上光滑或粗糙的皮肤,还有眼角有没有黄色的眼屎。这台电视之所以挂在他的办公室,那是因为他作为重案组组长优先享有的特权。组长跟普通刑警总不太一样,该享受的东西总应该享受。所以,当他工作闲余之时,便会打开电视,放松一下紧张的工作情绪。 李浩然提供的环保局职员死亡一案,王凯已经追查了一段时间,疑点很多,但实际进展并不快。来自上头的压力、社会舆论的压力,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很糟糕。现在,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注意力被电视画面吸引。是新闻还是动作片?他有点恍惚。电视中,一个人趴在疾速行驶的一台小黑车上,左摇右晃,如同挂在车顶的一条黑丝带。眨眼功夫,那人从车顶被甩了下来,而那辆小黑车一头扎进了一辆大货车的怀抱,从此永远成为一坨铁饼。 他看了一眼电视屏幕的最上方。没错。这是在播放的新闻。全国新闻。电视中一个看上去很养眼的女记者正握着一只麦克风正在讲解,芒果市发生一起惨烈的车祸。 果然是惨烈。现场冒出大量的浓烟,一大群消防员正在奋力拆解冲进大货车车头的小车。而那个趴在车顶的人,从车顶甩落以后则不知去向。 这应该是神经病人才会做的神经事。王凯在暗骂的同时,不由得也为那人的大胆行为暗暗称赞。没人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趴在一辆高速行驶的车上,而这条路上大货车多如螃蟹横行。王凯甚至还有些担心那个人的安危,就算他从车顶安全下来,但路边这么多的货车,难保下一秒不会被其它大货车碾成肉饼。 但接下来的画面,就让王凯看得目瞪口呆。电视镜头转了一下,刚好扫到了那人的画面。那人从路边爬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向路的一边。那边有一个土黄色的房子,土黄色的围墙,还有土黄色的泥路。在快接近围墙一刹那,那人回过头看了一眼。 王凯看到那人嘴里叼着一支烟,在回头的一瞬间看清了他的脸,清晰得能看得清他脸上的胡子。胡子拉碴,粗如钢刷。现在,他有点讨厌这台电视,讨厌电视怎么如此的清晰。 电视里的那张脸清晰印在他的记忆里。王凯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 第113章 安平公司 第一百十三章 安平公司 李浩然站在大厦前。透明、干净的玻璃大门自动打开。门口的保安立即迎了上来。 “我是警察。”刘宇西向保安亮了亮警察证,“来找你们货运部的经理。” 保安点了点头,引导两人前往服务台。登记好之后,由服务台的美女服务员引向了位于一楼大厅的电梯。 透明的玻璃电梯缓缓上升,脚下的行人车辆渐成蚂蚁。 “他怎么不来?”刘宇西问道。 李浩然知道她问的是谁。三人帮变成了两人行,多少有些不适。但李浩然已经有了经验。每到一家单位调查之时,吴建国就退至背后。但上一次到远航货运公司是个例外,也许吴建国觉得远航货运公司实在是太小了,小到根本没人会记得他。 “这你得问他。”李浩然漫不经心地答道。 刘宇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暂停了这个话题。电梯门打开。 一股温热的暖流迎面而来。这是在初春,如果不开暖气,似乎会觉得有些冷。但也不会觉得太冷。多穿点衣服,自然就会解决这个问题。所以,看起来,这个公司并不缺钱。 货运部的标牌就在公司走廊的最尽头。安平大厦里不止安平一家公司,这是商务写字楼里最常见的做法,但安平公司的确很豪横,把最好的楼层全部给了自家的公司员工办公。而通常一栋大厦,最好的楼层都在顶楼或者次顶楼。 时值正是上班时间。货运部经理接待了他们。货运部经理是个中年人,姓施名一展,西装革履,显得异常干练。 “对,我们的确跟远航货运公司在合作。”施一展从背后的文件柜里,找到了一本绿色的文件夹,毫不犹豫地说道,“你看我们的合同在这里,写明了合作时间、装车地点及货物名称。” 李浩然拿起货运合同,仔细审查。远航货运公司的鲜红大印赫然在目,同时货运物品名称也罗列在内。丁内脂,芳香烃,柠檬醛,紫罗兰叶醛等等一大堆化学名称。 “你们公司是专门生产这些吗?”刘宇西指着合同上的那些化学品,问道。 “你猜对了。”施一展笑道,“安平公司就是一家经过严格审批并上市的大型化学工厂,我们公司的产品包括但不限于上面所列的化学制品,这里是公司总部,但工厂位于沿港路的化学品工业园区内。如果你们有时间,也可以去参观参观。” “上市公司?你们规模有多大?” “员工倒还好,人数不多,也就千把人吧。”施一展给李浩然和刘宇西倒了一杯咖啡,说道“但我们每年的产值规模在一千亿以上,给政府缴纳的税额大概在一百亿左右。这是大概数字,如果需要,我可以问财务部要具体数字。” 李浩然把递过来的咖啡杯放到一边,环顾着货运部经理办公室。办公室里桌几整洁,物品摆放整齐有序,完全不是远航货运公司那种不入流的小公司可比拟的。再往外看,办公室临着一面超大的玻璃墙,芒果市整个城市的容貌一览无余。 “那你们怎么跟飘呀飘集团打上交道的?”刘宇西又问道。 “飘呀飘集团?”施一展有些讶异。“青苹果市的飘呀飘集团?他们是很有名的饮料公司,而我们的化学产品,比如说各类植物类、化学合成类香精,都是制作饮料最基本的原料,当然会一起合作。”他看刘宇西好像还不明白的样子,又接着解释,“我们两家公司,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下游,属于供应方和生产方,联系自然很紧密。当然,你说要了解我们如何跟他们牵上线的,这个得跟业务部联系。要我联系业务部的吗?” 施一展很热情,很真诚,从他身上根本看不出有些做作或者虚假的痕迹。 “嗯,谢谢。”刘宇西看到李浩然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了。” 施一展抱之一笑,随之打了电话。 刘宇西喝着咖啡,李浩然嘴里叼上了烟。 施一展忙向李浩然指了指墙。墙上张贴着一块醒目的牌子。禁止吸烟。 很好的办公环境,很好的办公习惯。李浩然无奈,只能将嘴里的烟放回到烟盒。 “再问一个问题。”等施一展打完电话,刘宇西再次问道,“你们知道远航货运公司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吗?” “远航啊。”施一展好像显得有些无奈,“在没跟他们合作之前,根本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家公司。其实我们找合作伙伴,还是很谨慎很小心的。比如你们提起过的飘呀飘集团,这就是我们的优质客户。但远航货远公司,说实话,就连有没有运输危险品资质我们都没搞清楚,所以我觉得这家公司不太靠谱。你们是为远航而来吗?”施一展露出疑惑的表情,然而又马上进行自我否定,“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我不该问。” “那你们为何要选择远航这样的小公司合作?”刘宇西问道。 一展说道,“那是因为客户的坚持。” “客户的坚持?” “飘呀飘集团啊。是他们坚持选择远航公司,甚至提出运费由他们自己承担,而作为我们供货方,只要他们能按时结清货款就可以。” 这话听起来的确挺有道理。供货方只要把产品卖出去,按时收到货款,又怎么会在乎谁来承运,货能不能按时送到? 三人在谈话之时,业务部的负责人也到了办公室。刘宇西又问了一些问题。 业务部的负责人同样认为飘呀飘集团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他们两家公司的合作,都是建立在互信互任的基础上,合作时间都有几年之久,应该说是亲密无间的老客户了。同时,业务部负责人还带来了安平公司和飘呀飘集团合作协议。 物品数量、名称、运货地点、时间都对得上,但仍然找不到关键所在。李浩然紧皱眉头,思索其中的问题。 过了一会,施一展犹豫了一下,说道“但我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第114章 皱巴巴的证件 第一百十四章 皱巴巴的证件 “当然可以。”刘宇西毫不犹豫地回答。 施一展清了清嗓子,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每次发给飘呀飘集团的货物时,我看到远航货运公司都是分两次装货,两批次运货。按理说,同一批次发货,集中运输,会更加节省成本、节约时间。” 宇西的眼睛亮了起来。难道这里面真有猫腻? “那你知道他们第一批、第二批分别装的是什么?”刘宇西紧接着问道。 “当然都是我们公司的化学品,至于是什么,因为都是危险物品,我们也没再深究。毕竟公司只是负责发货,远航公司负责承运。” “可以再看看发货清单吗?”刘宇西要了施一展手里的一大叠资料。施一展说的没错,每次的发货记录,远航公司都分为二批起运,而且出发时间也不尽相同。但奇怪的是,运货地点都是青苹果市。就是这点微小的区别,如果施一展没有提醒,外人并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当然,这个问题也不算是问题。”施一展又补充解释,“如果问一下远航货运或者飘呀飘集团就可以完全明白了,不好意思,多问了一句。” 刘宇西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他们并不知道远航公司的老板已经进了拘留所,而飘呀飘集团的人才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留下把柄。但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个问题很关键,至少是一连串线索上的一个关键节点。必须弄清楚为什么。当然,要想弄清楚为什么,也不一定要去找李金,或者飘呀飘集团的人。司机。承运化学物品的货运司机。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有些奇怪。”业务部的负责人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具体的货物和数量都是我们部门来跟进的,但有时候,他们要的货,可能跟我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 “你们可能不太清楚,在业务部之前,我是在产品研发部,也是一名化学博士。我很清楚食用饮料当中香精的成份配比,丁内脂只占一小部分。但我们每次发货时,丁内脂的数量会超过我们预计数量。