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替嫁给傻子王爷后怀崽了》 1. 第 1 章 《女装替嫁给傻子王爷后怀崽了》全本免费阅读 永顺二十三年,秋。 北风卷着叶子打在木门上,发出细细的响声,还没来得及滑落,就被喜婆动作间带起的风吹得又晃悠起来。 她站在房门口用力拍着紧锁的门,劝道:“二小姐,这可是圣上指的婚事,耽误不得,您还是快些准备吧,别连累家里人了。” 屋里没有回应,喜婆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今天是祝家二小姐和昭王大喜的日子,本该是开开心心的事,然而京中谁不知道昭王幼时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平日里痴痴傻傻,还会打人毁物,很是难伺候,这祝二小姐嫁过去,那就是受罪去的。 这祝家二小姐性子挺烈的,这会该不会想不开在里头做傻事了吧? 喜婆越想越害怕,连忙拎着裙子跑去找人帮忙了。 她前脚刚走,门后脚就被打开了,两个脑袋一起从门缝中探出来四处看,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是两张极为相似的脸,只是气质不尽相同。一张如出水芙蓉,温婉恬静,一张如浓桃艳李,绮丽张扬。 祝满巡睃了两圈,确定院子里没人了才彻底推开门,将手中的包袱塞进祝曼手里,说:“你到我房里去换身衣服,先躲几天,要是曾虹跟她那两个小王八蛋过来你就放狗咬她们,等这事过去守卫应该就松了,到时候你躲到郊外的庄子去,我把惊心留下,有什么事你让他去做,知道吗?” 祝曼闻言有些着急,抬手比划起来,用手语道:“要走一起走。” “爹肯定让人在外面守着,跑不掉的。”祝满说着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祝曼继续比划:“我们一起去庄子。” 祝满摇头:“别傻了,昭王妃跑了,不止爹,宫里肯定也要派人找的,但我跑了,爹才不会管。” 听见这话,祝曼眼眶顿时红了。 他们兄妹两个刚出生就克死娘亲,而且一个畸一个哑,在他们爹那很不受待见,别说是后娘生的三个弟妹,就连下人都敢欺负他们。 尤其她不会说话,让人欺负了也反抗不了,那些人就更是变本加厉。 她哥仗着两人长得像,就穿着她的衣裳去教训人,找人要说法,闹得京中人都说祝家二小姐泼辣得很,就没人敢找她麻烦,也没人知道她不会说话的事了。 她爹大概是觉得她不会说话丢人,从来也没澄清过,所以大家都说祝大人最大的污点就是原配所出的一对双生子,张扬跋扈很是丢人,难怪到了这个年纪也没人上门提亲。 她本来觉得这样挺好的,却没想到前些日子皇上要给昭王寻个王妃,他爹被后娘说动把她的名帖递了上去。 她不想嫁,但皇命难违,她闹过,最后换来的只是她爹一个巴掌和成倍的侍卫看守。 跑不掉,她哥就想故技重施。 祝曼抹了一把眼睛,比划道:“这是我的事。” “那王府肯定不是好呆的地方,你话都说不了,要是出事了怎么办?”祝满皱起眉,“我先替你去王府看看,要是那边情况好咱们就换回来,要不行我们可以再另想办法逃跑,但不能现在跑,你听话,快走,不然一会喜婆来就露馅了。” 他说着将人推出去关上门,然后走到床边拿起上边的婚服就换起来,完了又坐到梳妆台前,拿起笔开始熟练地描画妆容。 等喜婆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撞开门时,就见她口中可能要做傻事的二小姐正在梳妆,见他们进来,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把笔一摔,说:“不嫁了。” 他声音本来就软,稍稍掐细一点便听不出男女来了,他以前经常干这种事,这会用起来也熟练。 两个护卫顿时有些窘迫地退了出去,喜婆也是满脸尴尬,连忙讨好地凑上来,说:“误会,误会,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二小姐可别生气了。”她说着走到祝满身旁,拿起桌上的笔,“这妆还是淡了些,我来给二小姐画吧。” 祝满皱了一下眉,依旧满脸的不愿。 但喜婆也不管他,开始往他眼尾扫画颜色。 祝大人早就交代了,要她盯好二小姐,别让她跑了,还给了她一包软筋散,让她必要的时候就用,毕竟谁愿意嫁给一个傻子呢?这二小姐前些天哭过闹过也寻死过,这会估摸着是认命了,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她不在乎,也无所谓,反正把人塞上花轿送到王府,祝大人就会给她一大笔钱。 喜婆给他画好妆,便拿过放在一旁的盖头将他罩住了。 祝满就感觉眼前一晃,视线就被一片红完全遮盖了。 喜婆扶着他往外走去,穿过他生活了十九年的祝府,将人送上了花轿。 祝满坐在花轿里,听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绕着京城游行,所到之处皆是欢声笑语,有人在为不要钱的席面开心,也有人在笑一个傻子都能娶亲。 这热闹直到了昭王府,四旁一下安静许多,满座的宾客倒是不像百姓那么喧哗,心照不宣低声说笑着,谈论这场由头到尾都荒唐的闹剧。 祝满被人扶着跨过火盆,他看不见路,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直到停在大厅中。 他从盖头的缝隙中看出去,能看见身旁站着一个同样穿着喜服的男人,一个不知身高样貌,只活在别人笑话里的人。 如果他没有穿上嫁衣,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会是他妹妹。 一点怨愤在心头冒了个芽,但还没来得及长就被忽然伸过来的手掐掉了。 那只手很白,骨骼分明,指节略宽,掌心还有几个细小的伤口和一块青紫,但并不粗糙,更像调皮的小孩玩闹时不小心碰撞留下的。 祝满愣了愣,就听喜婆小声提醒了一句:“王爷,可不能掀开盖头。” “不。”回答的是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语速有些慢,带着点正常人没有的痴钝,应该就是他的妹夫,昭王贺天昀。 喜婆闻言有些苦恼,她可不敢跟王爷乱说话,只得看向站在昭王身旁的人,那人是伺候昭王的公公,见状便小声劝道:“王爷,现在掀开,贵妃娘娘要生气的。” 贺天昀闻言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没再回答,一点也没有传说中打人毁物那种无理取闹的傻劲。 于是婚礼继续 23-30 第23章 祝满不是没有怀疑过贺天昀, 毕竟他先前两次逃跑失败都是因为他。 他只是没想明白贺天昀这么做的目的。 更重要的是……贺天昀真的没什么破绽。 “贺天昀。”祝满盯着眼前的人,“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装傻。” 贺天昀眨了眨眼, 疑惑地看着他。 祝满皱起眉:“你是不是在……” 就在他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方才跟贺天昀说话的男人就凑了上来, 笑着喊他:“嫂子。” 祝满看过去,剑眉星目, 气宇轩昂。 不认识。 男人见他没有开口, 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顾颂今。” 这人名字祝满倒是知道。 京城有几个大世家, 其中一个就是荣国公顾家。 顾家从太祖开始跟着贺家打天下,后来凭借着家族的势力更是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到先帝时期才有所式微。许多人私下里猜测是皇家看不惯顾家日益壮大, 想铲除这棵大树,直到现任荣国公世子赴边平乱,立下战功, 迎娶帝女, 顾家才重振辉煌,一时风光无两。 而他娶的,就是贵妃所出的慧宁公主贺秀心, 算起来的确是他妹夫。 祝满微微颔首:“顾将军。” 顾颂今笑道:“刚刚王爷还在跟我说, 要给王妃出气呢。” 祝满转眼看向贺天昀,眼中满是打量,没有说话。 他跟贺天昀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长, 但对他的说话习惯多少还是了解的。 贺天昀日常沟通大多是两三个字凑成一句话,偶尔字数多些的也就是五六个字, 再长一些他就很难连续说出来,而且会变得有些慢。 像刚刚那样用正常的语速和调子说话, 是贺天昀从没有过的。 但他没有跟顾颂今解释这些,只是道:“是吗?那我得好好谢谢王爷才行。” 语气很淡,但贺天昀危机感瞬间拉满了。 他伸手拉了拉祝满的衣袖,委屈地喊他:“王妃。” 顾颂今也知道,祝满这是真的不爽,于是连忙解释:“不是嫂子想的那样。” 祝满看他:“我都还没想呢。” 顾颂今顿时噎住。 祝满又看向贺天昀,问道:“跟你的好朋友聊完了吗?” 贺天昀立刻往他身边靠了靠,也没回答,依旧可怜兮兮地喊他:“王妃。” 祝满“嗯”了一声,说:“既然聊完了,就回去吧。” 他说着看向顾颂今,顾颂今连忙点头:“聊完了聊完了,这是要回哪去?” 祝满没有回答,而是拉着贺天昀走了。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拉着他在后院漫无目的地晃悠,脑子里还在琢磨刚刚听到的话。 他的沉默让贺天昀越发感到危险,跟在他身后一直巴巴地喊他,试图通过装可怜来博取祝满的注意力。 祝满一开始还不想理他,后来实在被叫烦了才回头看了他一眼:“说。” 贺天昀立刻过来抱住他,跟孩子似的在他肩上蹭着,委屈道:“王妃不生气。” 祝满其实没有多生气,毕竟贺天昀刚刚是在想帮他出气,要没这事他还会感动一下。 但听贺天昀现在用这种孩子似的慢调子跟他撒娇,他又觉得自己是该生一下气的。 他正犹豫着要怎么办的时候,贺天昀忽然松了手,皱着眉满脸委屈地看着他,连眼眶都红了。 祝满:? “王妃坏!不理你了!”贺天昀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扭头就要走。 祝满顿时被气笑了:“好,你说的,你以后再跟我说一句话就是狗!” 然而贺天昀居然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祝满才皱着眉犹豫起来。 所以贺天昀到底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装。 毕竟说贺天昀在装傻这件事只是他的怀疑,如果是真的呢? 他正纠结要不要追上去的时候,刚刚说不理他的贺天昀忽然又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不知从哪拿来的盆栽。 祝满疑惑地看他,没有说话。 贺天昀跑过来,直接把花盆塞进他手里,说:“漂亮!” 祝满看看手里的花,再看看贺天昀,笑道:“不是不理我了?” 贺天昀露出茫然的神色。 祝满道:“你先前可没有这么健忘,贺、小、狗。” “小狗。”贺天昀笑起来,拉着祝满的手跟他撒娇,“王妃,我要小狗!” 祝满:“……” 他又盯着贺天昀看了一会,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但没有,贺天昀还是之前那个痴痴傻傻的样子,好像他刚刚听见的那道声音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片刻后,祝满很轻地叹了口气,说:“贺天昀,我不生你的气。”他说着,伸手捏了捏贺天昀的脸,“但你要是骗我太久,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一边说,目光依旧盯着贺天昀,但贺天昀别说表情,连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听见他要生气的时候疑惑了一下,旋即抱上来,说:“王妃不生气。” “好,不生气。”祝满笑了笑,抬手拍拍他的背,“我们先去找母妃好不好?” 贺天昀立刻开心起来,拉住祝满的手就往前院走,带着祝满在这附近转了一圈、两圈、无数圈。 祝满跟在后头,既不提醒,也不带路,只是在他每走错一次,心里的疑虑都会减轻一些,直到贺天昀跑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他才将那些怀疑暂时放下,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柔声哄他:“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贺天昀踢了两下腿,不情愿道:“不要!痛痛!” “哪里痛?” 贺天昀指了指自己的脚。 祝满无奈,只好道:“那我背你回去。” 贺天昀眼睛一亮,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压到祝满背上。 他身量比祝满高,与其说是被背着,倒不如说是祝满扛着他在地上拖,拖出两条长长的痕迹,等走到虞贵妃的院子时祝满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但贺天昀是休息好了,放开抱着他的手,拉住人就拖着他进了屋。 虞贵妃正在跟贺秀心说话,看见祝满脸色通红,一头珠钗都乱了,有点惊讶:“这是怎么了?” 祝满指了指贺天昀,说:“王爷不肯走,非要我背回来。” 虞贵妃有些无奈地看了贺天昀一眼:“怎么能欺负你的王妃呢。”她说着,看向身旁的丫鬟,“带王妃去沐浴更衣。” 祝满本想拒绝,但想想他刚刚出的一身汗,还是跟着走了。 坐在浴桶里,他还在想刚刚的事,想虞贵妃跟贺秀心姐弟。 如果贺天昀真是装的,那他们作为最亲近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吧?那他们在他面前的一切都是演的吗?那么多人一起,都演得那么好? 祝满一肚子疑惑,直到洗完才按回去,等侍女给他梳妆完重新回到屋内,正好看见贺天昀坐在虞贵妃身旁吃糕点,残渣顺着他的手稀里哗啦往下掉,里头裹着的蜂蜜更是滴滴哒哒落到了她裙摆上。 虞贵妃也没恼,只是柔声让他吃慢点,别噎着,看得祝满嘴角忍不住抽了几下。 能有这容忍度,估计是真接受了儿子是个傻子的事实,要换作正常人高低得挨顿骂。 摇摇头将脑子里的念头甩掉,祝满走过去。 虞贵妃立刻让人给他也送一份糕点,说:“是宫里御厨新研究出来的,你试试,要喜欢,下回再让他们送。” 祝满道了谢,拿起甜点吃起来。 屋里这会除了伺候的人,就只有他们三个,贺秀心不知道去哪了。 贺天昀不会挑话题,祝满也不擅长应付长辈,所以全程只是贵妃在询问他一些家常,他乖乖回答,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虞贵妃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说了会话便道:“在这陪着我也闷,去玩吧。” 祝满闻言看向贺天昀,但贺天昀没有要走的意思,依旧靠着虞贵妃在吃东西。 祝满只好自己出去,等拐出门的时候,他特地停了下来,整理起身上的衣服。 屋里传来虞贵妃的声音:“我听颂今说你惹王妃生气了?” 贺天昀的声音几息后才响起:“王妃不生气,有坏人,王妃、王妃生气,我就打他,王妃就、就不生气了。” 虞贵妃闻言轻轻笑起来:“我们昀儿长大了,也知道要保护自己的王妃了 。” 贺天昀闻言乐呵呵笑起来,重复道:“保护,王妃,甜甜,还要。” “少吃点,别吃坏牙了。”虞贵妃无奈地说着,却还是吩咐人再去拿一份糕点来。 很正常的对话。 祝满放下打理衣袖的手,朝外走去。 虽然虞贵妃让他出来玩,但他也不知道该去哪。 这宴会上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也没兴趣去结交新朋友,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瞎晃,最后晃到小池边,干脆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发呆。 直到有一个人叫住了他。 祝满看过去,发现这里还是有他认识的人的——比如正朝他走来的祝天赐跟祝天惠。 “是你们啊。”祝满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池面。 祝天惠看他一个人坐在池边,忍不住讥讽道:“怎么?昭王府连个丫鬟都舍不得给你?” 祝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今天是出来玩的,不想身后还跟着人,所以没把惊心跟春草带出来。 但这事也没必要跟祝天惠解释,他反击道:“怎么,亲家发现祝天赐是蠢货退婚了,潘虹找不到人要你们,所以让你们来碰运气?” 祝天赐脸色顿时黑了,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走近,说:“祝满,别以为你是王妃了就能得瑟,昭王不过是个傻子。” 祝满翻了个白眼给他:“祝天赐,这些天没挨打你皮痒了是吧?” 祝天赐噎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祝天惠见她哥吃瘪,立刻上来帮腔:“祝满,你也就现在嚣张了,等将来新皇登基,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祝满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现在这番话要是让人听见,你脑袋就没了。”他说着看向祝天赐,“你妹妹看上去可比昭王傻,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毕竟出了事我还有贵妃娘娘帮忙说情,你只能回家抱着你娘哭。” 祝天赐也知道祝天惠这话说得大逆不道,瞪了她一眼。 祝天惠还不服气:“我又没说错!” 祝满看她那样,笑了:“这太子都还没定,你怎么知道皇上最后会立谁呢?” 祝天惠道:“反正不会是昭王,你这么讨厌,太子妃肯定也不喜欢,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祝满“噢”了一声:“所以你今天来这里是盯上成王了?怎么?想跟我做妯娌。” 祝天惠脸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祝满!你再说!” “说就说。”祝满无所谓道,“成王不会看上你这种蠢货的,死心吧。” “你……!你闭嘴!” 祝满笑嘻嘻:“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我还告诉你,今天贵妃娘娘喊我来,就是想让我帮成王掌掌眼,别娶了个你这样的太子妃,有我在,你还是别肖想这些不可能的事了。” 祝天惠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娘先前分明说贵妃娘娘肯定不待见傻儿子,祝曼嫁去昭王府日子一定不好过,而她家却能借此搭上贵妃娘娘,到时候也让她嫁到皇家去。要是成王能登基,她就是娘娘了,就算不行,那也是王妃,就别说成王还有个富商舅舅呢,日子肯定好过。 可祝满替她嫁过去后不止没有受苦,日子反而过得很好!贵妃娘娘怎么可能真心疼爱一个傻子? 祝满看她表情几变,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因为潘虹心思龌龊,所以看谁都觉得跟她一样,你们两个跟她学,一样讨人厌。” “祝满!”祝天赐怒道,“你个不孝子!怎么能这么说娘!” “我娘早死了,潘虹算个什么东西。”祝满道,“想我孝敬她,等她死了,我回家拜祭祖宗的时候会顺便在她牌位前插柱香的。” 祝天赐闻言就要动手,祝满见状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动我试试?” 祝天赐动作一顿。 祝满收回目光,说:“如果不是你娘精心安排,像咱们家这种门第怎么可能嫁到皇家做正妃?现在婚也成了,我在王府日子比你们想的好,你们再不乐意看也得憋着,以后再让我看见你这大不敬的手伸出来,我就给你拧了。” 祝天赐知道祝满是真的做得出来,以前还有爹护着,但祝满现在是王妃,惹不起。 不敢再招惹他,祝天赐脸色难看地拉着祝天惠走了。 等两人彻底消失,祝满这才站起来,回去找贺天昀。 这会贺秀心他们也回来了,正在跟虞贵妃说话,看见他回来便停下跟他打招呼。 虞贵妃见他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问道:“遇上什么好事了?” “也不算吧。”祝满笑了笑,走到贺天昀旁边坐下,“在说什……” 他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贺天昀塞了颗葡萄,酸得他脸都扭曲了。 贺天昀看他那样,拍着手笑起来。 “贺天昀!”祝满咬牙喊他。 贺天昀又摘了颗葡萄给他。 祝满转过脸不接受。 贺天昀便自己吃了,也酸得表情扭曲,但扭曲完,又摘了一颗吃。 祝满疑惑了:“怎么给他这么酸的葡萄?” 虞贵妃好笑道:“适才他说要去找你,结果出去好一会,人没找着,就带回来这葡萄,也不知道从哪拿的。” 祝满也被逗笑了 ,见他还想给自己递果子,摆了摆手:“你自己吃吧。”他说着看向其他人,“你们刚刚是在说什么?” “说天烨的婚事。”虞贵妃道,“有几家姑娘家世相貌都不错,性子看着也温婉,准备让人去打听打听。” 祝满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 他好像也是来帮忙的,结果人家都定下了他也没帮上什么。 虞贵妃见状笑道:“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祝满见她说这话时,目光却是看着贺天昀的,顿时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笑。 又坐了会,贺天昀终于对他的葡萄失去兴趣,闹着想回家了。 正好祝满也呆着也无聊,便先跟他一块回去了。 一路上贺天昀都在咬手,一开始祝满也没有在意,后面才发现他是在摸自己的牙齿,便问道:“怎么了?” “要掉了。”贺天昀朝他张开嘴,露出自己的牙,又用手指按了按。 祝满看着也没有晃悠,不解:“哪里要掉了?” “就是,要掉了。”贺天昀说着又按了按自己的牙。 祝满想了想,反应过来,好笑道:“你是被酸倒牙了吧?” “酸倒牙?”贺天昀疑惑地看着他。 “就是牙齿软软的,好像要掉了。”祝满无奈道,“不管他,晚点就好了。” 贺天昀“哦”了一声,但还是忍不住要去摸,祝满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快步带他上车,给他倒了杯茶水漱口。 好在贺天昀上车后注意力就没在牙齿上了,而是探着个脑袋在外头看风景,等看腻了才转回来跟祝满说话。 “王妃,很开心。”贺天昀道。 祝满看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我开不开心呢?” 贺天昀点点头,指了指祝满的嘴,说:“笑了。” 于是祝满又冲他挑了一下唇角,说:“心情的确好,我后娘定下这门亲事,本来是想坑我妹一把的,没想到失败了,现在连找我麻烦都不敢了,我怎么不开心。” 贺天昀坐在旁边,一脸认真地听他说。 祝满继续说道:“看在这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要是真傻也就算了,不然,就给我装一辈子。” 他说完就端起茶喝了起来。 贺天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心里暗暗好笑。 一边说不计较一边还威胁他,这是什么另类的原谅。 祝满拍开他的手,又弹了一下他伸过来的手指,说:“少动手动脚,自己一边玩去。” 贺天昀“哦”了一声,但没有走,而是往他身边拱了拱,叫他:“王妃,王妃。” “嗯?” 贺天昀笑呵呵凑上去亲了他的脸一口,然后指了指自己。 祝满无奈,也跟着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额头。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祝满没什么胃口,只让人准备了点吃的就回了东苑。 杜萍娘这会正在屋里浇花,看见两人进来行了个礼,笑着问道:“王爷和王妃玩得可还开心?” 祝满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倒是不凶,只是比起平日来多少显得有些冷淡了。 杜萍娘见状问道:“王妃是跟王爷吵架了?” 祝满还是摇头:“我能跟他吵什么?” 杜萍娘疑惑:“那是王爷惹王妃不高兴了。” 祝满还是摇头。 其实是他看见杜萍娘的瞬间又想起刚刚的事,忍不住猜测她知不知道内情,是不是也在骗她。 他也知道自己这些想法有点没道理,但看到人,那种念头就冒出来了,拦都拦不住。 坐了一会,祝满忽然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杜萍娘吓了一跳:“王妃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祝满道,“就是忽然想起西苑已经空出来,我也是时候搬回去住了。” 杜萍娘闻言脸色都变了,连忙道:“王妃真生王爷的气,说他就是了,怎么还想走呢。” 祝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先前就是住在西苑的,现在不过是搬回去。” “是这么说。”杜萍娘犹豫道,“可王妃还是在这边住的日子多些。” 祝满:“……” 他一共也没在王府住多长时间吧。 杜萍娘见他不说话,继续劝他:“西苑那头没什么人,住得肯定没东苑舒服,王妃还是留在这边吧。” 祝满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杜萍娘就又上来一顿劝,愣是把他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祝满只好放弃,但依旧闷闷不乐的。 杜萍娘见他这样,柔声道:“王妃若是觉得闷,不如出去走走。” “有什么好走的。”祝满叹了口气,“这王府虽然大,但能去的地方也没几处。” 尤其为了避免贺天昀玩的时候受伤,府里很多地方都没放装饰,要不是那些伺候得漂亮的花草,一眼看上去光秃秃的。 杜萍娘笑道:“这几日城里有灯会,王妃可以去看看。” 祝满眼睛一亮:“也行,我很久没去逛过了。” 杜萍娘闻言有些奇怪:“王妃先前不去吗?这种灯会应该是年轻人最喜欢的,王爷可是每回都要去的。” 祝满有些尴尬地挠挠脸,说:“很小时候我妹妹差点拍花子拍走,那之后我就不敢带她去人多的地方了,那她不去我总不好去……” 杜萍娘闻言皱起眉:“没人跟着?” 满撇撇嘴:“我们都是偷溜出去的。” 杜萍娘闻言叹了口气:“那我让人去那边说一声,小姐若是想去,便让侍卫跟着,丢不了。” 祝满顿时弯起眼,点点头:“我明天还想去找她。” “明儿得进宫。”杜萍娘道,“要不同娘娘说一声,再安排个位子。” 祝满摇头:“她怕生,不喜欢那种人多的场合,我上午过去,跟她一块吃完午饭就回来,没事的。” 杜萍娘点头:“那小姐明晚是要回家还是……?” “不知道。”祝满想了想,“我不想她回去,自从祖母走了,家里的团圆饭都难吃死了。” 杜萍娘想了想,迟疑道:“我记得王妃的祖母不是……” “还在的。”祝满解释道,“我爹跟大伯闹翻,分家了,本来说好一起赡养,一边住两个月,但我祖母不喜欢我后娘,住了两回就不来了。” 杜萍娘了然,想了想,说:“要不送小姐到老夫人那去。” 祝满摇头:“算了,难得的好日子,就不去打扰我大伯一家人了。” 杜萍娘又道:“那也可以让惊心过去,这种日子,身边多个熟悉的人总是舒心些。” 祝满想了想,反正还有春草在,进宫惊心应该也不会跟着,于是点点头:“一会我跟他说。” 他话音刚落,贺天昀就从外头跑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两个大南瓜,进来后“咚”一声放到祝满面前。 祝满不解地看着他。 贺天昀没有回答,跑去梳妆台上拿了祝满妆奁里的口脂,回来对着南瓜就涂抹起来。 祝满越发疑惑。 但贺天昀涂得还挺开心,过了一会大概是觉得颜色单调,又去拿了墨来往上抹。 大概是在画画? 祝满猜了一下,但也得不到答案,只能挪着椅子坐远了一点,免得被他的墨汁溅到。 “王爷。”杜萍娘柔声道,“今年中秋灯会还去吗?” 听到“灯会”两个字,贺天昀立刻扭头看她,点头:“要去。” 杜萍娘看向祝满,说:“王妃也要去,那就一起吧,两个人玩得也开心些。” 祝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杜萍娘还是觉得他跟贺天昀吵架了,这是在想法子让他们和好呢。 他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答应下来。 贺天昀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专心再给他的南瓜上色,等整个瓜被抹得脏兮兮了,他才玩腻了,跑过去拉祝满的衣袖,说:“王妃,出去玩。” 祝满:“……” 他看着衣袖上的墨印,真的很想揍他。 贺天昀的做什么都是直接上手,经常摸一手脏东西回来找他,要么是颜料,要么是食物,要么干脆就是土灰,沾到衣服上很不好清理,他现在一天最少得换两次衣服。 但贺天昀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看祝满不走,使出牛力气将他往外拖,闹得祝满哭笑不得,只能起身先跟他一起出去了。 出去了也不做什么,就是去花园里祸祸那些花。 祝满自然不可能陪着他玩,就近找了块石头坐下,在旁边看,等贺天昀玩够了才带着他回去吃饭。 但贺天昀记着要去灯会,兴奋得很,饭也不吃,一直问杜萍娘什么时候走。 因为要出门的关系,祝满特地吩咐厨房早些准备,所以这会还早,不饿也是正常的,但一会可能就不行了。 祝满无奈:“你好好吃饭,吃完我们就去。” 贺天昀闻言低头抓了一口饭塞得嘴里满满当当,含含糊糊道:“肘了。” 祝满只好给他夹了一只鸡腿,说:“吃完这个。” 贺天昀立刻抓着腿啃起来。 祝满又夹了两筷子菜:“吃完这个。” 贺天昀把菜塞进嘴里。 祝满还要再给他夹点鱼,但贺天昀已经不开心了:“不吃!要出去玩!” 祝满只好道:“那你先去洗个澡,换身漂亮衣服,我们就去。” 贺天昀立刻站起来脱衣服。 祝满连忙扒拉了几口饭。 杜萍娘见状笑道:“街上多的是好吃的,不怕饿着。” 祝满朝贺天昀努努嘴:“我是怕一会没力气拉着他,今天人多,一会走散就麻烦了。” 杜萍娘还是笑,安慰道:“王妃放心,侍卫会看着,丢不了。” 祝满心想也是,不过还是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然后去换了身轻便些的衣服。 贺天昀着急出去,洗完澡的出来的时候祝满还在换衣服,他干脆就在旁边坐着等。 祝满好笑地看着他那身广袖华服,问道:“谁给你挑的这衣服?” 杜萍娘也有些无奈,解释道:“是王爷自己挑的。” “去换掉。”祝满道。 贺天昀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情愿道:“漂亮。” “嗯,是很漂亮。”祝满弯起眼,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穿什么都漂亮,所以换一身好不好?” 贺天昀还是不太情愿。 祝满想了想,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说:“要不要跟我穿一样的?” 贺天昀看着他身上的浅紫的裙装,皱着眉犹豫起来。 “你是我媳妇,就应该跟我穿一样的。”祝满说着去翻贺天昀的衣服,从中挑出一件和自己这身颜色接近的箭袖锦袍,“穿这个。” 贺天昀看看衣服,再看看祝满,再看看衣服,最后点了点头,乖乖把衣服换了。 祝满这才拉着他出门。 这会天还没黑透,不过街上的摊子已经不少了。 贺天昀刚下车,就被一个面具摊吸引了注意力,乐呵呵地跑过去,拿起一个往脸上比了比。 祝满走过去,问道:“想要?” 贺天昀两只眼睛透过面具上的眼看他,看了一会,旋即傻呵呵笑起来,放下去拿另一个。 那摊主看来客人了还挺高兴,但仔细看发现贺天昀似乎是个傻子,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生怕他弄坏东西。 祝满只好拿了几粒碎银子给他,说:“他拿的我们都买了。” 摊主立刻笑起来,又拿了两个给贺天昀推荐,但贺天昀对他拿的没有兴趣,把手里的塞给祝满后就拉着他走了。 走没两步,他的目光又被捏面人的吸引了 。 那人手艺极好,各路神仙捏的惟妙惟肖,各种小动物也是精致可爱。 祝满也跟着凑过去挑起来。 摊主看他们两人凑在那小声说话,笑道:“小夫妻来玩呐。” 祝满愣了愣。 摊主也跟着愣了一下:“我、我说错了?” 祝满笑着摇头,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就见他神色认真地盯着眼前的面人,的确看不出痴傻的劲,也难怪摊主会误会。 “我就说嘛!”摊主又笑起来,“你们看,要是没有喜欢的,我再给你们做,很快的!” 祝满戳了戳身旁的贺天昀,问他:“想要哪个?” 贺天昀目光在那排面人上来回扫了几遍,皱着眉道:“我、我要王妃。” 祝满一愣,旋即笑了:“哪有那种的。” 贺天昀瘪起嘴:“我就要!” 祝满无奈,只好朝摊主道:“那麻烦你,按着我的样子捏一个吧。” 摊主这会也看出贺天昀的问题了,顿时有些尴尬,干笑了几声,试探着问:“那要不要再、再捏个……他的?” 祝满看了一眼在捏面鸟翅膀的贺天昀,点点头:“也捏一个吧。” “马上。”摊主答应一声,立刻动手。 他动作熟练,几下的功夫就在木棒上捏出个人形来,然后一点点往上面加东西,速度的确很快。 但再快也架不住贺天昀没有半点耐心,他在摊子前站了没一会,就被旁边炸糕的摊子吸引了,脖子伸得老长,眼睛都快飞过去了。 祝满只好吩咐身后的春草:“去买点来。” 春草应了一声,很快买回一份送到贺天昀手里。 贺天昀伸手就抓,顿时烫得“嗷”一声,气得就要把东西往地上扔。 祝满连忙拦住,无奈道:“你那么急做什么?” 他捏起一块吹了吹,再用另一只手试试温度,再吹吹,反复几次,确定温度下去了才递给贺天昀:“喏,吃吧。” 贺天昀笑呵呵接到手里,把炸糕往嘴里一塞,瞬间撑得腮帮子鼓鼓。 祝满好笑道:“别那么急,一会噎着。”他话刚说完,贺天昀就噎住了,祝满连忙上去给他拍背,“就说别吃太急,春草,看看附近有没有卖喝的。” 春草应了一声,很快买回来一壶饮子喂到贺天昀嘴边。 贺天昀站在那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看着手里的炸糕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 祝满无奈:“不想吃就让春草拿着,不准乱丢。” 贺天昀瘪瘪嘴,倒真没丢,但也没给春草,而是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最后轻轻吹了吹,然后用手指碰了一下。 祝满看他模仿自己小心给炸糕吹凉的样子有点好笑,说:“放了这么久,早不烫了,可以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天昀塞了一块炸糕。 祝满可不想跟贺天昀一样噎住,连忙咬住炸糕,用手捏住咬了一口,“咔滋” 一声,软糯香甜的味道立时弥漫整个口腔。 “好吃。”祝满弯起眼,“你也吃。” 贺天昀不肯吃,把炸糕递到祝满面前。 祝满无奈,用空着的手捏起一块准备往自己嘴里送,然而刚到嘴边,贺天昀就皱着眉摇头,说:“我要!给我!” 祝满反应过来,转递给他:“喏。” 贺天昀还是不吃,说:“要吹吹。” 祝满越发无奈,只好低头给他吹了几口,这才递给他:“好了吃吧。” 贺天昀咬住炸糕,开心地弯起眼。 祝满把炸糕往他的方向递了递:“自己拿。” 贺天昀才不理他,一边嚼着嘴里的炸糕一边盯着摊主捏面人。 祝满只好就这么帮他拿着,两人慢吞吞分完一包炸糕。 摊主已经捏完一个祝满了,将小面人往摊位上一插,又动手开始捏另一个。 贺天昀一眼就被那个小面人吸引了,伸手要去拿,但手还没碰到,祝满就拦住他:“不着急,再等等,做完再拿,还想不想吃东西?” 贺天昀立刻点点头,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另一个摊子上。 祝满笑道:“我在这等着,你过去吧。”他说着吩咐跟来的侍卫,“你们一起去,注意些。” 侍卫领命,跟着贺天昀去了。 贺天昀过去,买了包糖炒栗子回来,拿给祝满一颗。 祝满帮他剥开。 贺天昀拿起来吃。 祝满又剥一颗。 贺天昀拿起来塞进祝满嘴里。 两人一人一颗,吃掉半包糖炒栗子的时候,摊主捏完了另一个面人,笑着递给他们。 祝满接过来看,这面人捏得惟妙惟肖,尤其贺天昀那个,表情捏得憨憨傻傻的,可爱得不行。 祝满顿时弯起眼,正要付钱,就见贺天昀从荷包里拿了一粒金珠递给摊主,这才拿着祝满那个面人开开心心走了。 “喜欢吗?”祝满晃了晃手里的“贺天昀”。 贺天昀点点头,用手里的祝满碰了碰祝满手中的自己。 祝满立刻拿开了点,无奈道:“别闹,一会碰坏了多可惜。” 贺天昀笑呵呵地点点头,但还是把泥人拿近,跟他碰了碰脑袋。 祝满挑了挑眉,正要说他,就见贺天昀又把两个人小泥人的脑袋碰了碰,像是在亲嘴。 “你怎么……”祝满正要说话,就感觉嘴上忽然一热,贺天昀像是他手中的小人一样,很轻地亲了亲他。 第24章 祝满没想到他会忽然亲自己, 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先前压下去的怀疑瞬间像洪水一样汹涌地冲进他脑海中,然后像是烟花一样炸开了。 如果贺天昀不是在装傻, 那这个吻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祝满呆愣了好一会,直到贺天昀已经转身要去倒腾别的东西才伸手抓住他:“贺天昀。” 贺天昀眨了眨眼, 傻笑着看他。 祝满眉间皱起一个不悦的弧度:“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 贺天昀还是那样傻呵呵地看着他。 这个熟悉的表情,却让祝满心里很堵。 他忽然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觉得难受了。 因为贺天昀“有可能”在骗他。 祝满皱着眉看了他一会, 忽然伸手拉过他往偏僻处走。 春草跟几个侍卫见状想跟, 祝满拦了一句:“别跟太紧, 我有话跟你们王爷说。” 他说完,几个侍卫立刻放慢了脚步,将两边的距离控制在随时能出手又不会听到他们说话的程度。 祝满拉着贺天昀走到完全看不见人群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这里大概是谁家的后门, 挂了两盏红灯笼,在秋风里晃晃悠悠的,打在两人脸上, 气氛一下变得冷肃起来。 “贺天昀。”祝满看着眼前人的眼睛, 表情出现了难得的认真,“在我眼里,你就像一个小孩子, 是跟我话都说不清的表侄儿一样的小孩。” 贺天昀脸上多了两分疑惑的颜色。 祝满垂下眼, 说:“你抱我,亲我的脸,对我来说跟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亲嘴不同,这是跟喜欢的、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 我不会对他们做这种事,所以也不会对你这么做。”他说着, 看向贺天昀,“所以我不会纵容这种模糊的关系,如果你是真的傻,我可以一辈子把你当小孩照顾,如果你是装的……那就别再做这种事了。” 贺天昀伸手出手去,正想拉拉祝满的衣袖跟他撒娇,就听祝满说了最后一句:“怀疑一个孩子的亲近,会让我觉得这种想法很恶心。” 这话说出来的瞬间,贺天昀的手有那么几息的停滞,但很快又抓住了祝满的衣袖,用一如既往委屈的声调说道:“王妃不生气。” 他这种语气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顿时压得祝满也委屈起来,想哭 。 这件事更让他难受的是,他忽然变得没办法相信人了。 他在王府本来也没几个认识的人,现在除了惊心,他看谁都像跟贺天昀一伙骗自己的。 虞贵妃,贺秀心,贺天烨,杜嬷嬷,秦山河,春草。 他们每个人都对他很好,他不想怀疑他们,但又忍不住。 这种不信任让他也开始不喜欢自己了。 想到这,祝满眼眶就红了。 贺天昀表情明显僵了一下,有些无措地伸手想去拉他。 但祝满躲开了他靠近的手,抬手抹了一把眼睛,瓮声瓮气道:“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分辨,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愿意说,还是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喜欢怀疑你。” 贺天昀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很轻地勾了勾他的手指,小声叫他:“王妃。” “我现在不想做你的王妃。”祝满道,“至少今晚不想,我想回家。” 贺天昀点点头,慢吞吞道:“回家,一起回家。” 他说着就要上来拉祝满的手,但祝满还是躲开了。 “王府不是我家。”祝满说着把手里的面人往贺天昀手里一塞,掉头就走。 直到他走出去很远,春草才跟上来问他:“王妃,您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你们不用跟着我了。”祝满说着回头看了一眼。 贺天昀没有跟来,依旧站在原地看他。 灯笼昏暗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让他的脸变得有些不真切起来。 祝满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见他的眼神,但他的想象却被割裂成两块,一块是正常的骗子,一块是可爱的傻子,像那盏灯笼一样来来回回地在贺天昀身上晃悠,晃出一个越发不真切的、模糊的影子。 一个陌生的影子。 祝满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他刚刚听人提起过,说有个员外花大价钱请了有名的戏班子来,让大家免费看戏。 他妹妹是最喜欢看戏的。 果不然,刚到地方,祝满就在角落里找到了祝曼,她站在离戏台很远的地方,垫着脚张望,惊心跟花溅扶着她,两个侍卫守在旁边,格格不入。 他走过去,叫了一声:“曼曼。” 祝曼一愣,旋即看向他,有些惊讶地比划起来:“你怎么在这?” 花溅也露出惊喜的笑容:“少、小姐,您怎么也来了?” “有灯会,我当然要来。”祝满道,“你们不也来了。” 祝曼比划道:“你没跟王爷在一起吗?” “吵架了。”祝满道。 祝曼疑惑地看着他。 跟一个傻子吵架?她哥在王府住了几天也被传染了傻气了吗? 祝满看了一眼两个侍卫,说:“不想说,我今晚住你那。” 祝曼比划道:“我那屋也是王爷的。” “我知道。”祝满垂下眼,“我就想跟你一起。” 祝曼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他面前,比划道:“回去吧。” 祝满摇头:“你不是喜欢看戏吗?再看会。” 祝曼摇头,比划道:“不好看,回去了。” 说完便拉着祝满往自己车上走。 祝曼现在住的宅子离王府并不远,从这边回去还会路过,能看见气派的大门,以及门前同样的红灯笼。 祝满看了一眼就把窗户关上了。 祝曼见状有点好笑,比划道:“小孩子吵架。” 祝满撇撇嘴,不想说话。 祝曼便不做什么了,等回了宅子,花溅跟惊心想跟进去,但被祝曼阻止了,他同花溅比划道:“今晚不用守着,你们都回去吧。” 花溅有点不赞同:“我走了,您晚上有事怎么办?” 祝曼比划道:“我哥在,不用担心,他心情不好,我陪他。” 花溅只好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把这话转达给惊心跟两个侍卫。 侍卫闻言有些为难:“我们的工作是保护您,现在王妃也在,我们更不能走了。”他说着,看祝曼还犹豫,便劝道,“我们不像他们在屋里伺候,不会碍着事的,您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站远点,但不能走。” 祝曼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于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花溅只好拉着惊心走,但惊心也不走,说:“我自然要跟着王妃。” 花溅瞪他:“你没听小姐怎么说吗?” “那又怎么?以前少爷不开心我也跟着的。”惊心道,“再说了,少爷又不可能在小姐这过夜,我肯定得跟着他。” 花溅还想再挣扎一下,但看祝曼她们都没有异议,气得一跺脚,走了。 祝曼无奈地摇摇头,惊心也好笑道:“这大嘴巴,怎么就没点自觉。” 祝曼拍了他,朝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别欺负花溅,但她也没去把人叫回来的意思,毕竟花溅的确傻乎乎的,王府的事她能少知道还是少一点的好。 祝曼带着惊心转身进屋。 祝满这会已经坐在梳妆台前卸妆了。 祝曼笑了笑,去拿了身男装来给他,比划道:“新的。” 他们两个虽然长得像,但喜好不同,身材也有些差别,所以衣服并不共用,只是硬要穿也是可以的,甚至没什么违和。 祝满点点头,卸完妆便拿着衣服去了屏风后,说:“我坐一会就去客房。” 祝曼就坐在外头的桌旁等着,等他出来了才比划道:“你可以留下。” 祝满有些无奈:“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别,哪还能继续睡一块。” 祝曼比划道:“那你还在我这换衣服。” “方便。”祝满走到她旁边坐下,伸手倒了杯水喝。 祝曼比划道:“现在可以说发生什么了吗?” 祝满直截了当说道:“我怀疑贺天昀是在装傻。” 祝曼一愣,跟进来的惊心也一愣:“不能吧,装得那么像?” 祝满又把今天听到的跟两人说了。 祝曼也皱起眉,想了想,比划道:“可能是你猜错了呢?有点……”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却想不出来要怎么比划,于是干脆沾了点茶水在桌子写下“牵强”两个字。 于是祝满又把之前逃跑被抓的事说了。 “当时我以为是碰巧。”祝满道,“但现在想想,可能贺天昀是故意的。” 祝曼还是觉得这事有点不可思议,她比划道:“不可能装一辈子,就好像你跟我。” 他哥假扮她一两次没什么,但要长时间假扮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哥会说话,有些时候会条件反射地回答别人。 “所以我觉得,贵妃娘娘跟王府的人都在骗我。”祝满说起这话时有些低落,声音闷闷的,“忽然觉得这世上好像没什么人人能相信的。” 祝曼被这话逗笑了,她比划道:“所以你才不开心。” 祝满闷闷“嗯”了一声:“不确定的事最折磨人。” 惊心并不能完全看懂祝曼的手语,但连蒙带猜加上祝满的回答,还是大致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于是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就王爷一个还能说是他很会演,但所有人?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而且他图什么?当时傻子的日子可不比寻常人舒坦。” “也可能是有破绽我们看不出来呢。”祝满道,“毕竟我们跟她们其实也不熟,我认真扮起曼曼来,我爹都发现不了。” 惊心被说哑了,张着嘴好一会,不知道怎么反驳这话。 祝曼见状比划道:“你很介意他骗你?” 祝满想了想,摇头:“我也说不明白,就是……知道他在骗我跟怀疑他在骗我是不一样的,前者我其实反而没那么生气,毕竟我们也没有那么亲密,可……” 祝曼比划道:“那你为什么不开心?你在生自己气。” 祝满没有否认。 他的确也在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这颗满是怀疑的心,也气自己的小心眼。 他嘴上说着不重要,其实心里介意得要死。 祝曼太了解她哥了,倒不觉得奇怪。 她哥就是这样。 大概是从小身边没什么信得过的人的原因,她哥对喜欢的、亲近的人掏心掏肺,可眼里也揉不得沙子,一旦被刺伤了,他就难受得天要塌了似的。 尤其现在这样。 就像她哥说的,知道被骗了反而好受一些,已经宣判的结果顶多让他心里不舒服一阵,但现在这种模糊不清的情况才最让人难受。 没人想怀疑身边亲近的人。 但疑心就像一颗扎根的种子,如果不挖掉,留在那不管就会继续生长,直到变成拦路的大树。 祝曼比划道:“你喜欢他吗?” 祝满有一瞬的疑惑,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于是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你、喜欢、他吗?”祝曼又放慢着比划了一遍,“不是夫妻那种喜欢。” 祝满了然,同时也松了口气,都怪贺天昀那个奇奇怪怪的吻,连累他也想岔了。 “喜欢啊。”祝满撇撇嘴,“他没什么心眼,虽然话不会说几句,但做什么都很明白,跟他相处很轻松。” 祝曼又比划道:“那夫妻那种喜欢呢?” 祝满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古怪:“他是个傻子,脑子跟几岁孩子差不多,估计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祝曼闻言笑起来,比划道:“你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祝满一愣,然后点了点头,闷闷道:“我不知道要怎么看待他。” 祝曼比划道:“重要吗?” 祝满疑惑地看着他。 祝曼比划道:“你又不喜欢他,还跟以前那样相处就好。” 祝满皱起眉,发现好像也是。 他纠结,是因为他怀疑贺天昀有别的心思,但怀疑一个傻子有这种心思又让他觉得难受,可只要没这些,贺天昀傻不傻的根本无所谓。 祝曼继续比划道:“每个人都有秘密,王府的人也不例外,他们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对你好。” 祝满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她:“你也有瞒着我的秘密吗?” 祝曼一愣。 祝满垂下眼:“我们一起长大,你也有瞒着我的秘密吗?” 祝曼点了点头。 祝满抿了一下唇。 祝曼比划道:“以前我受伤,你问我是怎么来的,我说是自己摔的,其实大部分都是祝天赐他们,我不想你担心,所以没有说。” 祝满皱起眉:“那个王八蛋。” 祝满摇了摇头,继续比划:“你生我的气吗?” 祝满眉心舒展开,安抚道:“我是气祝天赐。” 祝曼又比划道:“我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但我怕你担心。” 祝满再次皱起眉。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的确没办法放着祝曼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祝曼继续比划道:“我知道,说了你会陪我去,所以才不说。” 祝满道:“你不想我陪你,也可以跟我说。” 祝曼摇摇头,比划道:“我骗你,你生气吗?” 祝满也摇头:“我只是想你过得好一点,没想变成你的负担。” “你不是我的负担。”祝曼比划道,“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就像你希望我开心,我也想你开心。” 祝满闻言眼眶一红,连忙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 祝曼笑了笑,比划道:“真心话,所以不要不开心了,可能王爷也有什么原因,就像惊心说的,没人会喜欢这种生活。” 祝满撇撇嘴,朝她张开手臂:“嘴那么甜,让哥抱抱。” 祝曼的闻言捂着嘴笑起来,靠过去抱了一下他,这才比划道:“你可不能对别的姑娘这样说。” 祝满无语:“你这不是废话,对别的姑娘这么说,不是耍流氓吗?” 于是祝曼又笑起来,比划道:“还生气吗?” “有一点。”祝满道。 祝曼便知他这是想开了,睡一觉就过去了,于是比划道:“收拾个屋子出来,还是你要睡这里?” “我才不跟你抢床。”祝满说着看向惊心,“去睡客房,走了。” 他说着起身往外走,侍卫见他出来,连忙分了个人跟上,说:“王妃下回来还是带点人好,这边人手不多,交给别人娘娘怕是不放心。” 祝满看他这么上心,放心了几分,笑道:“下次会注意。” 他说完径直去了客房,到地方后倒头就睡。 他本来想着等睡醒了就回王府去,但没想到睡一半被人叫起来了。 叫醒他的是惊心,他说道:“王府来人了,正在前厅,小姐在院里等你呢。” 祝满闻言看了一眼窗外,顿时一愣。 天还没亮。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连忙从床上起来往外跑,跟祝曼一起去了前厅。 刚到,杜萍娘就迎了上来,拉住祝曼的手,劝道:“王妃您可算出来了,快跟我们回去吧。” 祝曼尴尬得不行。 她刚从床上起来,随手披了件外衣就出来了,倒是她哥一身男装,这会光线又暗,也不怪这人会认错。 祝满也有点无奈,正要上去解释一句,贺天昀忽然过来拉他的手,委屈地叫他“王妃”。 祝满一愣。 杜萍娘也愣了一下,跟着看过去,盯着祝满看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但没有放开手,而是拉了贺天昀一下,说:“王爷认错了。” 贺天昀没有撒手,反而直接抱上去,说:“这是我的王妃。” 杜萍娘尴尬地笑了几声,正想说点什么,就听祝满说道:“没事,先到后面去吧,曼曼穿得少,容易着凉。” 祝曼连忙点头,也不敢去拉贺天昀,带着他们去了自己院子。 等侍卫把不清楚情况的人都赶走,杜萍娘才朝祝满行了一礼:“王妃。” 祝满刚刚说话了,杜萍娘会认出来也不稀奇。 杜萍娘却道:“方才就认出来了,虽然是双生子,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祝满挑了一下眉,有点意外。 他跟妹妹的长相的确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比如她妹妹的眼睛就比他更大、更圆,五官更小巧秀气一点,只是这种差别很小,经过化妆调整后几乎就看不出来了,不是很熟悉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祝曼听见这话也笑了,朝祝满比划道:“比爹强。” 祝满无奈地点点头。 于是他又看向依旧拉着自己的贺天昀。 他也认出他了。 祝满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问道:“怎么过来了?” 贺天昀拉住祝满的手,有气无力道:“我们去玩。” 祝满皱起眉,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生病了?” “是没睡够。”杜萍娘无奈道,“春草说王妃走后王爷想找您,找不着就闹起来了,她只能带王爷回府,可王爷找不着您,不肯睡。春草说王妃回家了,我们就找去了,刚从祝府过来。” 祝满了然,同时也有点无奈。 祝曼都不在祝府了,那里算什么家。 他看了贺天昀一眼,说:“胡闹。” 贺天昀把脸靠到他肩上,含含糊糊叫他:“王妃,出去玩,看灯。” 祝满便想起昨晚的灯会,刚去就吵了一架,虽然是他单方面的,但他们也的确没有好好逛到。 “这个时间,灯会早散了。”祝满无奈道,“以后吧。” 但贺天昀还是不愿意,抱着他非让他一起出去。 祝满只好轻声哄他:“不困?” 贺天昀摇摇头:“出去玩。” 说完就打了个哈欠。 祝满顿觉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先好好休息,等睡醒了我再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贺天昀犹豫起来。 祝满道:“我陪你一起。” 贺天昀这才点点头,开心地拉住祝满的手。 祝满看向惊心:“这里不用人了,你带嬷嬷他们去休息吧,陪他折腾一晚上应该累坏了 。” 杜萍娘听见这话脸上也露出笑:“还是王妃管用。” 祝满好笑地摇摇头,也没去反驳这话,而是拉着贺天昀回了房间。 这还是贺天昀第一次看见祝满穿男装,大概是穿得少的关系,比他打扮成女人时看着要更单薄一点。 贺天昀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肩膀。 祝满拍开他,问道:“要自己脱衣服还是我帮你?” 贺天昀眨眨眼,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还是祝满帮他挑的那身。 祝满见他还是傻乎乎的样子,有点无奈,上手帮他脱掉。 贺天昀就转着个脑袋四处看,很是好奇的样子,直到转累了才停下来,重新将目光放回祝满身上,很轻地勾了勾嘴角,又伸手抱了一下祝满。 祝满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别捣乱。” 说完把衣服放到一边,推着人上床睡觉去了。 他本来就是睡一半被吵醒的,所以第二天还是按着平时的时间起来了,倒是贺天昀这个没乖乖睡觉的,睡到中午饭才起来,等着他的就是一大桌丰盛的菜色。 这边就一个厨子,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名厨,平日里做些给祝曼吃的小菜还行,但一桌子硬菜就有点勉强了,所以有几道是杜萍娘让人去酒楼买来的。 祝满本来只是想跟他妹聚一聚,没想搞这么大阵仗,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萍娘见状笑道:“团圆饭还是丰盛些好。” 祝满笑着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跟祝曼还有贺天昀吃完一顿就去换回了女装准备走了。 杜萍娘见他穿着昨晚的衣服,问道:“车上有备用的衣裳,要去拿来吗?” 祝满摇摇头:“我跟王爷走回去,顺便逛逛。” 杜萍娘闻言有点犹豫:“这……” “早上答应他了。”祝满道,“晚上要进宫,只能趁这会陪他逛逛了。” 杜萍娘闻言不再说什么,只是让人驾着车马远远跟着。 白天的街道还是热闹的,只是摊子没夜里那么多了,不过贺天昀也不在意,拉着祝满开开心心地往王府的方向走。 “王妃,你看这个。”路过一个摊子的时候惊心忽然叫了一声,祝满看过去,发现是个关扑摊子。 大孟虽然禁赌,但抓得不算特别严,赌坊不能正大光明开,就有人钻了这种空子。 有些铺子的货物除了花钱买之外,还能用十分之一甚至更低的价格参加关扑游戏,赢了就能把东西拿走。至于关扑游戏,大多是简单的掷骰子、抛铜钱之类的,有些铺子还会放轮盘让顾客射箭,射中什么就能拿走什么。 但到底是带了点赌博性质的,官方时不时就会管一管,现在京中还开着的几家无一不是背后有靠山的,所以平日里更多的还是这种小摊子,奖品一般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就是玩个乐。 祝满看惊心很感兴趣,无奈道:“只准玩一次。” 惊心笑起来:“不会。” 说完就凑上去,直接盯上了老板拿来吸引客人的玉镯。 老板看他爽快掏钱,还挺乐呵,问他想怎么玩。 “就玩色子呗。”惊心道,“比大小?” 老板多拿了一副骰子出来,眼睛还盯着惊心放在一边的银子,笑呵呵地摇了摇手里的骰盅。 然后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惊心笑嘻嘻拿着玉镯就要走,老板却道:“你不再玩玩?” “不玩了,我主子不给玩。”惊心说着正想起身,就见王爷走了过来,愣了一下。 贺天昀指着摊子上一个画得很精致的小木偶,说:“我要!” 祝满无奈,走过去掏钱。 老板看他这一身行头,立刻讨好地笑起来:“贵人不来玩一把?赢了只要十分之一的价钱。” 祝满掏银子的动作一顿,朝他挑了一下眉:“你确定?” 老板连忙点头,说:“贵人试试么嘛,我这还有很多小玩意呢,都是孩子喜欢的。” 祝满无语:“你这就是用来哄那些带孩子的人的,还好意思说出来。” 被戳穿了老板也不尴尬,笑呵呵把骰盅往祝满的方向挪了挪,问道:“贵人也玩比大小?” “行。”祝满拿过骰盅有节奏地摇了几下,也没等老板摇就直接开了。 六六五。 老板表情瞬间僵住了。 祝满笑了笑,还是掏了木人的银子放下,说:“花钱买你不要,非送,什么毛病。” 说完拿起木人就要去找贺天昀,结果一回头发现他跑到另一个摊子去了,站在那挑挑捡捡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祝满喊了他一声:“贺天昀!” 听见他的声音,贺天昀转过头来,拿着手里的东西就乐呵呵往他的方向走。 摊主见状不干了,拉住他:“你干嘛?还没付钱呢!” 祝满只能自己过去。 贺天昀想去找祝满,却被人抓住,立刻皱着眉甩开他的手要继续走。 摊主见状更急了,拉着他的手就嚷嚷:“抢东西啊!抢东西啊!!” 祝满只好加快脚步跑过去:“没抢!” 摊主狐疑地看着跑过来的祝满:“你是他一伙的?” “多少钱我付。”祝满说着拿出钱袋,“他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摊主见状皱着眉说:“多大人了还不懂事?别是故意的吧?要不是我喊人东西就被抢走了!” 祝满皱了皱眉,可这事的确是贺天昀理亏,也没多说什么,又问了一句:“多少钱?” 摊主报了个价:“五十两。” 祝满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是没说什么,痛快付了钱。 摊主这才松开贺天昀。 贺天昀立刻笑呵呵地把东西拿给祝满,说:“给你。” 祝满看了一眼,是个玉镯子。 成色不好,做工也不太行,别说五十两,五两都嫌多。 他也懒得计较,接过镯子,正准备带贺天昀走的时候,就听摊主跟围观的人说:“原来是个傻子,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想的,不在家好好关着,放出来干嘛?” 祝满脸色顿时黑了,走回去直接把镯子放了回去,说:“不买了,退钱!” 摊主一愣,旋即怒了:“你这人来找茬的吧?!” 祝满并不怵他,说:“买卖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刚刚我愿意掏钱,现在不愿意了,退钱!” 摊主道:“卖了的东西哪有退掉的道理!钱货两清懂不懂!” “不懂。”祝满说着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侍卫,等他们站到自己身后了,才说道,“你退是不退?” 摊主也被这几个侍卫吓了一跳,但一想到刚到手的五十两银子,还是一咬牙:“不退!谁知道东西有没有被他弄坏!” 祝满都被气笑了:“我们拿了这镯子都没走出过你视线就坏了?”他说着抬高了嗓门,“别是你卖的东西有问题想赖到我们身上吧?” 摊主顿时急了:“你别瞎说!我在这摆了多久的摊了!东西好不好大伙都知道!就是他磕坏了!!” 两旁的侍卫看祝满似乎要吃亏,往前走了一步,惊心也朝他挥了挥拳头威胁他。 那摊主吓得连忙后退,说:“你你、你们要干什么?!京城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们敢动手,信不信我去报官!” 听见要报官,惊心瞬间怂了,拉了拉身旁的祝满:“要不算了,等晚上我偷偷教训他一顿。” “你怕什么。”祝满瞥了他一眼,“以前胆子不小,现在有靠山了反而怕了?” 惊心撇撇嘴:“我就是觉得为了王爷干的傻事闹到官府去不值当,你今晚还进宫呢,不知道要被怎么说。” 祝满摆了摆手,朝摊主大声说道:“你现在就去报,不报你就是孬种龟孙王八蛋,到时候我把这几个字跟你的画像一起印到纸上,贴满京城!” 摊主就是嚷嚷几句,也没打算真的去,只是硬着头皮说:“你要是跟我赔罪,我就饶了你。” 祝满才不搭理他,从钱袋里掏出一片金叶子,看向围观的人群,说:“有没有人去帮我报官。” 看见有钱,围观的人立刻蠢蠢欲动起来,有人说:“这报官也得有个名目啊,不然那官差哪能跟我们走呢。” “就说这里有人卖假货,讹钱。”祝满说着指向他摊子上的东西,“他一个镯子卖我五十两,还不肯退钱。” 方才说话的人闻言立刻道:“我去!” 他说完就跑了 。 那摊主见状也有点怕了,连忙道:“我退钱,退钱就是了!” “我不止要你退钱,我还要你跟他赔罪。”祝满指着贺天昀。 那摊主闻言有点不情愿:“他本来就是拿了不付钱,我都不知道他刚刚有没有碰坏我东西。” 祝满翻了个白眼:“我是让你为刚刚说该把他关着的话道歉。” 摊主更不乐意了:“我又没说错,你不信问大家伙。” 围观的人倒是没说什么,但看表情大概也是赞同的。 “他一没伤人二没犯法,为什么不能出来?这路是你家的?”祝满看了那摊主一眼,“你这种骗人钱财的才应该关起来,骗子可比傻子可恶多了。” 围观的人一想也是,又站到祝满那边去了,小声议论起摊主来。 摊主怒道:“我跟他能一样吗?刚刚要不是我拉着他就抢我东西了!” “他就是想给我看看,又没有要拿走的意思。”祝满说着过去一把扯过摊主的手,“让你拉住就是要抢你东西,那你现在是在抢我钱了!又是骗钱又是抢钱,你完了我告诉你!一会官差来了不让你牢底坐穿我跟你姓!” 摊主听见这话顿时息了声,想起自己刚刚是想退钱的,连忙求饶:“姑奶奶,下回不敢……” “你还想有下回?” “没有没有,没有下回了!”摊主连忙拿出银子递过去,“您高抬贵手,就算了吧?” 祝满这才松开手,只拿走四十五两和那个镯子,旋即朝身旁的侍卫道:“一会官府的人来了你们去应付,让他进去蹲几天,长个教训就算了。” 两个侍卫应了一声,摊主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被侍卫拦住,只好闭嘴。 祝满把那个镯子跟先前买的木人一起塞到贺天昀手里,说:“收好,家里那么多东西东西你不要,看上这个。” 贺天昀这回难得没有傻笑,只是盯着那个镯子出神,看上去反而更傻了。 祝满只好拉了他一下,继续往王府的方向走。 惊心跟在旁边,还有些不开心:“你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就出这个头,这几天京城肯定到处传你的闲话。” “难道他不傻,被人骗了我就不帮他说话了?”祝满好笑道,“再说我也没说错,他又没伤人,凭什么不让他出来。” 惊心知道他主子护短的性子,耸耸肩:“是是,是我小心眼了。” 祝满好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脑门,拉着贺天昀回去了。 宫里的宴会是晚上的事,但贺天昀每年都会提前进宫去见贵妃,跟她一块出席,今年也不例外。 祝满回府后是准备休息一会就进宫的,但贺天昀坐不住,一进屋就爬到床上去,从床头的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又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箱子,看上去神神秘秘的。 他顿时好奇起来,走过去戳戳贺天昀:“是什么?” 贺天昀朝他露出一个笑,然后把钥匙对准锁孔插进去,一拧,锁头应声而落,接着他打开箱子,朝祝满招了招手。 祝满立刻探头过去看,就见里头躺着他们昨晚买回来的两个小面人,一时无言:“你就这么把我们锁起来了?” 贺天昀点点头,挪了挪两个小面人的位置,让他们靠近一点,这才重新锁上,推了回去,把钥匙收好。 祝满被他这宝宝贝贝的样子逗乐了,伸手摸摸他的头:“还怪可爱的。” 贺天昀乐呵呵地去牵他的手,拉着他到旁边坐下。 祝满陪他坐了一会,看着天色差不多就准备先去换衣服,不过被杜萍娘阻止了:“衣服宫里会准备。” 祝满了然:“那现在就走吧。”他说着看了贺天昀一眼“进宫见母妃去了。” 贺天昀闻言立刻蹦起来,开心道:“母妃,母妃,去见母妃。” 祝满笑着跟他一起进了宫。 虽然兴庆宫不负责宫宴,但这会也忙得很,虞贵妃让人将宫殿好好装点了一番,四处都挂着花灯,很是漂亮,若是等入了夜,这些灯都点上,想来也不会比他们昨晚看到的差多少。 贺天昀一进门就被宫人正在挂的花灯吸引了,走过去说:“我要!” 宫人一看是王爷,连忙道:“这灯太大了,王爷可不能玩。”他说着看了站在旁边帮忙校位置的人一眼,那人立刻去拿了一盏小的来给贺天昀。 等贺天昀拿到灯开开心心回去找祝满时,他已经跟贵妃请完安了。 虞贵妃让人给他倒了茶,说:“你好像是头一回参加宫宴。” 祝满点点头。 他爹倒是会参加,但他官职不高,自然不可能拖家带口的,顶多捎上潘虹一起,甚至有时候连潘虹都去不了。 虞贵妃点点头,说道:“跟寻常宴会没什么区别,不用太拘谨,昀儿一般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事,小事他父皇也不会说他,不用担心。” 祝满点点头:“我记住了。” 虞贵妃又道:“皇上是不用担心,但皇后你要小心些。” 祝满顿时想到街头巷尾说贵妃跟皇后不和的传闻。 其实按理说皇后作为嫡母,祝满也是要去拜见的,但奇怪的他们成亲到现在,居然没人提起来过,所以他到现在还对皇后一无所知。 虞贵妃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皇后统摄后宫,哪有时间去管这些小事。” 祝满总觉得这话带刺,但贵妃性子和婉,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正想着,虞贵妃忽然朝他轻轻招了招手。 祝满一愣,起身走了过去。 虞贵妃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面,你是,我是,皇后也是,是好是坏,不能凭着一面来判断,相信自己的感觉是很重要的。” 祝满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虞贵妃拉着他在身旁坐下,继续说道:“皇后素来不喜昀儿,怕是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但有皇上在,也不会故意为难吧,最多说两句不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就好,别跟她吵,知道吗?” 祝满闻言有点尴尬:“我没那么傻。” 虞贵妃无奈:“你今天在街上不是还和人吵起来了。” 祝满脸顿时一红:“我那不是为了给王爷出气么。” 虞贵妃笑道:“所以我这不是提醒你,别又想着给昀儿出头。” 祝满“噢”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问道:“皇后不喜欢王爷,是因为他傻吗?” 虞贵妃摇头,说:“昀儿是皇上的长子。” 祝满微微蹙眉。 他虽然对朝堂的事不了解,但有些事还是知道的。 “可王爷是个傻子,断不可能继位的。”祝满道,“皇后这样也不喜欢他?” 虞贵妃闻言垂下眼,声音也低了些:“昀儿小时候可不傻,陛下喜欢他得紧,朝堂都传说……陛下准备立他为太子,你也知道,大孟太子多是弱冠之年才立的。” 祝满了然。 皇后自己也有皇子,自然不愿意看皇上立贺天昀。 “可贺天昀已经没有继承资格了。”祝满道,“她不至于讨厌这么久吧。” 虞贵妃笑了:“昀儿的脾性你也知道,每回去她那都要闹上一通,她自然是能避则避。” 祝满也明白了,无奈地看了一眼还乐呵呵在玩花灯的贺天昀。 虞贵妃继续说道:“还有,一会看着点昀儿,别让他乱吃东西。” 祝满更疑惑了。 虞贵妃道:“这宫里看不惯我的人多着呢,他们不敢当着皇上的面找我麻烦,一些小手段还是敢的,弄点东西让闹上一通,让我丢个人,被皇上训斥几句,也不是没有的事,有时还会连累秀心跟天烨。” 祝满“噢”了一声,第一次感觉到了在宫中生活的不易,看贺天昀的眼神都带了点怜悯。 他走过去,笑着捏捏他的脸,说:“我会看好你,所以你也听话点,知道吗?” 贺天昀看着他,也跟着露出一个笑,把手里的花灯递给祝满,说:“听王妃的。” 第25章 中秋是个很重要的节日, 宫里每年的中秋宴自然也铺得很盛大,而祝满作为皇室的一员,是要盛装出席的。 他除了成亲时的婚服, 还是第一回穿这么繁复的礼服,他晃了晃头上沉重的珠翠, 有些纠结:“也不用这么正式吧?” “自然是要的。”帮祝满打扮的是虞贵妃宫里的侍女,心灵手巧, 帮他画了很漂亮的妆, 这会正在手上调颜色, 准备再画些点缀,“您是昭王妃,是王府的面子, 自然要打扮得好看些。” 祝满道:“昭王府的面子应该是王爷。” “王爷自然也是。”侍女道,“您不用担心,其她王妃哪回宴会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王妃自然也不能输。” 祝满:“……” 他也不是很想在这种事上拼个输赢。 但再看看同样靓妆艳服、派头堪比皇后的虞贵妃, 他又觉得自己这身还算低调了。 祝满叹气,认命了,等侍女给他画完花钿便起身去找贺天昀。 贺天昀正穿着礼物蹲在院子里翻乌龟。 那些乌龟是养在兴庆宫池子里的, 据说天气好的时候会出来晒晒太阳, 贺天昀就把它们一只一只翻过来。 他有点无语:“你在干嘛?” “晒。”贺天昀指着石头上翻了个面的乌龟,“肚子也要。” 祝满一时无言,伸手过去把乌龟翻过来, 说:“他们肚子不用晒。” 贺天昀皱起眉:“为什么?” 祝满戳戳那乌龟的壳,说:“因为这是他的盔甲, 晒太阳是在保养,这样遇到危险才能保护自己。”他说着伸手戳戳贺天昀的肚子, “肚子软软的不可以用来挡刀,你自己都不晒肚子,乌龟也不用。” 贺天昀被戳了一下,立刻笑着躲开他的手。 祝满又去戳他。 贺天昀也戳回去,两个人就蹲在池子边玩无聊的戳肚子游戏。 虞贵妃出来时看他们这样,好笑道:“还闹,准备走了。” 祝满“噢”了一声,拉着贺天昀站起来:“走。” 贺天昀立刻跟上祝满,说:“王府,也要乌龟。” 祝满好笑地点点头:“随你。” 虞贵妃也笑:“不然那几只你们就带回去吧。” 祝满却是摇摇头:“这样他下回来就没得玩了。” 虞贵妃觉得也是,便说道:“我让人去找几只漂亮些的,看着心情也好。” 祝满点头。 毕竟让他去的话,花园的池塘最后可能会被放几只王八进去。 贺天昀一听能养乌龟,也很开心,说:“我要好多好多。” “不行。”祝满瞥了他一眼,“最多养五只。” 贺天昀顿时皱起眉。 祝满只好道:“大乌龟会生小乌龟,将来多了,他们就没地方住了。” 贺天昀闻言又笑起来:“小乌龟。” 祝满笑道:“对,想不想要?” 贺天昀点头:“要!要好多好多,小乌龟。” 两人一来一回地聊着,就算坐上轿辇也没停下,讲的还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但贺天昀就是聊得很开心。 这种开心直到抵达办宴的承德殿看见皇后的瞬间消失了。 “见过皇后娘娘。”虞贵妃盈盈一礼,跟在她身后的宫人立刻跟着跪下,祝满也慢半拍跟着行礼,只有贺天昀还杵在那,一脸不情愿地抱着手瞪着皇后。 皇后也不恼,笑道:“都起来吧。”说着,目光看向祝满,“这就是天昀刚过门的王妃吧。” 祝满立刻上去:“祝曼参见皇后娘娘。” “你叫祝曼。”皇后道,“本宫记得吏部尚书也姓祝。” 祝满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答。 京城提起“祝”这个姓,大多人第一个想到的都不会是他爹,而是他大伯,现任吏部尚书祝知远,还会说他家风清明,父慈子孝,几个孩子也很有出息。再往后才会轮到他家,而且说的要么是祝知行混得不如他哥,要么就是说他治家不严,养出一对叛逆的双生子,总之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虞贵妃见他不说话,便搭了一句:“说起来,这还是皇上钦点的婚事。” 皇后笑了笑:“皇上选的,自然是最好的。”她说着,语气带了几分笑,“既已嫁入皇家,便要知晓这其中规矩轻重,昭王任性懵懂,王府诸多事宜还需你用心操持。” 祝满一时没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是之前没去拜见没机会说,趁现在讲了就不用再见到他们了? 他满肚子疑惑,应了声“是”。 皇后又道:“昭王如今正当年,王妃也该好好努力,给王府添份喜,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祝满顿时在心里骂了句娘,这才是她想说的吧?! 祝满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但想到来之前贵妃也提醒过他皇后会说写刺耳的话,让他别放在心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硬邦邦应了声“是”。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去年昭王不就差点……”皇后说这话时,目光却是缓缓转向贵妃,旋即讥讽地笑了声,“是本宫失言了,妹妹别介意。” 虞贵妃听见这话,脸色相当难看,但还是挤出一个笑来,说:“怎么会呢,臣妾不像姐姐一般好命,端王数次徘徊于生死边缘却都能转危为安,实在是福星高照,虽说现今身子骨弱了些,但也是好好长大了不是?一点小毛病,也不用太在意。” 这话说完,皇后脸也黑了。 两人斗了个两败俱伤,最后都是冷着脸进殿的。 祝满站在旁边听了个全程,只听明白贵妃跟皇后的确不和,至于她们两个打的哑谜他是一头雾水。 贺天昀去年差点怎么了?端王又怎么了?怎么宫人都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 等入了席,祝满实在忍不住,小声问跟在身后的春草:“刚刚贵妃娘娘跟皇后娘娘是在说什么?” 春草垂着眼,轻声道:“这些都是宫里的禁忌,王妃还是别问的好。” “至少贺天昀的事能跟我说吧?”祝满道,“我好歹是他的王妃呢。” 春草闻言有些无奈:“王爷的事可是皇上封了口的,倒是贵妃娘娘说的……只是皇后不爱听罢了。” 祝满说道:“那你都跟我说说。” 春草闻言看了一眼两旁。 祝满看他这么小心翼翼的,说:“你放心,左右两边是天烨跟秀心,他们还没来呢,这会没人的。” 春草只好在他跟前半跪下,轻声道:“这都是没影的事,王妃听过就算了,不要放在心上。” 她这么一说,祝满更好奇了。 春草继续说道:“王爷去年进宫参加宫宴,险些对一个宫女……” 祝满好奇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自然是谣言,王妃不必挂心。”春草连忙解释道,“王爷是在回去的路上撞见那宫女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知道,总之,等大家找到王爷时,王爷已经昏迷了,那宫女受了伤,神志不清的,一直求王爷饶了她。后来太医查过,她是受了惊吓导致,身上也是些皮外伤,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问题,至于王爷……是在宴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祝满想到来之前贵妃还叮嘱他别让贺天昀乱吃东西,心里一沉,追问道:“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什么?没人跟着他?” 春草摇头:“侍卫都被支走了,那宫女一口咬定王爷欲行不轨,后来再问,就撞柱自尽了,王爷自己又说不清,查无可查。” 祝满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哪有那么巧的事,明显是有人故意算计。” “贵妃娘娘也是这么想,可唯一说得清情况的宫女已经死了,太医只能证明那宫女没被王爷玷污,别的……”春草说着,叹了口气,“谣言甚嚣尘上,都说王爷忽然发疯,想强迫那个宫女,宫女不堪受辱自尽身亡,皇上实在没了法子,只能下令不准再提起这件事,还让娘娘和王爷禁足三个月。” 祝满无奈:“不查出个结果,这事就过不去,而且皇上还禁足他们,这不是让谣言愈演愈烈吗?” “谁说不是呢。”春草轻声道,“后来大家都说,皇上素来疼爱王爷,如果不是王爷真的犯了错,怎么会受罚?还连累了娘娘,若不是娘娘受宠,怕是不止这点处罚。” 祝满皱着眉,总觉得这说辞有哪里不对。 想了一会,他问道:“你确定皇上不是故意的?” 春草一愣:“皇上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 “我哪知道,就是感觉。”祝满道,“我才不信这么简单的事皇上想不到。” 春草垂着眼想了想,只道:“那许是皇上有什么考量。” 祝满撇撇嘴,也不想再提这事,转而问起端王的事。 春草想了想,问道:“王妃可知端王世子?” 祝满点头:“我记得是去年生的吧?满月的时候还摆了流水席,热闹了好一阵。” 春草点头,轻声道:“端王打出生身子就不好,满月那会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没了,后来也一直用名贵药材吊着,是前几年才渐渐好转,但身子骨依旧羸弱不堪,而且端王妃过门三年有余,半点动静也没有。” 祝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说:“这不挺正常?怀孕这事又不是说就有。” 春草道:“不止端王妃,侧妃和那几个姬妾也是半点动静都无。” 祝满终于想明白了:“你是说端王那方面……” 春草点点头,说道:“而且端王世子出生后身子也一直不大好。” 祝满闻言看了一眼身旁的贺天昀,说:“这么说,皇后跟贵妃好像差不多。” 春草无奈:“这话您跟我说说就行,可别让人听去了,而且……不同的。” 祝满看她。 春草继续解释道:“成王殿下敏而好学,九皇子却……”她说着朝皇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祝满也跟着看过去,就见一个孩子正在她身旁哭闹,也不知皇后说了什么,他干脆坐到地上撒起泼来,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皇后只能让人先将那孩子带下去。 祝满道:“倒有你们王爷几分神韵。” 春草顿时被逗笑了,说:“王妃可别瞎说,王爷在这种宴会上素来安分。” 于是祝满又去看身旁的人,发现他的确挺安静的,这会正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画画。 祝满凑过去,问他:“在玩什么呢?” 贺天昀指了指桌上,说:“王妃。” 祝满看了一眼,就见他还真画了个人,五官歪歪斜斜,发髻不知是随便糊的还是认真画过但融了,总之看上去就是一滩水,只能勉强看出几只步摇的影子。 祝满笑道:“画得不像。” 贺天昀不开心地噘起嘴,指着那画说:“眼睛,鼻子,嘴巴,一样。” “这三个都有就是我了?”祝满也跟着伸手,在他眼下点了点,“眼睛。”手指又移到山根处轻轻往下一抹,“鼻子。”手指顺着往下点在他唇上,“嘴巴,你看那三个都有,所以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贺天昀就张嘴咬他,吓得祝满连忙缩回手。 贺天昀立刻呵呵笑起来,说:“饿了。” “一会就能吃了。”祝满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柔声道,“等你父皇来了。” “父皇。”贺天昀说着抬手指了个方向,祝满跟着看过去,就见皇上已经来了,身旁还跟着贺天烨跟贺秀心夫妻俩,四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众人立刻起身行礼。 永顺帝让两个孩子先回自己的席位,这才走到主位上去,让众人起来,开始说话。 祝满是不耐烦听这些的,同样的还有贺天烨,他一坐下就凑过来:“哥,嫂子,你们来多久了?” 祝满还没回答,另一边的贺秀心就朝贺天昀飞了个眼刀,顿时把贺天烨钉了回去,直到开宴才又重新凑回来。 宫宴时吃喝自然少不了,但祝满记着虞贵妃刚刚说过的话,不敢让贺天昀乱吃东西。 可贺天昀哪有那么听话,在被祝满拦住第三次的时候终于不开心起来,说:“我就要吃。” 贺天烨听见动静立刻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祝满总不好直说是贵妃交代的,只能解释说:“怕他吃坏肚子。” 贺天烨有些不以为然:“御膳房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端些不干净的东西上来,放心吃吧。 祝满无奈,这贺天烨传闻里明明聪明得很,怎么一到他哥的事就有点愣。 倒是贺秀心会意了,凑过来轻声道:“总不能什么都不吃,除非有别的辨别法子,不然防不住的,你别碰别人送过来的东西就好。放心吧,一般人不敢在这种酒宴上下什么要命的东西,顶多就是闹些乌龙,多看着点就是。” 祝满想了想,觉得也是。 上回的问题是有人支走了侍卫才会发生那种事,那这次他一直跟着不就好了。 “吃吧。”祝满把从贺天昀那拦下来的龙井虾仁推回去,往他碗里拨了些。 但贺天昀已经不想吃了,抓过桌上的荷花酥就啃了起来。 祝满无奈地摇摇头,动筷去夹剩下的虾仁。 菜品一道接着一道上,正中有歌舞,气氛很是热闹。 这时有侍女端了新的酒上来,贺天昀立刻给自己倒了一杯,瞬间眉开眼笑,又倒了一杯。 祝满见状问道:“很好喝?” 贺天昀点头,说:“甜!” 祝满闻言便想试试,但贺天昀不肯给,又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点。 祝满无奈,也不跟他抢,转头继续跟一旁的贺秀心聊天。 就在他聊得兴起的时候,手腕忽然被抓住了。 他看过去,就见贺天昀抓住了他准备拿酒壶的手。 祝满疑惑地看向他。 贺天昀把自己吃一半的荷花酥塞进他手里,说:“好吃。” 祝满无语,把荷花酥放下,说:“我一会吃,吃了很多糕点,噎着呢。” 贺天昀却把那块荷花酥拿回来,重新塞进祝满手里,说:“王妃,吃。” 祝满无奈,只能低头把那荷花酥吃掉。 更噎了。 “行了吧?”他说着就要去拿酒,但贺天昀一把抢过酒壶抱在怀里,“不给你。” 祝满无奈:“我就喝两口,剩下的都是你的。”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那个酒壶。 贺天昀见状,干脆把酒壶往旁边一扔,酒壶摔在地上,酒水瞬间淌了一地。 祝满皱起眉,有些生气地看着贺天昀:“你……” “皇嫂,喝这个吧。”贺秀心及时出声拦住了祝满,无奈道,“大哥有时是挺气人的,别放在心上。” 祝满闻言好笑道:“我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就是觉得不能惯着他这毛病,他现在这么任性,就是你们太过溺爱了。” 说完接过她递来的酒喝了。 是果酒,的确很清甜,难怪贺天昀会喜欢。 贺秀心也笑了:“的确,但每回说他,他就要闹脾气。” 祝满也想到贺天昀平日里跟他撒娇的样子,的确挺难生起气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身旁的贺天昀忽然说想回去了。 祝满不解地转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饱。”贺天昀摸摸自己的肚子,“回家,睡觉。” 祝满闻言有些无奈:“宴席还没散呢,再坐会好不好?” 贺天昀摇头,一脸不开心地拉着祝满的手:“回家了。” 祝满犹豫了,正想转头问问贺秀心能不能跟皇上说一声先走,贺天昀已经等不了了,直接站起身就往外走。 他们的席位离永顺帝近,他余光瞥见这边的情况,便问了一句:“昀儿怎么了?” 贺天昀的动静其实不大,本来是没什么人注意的,但永顺帝这么一问,殿内所有人瞬间跟着看了过来。 祝满顿感压力,硬着头皮站起来,解释道:“王爷坐久了有些不舒服,想出去透透气。” 永顺帝闻言笑了笑:“既然不舒服就早些回去吧。” 祝满闻言松口气,正要行礼,就看见虞贵妃皱着眉,似乎挺担心的样子。 想了想,祝满还是朝她很轻地摇了摇头。 虞贵妃眉心舒展开些,也没说什么,倒是坐在另一侧的皇后开口说了一句:“夜里风大,王妃可得小心些,别着凉了。” “谢皇后娘娘关心,来时带了披风,不妨事。”祝满行了一礼,又朝永顺帝行了一礼,“那臣妾同王爷先告退了。”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跟上贺天昀。 贺天昀看见他来,笑呵呵地过来拉他的手,说:“回家了。” 祝满点点头,跟他牵着手离开了承德殿。 大概是在屋里呆得太闷了,贺天昀出来后就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朝宫门的方向走去,祝满只能拉住他,说:“急什么,车又不会跑。” 但贺天昀这会没有搭理他,而是抽回手继续往外走。 祝满疑惑,快步跟上去:“怎么了?” 贺天昀没有说话,依旧快步朝宫外走。 祝满想了想,皱眉拉住他:“贺天昀,你没事吧?” 贺天昀沉默了好几息才说道:“难受。” 祝满一愣:“哪里难受?” 贺天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祝满还是有些不明白,皱着眉想了想,让春草提着灯走近些,这才发现贺天昀脸有些红。 “你喝醉了?”祝满说着伸手摸了一下贺天昀的脸,体温倒是正常。 也是,那点果酒劲并不大,应该是贺天昀平时不怎么喝才这么容易醉。 “那快点回去吧,给你煮点醒酒汤。”他说着拉上贺天昀快步往外走,但等到了宫外,贺天昀却不肯走了。 祝满有些不解:“你不是难受吗?” 贺天昀左右看了看,最后看向不远处的一架马车,说:“我要坐那个!” 祝满:“……” “那是别人的,你去做什么?”祝满无奈地将他往车上拉,但贺天昀却不乐意,甩开他的手就往那边跑。 祝满连忙追上去,刚走近就听见守在旁边的车夫朝贺天昀行礼:“参见王爷。” 祝曼一愣:“认识的?” 那车夫笑了笑,解释道:“这是成王殿下的车。” 祝满了然,感情这家伙是盯上他弟弟的东西了。 他正想着问问能不能换架车的时候,贺天昀已经自顾自爬上了贺天烨的马车。 祝满想叫他下来,那车夫便道:“不打紧,一会我驾王爷的车回去就是。” 祝满松口气,也想跟着上车,但贺天昀却把门一关,不让他进了。 祝满:? 他在外头拍了拍门:“贺天昀!你什么意思?” 车内的贺天昀叫了一声:“回家了!走!” 祝满皱起眉,抬手就想强行推开,车夫连忙上来拦他,说:“王爷既然喜欢这车,就让小的送王爷回去吧,王妃还是乘来时的车。” “那天烨怎么办?”祝满道,“总不能让他走回去吧?” 车夫笑了,指了指旁边另一架马车,解释道:“公主殿下也来了,王爷坐公主的车回去便是。” 那车旁也守着一人,方才一直在听这边的对话,听到他们提及自己,笑道:“一会我同公主说一声就是。” 祝满对他们这接受能力还挺惊讶,但仔细想想,估计贺天昀之前也干过这种事,便不多问了,而是道:“那就麻烦你送王爷回去了。” 车夫应了一声,坐上车扬鞭便走。 祝满这才回了原来的马车。 王府离皇宫并不远,他坐了没一会就到了,惊心这会已经在门口等着,看见他从车上下来立刻笑着迎上来:“王妃,你回来啦。” 祝满奇怪道:“你怎么在这?” “还不是看王爷一个人回来的,怕你出什么事呗。”惊心耸耸肩,无奈道,“问了王爷也不搭理我,我只能出来看看,正好送王爷来的马车还没走,我问了一下才知道是什么情况。” 祝满好笑道:“你问王爷能问出什么?他人呢?” “回东苑了,心情好像不太好。”惊心道,“你们吵架了?” 祝满摇头:“心情不好?” 贺天昀不让他上车他都没生气,贺天昀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我去看看。”祝满叹了口气,径直回了东苑,但等到了房间一推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祝满一愣,又试着推了几下,门还是没有开。 惊心“咦”了一声:“坏了?” 祝满摇头,看向守在门口的侍卫:“屋里除了王爷还有其他人吗?” 侍卫摇头:“杜嬷嬷说王爷喝了酒,要去端醒酒汤来。” 祝满只好拍了拍门:“贺天昀,你锁门做什么?快开开。”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把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听了听,但依旧听不见什么声音。 事情发展到这他已经觉出不对来了,皱着眉将今晚的事回想了一遍,模模糊糊抓住了一个可能性——贺天昀不会是中招了吧? 想到这,他立刻朝屋后跑。 果不然,窗户关着,但没有锁。 祝满立刻翻了进去。 惊心见状想跟,祝满却拦住了他,说:“我去看看,你去请徐大夫过来,再叫两个人在这守着。”说完便关上了窗,快步走到床边。 贺天昀正蜷在床上,呼吸粗重,脸上全是汗水,脸色也红得异常,但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看上去有些莫名的诡异。 “贺天昀?”祝满不敢碰他,只是小声叫他。 贺天昀过了好一会才有反应,但只是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似乎才发现他的接近。 祝满也跟着皱起眉:“很难受?我已经让惊心去请徐大夫来了,你忍一忍。” 贺天昀依旧没有动,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去。” 祝满后退了一步,说:“我出去了你能保证不伤害自己吗?” 贺天昀点了点头,没再出声。 祝满看得出这药是真的厉害,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 他走到门边,刚将手放到门闩上,就感觉腰被人搂住了。 他一愣,正要回头,就感觉肩颈传来一阵疼,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贺天昀!你松口!” 话音刚落,咬在他肩上的牙便松了。 但没等他抱怨,贺天昀又一把将他翻过来,重重吻了下去。 柔軟的唇相触,本该是温柔又繾綣的,但贺天昀实在吻得太重,重得祝满只能感觉唇上一阵阵地疼。 他用力推了一下贺天昀,却没能将人推开,反而换来更重、更疯狂的亲吻。 祝满能看见贺天昀此时有些迷蒙的眼神,知道他神智有些不清了,犹豫了一下,试着减轻了抵抗,伸手在他背上轻抚。 他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试了一下,没想到贺天昀动作真的轻了下来。 祝满趁机退了一点,整个人紧紧靠到门上,手一点点推着门闩,嘴上继续安抚:“贺天昀,你现在是中了毒才会这样,我知道你很难受,再忍一忍,大夫很快就到了。” 说完,门闩也被拉开了,他连忙转身要开门,但贺天昀反应比他更快,一掌拍在门上,直接将门按住了。 祝满见状立刻猫腰从他腋下钻过去,朝窗户的方向跑。 贺天昀只是回身一捞,就把准备逃跑的人扛到肩上,大步走回到床边一扔。 祝满看着站在床边神色不明的人,咽了咽口水:“贺天昀?你还有神智吗?” 贺天昀没有回答,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已经给了祝满答案。 他直接扑上去将祝满压在身下,紧接着“刺啦”一声,祝满身上的外衣瞬间被他撕开了。 祝满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连忙挣扎起来。 但他越挣扎,贺天昀的力气就越重,直到将他整个人完全压制住,才空出一只手抚上他的腿。 此时祝满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贺天昀撕坏了,他轻易就能碰到祝满的皮肤。 祝满心中一凉,刚想踢他,贺天昀就先压住了他的腿。 紧接着又是一个吻,比门外不间断的叫门声要更激列的吻。 贺天昀的脣舐霸道地撬开他的唇,攻城掠地般嚣张地在他口中肆无忌惮地游走,直到祝满的眼泪滑过脸颊,被他一同卷进口中才停下来,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一点。 祝满感觉到他的变化,立刻重重将人推开,声音急得染上了崩溃的哭腔:“贺天昀!你清醒一点!” 他以为贺天昀这次大概也不会给他回应,但出乎他意料的,贺天昀开口了。 “疼吗?”贺天昀的声音褪去了平日的痴傻,因为慾望变有些干涩发哑,“对不起。” 祝满在听见他问自己时还高兴了一下,但紧接着就被那三个字彻底打入深渊。 他眼眶一下就湿了:“对不起你就……” 他话还没说完,贺天昀却松开了他,跌跌撞撞往外走去,留下他一个人愣在原地,脑中乱成一团。 直到很远的地方传来叫喊声他才从混乱中回过神来,连忙扯了件披风裹住自己往外跑。 惊心跟徐忆安还守在门外,看见他这狼狈的模样都是一愣:“王妃,你……” “贺天昀呢?”祝满抓住惊心的手臂,着急道,“他上哪去了?” “不、不知道啊。”惊心愣愣地指了一下贺天昀离开的方向,“可、可能去花园了?” 祝满连忙拉住徐忆安跑过去,就见花园池塘边的围栏已经被破坏了,贺天昀手里拿着一把从侍卫那抢来的刀、面色沉沉地站在池塘边,不远处围着几个侍卫都不敢靠近。 秋夜的风吹过,贺天昀像是被吹得晃了晃,随时都会倒下。 祝满的心也在这一刻攥住了。 “贺天昀!”祝满喊他,“你想干嘛?你别过去了,先回来,我把徐大夫叫来了,他能帮你的。” 被拖过来的徐忆安也道:“王爷,你先……” “扑通——” 他话还没说完,贺天昀已经跳进了水里。 祝满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侍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全部愣在原地,直到看见祝满也跑过来,脱掉披风跟着往水里跳才跟着跳下去救人。 但贺天昀挣扎得太厉害了,其他人都不敢接近他,怕被一起拖住,祝满只能在旁边一遍又一遍地喊他:“贺天昀!你冷静一点!” 这句话好像咒语,贺天昀竟真的一点点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侍卫看准时机,连忙游上去托住他,合力把他带上岸。 池边已经有人等着了,拉起贺天昀往背上一甩,背着他就往东苑跑。 祝满也跟着爬上岸,惊心连忙抖开披风给他披上,还没来得及整理好,祝满已经拔腿跟着侍卫往东苑跑了。 杜萍娘只听见闹哄哄一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他们这样回来吓得手中的食案都翻了,脸色煞白,还是听惊心说没什么大事才强行镇定下来,开始安排人手做事。 祝满被带去洗澡,顺便喝了一贴风寒药。 他主要是受了点惊吓,加上受寒有可能着凉,问题并不大,但贺天昀那边已经昏了过去,徐忆安这会正在屋里帮他解毒,祝满不敢打扰他们,只能搬个椅子在门口坐着等。 杜萍娘看他这样,小声劝道:“王妃,您还是先回去休息会吧,等王爷醒了我去叫您。” 祝满摇了摇头:“我哪还睡得着。” 杜萍娘只能让人多拿件厚衣裳来给她披上,又给他塞了个暖手炉,说:“夜里风大,您刚刚又下过水,别着凉了。” 祝满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在暖炉上一下下扣着。 杜萍娘满目忧色地站在他身旁,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小心地问了一句:“今晚的事……” “没什么事。”祝满摇了摇头,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 今晚的事要说他不生气是假的,但要说他不担心贺天昀,那更是假的。 他现在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还是贺天昀刚刚跟他道歉的模样,一双眼死死盯着他,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饿鬼,却又被什么东西禁锢着,挣扎着,恐怖至极。 至于原因……他又想起在宫中发生的事。 那壶倒掉的酒,贺天昀不对劲的状态,非要跟他分开两辆车,还有反锁的门。 贺天昀可能早就发现问题了,但他还是喝了那壶酒。 他也的确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回来的路上还尽量避开他,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以为那顶多就是一点春/药,以为去年的事多是那宫女的污蔑,却从没仔细想过贺天昀为什么会昏迷,那很有可能跟今晚一样,是他控制自己的手段。 想到这,祝满攥着的暖炉的手就一点点收紧,指节几乎被攥得发白。 他不明白贺天昀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但他已经明白之前逼贺天昀坦白这件事有多莽撞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拦住了祝满脑中不断滚动的线团,他立刻站起来,问走出来的人:“他怎么样了?” 徐忆安皱着眉说道:“王爷之前就中过这种药,所以这次没之前那么严重,但那药药性太烈,对身体伤害很大,这段时间还是好好养着的好。” “谢了。”祝满说完便迈开步子进屋去了。 贺天昀这会还在睡,眉心紧皱,脸色也有些白,看上去莫名有些脆弱,跟方才癫狂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么闹了一通,祝满也没没心思睡觉了,就守在床边,时不时看一下贺天昀的情况,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人才慢慢转醒。 看见他睁眼,祝满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天昀很轻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跟以往撒娇时一模一样,但这回不同的是贺天昀不再傻乎乎地喊他王妃,而是第一次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祝满。” 第26章 听见自己的名字, 祝满微微一愣。 他还以为贺天昀会继续装,继续跟之前那样装傻,跟他装可怜撒娇。 进来之前他都想好了, 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他愿意陪着贺天昀装, 装多久都无所谓。 但贺天昀没有。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贺天昀叫自己的名字,语气认真到近似珍重, 听得他眼眶有点发热。 “我在这。”祝满轻轻握住他的手, 柔声答他, “怎么了?” 贺天昀拉了他一下,说:“过来?” 祝满眨眨眼,想了一下, 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顺着他的力道爬上床,在他身旁躺下, 说:“好了。” “祝满。”贺天昀又叫他, 空着的手轻轻裹住祝满握住自己的手,脸上泛起一些局促和不安,连声音都因为紧张有些发紧。 他反复地张口, 似乎是想说点什么, 但最后又重新抿回了嘴里,像只试探的小动物,顿时戳到了祝满心里的软处。 祝满伸手过去摸了摸贺天昀的脸, 有些凉。 他说:“以后听话点,我就不生气了。” 贺天昀一愣, 旋即点点头,乖巧地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握住他的手抬到他身侧,似乎是想抱抱他,但很快又放下了。 祝满看着他脸上的犹疑,像是一下跳到了两个人刚认识时的状态——更准确地说,是应该有的状态。 好奇又害怕,像在领地里看见生人的小动物。 可贺天昀并没有这种状态,他从第一天看见他的时候就很亲近了。 祝满又想到自己刚来时的状态,愤怒又紧张,想反抗却没有太多底气,只能强撑起一点攻击性,像只被逼到绝路的刺猬。 但那些糟糕的情绪在看见贺天昀那张脸时就消失了。 其实现在也一样,他真的对贺天昀这张脸生不起气,尤其他看上去真的很担心的样子。 祝满盯着他的眉眼看了好一会,旋即很轻地笑了,伸手过去抱住他,说:“现在没有生你的气。” 贺天昀立刻回抱住他,收紧手臂,像是要将人揉进骨血里,小声道:“谢谢。” 祝满被得有些难受,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嗯”了一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过了一会,贺天昀力道终于松了些,但依旧没有放开他,而是将下巴搭到他头上,用一种更为亲昵的姿势抱着他,问他:“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愿意说?”祝满顺着他的动作将头靠到他心口,说道,“不想说不用勉强自己,等明天你继续做你的傻子,我不会再多问什么。” 贺天昀闻言很轻地笑了一声,声音像是从胸腔中传出来的,低低的:“既然跟你承认,我就没什么好瞒你的了,问吧。” 他说得坦荡又自然,祝满反而犹豫了。 倒不是犹豫该不该问,而是想问的太多,不知从哪问起。 纠结了一会,他问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 贺天昀一愣。 “嗯?”祝满疑惑地抬头看他,“不能说?” 贺天昀摇头,他只是没想到祝满最先问的是这个。 “还有两个人。”贺天昀道。 祝满立刻明白过来,皱眉道:“其中一个是顾颂今吧?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果然是在商量坏事!” 贺天昀闻言很轻地笑了,低头用脸蹭了蹭他的发际,说 :“若我真是傻的也就罢了,可我又不是,媳妇都让人欺负了,我难道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祝满被说得心里一暖,也跟着用发际去蹭他的下巴,说:“原谅你了,那另一个是贵妃娘娘?” 贺天昀摇头:“是徐忆安的师父。” 祝满有点惊讶:“贵妃娘娘不知道?嬷嬷也不知道?” 贺天昀“嗯”了一声:“母妃不知道,所以她没告诉过我你的身份,是新婚那日颂今告诉我的。” “新婚?”祝满更疑惑了,“酒宴上说的?” “你睡着之后。”贺天昀指了指香炉的方向,“那安神香我闻了十几年,早都不怕了,只有你,每回都睡得跟小猪一样。” 祝满:? “怪谁。”祝满不轻不重踢了他一下,踢完又觉得哪里不对,皱起眉来,“你不会趁我睡觉对我做过什么吧?” 贺天昀闻言只是笑,没说什么。 祝满却敏锐地出他的意思——的确有。 祝满警惕:“你做什么了?” 贺天昀看他这跟炸毛小动物一样的反应,眉眼更弯,贴近一些,很轻地印上了他的唇。 忽然贴上来的柔软触感让祝满愣了一下。 他以为贺天昀会跟之前一样碰一下就分开,但没有,贺天昀甚至变本加厉地加重了这个吻,撬开他的唇舌,肆无忌惮地在他口中劫掠每一寸领地,直到呼吸逐渐被夺走,祝满才慢慢回过神来,推了他一下。 贺天昀立时放开了他,低声道:“明白了?” 祝满脸颊飞红,往后退了一点,从他怀里退出来,说:“这么变态的事你也好意思承认!” “是你问的。”贺天昀伸手重新将人揽进怀里,笑得像只没吃饱的狮子,“我们是夫妻,亲一下怎么了?要不是怕你知道真相会生气,我还想做更过分的事。” 祝满实在没胆量问他更过分的事是什么,抿了抿唇,转移话题:“所以你那天,是故意打的卢尚书?” “是。”贺天昀冷笑了一声,“这次婚事就是那个老匹夫先提的,一直在父皇面前上蹿下跳的,如果不是他,哪有今天的事。” 祝满道:“所以你并不愿意成亲?” 贺天昀被问哑了。 几息后,他解释道:“当时的确不愿意,对我来说,成亲不算什么好事。” 祝满笑了:“现在呢?” “现在?现在我想去给他送礼。”贺天昀也笑,“还好是你。” 祝满垂下眼:“那你新婚那天为什么对我那么……”他一时想不到形容词,犹豫了好一会才说道,“好?” 贺天昀道:“因为嫁给我已经很可怜了,不想再吓到你,本来想等第二天你就会去西苑,我们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祝满抬手指着他的鼻子:“觉得我可怜还敢阻止我逃跑!” “谁让你胆子那么大,一大早跟花溅就当着我的面计划逃跑?”贺天昀道,“再说……我觉得你挺……好。” 祝满疑惑。 贺天昀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他过了这么久,看过太多对他避之不及的人了,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多是厌恶,府里的下人甚至敢当着他的面骂他、欺辱他,好一些的就是怜悯,高高在上地对他说几句可怜,寥寥无几几个态度不错的,又不像祝满跟他一样有这样独一无二的亲密关系。 对他来说,祝满是特别的,是上天送给他的、万里挑一的缘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跟人产生过这样的关系了,久到意识到这件事时欲望几乎在瞬间长成参天大树,遮蔽了他那颗常年不起波澜的心。 祝满见他不想说,便不再追问,而是问道:“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天昀看他。 祝满以为他是没理解,又解释了一遍:“装傻,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贺天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应该问,不这么做有什么坏处。” 祝满更懵了:“能有什么坏处。” 贺天昀道:“你以为药是谁下的?” 祝满皱眉,想了想贵妃的话,以及走之前皇后那句忽如其来的关心,迟疑道:“皇后?” 贺天昀点头:“你觉得是什么药?” “春药。”祝满答得毫不犹豫,就贺天昀那个状态,根本没有别的解释。 但贺天昀却笑了:“是对着你才像春药。” 祝满:? “那种药喝多了,会让人彻底丧失神智,变成完全靠本能行动的疯子。”贺天昀道,“但只下一点点就会像我那样,神志不清,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祝满道:“那不还是春药。” 贺天昀摇摇头,凑到他耳边很轻地笑道 :“本来不是,但看到你,就是了。” 祝满踢了他一脚,说:“少来,你去年不也发生了一样的事。” 贺天昀还是笑:“你真以为我想对那个宫女做那种事?” “本来我是不信的。”祝满道,“但看了你今天的状态我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贺天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我对她没兴趣,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人,但我不能那么做,一个傻子跟一个会杀人的疯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我才拼着最后一点理智把自己撞昏了。” 祝满被这句话说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居然有这么恐怖的药,那皇后不是能随便让人发狂?” 贺天昀无奈:“哪有那么多厉害东西,这种药味道很重,一下就能闻出来,稍微有点警惕心的人都不会中招的。” 祝满皱眉:“那你还喝?” “不喝,下药的人又怎么会放松警惕?”贺天昀道,“本来我是想,少喝一点应该能扛住,等嬷嬷发现我不对劲就会去找徐忆安来了,没想到你自己傻乎乎送上来了。” 祝满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说我不该担心你了?” 贺天昀举手投降:“是我说错话了。” 祝满“哼”了一声,这才问道:“所以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还能是为什么。”贺天昀道,“自然是为了皇位。” 祝满不解:“她是皇后,就算什么都不做,端王也有很大的机会继承皇位吧?” 贺天昀却是摇了摇头:“你知道皇后姓什么吗?” 祝满点头:“何。” 之后祝满便从贺天昀那里听说了何家的情况。 何家跟顾家一样,都是开国元勋,在朝堂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过和知情识趣、急流勇退的顾家不同,何家随着手中掌握的权力越来越大,野心也跟着日渐膨胀。 不过何家演得一手好戏,在先帝面前永远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娶了何家女当太子妃后,先帝担心外戚干政,开始打压何家的势力,何家当时也的确像顾家一样做出了退步。 然而随着先帝身体每况愈下,何家也逐渐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开始插手朝堂政务,等到皇上登基时,外戚干政已经十分严重。 皇上也不傻,刚登基那会需要何家帮忙稳住朝堂,就装出谦恭听话的姿态来,等位子坐稳了,就开始对何家下手了。 然而何家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皇上花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将何家铲除,为了不让下一代皇帝重蹈自己的覆辙,他可能根本没想过让端王继位。 祝满有些不解:“那皇上为什么会同意这门婚事?” “因为太后也是何家人,算起来皇后和父皇还是表亲。”贺天昀解释道,“而且当时的何家装得很好,先帝也没怀疑过何家的用心,所以没有对这门亲事表达过不满,打压何家只是因着前朝有外戚干政的先例,未雨绸缪罢了,父皇没得选。” 祝满听得心里一凉:“所以皇上那么宠爱贵妃是因为不喜欢皇后?” 贺天昀笑着摇摇头:“那倒也不至于,至少一开始不是。” 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娶了何家女后没多久就被先帝派去江南巡查,他就是在那时认识了秦家小姐秦望舒。 秦望舒是江南出了名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首富家的掌上明珠,提亲的人都不知道踏破了多少门槛。 当时太子一见她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成日找借口往秦家跑。 起先秦老爷是不太愿意女儿远嫁皇家的,但日子久了,秦望舒也被太子打动,同意做他的侧妃。 虽然是侧妃,但排场和礼节却全是按着正妃的仪制去的,可以说是狠狠往何家脸上打了一巴掌,但当时先帝尚康健,何家只能忍了。 秦望舒进府后太子几乎夜夜宿在她院里,不到三月,便传出喜讯。 次年,秦望舒诞下一子,取名天昀。 后来先帝驾崩,太子即位,皇上封秦望舒为虞妃。 几年后,皇上彻底坐稳帝位,恰逢皇后有孕,皇上借口体恤皇后,晋秦望舒为贵妃,协理六宫。 听完这个故事,祝满有点一言难尽:“所以皇上是真的喜欢贵妃娘娘?” 贺天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道:“肯定是有的,但利用也有,人的感情本来就很复杂。” “但从这个故事来看 ,皇后也挺无辜的。”祝满叹了口气,“她只是何家的棋子。” 贺天昀无奈:“你这小笨蛋,何家怎么可能随便让哪个族人坐上这个至关重要的位子?现今的皇后可是何家精挑细选出来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装傻?” 祝满微微蹙眉:“也是皇后干的?” 贺天昀没有回答,而是道:“我第一次吃那种药是在七岁。” 祝满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种药非但不苦,甚至是甜的,宫人给我,我当是糖水,全喝了。”贺天昀道,“那药药性太烈,我那时尚年幼,身体根本扛不住,喝下去没多久就不省人事,开始发高烧。” 祝满立刻想起杜萍娘先前说他过,贺天昀小时候曾病过一场,高烧不退,命悬一线,虽说后来救回来了,却也烧坏了。 祝满愣愣道:“你从那时候就开始装了?” 贺天昀摇头:“我的确傻过一段时间,那时母妃遍寻名医为我诊治,最后找到了徐忆安的师父。他治了很久,约摸是在我十二三岁时才渐渐有起色,彻底恢复是在十五岁。也是清醒后我才知道,皇后这些年从来没放过我,她在我身边安插了很多人,宫人,厨子,暗卫,甚至连从小跟着我的潘福都被收买了。他们不止监视我,还会抓住每一个能置我于死地的机会,她必须确保我绝对不会成为端王的绊脚石,一旦发现我恢复,她一定会赶尽杀绝,我只能继续装着。” 贺天昀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淡,淡得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却听得祝满冷汗都下来了。 他以前在话本看过许许多多有关皇权斗争的故事,却是此时才深刻意识到这其中的残酷。 怎么会有人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毒?这是得多狠毒的心才能下得去手? “你放心。”祝满道,“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帮你报仇。” 贺天昀看他这义愤填膺要给自己报仇的样子,好笑道:“你准备怎么帮我报仇?” “呃……”祝满被问住了,想了一会,皱着眉摆摆手,“我还没想好,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帮你。” 贺天昀无奈:“你能保护好自己,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祝满撇撇嘴:“你说得好像我一直在……不是,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准备这辈子就这样了?” “怎么可能。”贺天昀伸手捏捏他的脸,“等天烨登基,这种日子自然会结束。” 祝满听到这个前提,眉头就皱了起来。 “如果没有呢?”祝满问道,“如果天烨失败了呢?” “没有如果。”贺天昀道,“如果天烨失败,何家不会放过我们的。” 祝满脸色顿时又不好看了。 贺天昀看他这样,很轻地叹了口气,收紧抱着他的手,轻声道:“所以我只问你一次,祝满,你还想走吗?” 祝满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贺天昀道:“意思就是,如果你不想被卷进这件事,我会想办法送你离开,给你足够丰厚的银钱,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如果这个问题是在刚成亲那几天问的,祝满可能真的会动心,但现在…… “贺天昀你看不起谁呢?”祝满“哼”了一声,“这点事我才不怕。” 贺天昀弯起眼,很轻地“嗯”了一声:“是我小瞧你了,我的王妃比谁都要勇敢。” 这种哄孩子似的语气,先前祝满经常用来哄贺天昀,没想到现在反过来了。 祝满好笑地拍了他一下,说:“我可以不走,但是有三件事你要答应我。” 贺天昀垂下眼:“说。” 祝满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的脸:“第一,以后你不准再骗我!” 贺天昀弯起眼,点点头:“以后你问我就答,不能答的,我也会告诉你不能说,绝不骗你。” “这还差不多。”祝满又伸出拇指,跟食指合力掐住贺天昀的脸,“第二,以后听话一点,不准仗着自己傻就欺负我,就算做傻事也不准做危险的事!” 贺天昀无奈:“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你上次还让我背你!”祝满没好气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 贺天昀自知理亏,只好道:“这个要求太模糊了。” 祝满想了一下,觉得也是,他觉得欺负人的事贺天昀可不一定会这么觉得,毕竟贺天昀心眼蔫坏的。 “那这样。”祝满道,“以后你听到我说,天昀乖乖,就是不可以做的事。” 贺天昀笑了,点点头。 祝满这才松开他的脸,将手放下,声音放轻了些,说:“第三,我希望你把曼曼送走,送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这其实是最简单、也最重要的事,但贺天昀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他:“你确定?” 祝满点头:“跟着你是我的决定,我不能让曼曼跟着我一起承担,何况……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一定不愿意你骗她。”贺天昀道,“你妹妹其实比你想的坚强。” 祝满看他:“那你为什么不跟贵妃娘娘坦白?” 贺天昀顿时哑了。 答案他们都很清楚,也知道这是一道无解的题。 祝满不愿意坦白,是不想有朝一日连累妹妹。 贺天昀不愿意坦白,是不想母亲为他的事痛苦。 或许说了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但改变不了会让她们担心的事实,倒不如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坐下来好好说清楚,大不了就是挨一顿骂。 “我知道了。”贺天昀道,“我会让人送她去江南。” 祝满蹙眉:“何家会放过秦家吗?” 贺天昀闻言无奈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以为秦家只是有钱?秦家可不是个小家族,族人也是有不少入仕的子弟的,只是大多都回到江南任职,在朝中势力并不大。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家就算想对付秦家,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祝满不解:“那你为什么不干脆躲到江南去?” “当然是怕逃不到那边,山高水远的,谁知道半路会发生什么?”贺天昀道,“再说我走了,母妃怎么办?与其窝囊地躲一辈子,倒不如赌一把。” 祝满听他这么说,彻底安心了:“那就送曼曼去那边吧,除了她,我也没什么牵挂了。” “好,我答应你。”贺天昀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祝满,谢谢。” 祝满一愣,旋即想到什么,笑了:“贺天昀,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贺天昀倒是被问住了,他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出原因,只能胡乱扯了一个:“因为你大爱无疆?” “当然不是了。”祝满轻轻笑起来,用手在他脸颊上点了点,“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贺天昀愣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祝满先前种种,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如果我长得不好看,你是不是第一天就会跑了?” “那倒不至于。”祝满道,“但第二天我肯定会跑。” “那现在呢?”贺天昀问他,“如果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看的,你也会跟他跑?” 祝满很想说不会,但在这方面他对自己是真的没什么信心,最后只能安慰他:“别怕,根据我多年的观察,京城没有长得比你更好看的男人了。” 贺天昀:? “你怎么观察的?”贺天昀问他。 “在街上观察啊。”祝满理所当然道,“我有空就会上街看看,京城很多人我都看过。” 贺天昀顿时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出不去。 他说:“祝满,你现在是有夫之夫了,不能再做这种事了知道吗?” “当然不会了。”祝满笑道,“有你了,我干嘛还去找别人。” 贺天昀心口那口气这才散了,他将人抱紧了一点,脸埋进他颈间,说:“说好的,不能骗我。” 他这样倒是有了几分装傻撒娇时的劲了,还挺可爱的。 祝满笑了,伸手捏捏他的脸,说:“行,你顶着这张脸跟我要什么我都答应。” “真的?”贺天昀顿时来了兴致,“要什么都行?” 祝满没有回答,而是道:“天昀乖乖,不可以恃宠而骄的。” 贺天昀:“……” 他重新把脸埋回祝满颈间,瓮声瓮气道:“骗子。” 祝满勾起嘴角:“是你骗我在先的,现在,我们扯平了。” 第27章 两人在床上闹了一会, 祝满又伸手摸了一下贺天昀的脸,确定他体温正常了,才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贺天昀摇了摇头, 问他:“想不想出去走走?” 祝满微微蹙眉:“不怕被人发现了?” 贺天昀笑道:“昨晚的事那些暗卫肯定已经觉察不对了,放着不管传到皇后耳朵里是早晚的事。” 祝满闻言面色一凛:“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 杀了就是。”贺天昀道,“明天母妃会开始查这次的事, 把那几个暗卫的尸体送过去。” 祝满不解:“可你不是说母妃什么都不知道吗?” “是不知道。”贺天昀解释道, “但这里可不止有皇后的人, 还有颂今的人。” “他们知道你的情况?” “有几个知道。”贺天昀道,“我有时还需他们帮着打掩护。” 祝满默了:“你又说算上我只有三个人知道!” 贺天昀也被问噎了,几息后才道:“他们都是颂今手下的死士, 如果这些也算上,那知道的人倒是不少,不过那些人都跟他们一样, 绝不会出现在明面上。” 祝满了然:“那贵妃娘娘什么都不知道也会帮忙吗?” 贺天昀点头:“皇后的小动作母妃多少也知道, 她一般会把这些事交给颂今。” 祝满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府里现在乱糟糟的,难保不会有其他人觉出不对, 还是算了吧。” 贺天昀闻言有点无奈:“你倒是谨慎。” 祝满撇撇嘴:“既然知道情况, 自然要谨慎一点。” 贺天昀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说:“那你出去,交代惊心一声, 就说你要睡会,别让人进来。” 祝满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还是听他的出去说了一声。 等他再回来时,就发现贺天昀已经从床上起来, 站到博物架旁。 据说那架子上原本放着不少名贵物件,但贺天昀在屋里玩时打坏了好几个,就全给撤了,现在只剩下几本话本。 “怎么了?”祝满不解地看他。 贺天昀没有回答,抬手推了一下那个博物架,露出墙壁后弯腰在约摸膝盖高的地方用手丈量了一下距离,旋即在数出来的位置轻轻一按,墙壁立即凹进去一块,紧接着一阵很轻的机械声响起,然后博物架前的地板就缓缓打开了。 缓缓,打开,了? 祝满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愣了好几息才道:“你这府里居然还有密道!” 贺天昀笑着点点头:“总要出去透透气。” 祝满立刻凑上来,好奇地问他:“这密道挖了多久?通向哪的?安全吗?” 贺天昀道:“挖了几个月,很安全,至于通向哪的……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祝满立刻兴致勃勃地探着脑袋往下看。 他长这么大见过能勉强称得上“密室”的也就他爹用来放收藏的屋子。 但说是密室,其实就是拿架子把门挡住而已,仔细点就能看出来了,跟贺天昀这个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见他看着看着就要往里钻,贺天昀连忙拉住他,无奈道:“着什么急?”说完去拿了衣服来给他披上,这才牵过他的手往下走, 这里的楼梯并不长,但陡,摸黑走起来其实有点危险,不过贺天昀已经走过很多次,下脚很稳,只是快不了。 祝满跟在后头,一只手死死抓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扶着墙壁,用脚充当盲杖试探着往下,像个大号的拖油瓶。 贺天昀撑着他走了几步,发现这样更容易摔,只好伸手把人抱起来,几步将他带了下去,然后伸手在一旁摸了摸,从一个盒子里摸出一颗夜明珠来,温润的光瞬间铺满他们这一方小天地,他这才伸手转了一下墙上的开关,刚才他们进来入口便缓缓合上了。 祝满左右看了看,就见墙壁都仔细铺了砖石,地上有些脏,除此之外跟他想象的密道倒是不太一样。 贺天昀见他很惊讶的样子,问道:“你想象中应该是什么样?” “就很……原始?”祝满想了想,“起码不会铺得这么仔细,这打扫一下,你说是哪个府邸的路我都信。” 贺天昀无奈:“这里离地面近,下雨容易出事。” 祝满恍然,立刻拉上他朝尽头去:“快走快走。” 贺天昀被他拖着走,好笑道:“急什么,又不远。” 至于这个不远是多近—— 近到祝满看见尽头的瞬间甚至怀疑自己可能没走出王府。 贺天昀道:“就跟你说很近。” 祝满便又想到王府对面的宅子,他倒是没注意过是谁家,不过那一带的宅子也不便宜,能住在那的非富即贵。 他想了想,问道:“这不会也是你的宅子吧?” 贺天昀摇摇头,伸手转了一下墙上的开关,出口随着一阵机械声缓缓打开。 “上去吧。”他拉着祝满踩上阶梯,慢慢往上走去。 出口另一端也是一个房间,但很小,小到只能勉强容纳四五个人——就这点空间还在墙边放了一个架子,上头有几卷画。 这不禁让祝满想起他爹那个放收藏的小房间。 他有点想推门证实一下,但到底不清楚情况,不敢乱动,只能跟在贺天昀后头,等他推门后看出去。 果然,外头看着像是个书房,小房间门口不远就是一个书柜,跟他爹的“密室”构造差不多。 祝满看着贺天昀将出口重新关上,这才问道:“这里到底是哪?” “顾府。”贺天昀道。 顾府?顾颂今家?那不就是国公府?那这里得住多少人啊? 想到这他立刻紧张起来,正要问贺天昀怎么做,就见他已经走到门口,直接打开门大摇大摆出去了。 他连忙追上去拉住他:“你不怕被发现吗?!” 贺天昀无奈地看着他:“你真当我傻?” 祝满懵逼地看着他。 几息后他就明白贺天昀的意思了。 这里安静得不得了,别说其他人,只要他们两个不出声,这里几乎就只能听见风和叶子的声音。 而且院子里铺满落叶,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如果是国公府,应该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你骗我?”祝满戳戳他。 贺天昀无奈解释道:“颂今及冠后就从国公府搬出去了,他当时还只是小官,所以门匾挂的是顾府,后来高升了又懒得改,就没再动过。” 祝满了然:“那这院子……” “他跟秀心成婚后就搬到公主府去了,这宅子现在就一对老仆跟两个暗卫在。”贺天昀说完拉住他朝外走去。 书房走出去不远就是花园,这里不像王府,花园还是修得很漂亮的,只是常年没打理,四处都荒了,在月光下看着有股荒凉的美感。 祝满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感觉这里好像连空气都是安静又清新的。 他笑着转头去看身侧的贺天昀,问他:“你心情不好就会来?” “我心情好才来。”贺天昀笑道,“这里有很好喝的茶。” 祝满不解。 贺天昀没有回答,拉着他继续走,走到前厅时就看见一个人影。 祝满顿时紧张起来。 但贺天昀没什么反应,甚至出声叫了一句:“勇伯。” 那人闻声脚步一顿,循着声音看过来:“秦公子,您来了啊。” “秦公子?”祝满拐了他一下,用很小的声音问他。 结果贺天昀还没回答,勇伯就疑惑地问了一句:“秦公子还带了客人?” 祝满一惊。 贺天昀笑着解释道:“勇叔以前是做探子的,耳朵灵着呢。”他说着又看向勇叔,“这是我媳妇。” 勇叔闻言笑了:“原来是秦夫人。” 祝满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不敢再开口。 他以为就是个普通的仆人,所以刚刚跟贺天昀小声说话时并没有刻意改变声音,不确定勇叔有没有听出来。 贺天昀见他这样,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看向勇叔:“麻烦你帮我们沏两杯茶来。” “诶好。”勇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贺天昀说完便自己去点上前厅的灯,坐了下来。 祝满看他这么自然,也跟着坐过去,问道:“勇叔不知道你的身份?” “应该不知道。”贺天昀解释道,“他从未见过我,而且勇婶身体不好,勇叔平日里要照顾她,很少出门。” “生病?” 贺天昀点点头,垂下眼:“治不好,就是一直拖着。” 祝满默然:“还好先问你了,不然一会当面问他多尴尬。” 贺天昀笑了笑,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勇叔端着茶上来了。 这时祝满才看清勇叔的长相,他两鬓斑白,但脸上皱纹不多,看着并不老,长相很普通,是丢进人群就很快就会被遗忘的普通,但脸上那道从左眼尾拉到右眼尾的伤痕却让人印象深刻。 难怪贺天昀说勇叔没有见过他。 勇叔根本看不见。 他一时愣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勇叔似乎觉察出他异样,有些不好意思:“吓着夫人了。” 祝满连连摆手,旋即想起来他看不到,犹豫了一下,还是掐着嗓子开口:“没有,只是有点惊讶,他先前没跟我说过。” 勇叔闻言笑了:“夫人不必伪装。” 祝满再次愣住。 勇叔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就是吃这口饭的,寻常口技可骗不过我。” “这样啊……”祝满有点尴尬,“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 勇叔摆摆手,说:“我明白,断袖之癖的确难被世俗接受,夫人有所顾虑也是当然。” 祝满:“……” 虽然原因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这个解释好像更好,于是他只是“嗯”了一声。 勇叔笑了笑:“那你们坐,我就在后头,有什么就喊我。” 贺天昀道了谢,勇叔便走了。 祝满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就是很普通的茶水。 贺天昀笑道:“是恩爱的味道。” 祝满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 贺天昀忽然说道:“勇婶其实长得并不漂亮。” 祝满并不觉得贺天昀是以貌取人那种,但还是说道:“没有丑人,只有懒人,只要稍微收拾一下,就算不是什么大美人,肯定也不会丑的。” 贺天昀摇头:“不是说五官上的美丑,而是她脸上有一块很大胎记。”他说着比划了一下,几乎把脸上三分之一的位置都划了进去,“平日里用面纱倒是勉强能遮住,但她十几年前在火场里烧坏了脸。” 祝满闻言皱起眉。 他虽然是个很看脸的人,但并不觉得美丑能完全定义一个人,可他也不能否认世俗对美人总是宽容一些,也又很多人甚至会对长得不好的人吐露恶意。 何况勇婶还是女子,女子多在意容貌,这件事对她应该是很大的打击。 贺天昀道:“勇叔当时密探被抓住,那些人毁了他的双眼,将他绑在房间里,纵火烧楼。” 祝满一怔:“那勇婶会烧伤是因为……” 贺天昀点头:“是她把勇叔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两人日久生情,” 祝满闻言弯起眼:“我喜欢这个故事。” 贺天昀笑了:“喜欢哪个部分?” “唔……”祝满没有回答,端着茶水低头喝了一口。 虽然这么说不厚道,但他喜欢这个故事里勇叔看不见这个“巧合”。 关于放下和接纳自己的大道理书上很多,但恰恰就是因为他和妹妹都是“不完美”的人,所以更明白面对本身就不容易,接受更是困难。 长年累月的自卑和他人异样的目光并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倒是勇叔跟勇婶这样,缺陷和遗憾成了一种优点,有种“天生一对”的感觉。 贺天昀见他不想说,也不多问,而是继续说道:“以前我每回来,勇婶都会给我泡茶,的确不算不是什么好茶,但看她开心的模样,就会觉得这茶是挺好的。” 于是祝满又喝了一口茶,说:“的确很好喝。” 贺天昀笑了,继续说道:“以后你要是在府里觉得闷,又不知道去哪,就可以来这边讨杯茶喝。” 祝满笑道:“也更方便你找到我?” 贺天昀挑眉,倒是没否认,而是道:“这里没什么人,清静,又有暗卫守着,安全。” 祝满继续低头喝茶,假装没听到。 贺天昀也没再说什么,跟他一起喝完一杯茶才招了暗卫来,开始吩咐他们做事。 怎么处理今天宫里发生的事,怎么应付皇后,怎么跟顾颂今还有贵妃交代,以及该盯着哪些地方,一桩一件井井有条地安排下去。 祝满还是头一回看贺天昀做事,跟他平时给人的感觉真的差别很大。 此时的贺天昀冷静睿智,有几分威严,倒是和贺天烨传闻中的样子有点像了,就他现在这个样子,估计走出去说自己是昭王都没人信。 贺天昀很快处理完事情,转头就看见祝满正看着自己愣神,本来还想说他呆,但脑海中忽然闪过祝满先前说喜欢他脸的事,表情瞬间僵住了。 “祝满。”贺天昀喊他,“你在看什么?” 祝满疑惑地看他:“当然是看你了。” 贺天昀心说果然,眼皮耷拉下来,问道:“看我的脸?” 祝满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回答。 他是在看贺天昀没错。 也是在看他的脸没错。 他点点头:“不让看?” 贺天昀没有回答,而是往桌上一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就只喜欢我的脸。” 他这样看上去像只小狗。 祝满忍不住笑了,伸手戳戳他的脸,说:“那你还有别的能让我喜欢的吗?” 贺天昀想了想,说:“你难道就不喜欢我万贯家财随便让你随便挥霍吗?” 祝满也跟着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于是点点头:“以后你的优点又多了一个。” 贺天昀又道:“还有吗?” 祝满想了想,点点头:“比如你不傻?” 贺天昀不解:“这算什么优点。” “因为看你傻看习惯了。”祝满解释道,“一对比,不傻这件事就变得很可贵。” 贺天昀:“……也可以说是聪明。” 祝满摇头:“我暂时还没感觉到。” 贺天昀立刻又耷拉下眼,露出委屈的表情。 祝满只好投降:“好吧你也很聪明。” 贺天昀顿时弯起眼:“没想到你这么吃这一套。” 祝满哼唧了一声,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 更准确地说,他是很吃美人装可怜这一套,而且今天的事还历历在目,他有一点……心疼,现在别说贺天昀只是讨几句夸奖,就是要他给贺天昀表演个节目逗他开心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回去吧。”贺天昀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天快亮了,再不回去嬷嬷要找人了。” 祝满闻言站起来,拉住他的手,跟着他往书房走。 穿过花园时祝满忍不住又看了几眼,问道:“王府那个花园能改改吗?” 贺天昀无奈:“你改了,我受伤了怎么办?” 祝满本来想说怎么受伤,但再想想,贺天昀还是得继续装傻的,而傻了的他是很喜欢往花园跑的,去了看见山石肯定要爬一下的,爬一下,那就很可能受伤。 他只好妥协:“那种点好看的小树总行吧?现在那样也太丑了,看完心情只会更差,完全发挥不了它应有的用处。” “随你。”贺天昀道,“你是王妃,是王府的主人,你想改不用过问我,只要记得顾着点我的命就行。” 祝满笑了:“那我改好了锁上不让你去呢?” “也行。”贺天昀道,“你架得住我闹就行。” 祝满想了想贺天昀撒泼打滚的劲,再想想杜嬷嬷那溺爱的毛病,还是放弃了。 他的确架不住。 贺天昀看他蔫蔫的,笑道:“先记着,等以后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改成什么样的。” 祝满“嗯”了一声。 两人很快回到书房,进了密道往回走。 狭隘的空间和近乎静止的空气让两人的呼吸声变得很明显。 过分的安静让祝满有些不习惯,他拉了拉贺天昀的手,说:“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随便聊聊。” 贺天昀笑了,垂眼想了想,问道:“以前有过喜欢的人吗?” 祝满不解:“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说的,随便聊聊。”贺天昀道。 祝满只好答道:“没有,你呢?” “也没有。”贺天昀道,“那有想过找个什么样的人吗?” 祝满这回点头了:“最起码长得好看的吧。” 贺天昀无奈:“人总会老去,再美的皮囊,三五十年后也会变得不好看。” “不会。”祝满道,“说不定我年纪大了也喜欢年纪大的呢。” 贺天昀便不说话了,气氛再次沉寂,但这回祝满没再让贺天昀开口,因为他们已经到了。 从密道中出来时,他正好听见嬷嬷在屋外说惊心不懂变通,让他快点让开路。 祝满等着贺天昀关密道,问道:“这种情况你一般怎么处理?” “我会回去。”贺天昀道,“等嬷嬷走了再出来,然后躲起来,这样她会觉得我方才也是躲着了。” 祝满恍然。 贺天昀玩心重,做出这种事并不突兀,虽然这种手段不能常用,但只要算好时间,像现在这样就不会暴露。 “你还挺聪明。”祝满夸奖道。 贺天昀深深看了他一眼,说:“是你太笨了。” 祝满:? 他不轻不重踢了贺天昀一下:“怎么说话的?” “本来就是。”贺天昀垂下眼,声音很小,像是在喃喃自语,“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祝满斜了他一眼,没理他,脱下外衣走去开门了。 看见他出来,杜嬷嬷吓了一跳:“奴婢吵醒王妃了?” 祝满摇头:“没睡熟,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看。”杜嬷嬷道,“王爷怎么样了?” “脸色好多了,还没醒,让他再睡会吧。”祝满道。 杜嬷嬷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祝满这才关上门回到屋里,回头就看见贺天昀趴在桌上一下又一下地转着茶杯,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他笑了,走过去拿过那个茶杯倒了杯水喝,说:“我看你也聪明不到哪去。” 贺天昀抬眼看他:“你刚刚还夸过我聪明。” “但你现在是昭王府的傻王爷了。”祝满坐下来,笑着伸出手指去戳戳他的脸,“特地带我去听个恩爱的故事,又问我那些话,傻的是你又不是我。” 贺天昀立刻坐直了:“你明白?” 祝满没有回答他,而是道:“我说过,亲嘴是跟亲密的人才能做的。” 这是他在灯会时说的话,贺天昀还记得。 “不是。”贺天昀说,“你说的是喜欢的、亲密的人。” “但你又不是我喜欢的人。”祝满转眼看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弯出一抹狡黠的笑意,“你是我丈夫,顶多算是亲密的人。” 他就是想逗逗贺天昀,却不料贺天昀只是抿了抿唇,旋即点点头:“那也行。” “这就行了?”明明是祝满自己挑起,但愣住的反而是他。 “不然呢?”贺天昀笑道,“所有的事都可以强求,唯独感情不行。” 这话要换作别人说可能有些过于霸道了,但由贺天昀这个装了多年傻子的人说出来,反倒有些可怜巴巴的,一下就戳中了祝满的心。 “逗你玩的。”祝满笑道,“只是没想明白而已。” 贺天昀看他。 但祝满却没多解释。 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己对贺天昀是什么样的感情,是家人,是朋友,还是爱人,他只是知道自己并不排斥贺天昀的亲近,但只是这样还不够。 “我会好好想的。”祝满看他,“等我想明白了,就告诉你。” 但贺天昀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流露出半点高兴的情绪,他问道:“如果你想明白了,发现你其实不喜欢我,那你会走吗?” 祝满摇头:“不会。” 贺天昀又问他:“那以后我还能亲你吗?” 祝满想了想,说:“暂时可以。” 贺天昀这才露出一个笑来,靠过去,在祝满唇边很轻地亲了亲。 祝满喜不喜欢他不重要,只要愿意承认他们这段关系,接受他的亲近,这就很好了。 第28章 就像贺天昀说的那样, 虞贵妃知道贺天昀中毒的事后发了很大的脾气,让顾颂今去查这件事,顾颂今也按着原计划将抓到的几个暗卫都交了上去。 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根据贺天昀的说法,他有时候心情不好甚至会主动去招惹那些人, 换作以前,虞贵妃顶多就是带着尸体去找皇后的不痛快, 皇后一般会给点甜头,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但这回不知道怎么了, 她带着人直接去了紫宸殿,当时还有几个大臣在里头,有个胆子小的当场就被那血呼刺啦的尸体吓晕了。 皇上只能让人把他抬出去, 又屏退左右,私下跟贵妃商量这件事。 至于具体商量了什么,没人知道, 只知道贵妃从紫宸殿出来后皇上就去了皇后寝宫把人骂了一顿。 祝满一听有点生气:“就只是骂一顿?天昀的罪就白受了?” “因为端王跟何家的人也进宫了。”贺秀心端着茶, 低头轻轻吹气,“何百龄说他会好好教导女儿,父皇能说什么。” 何百龄是国丈爷, 也就是皇后的父亲, 何家的二把手。 祝满本来还想再骂几句,但还没开口,贺天昀忽然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糕, 笑呵呵道:“甜甜。” 祝满气呼呼咬了一口糖糕,恶狠狠嚼着, 也嚼不出什么味。 贺天昀又把手里剥一半的橘子递给他。 虽然他很贴心,但看着这被扯得烂糊的橘子和粘在他手上的果肉, 祝满还是有点心塞,把橘子放到一边,让人打水来给贺天昀洗手。 被他这么闹了一通,祝满倒没那么生气了,只是替贺天昀觉得委屈罢了。 贺天昀看他闷闷不乐的,用湿漉漉的手戳了他一下,立刻就在他衣袖上留下一个印子。 祝满便用同样湿漉漉的手往他脸上弹了点水,说:“傻乐。” 贺天昀立刻乐呵呵笑起来,笑得祝满心口的郁气也少了些。 帮贺天昀擦干手,祝满才回到自己位子上,重新给贺天昀剥了个橘子。 贺天昀拿着橘子张口就咬,果汁瞬间流了满手,刚刚的手算白洗了。 贺秀心看她哥这样也有点无奈,让侍女剥了一个,自己拿着一瓣给他看,说:“这样吃。” 贺天昀把手里最后一块塞进嘴里,盯着她举起来的那瓣橘子看了几息,然后伸出手:“给我!” 贺秀心便把橘子递给他了。 贺天昀接过来就咬,一点没有听她的意思。 祝满无奈道:“别管他了。” 贺秀心点头,又看向祝满,犹豫了一下,说:“嫂子你也别为这事不开心。” 祝满闻言很轻地叹了口气,点点头,但眉心依旧皱着。 看他这样,秀心无奈道:“其实天烨已经进宫去了。” 祝满看她。 “本来这事没个准,不想说出来让你烦心。”贺秀心道,“大哥去年那件事,我们查出了点眉毛,天烨知道后,气得找父皇告状去了。” 祝满闻言立刻坐直了:“不是说那宫女已经……” “是这么说。”贺秀心道,“但这事不可能是她一个人的手笔,而且……她愿意做这些事,极有可能是让人抓了把柄,所以我们顺藤摸瓜,我们找到了她的家人。” “她家人知道情况?” 贺秀心摇头:“具体发生什么肯定是不知道的,但她在给谁做事,多少能说出来一些。” 祝满还是觉得有些不合理:“问了他们就说了?” “自然没有。”贺秀心笑道,“吓唬吓唬不就说了。” 祝满:“……” “那你确定有用?”祝满问道,“要是何百龄又去求情了呢?” 贺秀心摇头:“这种能收拾何家的刀递到手里,父皇可不会放下。” 祝满听得心里一紧。 刀?对皇上来说贺天昀只是一把刀? 贺秀心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柔声道:“重要的是结果。” 这祝满自然知道,但心里还是不舒坦。 虽然他爹不怎么样,但祝满也没有对父子亲情感到失望,他知道世上是有好父亲的,比如他大伯就做得很好,只是看到贺天昀被这么对待还是替他寒心。 “父皇的心思,也不那么重要。”贺秀心继续劝他,“重要的是我们想为大哥出一份力。” 祝满一愣。 贺秀心笑道:“总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向着大哥。” 祝满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旋即笑了:“是我钻牛角尖了。” 他对亲情没那么失望,不就是因为祖母和妹妹吗?那贺天昀也一样。 贺天昀有疼他的母妃,有把他放在心上的弟妹,还有愿意帮他的朋友,这不比他强? 祝满也跟着端起茶水喝起来。 他本以为这事可能要掰扯挺久,但没想到坐了没一会,贺天烨就过来了。 他风似的刮到贺秀心身边,伸手就拿了贺秀心吃一半的橘子往自己嘴里塞。 贺秀心瞪了他一眼:“怎么样了?” 贺天烨把橘子吞掉,然后一抹嘴,笑道:“皇后被父皇禁足了,何百龄跟端王去求情,父皇大发雷霆,让人他俩回家反省去,两个月不准出门。” 祝满撇撇嘴:“那不还是没罚。” 贺秀心却有些惊讶:“父皇没查就禁足了皇后?” “要查的。”贺天烨道,“父皇本来想先查清楚,是祝大人说皇后嫌疑重大,应当有所惩戒,就算最后查出来里头没有皇后的手笔,那几个暗卫也是皇后手底下的人,不罚难做表率。” 他说的祝大人,自然不可能是祝知行。 祝满没想到这里头还有他大伯的手笔,顿时一愣:“他怎么在?” “好像是去说事的。”贺天烨道,“父皇素来信任祝大人,他说的话父皇肯定听得进去。” 祝满垂下眼:“话虽如此,这事也不该是他管的。” “那倒也是。”贺天烨端起下人奉上的茶水,低头喝了一口,状若无意道,“祝大人对父皇忠心耿耿,从来不插手这些斗争。” 祝满没有说话,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秀心见状接过贺天烨的话来:“不过这事约摸也就这样了,她坐了那么久的后位,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扳倒的。” 贺天烨撇撇嘴:“最起码父皇心里有数了。” 贺秀心点点头:“一会回去,顺便到端王府去,安慰一下二哥。” 贺天烨摇头:“我才不去,看见他就烦。” “去看笑话而已。”贺秀心笑道,“他可鲜少挨罚。” 贺天烨这才提起兴致,点点头:“那我也去。” 贺秀心这才问祝满:“嫂子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祝满虽然在想事,耳朵还是听着他们的话的,摇摇头:“不了,我跟端王也不认识。” 贺秀心闻言又道:“那也可以出去走走,总在府里呆着,容易闷。” 祝满便又想到他大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又坐了会便走了,走之前说宫里再有什么动静会派人来说,祝满道了谢,送走人后便拉着贺天烨回了东苑。 杜萍娘见他们回来,笑着迎上来,说:“王妃,您方才说要找几个工匠重整花园,人已经到了,要见见吗?” 祝满摇头:“你带他们去那边看看,再让他们出个图样给我就是。” 杜萍娘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回了房,贺天昀就从身后抱了过来,下巴抵在他肩上,拉着声音叫他:“王——妃——” “怎么了?”祝满抬手摸了摸肩上毛茸茸的脑袋。 “要吃这个。”贺天昀摸了个橘子塞到祝满手里。 祝满正要上手,一旁的春草便道:“让奴婢来吧。” 祝满摇摇头,三两下把橘子剥皮,又捻了一瓣塞进贺天昀嘴里。 贺天昀嚼完橘子,又张开嘴:“啊。” 祝满只好一瓣一瓣地喂他。 等吃完了,贺天昀才放开他,跑到床上去捣鼓自己的玩具。 祝满好笑地摇摇头,看了一眼春草跟惊心:“这里不用人,都先出去吧。” 春草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倒是惊心,问他:“你心情不好啊?” “知道还问。”祝满拿过一个橘子丢他,“少来烦我。” 惊心接住橘子,耸耸肩,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祝满才跟着上床,伸手戳了戳正在玩鲁班锁的贺天昀。 这种玩具贺天昀先前都是暴力拆开的,祝满早就习惯了,这回看他把锁解开了,惊讶道:“原来你会。” “又不难。”贺天昀把那堆木块推到一边,伸手把祝满拉倒,让他躺到自己腿上,小声问他,“在因为你大伯的事不开心?” 祝满摇头:“倒也没有,只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忙说话。”祝满道,“就像天烨说的,我印象中大伯有点……铁面无私?以前还没分家时,我经常看见朝中官员去找他,想巴结他,但无一例外都碰了一鼻子灰。” 贺天昀笑道:“想听我说说吗?” 祝满看他:“跟你说了,当然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觉得,可能性有三个。”贺天昀道,“第一,这是父皇授意的。” 祝曼一愣:“皇上。” 贺天昀点头:“祝大人深得父皇信任,因而有些事,父皇不好开口,都是由祝大人先提出来,他才能顺理成章去做。” 祝满没想到还能这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贺天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第二,因为我们成了亲,他就算站了队。” 祝满再次愣住:“可我们已经分家了。” “何家可不会在乎这些。”贺天昀道,“再怎么说也是兄弟。” 祝满皱眉:“那我不是连累大伯了。” 贺天昀摇头:“这些事我说不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 。” 祝满一听就开始打退堂鼓了,又问道:“第三呢?” “第三?第三自然是因为你。”贺天昀笑道,“你是他侄女,我是他侄婿,我受了委屈,他帮我出头无可厚非。” “不可能吧。”祝满道,“大伯不是那种徇私的人。” “不过是多说两句,算什么徇私。”贺天昀点了一下他的鼻子,“最好的,还是你自己上门去问问。” “可大伯应该也不想……” 他话还没说话,贺天昀忽然就捏住他的鼻子。 祝满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就见贺天昀露出一个傻笑,没有松手。 下一刻,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来的是杜萍娘,身后还跟着潘福跟秦山河。 祝满了然,拍开贺天昀的手:“我不能喘气了。” 贺天昀又伸手去捏他。 祝满躲开他的手,起身看向来的人:“怎么了?” 杜萍娘柔声道:“工匠都回去了,宫里赏了不少好药材,奴婢吩咐他们炖了汤给王爷王妃补身子。” 祝满点点头:“是要,让他们做之前去找徐大夫问问。” 杜萍娘答应了一声,又说了两件琐事,见祝满都没什么意见,便转身出去了。 祝满这才看向另外两人:“什么事?” 自从秦山河来了之后,府中的权柄就慢慢转到了他手里,潘福虽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 以前祝满不清楚情况,只以为贺天昀对潘福态度那么差是因为潘福不讨喜,现在知道潘福也是皇后的人,看他便越发不顺眼。 秦山河道:“过几日卢尚书家公子娶亲,送了贴子来。” “卢尚书?”祝满疑惑了,“我记得他婚宴上不是挨了王爷一顿揍,怎么还敢送贴子来?” 秦山河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没说什么,他身旁的潘福先开了口:“他给几位王爷都送了,唯独不给咱们王爷,贵妃娘娘会不高兴的。” 潘福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又管着王府这么多年,有些事是要比秦山河了解的。 祝满虽然不喜欢他,但话还听得进去,看向他:“往常都是怎么处理这些事的?” 潘福答道:“往常都是先问过成王殿下,若殿下也去,当日会来接王爷,若不去,只消备一份礼送过去便是。” 祝满懂了,是需要人看着,但现在有他了…… 祝满看了一眼傻呵呵在旁边拼鲁班锁的贺天昀,说:“我想想吧,不管去不去,先备好礼物。” 潘福立刻道:“让奴婢去吧,秦管事刚来,这些做得不如奴婢熟悉,又不知京中情况,怕是不能为王妃分忧。” 祝满皱眉。 这潘福,阴阳怪气说什么呢。 祝满答应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眼看向秦山河,问道:“秦先生能处理好吗?” 秦山河笑了笑:“这是自然。” 祝满点点头,看向潘福:“我再想想,你先出去吧。” 潘福脸顿时拉下来,不甘心应了声“是”,转身走了。 祝满这才看向秦山河,说:“如果秦先生遇见什么困难,再把差事给他就是。” 秦山河摇头,解释道:“京中的情况,贵妃娘娘曾同小的提过,这点小事,小的还是能处理。” 祝满想到他刚刚似乎是在犹豫,便问道:“秦先生刚刚是想说什么?” 秦山河走近了一些,小声道:“卢尚书为人圆滑世故,看着左右逢源,说白了就是棵墙头草,明面上没站过队,私下里却一直在两头吃,贵妃娘娘曾提过,这人就算拉拢不了,却也不可得罪,省得将人推到端王那头去。” 祝满“噢”了一声,刚刚估摸着是潘福在场,秦山河才没说这些的。 他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我应该去?” 秦山河点头:“端王去不了,王妃可以同成王殿下一起去走走。” 祝满闻言又看了贺天昀一眼,说:“就怕王爷在那头闹。” 秦山河闻言犹豫了一下,说:“王妃代表王爷去就是。” 祝满点点头:“我想想吧。” 