当然,这也不会超过很多,大概也就比普通的香精配比超出三分之一左右。或许,飘呀飘集团研发的饮料产品可能各种配比不一样,所以他们的产品才会在市场上这么畅销。”业务部的负责人自问自答了一下。 这跟姚伟所藏的清单似乎有不谋而合的意思,看来很有必要再继续追查货物的去处。丁内脂不仅仅是危险品,也是国家管控物品,需要批文才能运输和使用。当然,刘宇西并没有怀疑安平公司生产的资质,或者是飘呀飘集团使用的审批文件。毕竟饮料生产企业或多或少都会添加一些人工可食用香精。 刘宇西向施一展和业务部负责人道了谢,就要和李浩然准备离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群人走了进来。一身深蓝色的警服,再加上头顶警徽,看起来很威武。但他们是来干嘛的?参观安平公司的吗?好像不是。 “我们是芒果市治安大队的。”还没等有人开口问,带头的警察就开始自我介绍。“我姓何,你们可以叫我何警官,警号。”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警号。 “你好,何警官。”刘宇西伸出一双嫩白的小手,主动去握何警官,“我是青苹果市大乡所的警察刘宇西。” 何警官只是瞄了一眼刘宇西,并没有动。 同事之间居然没有寒暄?这看起来很没礼貌。 刘宇西尴尬地缩回了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听说这里有警察在办案?”何警官瞥了一眼坐在桌边的李浩然。神情有些气昂,态度有些傲慢。李浩然转过头,没有理会何警官。 这不用听说,刘宇西已经自报了警察身份。 刘宇西再次向何警官解释,并掏出了自己的警察证件。 何警官只是扫了一眼,“青苹果市的,可我们并没有收到任何单位的协作函。”按照流程,刘宇西等人异地办案,得让单位开个函,然后拿着函到其它警局报个到。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比如,像他们这样偷偷摸摸调查的警察,或者说根本不是警察的人。 刘宇西不知所措,望向李浩然。她进入警察体系并没有多长时间,完全应付不了这种场面。 李浩然叹了口气,只得转过脸来,“不好意思,何警官,我们来这里只是喝口茶,聊聊天而已。” “聊聊天?” “对,就跟老朋友、老兄弟一样,谈谈最近绿油油的股市行情。”李浩然在咖啡馆时偶然听到边上坐的中年人聊起过这个话题,“或者再聊聊胡小哥的早f晚个问题同样是咖啡馆里的年轻人谈论热点。 刘宇西一脸的迷茫。很显然,她并不清楚什么是股市,什么是早f晚e态,更不明白李浩然会突然提起这样的话题。 但何警官对这两个话题都没什么兴趣。他直接跳过了李浩然抛出的话题,“你也是警察?” 这么直接?李浩然笑了笑,“是。” “证件。” 李浩然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黑皮证件。证件上有个警徽,金光闪闪,像模像样。证件当然是真的。虽然李浩然离免职还差一步之遥,但手续未办完之前,他还是警察的身份。 何警官接过李浩然的警察证,随手翻开。从他一下紧皱的眉头就可以看出,他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何警官应该有些惊讶。李浩然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光显的证件外表内,是什么一种状况。里面的证件纸张,已经皱成了一团,就像别人用过的上厕所的东西。唯一跟厕纸有区别的是,上面还有一张照片。照片虽然模糊,但隐约可以看得出证件本尊。这么寒碜的东西拿出来,实在是有碍观瞻,就连边上的刘宇西看了,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你的证件?”何警官瞥了一眼,不屑地问道。 警察证件是制式的,外面一定套有一张硬式的塑料皮。 “的确是。”李浩然说道,“只不过有的时候,我忘记把它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来了,更令人糟糕的是往往这个时候都是衣服扔进洗衣机的时候。” 第115章 交通事故肇事者 第一百十五章 交通事故肇事者 “这可以说你是没有携带证件吗?” 李浩然叹了口气。“至少携带了半个吧。” 证件要不带,要不没带。哪还有半个的说法?众人愣了一下,差点笑出声。何警官绷着脸,“你这是无理取闹。” 李浩然耸了耸肩。 “可以算你是假冒的警察吗?”何警官眯起双眼,紧紧注视着李浩然。 “撇开证件真假不说,你又怎么看出我是在假冒警察?” “据群众举报,这里有人在假冒警察进行调查办案。”何警官胸有成竹,很自信地说道。 “群众举报?”李浩然心里掠过一丝不安,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除了施一展和业务部负责人,在场的好像都是警察。施一展和业务部负责人会举报吗?好像不会。 “所以你就认为我是假冒警察调查办案。”李浩然说道,“这听起来很有道理,好像在场的人,只有我像是一个无业游民。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但你刚才说什么?假冒警察进行……” “进行调查办案。”何警官毫不犹豫地接了下去。 “嗯。调查办案。”李浩然将目光转向施一展和业务部负责人,“我调查过吗?我好像没怎么说话,除了跟你。”他又把目光转向了何警官。很显然,他嘴里的“你”指的是何警官。 何警官没有理会李浩然,而是疑惑地望向施一展和业务部负责人。施一展等人点头。 “有时候,调查办案并不需要说话问询。”何警官轻咳了一声。 “我很认同你的观点。”李浩然说道,“但别忘了给别人安罪名的时候,得先拿出要让法官相信的证据。嘴巴说的不算。” 何警官很白皙的脸蛋上,出现一片红与白的颜色。红白相间,看上去有点像花脸。他把怒火撒到施一展身上,厉声喝道“再确认一次,刚才有人问过你们问题吗?” 施一展把目光转向刘宇西。 刘宇西寒着脸站了出来,“是我。我的证件需要再核查吗?”她把自己的警察证件再次递到何警官面前。 何警官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 看样子,他们明白她是谁,更明白她们到安平公司的目的。幸好李浩然早有准备。 “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公民,到芒果市着名的安平公司参观一下,增长一下见识,我想何警官应该不会反对吧。” 何警官双眼放出凶光,嘴巴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李浩然猜他想说的是问候一下自己的家人。 “那么我们可以走了吗?”李浩然冷冷地说完,转而向办公室门口走去。刘宇西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就完了?”刘宇西在李浩然身后小声地庆幸。 李浩然叹了口气。“应该还有故事。” 果然,还没等他们走出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何警官在身后大喝了一声,“等一下。” 跟何警官一起来的两个年轻的实习警察,立马围了上来。 李浩然朝刘宇西眨了眨眼,意思是自己猜得很准。 “不急吧。”何警官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笑着对施一展说道“施经理,麻烦帮我们倒两杯水,好吗?开水就行。”他的神情轻松悠然,就仿佛没发生刚才的事情一样,就好像坐在自己办公室,或者自己家里一样。他掏出一根烟。 “不好意思,这里禁止吸烟。”施一展指了指墙上的禁止吸烟标识。 “我知道。”何警官掏出打火机,“啪”一下点燃嘴里的烟,“但我希望是我走了以后再禁烟,可以吗?” 有时候,疑问句不一定是问问题,肯定句也不一定是肯定。施一展撇了撇嘴,只能作罢。 何警官敲了敲桌面,示意让李浩然坐下。 李浩然依然站着。他明白何警官为何要让他坐下,而且是坐在何警官前面的椅子上前。他坐椅子上,何警官坐在办公桌上,两人一高一低,坐姿高者将会给坐姿低者形成一种很强的压迫感,这也是审讯上是很普遍的一种技巧。 何警官会,李浩然当然也会,而且更精于此道。 李浩然没有坐着,目光朝下,紧盯何警官。他可以完全占据主动权,可以问问题,但他没有。他不知道对手掌握了什么,什么目的,所以他可以等着。 何警官显然不是刑警,至少在审讯技巧上没有一个老刑警的样子。他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民警。 何警官还是没能熬过李浩然的逼人凌厉的眼神,屁股抬了起来。眼神的高低,会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换谁都一样。 何警官深吸了一口烟,把烟灰弹在施一展端过来的水杯里。满满的水杯,原来他并不是喝的,而是用来弹烟灰的。 没有把烟灰弹在地上,倒还有得救。李浩然叹了口气,伸手把何警官手里的烟丢在水杯里。“这里不让吸烟,如果你想用烟缓解紧张情绪,大可不必,就算我不是警察,也是良好市民,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何警官脸上的肌肉不自觉抽动了两下,一脸猪肝色。任谁被说中心思,总是不太好受。 何警官端起水杯,差点要喝下杯中的水。忽然想起这杯子刚才是用来弹烟灰的,赶紧把水杯放下,“再换一杯。”他大声喝斥施一展。 李浩然把施一展递过来的水杯给了何警官。现在,他已完全掌握了主动权,只要再说两个字,一定就可以让何警官乖乖开口说话。“说吧。” 何警官清咳了两声,“你是不是跟上午的交通事故有关?” “你是交通警察?”李浩然反问。交通警察职责是处理交通事故。这是一般情况。当然,也有例外。 “我是警察,有人报警就要出警。” 是实话。交通事故如果交警处理不了,那也只能呼叫指挥中心让别的警察来处理。但李浩然想的并不是这个。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他了? “你看过这段视频吗?”何警官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 李浩然点了点头。他只是瞄了一眼视频,就知道这段视频跟他有关。土黄色的房子,土黄色的围墙,土黄色的道路,当然还有众多土黄色的货车卡车和一辆鹤立鸡群的小黑车。 车顶上趴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自己。