秦山河便出去了,祝满这才戳戳身旁的贺天昀:“你怎么说?” 贺天昀道:“这些事你自己定就是了,没必要问我。” 祝满总觉得这话有些怪,仔细品了品,觉得贺天昀可能不太开心,便凑过去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变化,只好问道:“你不喜欢我问你?” “倒也不是。”贺天昀停下手里的动作,很轻地叹了口气,“你是王妃,这些事你本来就可以决定,事事过问我总觉得有些生分。” 更重要的是,他很喜欢看祝满决定他事情的样子,有种诡秘的亲近感。 就好像……他是祝满的所有物一样。 祝满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谁家夫妻不是商量着做事的,再说我要是听秦先生的不带你去,你到时候闹脾气怎么办?” “不怎么办,到时候我就扒着你的腰不让你走,你只能带上我了。”贺天昀笑道,“所以以后你决定就好。” 祝满忽然觉得贺天昀这样也挺好的,想做什么就撒泼,顺理成章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行吧。”祝满道,“那我们一起去,去了你不准乱来,别坏了人家好日子呢。” 贺天昀“嗯”了一声:“多备份礼,去感谢咱们的大媒人。” 祝满好笑地拐了他一下:“闹。” 贺天昀又凑过来抱他的腰,将脑袋放到他腿上,放软了声音:“我明明很乖。” 祝满好笑地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过了一会,他说:“我想去祝府看看。” “想好了?” 祝满点头。 “那就去吧。”贺天昀问他,“需要我陪你吗?” 祝满本想说不用,但想到自己一个人去的确有点紧张,还是点头:“要。” 贺天昀笑了笑:“什么时候去?” “等午后吧。”祝满道,“正好去见见祖母,她午间要歇息,不吵她。” 贺天昀点头:“那……跟我说说你家的事?” 祝满看他:“我家的事你没查过?” “那哪一样。”贺天昀道,“我查到的事跟你自己说的,少了很多感受。” 祝满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贺天昀便想起他母亲的事,说道:“就说你愿意说的,要都不愿意就……” “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没什么好说的。”祝满撇撇嘴。 祝家不是什么簪缨世族,但也勉强算得上书香门第。 祝满祖父是一个小知县,矜矜业业做了一辈子,无功无过,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教出一个出息的儿子。 当年祝知远连中三元,风头极盛,皇上也很器重他。 他在京中定下后,便将已致仕的父亲和和母亲接到京中,一起来的还有他没什么出息的弟弟祝知行。 那时候祝知行还没入朝堂,就成日在家游手好闲。 贺天昀好笑道:“你祖母没说什么?一般不是会让大的帮衬一下小的。” “自己的孩子,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吗?”祝满道,“我祖母对我爹的要求也不高,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了,大不了以后盘个铺子,让他看着呗,我爹……说实话,他那个人也没什么志向,脑袋空空的。” “他现在可不像。”贺天昀道,“不然也不会把你嫁到王府来。” 祝满撇撇嘴:“以前是,你知道我娘是什么人吗?” 贺天昀道:“我听说是祖母从小养在身边的。” 祝满被他这个称呼说得一愣,好几息才反应过来,点点头:“我娘家乡遭了水灾,她让水冲走,大难不死让我祖父救了。后来祖父想把人送回去,但那村子让水淹完了,人都找不到,祖母看我娘可怜就把她养在身边,说是做个丫鬟,其实跟半个女儿差不多。听说我娘聪明得很,性子虽有些泼辣,但是非分明,祖母很是喜欢。” 贺天昀闻言笑了:“你那你性子倒是随娘。” 祝满瞥他:“你是说我泼辣?” “我是说你聪明。”贺天昀道,“不过也的确有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祝满捏住了嘴。 祝满横他一眼,继续说道:“我爹性子懦弱又没什么主见,我祖母就想给他寻个会管家的媳妇,挑来挑去,最后就定了我娘,他们一块长大感情本就不错,我娘又是她养大的,既放心,也不用担心她嫁出去受欺负。听祖母说,他们刚成亲那两年其实挺好的,因为我爹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遇到事都会问我娘,我娘给他出主意,他也全听了,直到……直到我跟曼曼出生。” 贺天昀听他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没事吧?” 祝满摇摇头,抬手抹了一把有些发热的眼眶,说:“能有什么事,总之就是我娘拼了命把我跟曼曼生下来,她自己没撑住,走了。” 贺天昀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将人揽进怀里,轻轻拍他的背。 祝满继续说道:“我娘书念得不算多,也想不到什么特别好的名字,听大夫说我约摸会在小满前后出世,便说名字取个‘满’字,圆圆满满,却没想到是双胎,临走前定了曼曼的名字,说适合女孩子,又跟我一样,一听就知道感情好。我爹什么都听她的,就把名字定下来了,后来潘虹说要给儿子取名天赐,我爹又想把我名字改成天满,我嫌难听,天天去他屋里闹,他让我闹得烦了,就答应不改了。” 贺天昀笑道:“还好没改,不然听着就不像我媳妇,像我弟弟了。” 祝满顿时被他这话逗笑了,不轻不重打了他一下:“你这人,我正难过呢!” “难过才要逗你笑。”贺天昀伸手抹了一下他的嘴角,“都过去了,笑一下看看。” 祝满撇撇嘴,不理他。 贺天昀只好自己翘起嘴角,说:“那我给你笑一个。” “不好看。”祝满说着靠到他怀里,缓了一会,心里平复许多,“你还想听吗?” “你还想说吗?” 祝满点点头。 这些事的确让他难过,但贺天昀哄着他,这些事好像也没那么难说出来了。 第29章 “潘虹是怎么认识我的爹的我不清楚, 但她来得很早,差不多在我娘过世不到三个月时嫁过来的,毕竟祝天赐就小我一岁呢。”祝满道, “当初我爹娶她过门,听说奶奶都气病了, 但他就是吃了迷药似的,铁了心要娶。” 贺天昀不解:“潘虹那么不讨喜?” “倒也不是, 祖母那时都不认识潘虹。”祝满解释道, “只是我娘才过世, 我爹就要续弦,薄情寡义,祖母才生气的。” 贺天昀了然:“后来呢?” “后来还是过门了呗。”祝满道, “我刚刚也说了,我爹就是个没主见的,以前我娘在听我娘的, 后来娶了潘虹就听潘虹的, 我娘听祖母的,就想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所以日子挺好的。但潘虹可不是, 她不安分着呢。” “比如?” “比如她知道我大伯在吏部任职, 就撺掇我爹去找我大伯讨个差事。”祝满说道,“但我爹就是个草包,安排在哪都误事, 我大伯也没同意,只说让他去参加科举, 考中了自然有事做,可潘虹不乐意, 就教我爹去闹,去求我祖母,最后把她老人家气病了,我大伯没办法才给他寻了个闲差做着。” 贺天昀道:“但潘虹不满意?” 祝满点头:“她就想我爹继续往上爬,爬高高的,她想当诰命夫人。” 贺天昀摇摇头:“没能力,就算让他坐到祝大人现在的位置也坐不久。” “谁说不是呢,你看他这么多年了也没升职。”祝满道,“但潘虹就是不死心,我爹靠不住,她就想扶儿子,四处去巴结人,人家不乐意搭理她,她就拿我大伯的名义去。祖母说了我爹很多次,让他把人休了,他就是不,也不知道是不肯还是不敢,最后祖母没了法子,便让大伯跟我爹分了家。” “那你呢?”贺天昀点点他的鼻子,“潘虹有没有欺负过你们?” “有,不过我会报仇。”祝满得意道,“祖母也会帮我,后来分家了,祖母虽然不再来,但我也长大了,能保护自己,所以算下来我们吃的亏其实差不多,勉强达成平手吧。” 贺天昀被这说法逗笑了:“该说你看得开还是放得下呢?” “都是。”祝满道。 贺天昀摸了摸他的脸:“祖母那么疼你们,舍得你们跟着你爹?” 祝满摇头:“祖母想过带我们一起走,但那是大伯家,他赡养祖母天经地义,养我们算怎么回事?跟着我爹虽然要面对讨厌的人,但起码自在些。” 贺天昀闻言笑了,伸手捏捏他的脸,说:“没关系,以后我养着你。” 祝满也笑了:“我爹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大概就是促成这件婚事。” 贺天昀摇头:“他做的是坏事,是你让坏事变成了好事。” 祝满便不说话了。 如果不是他嫁过来,以贺天昀的性格还是会好好对待祝曼,祝曼的性格也会像贺天昀期待的那样,一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出门,他们之间不会有故事,或许在很久以后会有交集,但是什么交集都说不准。 “我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是我抢了曼曼的好姻缘。”祝满道,“她本来不想让我来的。” 贺天昀轻拍他的背,笑道:“你不是应该把最好的给你妹妹?留个傻子给他算什么?” “你又不是真的傻。”祝满靠在他身上,小声道,“那天喜婆有一句话是对的,当了王妃享尽荣华富贵……” 贺天昀眸色沉了沉,轻声道:“难道你还想把我还回去。” “还什么?”祝满声音更小了,“你是我的了……不给……” 他说着说着就没了声,贺天昀垂眼看过去,就见祝满已经睡着了。 也是,昨晚就没怎么休息,是该累了。 贺天昀将人放倒在床上,低头亲了亲,这才跟着在他身侧躺下。 只是他刚闭眼没一会,门就被打开了。 杜萍娘从外头进来,没听见屋里有什么声音,便放轻动作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就见她家王妃已经睡着了,王爷正在戳人家的脸骚扰人。 “王爷。”杜萍娘无奈地唤他,“驸马爷来找您玩了,要去吗?” “驸马。”贺天昀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个傻笑,“颂今!” 杜萍娘点点头,朝他招招手,等人从床上起来才带着他出去。 顾颂今正在他书房观赏架子上新放的花瓶,听见他们进屋打了声招呼,说:“这东西放在这容易让他打坏了。” 杜萍娘闻言笑起来:“驸马喜欢就带回去。” 顾颂今立刻咧开嘴:“多谢嬷嬷。” 杜萍娘道:“那驸马爷和王爷先玩着,丫头在外头守着,有事就让她们进来。” 顾颂今点点头,笑着跟上去关门。 门一合上,就听见身后传来贺天昀的嗤笑:“回回来都要顺点东西回去,秀心玩腻你准备赶你出门了?” “我这叫会持家。”顾颂今走到桌前坐下,“秀心之前还夸我眼光好呢。” 贺天昀懒得说他,问道:“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事我当然不会这会来找你。”顾颂今道,“我要离开京城几天,明天就走,有什么事你最好先说,不然到时候没人给你办事了。” 贺天昀皱眉:“出什么事了?” 顾颂今摇头:“放心吧,家里的事,反正秋狩之前会赶回来。” 贺天昀闻言有些头疼:“你大可晚上再过来。” “那不是王妃在嘛。”顾颂今道,“上次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暴露了,还好他……” “他已经知道了。”贺天昀打断他的话,“我都跟他说了,所以你晚上再来也行。” 这话对顾颂今无异于当头一击,他愣了好一会才倒抽一口冷气:“你说了?你疯了?!你才跟他认识多久你就说了?那你瞒着母妃跟秀心是为什么?!” 贺天昀皱眉,问他:“如果是你,你会瞒着秀心吗?” 顾颂今被问哑了,几息后才吭声:“不会。”说完他又觉得不对,继续说道,“我跟秀心不一样,我们两个也算青梅竹马……” 贺天昀无语地看着他:“跟你一起长大的是我。” “少恶心。”顾颂今“啧”了一声,“反正我跟秀心是知根知底,不像你们。” 贺天昀却没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看。 顾颂今以为他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正想再说几句,就听贺天昀问他:“所以你把事情都跟秀心说了?” 顾颂今沉默了。 片刻后,书房里传来顾颂今的惨叫,守在屋外的侍女连忙推门进去,就见她家王爷正把驸马爷按在地上打,连忙去叫人来,费了不少劲才把两人分开。 顾颂今挨了他一拳,疼得龇牙咧嘴,骂道:“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打我,有没有良心?!” 贺天昀又朝他挥了挥拳头。 杜萍娘连忙上去拦下:“可不能打了!” 贺天昀“哼”了一声,走过去抱起顾颂今刚刚看上的花瓶就往自己衣服里塞,看得顾颂今嘴角直抽,说:“行行行,我不拿你的,看给你小气的。” 杜萍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问了几句,确认真的没什么事才带着人离开。 顾颂今重新坐回去,说:“我不想瞒着秀心,也不可能瞒得住。” 贺天昀瞥他。 顾颂今摊手:“不然我要怎么跟他解释我晚上趁她睡觉溜出来的事?她要以为我在外头养了人怎么办?” 若要换作之前,贺天昀还会说他几句,但现在却是认了这件事,他道:“知道就知道了,别让她太操心。” “我有分寸。”顾颂今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他,“你慢慢看,我走了。” 他说完便要起身,贺天昀连忙叫住他:“等等,帮我办件事。”他说完凑过去小声说了几句,在顾颂今疑惑的神色中拍拍他的肩膀,“去吧,今天晚饭前办好。” 说完便揣着那封信回了房间。 祝满还在睡。 贺天昀重新爬到他身旁躺下,这才打开信看起来 。 因为不能在这边待太久,所以顾颂今有什么事都会写下来给他,他看完再挑个合适的时间毁了。 一张张看完,贺天昀眉头忍不住皱起来,刚准备收起来就看见祝满睡眼迷蒙地看着他,顿时笑了:“醒了?” 祝满点点头,凑过去将脑袋抵到他胸口,含糊问道:“你在看什么?” “颂今刚刚来过。”贺天昀道。 祝满便知是正经事,也没多问,而是道:“那记得烧了。” 贺天昀无奈地捏捏他的脸:“忽然在屋里点火反而惹人注意。” 他说完便转身在身后的床板上按了一下,床板一下就空出一块,他又从床头小柜子里拿出一根细细扁扁的铁棍,在墙上撬了几下,撬出一个暗格来,将信放了进去。 祝满:“……” “你这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祝满问道。 “没多少。”贺天昀转回去,把人抱进怀里,“继续睡吧。” “还要出门。” “不着急。”贺天昀说着在他背上轻轻拍着,祝满很快又睡着了。 他这一趟睡到下午,是贺天昀把他“叫醒”的,他这会正在屋里玩一个拨浪鼓,“咚咚”的响声把祝满吵醒了。 杜萍娘正在小声哄他放下,看见祝满坐起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王妃,吵醒您了。” 祝满摇头:“正好我要出去。” 杜萍娘松了口气:“是要去买东西?” “去我大伯家。”祝满道。 杜萍娘便说道:“需要奴婢去备下礼物吗?” 祝满本想说他自己去挑,但仔细想想他其实不擅长这些礼节,便只是跟杜萍娘说了几句大伯家的情况,让她看着点挑。 杜萍娘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祝满便坐到梳妆台前,让春草帮他梳妆。 春草帮他梳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又挑了身温婉素雅的衣服。 祝满忍不住感慨:“你可比花溅强太多了。” 春草闻言只是笑了笑,帮他插好发簪。 刚打扮完,贺天昀就凑了过来,傻呵呵蹲在旁边看他。 祝满瞥他一眼,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鼻子:“做什么?” 贺天昀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就咬。 祝满连忙缩回手,转而捏住他的下巴,说:“不可以咬人,又不是小狗。”说完他就想到之前的事,忍不住笑起来,“不对,你就是贺小狗。” 贺天昀乐呵呵地学他的话:“小狗。” “嗯,小狗,知道小狗怎么叫的吗?”祝满说着,学小狗那样软乎乎地“汪汪”了几声。 贺天昀立刻跟着学:“汪汪汪!” 祝满笑了:“傻狗。”他说着拉过贺天昀,“走吧。” 贺天昀笑呵呵跟上他。 这会日头没那么晒了,出门正合适。 杜萍娘已经在外头等着了,看见他立刻行了个礼,走上来将准备好的礼单递给他:“有几样是秦先生帮着挑的,王妃看看有没有要改的。” 然后她站旁边贴心地给她说了每个盒子里装的东西,送给谁。 每一个人都有一份礼物,都是些精致又不算贵重的东西,既不会太隆重,也不显得失礼,很是合适。 祝满点点头:“就这些吧。”说完便拉着贺天昀上了车。 春草也跟了上来,他们不好说悄悄话,贺天昀干脆往他腿上一躺,拉着声音说:“王妃,要吃橘子。” “车上没有。”祝满无奈道,“晚点回府再给你剥。” 贺天昀立刻不乐意了,指着外头说:“橘子。” 祝满才不理他,随手车上的书塞给他。 那书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是本前朝游记,讲了不少当时的风土人情。 贺天昀看得津津有味的。 祝满看他这样,忍不住生出了点逗他的心思,问道:“你看得懂在说什么吗?” 贺天昀点点头,指着书上一个地方说:“满。” 祝满看了一眼,上头的确是个“满”字。 祝满好笑道:“在认字呢?” 贺天昀没有回答,又继续翻书了。 那书不厚,等到祝府的时候已经翻了大半,祝满本来想让他看完,但祝府守门的已经上来询问了。 祝满只好拉着他下去了。 当初分家的时候他大伯将宅子留给了他爹,仆人则是随心,想跟着谁就跟谁——当然了,大部分都跟他大伯走了,所以这边有很多人都认识他,看见他立刻叫了一声:“大小姐,您来啦!稍等,我这就去跟老爷说!” 祝满点头,拉着贺天昀在门口等着。 他大伯有四个孩子,上头两个儿子都比他大,原先他行三,只是分家后他才成了老大,祝曼倒是没变。 家丁很快通报完出来请他进屋,祝满让人拿上礼物跟了进去。 祝家这会在家里的人都聚在院子里了,站在最前面的是他祖母,左右是他大伯、大伯母,再往后是他几个同辈堂亲,除了他二堂哥,其他人都在,看见他立刻跪下行礼。 这可不是在自己家,祝满连忙上去将人扶起来,朝他们摆了摆手。 虽然不知道大伯他们知不知道情况 ,但祝府人多眼杂,他还是不能开口。 “礼不可废。”祖母笑着看了一眼跟他来的人,也没多说什么,拉着他往里走。 祝满本以为祖母会带他去前厅,却不料她直接拉着他往书房的方向去,那边是他大伯工作的地方,平时不怎么有人去,而且还有守卫,很适合说事。 他心中一凛,看了身侧的贺天昀一眼。 贺天昀朝他傻呵呵地笑了一下,拉住他的手捏着玩,然后趁其他人不注意,在他手上写了一个“知”字。 祝满心道果然,于是进了书房确认没外人后便也不装了,出声跟其他人打招呼。 祖母看他这样,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也不怕掉脑袋。” 祝满低着头挨训,也不敢说话。 他对着他爹说不出什么好话,但对着祖母是一句重话也不舍得说的,毕竟祖母也是担心他。 “他也是为了妹妹。”大伯母出声说了一句,“皇上也没追究,都过去了。” 祖母又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 祝满走过去,手就被握住了。 祖母问他:“知远说在宫里看见你,你精神挺好的,应该过得不错。” 祝满眼眶一热,点点头:“王府挺好的,没什么规矩,王爷虽然傻,但跟传闻不一样,很好相处,贵妃娘娘也疼我。” 祖母点点头,又絮絮叨叨说起别的,说到想去见见他却被阻止的时候语气都低了几分。 祝知远只好解释道:“我是说该找个时间正式上门。” 祖母看他:“那不还是不让我去的意思。” 祝知远便不敢接话了。 祝满无奈地笑了,拉住祖母的手,说:“大伯也有自己的顾虑,您别生气了。” 祖母点点头,又看向从刚刚就安安静静在旁边看花瓶的昭王,点点头,说:“木已成舟,既然王爷对你好,那就好好过日子,福兮祸兮所倚。” 祝满点点头,听她唠叨完,看她累了,便让堂弟妹将她送了回去。 屋里便只剩了伯父伯母跟堂兄祝永,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冷。 祝知远坐下来,问道:“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他话刚说完,大伯母就道:“别吓着小满跟昀儿。” 听见这个称呼,祝满一愣,看向大伯母,几息后才反应过来,他大伯母是郡主,也是皇家人,算起来贺天昀还得叫她一声表姑姑。 祝知远叹了口气:“其实刚刚那些话是哄你祖母的,我不去只是因为……” “我明白。”祝满接过他的话,“大伯是不想站队。” 祝知远一愣,旋即摇摇头:“从皇上同意这门亲事开始,他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祝满也一愣。 这时站在旁边的祝永解释道:“陛下属意成王,但秦家帮不上太多忙,何况贵妃性子和顺,并无争储之意,顾家如今又明哲保身,能帮得上忙的也就顾将军,只靠这些是绝斗不倒何家的,何家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想找到没有牵扯的人谈何容易。” 祝满惊讶地看着这位堂哥。 祝永在他印象里是个跟他大伯完全不一样的人,人很温柔,总是笑吟吟的,在家成日捧着一本书,念着一些他听不懂的东西,有空就会去赴一些雅集盛宴,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一点也不像个会说出这些话的人。 可能是他大伯说过? 祝满懵逼地看向祝知远。 祝知远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祝永看他那样,便走到祝满身旁小声道:“父亲是在赌气呢。” 祝满更疑惑了,一时间没能把这个词跟他大伯联系在一起。 祝永笑了笑,又小声解释了几句。 祝知远对皇上忠心耿耿,一直不参与任何党争,洁身自好多年,却被弟弟捅了一刀,连皇上也帮忙将他推进了这些事里,他自然生气。 祝满闻言也笑了,说:“我今天来,是想谢谢伯父帮的忙。” 祝知远皱起眉,说:“王爷也该跟你一起,叫我一声伯父。” 祝满一愣。 贺天昀的确也跟他说过这话。 他心里莫名安定下来,也没那么拘谨了。 祝知远又跟他说了一些朝中的事,等天色晚了,他还想留祝满吃饭,不过被祝满拒绝了,放下礼物便带着人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没让春草跟上车,贺天昀看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便小声问他:“这么高兴?” 祝满点点头:“我没想到大伯这么上心,大哥看着也没有不开心,其实我有时候觉得大伯比我爹还像我爹。” 贺天昀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他肯定也把你当自己孩子,我看祝大人虽然严肃,但对家里是极看重的,表姑母偶尔会进宫同母妃说说话,我听过几回,感觉也是这样。” 祝满点头:“大伯虽然严厉,但孩子的确都教得很好,不像我家,都是潘虹教的。” 贺天昀笑道:“还好是她,不然让你爹教,你得是个什么性子。” 祝满想到他爹那性子就忍不住皱眉,甩甩头:“不想提他。” 贺天昀点点头:“那说点别的,我让颂今去帮我找了份礼物给你,不是什么稀有玩意,这会应该到了。” 祝满“噢”了一声,但一头雾水。 礼物? 直到回了东苑,看见杜萍娘手里抱着一只小东西才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第30章 贺天昀让顾颂今帮他带回来的是一只小狗, 毛色乌黑,眼睛不大,眼尾耷拉着, 看上去又丧又怂,憨得可爱。 祝满走过去戳戳那小狗的脑袋, 回头看了贺天昀一眼,就见贺天昀乐呵呵跑过来, 摸了摸狗脑袋。 杜萍娘笑着解释道, “这是方才驸马爷送来的, 说是朋友家的母狗生的,讨了一只来给王爷玩,已经洗过澡了。” 祝满:“……” 真难为他还特地想个借口。 祝满伸手把小狗抱过来摸了摸, 毛茸茸的手感让人心情很好。 他忍不住笑了笑,说:“养吧,它平时吃什么?” 杜萍娘道:“说是断奶了, 平日里喂点人吃的就好了。” 祝满点点头, 看向贺天昀:“还得给它起个名字。” 贺天昀乐呵呵地指着祝满怀里的小东西,说:“小狗。” “对,这是小狗。”祝满道, “叫什么呢?” “小狗。”贺天昀又指着它, 重复了一遍,“名字。” 祝满挑眉:“你是说它就叫小狗?” 贺天昀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天昀, 贺天昀。”说着又指着小狗,“小狗, 贺小狗。” 祝满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笑了:“好, 就叫贺小狗。”他说着看向杜萍娘,“跟厨房说以后三餐多给小狗准备一份,口味要淡的。” 杜萍娘应了一声,祝满这才抱着小狗拉上贺天昀回房。 小狗有点怕生,窝在祝满怀里也不叫唤,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祝满笑着亲亲它脑袋,又摸了几下以示安抚。 贺天昀立刻不乐意了,一把把小狗抢过来,手往他脑袋上蹭了几把。 祝满:? “你好端端欺负它干嘛?”祝满道,“别吓着它。” 贺天昀抱着小狗就往床上钻,压根不理他。 祝满好笑地看了一眼屋里另外两人,说:“都先下去吧,一会吃饭再进来。” 两人便出去了,祝满这才凑过去戳戳贺天昀:“好了,别装了。” 贺天昀还是没理他,屈起身体趴在床上把小狗捂在身下,只留了一个狭小黑暗的看见让它在原地打转。 祝满拍了一下他后腰,说:“别欺负它!” 贺天昀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 小狗大概刚刚被祝满安抚到了,这会一逃出来就往他的方向狂奔,一头扎进他怀里。 祝满摸了摸他,看向贺天昀:“又闹什么呢?” 贺天昀立刻凑上来,委屈道:“我只是想哄你开心。” 祝满挑眉,没有回答,等着他后面的话。 贺天昀继续道:“我把名字给他可以,但你要亲别亲它,亲我。” 祝满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的举动是什么意思,顿时笑了:“它只是条狗。” “你之前也说我是狗。”贺天昀道,“我不管,你可以有两条狗,但是只能亲我一个。” 祝满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贺天昀立刻凑上来:“那你补偿我。” 于是祝满便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 贺天昀皱起眉,有些不满。 祝满指着小狗:“我刚刚也是这么亲它的。” “所以这不能算补偿。”贺天昀道,“补偿是额外的。” 于是祝满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两下,说:“好了。” 明明该是暧昧或温馨的画面,但贺天昀只能从这几下中感到匆忙和敷衍。 祝满亲他的时候还没亲小狗时真情实感。 贺天昀越发不满,伸手把准备去抱小狗的人揽进怀里,低头就去咬他的唇。 他的力道很轻,说是咬,更像是没什么章法的亲吻,又像小狗的讨好。 祝满顿时被逗笑了,跟安抚小狗一样在他背上抚了抚,又顺着他的动作在他唇角亲了亲。 不像刚刚那样敷衍,带着一点安抚和说不出的喜欢。 贺天昀顿时满意了,弯着眼睛往祝满怀里拱。 祝满被闹得不行,笑着推开他,抱起小狗躲到一边去了。 贺天昀又凑过来,但这回没再去骚扰他“兄弟”,而是往祝满身上一靠,说:“颂今要出远门,等他回来就是秋狩了。” 祝满点头:“刚刚大伯也提过,还说如果不想去他可以跟皇上说说,你往年去吗?” “去啊。”贺天昀道,“成天在府里多闷,去透透气也好。” 祝满听到这,忽然想起来什么,看向贺天昀:“如果你正常去参加秋狩,能猎到东西吗?” 贺天昀:“……” 他干咳了一声:“可以试试。” 祝满挑眉。 贺天昀立刻往他怀里拱,说:“我每天忙着装傻,哪有空练习?” 祝满笑道:“你也可以天赋异禀,天生力能扛鼎。” 贺天昀:“……那我还是找时间好好练练实际点。” 祝满笑得更开心了,伸手捏捏他的鼻子,说:“反正你不用去狩猎,不练也没事。” “那倒不是,我一般会去。”贺天昀道,“父皇会专门派一队人跟着我。” 祝满没明白这是为什么。 贺天昀解释道:“因为不让我去我会闹。” 祝满看疑惑地看着他,但几息后又想明白了,以贺天昀这性子,看到所有人都去玩了自己却要被关在屋子里,不闹才怪。 他问道:“那没遇到过危险吧?” 贺天昀摇头:“侍卫不敢带我走太深,顶多打几只野兔野鸡。” 祝满放心了,伸手摸摸他的头:“这回有我陪你,你就不用闹着要跟大家一起玩了。” 贺天昀点点头:“你来了之后我才感觉这王府也不是那么窒息了。” 最起码没人的时候有个对象可以说说话,遇到什么事情了也能让祝满帮忙赶人,而不是还要装出一副傻乐的样子。 祝满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有些心疼,低头蹭了蹭他。 贺天昀弯起眼,正想再跟他讨点好处,被祝满抱在怀里的小狗舔了他一下。 贺天昀:? 他立刻退开了点,指着小狗:“不要你。” 小狗什么都不懂,还张嘴去咬他的手指。 贺天昀正想弹它一下,就听祝满笑起来:“它怎么跟你一样啊!” 贺天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装傻时的事,顿时也有点哭笑不得。 两人闹了一会就到吃饭的时辰了,侍女多送了一个小盘子来,里头是肉粥,盘底比较浅,很适合小狗吃。 祝满看了一眼吃得尾巴直摇的小狗,再看一眼在旁边抓饭吃的贺天昀,笑道:“他们应该也给你准备个盘子,省得你每次吃饭都多个程序。” 贺天昀从饭碗里抬头看他。 祝满无奈,舀了一勺汤递到他嘴边:“别噎着。” 贺天昀喝了一口,继续低头扒饭。 他每回吃完饭都得换身衣服,祝满早就习惯了,等他吃完就扔他去洗澡。 贺天昀不肯洗,非要用油乎乎的手去玩狗,小狗也不怵他,尤其闻到他手上有香味,更是屁颠屁颠往他脚边跑,气得祝满拎起他后颈就往浴房拖,指着门说道:“进去洗澡!” 贺天昀抱着手:“不!要小狗!” 杜萍娘也在旁边帮着劝:“王爷,洗完澡再跟小狗玩。” 贺天昀干脆往地上一坐,开始闹腾:“我要小狗!我要小狗!!我要小狗!!!” “不给!不给!!就不给!!!”祝满也学着他嚷嚷,“给我进屋洗澡去!” 贺天昀继续闹。 祝满干脆拖着他进屋。 贺天昀立刻抱住门不肯走,两人顿时僵持住了。 祝满顿时被气笑了:“贺天昀!” 贺天昀无动于衷。 祝满本来还想凶他两句,但话到嘴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凶他。 如果换作是之前,他可能会耐心哄哄贺天昀,但她知道贺天昀其实不傻后,对他的容忍度好像在无形中下降了一些。 想到这,祝满语气就放缓了一些,柔声道:“那我帮你洗澡,洗完我们再去跟小狗玩好不好?” 贺天昀闻言扭头看他:“真的?” 祝满点头。 贺天昀立刻开心地放开门板跟上他。 祝满拉着他进了浴房,里头已经放好水了,水面上还浮着几只木雕,看上去有点可爱。 祝满指了指浴桶,说:“自己进去。” 屋里还有别人在,贺天昀就继续装傻,趴在桶边捞浮着的木雕。 祝满只好问跟进来的侍从:“他平时都是怎么洗的?” 侍从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解释道:“王爷不大会脱衣服,小的们会帮着。” 他们说着就要上来帮忙,但被祝满阻止了。 他自己洗澡就没人伺候着的习惯,现在两个侍从在这他反倒不习惯,说:“我来吧,你们先下去。” 两个侍从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祝满这才看向贺天昀:“自己脱。” 贺天昀却还是不动,说:“你明明说帮我洗澡的,不能出尔反尔。” 祝满只好过去帮他脱衣服,三两下把人扒光后才指着浴桶:“自己进去,休想我扛你。” 这回贺天昀倒是没反对,乖乖爬进去坐好。 祝满便撸起袖子,准备拿布巾来给他搓搓。 贺天昀看他这模样,顿时有点一言难尽:“你就没点别的想说的?” 祝满疑惑:“说什么?” 贺天昀指了指自己:“我就这么对着你。” 祝满想了几息才明白他的意思,说:“我也是男人,你有的我都有,这有什么?” 贺天昀都被说愣了,旋即想到什么,顿时哀怨起来:“你喜欢女人?” 祝满不明白他从哪得出来的结论,摇头。 贺天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也许祝满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他,所以才会这样吧。 想到这他心里就闷,踢了一下水。 祝满顿时被溅湿了,无奈道:“你能不能安分点?” “不能!”贺天昀又踢了几下水,祝满的衣袖顿时湿了大片。 祝满正要生气:“贺天昀!你……” 他正要骂他,贺天昀却忽然伸手,拉了他一把。 祝满猝不及防,直接“扑通”一声被落下了水,别说袖子,全身都湿了,他顿时怒了:“贺天昀!你……” 贺天昀捂住他的嘴,说:“反正都湿了。” 祝满抬手就打他,“啪”一声,清脆的巴掌落在胸口,上头顿时泛起一层薄红。 祝满一愣:“你怎么不躲?” “做错事了自然要挨打。”贺天昀伸手把人拉近了一些,问他,“现在呢?” 祝满皱眉:“现在什么?” 贺天昀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将他湿漉漉的身体扫了一遍。 女孩子的衣服用料本就轻薄些,被水一浸,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能越发清楚看见祝满身上的线条。 虽然贺天昀以前看过他换衣服,但这种视觉冲击是不一样的。 祝满循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后者后觉地懊恼起来:“都怪你,这样很容易被发现的,一会让人看出问题怎么办?” 贺天昀:“……” 他都要被祝满气笑了:“你是故意的还是在装傻?” 祝满没理解。 贺天昀干脆站了起来,某个部位顿时暴露在祝满眼前。 祝满愣了几息,再回想贺天昀刚刚说的话,终于在此时反应过来贺天昀的意思,猛地一转身,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贺天昀笑道:“怎么了?你不是有吗?害羞什么?” 祝满咬牙:“这是一码事吗?你变不变态!快点坐下!”说完,等听见身后穿来水声,他这才转回身去瞪了贺天昀一眼,“你到底想干嘛?” “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贺天昀道,“是真的没想到,还是真觉得没什么。” 祝满沉默。 他是真的没想那么多,从刚刚到现在的念头就只是帮贺天昀洗完澡就回去了,宛如一个老实做事的仆人。 贺天昀道:“呆瓜。” 祝满撇过眼,说:“本来就没什么。” 贺天昀笑道:“是说现在的状况,还是你刚刚看到的?” 祝满顿时瞪大了眼。 贺天昀居然跟他说这种话! 他对贺天昀的印象还没完全从那个傻乎乎的样子身上拉过来,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转回身指着他骂道:“闭嘴,以后不准你说这种话!” 贺天昀往他的方向挪了一点,说:“为什么不能?夫妻之间说点私房话无所谓吧。” 祝满下意识后退:“你要先洗澡。” 贺天昀往前挪。 祝满往后退。 浴桶虽大,但再大也有限,祝满退了几次,背就抵上了桶壁,他看着一点点逼近的贺天昀,有些慌乱:“你到底想干什么?” “自然是想跟你有更进一步的亲近。”贺天昀靠过去,也没做什么,只是那样半跪在他面前微微低头看他,“想跟你做点夫妻能做的事。” 祝满脸上逐渐露出惊恐之色。 贺天昀眸色一暗:“你不愿意?” “不、不是。”祝满摇摇头,但又点点头,旋即懊恼地摆摆手,“我就是没想到这上面,我们不是才开始吗?” 贺天昀一愣。 祝满又手忙脚乱地跟他比划:“这种事应该是水到渠成的,哪有你这样的?” 贺天昀默了默:“所以你觉得什么时候才能成?” 祝满被问懵了。 这种事不是应该看气氛的吗? 贺天昀看他这样,很轻地笑了一声:“你这些都是在哪学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无奈又宠溺,让祝满生出一种被包容的感觉,说话的底气顿时弱了三分:“就、就……话本。” 他朋友不多,爹娘又是那副德行,对感情的认知完全来源于街头巷尾那些家长里短和话本,前者多是夫妻吵架,后者很多总要经过风风雨雨才会在一起,唯一算得上正经的参考就是大伯和伯母,但他不知道他们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只知道两人平时相敬如宾。 结合一下他觉得他跟贺天昀就是该相处一段时日,再有个合适的时机互通心意然后…… 他还没想完,贺天昀忽然亲了他一下。 祝满懵逼地看着他。 贺天昀问道:“看过那方面的书吗?” 祝满被问得脸一红,点点头:“看过一点点。” 贺天昀问道:“图?还是字?” “看过一本图的。”祝满小声道,“大多还是话本……” 贺天昀笑了,没再问,低头继续亲他。 只是很轻地触碰,相是安抚般一下一下落在脸上,祝满心里那点不自在也在这细细密密的口勿中卸下了。 他以为贺天昀只是兴起想逗他,正想抱怨两句,贺天昀忽然托住他的腰往上托了一点。 细密的口勿顿时落到眼皮上,脸颊上,以及唇上。 紧接着是不安分的舌头,霸道地滑进他口中,将他原先那点不自在重新勾了出来,糅杂上陌生的慾望,仔仔细细地填在他心里每一个角落。 慾望勾起祝满的记忆,以前看过的话本和图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紧随而来的是一阵让他感到窒息的慌张。 他连忙推开贺天昀,脸色有些不好。 贺天昀一愣,看见他脸色后眸色顿时沉了下去:“你不愿意我这么做。” 祝满没有回答,下意识蜷了一下腿。 贺天昀盯着他的小动作,心里那棵树像是有狂风刮过,张牙舞爪地朝眼前的人伸出枝干。 想要他,想占有,他不愿意也没关系。 贺天昀闭了闭眼,将那种念头压了下去,靠过去很轻地将人抱住,轻声道:“抱歉,吓到你了,水有点冷了,快出去吧,别一会着凉了。” 祝满看他。 贺天昀还是温温柔柔地朝他笑。 但他刚刚真切地看见了贺天昀眼底的情绪,漆黑的,像是深渊一样的情绪。 “没有不愿意。”祝满道,“我只是没想好。” 就像他对贺天昀的感情,他不擅长这些事,所以想不好。 贺天昀做他想不好的事,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应对。 贺天昀笑了笑:“我知道。” “我是说真的。”祝满伸手摸摸他的脸,安抚道,“别不开心了。” 贺天昀一愣。 祝满想了想,又说:“你也知道,我爹总说我们是扫把星。” 贺天昀皱眉。 祝满道:“其实不止曼曼有问题,我也有,只是她的问题瞒不住,我的可以。” 贺天昀眉头皱得更紧:“生病了?” 祝满摇摇头,说:“我身子有残缺,曼曼是少了东西,我是多了。” 贺天昀还是不解。 但接下去的话祝满却没说,只是咬着唇略带请求地看着他。 贺天昀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再看看他红透的耳朵,见他似乎不是因为痛苦而是不好意思,便追问道:“是可以跟我说的事,对吗?” 祝满点点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还不说?”贺天昀道,“是想我自己看?” 祝满顿时又蜷了蜷腿。 贺天昀目光便往下移。 祝满连忙捂住他的眼睛,说:“不可以看。” “为什么?” “因为我也很少看。”祝满道,“没什么好看的。” 贺天昀想了想,说:“不让我看,总能让我碰吧?” 祝满顿时瞪大了眼:“那更不行了,你在想什么?反正你大概知道有这回事就好了。” “但我又不知道是什么事,不然这样,你让我摸,我也让你摸,我们不就扯平了。”贺天昀语气坦然,说得好像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普通事情。 “我不。”祝满摇头拒绝,“坏心眼,我出去了。” 他说着松开手就要起身爬出去,腿刚抬起来贺天昀就从身后抱住他往自己怀里一带,祝满顿时坐到了他怀里。 腰上有什么抵着,祝满顿时僵住了。 贺天昀觉出他的反应,笑道:“不行,不能出去。” 祝满往前挪了一点,试图逃跑。 贺天昀手臂收紧,将人抱得更紧了。 祝满恼得耳朵都红了:“贺天昀!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贺天昀这才松了一点力道,但依旧没放走他,而是低头在他耳尖亲了亲,说:“那我不碰,也不看,作为补偿,你答应我另一件事。” 祝满就听见前面几个字,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给他补偿,问道:“什么补偿。” 贺天昀道:“就这样让我亲亲。” 祝满心说又不是没有亲过,于是点点头:“你说过不乱碰的。” 贺天昀“嗯”了一声,笑着低下头去親他。 动作温柔繾綣,力道却霸道无比,禁錮着他不能逃,但后有豺狼,祝满只能不断往前,像是要将自己送过去。 贺天昀笑着加深,祝满的指節不自觉屈起,在贺天昀蹆上抓出几道浅浅的血痕,贺天昀才放开他,直到一声很轻的哼哼从两人间溢出,贺天昀看着他还有些朦胧的眼神,笑着又低头亲了亲他的脣,小声叫他:“祝满。” 祝满回过神,顿时后悔刚刚答应贺天昀的要求了。 他说:“那我、我就先回房了。” “急什么?”贺天昀笑道,“澡还没洗完呢。” 说完,便又低下头去。 等亲完,祝满蹆都軟了,不轻不重地踢了贺天昀一下,怒道:“你太过分了。” 贺天昀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不是按着你说的做了吗?” 祝满瞪他一眼,气呼呼从浴桶中爬出去,顺手捞了过贺天昀放在一旁的衣服就往身上披。 贺天昀无奈:“你穿走了我怎么办?” 祝满瞪他:“你爱怎么办怎么办,谁理你!” 说完便裹着衣服跑了。 他想,门口又不是没有侍从,贺天昀随便弄点动静出来自然有人给他送。 但他回房后换好衣服,又在床上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贺天昀回来,顿时皱起眉。 别是守着的人又怠慢他了吧? 想到这祝满着急起来,连忙起身去找,果不然,到了浴房就发现门还关着,他皱着眉问守着的侍从:“没人进去喊王爷出来?” 侍从道:“进去过了,王爷不肯出来,也不让我们加水。” 祝满只得自己进去,刚进屋,他就看见贺天昀趴在浴桶上,看见他来后立刻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王妃。” 祝满看了一眼身后跟进来的两个侍从,顿时了然。 敢情这家伙是想仗着自己“傻”求饶呢? 30-40 第31章 祝满都要被贺天昀这小心思气笑了, 也不过去拉他,而是站在原地叉着腰看他:“自己起来。” 贺天昀往桶里缩了缩。 祝满眯起眼:“你再不出来我真生气了。” 贺天昀立刻道:“王妃不生气……” 祝满没说话,只是朝他挑了挑下巴。 贺天昀犹豫了一下, 还是从桶里出来了。 祝满这才朝身旁的侍从点了点头:“一会带回去。” 说完便转身回去了。 这回倒是没有等太久,但脚步声在屋内响起后就停在床不远的地方, 也不见贺天昀叫他。 祝满等了一会,见贺天昀是真没打算出声, 只能转过身去, 正好对上他探过来偷看的脑袋, 顿时一噎:“你在做什么?” 贺天昀没有回答,只是咬着手看他。 一旁的惊心解释道:“进来之后看半天了,也不知道想干嘛。” 祝满这回也不知道, 盯着他看了一会,朝他招招手。 贺天昀立刻跑过来抱他,跟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在他肩上蹭了蹭, 叫他:“王妃。” 虽然还是慢慢的、有点傻气的语气, 但祝满就是从他这动作里看出点讨好的意味,忍不住笑了,“嗯”了一声, 轻声问道:“刚刚在做什么?” 贺天昀没有回答, 只是把脸埋进他颈间,鼻子里发出细弱的“呜呜”声,像只小狗在讨好, 听得祝满心里软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不生你气了。” 贺天昀眼底顿时带了点笑意, 又蹭了蹭祝满。 “但是以后不准再用这种办法了。”祝满含糊不清地说他,“听懂了吗?” 贺天昀点点头。 祝满顿时笑了:“真的懂了?” 贺天昀点点头, 点完没等祝满再说话,又点了点头。 “傻。”祝满笑着捏了他的脸一下。 这时在床上睡觉的小狗凑了过来,奶里奶气地冲他叫了两句。 祝满便把它抱起来放到贺天昀怀里:“喏,好好相处。” 贺天昀低着头开始摸它。 两人玩了会狗,就到睡觉的时间了,祝满本想把小狗放到地上,让它在地毯上睡,但贺天昀跟他处出感情了,不肯,非要放在床上,祝满只好把它放到床尾去。 祝满道:“那你晚上睡觉可小心点,别踢到它。”说完便让春草熄灯。 杜萍娘见贺天昀刚得到新宠物有点兴奋,便问祝满要不要点上安神香。 想到那安神香的作用,祝满连忙摆手:“不要了。” 杜萍娘答应一声,带着春草出去了。 人一走,屋内立时安静下来,躺在他身旁的贺天昀手伸过来抱住他的腰,小声叫他:“王妃。” 祝满“嗯”了一声,没有转过身去。 贺天昀戳戳他的后腰:“祝满?” 祝满这回没有回答。 贺天昀又用脸蹭了蹭他的肩膀,撒娇道:“满满——” 祝满顿时被这称呼逗乐了,不轻不重拐了他一下:“瞎叫什么?” “谁让你不理我。”贺天昀哼哼唧唧道,“我好好反省了,王妃别生气。” 祝满转过身看他:“你反省出什么了?” 贺天昀道:“反省出我错了。” 祝满“嗯”了一声:“错哪了?” 贺天昀想了想,说:“错在没有及时停手。” 祝满:? 他在被子里踢了贺天昀一下。 贺天昀笑着抱紧他,说:“下次改进。” 祝满瞪他:“你还想有下次?” “不是想,是一定有。”贺天昀道,“我们是夫夫,做这种事不是正常的?” 祝满抿着嘴没有回答。 贺天昀见状低头亲亲他的鼻尖,轻声道:“我会让你慢慢适应。” 祝满“嗯”了一声,想了几息又觉得这话不对,疑惑地抬头看他:“什么叫让我适应?” 贺天昀没有回答,而是笑着问他:“以前自己动过手吗?” 祝满抿着嘴没有回答。 “嗯?”贺天昀跟他抵了一下额头,“怎么不理我。” “你问这个做什么。”祝满有些不好意思,“你呢?你先说。” “自然有。”贺天昀道,“傻子都有,何况是我。” “那我自然也有。”祝满道。 贺天昀又看他:“多吗?” 祝满又不回答了。 贺天昀笑了笑,也没追问的意思,而是道:“想不想试试我的手艺。” 祝满:? 他的语气听上去像要去炒个菜一样稀松平常,听得祝满有一瞬的疑惑,他道:“好好睡觉。” “睡不着。”贺天昀道,“以前我睡不着的时候就只能发呆,都没人陪我说话,也没人陪我玩。” 祝满被他说得心里一软:“现在不是在陪你了。” “那你又不肯陪我玩。”贺天昀语气带了点委屈,“你就试试这一次,不好的话……” “不好的话?” “不好我就再练练。”贺天昀道,“我这些年难得练什么。” 祝满都要被这话说笑了:“没得商量。” 但贺天昀不依不饶地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跟只苍蝇似的,祝满实在被闹得没办法,干脆坐起来,说:“我去点安神香。” 虽然对贺天昀没用,但只要他睡着了,贺天昀就烦不到他头上了。 贺天昀闻言笑了一声:“不怕我趁你睡觉干坏事了?” 祝满下床的动作一僵。 贺天昀从后面抱住他,轻声问他:“能吗?” 祝满耳朵顿时有点烫。 他倒也不是真的讨厌这件事,只是觉得有点羞耻。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跟人讨论过这些,就算看那种书也是自己躲起来偷偷看,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不好跟人说的事,但贺天昀这么直接坦荡地问他,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满满。”贺天昀的声音落在耳边,低低的,震得祝满耳朵都开始发痒,“好不好?” 祝满还是有些犹豫:“你今天怎么忽然想这些。” 贺天昀闻言笑了:“不是今天,是每天,所以也不忽然。” 祝满耳朵更烫了,说:“那今天怎么这么执着……” 贺天昀还是笑,但这次没有回答。 自然是因为祝满嘴上虽然拒绝了,但语气听起来并没有那么抗拒,更多的只是不好意思,既然他磨一磨就有可能磨出结果,自然要……得寸进尺。 他见祝满依旧没有回答,于是低头在他后頸落了一个吻。 祝满身体僵了一下,没有躲开。 于是贺天昀又继续亲他,先是頸侧,再慢慢往上爬到佴根,在他佴后很轻地嘬吻。 声音在耳边清晰的响着,羞恥感瞬间涌了上来,祝满下意识想躲,但腰被贺天昀箍着,非但没躲开,反倒被他带着转了个身,正对着坐到了贺天昀面前。 贺天昀笑着低头去親他。 额头,眼睛,鼻子,脸颊,甚至下巴和佴朵,但就是不碰他的唇。 有点像是安抚他,也有点像留着最后吃。 祝满被親得有些癢,偏头躲开,但怎么躲都会被他親到,只能低下头,将额头抵到他恟口。 贺天昀笑了,把人放到床上,又继续上去親他。 细密的吻一下让祝满回想起刚刚在浴房里发生的事,想到那个让他蹆軟的吻,指节不自觉又屈了起来。 贺天昀能感觉到他这个小动作,略一想便猜到了原因,将手覆上去和他十指交扣,像是在安抚他,却糾纏得更紧了。 “满满。”贺天昀低声叫他,一边叫一边将手往下。 但他刚碰到薄薄的布料,祝满两条蹆就下意识并了并。 贺天昀也不着急,贴上他的唇,开始跟刚刚一样吻他,温柔的,繾綣的,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霸道,親得祝满大脑有点发懵,直到贺天昀那只手貼上来。 祝满整个人一僵。 “没事。”贺天昀柔声道,“我先不碰你。” 祝满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等贺天昀放开他自己动起手来他就明白了。 明明是已是凉秋,但空气依旧燥熱,熱得祝满额上都出了一层细汗。 他自己都鲜少动手,更别说看别人了。 耳边是贺天昀沉重的、有些乱的呼吸,因为慾望而沙哑的声音偶尔会用一种近乎渴求的声音叫他的名字,在听见他回应后又会变成一声带着满足的笑,然后便是一个不轻不重的吻。 祝满明明什么也没干,但又觉得自己好像全程参与其中,大脑到途中已经宕机了,直到贺天昀额头抵上他的肩膀,他才缓过神来,发现手上落了点东西。 他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做,擦掉也不是,不擦掉也不是,僵硬地躺着,连声音也没出。 贺天昀看他这样,笑道:“你这和闻了安神香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祝满心说还是有的,要是闻了安神香他起码不用像现在这么尴尬。 贺天昀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又是笑了两声,低头跟他交换了个吻,说:“是你看我,又不是我看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祝满撇过脸:“这不是谁看谁的问题,是你脸皮厚。” 贺天昀愉悦地“嗯”了一声:“是,我不要脸,我去给你拿换的衣服。” 他说完又在祝满脸上亲了亲,起身下床。 祝满犹豫道:“明天嬷嬷问起来怎么办?” “嬷嬷不是话多的人。”贺天昀道,“再说你是个正常人,做这种事怎么了?” 祝满:? “明明是你做的!”祝满不满道,“你居然甩给我。” “没办法,谁让你夫君是个傻子,担待一下。”贺天昀拿着寝衣过来,放到旁边,“我帮你换?” 祝满摇头:“你转过身去。” 贺天昀也摇头:“我就要看。” 祝满:? “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怕什么。”贺天昀笑道,“我就看看,又不做什么。” 祝满心说我有的你还真不一定有,还是摇头:“不行。” 贺天昀只好转过身去。 祝满这才飞快动手开始换衣服,生怕贺天昀忽然转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的确是对的,就在他换裤子的时候,贺天昀忽然一个转身,吓得祝满直接坐了回去,用裤子捂住自己,怒道:“你干什么?” “没什么。”贺天昀目光在他蹆上扫过,光线太暗,只能勉强看到个轮廓。 祝满骨架小,身量也不算很高,站在他身边感觉小小一只,抱在怀里这种感觉就会更明显,现在再看看蹆,这脚踝,感觉一只手都能握住。 他这么想,也真的这么干了。 往下一蹲,直接身手去捉他的脚踝。 的确能握住。 