李浩然很清楚。 “这个人是你吗?”何警官问道。 “是我。”李浩然一点也没否认。 “那么说,真的是你造成这件车祸?” “理论上,应该是。” 何警官似乎并没有预料到李浩然回答这么干脆,愣了一下。 “那我跟你回去调查呢,还是直接到收监所呢?” 第116章 心神不定的关宇一品 第一百十六章 心神不定的关宇一品 关宇一品正坐在自己宽大而又敞亮的办公室里,吹着温暖舒适的暖风,喝着从牙买加带回来的浓香咖啡。 有人说,巴西的咖啡豆最好,香味最浓,味道最纯。但关宇一品一直不这么认为。巴西的咖啡豆固然产量最高,喝的人最多,但事实上巴西的咖啡豆还是缺少了一种喝在嘴里的回味感。入口香甜,回味无穷,长久不衰。她喜欢这种感觉,只有牙买加的咖啡才能给她带来这种感觉。当然,这种感觉因人而异,每个人喜好各不相同,就像有些人喜欢喝酒,有些人喜欢打麻将一样。 关宇一品把手上的资料翻到了飘呀飘集团这一堆上。飘呀飘集团,曾是她的雇主,她帮集团解决了很多法律上的问题,同时,集团也带给她很大的伤害。集团董事长王雄,居然想要她付出一点代价。唯一的不可剥夺的代价——生命。就在不久前,作为一名受害人,还跟姚伟一起躲在警方安排的安全屋里,躲避集团派来的杀手。而姚伟同样也是飘呀飘集团所要针对的对象。 幸运的是集团派来的杀手被成功反杀,他们顺利躲过了一劫。 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性格。她必须找出飘呀飘集团的罪证,帮助警方破获这一史无前例的大案。其实是不是帮助警方,倒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帮助他。一个高大的身影浮现在她的眼前,整日一副醉醺醺的神态。她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醉酒的男人。但为何偏偏她就喜欢他? 上帝的恶作剧?还是月老开的玩笑?她没能明白。但她清楚一点,她对他除了爱之外,还有恨。在安全屋边上的小树林,她被应福龙及两个手下困住成为人质时,她看到应福龙扣下了扳机,而在这关键的时刻,她亲眼看到他朝她飞奔过来,试图将她置于他的保护之下。当然,这只是看上去像而已,实际上他是想去保护姚伟。姚伟是紫藤花湿地案更为关键的证人。他居然为了案件证人,选择抛弃她。这一点让她耿耿于怀,到现在她还不能原谅他。虽然事后他向解释了无数次,当时的情形她离他更远,姚伟离他更近,而且应福龙的枪口对准的也是姚伟,事后证明她也是安全的,但再怎么样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再怎么样的理由都显得虚假伪善。原因无它。因为她是女人,而且是一个要强的成功的女人。希望有人爱,也希望被人爱。就这么样简单。 他不懂女人。 这是关宇一品最终给他下的一个定论。可恨、可恶、要打。所以,她决定不再接受警方的保护,而这个警方仅限代表他一个人,虽然他只是个前警察,但曾经也是警察。由点及面,由个体到群体。她很喜欢这样的推断。 一想到这里,她翻看资料的动力全然消退。连一丁点都没有。她狠狠地把资料推到一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淡如开水,味同嚼蜡。平日散发的那股浓浓的香味,似乎飘散得无影无踪。这是什么咖啡? 关宇一品恼怒地放下咖啡杯,惹得小巧的咖啡杯和精致的汤勺呻吟了一声。她按下桌面上的电话机,冷冷地交待,“让小杨到我办公室。” 因为她是律所的金字招牌,所以律所给她配了一个助理。杨助理。美其名曰助理,其实就是一个打杂的,负责她的日常。她丝毫没有瞧不起助理的意思,她也是从助理的身份过来的。但身为助理,理应就该做份内的事,就像泡咖啡这样的小事。杨助理知道她的生活习惯。 她听到门外有人一路小跑的脚步声,把咖啡杯用力推到一边。暗黑色的液体洒了出来,溅了一桌。 杨助理推门进来,“你找我……” 关宇一品听到杨助理的话戛然而止。她应该看到了桌面上的情况。一桌的凌乱。还有自己的一脸怒容。 “这咖啡是你冲的吗?”关宇一品冷冷地问道。 杨助理比她年纪小不了几岁,平日除了工作,她们应该还算是性格上合得来的小姐妹。但合得来是一回事,能不能训,能不能骂又是另外一回事。上下属之间,没有完全合得来的姐妹,也没有完全信得过的兄弟。就是这样。 但杨助理好像并没有懂得职场的这场关系。 “咖啡是我冲的呀。”杨助理推了推大框的黑色眼镜。那副黑框眼镜,把她一张带有几颗雀斑的脸遮了一大半。或许她就是因为要遮掩脸上的雀斑,才配了这么一副超大且极其丑陋的眼镜。 关宇一品脸色阴沉,斜着眼看了一眼咖啡。杨助理并不笨,她希望她能明白意思。 杨助理径直走了过来,端起咖啡,闻了闻,“这咖啡有问题吗?味道很浓,醇香四溢。”她还假装皱了皱小巧的鼻子,装作一副陶醉其中的表情。 如果换作平常,关宇一品会展颜一笑。但现在不行。 “有味道吗?”关宇一品反问,“这根本不是我平常喜欢喝的咖啡。” “不可能啊。”杨助理睁着一双美丽扑闪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关宇一品,“这是我亲手磨的咖啡,又是亲手冲的水,都是你以往最喜欢的口味和标准?” 关宇一品不得不承认杨助理说的事实,杨助理工作心思还算缜密,并没有出过大的差错。但现在,她不可能以别人的对错来衡量自己的对错。 现在这个时候,她就是要发火,要泄恼。 “我说重新冲泡。”关宇一品一字一句地说道,“必须要我从牙买加带回来的蓝海牌咖啡豆。” “好吧。”杨助理只能无奈地端走咖啡杯,又从关宇一品办公室对面的五斗柜里找到所谓的蓝海牌咖啡豆,走了出去。 “我这是怎么了?”关宇一品怔怔地看着杨助理的背影,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难道是更年期到了?她不禁疑惑地扪心自问,头一低,看到桌上的那一堆案卷资料。 飘呀飘集团。不经意间,她看到了那堆资料里的发货清单。整整一堆。近三年的资料都在这里。姚伟手里的那张货物清单提醒了关宇一品,所以她特意整理出了飘呀飘集团的货物清单。她注意到了接收货物清单的时间、地点。很有规律。 哇哦,想要验证姚伟手里的资料,就开始变得简单起来。这个如果给那个男人,他绝对会一蹦跳起来。 一想到那个男人,关宇一品顿时又觉得有些恼怒。可恶,就是那个该死的男人,害得她冲别人发了一通无名火。她恨恨地想着,以后她绝不再理会这个男人。让他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她抱起飘呀飘集团的案卷,直接扔到了脚底的垃圾桶。让他永远找不到线索。活该。 她一屁股坐回到舒适的办公椅,长吁了一口气。好了,现在感觉舒服多了。她想。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通电话。 “喂,是关宇小姐吗?我是刘宇西,李浩然被芒果市警察抓起来了,理由是……” “我马上来。”关宇一品还没听清理由,马上就挂断了电话,抓起办公椅上的一条粉红色的丝巾,冲向办公室门口。 杨助理刚好推门进来,差点撞到了急匆匆的关宇一品。 “咖啡?”杨助理疑惑地问道。 “咖啡?谢谢。”关宇一品一边绕着丝巾,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来不及了,我得先走。对了,你冲的咖啡很好喝。真的谢谢你。”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到了走廊。 粉红色丝巾一端飘了起来,遮到她的眼睛。她理了理丝巾,这才想起来,这条丝巾是她最喜欢的饰物,她像也是他送的礼物。 第117章 找大律师 第一百十七章 找大律师 “我们怎么办?”刘宇西看向吴建国,一脸焦急地问道。 吴建国好像闲庭信步,悠然自得,根本看不到有着急的模样。“这茶不错,你要不也尝尝?”他推了推放在刘宇西前面的一杯茶水。茶水冒着热气,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茶叶香。 茶应该是好茶,但这茶杯好像有点不太好看。茶杯沾满了黄色的茶垢,杯沿还缺了一个小口。看到这样的茶杯,刘宇西就下不了嘴,更何况现在她的心思根本没在喝茶这事上。 刘宇西和吴建国,两人就坐在芒果市警察局的一个办公室里。芒果市虽然经济还算可以,但警察局的办公场所好像并不怎么样,跟财大气粗的青苹果市警察局相比,明显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们所在的办公室除了他俩之外,就剩下一张桌子,两张凳子,如果不是门口标明是接待室,还真以为这是一个询问室。 自从李浩然被那个姓何的警察押到拘留所后,刘宇西火急火燎地找到了在江边看风景的吴建国,一同商量如何解救李浩然。吴建国好像并不着急,一脸漠然地说这是李浩然自己的事,直到刘宇西紧催急赶,这才一脸不情愿地带着她,到了芒果市的警察局。 姓何的警察就是芒果市警察局的。 可是令人可气的是,他们到了警察局,姓何的警察居然以没时间的荒唐理由直接拒绝了他们,然后芒果市的警察们就把他俩直接晾在接待室。 “我说过了,这到别人家的地盘上办案,必须要走流程。现在可好?被人逮了。”吴建国慢悠悠地说道,“该承担的责任,就必须要承担。这就是不走流程的后果。” “你不跟着我们一起到安平公司,是不是这个意思?”刘宇西恨恨地说道。他们三人一起到了芒果市,结果刘宇西和李浩然去安平公司,而吴建国却单独留了下来。 “如果我也进去了,那你找谁商量呢?”吴建国眯着一双小眼睛,笑着说道。 这个黑炭子。刘宇西不禁在心里暗骂一声。吴建国块头很大,但肤色很黑。她私下就叫他黑炭子。不仅是黑炭子,还是一个和稀泥的黑炭子。吴建国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一个“和”字。和气生财,和气升官,以和为贵。 虽然吴建国是刘宇西的顶头上司,虽然刘宇西是一个刚入行不久的警察,但她好像从来就没能把吴建国当成真正的领导。她一直没能明白,这次出差到芒果市,李浩然为什么一定要力邀吴建国一起。 “不说其它的,我们怎么才能让李浩然出来?”刘宇西直截了当地问道。对于老好人,就没必要给他留脸面。 吴建国呵呵笑了一声,又啜了一口茶。“这茶真的不错。” “我去找他们领导。”刘宇西愤而起身,欲到接待室外。每个办公室都有标牌。她知道要找哪个领导。 “没用的。”吴建国放下水杯。 “没用?那也总比坐在这里看戏的强。”刘宇西不满地说道。 “你去找谁?” “治安支队的领导。” “嗯,很不错,还懂得治安支队。”吴建国语气一转,“但这跟治安支队有关系吗?” “这没有关系?”刘宇西瞪着双眼。