祝满真很想骂他,但大声了会被外头守着的人听见,太小声又没什么气势,只能用另一只脚去踢他,踢了几脚,贺天昀终于老实了,他这才停下来,小声道:“一边去。” 贺天昀没有走,而是看向他用裤子捂住的某个地方,虽然祝满刻意藏了,但还是能看得出变化。 他问道:“真的不用我试试?” “不用,放着它一会就好了。”祝满道,“你走开。” 贺天昀没有走开,而是支起手撑住下巴看他。 祝满:“……” 贺天昀笑道:“试试吧,就一次。” 祝满:“……” 贺天昀道:“你要是不喜欢我立刻停下。” 祝满:“……” 贺天昀:“王妃——” 祝满:“……” “就一次哦。”祝满迟疑道,“你就这么蹲着,只能动一只手!” 贺天昀挑眉:“还挺会为难人。” 但他嘴上这么说,手却伸了出去。 祝满还是第一次让人做这种事,贺天昀抓住他的时候他身体不自觉绷紧了,像是一张拉满的弓。 倒是贺天昀,无论表情还是动作,看上去都很闲适,像在喂鱼,像在浇花,像在写字,就是不像在干什么羞恥的事。 只有祝满羞得耳朵要烧起来了,偏过头捂着嘴不敢出声,任由秋夜的空气不断翻滚,最后沸腾。 衣服白换了。 这是祝满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还没等更多的想法涌进来,就因为贺天昀此时的动作再一次被清空了。 贺天昀在舔手。 表情认真动作仔细,像在吃什么罕见又珍贵的点心似的。 祝满至于没忍住叫了出来:“贺天昀!你在干什么?!” 他声音一出,屋外立刻传来询问:“王妃,出什么事了?” “没事!”祝满被这一问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接话,“王爷在胡闹,我能解决,不用进来。” 他说完,就看见贺天昀笑了,顿时没忍住一脚踢了过去。 贺天昀由着他踢,把手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后才去洗了手,重新帮祝满拿来一套新的寝衣。 这回不用祝满说,他很自觉地转过身去,也没再转回来。 祝满换完衣服,心里还有口气,不想跟他说话,于是也不叫他,直接躺下了。 贺天昀听见身后没了动静,便知道祝满是换完衣服了,于是转回身爬上床,从身后抱住他。 祝满甩了一下肩膀表示抗议。 贺天昀笑了笑,亲了亲他的耳廓,说:“怎么生气了?” 祝满本来不想理他,但听他语气疑惑得真情实感,还是忍不住回道:“你怎么什么都往嘴里放。” 贺天昀闻言笑道:“我是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祝满咬着牙一字一顿叫他的名字:“贺、天、昀。” 贺天昀无辜道:“我是自己吃,又没让你吃。” 祝满本来想说那也是我的,但又觉得这话怪怪的,于是什么都没说,往后踢了他一下。 “没事,挺好吃的。”贺天昀语气坦然,“就是少了点,下回……” “绝对没有下回了。”祝满道,“你想都别想。” 贺天昀闻言“嗯”了一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祝满耳朵瞬间爆红,转过身对着他就打:“贺天昀!你再乱说话!!” 贺天昀对他这小雨滴一样的拳打脚踢笑呵呵地照单全收。 祝满真的要被他气死了,但又舍不得下重手打他,打了几下自己反而累了,抱着手气呼呼挪到一边去了。 贺天昀立刻跟着挤过去,说:“你就是脸皮太薄。” 祝满不想理他。 这家伙脑子里成天不知道在装什么,对着他什么话都敢说。 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怎么到他嘴里就变得那么……那么…… 祝满闭上眼,试图把贺天昀刚刚的话从脑子里擦掉,但那话颜色实在太重,不仅抹不掉,甚至像打翻的颜料一样溅得四处都是,害他忍不住想。 最后祝满实在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 贺天昀看他。 祝满没搭理他,直接下床走到香炉旁,点燃了一小块安神香。 贺天昀无奈:“虽然这东西不伤身,但还是少闻一点。” “怪谁!”祝满把香扔进炉子里,重新回到床上。 贺天昀又道:“对小狗可能也不好。” 祝满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又重新坐起来,爬到床尾去把睡觉的小狗强行抱起来。 小狗:? 半刻钟后,王爷因为不想睡抱着小狗蹲在了门口。 守卫看看王爷。 王爷看看小狗。 小狗看看守卫。 八目相对,无言以为。 第二天杜萍娘也听说了这件事,有些无奈:“王爷不想睡就点上安神香,还是要好好休息的。” 祝满看了一眼蔫蔫趴在桌上戳着包子的人,说:“不能总哄着他,他既然不想睡,就让他出去玩,玩不到天亮不准回来,以后就老实了。” 意有所指,听得贺天昀的手微微一僵。 祝满见他听进去了,戳戳他:“别玩了,吃饭。” 贺天昀拿过那个被他戳得坑坑洼洼的包子,咬了一口。 不过祝满本来也没多气,贺天昀自己不提这事,祝满也就翻过页去了。 这几天花园要改,他没事就过去监工,贺天昀就跟在他后面,乐呵呵去跟那些工匠打招呼。 昭王府“名声在外”,工匠起初还有点怕他,但看昭王在王妃面前还挺听话的,虽然会乱拿他们的东西玩,但也就是这样而已,不打人,也不摔东西,并不难相处,所以做了两天工后再看见他过来还会打招呼。 祝满挺喜欢这种转变的,以前贺天昀在府里没什么人“管”,所以显得任性脾气又差,偶尔有外人来也会被他这模样吓到,搞得外头传他传得像个疯子。 但现在有他在旁边盯着,所以贺天昀脾气“变好”了,虽然还是会胡闹,但不吓人了,以后外头的传闻应该也会好一点,起码不像个恐怖故事了。 他今天吃完饭,没找着贺天昀,便惯例来花园看看,就见贺天昀已经先跑来了,正拿着一把锤子在砸核桃,工匠站在旁边一脸为难。 祝满一时哽住了,连忙跑过去:“贺天昀!你在干什么?停下!” 贺天昀闻言抬头看他,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王妃!吃!” 说着,手上的锤子也跟着落下,重重砸在他捏着核桃的手指上。 花园顿时响起一声惨叫。 祝满吓得连都白了,加快脚步跑过去看。 工匠脸色也白了,连忙跪下:“是王爷自己拿走的,不是小人给的,不关小人的事啊。” “我知道,放心,你先去做事吧。”祝满打发掉工匠,抓过贺天昀的手看了一下,就见手指头一大片青紫,连忙拉他起来,往徐忆安那边去。 “骨头没事,过几天就没事了,放心吧。”徐忆安检查完给贺天昀上了点药,就准备把人赶走。 “给他包扎一下吧。”祝满道。 徐忆安摇头:“只是淤了,没必要!” “我是怕他把药吃了。”祝满无奈道,“简单包一下就行。” 徐忆安一想也是,简单给他缠了一下。 贺天昀这才举着受伤的手指,一脸委屈地跟着他回去了。 祝满有点生气,但当着外人的面不敢乱说话,只能冷着脸赌气,直到回了房间把人都屏退了才问他:“你怎么回事?” 贺天昀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看祝满这么生气,忽然有点没来由的心虚,解释道:“这样傻得比较真实。” 祝满皱起眉。 贺天昀道:“最近王府在外头的流言好了些。” “我知道。”祝满道,“这是好事。” 贺天昀摇头:“但是监视王府的人变多了。” 祝满皱起眉:“皇后?” 贺天昀点头,又摇头:“也可能是何家,或者端王,他们大概过两天就会开始搅浑水了。” 祝满没想到是这样,顿时有些心疼:“那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他就不会带贺天昀去跟那些工匠相处了。 “不想白费你的心意,反正这种事偶尔就要来一次,没什么。”贺天昀笑道,“等过几天秋狩,再还回去就是了。” 祝满耳朵顿时竖了起来:“你要怎么还回去?” 贺天昀摇头:“还没想,到时候再看?” 祝满:? 他不知道贺天昀是单纯不想说还是真的没想好,但这也不重要,贺天昀没打算吃这个闷亏就行。 “不管怎么说,这种事还是不好。”祝满摸了摸他受伤的那只手,“以后就算要做这种事也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会阻止你的。” 贺天昀闻言笑了:“好。” 他的王妃那么关心他,他当然不能辜负王妃的心意。 他凑过去,在祝满脸上亲了一口,笑道:“王妃真好。” 越好,就越想得到。 越想占有。 第32章 秋狩的时间定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 那天祝满早早就起了床跟贺天昀一起进宫去了兴庆宫。 虞贵妃看他进屋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就已经打了三个哈欠,忍不住笑道:“昀儿晚上吵你了?” 祝满揉着眼睛,含混地“嗯”了一声, 正要回答,刚张口, 话还没说出来,就又打了个哈欠。 上次贺天昀跟他动过一次手后三不五时就会缠着他, 他答应了两回, 后来发现贺天昀太擅长得寸进尺了, 开口开得越来越频繁,他就开始拒绝。 贺天昀被拒绝了也不恼,就是委屈巴巴地缩到一边去, 跟被欺负了似的,等第二天再开口,还要加上一句“你昨晚已经拒绝我了”。 祝满昨晚也拒绝了, 但实在架不住贺天昀黏黏糊糊的缠磨, 点头同意了,还被贺天昀哄着帮他也弄了一回,现在手还在酸。 祝满看了一眼旁边精神百倍的人, 越发哀怨。 明明是一起睡的, 这人哪来那么多精力。 虞贵妃看她这样,让人上了杯浓茶来,说道:“一会见陛下, 要精神些,等到了车上能休息会。” 祝满听到“精神些”, 更没精神了。 虞贵妃无奈:“女眷不必进猎场,等他们走了, 你就回营帐好好休息。” 祝满点点头,仰头干掉一大杯浓茶。 贺天昀见状,戳戳他。 祝满看他。 贺天昀道:“我也要。” 祝满懒得理他,撑着脑袋坐在旁边看上去随时准备睡觉。 虞贵妃只好道:“要不然出去走走吧。” 祝满想了想,觉得也行,于是叫上贺天昀出去了。 他们一会就要出发,所以也走不了多久,只是出去吹吹风,走了一小会,祝满终于有了点精神,恰好这时皇上派人来请,他便拉上贺天昀过去了。 皇家猎场就在南郊,并不远,一些勋贵子弟平日里也会去,只是今天多了个皇上带队而已。 祝满一上车就开始睡觉。 马车虽大,但再大也有限,躺着睡不舒服,他干脆靠着贺天昀睡,睡到猎场时已经清醒不少。 皇上还要说话,祝满没兴趣听,就在一旁跟贺天昀玩。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上那,没人注意他们,皇上倒是瞥了一眼,不过贺天昀本来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往年还出现过他话说一半忽然嚷嚷着要去玩的事,相较之下这会还算乖的。 他简单说了几句,便提起下午的比赛。 这是每年的惯例了,皇子和勋贵子弟都会参加,在猎场里呆上十二个时辰,最后比赛谁得到的猎物更多,赢的能得到赏赐——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能出风头。 贺天昀作为一个没有任何武力的傻子,自然是不用参加的,不过其他皇子跟顾颂今都要去。 等众人散了,祝满便跟着贺天昀去找贺天烨,看见他正在喂马,于是过去打了声招呼。 “哥,嫂。”贺天昀看见他们,立刻咧开两排大白牙,“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去给你们打。” 祝满笑着摇摇头:“小心点。” “知道。”贺天烨点头,“放心,我一定把端王踩下去。” 祝满无奈:“安全第一,别较劲。” 贺天烨“噢”了一声,但看表情约摸是没打算听的。 于是祝满也不多劝,跟他说了两句便去找顾颂今了。 他正跟贺秀心在散步,看见他们来,贺秀心便屏退了左右,等两人走近了小声叫人:“大哥,嫂子。” 祝满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贺天昀也“嗯”了一声:“今年也要跟进去?” 祝满一愣,愕然地看向身旁的人。 贺秀心倒不是很惊讶,只是摇摇头:“今哥要帮天烨,我去了也是添乱。” 贺天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又恢复了平日里傻气的模样吗,四处张望。 倒是祝满问道:“秀心都知道了?” 贺天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祝满说过这事。 贺秀心解释道:“我很早就知道了,只是大哥没让今哥说,我就装不知道罢了。” 祝满现在回想了一下跟贺秀心的相处,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又问道:“那天烨呢?” 贺秀心摇头:“天烨嘴巴不紧,而且笨,不能让他知道。” 祝满闻言皱起眉:“我先前就觉得奇怪了,天烨跟传闻好像不大一样。” 像贺天烨跟贵妃的传闻都很负面,还能说是有人抹黑,但贺天烨……谁这么好心还给他往好了传,就别说那里头还有好几件政绩。 贺秀心干咳了一声,没有回答。 祝满:? 贺秀心看向贺天昀。 祝满也跟着看过去,但贺天昀这会正抬着头在看天上的云。 贺秀心小声道:“你问大哥。” 祝满便知这有可能是贺天昀的手笔了,于是也不着急,拉着贺天昀跟他们走了一会,这才回了营帐。 进去后祝满便拉着贺天昀坐下,小声问他具体情况。 贺天昀笑了笑,说:“其实天烨不大适合去争这些。” 祝满想到贺秀心刚刚的话,迟疑道:“因为他比较笨?” 贺天昀点头:“差不多,其实他跟着争,只是顺了母后的意思,他的性子你平日里应当也看得出一些,就是个孩子脾气。” 祝满撇撇嘴:“可好像也没得选了。” 贺天昀点头:“所以我必须帮他。” “外头那些传闻……” “是真的。”贺天昀道,“他只是不够聪明,却不蠢,身旁放两个能办事的,自然会教他该怎么做。” 祝满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所以天烨身边的谋士也是你的人?” 贺天昀笑了笑,没有回答,但是答案很明显了。 祝满再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往他身边凑过去,问道:“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那可多了。”贺天昀道,“我藏了这么多年,一下全让你挖干净了,不是显得我这些年白费了?” 祝满:“……” “可我跟你是同阵营的。”祝满道,“跟我说说么。” “不说。”贺天昀笑道,“这样你下回再知道什么,还能有点惊喜。” “每次都只有惊。”祝满撇撇嘴,“那你再跟我说一件。” “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祝满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贺天昀垂眼想了几息,说:“其实一直有暗卫在保护你。” 祝满:? 贺天昀继续说道:“除了浴房茅房和卧房,你平时走到哪他们会盯到哪。” 祝满顿时一僵:“我怎么没看过?” “你看得见还叫什么暗卫。”贺天昀笑着捏捏他的脸,“惊不惊喜?” 祝满漠着脸看他。 贺天昀笑着把他揽进怀里,问道:“想不想跟进去玩玩?” 祝满抬头看他:“跟你一起去啊?” 贺天昀点头:“父皇自会派一队人保护,你完全可以放心。” 祝满想也不想拒绝了:“你又不能暴露,要是有什么危险怎么办?不去。” 贺天昀点点头,反正他在,两人可以说话解闷。 比赛是下午开始的,开始前他们两人也去了。 贺天昀不能暴露,祝满便让春草帮着他认人。 春草虽说只是个侍女,但好歹是贵妃送来的,京中有头有脸的都认得,三两句就给祝满介绍清楚。 直到她说到“端王”,祝满便把目光放过去。 如果在街上遇见,他第一眼绝对不会觉得这人是个王爷。 无他,太瘦了,像根晾衣杆子,上头挂着锦衣华服,脸色也不大好,看着病恹恹的,不认识的可能会以为他是个吊着半条命的书生,从看台走下去的这段路上他就因为受风咳嗽了十几声,咳得皇上都忍不住问他要不要休息,别去了。 端王摇头,温声道:“不妨事,谢父皇关心。” 一旁的皇后也说道:“就是身子不好才要多练练,一直这么呆着,怎么会好呢?” 祝满看见皇后,就想到上次的事。 想到上次的事,就总觉得皇后开口就是憋着坏水。 果不然,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听皇后说道:“天昀往年总闹着要去,今年倒是乖了。” 祝满嘴角抽了抽,主动上前说道:“山中有猛兽,王爷不善骑射,太过危险,臣妾才劝王爷不去的。” 皇后闻言笑了笑:“天昀要去,陛下自会派人保护,他正是年轻的时候,就该跟着去转转,身为皇子,因为惧怕猛兽而不敢进山,传出去怕是要闹笑话。” 祝满很轻地皱了一下眉,悄默默抬眼看了皇上一眼,就见他也在皱眉,顿觉不妙。 要是皇上被说动了怎么办? 这时虞贵妃出声道:“昀儿身强体壮,跟着去看看也没什么,倒是端王,这身子还是不去了吧,若是在林中出了什么事,怕是赶不及救治。” 皇后脸色一下沉了,看了虞贵妃一眼,说:“有随行的太医,就不用贵妃费心了。” 虞贵妃笑了笑:“我也是关心那孩子,毕竟这山中夜风也凉,那孩子身子弱,就是一场小小的风寒,也是折磨,到时候传出去,别人还要说皇后苛待亲子呢。我看还是让昀儿去吧,让他跟着弟弟去玩玩也好。” 皇后脸色更难看了,最后还是没再针对贺天昀。 祝满松了口气,跟贺天昀一起目送参赛的人走后便跟他回去了。 他们这些剩下来的家眷,大部分能做的事就是社交,但祝满实在不想去,就拉着贺天昀回了营帐。 贺天昀好笑道:“特地带你出来透透气,你怎么还是闷在屋里。” “透透气的前提是可以自由走动。”祝满无语道,“但我现在出去肯定会碰到人。” “碰到也不一定会跟你打招呼。”贺天昀道,“昭王府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但天烨是。”祝满道,“再说了,跟你在一块,我不用扮成曼曼。” 贺天昀听着他那把清润的声音,笑了笑,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那就不出去了。” 祝满便拿了本话本去榻上躺着看了。 贺天昀见状跟着挤上去,挤得祝满整个人都只能往他怀里钻,打了他一下:“烦,下去。” 贺天昀没下去,而是道:“今晚人会少一点,带你出去。” 祝满想了想,觉得可以,于是点点头。 等吃过晚饭,天黑得彻底了,两人才从营帐出来朝外去。 四处守卫的人很多,两人都有不能暴露的事,所以也没做什么,就是拉着手漫无目的地四处走,最后走到了虞贵妃的营帐前,于是看向身旁的人:“要去看看母妃吗?” 贺天昀笑呵呵地点点头,拉住祝满的手进了营帐。 结果一进去就对上了皇上的笑容。 祝满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起来吧。”永顺帝笑着摆摆手,“跟昀儿成亲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还是改不了口。” 祝满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他习惯了,刚刚完全是下意识的。 永顺帝也没有纠结这个的意思,问道:“这个时间来,是有事?” 祝满摇头:“臣妾陪王爷出来散步,正好走到这,便想进来看望一下母妃。” 永顺帝点点头,目光转向站在他身旁的贺天昀,朝他招招手。 贺天昀立刻笑呵呵地跑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唤道:“父皇!” 永顺帝点点头,笑道:“还是昀儿跟父皇亲近。”他说着,笑容忽然淡了几分,很轻地叹了口气,“祸兮福兮。” 祝满一头雾水地看向一旁的贵妃。 但虞贵妃并没有太大反应,依旧低头沏茶,神色淡淡看不出悲喜。 祝满拿不准情况,也不多嘴,等永顺帝跟贺天昀说完话,便跟两人告辞,拉着贺天昀飞快溜了。 贺天昀看他这紧紧张张的小模样,有点好笑,等回到房间了才说他:“又不是头一回见父皇了。” “跟第几次又没关系。”祝满道,“一般人怕皇上不是很正常的吗?” 贺天昀“嗯”了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祝满本也就是随口一说,见他没有回答,便问道:“皇上刚刚是在说你吧?什么意思?” 贺天昀摇摇头:“约摸是年纪大了,有些多愁善感吧。” 祝满还是疑惑:“那我爹怎么不会?” “你爹不会的多着呢。”贺天昀笑着走过去抱他,“难得出来一趟,你准备在这里跟我谈一晚上的长辈?” 祝满立刻警惕:“你想干嘛?” 贺天昀没回答,只是笑。 “你昨晚已经解决过了。”祝满道,“是你自己说的,在外面不好做这种事,还拿这个当借口,骗我帮你。” “你也说了是借口。”贺天昀道,“机会难得,试试。” 祝满立刻扯着嗓子喊人:“春草!” 春草从营帐外走进来,朝他行了一礼:“王妃有何吩咐?” “准备热水,给你们王爷洗洗脑子。”祝满瞥了贺天昀一眼,“找两个人盯着他,不在里面坐满半个时辰,不准他出来。” 春草是个很称职的侍从,听见祝满这个吩咐,也不管他初衷是什么,直接答应下来后便做事去了。 贺天昀无奈地看着祝满。 祝满朝他挑挑眉,没有说话。 贺天昀耸耸肩,认了。 两人正在屋里等春草的时候,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 祝满疑惑地看向贺天昀,贺天昀也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于是两人便出去看看。 就见原本正常的守卫忽然变多了起来,还有两队士兵正往猎场的方向跑去,祝满便问守在营帐门口的人:“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那人见问自己的是王妃,便解释道:“好像是有人在山里受了伤,小人一直在这里守着,具体情况也不太清楚。” 听见有人受伤,祝满顿时皱起眉:“人送到哪去了知道吗?” 那人还是摇头,祝满只好拉着贺天昀先往贵妃那边走。 还没到地方,远远就看见虞贵妃从营帐里出来了,虽然看不见表情,但祝满知道这明显不对劲,连忙拉着贺天昀跑过去:“娘娘。” 虞贵妃听见声音,转头看向两人,祝满这时才看见她眼眶都是红的,满脸焦急,顿时猜到了原因:“出事的是天烨?” 虞贵妃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情况,只听说受伤的是颂今。” 祝满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贺天昀以前跟他说过,顾颂今打小练武,身手非常好,加上在战场上杀敌数年,经验丰富,一般人根本伤不到他,这得是碰上多厉害的人? 祝满顿时也有些着急:“他人呢?” “应该送回去了。”虞贵妃说着便往贺秀心她们营帐的方向走,祝满连忙拉着贺天昀跟上去。 营帐外已经围满了守卫,看见虞贵妃过来,立刻跪下行礼。 虞贵妃看都没看一眼,连忙跑进去。 祝满也跟上去,一进去就闻见了浓浓的血腥味,但顾颂今被放在床上。有屏风挡着看不清情况,只知道几个太医正在给他治伤。 贺秀心就站在屏风旁,虽然没有哭,但眼睛红得和跟兔子似的,直到虞贵妃走过去,将她抱到怀里,她才没忍住趴在虞贵妃肩上小声啜泣起来。 祝满见状也不好去打扰,而是将目光放到了另一边,贺天烨正一脸呆滞地坐着,也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怎么。 祝满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这话,原本呆呆的贺天烨将目光转向祝满,又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还在傻乐的大哥,眼眶一下红了。 祝满连忙道:“先别哭,跟我说说。” 贺天烨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说:“都怪我,那些刺客本来是想杀我的,颂今哥是为了救我。” 祝满皱起眉:“刺客?” 贺天烨点头:“我们本来扎营准备休息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伙刺客,杀了好些个护卫,然后就冲着我来了,颂今哥听到声音出来才拦住他们的。” 祝满问道:“他就是这样受伤的?” 贺天烨摇头:“那伙刺客分成了两批,一批让颂今哥拦住了,另外还有两个藏了起来,想趁机偷袭我,如果我早点进营帐躲着就不会出事了。” 祝满了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太医怎么说?” “没伤着要害。”贺天烨道。 祝满闻言松了口气,也是,以顾颂今的身手应该不至于应付不了这么几个刺客,估摸着是救人心切才会中招的。 这时听到消息的皇上也赶了过来,脸色很不好,在听见贺天烨说猎场里有刺客时脸色就更难看了,怒道:“守卫都是死的吗?!” 屋内瞬间跪成一片,虞贵妃走过去,柔声劝道:“陛下莫要动气。” 永顺帝看了一眼床的方向,压了压火气,问道:“颂今怎么样了?” 不等于贵妃回答,便有太医将情况说了。 没有伤到要害,问题不大,好好休养就行。 永顺帝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吩咐身旁的人:“把还在山里里的人都找回来,先回宫,还有,叫李卫来见我!” 说完便甩袖出去了,太医给顾颂今处理好伤口,便也跟着出去了。 祝满这时才走过去看了一眼,那伤口在腰腹处,缠了一大圈绷带,看着有些吓人,顾颂今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他从床上坐起来,正想说点什么,就被贺秀心骂了:“你乱动什么?没听太医说,要好好休息吗?” 顾颂今整个人一僵,旋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小伤而已。”说完看贺秀心脸色越发难看,只好又躺了回去,“这样总行了吧,我有话要说。” 贺秀心点头。 顾颂今道:“去调些人过来,回去的路上保护好天烨。” 贺秀心闻言皱起眉:“你是说那些刺客一次不成还会再来?” 然而顾颂今却是摇了摇头:“他们动手之前不可能没有调查过,那就应该知道我一定会跟着天烨,我刚刚也试过了,以他们的身手根本打不过我,但就算这样他们还是选择动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根本不是为了杀天烨,这次刺杀从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 贺秀心已经明白过来了,倒是贺天烨还一脸茫然:“为什么啊?” 贺秀心瞪了一眼这个笨蛋:“因为现在今哥受伤了,再刺杀你会容易很多。” 贺天烨哑然:“可我身边也有守卫。” “几个守卫才能抵上今哥?”大约是因为顾颂今受了伤,贺秀心这会情绪有些激动,语气没了平日的温和,说话带着冰渣子直往贺天烨脸上呼,“平日里让你好好练功你就是不,成天就知道玩!玩得开心了?” 贺天烨红着眼睛低下头,没有说话。 贺秀心看他这样就来气:“贺天烨!我在跟你说话你装什么哑巴!” 祝满无奈,走过去拉住贺秀心,虞贵妃也抱着她,柔声道:“先消消气。” 顾颂今无奈地看向贺天烨的方向:“秀心就是着急,别放在心上。” 贺天烨还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时贺天昀走过去,弯下腰凑过去看他的脸,旋即笑呵呵指着他:“哭鼻子,羞羞。” 祝满:“……” 他走过去拉住贺天昀:“你也是,别胡闹。” 但这招对贺天烨倒有点用,他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说:“我去安排守卫。” 他说着就要走,被贺秀心叫住了:“不用,今哥的意思是让我挑些身手好的。” 她说完便出去了。 虞贵妃看向顾颂今:“需要我去跟皇上说一声,留你在这边吗?” 顾颂今摇头:“他们知道杀不了我,不会在我身上浪费力气。” 虞贵妃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贺天烨,很轻地叹了口气,出去了。 贺天烨见状也跟了出去。 祝满看屋里还有外人,也不好说话,拉着贺天昀也出去了。 出了刺客,皇上要走,底下的人做事自然迅速,很快就把回宫的准备都做好了,每辆车都多分配了护卫。 祝满上车前还往贺天烨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他车旁的护卫都快赶上皇上了,但考虑到他刚被袭击,皇上不止没说什么,甚至还多派了一小队御林军跟着,说是铜墙铁壁护着都不为过。 看见这一幕,祝满本该放心的,但不知为什么,提着的心却越发不安起来,而且这种不安随着马车缓缓跑动起来,越发明显。 贺天昀注意到他的表情,但春草就在车里,他不好开口,只能坐过去挨了他一下,笑呵呵地叫他:“王妃。” 祝满“嗯”了一声,皱着眉看了春草一眼。 春草见状问道:“王妃怎么了?” “就是觉得怪怪的。”祝满道,“如果他们袭击顾颂今是为了除去障碍,可也打草惊蛇了啊,现在天烨有那么多人保护,难道刺杀他会比之前容易吗?” 他这话一出,坐在一旁的贺天昀脸色就变了,连忙道:“让他们停车。” “啊?”祝满还在懵逼,下意识想接两句傻话帮贺天昀圆一下场,但还没来得开口,就听见“轰”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祝满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还在茫然,整个人就被贺天昀揽进怀里,紧紧护住了。 第33章 祝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息后又听见一声轰鸣才回过神,紧接着就感觉马车开始晃动。 开始只是碾到石头一样很轻微的震动,不过几息的时间那震动就变得剧烈起来, 晃得整个世界都模糊了,站都站不住。 祝满听见外头传来惊慌的叫喊和脚步声, 心脏也跟着揪紧,慌张地抓住贺天昀的衣袖。 他想问问发生了什么, 但贺天昀却把他抱得很紧, 紧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也没办法说话,只能感觉贺天昀抱着他出了马车。 那声音更响了,也更近了, 像是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要将他们这辆马车碾碎。 祝满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很快又被抱着自己的力道唤回来。 “天昀!” “不怕。” 水一样滑下来的碎石泥土将两人的声音一同裹进巨响中, 过了许久才恢复平静。 祝满整张脸都埋在贺天昀怀里,看不见情况,但他能听见那巨兽嘶吼般的动静, 以及声音逐渐弱下去的声音。 他不敢睁眼, 就那样靠着贺天昀安静地等着死亡的降临。 但想象中的痛苦和窒息并没有随之而来,他等了好一会才很轻地动了动,发现手还能动, 身体也没事,愣了一下, 这才将脸从贺天昀怀里拔出来,就见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转移到了一棵树上, 离脚边不远的地方全是山上滑落下来的土石。 这树也不知道多大岁数,枝干估摸着得几个成年人才能抱住,根也扎进地下很深很深的地方,所以才能在刚刚那阵山崩中救他们一命。 可贺天昀并不会武功。 祝满又转头看了看,发现一起的还有春草跟惊心。 他知道惊心会点拳脚,轻功也不错,但要在那种情况下救出三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 惊心一脸心有余悸地指了指春草的方向。 此时的春草眼神冷得像冰,看上去一点不像平日里那个话不多但是温柔妥帖的丫鬟。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春草转过头看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的职责是保护王爷跟王妃。” 祝满更懵了,呆了好一会才从这巨变中回过神来,问道:“其他人呢?” “不知道,可能死了几个。”春草笑容依旧温和,“刚刚暗卫出去救人了,但能救多少就不好说了。” “应该没事。”这时贺天昀忽然开口了,不是平时的痴傻模样,而是冷静的、带着克制的怒气,“这座山不高也不陡,他们在上面炸山,下面跑得快一点能活。” 春草温和的脸上浮出诧异之色,惊心直接惊得瞪圆了眼:“你、你不是……” 贺天昀没有跟他们解释的打算,而是看向春草:“去看看范围多大,还有母妃那边有没有被波及到,再去找顾颂今,让他调人过来救援。”他说着又看了一眼怀里的祝满,“把王妃带去安全的地方。” 祝满才不肯,抓住贺天昀的衣袖:“你呢?” “我一会再走,听话。”贺天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后面不会有事了,放心吧。” 祝满皱起眉,但看贺天昀很是坚持,还是答应了,说:“那你快点回来。” 贺天昀“嗯”了一声,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去吧。” 祝满这才看向惊心,习惯性想问问他能不能带带自己,但春草却在他跟前蹲下了,说:“我背王妃去吧。” 祝满有点不好意思:“这……行吗?” “怎么不能。”春草道,“我自幼习武,力气并不小,别的不敢说,背起您还是很轻松的。” 她的重点其实是在祝满,因为祝满个子不算特别高,骨架又小,也不胖,背着跑并不难。 而祝满重点却在“轻松”两个字上,忍不住嫌弃地瞥了惊心一眼。 惊心气死。 “你留在这吧。”祝满同惊心道,“保护好王爷。” 惊心看了一眼正对着地面出神的人,此时的贺天昀看上去呆愣愣的,跟平时好像没什么区别,但惊心刚刚又确实听到了他吩咐春草的话。 其实再想想,不止刚刚,山体滑坡时他从车里就表现得很冷静了,知道要往安全的地方跑而不是在原地犯傻,被架走也不挣扎,不然他们也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人救走。 惊心还在想,祝满已经被春草背着几个起落跑远了。 春草带着他一路过了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找到了走在前面的队伍。 那边现在还乱着,有的慌慌张张,有的吓呆了,有的在救人,有的在哭。 哭声也很耳熟。 是虞贵妃。 她的马车跟贺天昀离得并不远,但运气好一点,马受了惊带着车往前冲出很远,虽然撞了好几下,但也避开了危险,结果一下车就听说昭王的车可能被埋了,差点晕过去。 祝满连忙让春草放下自己,朝她的方向跑过去:“贵妃娘娘。” 听见声音,虞贵妃一愣,泪眼婆娑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跑过来,立刻伸出手去将人抱住。 祝满被抱了个满怀,一时有点懵,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小声道:“天昀没事。” 虞贵妃的心总算放下一点,这才拉着祝满仔细看了看,关心道:“那你呢?有没有受伤?” 祝满摇头,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多亏了春草,颂今呢?” 虞贵妃指了个方向,就见顾颂今也正朝这边走过来,表情阴森得好像要吃人。 他走到祝满面前,模棱两可地问道:“有什么吩咐?” 祝满便把贺天昀的话转告他了,旋即想了想,又把自己刚刚的发现告诉了他。 顾颂今道:“是我想岔了,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母妃和天昀,只是时机没算好。” 祝满看他。 顾颂今解释道:“这山不高也不陡,就算是山体滑坡威力也有限,会点武功、甚至平日里有过操练的普通士兵就能逃掉,有可能被埋住的只有母妃跟天昀这样没有武功的人,尤其是天昀。”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也不用说。 如果贺天昀真是个傻子,在原地闹一会,那才是真的救都救不了。 想到这祝满也后怕,说:“那你尽快让人把他接回来。” 顾颂今点头,转身做事去了。 祝满也跟贺秀心一起扶着虞贵妃到一旁去休息。 她这会头发都散了,钗环也乱了,眼睛红红的,看上去有些狼狈,一双美目在听见顾颂今的话之后冒出压不下去的恨意和怒火,跟她平日温柔的模样截然不同,却让祝满多了两分亲近的感觉。 他平日总看虞贵妃笑吟吟地、好脾气地跟贺天昀说话,优雅得像一尊没有脾气的泥菩萨,就连贺天昀被人说点什么,她反击时的语气也是温温柔柔的,他还是第一次在虞贵妃身上看到这么强烈的情绪。 祝满伸手去拉她,柔声道:“娘娘,您别担心了,也别生气,小心身子。” 虞贵妃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脸,冲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祝满有些不懂。 虞贵妃伸手将他拉到身旁坐下,揽着他,手在他手臂上轻拍着,没有说话。 四周闹哄哄的,祝满靠在她怀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都说人死前,一生会像走马灯般在眼前转过,他刚刚其实想到了死,虽然害怕,但心中却没有多少太过难过,只是有些遗憾没来得及跟妹妹好好道别。后来一连串的事又乱上加乱,以至于他这会才生出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来,感受到活着的好。 活着才能跟心爱的人继续在一起。 活着才能像现在这样,体会一次从未有过的、像母亲一样的安抚和怀抱。 喧闹直到皇上来才停下。 一身龙袍的男人走到他们面前,低头看他们,温声问道:“没事吧?” 祝满先前其实有点怕皇上,怕惹他不开心会受罪,但此时他抬起头,却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眼前的是人,是高高在上的人。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重新低下头,说:“没事,王爷也没事,颂今已经安排人去救了。” 永顺帝点点头,目光转向祝满身旁的虞贵妃。 但虞贵妃垂着眼,没有回答,看上去像是在发呆,也不知是在想事,还是单纯吓傻了。 于是永顺帝便蹲下来,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发丝,温声道:“爱妃受惊了,朕马上派人送你回宫。” 虞贵妃这才抬眼看他,但脸上没有笑意,连眼底都是冷的,只有声音依旧温和又恭谨:“人抓到了吗?” 永顺帝手上动作一顿,旋即摇头:“还不知道。” “这样。”虞贵妃垂下眼,没再说什么。 永顺帝顿时皱起眉。 祝满见状连忙道:“母妃被吓着了,父皇别怪她。” 永顺帝“嗯”了一声,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祝满本来想跟虞贵妃再说点什么,但看她依旧在发呆,便没开口,继续在她身旁坐着,坐到人群已经恢复秩序,坐到有人过来请他们上车,贺天昀都没回来。 祝满有点着急起来,倒是虞贵妃没那么担心,拍了拍他的背,说:“等事情办妥就到宫里来喝口茶,陛下那边放心,我一定会跟陛下讨个说法。” 她说完脸上又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一下跳回祝满记忆中那个人,转身走了。 祝满便让春草背着自己去找贺天昀。 他还在原地坐着没有挪动,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春草将人放下,祝满便踩着粗壮的枝干挪过去,挪到他身边也跟着坐下。 贺天昀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对上祝满询问的眼神,笑了笑,伸手揽过他的腰,指着前方:“在看月亮。” 祝满也跟着看过去。 半枚月亮挂在空中,四旁星星闪烁,看上去安静又美好,好像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影响到它。 祝满盯着看了一会,说:“母妃很担心你。” “我知道。”贺天昀道,“秀心会照顾好她,不用担心。” 祝满闻言转过头去:“可她是担心你。” “我能做什么。”贺天昀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看上去和贵妃方才的笑容很像,“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祝满不解。 贺天昀道:“我没想到何家胆子这么大。” 祝满也明白,这次的事大概率就是何家的手笔,但他们既然敢出手,要么是很难查,要么是不怕查,无论哪个,事情都很麻烦,最麻烦的是贺天昀还不能自己去查。 “我以为一直逃避,何家早晚会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贺天昀继续说道。 祝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学着虞贵妃抱着自己那样去抱贺天昀,一下又一下地在他背上拍着,安抚他。 贺天昀情绪的确好了一些,侧脸亲了亲祝满,说:“你知道当傻子有什么好处吗?” 祝满被问懵了,这能有什么好处? 但贺天昀并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问完打了个手势,有两个暗卫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回去吧。”贺天昀说完,两个暗卫便过来带着他走。 祝满本来还想让他再叫个人呢,但那两个暗卫走得太快,他只能又去麻烦春草。 顾颂今已经重新给他们准备了马车,这回他多派了人手跟着,一路畅通无阻地回了王府。 两人闹了这么一出,都有些累,草草收拾一下便上床准备睡了。 但刚一躺下,贺天昀就靠了过来,抱着祝满就亲。 祝满还有点懵:“怎么了?不是累了?” 贺天昀没有说话,继续低头亲他。 从一开始亲昵的触碰,到后面的唇舌相接,亲得祝满蹆都軟了才放开。 祝满晕乎乎地靠在他怀里,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贺天昀笑着,用稀松平常地语句说了一句,“想干/你。” 祝满耳朵瞬间就红了,瞪他:“你说话怎么这么粗鲁!” 贺天昀笑了:“不说我就直接做了。”说完伸手捏捏他的脸,“快睡吧。” 祝满“噢”了一声,闭上眼睛。 他本以为贺天昀也很快就睡了,但眯了好一会儿,再迷迷糊糊睁眼时却发现他依然醒着。 “你怎么了?”祝满问他。 贺天昀只是摇了摇头,说:“睡吧。” 祝满便又想起贺天昀方才说的话。 他今天受到那么大的惊吓,这会是真的累了,一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保不齐贺天昀想呢? 虽然听起来有点精虫上脑,但他也在话本里看过,有些人在遭受巨变后就会想干一些以前惦记着但没能做成的事。 要换做先前祝满才不会理他,但今天的事也的确让他心有余悸,想想要是到死,他们两人都没有做成真正的夫妻,那的确是有一点遗憾。 想着,他戳戳贺天昀,问道:“你真的想做吗?” 贺天昀闻言,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了?”说着一把将被子拉过祝满头顶,牢牢捂住他,“快睡,好好休息。” 祝满挣扎着从被子中探出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终于肯乖乖睡觉了。 等他一觉睡醒,就发现府里变了个样,原先只有两个侍卫的院子里多了不少人,几乎几步就有一个人守着,外头好像还有人巡逻。 除此之外,院子里伺候的也换了大半,祝满一眼看过去愣是一个没认出来。 他在门口茫然地站了一会,终于看见个认识的,连忙拉住:“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杜萍娘也被问住了,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不清楚。” “不清楚?”祝满更疑惑了,又追问了几句才知道,这些人都是顾颂今听“他”的话安排的。 今天天还没亮,顾颂今就带了一队人马过来,说是他们以后会负责王府的安全。 问是谁让的,他说是王府的主子,而贺天昀不可能做这种事,所以做的只可能是他。 祝满沉默了,但也没有多解释的打算,问道:“原先的人呢?” “秦管家赶走了。”杜萍娘道,“他说那些下人平日里好吃懒做,怠慢王爷,留不得,连潘总管都被赶了出去。” 祝满惊讶:“潘福?” 杜萍娘点头,神色有些复杂:“他说要去娘娘那告状,还没回来。” 祝满点头,又问道:“那这些人哪来的?” “秦管家找的。”杜萍娘解释道,“都是从秦家送来的,其它地方的人手还没换,秦管家说了,以后要慢慢将那些成日偷闲躲静的都辞了,换几个身家清白、手脚利落的。” 祝满点点头:“那王爷呢?” “王爷他……他说、说……”提到贺天昀,杜萍娘脸上浮出茫然之色,“王爷说要去何府……” 祝满闻言顿时紧张:“去干什么?” 杜萍娘摇头:“王爷什么都没说。” “备车,我也要去!”祝满吩咐了一声,连忙往外跑。 等他坐着车赶到何府时,贺天昀已经闹起来了,守在外头的人听说他是昭王妃,连忙将他请了进去。 等进了何府,祝满也惊了。 跟以前那种孩子气的大嚷大叫撒泼打滚的闹法不同,贺天昀此时手里正拿着一把刀在慢悠悠在何府晃着,看到什么砍什么,何府前厅的东西已经被砍得七零八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有守卫想去阻止,也挨了他一刀,顿时血流如注,吓得其他人都不敢接近了。 还有几个何府的人在旁边发火,骂贺天昀是疯子,说要去禀告皇上,但贺天昀充耳不闻,继续祸祸府里的家具,直到被吵烦了才停下手,转身几步走过去直接对着那人就是一刀。 那人根本没想到贺天昀敢对他动手,一时躲闪不及,瞬间被削掉半个耳朵,溅了一脸血,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原本就闹哄哄的何府彻底乱了。 祝满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连忙跑过去:“天昀!” 贺天昀听见声音转头看他,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手里的刀一丢,张开手接住扑过来的人。 祝满伸手摸摸他:“你没事吧?” 贺天昀摇头,乐呵呵说:“我们回家咯。” 说完也不管何府的人,拉着祝满就往外走。 何府的人见状怒道:“拦住他!!” 何府守卫立刻跑上来,但还没接近,就被从天而降的暗卫掀翻在地,再有人想靠近,他们干脆亮了武器。 祝满懵逼地被拉走,直到离开了那个闹哄哄的地方才回过神来,紧张道:“就这么暴露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贺天昀笑着抱起他,将人放到车上,旋即自己也跟了上去,等马车开始走了,这才继续说道,“既然躲着也没用,那不如面对。” 祝满皱起眉:“可你今天的事要怎么跟皇上解释?” “为什么要解释。”贺天昀看向祝满,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只是个傻子,做出什么事都正常。” 祝满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贺天昀,吓了一跳。 贺天昀看他愣住,也反应过来自己吓到他了,连忙放缓了声音:“我必须确保他们不敢再伤害你们。” 祝满眨眨眼,反应过来贺天昀的意思后顿时笑弯了眼。 对贺天昀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他和母妃、弟妹。 贺天昀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但不是因为何家想杀他,而是因为何家触到了他的逆鳞。 既然让步只会让何家得寸进尺,那就没有再做缩头乌龟的必要了。 第34章 何家平时本来有事没事就会给虞贵妃找点麻烦, 何况贺天昀这次是真的惹了大麻烦,所以贺天昀从何府离开后,何家人立刻就进宫找皇上去了。 祝满跟贺天昀一回府, 正好碰上宫里来的太监,他笑眯眯地说明了情况后便把人请进宫了。 路上, 祝满有些紧张地问那个公公皇上是不是很生气。 那太监没回答,只说贵妃也去了, 让他别担心。 祝满不解, 太监又笑呵呵道:“陛下素来宠爱娘娘, 疼爱王爷。” 祝满心想那不还是有可能挨骂。 倒是贺天昀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祝满转过头去看他。 贺天昀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低头跟他抵了抵额头。 祝满顿时安心下来,也朝他露出笑。 两人很快到了皇宫, 刚到御书房门口,祝满就听见一道男人的声音正在控诉贺天昀的恶劣行径。 祝满对何家的人不熟,便看向给他们引路的太监。 太监答道:“何大人是何家如今当家的, 也是皇后娘娘的伯父。” 祝满了然, 跟着他进了门。 就见屋内站了了不少人,应该都是何家的,连皇后都来了, 一脸冷傲的坐在一旁, 衬托得对面弱不禁风的贵妃一个人坐在那有点势单力薄。 祝满行了礼,等永顺帝开口让他起来便朝虞贵妃走了过去。 虞贵妃朝他笑笑,手指在手边的碟子上点了点, 说:“试试这糕点,是江南来的厨子做的, 若是喜欢,一会可以将人带回府里。” 祝满没有回答, 而是瞥了一眼站着的人。 虞贵妃见状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别担心。” 何家家主叫何高勇,被贺天昀砍伤的人就是他儿子,听见这话他顿时气得脸都红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虞贵妃闻言朝他笑了笑:“本宫说错什么了?不就是几件家具,十倍赔你都行。” 何高勇闻言指着自己儿子包扎着的脑袋,怒道:“是家具的事吗?!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都干了什么?!” 虞贵妃还是笑:“何大人这是在说陛下教子无方?” 何高勇顿时噎了一下,沉下脸:“诡辩。” 虞贵妃没有会话,而是笑着继续吃那碟点心。 何高勇本也不是来跟他呈口舌的,扭头就在永顺帝面前跪下了,说:“求陛下给我儿做主。” 皇后也在旁打边鼓:“天昀这事做得的确不合适,若是传出去,怕是会坏了皇家的名声。” 永顺帝垂着眼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虞贵妃笑道:“皇后说笑了,昀儿的情况京中谁人不知,顶多说他病得又重了些,坏不了。” 皇后看过去,就见虞贵妃已经转过头去跟祝满说话,顿时皱起眉。 祝满接过虞贵妃递来的糕点,啃了一小口,目光还盯着皇上。 虞贵妃看他那小动物的警惕模样,忍不住笑了,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她这种镇定也让祝满心里安定了一点。 他本以为这件事会扯很久,谁知何高勇才又说了几句,就听皇上说道:“天昀禁足一个月。” 何高勇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陛下,昭王肆意伤人,却只是禁足一月?” “不然呢?”永顺帝看他,“让你儿子也砍他一刀?” 何高勇自然不敢点头,他铁青着脸跪在地上,说道:“昭王殿下不经事,其行多受身边之人影响,贵妃娘娘身担教养之责的,却未能尽到应尽之责,臣斗胆恳请陛下,对贵妃娘娘予以处置。” 永顺帝皱起眉:“昀儿痴愚,较寻常孩子更难教养,贵妃这些年竭心尽责,并无过错。” 何高勇依旧不依不饶:“陛下,国法家规,不可偏废,皇子犯错,影响深远,若不予以处置,何以彰显陛下公正,又何以让天下臣民信服?望陛下三思。” 他说着重重磕了几个头。 祝满顿时紧张地看向身旁的虞贵妃。 虞贵妃却只是很轻地挑了一下唇。 祝满还没明白过来,但下一刻他就听见皇上发脾气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的声音,吓得祝满整个人都僵住了。 贺天昀握住他的手,很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既然你要罚,好。”永顺帝冷着脸,说道,“案子移交大理寺,在查出昭王为什么去闹何府之前,贵妃、昭王全部禁足,等案子水落石出再予以处置!” 他话说完,就听虞贵妃低低笑起来,站起身朝永顺帝行了一礼:“谢皇上,那臣妾先告退了。” 说完便拉上祝满跟贺天昀离开了御书房。 祝满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问道:“娘娘,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虞贵妃无奈地看他:“你这傻孩子,昀儿为什么会去何府,你还不知道吗?” 