“治安管理处罚法第51条,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或者以其他虚假身份招摇撞骗的,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500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罚款。冒充军警人员招摇撞骗的,从重处罚。” “很好,居然能一字不漏地背出法律条文。”吴建国咂了咂嘴。 “所以,治安支队不是就管这一块的部门吗?” “人家说的是假冒警察招摇撞骗。招摇撞骗。”吴建国特意强调了后面四个字。 “这有什么区别?” “李浩然是在招摇撞骗吗?” 刘宇西摇了摇头,“好像没有。他在调查罪证。” “那为何他们还是要把李浩然拘押起来?” “那就更加要找他们领导去质问了呀,很明显适用法律条文错误。”刘宇西喊了一声。 “废话。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也是警察?难道就不怕我们跟管警务的法纪部检举?” “对啊,如果他们适用法律条文错误,我们是可以跟法纪部门检举投诉。”刘宇西有些兴奋。 “对个屁。”吴建国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宇西一眼。“你见过哪个检举投诉不到猴年马月的?” 好像是这个理。就算是一起普通的纠纷案子,从接警到立案,再到结案,如果走正常的流程,最起码七天以上。七天?她们还得在芒果市待上七天?黄花菜也凉了。“那怎么办?”刘宇西愁眉不展。 “很简单。你得先搞清楚李浩然是什么身份。” “身份?他不是警察?” “对,他不是警察。” “所以他假冒警察?” “重点不是这个。”吴建国说道,“他假冒警察的目的是什么?” “调查罪证?” “不是警察怎么能调查罪证?” “难道他到安平公司走亲访友,喝茶聊天?” “难道不是吗?” “假冒警察到安平公司走亲访友、喝茶聊天,谁也不会相信啊。” “是啊,假冒警察走亲访友、喝茶聊天,也没有这个罪啊。” “那我们直接要求他们放人。” “那可不行。我们的身份不太合适。” “我们的身份?” “警察不能为难警察。” “那你说我们找谁?我们在芒果市人生地不熟的。”刘宇西跺着脚急道。 “我们可以找司法系统的。” “司法系统?难道你认识这里司法系统的人?” “我不认识。” “那你说什么?” “司法系统不一定要芒果市的呀,外地的也可以,比如我们市。” “可司法系统也跟我们警察一样是公职人员,他们又哪会打破地域管辖权呢?” 建国瞄了瞄接待室的门外,小声说道“司法系统可不一定全是公职人员,比如律所。” 宇西恍忽大悟,“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我们去找律师。这是一起民事诉讼案件,自然可以找律师。” 吴建国点点头,“而且我们要找大律师,给他们一点压力。” “嗯,你说的很对。”刘宇西点头如捣蒜,可想了一会儿,又疑惑地问道,“可我不认识什么大律师,你有认识的吗?” 吴建国举起手,在刘宇西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真笨,难道你不知道李浩然的那位是做什么的吗?” 第118章 拥挤的收监所 第一百十八章 拥挤的收监所 李浩然坐在收监所的凳子上,看着对面那个用手抠着脚趾头的长发男子。 男子手臂上纹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龙头,看上去威猛凶悍至极。纹身威猛,但身材却是又瘦又弱,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芒果市的收监所跟其它地方的没什么两样。同样的木椅、铁窗,同样散发着隔夜又酸又臭的下水道气味,同样蹲着一群披长发纹龙虎的小混混,或者是因为醉酒闹事进来醒酒的三无人员。 不过,李浩然估计,龙头男应该马上就跟这一头的秀发说再见了。那个手臂纹龙身材却瘦弱的男子,姑且称之为龙头男。 “看什么看?”龙头男好像不太乐意别人看他抠脚趾头。 没人愿意看别人抠脚趾头,但是那人的脚实在是太臭了。总要有人要提提意见。 李浩然没有说,因为有人开始抗议。 蹲在角落另外一个中年人站了起来,小声地提醒“兄弟,你这能不能……”他离发龙头男太近,近得几乎脸都要贴到龙头男的脚上。 收监所就是这么小,小到三个人挤到一间房,几乎都转不过身。 “不能。”还没等中年人说完,龙头男就直截了当地拒绝。拒绝的时候,还不忘甩甩飘逸的秀发,作了一个很想让人狠揍的鄙视动作。 中年人蹑嚅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只是背转过身,表示抗议。 龙头男“嘿嘿”笑了两声,表现出很满足的神情,又往中年人的方向挪了挪屁股,恨不得直接把脚趾头捅到中年人的脸上。 中年人只能再往后靠,但他的身后好像并没有多余的空间。就是一堵墙。难道他可以退到墙里直接消失不见? 一看中年人就是个老实人,但不知这个中年人因为什么进的收监所? 但中年人越老实,龙头男就越发得意,越发嚣张,嚣张得快要发出鹅叫声。 坐在一边的李浩然有点看不下去了。“你的秀发很帅。”作为人际关系之间的最重要原则,开场白的第一句话,会让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当然,开场白最好赞美讨好之辞。 龙头男愣了一下。 紧跟着李浩然的第二句话,“但我想把你理成光头,你看怎么样?”他说这话的时候,尽量显得很温和,很和善,就像长者对晚辈的谆谆教诲,就像老朋友之间闲谈聊天之样。 但语气再怎么样的温和,再怎么样的和善,但最终抵不过说话的内容。 龙头男愣过之后,马上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他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瞪着李浩然。 表情很狰狞,很恐怖。如果李浩然跟那个中年人一样老实,一定就会被龙头男吓倒。龙头男不仅瞪着李浩然,还站了起来,扬了扬刚才抠脚趾头的手。“你再说一遍?”虽然身材看上去很瘦弱,但身高倒也不比一般人矮,毛估估一下,至少在一米九。难怪有嚣张的资本。 但此时的李浩然觉得这个龙头男实在是太年轻,年轻得到了收监所还不知收敛。收监所里靠的是实力说话,而不是看身材、靠吓唬。 李浩然经常进收监所。以前是工作需要,现在是需要工作。他很了解收监所里的生活。虽然不是同一个收监所,但生存法则大体是一样的。 李浩然瞥了龙头男一眼,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我想把你的头发剪了。” “你要把我的头发剪了?你有这本事?”龙头男鼓起肱二头肌。纹在手臂上的龙头滚了滚两圈。那么一点肌肉,但实在是像一只无比壮实的苍蝇腿。再壮实的苍蝇腿,那也只是苍蝇腿。 “嗯,是的。”对于这种人,李浩然向来都看不起。“我只是给你帮个忙而已。” “凭什么我要你帮忙?” “好吧。不让我帮忙就算了。”李浩然看了一眼刚从收监所的走廊尽头走过来的两个工作人员,“他们来了。” 龙头男沿着李浩然的目光看向两个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穿着白色的大褂,戴着白色的口罩,套着白色的手套,就像从防疫前线刚回来的医生护士。 “他们是?”龙头男显然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 看来龙头男是第一次进到收监所。第一次进来就显得这样嚣张,说明吸取的经验教训还不够。 在收监所里嚣张的只有两种人,一种就是长期在收监所里混的,一种就是第一次进收监所的。但两者的结局完全会是相反。 李浩然耸了耸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进收监所的第一步,应该就是要学会夹起尾巴做人。具体表现就是由收监所的工作人员收拾容貌。比如理发,洗澡,换衣服。 所有人都一样,没有例外。 工作人员开了门,要把龙头男单独叫出去。 “就我去?”龙头男看了李浩然和中年人一眼,小声地问道。 满脸横肉的工作人员甚至都懒得跟他说,直接就给了他一记警棍。 龙头男嚎叫了一声,绝望地再次看了一眼李浩然,只能乖乖跟着工作人员离开。 中年人疑惑地看着离去的龙头男,“我们不用?” “你看我们需不需要?”中年人很明显的地中海风格发型,除非有人想把他的头皮也削下来。而李浩然的发型,就是长年不变的板寸头,根本不需要别人动手。 “刚才的事,谢谢你。”中年人搓着一双手,嘿嘿笑了两声。 李浩然没有理会。在这样的地方,多了一事就是麻烦事。不过他并不想在这里待上很长时间。 龙头男消失的走廊尽头,传来了龙头男杀猪般的嚎叫声。 收监所里的理发机应该换一个了。 “我叫许华,你呢。”中年人小心地问道。 李浩然闭上眼睛,靠在一边休息。 许华轻咳了一声,讪讪笑了一下。“看得出来你应该对这地方很熟,能麻烦问个事吗?” 地方很熟?对收监所很熟?李浩然皱了皱眉头,中年人太不会说话了。谁会愿意对收监所很熟悉呢。 “你也别介意啊,我只是随便问问。”许华退到自己刚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只是不知道像我这种情况,得待在这里多长时间?时间等不起,外面还有一大堆事情呢?唉,早该就不贪那两杯酒。” 嗯,听出来了。李浩然心想,许华应该跟他一样,也是个酒鬼。醉驾入刑,这也是谁也不能触碰的一条底线。 第119章 收监所的招待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收监所的招待 李浩然依然不想理会许华,直到许华无意之间说出自己是货车司机。 “你是货车司机?”李浩然睁开双眼。现在他对货运这一块很感兴趣。 许华愣了一下,突然坐直了身体,嘴角明显上扬。“对啊,我是大货车司机,已经干了很多年了。”很显然,对李浩然突然之间的兴趣,他觉得是一种荣幸。 “运的是什么?” “平常以运载集装箱为主,偶尔也会运输一些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 “危险化学品啊。”许华显得有些得意,“在我们这一行,把危险化学品都称为特别的东西。这可不是简单的东西,一般运输化学品,不仅需要特种车,而且司机也需要经过特别的培训,特别的考试,才能上路。” “远航货运知道吗?”李浩然问道。 “远航货运啊,知道。”许华有些疑惑,“你是想找他们合作吗?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换一家,这家小公司的口碑可不太好。” “知道他们跟谁在合作吗?” “这,这,我不是很清楚。我没跟他合作过。”许华更是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他上下打量着李浩然。很显然,李浩然看上去并不像一个生意人,也不像一个司机。 “我只想知道他们装着安平公司的货是发往哪里的?”李浩然问道。 “这,这我并不是特别清楚。”许华想了想,“但我知道有个朋友是远航货运公司的司机,而且干了很多年。” 嗯,真不错。李浩然心想,看来进到这个拘留所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收获的。 关宇一品一踏进收监所,一种熟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白色的墙,蓝色的制服,冷冰冰的铁栅栏,到处充斥着隔夜发馊饭菜酸腐的味道。收监所的味道。恐怕天下所有收监所的味道都一模一样。 芒果市收监所的警察好像很重视。还没等她下车,就有一个年轻的警察下车,亲自给她开门。 年轻的警察身后,站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警察。约莫四十来岁,肩膀上挂着二杠三颗星。一级警监。跟李浩然原先的警衔一样。 “热烈欢迎关宇大律师莅临芒果市收监所检查指导工作。”中年警察满脸堆笑,一脸的横肉微微抖动,就像是做在按摩理疗。他一步上前,张开双手,要跟关宇一品来个大拥抱。看上去他们感情很亲密。 “说笑了,大师兄。”关宇一品腰身一矮,从中年警察的腋下溜了过去。 没错,芒果市收监所所长姜涛,是关宇一品的学长,同时也是关宇一品的父亲关凌匀的得意门生,而关凌匀则是全国有名的法学教授。姜涛从大学毕业后,后来又通过警察考试,直接到了芒果市警察局工作。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缘份无处不在。不过这样的缘份要建立在强大的家庭背景之上。 关宇一品得知李浩然被关在芒果市收监所之后,立马联系了姜涛。朝堂之上有人好做官,体制之内有人好做事。这是铁一般的生存法则。 “你要见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是现在就过去,还是跟大师兄在办公室里聊会天再去?”姜涛嬉皮笑脸地打趣,毫无所长的派头。 “好了,师兄,不开玩笑了。我这车上还有其它人呢。”关宇一品回头看了一眼的车子。刘宇西和吴建国走了出来。 “哦,还有外人啊。”姜涛并不认得吴建国和刘宇西。 “放心,他们是青苹果市的警察。”关宇一品笑道。 吴建国和刘宇西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哟嗬,这个李浩然有什么来头,居然动了这么多人的关系?”姜涛不经意之间说了一句。 “呃,还有其它人托关系吗?”吴建国立即捕捉到姜涛话里的其它意思。 “不,其它人可跟你们的目的不一样。”姜涛摸了一下肥嘟嘟的下巴,说道“有人跟我打过招呼,要让我好好招待他一下。” “招待?”关宇一品奇怪地问道。 “对,招待,就是那种收监所里邀请到贵宾的招待方法。”姜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吴建国见怪不怪,刘宇西似懂非懂,而关宇一品则是一头雾水。 收监所就是一个比现实社会更加复杂、更加单一的小型社会。在收监所自然也分为三六九等,哪些人需要重点关照,哪些人可以适当照顾,进来之时,收监所早已该圈的圈,该点的点,一清二楚。当然,这些所谓的关照、照顾,都得加上引号。 关宇一品虽然深耕司法系统,经常接触收监所的警察和犯人,但对收监所深层次的行情,还是茫然未知。而吴建国在警察系统多年,在多个岗位轮岗工作,自然也是熟悉收监所这一套规则。刘宇西则是刚进警察队伍,听说过收监所的各种故事,但接触的机会并不算太多。 “你们用什么招待他的?”关宇一品继续问道。 “算了,这个我们回头再跟你细说啊。”姜涛打了一个哈哈。 “可……”关宇一品还想再继续问,却被吴建国打断。吴建国问道“谁要你们招待?” 这话可比关宇一品的问题更要关键。 “局里头的人呗。”姜涛笑道,“但我仔细看了他的案卷,好像也没多大问题。所以,我一接到你的电话,就立刻安排了手续。” “谢谢大师兄。”关宇一品笑着去挽姜涛的手。 “别,你先把大师兄的‘大’去了?这一句大师兄,好像我是猴子一样。”姜涛往后退了一步,挥了挥手,躲过了关宇一品的这一手。 “大师兄,我看那边。”关宇一品朝姜涛身后努了努嘴。 姜涛回头,却没承想关宇一品趁机一步上前,抓住了姜涛粗壮的手臂。 “你这是?”姜涛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一般。 “没有一个‘大’字,又怎么衬出你的伟大呢?”关宇一品笑嘻嘻地说道,“况且我这是出自肺腑的最真诚谢意。” 姜涛满脸的得意,也任由关宇一品挽着手臂,“这是真诚的谢意?” “当然是很真诚的啊。” “那么晚上留下来吃饭,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下?” “就像你对李浩然一样的招待?” “那你可吃不消。”姜涛大笑,“我们还是来点正常的招待方式吧。” 两人说说笑笑,气氛轻松活跃。但吴建国却是一脸的沉疑,默而不语。 第120章 技艺高超的魔术师 第一百二十章 技艺高超的魔术师 李浩然看到门口走进来了一大群人。有的身穿蓝色警察制服,有的身穿便装,有男的,也有女的。男人里面,他只认识吴建国,而女的,很明白无误地确认,就是刘宇西。 “嗯,你们来得很及时。”李浩然对吴建国说道。 “对,我们来得还算及时。”吴建国说道,“但不用感谢我。”他身子侧了一下,让出了一个位置。 一个胖胖的警察出现在李浩然的眼前。肩膀上挂着两杠三星。这是职业的习惯。在见到警察同行时,注意力一定先落到他的肩膀上。那代表着级别和地位。 一级警监。这跟他以前的警衔是一样的。但警衔一样,并不代表权力地位一样。李浩然挂着一级警监的衔,只是享受一级警监的工资待遇,并没有实际的权力。但站在他眼前的这个胖胖的警察,显然并不只是享受工资待遇这样的简单。 “这是姜涛姜所长……” “谢谢。”听上去李浩然的道谢并不是那么真诚。他不是不真诚,而是时间紧迫,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姜涛似乎并不是这样想。他并没有很着急地让手下打开监牢,也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笑意地看着李浩然。他的笑容始终是那么憨态可掬,富有亲和力,就像一尊极富亲和力的弥勒大佛。嗯,再加上他胖胖的身材,的确是很像。 “请麻烦抓紧时间,谢谢。”李浩然一再催促。 “酒鬼神探?”姜涛笑道。 李浩然愣了一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酒鬼这个外号,恐怕此生永相随了。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酒鬼不酒鬼的时候。他把头转向吴建国,“麻烦动作快点好吗?” 吴建国并没有说话,只能将眼神投向姜涛。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姜涛身后。姜涛的身后,好像还站着一个人。但站在李浩然的角度,并不能完全看得到。姜涛实在是太胖了,胖得几乎遮挡了背后的人。 “你着急出去?”姜涛再次问道。 谁也不想在收监所里待着。这话就像脱了裤子放屁一样。 李浩然摊了摊双手,表现一副很无语的表情。 “可我不着急。”姜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得好好感谢一个人。” “嗯,当然得感谢。”李浩然说道,“但不是现在。” “那不行。你还没听我说你要感谢的是谁。” “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先打开这扇门。” “你在原来的单位都是这种傲慢的目中无人的态度?又是怎么给你做到一级警监的?我想好好学习。”姜涛抬起胖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两杠三颗星的银光闪闪。他也是一级警监。实权在手的一级警监。 “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但现在好像并不是喝酒聊天的时候。”李浩然盯着姜涛,感觉很奇怪。这个胖胖的收监所所长,好像话有点多。是胖所长本来的性格,还是有事发生?他再次询问的目光投向吴建国和刘宇西。他们面无表情,就好像在看一场戏。看戏?这词用得相当准确。 既然他们想要当观众,那就表演一段他拿手的给他们瞧瞧?“好吧。想不想看一场精彩的魔术?” “魔术?”姜涛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浩然。 李浩然笑了一声,抬起双手,在空中大力划了一个很大的圆圈,然后将手伸到姜涛面前。 “什么?” “你猜。” “棒棒糖?” 李浩然摇头。 “牛肉棒?” 李浩然摇头。 “芝士奶酪?” 李浩然直接摊开了手。他的手掌心,闪现出一股刺眼的光芒。这话说得有些夸张,不太完全适合众人的心情。只能说在场的众人当中,有些人会觉得李浩然手掌心的东西会闪现出刺眼的光芒,刺得双眼都快睁不开。比如说是站在姜涛身边的小警察,此刻就是这样的感觉。有些人只是觉得有些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而已,并没有觉得这很神奇。比如说是吴建国和刘宇西。也有人视若无睹,仿佛从李浩然手掌心什么也没看到,一脸的平淡。 回字型文件针,家用办公神器。 谁都能想得到,李浩然手里有了这么一个小东西在手,接下来意味着是什么。 一根铁丝在手,天下任我遨游。 那是李浩然在进收监所时,随手在一个工作人员的文件夹上取下来,藏在衣扣内里。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浩然将铁丝捅进收监所铁栅栏的门锁,然后轻轻扭动。不到几秒钟时间,铁锁“啪嗒”一下打开。很丝滑,很顺利。如同一个技巧高超的魔术师,在姜涛等人面前表演高超的魔术。 站在姜涛身边的一个小警察,被吓得脸上毫无血色。如果可以读懂他内心的想法,那么在他的脑海里一定是浮现将李浩然大卸八块的残酷死亡场景。 