祝满一愣。 虞贵妃继续说道:“昨夜之事,陛下心里有数,怕查的是何家又不是我们。” 祝满皱起眉,有点犹豫:“可……” 他总觉得这种情况何家说不定会动什么手脚。 “大理寺卿是皇上的人,跟何家素来不对付。”虞贵妃嗤了一声,“何家素来嚣张,早些年皇上管不着,大理寺可吃了他们不少苦头,现如今皇上能管了,何家人再去可得被扒层皮。” 祝满懂了:“报应。” 虞贵妃听见这话,眼睛顿时笑弯了:“先到我那去,我让人做了几身衣裳,正好试试。” “可皇上让天昀禁足……” “又没说禁在哪。”虞贵妃无所谓道,“走吧。” 祝满没想到还能这样,顿时不知该说什么,跟了上去。 他本以为虞贵妃会问问王府的事,问问贺天昀的事,毕竟贺天昀忽然“聪明”了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没有,她一进屋就让人拿了衣服来,说是宫里绣娘做的,又说江南也有好绣娘,她也让人做了,做冬装。 祝满听她的换了新衣服,虞贵妃看了一会,点点头:“你跟昀儿倒是般配。” 祝满也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就转头看了贺天昀一眼,就见他朝自己笑了笑。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贺天昀以前一见面就喜欢缠着虞贵妃,但今天好像也没有。 想了想,他实在没忍住,试探着问道:“娘娘都知道了?” 虞贵妃笑着看他:“知道什么了?” 祝满指了指贺天昀。 虞贵妃看过去,就见贺天昀也在笑,于是将手边的茶点推了过去。 贺天昀拿起来吃了一口,没说话。 祝满看两人这个心照不宣的气氛,开始怀疑贺天昀是不是骗自己,其实虞贵妃一直都知道。 虞贵妃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朝他招招手。 祝满走过去。 虞贵妃拉着他在身旁坐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做母亲的,就算看不出孩子的心思,也该能明白他的心情,尤其我一直将昀儿放在手心里看着呢。” 祝满一愣。 虞贵妃笑道:“我不问,你们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一会我再拨几个人让你们带回去,春草知道怎么安排他们。” 祝满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虞贵妃。 他先前一直觉得她柔柔弱弱的,在家时被宠着,后来进了宫又被皇上捧着,所以性子才会那么柔软,就算生气跟皇后吵起来、吵得针锋相对,那也不是雷霆之怒,而是如少女时闹的小脾气那般,说几句心里就舒坦,可爱又天真,大多时候都是温柔的,也只有在遇见孩子的事才会显露出一点心机。 但昨晚的事也好,今天的事也好,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直把这位贵妃看得太简单了。 虞贵妃继续说道:“何家大约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回去后要小心些。” 祝满点点头。 虞贵妃这才放开他,摆摆手:“回去吧。” 祝满闻言站起身,贺天昀走过来拉过他的手离开了兴庆宫。 他们没有乘坐轿辇,而是牵着手散步似的走回去。 祝满还在想虞贵妃的样子。 想她平日里温柔的的模样。 想她在皇上面前时偶尔流露出来的无悲无喜。 想她方才看贺天昀时那种和以前别无二致的眼神。 对她来说,贺天昀是不是傻都不重要,因为那都是她的孩子。 “发什么呆?”贺天昀笑着喊他。 祝满“嗯?”了一声,看向贺天昀的表情有些茫然,看上去呆呆的。 贺天昀笑道:“问你呢,在发什么呆?” 祝满老实道:“在想贵妃娘娘,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自然。”贺天昀道,“就算我们不说,府里也会有消息传过去的。” 祝满犹豫了一下:“那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贺天昀看他:“你觉得我跟母妃说过?” “本来是这么想的。”祝满道,“但是刚刚贵妃娘娘的意思不就是说她事先不知情吗?” 贺天昀“嗯”了一声:“我先前也不知道,但今天进去,看见母妃的眼睛,我就明白母妃什么都知道了。” 祝满看他。 贺天昀目光朝前看,这里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宫道,长到他们两人走了有一会了,却依旧离尽头很远。 这里是从后宫离开皇宫的必经之路,他从建府后经常要走,也不知走过多少回了。 “母妃是外祖唯一一个女儿,又是最小的,打小就受宠 。”贺天昀道,“我听舅舅说过,母妃在家时脾气并不少,但都是闹些孩子脾气,后来做了太子侧妃也没改多少,直到有了我才渐渐有了改变。” 贺天昀没有见过那样的虞贵妃,但他能想象到,因为那是他最想要的、最希望祝曼能长成的模样。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母妃也没有多稳重。”贺天昀无奈道,“母妃那时候有些迷糊,做事丢三落四不说,还很随性,大约是因为这个,所以我小时候比较……老成?” 听到这个词,祝满忍不住笑了一声。 贺天昀见他笑,也跟着笑,但笑容很快又淡了。 他说:“再后来出了事,等我清醒过来,母妃已经是现在的样子了。” 他不知道那些年母妃究竟经历过什么,但能猜到一定和他有关,这也是当初他会选择继续做个傻子的原因。 祝满也能猜到,顿时有些难过:“我还以为贵妃娘娘一直是那样的呢。” 贺天昀闻言看他,笑道:“你怎么就是改不了口呢。” 祝满愣了愣,旋即明白他的意思:“习惯了 。” “再不改口,母妃怕是要不开心了。”贺天昀伸手捏捏他的脸,“下回可得记好了。” “哦。”祝满摸了摸鼻子,“那你准备怎么处理何家的事?大理寺真的能查出原因?” 贺天昀道:“就算他们查不出,父皇也会想办法让他们查到,何家自己找死,父皇怎么可能不成全。” 祝满再一想方才在御书房发生的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什么虞贵妃会那么有恃无恐。 因为这是递给皇上的刀,只要他想收拾何家就会接,就算他不接,何家也会“逼着”他接。 何高勇非逼着皇上处置虞贵妃跟贺天昀,只会让皇上想起何家的嚣张,想起自己以前是怎么让何家压一头的,他心里怎么可能痛快。 祝满垂下眼:“我还以为是皇上想保护你们。” 贺天昀无奈:“他可不是那种人。” 祝满又不说话了。 贺天昀戳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祝满看他:“真的想知道?” 贺天昀点头。 祝满朝他勾勾手指,贺天昀立刻凑过来,就听祝满说道:“在想,皇上好没用。” 贺天昀一愣,旋即压着嗓子笑了。 祝满皱眉:“笑什么?” “没,就是觉得你说得对。”贺天昀道,“我得小心些,不能学了。” 祝满撇撇嘴:“谁跟你说这个,再说你们本来就不一样。” 贺天昀闻言“嗯”了一声,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最起码……我不会利用你。” 祝满看他:“你这底线也太低了。” 贺天昀还是笑,拉着祝满出了宫。 他被禁足只是不能出宫,但贺天昀本来也不是什么喜欢往外跑的人,回去后就呆着院子里没出去了。 他没想继续装,虽然什么都没提,不过看他居然安安静静在看书,杜萍娘也能猜到个大概。 但她什么都没问,还是跟之前那样仔细地照顾着贺天昀的生活,就好像先前的贺秀心一样。 甚至秦山河还有院里那些护卫丫鬟,每个人都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正常得好像贺天昀从来没傻过。 有了对比之后咋咋呼呼的惊心就显得像只没脑子的猴子。 他说:“王妃你神了,你之前还怀疑王爷是装的,结果真的是!” 祝满瞪他:“你不如上街喊去,这么大声怕人不知道?” 惊心顿时老实了:“我这不是惊讶嘛……不是你又什么时候知道的?” “跟你说完第二天吧。”祝满道。 惊心哀怨:“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还有那个春草,她武功也太好了吧!!” 提到春草,祝满就顺嘴问了一句:“有多好?” 惊心闻言想了想,说:“单轻功就能顶好几个我了。” 祝满看他的眼神带上了嫌弃:“你还好意思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要有她那武功就不跟着你了。”惊心道,“我自己出去单干。” 祝满被逗笑了:“那你去吧,我去看看王爷。” 他说完便起身去了书房,就见里头有人在,顿时一愣:“我是不是晚点再来?” “无所谓。”贺天昀朝他招招手,“正好介绍给你认识。” 于是祝满走了进去,就见贺天昀面前站的是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男人,表情冷漠,看见他只是跪下行了礼,没有说话。 贺天昀道:“他叫木深,算是我的贴身小厮?” 祝满更疑惑地看着贺天昀。 贺天昀又道:“我手下的暗卫都是他管着,以后他会跟在我身边。” 祝满了然,这么说这人跟惊心是差不多的,只是惊心没那么厉害。 “那惊心……” “随你。”贺天昀笑道,“这院子里都是自己人,以后你不想装女人也可以,若是想换回男装,等把其他地方的人都换了就是。” 祝满有点惊讶:“能行?” “父皇本来就知道,没什么。”贺天昀道,“就算传出去,丢的是皇家的脸,父皇自然会帮着遮掩几分,只是你妹妹跟祝府那边可能会受些影响。” 祝满一听立刻摇头:“那算了,也不麻烦。” 贺天昀便不多说了,看向木深:“先下去吧。” 木深应了声“是”,想了想,又问道:“还有,府里盯梢的人又换了,我们已经抓住了。” 贺天昀点头:“把头砍下来,何家那几个老头子每人送一个,还有,给端王府也送一个。” 木深应了一声,出去了。 祝满看向贺天昀。 贺天昀朝他露出一个笑:“怎么了?” 祝满想了想,说:“你好凶啊。” 贺天昀乐了,伸手将人抱起来放到桌上,靠过去将手压到他身侧,将人圈着,说:“又不凶你。” 祝满弯起眼,伸手去勾他的脖子,问道:“你这么大阵仗,不怕皇上发现?” “怕什么。”贺天昀无所谓道,“他往上查,只会查到天烨头上,皇子养几个护卫又没什么,贺天晟养得更多。” 祝满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贺天晟说的是端王,旋即问道:“你到底干过多少事都甩天烨头上了?” 贺天昀想了想,说:“没数过。” 换言之,数不清。 祝满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天烨摊上你这么个哥哥真是倒了大霉。” “我是在帮他。”贺天昀笑了笑,低头去亲祝满。 祝满接吻依旧有些青涩,只会被动地接受,唯一能给的回应就是那双攀上贺天昀肩膀的手。 等两人分开时,祝满又被亲得脸颊绯红,眼神也有些迷离,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每次都亲那么久。” 贺天昀闻言笑了:“因为你很甜。”他说着又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亲,“你知道我喜欢吃甜。” 祝满轻轻踢了他一下,说:“甜言蜜语。”说完,又觉得这词不合适,改口道,“花言巧语,明明是在欺负我。” 贺天昀弯起眼:“那我教你怎么欺负回来?” 祝满眼睛亮了亮。 贺天昀点了点他的唇:“张嘴。” 祝满狐疑地看着他。 贺天昀催促:“想不想学了?” 祝满试着张开嘴。 贺天昀又道:“舌头要主动点。” 祝满想了想,贺天昀的确每次接吻都喜欢伸舌头,于是点点头。 然后贺天昀就又吻了下去。 祝满一愣,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贺天昀含混地说了一句:“舌头。” 祝满这才试探着伸出舌头,但刚一靠近,就被贺天昀逮了个正着,搅扰着不让他跑。 别说主动,他甚至不太能动。 祝满被亲得蹆都软了,分开时看见贺天昀笑吟吟的模样气得脸都红了:“贺天昀!” 贺天昀“嗯”了一声,跟个孩子一样拱到他怀里,脑袋靠在他胸前,委屈地看着他:“王妃才凶。” 祝满看他用这张脸说这话,那点气瞬间消失熄了大半,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装什么可怜,起来。” “没装,我本来就很可怜。”贺天昀抬起头,将下巴压到他肩上,继续用委屈的语气说道,“王妃疼疼我。” 祝满笑得更厉害了,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样行了?” 贺天昀弯起眼,“嗯”了一声,又凑过来亲他。 再次把祝满亲得腰软腿软,气得祝满回房间生了好半天闷气。 他就不明白了,一样是新手,一样的练习,贺天昀怎么进步就那么快! 不过他就是闹闹脾气,下午就把这事忘了。 但他忘了,贺天昀惯会得寸进尺,看他这么快就消气,晚上忍不住又去亲他。 祝满坐在他腿上,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每次想逃跑贺天昀就会加大手上的力道将他禁锢着,不让跑,然后继续亲他,亲得祝满半点招架之力之力都没有。 祝满脸颊飞红,说不清是羞的还是气的,骂道:“贺天昀,你个混蛋,你再欺负我我就回西苑去了!” “没有欺负。”贺天昀将人放到软被上,笑着弯腰去亲他,“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我们再换一个?” 祝满这次学乖了,警惕道:“不换,你别想骗我。” 贺天昀无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祝满想了想,除了装傻的事,贺天昀的确没什么事骗过他。 于是他改口道:“你别想欺负我。” “我什么欺负你了。”贺天昀无辜道,“我这是疼你。” 语气跟他上午撒娇时如出一辙。 祝满一听就知道不妙,起身要跑,却被贺天昀重新压回去,又低头吻住了。 第35章 祝满是真的很受不了贺天昀亲他。 倒不是讨厌, 而是每回他都觉得像要擦枪走火,所以在他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就推开了他。 “不准。”祝满推开小狗一样一直想拱过来的脑袋,警告道, “贺天昀,我要生气了。” 贺天昀闻言立刻乖巧, 但还是有点委屈:“我们是夫夫,亲热也不行?” 祝满抿了抿唇, 说:“昨天问你你又不要, 不来了。” 贺天昀挑眉, 祝满昨晚能开口就说明他并不排斥,他也能感觉到祝满的回应,但祝满的确拒绝他了。 想了想, 他问道:“你是有什么顾虑?” 祝满垂下眼:“倒也谈不上……”他说着,凑过去,小声道, “怕疼。” 贺天昀无奈:“我小心点。” 祝满摇摇头, 咬着唇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凑过去在贺天昀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贺天昀一挑眉。 祝满说完耳朵都红了,有些不自在地捏着衣摆, 余光还在偷瞄贺天昀的表情。 贺天昀看他这小动作, 觉得可爱又心疼,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那我准备一下。” 祝满看他:“准备什么?” “我怎么知道。”贺天昀无辜道, “明天问问大夫去。” 祝满顿时瞪圆了眼:“这种事问大夫?” “不然呢?去庙里问佛祖?”贺天昀好笑地凑过去亲了他一口,“那不做到底总可以吧?” 祝满想了想, 点点头。 贺天昀便让人熄了灯,就着昏暗的灯光去亲他。 这种氛围让祝满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勾着贺天昀的脖子回应他。 贺天昀吻得不深的时候动作总是很像小狗,一下又一下毫无规律和目的地在他脸上胡乱亲,闹得祝满忍不住笑:“够了吧?” “怕你紧张。”贺天昀笑道,“安抚一下你。” 祝满含混地“嗯”了一声,在贺天昀再一次亲下来时忽然张口咬住他。 他力气不大,只是用牙不轻不重地叼住他的唇,像是小猫咪叼着玩具,很快就被玩具报复了。 贺天昀反咬住他,开始吻他。 祝满是真的招架不住贺天昀的深吻,没一会就被弄得呼吸紊乱,眼神也迷蒙地乱飘起来。 “不专心。”贺天昀笑着,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手溜进被子里,在祝满身上那层薄薄的布料上滑过。 祝满提醒了一句:“你已经知道了的。” 贺天昀点头。 祝满道:“不准嫌弃,嫌弃也唔……” 祝满话还没说完,贺天昀就低头吻住他,手麻溜地给祝满证明了一下自己是的态度。 祝满眼睛都瞪大了,下意识想踹他。 贺天昀眼疾手快按住他的蹆,指节屈起。 祝满很快就不行了,红着眼睛喊他,声音像是也化成了一滩水:“天昀。” 贺天昀“嗯”了一声,笑着跟他交换了个吻,问道:“喜欢吗?” 祝满摇摇头。 贺天昀挑眉:“不喜欢?” “不知道。”祝满含混道,“以前没有的。” 贺天昀不信:“自己没试过?” 祝满还是摇头,嗚咽道:“我很少。” 贺天昀又在他耳边小声问了两句,就见祝满眼睛眼尾红了一片,胡乱地点了点头就偏过脸去不看贺天昀了。 贺天昀笑着低头,继续跟他接吻,直到祝满喉咙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哼声才放开他。 “好了?”贺天昀笑着去亲他的额,“换我了。” 祝满有些茫然地眨眨眼,还没问,贺天昀就起身将两边膝盖压到了他腰侧,像是要坐到他身上。 祝满疑惑地看他。 贺天昀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压下身体,跟祝满放到一起。 祝满眼睛顿时瞪大了:“别……!!” 后面的话瞬间被咬回嘴里,只剩下喉咙里含混的声音。 祝满微微仰头盯着床顶,总觉得世界好像在转,转得模糊不清,转得晕晕乎乎的。 可能是熱的,床下有烈火在燒,床上也有。 他想拉住贺天昀,但自己也不知道是想让他继续还是停止,于是伸出去的手只是堪堪在贺天昀手背上划了一下就没了动静。 直到贺天昀弯腰下来吻他他才回神,眼泪顿时就掉下来了。 贺天昀无奈地吻去他的泪水,柔声道:“怎么了?又没进去,怎么哭了。” “混蛋。”祝满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哭的,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也没用,只能胡乱说道,“你弄脏我了。” 贺天昀好笑道:“彼此彼此。” 说完便伸手把人抱起来去洗澡了。 直到坐在浴桶里,祝满才缓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臂弯里不去看坐在旁边的贺天昀。 “不是脏?好好洗。”贺天昀伸手拉他,“或者我帮你。” 祝满“嗯”了一声,低着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刚刚的事。 “知道,你就是太舒服了。”贺天昀笑道,“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不是?” 祝满红着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想哭的,是眼泪自己掉出来的。 贺天昀笑了,捏着他的下巴转过来,低头跟他交换了个吻,说:“你真可爱。” 祝满咬了他一口,抽回手自己迅速擦洗了一下便爬出浴桶穿衣服去了。 大概是缓解过了,贺天昀这一晚倒没再烦他,只是抱着他睡了一觉。 祝满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没看见贺天昀。 他已经已经习惯了贺天昀的早起,便含糊问了一句:“又在玩什么?” 无人作答。 祝满懵了数息才回过神,挑开床帐就见以前都会趴在桌上玩玩具的贺天昀不在,于是问守在屋里的春草:“王爷呢?” “似乎是去书房了。”春草答道,“要去跟王爷说一声吗?” 祝满摇摇头:“又没什么事。” 说完便起身洗漱去,等梳妆完才去找贺天昀。 贺天昀这会正在屋里看书,见他来愣了一下。 祝满也被他这一下搞得一愣,后退了半步:“怎么了?书房我不能来?” 贺天昀摇头:“我以为你会换回原来的衣服。” “我没带。”祝满道,“而且保不准要出门,还得再换,这样比较方便。” 贺天昀点头:“吃饭了?” 祝满摇头:“来看你吃了没有。” 贺天昀失笑:“没,带你出去吃?” 祝满不解:“怎么忽然想出去了?” “总闷在府里也不好,出去找找乐子。”贺天昀说着站起身,去拉祝满的手,“走吧。” “乐子?”祝满疑惑地跟上。 就见贺天昀带他来的是一家小面馆,味道一般,不过地理位置还行,因为对角不远就是何府,门口守卫森严,看着像是御林军。 祝满了然:“皇上开始动手了?” 贺天昀点头:“父皇忍何家很久了,现在有机会,估计不会放手。” 祝满“噢”了一声:“那你觉得他们会被皇上收拾掉吗?” 贺天昀摇头:“何家可不是那么好处理的,何高勇老奸巨猾,估计最后发现拦不住父皇会找个人顶罪。” 祝满闻言皱起眉:“那不是便宜他了?” “怕什么?父皇约莫会借着这个由头向皇后和贺天晟发作。”贺天昀解释道,“何家只要还想贺天晟上位,他们就必须哄着父皇。” 他说完,把面碗往祝满面前挪了挪:“吃东西。” 祝满“噢”了一声,低头喝汤。 等吃过早饭看完热闹,贺天昀便带着他去了公主府找顾颂今。 顾颂今这个时间还在练功,看见他来,将手上的刀随手一丢,刀便稳稳挂回了武器架上,看得祝满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贺天昀从身后捏捏他的腰。 祝满不乐意地甩开他,开开心心找贺秀心玩去了。 贺秀心本来准备出门的,但看祝满来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祝满见状问她想去做什么,贺秀心便道:“有个铺子出了点问题,正准备去看看。” 祝满便想起来贺天昀手下那些资产,他的确应该去看一看,学习一下怎么管理才行。 于是他便跟着贺秀心去了,陪着她解决了问题,还去巡了几间铺子,等回来时正好吃午饭。 吃完他还以为要回府了,结果贺天昀又带着他去了京郊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具体是做什么的祝满也不清楚,贺天昀说很快就会出来,他便也没跟上去,而是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翻着他先前看的那本游记。 事实证明贺天昀也没说错,他才翻了几页人就从里面出来了。 祝满看他手上拿了个盒子,有些疑惑地问他:“是什么?” “回去就知道了,走吧。”贺天昀说完吩咐车夫回城,但回城不是回府,贺天昀之后又去了好几个地方,每个地方都只停了一小会,但这么来来回回跑也很费时间,等他们回到王府时,天都快黑了。 因为贺天昀每次都说很快,祝满便没跟着在车上坐了一下午,困得不行,一下车就开始打哈欠。 贺天昀看他这样,好笑道:“怎么不在车上睡会?” “还不是因为想看看你在干什么。”祝满说完道,“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事呢,结果搞了半天,你只是太久没出去放风,所以才想趁这机会多逛逛。” 贺天昀闻言笑了,倒也没反驳,而是道:“走吧,先回去吃饭。” 祝满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又回东苑去洗了把脸,这才跟贺天昀一块吃饭去。 因为折腾了一下午,他也忘了贺天昀买东西的事儿,直到晚上他再拿出那个盒子祝满才想起来这事,凑过去好奇道:“这是什么?” “给你的好东西。”何天昀手在盒子上拍了拍,“要得匆忙,只能买现成的,我还另外向他们订了一套更好的,等做好了会送过来。” “给我的?”祝满不解,“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想送就送了,哪有那么多原因。”贺天昀怎么说手却没有要给他打开盒子的意思,而是继续用手在盖子上轻拍着,“是你需要的东西。” 祝满越发茫然,他最近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想了一会,祝满还是没想出来,只好伸出手去:“给我。” 但贺天昀没有给他,而是问道:“你会用吗?” 祝满闻言,立刻缩回手,说:“你的语气听起来像给我挖了个大坑。” “你怎么老把我往坏处想。”何天昀有些无辜。 祝满抱着手,不上他的当:“你打开让我看看,我再决定,如果你不开我就不要了。” “好,你说的。”贺天昀说着拨了一下盒子上的卡扣,直接掀开了。 只见盒子里挨挨挤挤地放着好几件棍棒状的玉,由小到大按顺序排列着。乍一看没什么,但等看清是什么后祝满顿时脸上一红,冲过去猛地按上了盖子。 贺天昀差点被他夹到手,无辜道:“别那么激动。” “谁激动了?别说得好像我看到这个东西很兴奋一样!”祝满怒道,“你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去买这个?还订了新的?” 贺天昀无奈道:“是你自己说太窄了怕疼我才去买的,循序渐进,你慢慢就会适应了。” 祝满碰都不想碰那个盒子。 贺天昀见状也不强求,而是说道:“放我这也行,以后我来帮你。”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色鬼!”祝满骂他,“你也不准碰。” 贺天昀是真的很无辜:“我怎么感觉在你心里,我好像很不靠谱似的。” “你何止是不靠谱,简直没谱。”祝满道,“反正你把这些东西扔了,再去人家铺子让他们别做了。” 贺天昀没有答应,而是转移了话题:“其实我还准备了别的。” 祝满看他下午跑了那么多地方,如果不是为了议事,那贺天昀准备的到底有多少? 他拒绝道:“别给我看。” “这回真不是什么粗俗的东西。”何天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到桌上,看着应该是装药的,“徐忆安师父给的。” “我们今天去的居然还有他家?”祝满说完又担心起贺天昀来,“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贺天昀摇头,拿出一个瓶子:“这是给你吃的,还有外用的。”他说着又摸出好几个罐子来,上头都贴了红纸,仔仔细细地写了名字,什么”含春”“吐蕊”“上梢头”。 如果是之前,祝满可能还会以为这是胭脂,但有了前头的东西,他越发觉得这几个词里透着古怪。 他警惕道:“我又没受伤。” “是为了防止你受伤的。”贺天昀拍了拍刚才那个盒子,“一起用的。” 祝满不说话了。 贺天昀又拿出一个盒子。 祝满立刻道:“我没兴趣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许说了。” 贺天昀闻言笑了,却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罐子打开,露出里头脂膏状的东西。 祝满并不傻,立刻就明白了这东西的用途,一想到自己还陪着贺天昀跑了一个下午就哀怨:“浪费我的时间。” 贺天昀没有被他这话打击到,反而笑盈盈地问他:“要试试吗?” “不试!你都给我扔了!”祝满崩溃道,“徐忆安他师父不是大夫吗?为什么会去研究这些东西?!” “就是大夫才会去研究这些,何况他本来就是个有些古怪的人,不然也不会知道怎么解我的毒了。”贺天昀解释道,“而且他说这些东西在京中销路很好,要不是跟我相熟,想拿还得排队呢。” 祝满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疯了,他说:“既然那么受欢迎,那你就把这些转手卖掉,可以小赚一笔呢,要是不想卖,那就给我扔掉,总之不许再让我看到它。” 说完便跑了。 贺天昀当然不可能拿出去卖,也不可能扔,甚至还让那些东西出现在了他们床上。 看到他拿出那些眼熟的瓶瓶罐罐时,祝满眼睛都瞪圆了:“贺!天!昀!” 贺天昀笑着去摸他的脸:“就试一次,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那我就把他们扔了。” 祝满刚想拒绝,就听贺天昀又说道:“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让我碰。” 于是祝满又沉默了。 他想起山崩那天晚上的事,想起那时的遗憾,犹豫了一下才很轻地点了点头:“那我让你停你就得停。” 贺天昀点头:“我什么时候让你难受过?”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像要把人溺死,但祝满这会紧张得要命,根本没心思滚进他的温柔乡,说:“你之前骗我,我问你你还不肯说,我就很难受。” 贺天昀被噎了一下,为了避免祝满翻旧账,只能先凑上去亲他。 祝满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袖不放,余光一直在撇他空出的手,看他将那些瓶瓶罐罐打开,一个个放在旁边时,突然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鱼。 “你还是把灯熄了吧。”祝满道。 “我知道。”贺天昀答应一声,将东西都放好后,也没叫人,而是自己起身出去将灯熄了,只留下远远一盏烛火给他们照出些微光亮。 昏暗的灯光让祝满的紧张少了一些,化成了另一种说不明的情绪,害羞和一点点的好奇跟期待。 贺天昀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无声地勾了一下唇角。 如果祝满真的接受不了这些东西,那在他明白用途的时候就会生气地拿去扔掉了,但他没有,只是让自己拿走,那就说明他其实能接受,只是觉得不好意思。 他拿过放在最前面的瓶子,打开来倒出一小粒药丸塞进祝满嘴里,没等他询问便吻上去,用舌头将那粒药丸頂進他喉嚨里。 祝满闲书看得很多,下意识以为这是春/药,但咽下去后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疑惑地看着贺天昀。 贺天昀看出他的心思,笑道:“说了是为了让你不受伤的,你要是喜欢那些,等以后我再去跟他讨。” 祝满立刻摇头。 贺天昀又拿了后面的罐子,说:“这是外用的。” 祝满很想问他外用是怎么用的,但想想这东西是要用在哪里的,又闭嘴了。 贺天昀见他没话说了,便把药抹了上去,大约是担心抹不匀,又或许是有别的心思,他抹得又慢又仔细,直到祝满受不了,踢了他一脚才收回手,无辜道:“你真是越来越凶了。” 祝满才不想理他,拉过被子捂住脸,装死。 贺天昀笑了笑,又将另外两种药抹上,这才去开盒子。 听到这声音祝满紧张到了极点。 刚刚贺天昀只是用一根手指给他抹药他都觉得很撑,那些东西他是看过的,最细的也比手指粗不少,就别说最大的那个了。 他只能在心里胡乱想些别的分散注意力,但当贺天昀把东西拿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害怕起来。 “没事的。”贺天昀弯腰去亲他,将人亲得迷迷糊糊,腰软蹆软,大脑反应也跟着变得迟钝,直到贺天昀事情都开始好一会儿了他才反应过来。 祝满忽然觉得这事好像也不是很难。 贺天昀看他似乎放松了许多,笑了笑,又弯腰去跟他交换了一个吻,问道:“下次还弄吗?” 祝满没有回答,直到被贺天昀弄得不行了,才哼哼唧唧地点头答应。 此时的他看上去像一块软糯的点心,又甜又好拿捏,可爱得很。 虽然这事儿本来应该只有祝满要做,但贺天昀毕竟是参与者,也受了些影响,抱着祝满亲昵了一会,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去拿帕子来给他擦身。 祝满皱起眉:“我要洗澡。” “先不洗。”贺天昀柔声道,“放一晚上再说。” 祝满顿时瞪圆了眼,起身想下床自己解决,但被贺天昀按住哪都去不了。 他力气比贺天昀小,挣扎了半天,只是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最后只能泄愤地咬了他一口,认命了。 他以前从来没这么睡过,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眼睛闭没一会儿就又要睁开,但又不敢胡乱翻身,僵着身子躺了快一个时辰也没成功睡着,只能把贺天昀摇醒。 贺天昀大约猜到原因了,无奈道:“我帮你拿出来,今天先到这,明天再多撑一会儿行吗?” 他好声好气地哄,像在哄不听话的小孩吃药,一下就把祝满哄住了,晕乎乎地点点头。 贺天昀这才帮他把东西去掉,带着他去简单洗了一下,又给他抹了另一种药才重新抱着人回到床上。 祝满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抱着贺天昀美滋滋闭上眼,一夜怪梦。 第二天他被那些梦搅醒,一睁眼就看到被子鼓起来一大块,贺天昀缩在里头不知道在干什么,顿觉不妙:“贺天昀,你在搞什么鬼?” 第36章 贺天昀听见他的声音, 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露出一个笑:“没做什么,就是看看有没有伤着。” 祝满脸顿时红了, 踢了他一下,说:“别闹。” 贺天昀笑嘻嘻帮他穿好, 凑上去亲了他一下:“好,起来吃早饭。” 他说完就下床出去了。 祝满这才慢吞吞掀开被子看了一眼, 确定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才起床换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 只能问惊心:“王爷呢?” “王爷说今天天气好, 在外边吃。”惊心说完,又嘟囔了一句,“我还是好不习惯。” “那就想办法习惯。”祝满敲了他一下, 出门去了。 他们院子里本来就有石桌,只是平时不怎么用到,这会贺天昀让人把早饭都放上去了。 祝满走过去:“这季节风大。” 贺天昀道:“但是太阳很好。” 祝满指了指落在盘子里的叶子:“它们不好。” 贺天昀愣了一下, 旋即无奈道:“那我……” 他话还没说完, 祝满已经拿起一个包子吃起来。 “不嫌脏了?” “本来就不嫌弃。”祝满瞥他一眼,见他笑起来,便也跟着坐过去, “你当着我的面玩吃的我都忍了, 这有什么。” 贺天昀:“……” 也是。 两人早饭吃到一半,杜萍娘便把小狗送了过来,一来就扒拉他的腿。 祝满在吃东西, 也没碰它,而是问道:“喂过了吗?” “喂过了。”杜萍娘笑道, “出来跑跑。” “他这么点,能跑多远。”祝满用脚拨了它一下, 小狗立刻滑倒了。 它以为祝满想跟它玩,在地上开心地打了个滚,露出肚皮来。 祝满被逗笑了:“傻不傻。” 贺天昀撇撇嘴:“别玩了,吃饭。” 祝满瞥他:“它可是你带回来的。” 贺天昀坦然道:“我只是想着我不在的时候它能代替我陪你玩。” “你还不一定有它好玩呢。”祝满道,“再说了,你又不怎么出门。” 贺天昀无奈:“以后就说不准了。” 祝满一愣。 贺天昀将一碟小菜推到他面前,说:“知道何家为什么忽然对我们动手吗?” 祝满倒是没想过这个,说:“因为何家很嚣张。” 贺天昀摇头:“何家这些年谨慎许多,只是父皇身体似乎不大好了。” 祝满不解:“似乎?” 贺天昀点头:“变得很容易疲倦,太医说是劳累导致的,但是母妃身边的宫女说不大对劲。” 祝满疑惑地看他:“母妃身边的宫女?” 贺天昀点头,解释道:“母妃身边的有个宫女,精通医毒。” 祝满知道宫里肯定是尔虞我诈的,但他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贺天昀看他想歪了,无奈解释道:“母妃当年为了给我治病,遍寻名医,其中有些人选择跟着她。” 祝满便想到春草,犹豫道:“其她宫女不都会拳脚吧?” 贺天昀笑了笑,没回答。 祝满有点惊讶:“这也行?” “有钱能使鬼推磨。”贺天昀解释道,“也不全是找来的,秦家自己也会挑些好苗子培养后送过来。” 祝满了然。 但要培养出能用的人,肯定不可能是两三年内就能练成的,估摸着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了,这得是准备了多久。 贺天昀压低了点声音,继续说道:“那宫女怀疑父皇中了毒。” 祝满再次愣住:“中毒?” 贺天昀点头:“但她不能给父皇诊治,所以只是猜测。” 祝满脑海中立时冒出一个可怖的猜测,有些愕然地看向贺天昀:“难倒是皇……” “嘘。”贺天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道,“不确定,你心里有猜测就行。” 祝满点点头,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太医院都没查出来,那可能是剂量很微弱的慢性毒,也不知道下了多久才有了点效果。 贺天昀见状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从天烨在坊间声名鹊起之后开始的。” 祝满看向眼前的罪魁祸首。 贺天昀耸耸肩:“我也没想到皇后那么狠。” “那母妃怎么不跟皇上说?”祝满问道,“那个宫女既然看得出来,应该也有解毒的法子吧?” 贺天昀没有说话了。 祝满立刻明白过来,心下一凉:“母妃没打算说。” 贺天昀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因为身体原因,父皇生出了定下太子的念头,起码能把手头的事分出去些。” 祝满皱眉,可贺天昀先前也说过,皇上属意的太子人选是贺天烨,难怪何家会急。 那这么想的话,先前的刺杀…… “在想什么?” “嗯?”祝满有些茫然地看向贺天昀。 贺天昀打量着他的脸色,问道:“还在想刚刚的事?” 祝满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先前刺杀的事,他们好像没必要杀你。” 贺天昀摇头:“天烨能成气候,母妃占了很大功劳,无论是秦家还是母妃自己培养起来的势力,那些才是最大的威胁,除掉母妃,相当于砍掉天烨的臂膀。” “那你呢?”祝满道,“顺带的?” “差不多吧。”贺天昀道,“不说别的,要是父皇宁愿把皇位给一个傻子也不愿意给被何家操控的端王呢?” 祝满默了默。 虽然可能性不高,但万一呢? 倒不如斩草除根。 所以那次计划说白了,根本没有特定的目标,要是能直接杀掉贺天烨当然最好,要是失败就启动备用的计划,反正无论死的是谁,对何家而言都是一笔不亏的买卖,只可惜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祝满道:“所以之后何家肯定会变本加厉。” 贺天昀点头:“虽然在府里也能做事,但这样比较麻烦,所以以后不能天天陪你玩了。” 祝满点点头。 他不是很在意这个,倒不如说贺天昀能天天陪他才奇怪。 贺天昀看他不甚在意的样子,心里反倒有些不舒坦,说:“你是真不在意我。” 祝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贺天昀问道:“你难道就不想我天天陪你?” 祝满好笑地看他:“我说想,你就陪吗?” 贺天昀道:“虽然不行,但起码听见你这么说我心里开心。” “那样我就会不开心了。”祝满在桌子底下踢他,“少烦人。” 贺天昀无奈,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母妃从没想过要父皇死。” 祝满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 贺天昀又道:“可能是有算计的,但她……” “我知道。”祝满打断贺天昀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只是觉得怪怪的。” 他们年少相识,虽不算爱得轰轰烈烈,但起码也是你侬我侬,一路风雨走到现在依旧恩爱,却不知这份爱不知何时掺上了别的东西,连当初美好的故事都好似因此染上了瑕疵。 谁会讨厌美好的结局呢?所以他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贺天昀并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好又解释了一句:“当年的事其实已经查到皇后头上了。” 他不必说得太仔细,祝满也明白“当年的事”指的是什么。 祝满没有应声,只是看他。 贺天昀垂下眼,说:“我当时已经昏迷有一段时日了,所以具体的事也是后来听说的,那时何家如日中天,做事远没有现在谨慎,要查他们做的事不难,但……也很难收拾。” 说到这些过往,贺天昀明显心情不是很好,声音也沉了几分:“当时调查进度停滞不前,母妃找了许多人才将事情调查清楚,证据呈到了父皇那。”说到这,贺天昀闭了闭眼,“第二天,人证全部暴毙,物证离奇消失,为了给母妃一个交代,父皇杀了皇后宫里几个人,说皇后对此并不知情,是几个宫人自作主张。” 至于为什么自作主张,几个小小的宫人是怎么做到的,一概不知。 就算他们谋害的是皇嗣,就算虞贵妃受宠。 事情依旧不了了之。 祝满听得脸色发白,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他伸手攥住贺天昀的衣袖,说:“不想了,你别勉强自己。” 贺天昀朝他笑了笑,解释道:“没什么勉强的,不爱提罢了,但又不想你误会母妃。” 祝满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明明该是一段好姻缘。” 贺天昀也懂了,说道:“我不会。” “嗯?” “我说,我不会。”贺天昀道,“我一定不这么对你。” 祝满闻言笑了:“你这人想得比我还多。” 贺天昀也笑了:“一会我要进宫一趟,你去不去?” 祝满点头:“反正又没事。” 于是两人便继续吃饭。 与此同时,兴庆宫内。 虞贵妃从睡梦中惊醒,心脏七上八下地跳了好一会。 侍女听见动静,轻声问道:“娘娘,头还难受吗?” “好多了。”虞贵妃揉了揉额角,从床上起来,“梦见旧事了。” 侍女立刻去拿了衣服来给她披上,柔声道:“都过去了。” “是啊,过去了。”虞贵妃说着,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珠串。 那是用上好的香木打造,每一颗都刻着药师佛心咒。 她伸手拿过珠串,在手中摩挲,笑道:“当初陛下登基,八方来贺,连祥慧寺的了空大师都送来一串佛珠,据说是几代主持开光加持过的,能保平安顺遂,那时候昀儿还小,我便想从陛下那求来,给昀儿带着,可陛下说那是要给太后的,我求了许久都求不到。我便闹脾气,说他不给我,我自己到祥慧寺求去,陛下就说陪我去,你想,他那么忙还愿意陪我,换作别的妃子,哪有这殊荣,可惜事太多,到了还是没去。” 侍女低着头,没有回话。 虞贵妃看了她一眼:“以前宫里管事的是个嬷嬷,好像……好像是姓黄,话多得很,一日下来嘴都不停的,不像你,嘴巴缝了针。” 侍女道:“多言招悔。” “是啊,多言招悔。”虞贵妃笑了笑,“昀儿生病后,我费了许多心思才查到皇后那,可惜了,可惜了。” 侍女低着头,依旧不答。 虞贵妃继续说道:“后来陛下赏了我许多东西,其中就有那串佛珠,嬷嬷说这珠子陛下喜欢得很,连太后都没要到,却舍得给我,可见陛下多疼我,让我别跟陛下怄气了,不然等陛下去了别的女人宫里,要后悔就来不及了。”她说着看向侍女,“你说,我会失宠吗?” 侍女只是道:“不会。” “你这丫头,嘴一点也不甜,连夸人都不会。”虞贵妃说着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朝着镜子看了看,“我也觉得不会。” 侍女依旧不答。 虞贵妃叹了口气,将佛珠放到桌上,招来侍女伺候自己洗漱完,这才伸手去拉桌上的妆奁,里头是一颗又一颗佛珠,和她桌上的极像,只是上头刻的经文并不相同。 她捻起一颗在手中仔细查看,说道:“我问了空大师,若我诚心相求,佛祖会保佑我的昀儿病快些好吗?了空大师说随心随缘,我问他,什么是心?是什么缘?若我一步一叩求上祥慧寺算有心吗?若我为佛祖塑金身、修佛塔,能求到缘吗?了空大师没有回答我,只给了我这佛珠,说保佑我的昀儿无病无灾。” 她正说着,屋外走进来一个侍女,柔声道:“启禀娘娘,各宫妃嫔已在宫门外候着。” 按说宫中妃嫔每天只需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但虞贵妃这么多年盛宠不衰,在后宫的地位堪比皇后,其她妃嫔从皇后宫中出来后也会来给她请安,就像这串佛珠一样,也是皇上给他的殊荣。 “本宫昨夜未得好眠,有些乏累,今日免了吧,对了,前几日哥哥是不是送了些南洋来的首饰?挑一些送到各宫去吧,让大家看个新鲜。”她说着重新将珠子放进妆奁中,很轻地叹了口气,“曾几何时,我还以为能和皇后好好相处。” 她一开始便知那人是太子,将来要登上皇位,也知他已有发妻,知他将来后宫会有更多的女人。 但她那时满心都是他,无论家人怎么劝阻依旧选择了他。 她知道他有自己的职责,她也原意体谅他,只要那人心里有她就好。 他也的确很宠她。 生下第一个孩子时她很高兴,那是她和心爱的人生的,是她的宝贝。 她希望她的宝贝能一辈子平安顺遂,开开心心的。 她从未想过让那孩子当皇帝。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想不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想。 皇后从来没想过跟她和平相处,在皇后眼里,她也好,她的昀儿也好,都是绊脚石。 她还记着皇上在她面前说起何家时的无可奈何,知道皇上不能调查何家,但她可以。 她应该保护她的孩子,应该给她的孩子讨个公道。 可她废了那么多气力,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证据就那么简简单单被人毁了。 而那个本该跟他一起保护孩子的人只是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交代,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捧着她,将她捧成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既不甘又悔恨,却又不知该恨谁。 是做这一切的何家跟皇后,还是哄着她却从来不护着他的皇上,又或者是当初那个执意进宫的、天真又弱小的自己。 她不愿意再这么恨下去了。 只是可怜了她的昀儿。 她可怜的孩子。 “娘娘。”方才的侍女又走进来。 虞贵妃皱起眉:“今天谁也不见。” 侍女道:“是王爷和王妃来了。” 虞贵妃闻言面上一喜:“快让他们进来。” 她说着连忙让侍女给自己梳妆,等她出去时,贺天昀跟祝满已经在吃茶点了。 祝满见她来,起身要行礼,虞贵妃摆摆手:“不必多礼。” 祝满便又坐回去了。 贺天昀道:“听宫人说母妃身体不舒服。” “只是没睡好罢了。”虞贵妃笑着看向贺天昀,“我还当你要再装些时日。” “又瞒不住,何必再让母妃想那些不开心的事。”贺天昀道,“今日来,是想跟母妃讨一样东西。” 虞贵妃闻言没有多问,低声吩咐了一旁的侍女几句。 侍女很快捧来一个盒子。 虞贵妃也没打开,直接让她给了贺天昀。 祝满立刻好奇地探头过来。 贺天昀将盒子放到一旁的动作一顿,无奈地将盒子推给他。 祝满有些不好意思地瞟了虞贵妃一眼。 虞贵妃见状轻轻笑起来:“没什么,看吧。” 祝满这才打开,就见里面放了好几块令牌。 虞贵妃道:“京中八十五人,平日养在烨儿府里,你父皇是知道的,还有五百人在城外,他应该不清楚,晚些时候我让春城去你那,京中的事都是他在联络。” 贺天昀点头:“我找个时间再去江南一趟。” “那边有颂今看着,出不了乱子。”虞贵妃道,“倒是西南那边,何家一直盯着呢,但慕容飞似乎不打算买他们账,你不去试试?” 贺天昀摇头:“慕容飞那人油盐不进,父皇就是看上他这点脾气才会让他去西南,没必要费那些心思。” 虞贵妃便不说了,转而讲起别的。 两人谈的都是公事,听得祝满直眼晕。 这两人的相处和之前也差太多了,他还以为就是进宫打个招呼,没想到居然是来谈正事的,他就不该来。 他正百无聊赖地发着呆,身边的人忽然戳了他一下。 祝满“嗯?”了一声,扭头看贺天昀,下意识用哄孩子的语气问他:“怎么了?” 贺天昀笑了一声。 祝满:“……” 习惯了。 “怎么了?”祝满换回原来的语气。 贺天昀看向虞贵妃,祝满也跟着看过去,就听虞贵妃道:“在和昀儿说孩子的事,秀心跟颂今还没准备要,天烨我看一时半会是成不了亲了,我要想抱孙子,只能看你们了,正好熙平王前几日家里添了个丫头,我看过了,白白胖胖挺漂亮的,可以抱到府里去养。” 祝满还没想过那么远呢,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看向贺天昀:“你怎么说?” “我?我自然是想你给我生。”贺天昀朝他笑了笑,“王妃努努力?” 祝满踢了他一下。 贺天昀无辜地看向虞贵妃:“王妃太凶了,还是算了。” 说完又被祝满踢了。 虞贵妃见状轻轻笑起来:“好,你不愿意就算了,还有,既然要去江南,就去看看你舅舅。” 贺天昀点点头,又陪虞贵妃聊了一会两人便离开了。 祝满怀里还抱着虞贵妃给的盒子,坐在车上翻里头的东西看,说 :“你出个门要带这么令牌在身上吗?” “怎么可能。”贺天昀无奈道,“这些事以前是母妃管着,她自己不好出面,所以才将这些分开给手下的人,现在既然到了我手里,自然用不需要那么麻烦。” 祝满“噢”了一声:“那这些怎么办?” “给你玩。”贺天昀随口说了一句。 祝满:“……” 等回去后,贺天昀又给了祝满一块令牌,上头刻着一个“昭”字,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有点像玉又有点像铁,摸上去不凉。 祝满明白过来:“这就是你说的替代?” 贺天昀点头,又跟他解释了这牌子的玄机,怎么辨伪。 祝满认真听着,等听完才反应过来:“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这块是你的,昭王妃。”贺天昀无奈,靠到他脸边落了个吻,“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江南?” 祝满想了想:“能见到曼曼吗?” “能。”贺天昀无奈,“她才走多久你就想她了?” 祝满笑起来,点点头:“顺便带你去给她看看。” 贺天昀眯起眼:“看什么?她要是看我不傻了,又愿意了,你就让给她?” “瞎说什么?曼曼才不是那种人。”祝满伸手掐住贺天昀的脸,“还有,你是他嫂子,以后再说这种话我就当你是在觊觎她了。” “别误会,我对小姨子没兴趣。”贺天昀笑道,“我对大舅子比较感兴趣。” 祝满愣了一下,几息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打了他一下:“谁是你大舅子。” “你说呢?”贺天昀笑着伸手将抱过来,又凑上去亲他,把人亲得全身发软,像块糕点似的黏糊在自己身上,这才道,“估计过几天父皇就会召我进宫了,我到时候跟他说一声,你这几天可以收拾一下。” “收拾什么?” “收拾你。”贺天昀笑道,“我是去办事的,你是去玩的,想想要去哪玩。” 祝满对那边也不熟,但想想心情就好,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到时候再说!” 第37章 贺天昀要出门, 这在昭王建府以来还是第一次,若换作以前,可能会有人觉得这事有点扯淡, 但昭王的改变府里人都看得清楚,所以在听到祝满的吩咐后半点怀疑没有, 都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他们这动静宫里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贺天昀上午才从兴庆宫出来, 下午就又被皇上叫进宫了。 祝满也跟着去了, 他一开始还很紧张, 担心皇上会追究贺天昀欺君之罪,但出乎他意料的,皇上态度很好, 和颜悦色地问他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贺天昀睁眼说瞎话:“前不久,大约是冲喜真的有效果吧。” 永顺帝面上笑容不变:“好好好,恢复了好, 你母妃知道了吗?” 贺天昀点头:“上午去见过了。” 永顺帝听见这话, 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又松开了,依旧是笑的:“她一直挂心你的病, 现在该放心了, 你儿时便聪慧,现在长大了,还是一样。” 贺天昀笑了笑, 没有回答。 