身为收监所所长的姜涛,依然笑容可掬,并没有对李浩然打开铁锁一事感到愤怒,就好像这个事情就是在他预想之内。这很不正常。不正常得让李浩然都感到奇怪。按理说,像他这样私藏铁丝,又当着众多收监所警察的面,打开收监所押间的铁锁,作为收监所的最高长官一定会气得龇牙咧嘴。这可是当众打姜涛的脸,当众往姜涛脸上吐口水。 “嗯,很有一套,很有个性。”姜涛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看来关宇大小姐的眼光的确很独到。”姜涛往边上站了一步。 李浩然猛然看到一个人。 朝思暮想的一个人,日夜思念的一个人。 关宇一品。 宛如一缕阳光照进漆黑的夜空,宛如一股春风拂过寒冷的冬季。 李浩然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他不得不承认,在安全屋给关宇一品的保护远远不够。她生气,她不理他,这是正常的反应。哪个女孩会忍受自己的男朋友在证人和女朋友之间居然选择了证人?虽然事后他也向她解释过,但这一切的解释在生死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但现在,在芒果市的收监所里,李浩然居然又见到了关宇一品。 “要放你走的,并不是我,而是她。”姜涛说道,“如果关宇一品不是我的师妹,如果不是她苦苦哀求我放你一马,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在收监所里过上几天一辈子都难忘的生活。” 李浩然看向吴建国和刘宇西。俩人点点头。 原来如此,一定是在他被押进收监所后,吴建国和刘宇西想办法联系上了关宇一品。 李浩然的嘴唇动了动,想要对关宇一品说一些感谢的话。但话在嘴边,却什么也没说出去。 可惜的是关宇一品好像根本没想给机会,她转头就对刘宇西说道,“你交待我的事已经办完,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完,她一转身就自顾自走了。 众人窃窃私笑。小情侣之间闹得小情绪,实属正常。 在走出收监所的门口,“就算你不感谢我,总得应该跟我握个手吧。”姜涛还是像一尊笑眯眯的弥勒佛一样。 李浩然愣了一下。就算姜涛不是关宇一品的师兄,作为收监所所长为李浩然大开绿灯,总还算一份人情。 “谢谢。”李浩然伸出手,真诚地看着姜涛。现在这个表情看起来就真诚了许多,至少给人一种很诚挚的感觉。出自内心的感谢,和客套虚伪的感谢,总有区别所在。 “嗯。往后希望能在酒席上再见。”姜涛笑呵呵地看向关宇一品。 “还有。”姜涛一边握着李浩然的手,一边附在李浩然的耳边,小声说道“你可别忘了,那个回形针。你以为那么特殊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能给你弄到手?” 第121章 又有内鬼?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又有内鬼? “你认为我们还有机会吗?”坐在高速行驶的车上,吴建国问道。 从收监所一出来,李浩然就直奔目的地。芒果市郊区大杨镇。那里有一处化学物品货车集散地。通常情况下,危险物品运输有特别的要求,所有运输车都停放在指定地点。而芒果市大杨镇就是危险物品运输车的指定区域。 李浩然看着飞驰而过的高楼大厦,并没有说话。他需要找到收监所狱友口中得知的那个货车司机。这也是他被关进芒果市收监所最大的收获之一。关宇一品的出现当然也是大收获,但得除外。他有理由相信,只要通过运输车司机,就一定能搞清楚飘呀飘集团所需要的这些危险化学品运到哪里去,为何还要分开运输。 本来远航货运公司的经理李金或许也知道一点秘密,但现在李金被芒果市警方重点关照,想要接近也变成了一件棘手的事情。以他们三人的身份,谁也不太合适跟芒果市警察会面,毕竟吴建国希望私底下进行调查,而李浩然只是个无业游民。 但吴建国的问话引发了李浩然的困惑。“机会?”他们正在前往大杨镇的路上,吴建国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找到那个司机。”吴建国解释。 “找到那个司机?” 李浩然已经把基本情况复述了一遍,所以他们应该很清楚。 吴建国眉头紧锁,“我的意思是说那个货车司机还在大杨镇吗?” 吴建国这话不应该问。这是虱子头上明摆着的。货车司机是从狱友口中刚刚得到的,并没有第三人知道。而且他再三确认,货车司机这两天并没有出车。没有出车,司机就一定会在大杨镇待着。因为货车司机的老婆小孩也在大杨镇。他把家安在小镇上。一个爱岗敬业、富有责任心的货车司机应该会在家里。如果他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良习惯的话。据目前了解,货车司机应该没有这些坏习惯。 可吴建国偏偏又问了出来。 李浩然双眼紧盯吴建国。“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故意作梗。”吴建国想了一会,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或者说是有人在通风报信。” “内鬼?”刘宇西心直口快,把那个敏感的词说了出来。 内鬼,在哪个部门哪个单位都是敏感的词。 李浩然心头又是一震。内鬼?他刚刚把警方的内鬼应福龙找出来,现在又有跟飘呀飘集团相勾结的内鬼?“证据?” “没有。”吴建国十分干脆地回答。 “没有?”李浩然有些奇怪。吴建国虽然做事有些保守,有些谨慎,但越是保守越是谨慎的人,说出这么敏感的话,越要引起关注。 吴建国点燃了一支烟。刚刚才点上,却被刘宇西一把抓了过来,“不准在我车上抽烟。”作为刘宇西直接领导的吴建国毫无脾气。谁的车,谁做主。 “你在收监所的招待感觉如何?”吴建国意味深长地问道。 刘宇西也将耳朵凑了过来。看来,她对这个话题也感兴趣。 “招待?”李浩然有些意外。 “对,招待,收监所特别的招待。” “好像没有。”李浩然想了起来,他刚进收监所的时候,的确有人给了他一个下马威。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但跟收监所其它的招待方式相比,这并什么特别之处。好像也没人请吃饭,也没人请他喝茶聊天,一切都很正常。 “嗯,那说明那个姜涛还算是有一点良知。”吴建国若有所思地说道。 “为什么?”李浩然更是奇怪。对那个胖胖的姜涛,他的感觉并不算太好。理由是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太胖?还是因为他跟关宇一品是师兄妹,看上去关系很亲密? “本来有人要求姜涛给你做个全套的spa。” 李浩然突然反应过来。姜涛所说的招待,指的是什么。这是收监所专用术语。招待的意思是,特别的照顾,指的是会得到跟其它人不一样的待遇。通常说的招待,往往都是贬义词。而吴建国说的是全套spa,又是在招待上进一步的升级和深化,首先理解的是肢体接触,伤筋动骨。 很显然,他并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总之,他在收监所过得还不错。但这应该不是吴建国说这话的目的。吴建国说这话的重点,应该是“有人”两个字。 有人想要姜涛在收监所里特别招待李浩然?要给他做一个全套的spa?这问题很严重。但再严重,似乎跟内鬼还搭不上边。或者说是离内鬼还差一点距离。也许他在芒果市警方还有仇人,或者有人看他不顺眼。这很正常。毕竟警探里的酒鬼,或者说是酒鬼里的警探,应该会受到大多数人的嫉妒,仇视。 当然,这不是今天的重点。李浩然只是轻轻点了点一下头,轻声说道“在收监所,我过得应该比在外面还要好,至少在那里我可以睡得很安稳。” “那这样说来,姜涛还真的为你准备了特别的招待?”刘宇西惊讶地问道。 李浩然和吴建国相视一笑,并没有回答刘宇西。有些事,不太适合女孩子知道。 “我们过去看看,一切就再清楚不过。”李浩然说道。 的确,能不能找到货车司机,有没有机会,只要去大杨镇去看看,结果很快就可以揭晓。 车里一阵沉默。 李浩然把头转到窗外,车子行驶在高架上,一排排高耸的新楼盘高高矗立在桥的两边,一派欣欣向荣的景像,折现出旺盛的城市活力。都是崭新的事物。楼盘是新的,道路是新的,广告牌也是新的,就算是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也都是全新的面孔。新,代表着生命力,代表着活力,但新总是相对的,新事物一定会变成旧事物,一定会被更新的事物取代。新总归是好的。新总归是好的?也不一定,有时候旧的东西反而更能引起情感的共鸣,值得更深的回忆。 但不知繁华热闹的风景,城市的“新”能延续多长时间。 第122章 逃跑的年轻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逃跑的年轻人 大杨镇果然是郊区。今天天气不错,艳阳高照,风和日丽,但在此时的大杨镇,却是灰尘满天,大卡、集卡、大货,车来车往,异常的繁忙。 大杨镇作为芒果市货车、卡车的集散地,果然名不虚传。 李浩然等人的小车,在大货车和卡车之间如小鱼般穿梭,来回自如,很是潇洒。车子是吴建国在开,显得他驾驶技术极其娴熟高超。 他们直奔目的地。吕备,他们所要找的司机,就在大杨镇危险物品运输车的停车场。 很快,他们就看到一排排的危险物品运输车,每辆车的车体上都标示了“危”的符号,如同一只只趴在地上休息的庞然怪物。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品的味道,如同走进了一座堆满垃圾的处理场。化学物品运输车,结构可靠性、稳定性远比普通货车、卡车要高,因为化学物品运输车装载的货物,要不就是有毒,要不易爆,其危险程度一定比货车、卡车要高上许多。但稳定性、可靠性高,密封性强,并不代表不会泄露。绝大多数的化学物品都会有挥发性,所以,当运输车卸完货之后,清洗一定不会太彻底,一定还会残留一些化学物品。所以,化学物品运输车通常并不与普通的货车、卡车停在一起,所以这里的停车场一定会散发强烈而又刺鼻的气味。 然而,就是这样恶劣的生存条件,亦是有人生活在这里,偶尔还可以看到小孩在车场里穿行打闹。许多货车、卡车司机为了照顾或者方便家人,直接把家安在车上。原本不宽敞的驾驶室,改装成一家二人或者三人生活的起居室。 社会底层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为了生活而付出大量艰辛和困苦,远不是常人所能想像。 吕备就是这样的卡车司机,就是属于这样的社会底层。 