永顺帝也没有非要他开口的意思,继续絮絮叨叨说道:“你母妃这些年为你费了不少心思, 朕也从来没放弃过,太医院……” 他说起事来啰啰嗦嗦, 听得祝满想打哈欠,耐着性子陪贺天昀听了好半天才听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何家这些年很嚣张,他应付得很累,让贺天昀别忘了尽孝,多为他这个父皇分忧。 前头还唠唠叨叨说自己做了很多事,主要还是想铺垫一下,让贺天昀把心思用在对付何家上。 最后,永顺帝说道:“天烨年纪尚轻,心思纯稚,有许多事还要倚仗你这个大哥。” 听到这句话,祝满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他总觉得有些怪,但哪里怪,他又说不出来,于是只能看向贺天昀。 贺天昀低着头,唇角带着温和的笑,看上去温顺恭谨,颇有几分虞贵妃的影子。 永顺帝也很喜欢他这模样,弯起眼正想夸他几句,就听贺天昀道:“儿臣刚复原,精神不济,实在帮不上天烨什么忙,此番进宫,也是想禀告父皇一声,儿臣准备带王妃去江南走走,就当是散心休养了。” 永顺帝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 他自然不会相信这个儿子去江南是为了养病,他也不介意他那点小心机,毕竟要从何家手里抢肉吃,没点手段可不行——但这一切必须得建立在他听话的前提上。 而贺天昀现在的意思就是明晃晃在将他往外推。 永顺帝黑着脸:“不行,你给我乖乖呆在京城。” 贺天昀闻言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道:“好。” 永顺帝一愣,连祝满也愣了一下。 但贺天昀没有多解释,直接起身朝他行了个礼:“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他说完,拉过祝满就走,永顺帝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等人都走出紫宸殿了才回过神,顿时有些恼怒。 一旁的太监立马上来劝他:“陛下,王爷不一直是这样。” “他以前是傻!现在是吗?!”永顺帝气得摔了手边的茶杯,“难得能治好,你说他怎么就不能跟他母妃一样听话些!” 太监道:“王爷打小就被您和娘娘捧在手心里,难免有些孩子脾气,但王爷心明眼亮,您对他好,他都看在眼里呢。” 永顺帝心里这才舒坦了些,点点头,本想再让人重新上茶,但又犹豫了,想了想:“到贵妃那坐坐吧。” 他说完便起身带着人去了兴庆宫。 另一边,祝满跟在贺天昀身旁,问道:“那我们不去啦?” “谁说的?”贺天昀笑着看他,“都开始收拾了。” 祝满不解:“可皇上不让我们去。” “过两天就让了。”贺天昀拉过他的手,“先不回府,四处转转?” 换作以前祝满就同意了,但这次有了之前的经验,他立刻警惕:“你又想去买什么?” 贺天昀有点无辜:“我能买什么?你以为那些东西满大街都是?” 祝满心说我以前也不觉得京城有那么多这种铺子,但你的确买到了。 贺天昀无奈,解释道:“只是买些吃食,或者晚饭就在外头吃也好。” 祝满这才放松警惕,点点头。 然而他觉得自己还是放松得太早了,看见贺天昀将车马停在之前去过的药铺前时他气得踢了贺天昀一脚:“骗子!” 贺天昀好笑地拉着他下车。 祝满立刻挣扎着要回车上,却被贺天昀伸手一抱,直接从车上抱了下来,往里走去。 “贺天昀!”祝满瞪他:“你快点放我下来!” “你不跑我就放开。”贺天昀无奈道,“我是来做正经事的。” 听到是正经事,祝满才放弃挣扎,看着他:“什么正经事?” “徐忆安的师父在这。”贺天昀将他放下来,重新拉住他的手,“想让他给你看看身体。” 祝满皱眉:“我身体好着呢。” 贺天昀道:“你知道我指什么,长这么大看过吗?” 祝满默了默,没说话。 他爹恨不能把他的事捂死,怎么可能找人看过,也就小时候给他接生的婆婆和照顾她的老仆知道,但那个婆婆当时就被封了口,老仆也不在了。 贺天昀柔声道:“我知道你没什么不舒服的,但让大夫看看也好,我跟他认识许多年,信得过,你不用担心。” 祝满皱着眉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跟着贺天昀进去了。 铺子里坐诊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祝满盯着他看了一会,说:“没想到徐忆安师父年纪这么大了。” “不是他。”贺天昀笑了笑,拉着他直接往后院去。 后院有个女人正在晒药,听见动静头也不回:“看诊抓药外面去。” “是我。”贺天昀道。 听见他的声音,女人转回头,朝他挑了一下眉:“你来做什么?之前的药都用完了?” 贺天昀尴尬地咳了一声,转头跟祝满介绍道:“这是徐忆安的师父,顾芝芝。” 祝满看着眼前这位凹凸有致的明艳大美人,再想想顾芝芝这个可爱的名字,陷入沉默。 他还意以为徐忆安的师父会是个儒雅书生模样的人或者那种不修边幅的怪人,结果哪个都不是。 贺天昀正想给顾芝芝介绍一下,就听她说:“这就是你那个王妃吧?过来吧。”她说着放下手中的东西,指了指院子里的还没放东西的桌椅,转身去拿了个药箱出来。 贺天昀点头,转头跟祝满道:“你自己说还是?” 祝满疑惑:“你没说?” “这是你的身体,我说什么。”贺天昀揉了揉他的头发,“需要我陪你吗?” 祝满点点头,跟他一块过去坐下。 顾芝芝并不清楚祝满的情况,听见他说的之后挑了一下眉:“的确是很少见的情况,所以你想问什么?” “随便。”贺天昀道,“就帮他看个平安脉。” 顾芝芝闻言笑了,点点头:“我看看。” 她说着给祝满搭了脉,又做了些检查,最后目光落到他身上,问道:“要检查得详细些吗?” 贺天昀微微蹙眉。 祝满也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顾芝芝指了指他的身体,说:“其实不检查也没事,你的身体很健康,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贺天昀看他,“你少把你的好奇心用在他身上。” 顾芝芝没有回答,只是笑:“爱看不看。” 贺天昀正想拒绝,祝满却点头了:“可以。” 顾芝芝闻言笑了,朝他勾勾手指:“跟我进来。” 贺天昀有点不乐意:“身体没问题不就好了。” “她是大夫。”祝满无奈,“想什么呢,自己玩去吧。” 说完便跟着顾芝芝进了里屋。 虽然他刚刚那么跟贺天昀说,实际上自己也有点紧张,除了贺天昀,他还没给别人看过自己这副怪异的身体,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好在顾芝芝检查得很快,而且房间里还点了很好闻的香,让他很放松,整个过程也没什么让他不舒服的地方,倒是没那么抵触了。 听见她说“好了”的时候祝满松了口气,连忙红着脸爬起来。 看他这模样,顾芝芝忍不住笑了笑,说:“你身体发育得很好。” 祝满点头。 顾芝芝又道:“那小子之前从我这拿的东西你用过了吧?” 祝满脸更红,又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还没做过。”顾芝芝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严肃道,“既然这样,那我得提醒你一句,小心怀孕。” 祝满一愣。 顾芝芝重新露出一个笑容:“要不要说就是你的事了。” 祝满点点头,等出去后听见贺天昀问自己情况,便把这事说了。 贺天昀看向顾芝芝:“真的?” “真的。”顾芝芝耸耸肩,“他身体发育很好,但再好也是有问题的,如果怀孕,他生产受的罪会比寻常人更多。” 祝满看向顾芝芝:“你刚刚可没有说这些。” “因为我很好奇你会不会说。”顾芝芝笑道,“这事本来就该让他知道。” 祝满无语,跟她道了谢,带着贺天昀离开了。 一路上贺天昀都有些心事重重,祝满见状说道:“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受点罪也没什么。” 贺天昀闻言蹙起眉,问道:“你愿意?” 祝满想了想,点点头。 虽然没看过大夫,但他对自己的这身子多少有些猜测和心理准备,贺天昀想跟他做的时候他才想过可能会怀孕了,所以顾芝芝说的时候他并不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问道:“你不想要吗?” 贺天昀没有回答,而是问他:“你不怕?” “那还是怕的。”祝满垂下眼,“毕竟我娘就是这么走的。” 贺天昀听得心里一疼,伸手将他抱过来,柔声道:“那我们就不要了。” “真的?我真的没关系的。”祝满往他怀里靠了靠,笑道,“虽然我爹总说我是扫把星,但是祖母说我娘怀孕的时候可开心了,她一定不会怪我们。祖母还说,虽然我娘走了,但我跟曼曼是她的生命的延续。” 贺天昀听着,柔声道:“祖母把你们教得很好。” 祝满弯起眼,说:“所以我怕,也没那么怕,就像爬高怕摔,走远怕丢一样那么怕。” 贺天昀闻言低头亲了亲他,说:“傻。” “嗯?” “知道顾芝芝为什么是跟我说吗?”贺天昀道,“因为……如果出了事,活着的人也怕。” 祝满一愣。 贺天昀伸手抱住他,低声道:“满满,我不能失去你。” 祝满眼睛忽然就湿了。 他不知道人死后是不是真的有灵魂,不知道他娘生下他们到底是后悔还是开心,但他知道祖母因为娘亲的离开难过,也知道自己跟妹妹有多想念娘亲。 “那就不要了。”祝满道,“都听你的。” 贺天昀松了口气,低头亲了亲他:“谢谢。” “谢什么?” “谢你迁就我的任性。”贺天昀笑道,“这本该是你决定的事。” 祝满弯起眼:“我都可以,要可以,不要也可以,所以你开心最可以。” 于是贺天昀又低头去亲他,一个带着点迫切的、像是想从祝满这里讨得什么的吻。 祝满伸手在他背上轻拍,安抚着他。 等回到王府,他已经被亲得两颊泛红,蹆也发软,干脆闹着脾气说要贺天昀背他回去。 贺天昀自然不会拒绝,背着人就回去了。 虽然皇上说不让去江南,但贺天昀说能去,祝满自然信他,开开心心地收拾行李。 两天后,一道折子送进宫里,那就是一封很简单的请安折,上头没写什么坏事,甚至还提了一件好事——过些时日就是张恒文的寿辰了。 这位张恒文虽说已经解甲归田,但在朝中的声望依旧很高,无他,因为他是两朝帝师,永顺帝对他很是敬重,往年他过生辰,永顺帝都会让人送去贺礼,有时还会安排皇子前去祝贺。 而今年是他的九十大寿,这种整寿永顺帝自然会派人过去。 然而大部分皇子在建府后都会到各部领个差事做,现在京中有闲功夫替他跑腿的皇子并不多,贺天昀算一个,而且是最适合的那一个。 一来他手头没有差事,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张大人告老还乡之前,教过贺天昀两年,算起来也是他的老师。 永顺帝看着手里的折子,脸色有些难看,他甚至想随便挑个人扔过去也不想顺了大儿子的心思,然而这么做又实在怠慢,所以他的笔迟迟没有批下去,就是还在犹豫。 纠结了许久,他最终还是吩咐一旁的人:“宣昭王进宫,让他替朕到江南跑一趟。” 说完这句话,他又觉得不是滋味,所以等贺天昀进攻的时候,他特地强调了一句:“自己去就行,快去快回。” 贺天昀挑了一下眉:“那我不去了。” 永顺帝脸一下黑了。 “本来我就是为了带王妃出门散心,顺便养病,既然要自己去,那还是算了。”贺天昀道,“父皇你还是找别人吧,我走了。” 他说完也不管永顺帝要说什么,真的起身朝外走去。 “你给我回来!”永顺帝怒道,“你知不知道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贺天昀忽然跑去推他屋里装饰的大花瓶,“哗啦”一声巨响,那花瓶当场就倒在地上。 贺天昀指着那一堆碎渣笑起来,笑得永顺地表情都僵了,喊道:“传御医!” 于是太医院一大帮子人提着药箱就赶了过来。 贺天昀本来就没病,他以前“痴傻”的时候查不出什么,现在同样查不出来,一群御医对着他这里查查那里看看,最后只得根据他的言行,战战兢兢地给了一个可能的答案:“王爷怕是旧疾未愈,有些反复。” 永顺帝沉着脸,想质问他们几句,但看着蹲在角落捡瓷片的儿子,又实在反驳不了,最后只能冷哼一声:“能治吗?” 几个御医又是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个站出来说道:“微臣开个方子,王爷按时服用,但最重要的还是好好休养。” 听到休养,永顺帝脸色越发难看,目光如寒冰般压在跪着的御医身上,惊得他们瑟瑟发抖,直到他余光瞥见一本摊开的奏折——上头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话,他只看了一半就气得摔笔,根本来不及批复。 这是请他立太子的折子。 先前断断续续会有几封上来,大臣关心储位是正常的,但自从昭王康复的消息不胫而走后,原本零零散散的折子变得多了起来,这封更是直说昭王痴傻无力担责,成王年纪小难堪重任。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意思很明了,除了这两个儿子,他还能立谁当太子?那几个权势还不如他们的兄弟吗?要真这样,那别说登基了,怕是刚坐上太子之位没多久就要出事。 只有端王。 只有背靠何家、却也被何家操控着的端王。 永顺帝看着把瓷片往怀里拢的儿子,想到他那个半点争斗心思都没有的母妃,以及他那个年纪尚轻、心机谋算都还稚嫩的弟弟,忽然就没了追究他是不是真的反复的心思。 “那就去吧。”永顺帝道,“去江南好好养病,养不好就别回来了!” 他怒冲冲地留下这么一句,甩袖走了。 贺天昀弯起眼,将怀中的瓷片“哗啦啦”重新扔到地上,御医们立时看过去,就见刚才还疯疯癫癫的昭王此时端方有理地朝他们点了点头:“诸位辛苦了。” 说完便也转身离开了紫宸殿,回去跟祝满说这件事。 他们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所以贺天昀回来后他们就可以直接出发。 祝满坐在马车上,听贺天昀跟他说起宫里发生的事,听得啧啧称奇:“你胆子可真肥,也不怕皇上收拾你。” “我要是真的复发了,该害怕的是父皇。”贺天昀道,“听说我刚醒那会儿见人就打,父皇可是挨过我好几拳的。” 祝满:“……” “而且他现在巴不得我赶紧恢复给天烨帮忙,不会同我闹僵的。”贺天昀无所谓道,“他大约能猜出我是去江南干什么的,只是不满我不受控罢了。” 祝满沉默了:“这很重要吗?” “是啊,这很重要吗。”贺天昀扯了一下嘴角,“大概是以前在何家那委屈受多了吧。” 祝满了然:“收拾不了何家,但能收拾你们是吧?我爹也这样。” 贺天昀被逗笑了,“嗯”了一声:“如果要不是有那么多折子往上递,他估计也不会这么着急。” 祝满敏锐地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所以这事也有你的手笔。” 贺天昀闲闲道:“大臣催父皇立太子又不是一两次了,多递几封罢了,也不麻烦。” 祝满沉默了,几息后,他戳戳贺天昀:“一肚子坏水。” 贺天昀笑了:“这就叫坏了?”他说着,伸手捏了一下祝满的腰。 祝满立刻侧开身子要躲,但车内空间有限,实在没能躲开,反而被贺天昀一把捞回去,按在了怀里。 “离江南还远着呢,不如我们做点别的?”贺天昀捏捏祝满的脸,笑道,“不然路上多无聊。” 刚才上车贺天昀就把惊心跟春草都赶出去了,说是要跟祝满独处不想被打扰,祝满当时还觉得挺好,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憋着坏呢,立刻张嘴:“惊……” 声音还没出,嘴就被捂住了。 “嘘。”贺天昀笑着亲他,“到了那边我有很多事要做,就不能陪你了。” 祝满拨开他的手,说:“如果是这种事,不用陪也行,我可以自己去找别的玩。” 贺天昀挑眉:“你要自己玩?” 祝满点头:“对啊。” 说完才后知后觉贺天昀话里有话,顿时气得打他,刚打了两下就又被捉住了。 贺天昀笑着低头亲他,轻声道:“小猫。” 祝满皱眉:“小狗。” 然后小猫就被小狗咬了。 去江南的路的确很远,他们有时候途经镇子就会住一晚,运气不好没碰上能投宿的地方,就得在野外住一晚。 他们走的都是大路,在野外住倒不是什么事,唯一让祝满烦的就是贺天昀,这人白天还知道要点脸,一到夜里就喜欢折騰他。 “贺天昀!”祝满气得吼他,“你再这样就到外头睡去!” “外头冷,着凉了怎么办。”贺天昀把人抱到怀里,某样东西顿时掉到地上,比起先前用的要进步了一些,可见他这些天是真的有在好好帮祝满适应。 祝满脸颊绯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被抱住后张口就往贺天昀脖子上咬。 “嘶……”贺天昀吃痛出声,无奈道,“狗才咬人。” 祝满便放开他,打了他一下。 贺天昀笑了,凑上去咬他。 祝满道:“你自己说狗才咬人的。” “我不是吗?嗯?”贺天昀道,“狗还要吃肉,你得好好养着,不然我吃什么?” 说完又被祝满打了。 但祝满从来也不下重手,就像小猫伸爪子打他,连指甲都没伸出来,只是用肉球凶巴巴地拍他。 可爱得很。 第38章 他们这趟除了贺天昀要办的正事外, 还有个贺寿的差事,路上不好耽搁,不过跑得也不急, 掐着时间慢悠悠过去,到目的地的时候离张恒文的寿宴差几天。 他们自然不可能去人家家里住着, 于是贺天昀直接带他去了秦家所在的栖云城,虽然跟那位寿星公的住处离得远, 但胜在舒服。 等到了秦家, 祝满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江南首富的财气, 秦府的占地面积估计不止半个皇宫大小守备森严,但又没皇宫给人的那种肃穆感。 接待他们的是贺天昀的二舅舅秦望晖,他带着一行人在门口给他们行礼, 浩浩荡荡的,看上去还挺壮观。 贺天昀连忙上去将人扶起来。 看他真的恢复正常了,秦望晖笑道:“好了就好, 你娘肯定开心, 她还好吗?” “很好。”贺天昀道,“这趟回来,母妃让我带了不少礼物。” 秦望晖闻言无奈道:“你外公先前还惦记着, 难得你回来, 他却不在,你大舅也出海了,估计一时半会都回不来。”他说着, 看向他身旁的祝满,“这就是甥媳妇吧, 果然是双生,跟小曼长得一模一样。” 祝满抿了抿唇, 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妹妹给你们添麻烦了。” 听他还掐着调子,秦望晖笑了笑:“这里没什么人认识你们,没必要装。” 祝满“噢”了一声,换回原来的声音,乖巧喊人:“舅舅。” “乖。”秦望晖从朝身旁的人点了点头,立刻有人端来两个盒子,他接过盒子递给祝满,“舅舅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问了小曼,算是舅舅一点心意。” 祝满懵逼地接过盒子,也没打开,抱在怀里道了声谢。 秦望晖又把另一个盒子给了贺天昀,说:“你们是要继续住在月照院还是另外找个院子住?” “就住在月照院吧。”贺天昀道,“我带祝满去看看。” 秦望晖点点头,又点了个人来,说:“这是秦良光,这段时间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他。” 贺天昀道了谢,秦望晖又关心了几句便放他们回去了。 秦望晖说的月照院是个很别致的院子,四处都种了花,打理得很漂亮,院子里还有一架秋千,不过风吹日晒的看着有些年头了,应该不是很牢靠。 贺天昀见他有兴趣,说道:“这里是母妃的院子,那秋千已经好些年头了,舅舅说母妃喜欢,便一直没拆。” 这话听得有些寂寞,多数进宫的女子都是没办法再离开的,就算能也要等很久很久,也不知道这秋千还要再等多久才能等到它的主人。 贺天昀道:“正房是母妃住的,我们住在东厢,地方比较小,你要是不适应我们再换个院子。” 祝满摇头:“我才没你那么娇气。” 贺天昀闻言笑了,点点头:“那你安心住着,想找你妹妹就让人带你去,想出去玩就多带几个侍卫。” 祝满点头:“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都要叮嘱。” 贺天昀闻言有些无奈:“关心你还不乐意。”他说完便过去亲了亲祝满,笑道,“你好好在这休息,有事就让人去找我。” 祝满点点头,贺天昀这才转身离开。 祝满对住处不挑剔,到东厢房转了一圈便迫不及待找他妹妹去了,却被告知她妹妹出门了,只能又去找,等找到人时,她正在一间铺子里,见他来脸上露出喜色。 “你在这做什么?”祝满走过去,看她正在看东西便瞧了一眼,是账本,顿时一愣。 祝曼比划道:“我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舅舅就让我学看账。” 祝满闻言弯起眼:“那你喜欢吗?” “不知道。”祝曼比划道,“在这边,比在京城开心,就是你不在。” “你开心就好,想我了也可以给我写信,或者回京城看看。”他说着顿了顿,连忙摇头,“或者我来看你,你别回去了。” 祝曼愣了愣,旋即面上浮出担忧之色,比划道:“京城出事了?” 祝满摇头:“现在还没有。” 祝曼抿了抿唇,面上露出愧色。 祝满看她这表情,好笑道:“别误会,可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你嫂子。” 祝曼一愣。 祝满便把贺天昀没傻的事跟她说了,最后道:“你要觉得是你害了我,我还觉得是我抢了你姻缘呢。” 祝曼闻言弯起眼,朝他摆了摆手,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比划,最后只能拉了拉祝满的衣袖,一脸乖巧。 “行了。”祝满摸摸她的头,“看到你在这边开心我也放心,等京城那边安定下来,你想留下来也好,想回去也行,现在呢……带我四处看看?我还没来过江南呢。” 祝曼点点头,把手里的活做完了,便带着祝满在这边逛起来。 也是祝曼介绍了,祝满才知道这栖云城大半产业都是秦家的,能住在这的或多或少都跟秦家有些牵扯,跟秦家的后花园没什么区别。 祝曼来这些日子,许多人都认识她了,大概因为她是秦家的客人,也可能是单纯就是因为这里的人比较友好,总之每个人看到她都会笑着跟她打招呼,问她要不要买点东西回去。 祝曼都是笑着摆摆手拒绝,看上去的确比在京城时自在很多。 看到她这样,祝满也放心了,回去的时候心情明显很好。 贺天昀回来时看他坐在镜子前卸妆,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小调,笑了笑,走过去亲了他一下,问道:“这么开心?” “嗯,看到曼曼在这边过得好,我自然开心。”他说着转过身,就见贺天昀怀里还抱着几件衣服,愣了一下。 “给你的。”贺天昀把衣服放到他手边,“在这边做自己就好了。” 祝满拿起衣服看了看,都是男装,而且是他比较喜欢的比较亮的颜色。 祝满弯起眼:“我立刻就去换上。” 他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贺天昀按住了:“急什么,都快吃饭了。” 祝满心想也是,便没再动,而是问他:“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见人。”贺天昀坐下来,跟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但都是些枯燥的公事,祝满才听了几句就没了兴致。 贺天昀见状也不再说,而是拿过刚来时秦望晖给他的见面礼,问道:“还没看?” 祝满这才想起来这事,说:“急着见曼曼。”他说着指了指同样没打开的盒子,“你不也一样。” 贺天昀闻言拿起秦望晖给自己的那个,打开来递给祝满:“每回都是一样的东西,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 里头是装得满满当当的宝石,什么颜色都有,很是漂亮。 祝满这才想起来,贺天昀先前也收到过这样的礼物,他还吃了一颗。 他警惕道:“这会可不能再吃了。” 贺天昀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有点哭笑不得:“我是装傻,又不是真傻。”说完,他便给祝满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听得祝满很是哀怨。 “亏我当时还那么担心你。”祝满撇撇嘴,“坏死了你。” “我有什么办法。”贺天昀捏捏他的脸,“看看你的。” 祝满心说可能送的也差不多,虽然舅舅说问过他妹妹了,但他的爱好不是吃就是玩,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舅舅也不可能给他塞几碟糕点在里面。 但等真的打开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江南首富的实力——盒子里是一叠地契,有江南的,也有京城的,还有一些他去都没去过的地方,多是一些吃食铺子,囊括了各种口味,还有小部分的奇珍铺子,完美贴合了他的喜好。 祝满哽住了:“这也太……”他本来想说贵重,但想想秦家财大气粗,这么点铺子可能对他们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于是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太难管了,这么多我哪管得过来。” “这些铺子本来就有人手,你不乐意管就不管,继续让他们给你看着就是。” 祝满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把东西收好,跟贺天昀吃饭去了。 晚上贺天昀还要出门,据说要处理到很晚,祝满便自己先睡了,所以贺天昀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也不清楚,只是半夜时迷迷糊糊感觉似乎有人上床,下意识靠了过去。 贺天昀被他这自然的亲近弄得心里发软,笑着去亲他,直到祝满皱着眉似乎是要醒才放开,搂着他睡了。 贺天昀昨天很晚才回,今天便起得晚了一些,见身旁没人便试探着唤了一声:“满满?” “醒了?”祝满答应一声,走到床边,就见贺天昀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贺天昀摇摇头:“你换了衣服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祝满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 他穿的是贺天昀昨天送来的男装,紫蓝的织金缎子绣了仙宫飞鸟,很是好看。 他穿着女装时总会化妆,刻意调整过的五官会显得比较温柔一些,但褪去脂粉,他原先明艳的五官便显露出来,张扬得让人心悸。 祝满看他盯着自己发愣,挑了一下眉:“怎么?还是喜欢我穿女装的样子?” 贺天昀摇了摇头:“你现在这样更好看。” “这还差不多。”祝满轻哼了一声,“起来吃饭,舅舅上午就来过了,看你还在睡就又走了,还让你醒了去找他。” 贺天昀点头,起身去洗漱,出来时看到祝满正在跟惊心说话,也不知道说到什么笑得眼睛弯弯的,那股子张扬的气势瞬间就消散了,变得柔软又可爱,忍不住又上去抱他:“满满。” 祝满皱起眉,拐了他一下:“干嘛?” “没,你真好看。”贺天昀低头亲他。 祝满弯起眼,用一根手指将人戳开,说:“没你好看。” 提到这个,贺天昀就蔫。 他的王妃眼里只有他的脸。 他在一旁坐下,叹气道:“想不到我居然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 祝满被逗笑了:“没办法,谁让我是个以貌取人的。”他说着把燕窝粥推到贺天昀面前,“喏,美容养颜的,好好保养,不然我跑了怎么办。” 他说得太自然,贺天昀一时竟没能分清他是说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但祝满已经低头开始吃东西了,实在没有给他询问的空间,他只好把这种微妙的心情按下去。 吃完时,祝满忽然问了他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着急回去了?”贺天昀问道。 祝满摇头:“确定一下而已,要是玩得正开心你忽然喊我回去那多煞风景。” “过年前吧。”贺天昀道,“总得赶回宫里过年。” 祝满点点头,大致算了一下日子,说:“那还有时间呢,也不知道京城下雪了没有。” 虽然已经是初冬,但江南并不像京城那么冷,祝满甚至衣服都没多添。 贺天昀捏了捏他的胳膊,无奈道:“可别着凉了。” “没那么冷。”祝满道,“就是早晚难受些,白天还好。” 贺天昀便不多说了,结果没想到早上还说着不冷的人,晚上说话就带了点鼻音。 祝满一边喝着药,一边给自己辩解:“真的不冷,只是今天去湖上玩吹风了。” 贺天昀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今晚都好好休息,要是明天还病着,就不准出门了。” 祝满撇撇嘴,但知道自己理亏,也没说什么,而是道:“游湖挺开心的,你什么时候得空我们也去吧。” 贺天昀本想说他大概是没空了,但看祝满亮晶晶的眼神,还是点点头:“我来安排。” 祝满本以为他说的安排是指挤出半天时间跟他出去走走,谁知道过没两天,贺天昀带着他上了一艘画舫。 “我说的游湖是指我们去划一艘小船,不是这么大阵仗。”祝满无语道,“而且你还带了那么多人!” 他指了指一起来的人,据说都是军营过来的、顾颂今手下的人,一大帮子闹哄哄的,一下把这趟行程闹得像开宴会。 贺天昀无奈:“这样方便。” 祝满没好气道:“我跟你说,是想跟你独处,跟你玩,不是想陪你工作。” “我知道。”贺天昀柔声道,“他们玩一会就走了,到时候我再陪你。” 祝满想了想,觉得也行,于是带着惊心去别处玩了。 他本以为贺天昀要很久才会谈完事,所以也不着急回去,在画舫上逛了许久,等回去时发现那些人已经走了,几个漂亮的姑娘正围在贺天昀身旁,有的说话有的送吃的,还有人给他奏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走过去,喊道:“贺天昀。” 贺天昀抬眼看他,笑了笑:“玩得开心吗?” 祝满没有回答,而是问他:“你呢?玩得开心吗?” 贺天昀闻言看了一四旁的人,朝她们摆摆手。 那几个姑娘也不知是会错意了还是什么,转身又去缠着祝满,把祝满吓了一跳,连忙往贺天昀的方向躲。 贺天昀被他这模样逗笑了,将人揽进怀里,这才道:“说了不用费心思,都下去吧。” 几个姑娘看他们关系亲密,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走了。 祝满这才戳戳贺天昀:“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贺天昀无奈道,“他们是这画舫上的歌姬和舞姬,想讨赏钱的。” “那你不给她们。”祝满道,“她们拿了赏钱就不围着你了。” 贺天昀笑道:“给了赏钱,她们就知道我好说话,更不会走,不止不走,还要哄我花钱,买几坛酒,听两首小曲,听开心了,就能再得些赏钱了,铺子里最普通的酒拿到这来,可能卖上十倍的价。” 祝满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奸商!” 贺天昀笑得更厉害了:“傻不傻,我们自己的画舫,谁来卖我们酒?都是人家送来的,说了没兴趣,人家硬留着,也没做什么,总不好给打出去,只能等你回来了。” “又骗我。”祝满皱了皱眉,“你现在这样真麻烦,还是以前好,什么都不用管,玩就行。” “等天烨坐稳了位子,我就撒手陪你,现在还不行。”贺天昀道,“会不会怪我?” “怪你什么?”祝满笑道,“天烨是你弟弟,还是感情那么好的弟弟,你不帮他才奇怪吧?要是曼曼有什么事,我也会帮的。” 贺天昀听得心里越发柔软。 祝满就是这样,能近取譬,因为淋过雨,所以总想给人撑把伞。 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善良,但他当初的确是被这样的祝满吸引。 “想什么呢?”祝满戳戳正在发呆的人。 贺天昀笑道:“没什么,就是在想……遇到你真好。” 祝满实在没明白他怎么忽然想到这了,便没跟上他的话,而是伸手捻了桌上的糕点吃。 贺天昀看他这样,笑道:“你现在倒更像个小傻子。” 祝满动作一僵,本能地想反驳他,但仔细想想自己之前跟贺天昀相处的模样,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底气。 贺天昀还傻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他跟贺天昀说话,贺天昀自顾自在旁边吃东西。 “不像。”祝满没什么底气道,“因为你变聪明了,所以才衬得我有点傻而已,这是你的责任。” 于是贺天昀又笑:“是,是我的责任,那我好好负责?” 祝满咬了一口糕点,含含糊糊问他:“怎么负责?” 贺天昀道:“今天剩下的时间都陪你,我们在船上住一晚再回去。” 祝满闻言眼前一亮:“真的?” 贺天昀点头:“他们这会应该在撤了,只留下守卫、厨子跟几个伺候的人。” 祝满顿时弯起眼。 贺天昀看他这么乐,问道:“不怕无聊?船上可没什么好玩的。” “要什么好玩的,有你就够了。”祝满笑道,“王府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啊,我住着也没觉得无料。” 贺天昀心里软得不行,靠过去跟他交换了个吻,说:“我也可以给你找点乐子。” 他这个吻让祝满警惕起来。退开半个身子:“什么乐子?” 贺天昀看他这模样,弯起眼,说:“比如……给你弹弹琴?难得乘一回画舫,总要做些风雅的事。” 祝满这才重新靠回去,问道:“你居然会弹琴?” “你也太小看我了。”贺天昀道,“虽然不会武功,但我琴棋书画还是略懂的。” 祝满想不明白他哪来的时间学会这些,但还是兴致勃勃地让他给自己表演一下。 而事实证明贺天昀的确是会的。 祝满不擅音律,听不出高低,反正他觉得贺天昀弹得挺好的,坐在旁边非常捧场地给他鼓掌,说:“好!余音绕梁!” 贺天昀顿时觉得自己和当傻子那会好像也没什么区别,毕竟祝满还是哄孩子似的在哄他。 他招招手,说:“来,我教你。” “不用,我也会。”祝满走过去,推了推贺天昀。 贺天昀没走开,而是拉着他坐到自己怀里,说:“就这么弹。” 祝满也没不自在,调整了个舒服些的位置,上手去拨弦。 他爹虽然不待见他,但也不至于真的让他当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还是让他学过一些东西的,不过大多只学个皮毛,所以祝满这琴弹得也一般。 好在贺天昀同样捧场,学着他鼓掌道:“好!天籁之音!” 祝满顿时乐了,正要说再给他表演一个,贺天昀就捏住他的下巴,笑道:“知音难觅,在下前些时日偶然得一曲,甚觉美妙,不知能否有幸请公子移步至在下房间,探讨音律之妙。” 祝满:? 他直接伸手在贺天昀胳膊上拧了一下,怒道:“贺天昀!你这才出来玩几天?就学坏了?你去哪学的?” 贺天昀被拧得眉毛都纠起来了,连忙道:“跟你书架上那些话本子学的!”他说完才感觉拧在胳膊上的力道松开,委屈地搓了搓手,“我看你满喜欢那些才学的,结果还要被你掐,我好冤枉。” 祝满被说得脸红:“那些就是看着玩,打发时间的,看过就忘了,谁让你学了。” 贺天昀看他这样,立刻得寸进尺道:“不行,我不能白吃这苦,我要你补偿我!” 祝满理亏,没有拒绝他:“你想怎么补偿?” 贺天昀道:“刚刚不是说了吗?跟我回房。” 祝满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房间不就是我房间。” 贺天昀笑了:“你怎么时精时不精的,刚刚还在担心我对你干坏事,现在又不怕了?” 祝满表情顿时僵住。 贺天昀便凑上来亲他,说:“准备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了吧?” 第39章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 祝满其实已经很习惯贺天昀的接触了,但贺天昀提起来,他就是下意识想拒绝, 因为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祝满抿了抿唇,说:“可最大那个还没试过, 不知道怎么样。” “我自己来也一样。”贺天昀知道祝满的问题,只把他的警惕当小猫下意识的反应, 伸手摸了摸他的背, 安抚道, “别紧张,我们只是试试,如果你觉得不舒服, 我就停下。” 祝满咬着唇没有说话,耳朵已经染了一层薄红。 贺天昀便知他这是同意了的意思,笑了笑, 说:“我让厨房今晚多做些你爱吃的东西。” 祝满没有回答, 看向他。 贺天昀笑道:“吃饱了,到时候才有力气嘶……”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祝满掐住了,连忙闭嘴。 祝满这才放开他, 但肉眼可见有些紧张。 贺天昀忽然有点后悔提前跟他说这事了。 因为身体的关系, 祝满在这件事上格外敏感,虽然他自己说不是很在意,但贺天昀看得出来, 他心里还是有个疙瘩的。 他虽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实际上并不是觉得自己自己不“怪”, 而是承认了自己“怪”的事实。 他不是接受自己,而是认命了。 这种认命像是伤口长出来的新肉, 逐渐覆盖了那根扎在心头的刺,让他看上去像是痊愈了,实际那根刺一直都在,只要稍微碰一下就会再次刺痛他。 所以祝满能主动跟他承认自己的不同,却羞于用身体面对他。 为了让他能真的接受自己,平日里——尤其在床上时贺天昀会一直夸他,他能感觉到祝满是开心的,也在一点点接受自己,只是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的确很难改过来。 他干脆抱着人去外头坐着。 今天天气还不错,虽然太阳不大,但依旧温暖,四旁人都撤了,也很安静,能听见风和水的声音。 祝满靠在他怀里听了一会,心里也逐渐安定下来。 他跟贺天昀是夫夫,做这种事天经地义,要不是贺天昀当初装傻,他们两个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做了。 他转头去亲贺天昀。 贺天昀笑着低头回了他一个吻,问道:“心情好些了?” 祝满点头:“谢谢。” “嗯?”贺天昀不解地看他,“谢什么?” “谢你的耐心跟包容啊。”祝满弯起眼,“如果是别人肯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天昀捂住嘴。 “没有别人。”贺天昀柔声道,“只有我。” 祝满眼睛更弯,往他怀里缩了缩:“嗯,只有你。” 看他已经放松下来,贺天昀安抚道:“先睡会吧。” 祝满点点头,靠在他怀里很快就睡了。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贺天昀已经抱着他回了房间,人不知去了哪。 祝满这些天已经习惯了一睁眼就不见人,揉着眼睛问守在外头的惊心:“王爷呢?” “在外头看风景吧。”惊心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站了快一个时辰了。” 祝满闻言有些不解,披了件衣服起身去找他:“天昀。” 贺天昀转回头,原本紧绷的脸色在看见他后立刻缓和下来,柔声道:“醒了?” 祝满点点头,走过去抱住他,问道:“你心情不好?” “没有。”贺天昀揉了揉他的头发,“在想事情罢了。” “你现在心事越来越多了。”祝满道,“这样很累的。” 贺天昀笑了笑:“想要得多,自然就会累。” 祝满抬头看他:“你想要什么?” “你啊。”贺天昀笑着将他揽进怀里,继续盯着水面出神。 祝满看他这样,说道:“我饿了。” 贺天昀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说:“那我们去吃饭。” 祝满点点头,拉着他吃饭去了。 他还以为贺天昀心情不好,自然也没心思做那档子事了,便也没放在心上,吃完饭就去洗澡,准备今晚陪他早些睡。 结果他刚脱了衣服坐进浴桶,贺天昀就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往水里缩了缩,问道:“干嘛?” “沐浴。”贺天昀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祝满立刻就明白了,这人哪是没心思,他有得很! 他立刻起身想出去,但还没来得及跑,贺天昀就把人捞了回来,抱着他重新坐回水中。 毫无阻隔的接触让祝满脸上一红,说:“我洗完了。” 贺天昀道:“我们白天说过的。” “我、我当然记得。”祝满有点没底气,“我就是想去床上等你。” “不用。”贺天昀笑道,“就在这。” 祝满立刻摇头:“你想都别想!” “我又没说在这做。”贺天昀无奈,伸手捋了捋他耳边的头发,“没东西,容易弄伤你。” 祝满还是警惕:“那你又不让我走。” 贺天昀笑了,直接一个吻过去给祝满解释了自己的意思。 祝满本来就没多抗拒,更何况他在这方面是真的完全拿贺天昀没办法,被亲了一会整个人就跟一滩水似的化在了贺天昀怀里。 贺天昀也得没做什么,只是吻他,把人吻得迷瞪瞪的,这才抱着他回到床上去。 床上什么都有,祝满先前一直在用的药,贺天昀不知从哪弄来的、遇热即化的脂膏,就连小玩具都在,整整齐齐摆着,像是展览的货物,却看得祝满越发不好意思。 他本来想说要不算了,但想想白天的事,又生生将那话咽了回去,将脸埋进贺天昀怀里没有说话。 贺天昀抱着他放到床上,拿起祝满练习用的东西。 他的手生得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捏着玉做的东西本该是赏心悦目的,但偏偏这东西又实在不堪入目,便衬得这画面有些怪异。 并不淫/秽,但带着强烈的、引人遐想的暗示,祝满只看了几眼便能想象到那双手在干更不正经的事时是怎么样的好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没几息,他就被自己颇有些大胆的想法震住了,捂住脸不敢再看。 贺天昀看他这样,觉得可爱,放下东西去摸他的脸,说:“不用这个,只是顺便带来的。”他说着把东西往角落里一扫,拿起装脂膏的罐子打开,一阵很淡的香味便缓缓扩散开,“这是我在镇子上买的,据说是用许多种花做成的,很受欢迎,你闻闻喜不喜欢。” 祝满继续捂着脸装死。 贺天昀见状笑道:“你继续这样捂着,一会连我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祝满这才勉为其难地张开手,从指缝里看他。 贺天昀被可爱到了,拉过他捂住脸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又低头去亲他。 他对祝满有着无限的耐心,以前有,临到关头更有,温柔又细心地吻他,手也在他身上游移,直到把人揉捏得全身发軟才动手去碰他的衣服。 剥开裹着的纸包,里头是热腾腾的糕点,雪白软糯,捧在手里好像随时都会化开。 贺天昀拿了香膏往上抹,脂膏瞬间化开,本就美味的糕点瞬间又掺上了好闻的香味。 他也不着急吃,将糕点捧在手里揉揉捏捏,直到整颗糕点颜色都泛起漂亮的绯色才张口去咬,只一口,裹在里头的蜂蜜就流了出来,淌了他满手。 贺天昀素来爱吃甜,对这蜂蜜照单全收,耐心地一口口把这颗点心吃掉。 等吃完一颗,他还意犹未尽,于是又拿了一颗。 祝满起初是真的很害羞,咬着唇捂着脸想假装自己在睡觉,后来实在被贺天昀扰得受不了,只能张嘴去咬他,最重的一次把他咬出血了。 但贺天昀并不怕他咬,甚至觉得挺开心,每回祝满咬他他都会笑。 低低的嗓音夹着慾望,笑起来性感得祝满发燥。 他嗚咽着骂他,但贺天昀依旧是笑,等他骂累了就亲他。 “渴。”祝满含糊地说道,声音又闷又哑,显然是哭过了。 贺天昀便去倒了水来喂他。 但喝了水,很快就又全部变成汗水,变成泪水。 等夜深时,祝满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连眼睫上都沾着泪珠。 贺天昀将人清理干净,抱到床上放好时祝满已经睡着了,两颊红扑扑的,两瓣唇也泛着很漂亮的艷,看上去乖巧又招人,完全不像在他肩上留了好几个牙印的人。 贺天昀躺上去,将人拢到怀里亲了亲,这才跟他一起睡下。 祝满昨天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所以这一晚睡得极沉,等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饿得直哼哼。 屋里只有春草守着,听见动静连忙端了粥来给他,说是贺天昀吩咐的。 祝满本来心里还有气,听见这话心里舒坦了些,把粥喝完才问春草:“他人呢?” 声音有些哑,祝满开完口自己脸就红了。 春草就像不明白发生什么似的,语气不变:“在隔壁,说是等您醒了过去说一声。” 祝满觉得贺天昀这行为好像有点渣,但又觉得他不是那种人,想了想,问道:“是有事?” 春草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答道:“京中送了信来,王爷看完便过去了,详细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祝满点头,没再多问,也没让春草去叫人,所以等贺天昀处理完事情回来时祝满已经醒了有一阵了。 他立刻皱着眉看向春草。 春草解释道:“王妃不让。” 贺天昀便不问了,走到床边捏捏祝满的脸,问道:“怎么不叫我?” “怕打扰你。”祝满道,“京城出事了?” “也不算。”贺天昀道,“天烨来信,说端王前些时日大病了一场,身体越发虚弱,何家有些坐不住了。” 祝满了然:“如果端王没了,他们只能扶九皇子,但九皇子比天烨还小呢,他……” “他怎么样不重要。”贺天昀无奈道,“重要的是你怎么样,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祝满道,“你应该问我,身上有哪里是舒服的。” 全身酸软,喉咙也疼,他生病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 贺天昀自知理亏,柔声道歉:“是我孟浪了。” 他态度虽好,祝满却依旧生气:“让你停也不听。” 贺天昀无辜道:“哪有在那种时候喊停的。” “你还说!” “好,不说。”贺天昀从善如流闭嘴,伸手过去帮祝满揉腰捏腿。 祝满看他这做小伏低的姿态,心里舒坦了些,伸出胳膊,说:“手也酸。” 贺天昀便又给他捏捏胳膊。 按了好一会,贺天昀才把人按舒坦了,看祝满心情转好,这才又问了一遍:“还有什么地方难受吗?” 祝满摇头,抿着唇朝他露出一个笑:“不难受了。” 虽然贺天昀昨晚稍稍有点过分,但大部分时候都耐心又温柔,弄得他很……慡。 他以前很少自渎,前段时间被贺天昀弄过才知道这种事原来那么舒服,但跟昨晚比起来又完全不一样。 那种身心被填滿的感觉让他有种自己跟贺天昀融为一体的感觉,他很喜欢。 贺天昀看他的小表情就大概猜到他的心思了,笑着问他:“那今晚还要吗?” 祝满立刻摇头。 这回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真的在拒绝。 虽然这种事的确很舒服,但他的身体可经不住这么造,要是再来一晚他会死的。 “逗你的。”贺天昀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今晚想留在这还是回去了?” “再留一晚。”祝满道,“累。” 贺天昀点头,继续给他按摩。 两人又在画舫上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去。 一回去祝曼就去找他哥,本来想问他要不要出去玩,但看他坐在那一副全身不自在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比划道:“你们真好。” 祝满无语:“你一个女孩子,别把这些挂在手上。” 祝曼比划道:“我什么都没说,你还能出去吗?” 祝满本来想答应,但他又还没恢复好,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他本来想着等缓过来就出去玩,但他忘了,自己身体会这样是有罪魁祸首的,等他身体恢复,贺天昀就又缠着他要。 祝满一开始还想着他刚开荤,想要也正常,但后面他才发现这人是不能惯着的,只会把他惯坏。 在贺天昀再一次将他弄得腰酸蹆软出不了门的时候,祝满终于爆发了,抱着被子就去投奔他妹妹,去她那边打地铺。 祝曼其实很不想收留他哥,毕竟夫夫吵架她掺和进去不好,但架不住他哥赖皮,她又不好把人轰走,只好由着他了。 最后住了几天,是贺天昀过来好声好气把人哄回去的。 祝满把被子重新放回床上,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记得。”贺天昀走过去,在他跟前蹲下,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但你不能一口都不让我吃吧。” “那也没有你这种不让人休息的吃法。”祝满道抱怨道,“你每次都弄那么久,而且还那么多次,我真的很累。” “因为你太好看了,没忍住。”贺天昀拉过他的手,柔声道,“我保证以后不做太多次。” 祝满道:“如果再害我不能出门,那回去后我就搬到西苑去。” “好,都听你的。”贺天昀笑着去亲他,祝满一开始还担心他嘴上答应身体不老实,但贺天昀这回没有再欺负他,只是亲亲他然后抱着他睡了。 后面他也的确节制了,晚上亲热过一回就停下,除非祝满主动他才会继续,自制力好得好像先前那个折騰得祝满跑路的人不是他一样。 “就知道不能惯着你。”又一次亲热完,祝满忍不住说他。 贺天昀低低笑了两声,抱起呼吸还有些乱的人,跟他交换了个吻,旋即在他耳边轻声道:“但我的王妃很容易心软。” 他这会的声音染着情慾,有些沙哑,也很性感。 祝满本就有点受不了他这声音,就别说他还贴着自己的耳朵,一边说一边还去舐他的耳垂,他顿时嗚咽出声,主动去勾贺天昀的脖子。 第二天当然又起不来床。 不过贺天昀素来有度,过分了就会去哄着,在祝满面前做小伏低,摆出听话又可怜的姿态。 而祝满向来好哄,没一会就会原谅他,等过段时间再发生同样的事。 这种荒唐又快乐的日子持续到腊月前。 他们准备回去了。 祝曼有些舍不得他哥,但知道留不住,所以也没说太多,只是让他好好保重身体。 “你也是。”祝满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在这边过得开心些,记得给我写信。” 祝曼红着眼眶点点头。 祝满又道:“好了,快进去吧,别着凉了。” 祝曼知道他是不想自己看着他走,犹豫了一下,这才点点头,转身进屋了。 祝满看着她回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转身上车。 贺天昀朝秦望晖点点头,也跟着上了车。 车轮缓缓滚动,祝满听着这声音眼眶一下红了。 “没事,你要惦记,等明年我们再来。”贺天昀说着,将人揽进怀里。 祝满跟他不同,他在京城还有母亲跟弟妹,对他来说那边才是家,但祝满亲人比较少,大伯跟祖母没他在也过得很好,他放不下的就这么一个妹妹,在京城没什么牵挂,回京其实是陪他去的。 “你说的。”祝满瓮声瓮气道,“我们明年早些来。” 贺天昀点头:“我们以后在京城住半年,在江南住半年,好不好?” 祝满本来想点头,但想了想这其中的麻烦,又摇头:“算了,太麻烦了 ,我只是一时有点舍不得。” “不麻烦,你开心,怎么都不麻烦。”贺天昀轻拍他的背,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让祝满放心把妹妹带回京中了。 因为想在那边多待几天,所以他们时间算得很紧张,再加上天气冷,在外头露宿总归不太舒服,所以他们回程便不像来时那样悠闲,得抓紧赶路。 不过祝满是坐车的,这事对他唯一的影响就是下车透气的时间变得很少。 他本来也不是很在意这些,没觉得有什么,倒是贺天昀,在车上的时间长,一有闲工夫就喜欢折騰他,祝满不好意思喊出声,情動时就会张嘴咬住他,所以贺天昀身上的牙印一个还没好就会添新的,等快到京城的时候他肩上还有几个未消的。 这会已经到了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侍卫看天色不早,问贺天昀:“王爷,是要先在这边住一晚还是赶回去?” 剩下的路说长不长,但赶到京城时可能得丑时了。 “休息吧。”贺天昀道,“找个客栈住下。” 侍卫答应一声,驾着车去了客栈。 然而年关将近,许多人也要往京城去,好些的客栈都住满了,环境差些的贺天昀又住不惯,只能带人往驿馆去。 他这趟并不是出差,本不想住到这边来,但现在也没办法了。 祝满才被他欺负过一回,这回正睡着,贺天昀不想吵他,便直接抱着人进去了。 进去后,里头的情况倒是让他愣了一下,就见大厅坐了不少异国相貌的人,看长相应该是西域一带的,看见他进来后都盯着他们看。 驿丞见他惊讶,解释道:“这些都是金影来的使臣,和王爷住得远,吵不着。” “金影?”贺天昀皱起眉。 那是个非常小的国家,国内什么都没有,唯一的有名的特产就是杀手,想买凶去那边准备没错。 金影跟大孟一直没什么往来,怎么忽然派使臣过来了? 这几乎是摆在面上的阳谋了,贺天昀能猜到如果离开可能会发生什么,但留下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犹豫了一下,贺天昀还是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去,抱着祝满转身就走。 