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停好车,李浩然和吴建国、刘宇西三人,在各类运输车之中穿行。一个中年男人似乎刚睡醒,从运输车的驾驶间跳了下来,涂满一脸的眼屎,嘴里含着一把牙刷,侧着头看了三人一眼,继续刷牙洗脸。在不远处,一个穿着粉红睡衣的女人,胸前抱着一个粉红色的脸盆,正一颠一颠走向一边的公共厕所。那是整个停车场唯一的公共厕所,也是停车场唯一的水源地。 以车为家,在车安家。这就是大车司机们的真实写照。没货装车,车不上路,他们就会一直在车上待着。 很显然,李浩然并不能确定眼前出现的这些人,是不是他们想要找的吕备。据那个好心的因酒驾入监的狱友所提供的消息,吕备应该跟他一样,也喜欢喝酒,而且喜欢喝高度白酒。理由是高度白酒是纯粮食酒,好喝不上头。 仅凭这么有限的信息,想要从这么多运输车司机找到目标,显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再难的事,他们也得继续下去。有线索就代表着希望,有希望就代表着能看到曙光。找人很难,但难的并不是寻找过程,而是如何开口询问。 在这方面,女性有天生优势,尤其是漂亮年轻的女孩更是优势。所以,李浩然和吴建国两人不约而同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刘宇西。 在经过一辆涂装着黄漆密封气罐体的运输车之后,他们见到了一个年约三十岁的年轻人。年轻人穿着一件灰色的套头衫,嘴里叼着一支烟,正在车头闲庭散步。他一定没有成家,或者说没有亲近的人。理由是,这个时候虽然时值下午,但没生意的司机通常这个时候还会在车头的小居所里睡大觉。不睡觉,他们还能干吗呢? 刘宇西走上前去,用十分客套的语气,询问这个中年人知不知道吕备在哪里。 年轻人斜着眼,盯着刘宇西,没有说话。 这很奇怪。刘宇西应该也觉得很奇怪。因为她回过头来看李浩然和吴建国的时候,脸上写满了疑惑的表情。 李浩然不能不给她一个鼓励的表情,顺便再竖了个大拇指表示称赞。女孩子嘛,总要多加鼓励和表扬,才能多多进步。 果然,刘宇西又开始提问刚才的问题。 这次刘宇西的努力有了一点回报。年轻人回答了她的问题。但答案好像不太令人满意。 “不知道。”中年人十分干脆地回答。 “吕备,他是长着这样的,一脸的络腮胡子,圆圆的胖脸,对了,他还有一个老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跟他一起生活。你有没有见过?”刘宇西所说的这些信息,也都是李浩然告诉她的。而李浩然对这些信息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因为那个好心狱友只告诉他,吕备有一个老婆和小孩,生活在一起。其它的外貌形容,都是他的想象。 他明白,仅凭有限的信息,想要找一个人,难于上青天。而丰富目标人物的想像空间,则会显着提高寻找成功率。 “没见过。”年轻人想了一会,摇着头回答。 刘宇西显得很失望。当然不仅刘宇西失望,李浩然和吴建国也很失望。 “这里有没有管理员?”刘宇西不甘心,继续追问。刘宇西认为,停车的地方,一定会管理员。管理员一定会知道停车场里的情况。 “没有。”年轻人的回答再次伤了刘宇西的心。年轻人不再理会刘宇西,开始往运输车后面走去。这应该是一辆装有毒化学物品的运输车,罐体上不仅有危险的标志,还标着有毒的骷髅头。 刘宇西只能失望看向李浩然。她的态度显露无疑。要不换人问。要不换“人”问。 “喂,你先等一下。”李浩然冲那个年轻人打了一个招呼。 年轻人似乎没听到李浩然的呼声。或者是假装没听到。他加快了脚步,往车尾跑去。运输车尾的方向,正是一辆又一辆的大型运输车,宛如大车举办的狂欢盛宴,宛如大车的森林。一旦年轻人消失在大车森林中,他们再想找他,难如大海捞针。 “分头包抄。”李浩然大喊。其实没等李浩然喊出声,吴建国已经从运输车的左侧绕了过去。 剩下的刘宇西则是一脸的茫然,呆立原地。这是什么情况?不就是刚才回答问题的态度冷漠了一些吗?至于要追着别人跑吗? 第123章 一个漂泊不定的家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个漂泊不定的家 很快,还没等刘宇西反应过来,李浩然和吴建国对那个年轻人的追捕就已经告一段落。 年轻人驾驶着一辆黑色的bmb摩托车狂奔而走,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无法再追踪年轻人了。 两人灰头土脸地回到刘宇西所在的运输车边上。 “那个年轻人?”到现在,刘宇西还是没能明白,李浩然和吴建国两人为何要突然去追一个不相干的人。 浩然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没能理会刘宇西,围着运输车走动。他们亲眼看到那个年轻人从运输车跳下来,所以,李浩然应该是在检查运输车的情况。而吴建国站在一边,掏出烟,点燃。他倚着运输车车头,活动着他的脚腕。人老了,就算平时身体再好,但各机能的协调能力总是有点差强人意。 刘宇西将脸转向吴建国,一脸的问号。 “你没看到他走路姿势吗?”吴建国说道。 “走路姿势?”刘宇西依然没能明白。 “对,走路姿势。”吴建国深吸了一口烟,“通常情况下,重卡司机常年累月保持一种开车驾驶的姿势,所以几乎每个人都会得颈椎病、肩周炎的职业病,而得这种病的人,走路活动时都会有意无意活动脖子,但这个年轻人在走路时,一边抽烟一边走路时姿势不要太潇洒,根本看不出有颈椎病、肩周炎的迹象。当然,仅凭这么一个表现还不足以认定他是假冒的货车司机。” “还有什么?” 吴建国伸出夹着烟的两根手指,“看到了吗?” “我没烟。”刘宇西还以为吴建国要烟,没好气地说道。 “手指。”吴建国解释道,“烟民的手指形状、颜色,都会有他独特的印记。比如说,我应该算是一个老烟枪,看到没,但我两指之间,并没有黄色的烟渍。”他伸出那两个根手指,的确跟其它手指都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是因为我通常抽烟都只抽大半支。”他把剩下的小半支烟弹飞到十几步远,“但重卡司机却不一样。通常情况下,司机如果是烟民的话,一边抽烟一边驾驶车辆,再加上司机生活通常并不是十分富裕,所以他们抽烟一定会抽到烧到手指才会停下来。时间一长,他们夹烟的指间,一定会被烟色熏黄。” “而那个年轻人却潇洒得把一截长长的烟蒂直接扔了,而且他的手指跟你一样,都没什么大的变化。”刘宇西惊呼道。她回想起那个年轻人弹烟蒂的动作的确很潇洒,潇洒得她都想跪地膜拜。 她想起一位老父亲的一句话,作为警察,前提条件必须是洞若观火。不放过一粒灰尘,不放过一个角落。 老警察的经验,的确是她这种菜鸟警察不能比拟的。看来,下次还得向吴所长多学习一下,但那个酒鬼,年纪也不大,凭什么他能跟吴建国一样,经验丰富,做事老成,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能干,更加出众呢? 她还在想着,却听到运输车的驾驶室一侧传来一个尖锐的吱咯声。 刘宇西和吴建国同时向驾驶室看去。 李浩然竟然打开了驾驶室。而刚才这个驾驶室是上锁的,根本打不开。细想之下,又觉得合情合理,李浩然精通各种开锁技能,像这种货车的驾驶室门锁,简直是小菜一碟。 刘宇西朝另一侧车门走了过去,抓着扶手爬了上去。 李浩然坐在驾驶员的座位一侧,皱着眉头在看些什么。 坐在驾驶室里,看的当然是驾驶室里的东西。 刘宇西第一次真正进入运输车的驾驶室。以前,她曾经在手机或者电视上看到货车、卡车、集装箱车的驾驶室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印象,但此时真正进入大车的驾驶室时,仍然给了她一个极大的震撼。 整个驾驶室,如同一个小平方的起居室,各种生活设施、生活物资一应俱全。最靠里侧的,是一张足足有一米宽的床。床虽然不大,但足够两个人同时在床上休息。床的一侧,竟然还开了一个小窗户,在休息时,随时可眺望远方的风景。床上各种寝具应有尽有,只不过有些凌乱不堪,像是刚刚有人收拾了细软逃荒。靠床头的一侧,是一个半开合的储物箱,里面装满了米、面、油,还有各种调味瓶,外加一小把青菜。在床尾的一侧,放着一个半旧不新的电磁炉,应该就是平日生活所用的炊具。 货车司机果然把货车当成了自己移动的家。但,把家安在车上,总透着那么一股辛酸,一种无奈。谁不想自己的家是固定的、安全的、温馨的?在这种条件下,把货车驾驶室布置得再温馨,却也逃不过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窘迫境地。 当然,刘宇西今天并不是来这里大发感慨的。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这安在驾驶室的家,被弄得一塌糊涂。床上的被子乱糟糟团成一团,缩在床的一个角落;看上去崭新的枕头则侧立在电磁炉边上,一个被拉开的抽屉里,堆满了各种纸质的资料和证件,其中还有一本又红又艳的结婚证书。 刘宇西捡起结婚证书,瞧了一眼,两张年轻的脸庞捱在一起,满脸红光,透着喜悦和幸福。但男的脸上并没有长着一脸的络腮胡,也并不是圆脸。而照片底下的,写着的正是吕备。 “你不是说吕备满脸络腮胡吗?”刘宇西奇怪地问道。 李浩然抬起头,看了刘宇西一眼。“那是我胡诌的。” “你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就告诉我他是络腮胡的圆脸?” “这不是重点。”李浩然耸了耸肩,“重点是你已经找到吕备。” 也对。这车是属于吕备的,好像是确认无疑,所以吕备长成什么样,还有那么重要吗?刘宇西环视四周,再次确认一个基本事实。吕备不在这里,而且是刚刚匆忙离开。他们唯一知道的货车司机的这条线索,好像有中断的迹象。 “我们再找找,看有没有新的发现。”刘宇西将手里的结婚证放到车台上,目光落到了床上一包散落的塑料资料袋。 她走了过去,提起塑料袋,从中抽出资料。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发票资料,还有一些是关于小孩的出生资料。 “如果我们一定要找到吕备,或许可以从小孩的出生资料着手开始调查。”刘宇西转向李浩然提醒。根据小孩资料,应该可以找到亲生父母也就是吕备的一些情况信息。在她看来,情况或许不会那么糟糕。 但李浩然好像根本提不起兴趣。他还是懒洋洋地倚在座椅上。 “你提的果然是个好办法。”李浩然说,“但你应该知道,像这种居无定所的小孩出生信息,几乎一无用处。他们有一个专用的名词。” “专用名词?” “黑户。” “黑户?” “是。你知道的,我们国家的户籍政策,落户必须要跟住所绑定在一起。也就是说,要跟房子绑在一起。不管城市也好,农村也罢,必须要一个固定住所才能落户。但像吕备这样的人,每天生活在车上,居无定所,他们的小孩落不了户,录不进系统。” “但小孩要上学怎么办?”刘宇西问道。虽然她还没结婚,但总有身边的人在说小孩上学的事情。最近几年学区房、学籍房炒得太厉害了,以至于这个话题必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必谈的一件事情。 在刘宇西印象里,小孩上学就必须要有房子。这是国内一大独特的政策。这就是所谓的学区房。 “你说的没错。”李浩然说道,“小孩上学需要房子,大部分人如此。但有一种人除外。” “哪种?” “积分入学。” 好像也是。刘宇西没怎么接触教育问题,但偶尔还是会听到身边的人说起。这种人不需要房子,仅凭一纸出租房证明和工作证明就可以上学,但这只是可以而已。这类小孩所上的学校往往是最差的,况且能不能上,还得看父母在当地的积分情况。积分由交纳社保、工作年限等内容构成。这也算是政府为解决到龄而无户口的小孩学习的一种救济手段。所以,如果想要借由这样的小孩来追查父母,难度又增加了好几倍。况且,他们连吕备的小孩有没有上学都还没弄清楚。并不是每一个父母都能顺利解决小孩上学的问题,更何况像吕备这样居无定所的社会底层人? 刘宇西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泄气。这资料袋里好像并没有其它可用的信息。 吴建国也跟着爬进车里,看到眼前的一幕,神情显得相当平静。 “我们来晚了一步。”吴建国说道。 “嗯,来晚了一步。”李浩然回答。 “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他们好像在打哑谜。刘宇西心想。她想了起来,在来的路上,吴建国曾经提起过他们能不能找到货车司机一事。现在的情况很显然,被吴建国说中了。 “你不觉得有问题吗?”吴建国皱着眉头。 “还好。” 他们一定是在说警察内鬼的事。这连刘宇西也不得不再心生警惕。这问题相当严重。堡垒往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是谁的一句话?列宁还是斯大林?不管是谁,但这话的确就是真理。可李浩然感觉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哦,现在的李浩然可能不是警察了,所以也就无所谓的内与外的问题。 “你觉得还好吗?”吴建国说道。 “我觉得还好。”李浩然突然侧过脸,从怀里掏出酒壶,晃了晃,问刘宇西,“有没有酒?”他的酒壶晃得再厉害也没声音。酒壶里没酒,当然不会发出声音。 但在这时候喝酒,好像有点说不过去。李浩然的酒放在刘宇西的地方保管。其实李浩然没钱买酒,这酒是刘宇西出钱买的。所以准确的说,是李浩然能不能喝,什么时候喝,喝多少,都得听刘宇西的。 “办案的时候不能喝酒。”刘宇西直接拒绝,“你说过的。” “我得回答他的问题,这需要动脑筋思考。你知道的,思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耗废很多脑细胞。”李浩然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道。 “就算脑细胞全部阵亡,也没得酒喝。”刘宇西严词拒绝。 “给他酒。”吴建国命令。 刘宇西看了吴建国一眼。吴建国是她的顶头上司,好像没有反驳的理由。“酒放在车上,我现在没有酒。”没有反驳的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就不能让李浩然轻易喝酒。他答应她会少喝点酒的。为了工作,也为了身体。 哪知李浩然弯腰,拉开了座椅边上的一个储物柜门,找到了一瓶绿瓶的牛小二。牛小二只剩下半瓶,瓶盖已经打开过。 李浩然拧开瓶盖,闻了闻,“好香。”他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 牛小二,国内最知名最畅销的白酒,没有之一。价格实惠,味道辛香。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粮食酒,但口感胜似粮食酒。 刘宇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浩然大喝特喝,然后将剩下的酒全部倒进他的酒壶。 很快,只剩下一个空酒瓶。 “那么,现在你可以说说为什么觉得还好?”吴建国轻声问道。 第124章 一张小纸条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张小纸条 李浩然咂巴了一下嘴,“因为我觉得并不是内鬼通风报信。” “你觉得不是?” “我觉得不是。”李浩然的语气很肯定,肯定得就像百岁老人面对生死的平淡。 “为什么?”既然说不是,一定就会有理由。 “那个年轻人。” “逃走的年轻人?”吴建国有些疑惑。 “是的。”李浩然晃了晃酒瓶,然后仰起脖子,把最后一滴牛小二喝完。“你没发现那个年轻人和远航货运公司的那人有什么相同之处?” “远航货运公司?” 刘宇西也马上回想起来,他们到远航货运公司时,一个年轻人从二楼的厕所窗户逃走,结果被李浩然一路狂追,很不幸,他死在远航货运公司前面的那条大马路上,死因就是出了一场惨烈的车祸,变成了肉渣渣。连根完整的骨头都没剩下,的确很惨烈。 “他们有什么相同之处?”吴建国接着问了一句,然后马上自己又回了一句,“脖子。” “对,脖子。”李浩然非常肯定。 他们说的越肯定,刘宇西就感觉越奇怪。“脖子?”她实在没能搞明白他们两人到底是打什么哑谜。天下人的脖子应该都大差不差吧,脖子还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经过提醒,吴建国好像明白了李浩然所指,“哇哦,很有趣。”他发出一声好像发自肺腑的感叹。 “什么呀。”现在,好像就刘宇西没能明白他们的意思。 李浩然和吴建国相视一笑。如果能够排除警察内鬼,对警方,对他们,又何尝一件值得轻松的事? “快告诉我。”刘宇西觉得很生气。两个男人,两个警察,一个是她顶头上司,一个是她师父,居然连个答案也不说一下。“如果再不告诉我,那么想喝酒,或者想在我车上抽烟,那连门都没有。” 这次到芒果市,开的是刘宇西的车。从青苹果市到芒果市,好几个小时,如果这一路上没烟抽,没酒喝,那岂不是要李浩然和吴建国的命? “纹身。”李浩然和吴建国异口同声。 “纹身?” “对,两个年轻人后脖上的两个相互套着的圆圈。”李浩然说道。 刘宇西仔细一回想,变成肉渣渣的那个年轻人她没什么印象,但刚刚逃走的那个年轻人她倒看过几眼。的确,他的后脖上有两个相互套的圆圈。而对于这个标记,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在王宏奎和王宏斌一帮人身上,她都看到过相同的标记,只不过他们纹的部位有所不同而已。 那么,如果可以确定年轻人跟王宏斌等人有关,如果远航货运和大杨镇停车场的两个年轻人是一伙的话,那么很显然,他们比李浩然等人来得更早。当然,他们也不会知道李浩然被关进收监所的事情。 “就算他们跟你进收监所这事没关系,那接下来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吴建国的眉头又锁了起来。 李浩然也默不作声。的确,飘呀飘集团的人已经提前布了局,追踪物流这一条线索完全斩断,他们再想要在这条线索继续跟踪下去,要不就花更多的时间,要不就花更多的精力。很显然,仅仅靠着他们三人,很难完成这个任务。 那么,其它的线索呢?好像都完全断了,根本就无处可寻。调查案件陷入了死胡同。李浩然和吴建国看上去一筹莫展。 真的陷入死胡同了吗?未必。刘宇西呵呵一笑。机会来了。 “我们还有其它办法。”刘宇西笑看眼前的两个男人,眉头从紧锁到微微上挑,双眼从闭眼沉思到瞪大像个乒乓球。 “难道你有新发现?”吴建国讶异地问道。 “新发现?”刘宇西立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没新发现。没有。” “那你笑什么?” “我没新发现,但不代表别人没有新发现。” “别人?”吴建国环视了一下四周。在运输车的驾驶舱里,除了他们三人,好像并没有第四人。 “你的意思?” “她不在这里。” “谁?”吴建国警惕地问道。 “不管是谁,只要有发现就好。”刘宇西回答吴建国的同时,将眼神又投向了李浩然。 很显然,吴建国注意到了刘宇西的眼神变化,“跟他有关?” 李浩然一脸的茫然。 嗯。应该就是这种效果。刘宇西感觉到从未有过的一种爽快感。这种感觉就像炎热的夏天吃了一桶冰淇淋,就像寒冷的冬天泡了一个热水澡。谁让这两个男人经常在她面前打哑谜?现在轮到她打哑谜让他们着急了。 “行了吧,赶紧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建国有些不耐烦,“再不说,回去的路费不给你报销了啊。” “路费不报,你们也休想回去。”刘宇西很轻蔑地反驳。他们可是坐一辆车过来的,而且开的是她的车。她没向吴建国要车辆磨损费已经很不错了。 “那差旅费减半。” “减半也不行。”刘宇西白了一眼,“不然我就告诉嫂子你抽烟,还一天三包的那种。” 一听到嫂子、抽烟两个词,吴建国立马像烈日下的百合花一样蔫了。要问谁最怕老婆,大乡所吴建国算头一号。“气管炎”的绰号已经伴了他几十年,从未离开过。他老婆强烈反对他抽烟,就跟他在外面偷腥有了第三者一样。抽烟和偷人划上等号,足可以说明事件的严重性。 吴建国气鼓鼓地把头转向车窗外。 现在该轮到李浩然发问了。他也同样关心这件事。应该说他比吴建国更关心这件事,因为刘宇西的语气中透露,这好像还跟他有关。 “其实有很多时候,我是不需要什么徒弟的。”李浩然一开口就拿住了刘宇西的命脉。 对,她还是他的徒弟。如果师父不认徒弟,那徒弟再怎么热脸贴上,终将得到的一副冷屁股。 宇西长叹了一口气,“徒弟始终还是斗不过师父。我认命了。”她摊开了手掌。 她知道手掌里攥着的是什么。一团小纸条。 那是在芒果市收监所时,关宇一品留给她。关宇一品临走之前,跟她悄悄说了一句话,“她手里还有飘呀飘集团的一些资料,如果想要,可以随时找她。”刘宇西很明白关宇一品话里的“他”指的是谁。她不愿说出这句话,除非迫不得已。但现在好像已经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 刘宇西也很清楚手掌心的那张纸条写的是什么内容。是时候给李浩然看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