侍卫见状跟上来,问道:“王爷,怎么了?” “回京。”贺天昀低声吩咐道,“一路上注意些,可能有埋伏。” 侍卫应了声“是”,去重新安排在四旁守着的人。 祝满睡得很熟,这样一上一下的他都没醒,只是跟只小猫崽似的皱着眉往贺天昀怀里拱了拱。 贺天昀看得好笑,低头亲亲他。 祝满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睡得很安心。 他本以为一睁眼要么到王府了要么在客栈了,却没想到马车忽然被截住,忽然急停让他瞬间吓醒了,紧接着打斗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祝满下意识伸手去抱贺天昀,问道:“怎么了?” “还不确定。”贺天昀轻拍他的背,柔声道,“你继续睡,等睁眼就到王府了。” 祝满哪还睡得着,连忙爬起来跟贺天昀一起听外头的动静。 她们这趟出来带的人不算多,但挡几个刺客还是没问题的。 过了一会,外头的打斗声逐渐平息下来,侍卫的声音重新响起:“王爷,刺客已经全部解决了。” “留两个人处理,尸体交给颂今。”贺天昀吩咐了一声,拍拍怀里人,“没事了,继续……”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头传来侍卫受伤倒地的声音。 本就安静的夜里瞬间陷入死寂。 第40章 祝满不清楚驿馆的事, 这会整个人都是懵,听见外头忽然的安静,吓得脸色都白了, 下意识抓住贺天昀的手,问道:“怎么办?” “没事。”贺天昀也皱着眉, 却不是很慌,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祝满看他这样, 心里也安定了一些, 整个人往他怀里缩了缩, 小声问道:“就我们两个跑得掉吗?” 贺天昀闻言笑了笑,摇摇头。 他跟祝满都不会武功,没人保护, 就是最普通的刺客都能杀了他们,更何况这些刺客能解决他们带来的侍卫,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这个道理祝满也想得明白, 只是看贺天昀那么淡定以为他是有什么底气, 结果没有。 他欲哭无泪:“那你还这么悠哉!” 贺天昀闻言弯起眼,捏了捏他的脸颊,说:“因为你在这啊, 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黄泉路上有你陪我,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祝满虽然很想反驳他,但又觉得他说得也对, 最后只是撇撇嘴,不轻不重打了他一下。 这时, 外头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昭王殿下,得罪了。” 祝满一愣, 旋即撇撇嘴。 还怪有礼貌的。 贺天昀拍拍他的背,抬高声音问道:“是何家派来的人?” 祝满愕然地看着贺天昀。 就这么直接问? 外头的人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实话,只说是有人委托。 贺天昀笑了笑:“至少也该让我死得明白。” 外头的人说道:“不明不白死在我们手下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昭王殿下下去了,也算有个伴。” 贺天昀还是笑:“听口音你们不是大孟的。” 外头的人这回倒是没含糊:“我们来自金影。” “所以驿馆那些果然是你们的人。”贺天昀道,“我记得金影是不接刺杀大孟皇室的订单的。” 外头的人不吭声了。 贺天昀继续说道:“你们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看来背后的靠山给你们的底气很足,那你们也该知道,有些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这点外头的人当然明白。 其实换作往常,他们根本不可能跟目标废这些话,但贺天昀的侍卫武功都不弱,他们死了好几个,剩下的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如果贺天昀再有什么后手,他们都得交代在这,因而都不敢轻举妄动。 祝满听外面安静下来,小声问贺天昀:“你怎么还威胁他们,这时候不是应该利诱一下吗?他们如果真是杀手,那我们也花钱让他们别杀我们不行吗?” 贺天昀无奈,轻声道:“你以为这是拍卖行呢,他们做这个,如果连最基本的信誉都不讲,以后谁还会找他们?” 祝满想了想,觉得也是,便不瞎提意见了,乖巧地听贺天昀跟他们谈判。 他本以为还要再磨一阵,但外面再响起声音时,却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祝满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外头却已经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没事吧?” 是顾颂今的声音。 祝满愕然地看向贺天昀,见他脸上没什么惊讶之色,问道:“你早猜到了?” “来之前发过信号了。”贺天昀说着指了指头顶的方向,“颂今之前给过我一支联络用的烟花。” 祝满还是茫然,但他是真的睡得很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回忆都无从想起,只能作罢,跟贺天昀一起下了马车。 跟他们回来的侍卫几乎全灭,连马都没放过,顾颂今便让人牵了两匹马来,说:“走吧。” 祝满是会骑马的,但看着眼前这匹膘肥体壮看上去凶巴巴的马他又犹豫了。 这上去真的不会被甩下来吗? 贺天昀似乎也看出他的顾虑,笑了笑:“我们骑一匹?” 祝满连连点头。 贺天昀便带着他骑上其中一匹,慢悠悠往京城的方向走。 夜里很冷,但贺天昀从后面抱着他,将他整个人裹在怀里,他便不觉得了,甚至现在再想起刚刚的一切,也觉得没那么恐怖了。 一路上顾颂今都在跟贺天昀说京中现在的情况。 他们离开这段时间,贺天昀恢复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朝中的形势也有了变化,有些人想站他那队,也有不少人想等他回来后再看看情况,不过如果贺天昀有一争之力,估计很多人都会转投向他。 贺天昀却有些不以为然:“看天烨也一样。” “那还是不一样的。”顾颂今耸耸肩,“天烨年纪还是太轻了,端王身体又不好,他们两个完全就是矮个里拔高个,如果你加入就不一样了。” 贺天昀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嘴变这么碎了?” 顾颂今便不说了,将他们送回王府后便走了。 祝满本就是被吵醒的,这会回到家里,紧张的精神一放松,立刻就觉出困来。 贺天昀见状说道:“你先去睡吧。” “那你呢?”祝满拉住他,“又要去工作?事情是做不完的,先休息吧。” 贺天昀还想拒绝,但看祝满一脸困得迷迷糊糊还要拉着他衣袖的可爱样子,还是点点头,先跟他回去睡觉。 他们原计划第二天起来进宫一趟,再去一趟祝府跟大伯说一声,但祝满醒时贺天昀已经不在了,说是先进宫去了。 祝满顿时有些不爽。 杜萍娘见状解释道:“王爷这趟进宫,皇上怕是也有话要问,得耽搁不少时间。” 祝满眉心这才松开一些。 杜萍娘又道:“祝府来人了,坐了有一会了,王妃要去见见吗?” 祝满闻言眼睛一亮:“当然要。” 他刚刚还在想是要等贺天昀回来再去祝府还是自己过去一趟就好,没想到那边就来人了,连忙起身换衣服出去。 但等出去了他才发现自己有点太想当然了。 “你们怎么会来。”祝满看着前厅坐着的人,眉头忍不住皱起。 来的不是他大伯家的,而是他爹跟潘虹母子几个,人员齐全,连他那个病歪歪的三弟都来了。 潘虹看见他来,立刻露出一个带着点讨好的笑。 祝满便知他们这趟来八成没好事。 他在主位上坐下,有侍女要奉茶,被祝满抬手阻止了。 他懒得跟这几人虚与委蛇,直接道:“有什么事?” 潘虹表情僵了一下,但脸上笑意依旧,说:“就是听说你和王爷回来了,跟你爹来看看你。” 祝满给了她个无语的眼神:“我们什么时候变成这种父慈子孝的关系了?有屁就快放,不然就滚。” 潘虹被说得脸色铁青,嘴唇嚅动了两下,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头瞪了祝知行一眼。 祝知行这才开口:“怎么能这么跟你娘说话。” “我娘早死了。”祝满看着他,眼神有些冷,“这里是王府。” 祝知行皱起眉,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跟在祝满身后的惊心说道:“你们没给王妃行礼,王妃都没说你们,就别自讨苦吃了吧?” 几人都是一愣。 祝知行大概也知道他们这趟来得莫名,便不再跟他兜圈子,直接问道:“听说王爷恢复了?” 祝满微微蹙眉。 昨晚顾颂今说京中不少人在传,他还以为是夸张,没想到连他爹跟潘虹都知道了,甚至为此特地上门来,而且这个态度…… 祝满看了一眼笑得谄媚的潘虹和跟她一起来那几个不情不愿的,忍了又忍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说:“滚。” 说完便站起身准备回去了。 他早饭都没吃就在这浪费时间。 “小满。”祝知行叫住他,“我们今天来只是关心你,你不要总带着刺,就不能坐下来跟我们好好说会话吗?” 祝满闻言转过身,抱着手看他:“说什么?说你们攀不上天烨,又想来攀天昀吗?” 祝知行皱起眉:“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他岳丈,我……” “你把女儿卖给他了,我知道。”祝满说着看了潘虹以及她身后的祝天惠一眼,“如果天昀不是个傻子,这么好的一桩婚事根本落不到曼曼头上,更不会被我捡去,怎么,现在天昀好了,你们听说觉得后悔了?后悔什么?是后悔没能当上昭王妃,还是听说天昀有可能争位,怕错过皇后的位子?”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潘虹,看到她听见最后那句话表情微变时便知道原因了,忍不住嗤了一声。 祝天惠打小被捧着,看见他这态度有点受不了,怒道:“你得意什么啊,就是只不会下蛋的鸡。” 潘虹闻言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反驳,而是跟祝满道:“王爷以前不懂,自然无所谓,现在他康复了,还有可能……肯定会要个孩子的,那让你妹妹去,总比找个不认识的女人好,反正都是一家人,她也会帮你的。” 祝满被这话恶心得够呛,说:“谁跟你一家人,你走不走?” “祝满,你再不乐意听,这也是实话,你……哎哟!”潘虹还想劝,但话说一半,就被祝满随手抓过的东西砸了头。 那是个铜香炉,一砸一个包。 祝满又伸手拿了个花瓶,朝她比了比,说:“潘虹我告诉你,我妹妹就一个,我娘也只有一个,你再跟我摆长辈架子,下次我就丢这个。” 潘虹哑然。 祝满对着她时脾气一直就不大好,但鲜少动手,像这么嚣张的还是头一回。 潘虹眼中闪过一抹嫉恨,但脸上依旧笑得讨好:“哪有,我这不是……在跟你交心吗?” 祝满看向祝知行:“带着他们从这里滚出去,别逼我赶人。” “祝满。”祝知行怒道,“你不认她,那我呢?” “你我也可以不认。”祝满道,“看在娘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爹,你再拿我娘压我,你就是个屁。既然你今天来了,那我正好告诉你,不管我以后是好是坏,都跟你们没关系,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在外边乱说话,我就带人去把祝府砸了。” 祝知行气得脸都红了,潘虹听见这话脸色也不好看,她抬高音量,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祝满”,正要说两句,一个花瓶就朝她砸了过去。 “哐啷”一声,花瓶被潘虹躲开,直接砸在地上,碎了。 潘虹顿时不敢说话了。 祝满又看向后头的侍卫,命令道:“送客,以后他们再来都不让进。” 他说完就要走,这时一个侍卫跑过来,说是祝府来了客人。 祝满疑惑:“祝府的谁?” “祝永祝公子。”侍卫答道。 祝满脸上终于露出笑:“请他进来。” 过了一会,祝永便过来了。 他来时正好碰上祝知行,还聊了几句,听他们骂祝满,大概猜到了原因,也没多嘴,直接跟祝满寒暄起来。 他这趟只是因为父亲听说堂弟回来,就让他来看看,也没什么大事。 祝满听说大伯被皇上喊进宫了,可能得在那边呆一整天,便放弃了过去一趟的想法,把带回来的礼物交给祝永,请他一并转交给其他人。 送走祝永,祝满才回去吃早饭。 听杜萍娘那么说,他已经做好贺天昀会在宫里呆很久的想法,还琢磨着等吃完饭找点什么事做,然而他刚刚吃完饭,贺天昀就回来了,看样子心情好像很差。 “怎么了?”祝满问他。 “没什么。”贺天昀走到祝满身旁坐下,拉住他的手,“被禁足了,能清静一个月了。” 祝满不解:“怎么你才回来就禁足你?”他说着顿了顿,“你跟皇上吵架了?” “不算吧。”贺天昀道,“他想给我挑几个人,我不乐意,说了几句。” “挑什么人?”祝满疑惑地问完,脑子里便闪过潘虹说的话,脸色一变,“他想让你纳妾?” 贺天昀点头,伸手摸了摸祝满的头发:“他想让我要几个孩子,毕竟想争皇位,子嗣也是很重要的。” 祝满皱起眉:“我也能生。” “那也不生。”贺天昀手腕一转,手指在祝满眉心抹了一下,“我又没有皇位要继承,犯不着操心这个。” “但大家都说你要。”祝满把方才的事说了,有点郁闷,“到底是谁在传这些事啊,搞得你被那么多人盯上。” 贺天昀想了想,说:“大概是父皇跟何家的人吧。” 祝满不解:“皇上是为了敲打何家 ,可是何家?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挑拨离间吧。”贺天昀道,“若我要争,天烨跟我便成了敌人,母妃跟秀心夹在中间也很难做人。” 祝满皱起眉:“好歹毒的心思。” “他们心脏,看什么都脏。”贺天昀耸耸肩,“我再去睡会,晚点天烨跟秀心估计会过来,记得叫我。” 祝满点点头。 贺天昀凑过来亲了他一下,这才起身回床上去。 祝满便坐在桌旁剥橘子吃。 杜嬷嬷说是宫里送来的,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他这么一会已经吃了两个了,还想再吃的时候,春草拦住了他:“吃太多对胃不好。” 祝满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回去了,起身去找小狗玩。 贺天烨跟贺秀心是接近中午时才到的,彼时祝满正蹲在院子里训练小狗听话,听见下人来报便让他们去喊贺天昀起床,自己先出去接待她们。 两人都是黑着一张脸,气氛怪怪的,好像吵架了。 祝满不解:“发生什么了?” “还不是她。”贺天烨指着贺秀心,“有人说哥坏话,我帮他说话怎么了!” “你那是说话吗?暴脾气。”贺秀心怒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之前要深思熟虑,你就是不听。 ” “我怎么没有了?要是没有深思熟虑,我早打他们了!” “你还说!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话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你?指不定要说你嫉妒大哥呢!” “身正不怕影子歪,我怕什么?你不去骂那些人跑来骂我,你莫名其妙!” 两人越吵越大声,跟在比嗓门似的,好像谁声音大谁就赢了。 祝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两人的对话中也能勉强拼凑出个大概,便也没劝,在一旁坐着等贺天昀过来。 但他不开口,他们两个却要拉他下水,贺天烨看向祝满:“嫂子你说,她是不是很过分!” 贺秀心气得跺脚:“贺天烨!你别恶人先告状!”她说着走过来拉祝满的手,“嫂子肯定站我这边。” 祝满都被这两个幼稚鬼逗笑了,无奈答道:“我性子和天烨比较像。” 贺天烨闻言面上一喜,正要跟贺秀心得瑟,就听祝满又说道:“所以我以前总是闯祸,让妹妹替我担心,至今为止闯过最大的祸,就是替她成了你们的嫂子。” 贺天烨后面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略有些尴尬地看着贺秀心。 贺秀心也有些不自在,“哼”了一声,却没再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祝满又说:“难得来一次,别在这吵架了。” 贺天烨低下头,不情不愿道:“我也不想的,但他们说哥……我就忍不住。” 祝满摇摇头:“坐下吧,他还在睡,让人去叫了。” 贺天烨闻言皱起眉:“怎么这个时间睡觉,不舒服?” 祝满摇头:“在宫里碰上不开心的事了。” 贺天烨了然:“说那些传闻吧?我也听说了,那些人可真有意思,我哥要争,那肯定能赢,贺天晟算个屁。” 祝满笑道:“你倒是对你哥有信心。” “那当然了!我以前经常听母妃说哥小时候很聪明的。”贺天烨露出得意的笑,“贺天晟要完蛋了。” 祝满听他这说辞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贺秀心会知道真相是顾颂今告诉她的,虞贵妃是自己猜的,而贺天烨是真不知道。 他看贺天烨的眼神顿时带上了些怜爱,声音也放缓了:“你自己呢?” “我?我怎么了?”贺天烨不解。 祝满道想了想,说:“外头不是还传你跟天昀为这事翻脸。” “怎么可能!”贺天烨撇撇嘴,“要不是没得选,我才不争这劳什子皇位。” 祝满一愣。 连一旁的贺秀心都愣了一下:“你不愿意?” “对啊。”贺天烨道,“我又不是那块料,写一回奏折我能头疼三天,要我跟父皇一样天天看折子不是要我命吗?” 贺秀心不解:“以前倒没听你提过。” “我提了又没用,总要争的。”贺天烨说起这事,语气很是无所谓,“你不能去,哥不能去,那就只能我去了,不然将来贺天晟真的上去了,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我们。” 贺秀心愣愣地看着这个弟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们两个虽是双生子,但性子却完全不同。 贺天烨打小就皮,不爱念书也不爱学东西,成日里就知道玩。 若母亲不是皇妃而是秦家的小姐,那贺天烨这样倒也罢了,做个纨绔开开心心过完这辈子也很好。 但他们偏生在皇家,贺天昀必须争,而他也的确表现出了这个意思,所以贺秀心一直以为他是想的,这些年才经常被他气得跳脚。 帮了他这么些年,她差点忘了,必须的意思……可不就是没得选吗? 贺秀心低头揉了揉眉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祝满也沉默了。 倒是贺天烨看他们都不说话,还纳闷呢:“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懂事。”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贺天昀走了进来,脸上是同样复杂的神色,看样子是把贺天烨的话全听进去了。 贺天烨看见他,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扑过去抱了贺天昀一下,说:“哥!你真好啦!” 贺天昀点点头。 贺天烨笑得更开心了,手舞足蹈地跟他说起他们不在京城这段时间的事。 大概是养成习惯了,他说的依旧是些鸡毛蒜皮的趣事,而贺天烨虽不像以前那样大反应,但看神色也是爱听的。 等他说完,贺秀心又说了些正经事,聊到晌午,贺天昀留两人吃过饭才将他们放回去。 等人走了,王府似乎又安静下来。 祝满喂完狗,看贺天烨坐在院子里发呆,便走过去戳戳他:“在想什么呢?” “你猜?”贺天昀拉过他的手。 “不用猜我也知道,在想天烨的事吧。”祝满在贺天昀身旁坐下,“先前以为自己是在帮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在逼他,心里过不去了?” 贺天昀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祝满说得的确对。 他们两个在这点上极为相似,就像祝满挂心他妹妹、希望他妹妹过得好一样,他也希望贺天烨跟贺秀心能过得开心一些,只是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做。 或者说知道了,只是自己还不想面对。 祝满看他这样,笑着靠过去,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贺天昀垂眼看他:“真的?” 祝满点头:“反正又不用我做事,嘴上说说而已。” 贺天昀顿时被逗笑了,低头跟他交换了个吻,很轻地“嗯”了一声,依旧没有给他答案。 祝满本以为这事贺天昀想明白就过去了,但他没想到这事在他心头压了许久,加之这段时间似乎永远忙不完的工作,在某天晚归淋了一场雨后,贺天昀终于病倒了。 祝满坐在床边,看着烧得脸颊通红的人,叹了口气:“大夫也说要多休息,你呢,天天工作,是要把前些年没做的事都补完吗?” 贺天昀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湿漉漉的,看上去无辜又委屈,倒有了几分以前傻兮兮的样子了。 祝满看得心软,弯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说:“你好好休息,别再想那么多了,有什么事都等病好了再说。” 贺天昀点点头,伸手拉住祝满的手,说:“那你陪我睡。” 祝满点点头,在他身侧躺下,伸手戳戳他的脸颊,笑道:“这样可以了?快睡吧。” 贺天昀这才闭上眼睡觉,但却睡得不安稳,做了一晚上的梦。 40-50 第41章 贺天昀并不喜欢做梦。 他鲜少做什么好梦, 大多梦境都是中毒后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他其实没有太多那时候的记忆了,所以就算是在梦里也只能感觉到混沌中有针刺一样的恶意。 偶尔他也会梦到中毒以前的事。 那时他还什么都不懂, 只知道母妃和父皇都很疼爱他,每回他在先生那受了夸奖, 母妃就会让人准备许多好吃的,然后叫上父皇一起,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一顿饭。 父皇总说, 让他跟着先生好好学, 等将来做个好皇帝。 他那时候还太小,没办法理解这句话的分量,只是崇拜的父皇说什么, 他就听什么。 后来皇后问他,你觉得你可以吗。 他跟皇后说可以,说父皇就是这么说的。 短短一句话, 直接在皇后痛处狠狠踩了一脚。 皇后那时看他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她说:“你不配。” 你不配。 不配。 一个傻子, 不配。 贺天昀从睡梦中惊醒,朝外看了一眼,见天还黑着, 便看向一旁。 京城的冬天比江南冷很多, 就算是不下雪的日子也冷得人不想出门。 但祝满并不那么怕冷,每天大早就会带着小狗出去散步,然后带着一身寒气回来, 要是出太阳了就在院子里玩雪,每回贺天昀去找他他的脸都是冰的。 就是这么不怕冷的一个人, 晚上却非要他抱着才能睡觉,有时他忙得晚了, 祝满会先睡,但睡得极浅,他上床的小动静就会把他吵醒。 醒了也是迷迷糊糊,挪过来就往他怀里钻,直到他伸手将人揽住才肯继续睡。 就像这会一样,祝满其实已经睡熟,但他病着没办法抱他,他就主动抱着他的手,整个人靠着他,姿势亲密又依赖。 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贺天昀很受用,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脸。 祝满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就见贺天昀已经醒了,顿时眼前一亮,坐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体温不高了,问道:“好像不烫了,你感觉怎么样?舒服点了吗?” 原本靠着自己的温度忽然消失,让贺天昀心中生出一阵强烈的不满足感,他伸手拉过祝满,让他倒在自己怀里,柔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祝满已经习惯了他的怀抱,也没觉出什么不对,算了算,说:“也不久,四五个时辰吧,怎么了?” 贺天昀摇头,又问道:“没发生什么吧?” “能发生什么,你怎么一醒就想这些。”祝满皱着眉抱怨他,旋即想到什么,忽然说道,“要是真的很难受就不要做了,我们跑吧。” 贺天昀一愣。 祝满继续说道:“我们带着母妃一起跑。” 这话说得异想天开,但贺天昀却被其中的心意可爱到了,他问道:“那要是跑不掉呢?” “那该怎么就怎么。”祝满道,“起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下去了也有个伴呢。” 贺天昀无奈:“那之前那么多心思就算了?” 祝满点头:“你花那么多心思,是想跟母妃他们一起过上好的生活,可你现在不止不开心,还累倒了。” 贺天昀没有应声,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祝满靠在他怀里,继续说道:“你要是觉得心里过不去,那我们也可以翘班出去玩几天,等休息够了再回来。” 贺天昀还是没有应声,只是低头亲了亲祝满的眉心。 祝满便抬起头来蹭了蹭他,像一只亲昵的小猫,蹭得贺天昀心里发软,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去亲他。 祝满已经能准确分辨出贺天昀的吻,眨眨眼:“想要?” 贺天昀含糊地应了一声,手伸进了他衣摆。 “只能做一次。”祝满按住他的手,“你还病着呢。” “早好了。”贺天昀笑了笑,继续低头亲他。 但祝满并不信他的话,将他作怪的手拉开,翻身压住他,说:“今天我说了算。” 贺天昀挑眉,祝满愿意主动,他乐见其成,于是点点头:“你说了算。” 祝满这才伸手去扯他的衣服。 他让贺天昀教了这么久,自己动手还是做得到的,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和……生疏,连衣服都解得磕磕绊绊的,前戲更是一塌糊涂。 但贺天昀很喜欢他这种生涩,非常给面子,所以祝满草草收了尾便坐了上去。 他一开始还能胡乱動几下,但到后面没了力气,腰軟得不行,只能拉着贺天昀撒娇:“你帮我一下。” 贺天昀没有动,只是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上捏了一下,笑道:“你说了算。” 语气温和,听上去像在说“都你听的”,但动作却像在说“求我”。 祝满被磨得难受,张口去咬他,但贺天昀并不怕他这这招,甚至把肩膀往他的方向靠了靠,方便他咬得更深一点。 祝满一下就被这小动作气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并不是个娇气的人,但让贺天昀捧着惯着,多少养出了点娇纵来,平日里还好,到了床上是半点委屈也受不得,一看往常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人忽然不疼他了,顿时委屈得不行。 贺天昀被他这一哭闹得又好笑又心疼,只能先凑过去吻走他掉下来的眼泪,低声说着哄他的情话,等把人哄好了才和他换了位置,开始干活。 祝满一开始还算着要喊停,后面被贺天昀弄狠了 ,脑子都是乱的,只知道哭叫,完全忘了要让病人好好休息的事,最后反而是自己累得睡着了。 等他醒时已经是第二天,贺天昀早就起来了,正在屋里看书。 祝满随意瞥了一眼,见他身旁有人,便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惊心,帮我倒杯水。” 几息后,春草过来了,那人影依旧没动。 祝满皱眉看向春草:“不是惊心?” “是木深。”春草将水递到祝满唇边,柔声道,“他办完事回来了。” 祝满了然,没再多问。 先前贺天昀给他介绍过这位暗卫头子,说以后会跟着他,但祝满其实没见过他几次,因为他大部分时候都出任务去了,跟在贺天昀身边最多的还是惊心。 祝满把水喝完便又躺回去,贺天昀昨晚虽然不过分,但弄得挺晚的,他这会还困着呢,于是倒头睡了个回笼觉,又睡到中午才起来,还是被贺天昀喊醒的。 “干嘛,我睡得好好的。”祝满揉着眼睛抱怨他。 “再睡变小猪了。”贺天昀笑道,“起来吃饭。” 祝满含糊应了一声,懒得理他,翻身继续睡。 贺天昀只好由着他去,吩咐厨房备着热食,祝满醒了随时能吃。 祝满是下午才醒的,醒了之后的确饿,喝了两碗粥才舒坦些,然后开开心心去找贺天昀。 他本还以为贺天昀只是在工作,便也没想那么多,直接推门而入,当场就被满屋子人震住了,看衣着似乎都是朝廷的官员,也不知道是在商议什么事,全都被他的动静打断,扭头看。 祝满顿时僵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贺天昀看他这样笑了笑,摆摆手:“有什么事就去找天烨,来我这里没用。”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贺天昀皱起眉,说道:“我不会掺和进去,都走吧。” “可是王爷……” 贺天昀顿时沉下脸。 方才想说话的大臣立刻闭嘴,起身告退,然后跟一众同僚一起走了。 祝满站在门边目送他们,直到人都消失在房间才松了口气,一边关门一边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还是那些。”贺天昀闭眼靠到椅背上,“以前这王府一年都来不了几个人,现在实在烦人。” 祝满走过去给他捏肩膀,说:“等事情定下来就好了。” “难,但也快了。”贺天昀说着捉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拉,拉着人坐到自己腿。 祝满顺势伸出手去搂他的脖子,问道:“怎么说?” “父皇今天没去上朝,虽然对大臣说是没睡好,但看太医院的反应估摸着不止这个原因。”贺天昀道,“何家那边也不太平,端王世子前些时日病了,到现在也没好,听说昨晚忽然高烧,差点就没了,端王因为这事气血攻心晕倒了,何家知道这件事后好像准备开始扶持小的了。” 祝满挑眉:“昨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病了。” 贺天昀闻言笑了笑:“大概是报应来了的日子吧。” “瞎说,那你不也病了。”祝满捏住他的脸,“收回刚刚的话。” “我又没说错。”贺天昀无奈道,“因为我总工作冷落你了,所以遭报应了不是很正常吗?” 祝满顿时被逗笑了,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这才伸手拿了个橘子来剥。 贺天昀张嘴。 祝满便分了一小瓣给他,说:“要吃自己剥。” 说完便往自己嘴里丢了两瓣。 但吃完他就忍不住皱起眉,把剩下的都塞进贺天昀手里了。 贺天昀嘴里那瓣都还没吃完,看他这反应有点疑惑,又嚼了几下,疑惑道:“怎么了?不是挺甜的。” “就是甜才不要。”祝满道,“这种就是要有点酸才好吃。” 贺天昀闻言哭笑不得,说:“我记得宫里不是送了好些水果来,去挑挑?” “不用啦,也不是特别想吃,就是觉得酸的好一点。”祝满说着随手拿过桌上的书翻起来,发现是一本县志,疑惑地看他,“你看这个做什么?” 贺天昀指了指上头的地名,说:“岳母的故乡。” 祝满闻言一愣:“你查我娘做什么?” “不是查,只是了解一下。”贺天昀道,“想看看你还有没有别的亲人罢了。” 祝满还是不解:“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他甚至都没跟贺天昀提过。 倒不如说他就没想过,毕竟是很久远的事了,就算他娘还有什么亲人在他也不认识啊。 贺天昀听见这话,眼中浮出浓浓的疲惫,他闭了闭眼,说:“说出来怕你生气。” 祝满闻言乐了:“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贺天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道:“如果母妃一开始安排这桩婚事,就带着利益算计,你会生气吗?” 祝满一愣,旋即摇摇头。 “你在想什么?对我来说,这桩婚事本来就是算计。”祝满无奈道,“曼曼一开始就不愿意,不然我怎么会替她来?” 贺天昀一愣。 祝满又道:“所以这件事难受的人只有你才对,因为母妃骗你了。” 贺天昀失笑。 的确。 他伸手摸了摸祝满的头发,柔声道:“太久了,有些事不太好查,现在还不确定,等确定再跟你说。” 祝满点点头,说:“我从小就知道娘没有别的亲人,所以现在就算告诉我多一个还是少一个都没差,你不用担心。” 贺天昀笑了,点点头。 祝满还以为他后面会继续忙,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贺天昀居然闲下来了,好像先前那么忙是为了一口气把事情做完,然后用剩下的时间来陪他似的。 祝满自然乐得这样,但有人不太乐意。 贺天烨来府里抱怨过两次,但都被贺天昀无视了,他就吱哇乱叫耍起无赖来,跟只蝉似的,所以第三次贺天昀连门都不让他进了。 祝满听说这事后出去把人安抚了一顿,这才回来找贺天昀,问他为什么欺负弟弟。 “烦。”贺天昀道,“他又不是小孩了,什么事都靠我能有什么出息?” 祝满盯着他看。 贺天昀也看他:“怎么?” “没什么,觉得你怪怪的。”祝满坐到他身旁,伸手倒了杯茶,“有点沮丧。” 贺天昀笑了:“我能有什么沮丧的事?” “就是不知道,才说怪怪的。”祝满又拿了一块果干吃起来,“好像从上次生病之后,你就开始了。” “因为很累啊。”贺天昀靠到祝满身上,将下巴抵在他肩上,抱怨道,“不知道在忙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最初做那么多算计只是为了活下去,他得想办法在皇后手里保住一条命,保住他母亲。 后来是在何家手里保住一条命,保住他母亲。 目标越变越大,不知何时开始,他跟着掺和进这些斗争里,开始跟皇后斗,跟何家斗,甚至跟父皇斗,为的就是帮弟弟挣那个位子。 他知道自己没做错,只是被裹挟着不断挣扎,已经开始迷失方向了。 “那就保持现在这样,不忙了。”祝满弯起眼,“你就跟以前一样,呆在家里做个傻子就好。” 贺天昀闻言笑了:“傻子可不会这样跟你说话。” 祝满“嗯?” 了一声。 贺天昀便将人抱起来,往高一举,吓得祝满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做傻子啊。”贺天昀说着把人往肩上一抗,拔腿就往花园跑,闹得祝满一直吱哇叫嚷,被放下来后追着贺天昀就打。 后来又被贺天昀抱着亲得蹆軟,抱回房好好欺負了一顿。 祝满红着眼抱怨他:“傻子才不会做这种事。” “你怎么知道不会?”贺天昀笑道,“我当时就想做。” 祝满瞪他,不想跟他争论这个。 他们本就是掐着时间回来的,所以没过多久就要过年了,王府也在做准备。 贺天昀对这些兴趣不大,倒是祝满兴致勃勃的,带着人在府里忙前忙后的,把四处都装饰得红火喜庆。 杜萍娘拿了年夜饭的单子来给贺天昀看,贺天昀也没看,只说:“让他定就好。” “王妃已经看过了,说是让王爷看看有什么要加的。”杜萍娘笑道,“王妃来了之后,府里都热闹许多。” 贺天昀接过她递来的单子,边看边说道:“嬷嬷以前不也会挂这些,有一年非要往我床上挂吉祥结,被我扯掉还生闷气呢。” 提起这件事,杜萍娘也忍不住笑,说:“我那不是想弄得热闹点,王爷看着也开心,要是那时知道……”她说着顿了一下,旋即很轻地叹了口气,“王爷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奴婢还总做些不讨喜的事。” “没有,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从来没觉得委屈过。”贺天昀抬眼看她,柔声道,“这些年多亏了嬷嬷照顾,我该谢谢你。” 杜萍娘眼睛一红,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抹了一下眼,重新露出笑来,说:“王妃性子活泼,大家都喜欢他,等将来再领个小世子回来,那就更热闹了。” 贺天昀笑了笑,将菜单递给杜萍娘:“就这样吧,还有,多准备些水果,要带点酸的,他这两天一直在抱怨准备的太甜了。” 杜萍娘应了一声,拿着单子走了。 祝满本来都想好这个年要怎么过了,兴致勃勃把王府装点得漂漂亮亮的,结果临了临了宫里传话来,说皇上身体不舒服,要让贺天昀代替去参加祭天,除夕进宫里吃完饭后就要到京郊去,得在那边呆到天亮。 “只是一晚上而已。”贺天昀看气呼呼的人,好笑道,“等祭天完回来就可以陪你了。” “你回来还要休息呢,最少得睡过午,半天就没了。”祝满抱怨道,“皇上也是,这种事不应该找天烨么?找你做什么。” 贺天昀抿着唇,没有回答。 他鲜少跟祝满说朝中的事,所以他也不清楚父皇这段时间是怎么明里暗里推他去争的,先前他也跟父皇说过这件事,结果又是挨了一顿骂。 “天烨要在宫里陪母妃,没空。”贺天昀柔声道,“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祝满本来想拒绝,但仔细想想他好像没看过祭天,于是点点头,也不抱怨了。 祝满不是第一次参加宫里的宴会了,但上次去贺天昀还傻着,他们引起的关注很少,这回不同,贺天昀现在是储君热门人选,来打招呼的人自然也多。 祝满不想再掐嗓子,便抿着嘴安静地在旁边当个小鸟依人的乖巧王妃。 直到有人想把女儿介绍给贺天昀。 祝满抬眼看了跟在他身旁的姑娘一眼,就见那姑娘含羞带怯地看着贺天昀,看眼神应该是真的有兴趣。 他顿时不满,伸手拉了一下贺天昀。 贺天昀无奈,朝那人说道:“我没有纳妾的打算。” 那人却没有放弃,而是看了祝满一眼,笑里带了些揶揄的味道,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又说祝满一个人怕是伺候不好,他女儿性子乖巧人听话,贺天昀一定会满意,让他贺天昀可以再考虑考虑。 祝满正要再拉贺天昀,却见贺天昀少见地黑了脸。 他甚至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动手掐住了对面的脖子。 那人跟他女儿都吓了一跳,连站在不远处偷听的官员都被吓了一跳。 贺天昀虽然没习武,但好歹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力气并不小,很快就把人掐得脸色涨红。 祝满连忙去扒他的手:“你做什么呀,快住手。” 贺天昀这才松开手指,看那人的眼神冷得像在看死人,但语气却很温和:“病还没好全,经常控制不住脾气,见谅。” 他态度好得好像刚刚不是掐了人家的脖子,而是不小心撞到人家一样。 那人已经吓得脸色都白了,连话都不敢回,连滚带爬地跑了。 贺天昀这才笑了一声,看向祝满,说:“解决了。” 祝满无奈:“也不用这么凶吧。” “省得他们再来烦我。”他说着目光扫过还在偷听的人,声音不止没有压低,甚至更高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可得早点拦住我,不然失手杀了人怎么办?毕竟我是个病人,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祝满好笑地看着他,点点头:“好,下回我速度快点。” 说是这么说,但大多人只是想抱上这根大腿,不是想死,结合一下发生的事就大概明白是什么事了,自然不会再去触他霉头,所以宴会后面倒也算相安无事。 唯一让祝满比较难受的就是无聊。 他对歌舞兴趣不大,贺天昀又一直在跟来搭话的官员说话,他没事干只能去吃东西,吃完就吃水果,但这些水果都太甜了,他不喜欢。 贺天昀看他吃个东西都一脸不爽,无奈地招手唤了侍女来,让人给他换些酸甜的水果。 厨房准备得又快又周到,不止上了别的水果,还给他准备了蜜饯和一些酸甜的小食。 祝满吃得开心,还分享给了贺天昀。 贺天昀无奈:“先前怎么没看你那么爱吃这些。” “唔可能是冬天到了吧。”祝满想了想,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便不想了。 等宫宴结束,贺天昀还要去祭天,便没跟着人群一起离开 ,而是带着祝满直接坐上了去京郊的车。 祝满刚刚吃得有点多,吃撑了,上车后就开始唉唉叫,贺天昀没法,只能伸手去给他揉肚子。 用力了怕他不舒服,轻了祝满又说痒痒,闹得贺天昀很是无奈。 过了一段时间,马车停在祭天的地方时祝满已经睡着了,贺天昀也没去叫他,拿了车上备着的毯子给他盖好便起身出去嘱咐春草进去守好,又吩咐人保护好他,这才往祭坛的方向去。 祭天的流程很繁琐,贺天昀之前已经学过了,全程没有出过错,直到底下出现骚动,他才因为走神打翻了手里的东西。 在旁边看着的人见状连忙过去帮忙捡起东西。 但贺天昀没接,直接转身跑下台阶,一把抓住骚动的源头,问道:“惊心,出什么事了?” 惊心慌乱道:“少爷不见了。” 贺天昀脸色一沉:“说清楚,怎么会不见的?” “不、不知道啊。”惊心也急得快哭了,“车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看春草姐守了那么久想问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下,进去才发现她晕倒在车里,少爷不知道……王爷!” 他话没说完,贺天昀已经往马车的方向跑了。 第42章 自从“康复”后, 贺天昀就开始注意王府的守卫,注意不让祝满落单,就是担心何家会因为他的关系盯上祝满。 但千防万防, 还是没能防住。 在看见空荡荡的马车那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了, 耳朵嗡嗡直响,几乎不能呼吸。 车内还残留着很淡的香味, 是祝满看他睡不好, 特地让找人配的、带点安神作用的暖香, 他走之前给祝满盖的毯子也还在,唯独人消失了。 他看向跪在一旁春草,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他声音并不大, 语气也不尖锐,甚至说得上温和,但越是这样, 春草却越是胆寒。 她知道昭王这是气狠了, 连忙道:“少了个护卫,还不确定情况。” 贺天昀道:“车内呢?” 春草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给出一个有用的回答,就算只是缩小一点可能的范围都行, 但她还是道:“奴婢不知, 奴婢本来在车内守着王妃,但忽然觉得困倦,便下车洗了把脸, 再回去来时王妃还在的,再然后……奴婢就不知为何睡着了。” “困倦……”贺天昀垂着眼看向车上的香炉。 春草觉察出他的动作, 立刻道:“香料都是从府里带来的,奴婢一直放在身上, 从未离过身。” 言下之意就是不可能被掉包。 “我知道。”贺天昀道,“但是多少加一点迷药,你未必能觉察。” 春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再看看周围的守卫,见他们每个人都面露困倦,也明白过来,脸色有点不好看。 王妃点的香本来就有安神的效果,就算有人往里放迷烟,她也只会以为是那香料的作用 而且今晚要祭天,整个祭坛跟四周都是烟雾缭绕,护卫根本不会设防,夜岗又容易犯困,只要反应不大,他们也不会太在意,这种情况想趁机搞点动作不算难事。 想到这,春草立刻磕了个头:“请王爷降罪。” “起来吧。”贺天昀道,“跟他们去查查附近的情况,还有,派人去公主府,跟颂今说一声,让他分成几路往所有可能的方向追。” 听见这话,春草顿时松口气,应了声“是”便起身走开了。 贺天昀又招来几个人,将事情一件件吩咐下去,等把事情吩咐完了才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确认有没有遗漏,但想了好一会却始终不确定还有没有遗漏,只得低头揉了揉眉心。 他的王妃说得对,平日里还是得好好休息,不然紧要关头脑子都不好用了。 “王爷。”主持祭天的太常过来,轻声提醒他回去继续祭天。 贺天昀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表情并不凶,但眼神却极冷,看得太常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怀疑自己再说下去会被拿去祭天,识相地闭嘴了。 而此时的祝满,正坐在另一辆完全陌生的马车内,脸上满是茫然。 他只是睡了一觉,世界就换了一个。 这是哪? 他试着探头出去看了一眼。 对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簌”地又缩了回去。 人不认识,但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真的被绑架了! 何家的人干的?为什么绑他?是要威胁贺天昀? 祝满咬住下唇,眉头紧紧蹙起,开始思考逃跑的可能性。 虽然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费劲把他绑了,肯定得找人看着,何况马车跑这么快,他要是跳车必死无疑。 想到这,祝满蠢蠢欲动的心立刻按了回去。 还是等人来救吧,他又没什么仇人,范围还是很好缩小的,只希望何家别太过分了。 想到这祝满就想叹气,怎么会有人这么热衷于当坏人呢,不是刺杀就是绑架,文明人就不能用些斯文点的方法吗? 就在他开始思考贺天昀来救自己需要多久的时候,原本疾跑的马像是受了惊般发出一声嘶鸣,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车上的祝满没料到这一下,整个人被惯性带倒,脑袋“咚”一声重重撞在了车壁上,疼得他忍不住“哎”了一声,连忙捂住脑袋。 这时外面的人喊了一句:“你是什么人?!快让开!好狗不挡道,要是耽误了我家主子的事仔细你的小命!” 那人只是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驾车的车夫觉察不对,朝一旁招了一下手,立刻有几个持刀的人靠了过来,警惕地盯着前方的人。 祝满挑开帘子悄咪咪看了一眼,就见是两个骑着马的人,天太黑看不清相貌,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他有些没搞明白这发展,从缝隙里继续往外看。 对面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善茬,更没有耐心,其中一个在看见这几人的动作后直接提刀就杀了过来。 祝满吓得脸色一白。 但那人似乎不是冲他来的,只对守在前头的几人动了刀。 他武功极好,就算对上掳他来的几个人也丝毫不落下风,倒是那几人被他逼得节节后退,眼看着就要挡不住了,其中一人只能吹了两声响哨。 很快,又有几道黑影冒了出来,加入战局,这才勉强将人拦住。 祝满估摸着那就是求援的信号了,目光又落在更远处还没出手的人身上,如果他会武功,还过去帮忙,那形势就完全不同了。 掳他来的人也想到了这点,想了想,一咬牙,又射了一支响箭出去。 很快,接二连三冒出来的人将那人彻底压制住,逼得远处的人只能出手,于是战局更混乱了。 祝满虽然不明白何家为什么花这么大力气保住他,但他知道这种时候就是逃跑的时候。 他蹲在车前,仔细看着两边的人,直到看见左边的人为了帮忙往前去了,连忙跳下车就跑。 方才守着的人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就要抓他,但刚伸出手,一支短箭就“噗”地穿透了他的胸膛。 祝满见状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跑,想尽快远离战场。 他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在哪,只能钻进地形稍复杂还能稍微藏一下身的林子里,按着马车来的方向往回跑,他猜贺天昀应该会让人循着有可能的路线追才对。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跑了一段路之后祝满就开始喘了。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身体还不错,没想到才跑了这么一小段路就不行了。 于是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马车已经远得看不见了才放慢脚步,哀怨地挪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他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走到实在累得不行了,干脆往地上一蹲,在心里骂起娘。 他这又是跑又是走的,愣是在这大冷天里折腾出一身汗,这会一停,顿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多呆一会,连肚子都开始难受了。 这天气,也不知道在野外呆一晚会不会冻死。 要是冻死了,贺天昀肯定会伤心。 想到这,他只能又站起来,正准备活动一下手脚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影朝这边冲了过来,吓得汗毛都炸了,也不管能不能躲得住,连忙往树后面一藏。 但那人并没有攻击他,而是直接“咚”一声一头撞到了树上,然后顺着树软绵绵地滑倒在地。 祝满:? 他正懵逼的时候,就见一辆马车也在路边停了下来,几个人从车上下来,点起火把就往这边走。 祝满又把脑袋往回缩了缩。 等到那群人走近了一点,祝满才看清为首的人那张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脸,单看这脸起码背了几条人命。 然而祝满看到他的瞬间不止不怕,只觉倍感亲切,喊了一声:“黑猪!” 被叫做黑猪的男人眉头一拧吗,本就凶狠的脸看上去越发阴森,连声音都向带着杀气:“祝满?你在这干嘛?怎么穿成这副德行?” 祝满从树后出来,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高兴道:“说来话长,遇见你太好啦!你怎么在这?你老大呢?” “找人。”黑猪答道,“有个家伙欠了老大钱,说要去找家里人拿,结果他半路忽然跳车了。” “在那呢。”祝满指着刚刚撞在树上的人,又看向黑猪,“来都来了,能顺便送我回城里吗?” 黑猪皱眉:“不……” “我给你银子。”祝满打断他拒绝的话,在他面前张开手,“五十两。” 搭个车就给这么多钱,属实冤大头。 黑猪顿时把话咽了回去,说:“好。” 祝满欢呼一声就想往他车的方向跑,结果刚迈出去一步,腿就软了。 他连忙抓住黑猪的衣袖,说:“累死了,走不动,你扶我上去。” 黑猪嗤了一声,说:“五两。” “行,五两就五两,死要钱。”祝满抱怨了一句,“快点。” 黑猪这才伸手,跟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上了车,一起的还有那个撞到树上撞得头破血流陷入昏迷的倒霉蛋。 马车掉头,飞速回城,很快停在了一家叫“如意坊”的店前面。 这家店白天是当铺,但到了夜里就会变成赌坊。 大孟虽然禁赌,但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难彻底禁掉,因此除非闹出事,不然这种夜里开张的上面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黑猪跳下马车,看祝满还在车上,催促道:“下来,还要我上去扶你?” 祝满摇头:“你送我回昭王府。” 黑猪皱起眉:“我只答应带你回城。” 祝满只好道:“再加十两。” 黑猪当场改口:“我得先跟老大说一声,你也进去。” 祝满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上他。 如意坊老板叫白虎,名字很有气势,但本人其实长得很斯文,第一眼你不会觉得他是这的老大,更像被人抓过来的世家公子。 他看见祝满,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说:“昭王妃,现在满城都在找你,你还有空闲来我这做客。” 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消息向来灵通,祝满并不惊讶他会知道这件事,只说:“送我回去。” 白虎笑了笑:“你现在可是很值钱的。” 祝满挑了一下眉:“所以你想给我送钱?” 白虎脸顿时黑了,说:“你要是能赢我,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行。”祝满拉了张椅子坐下,“赌什么?” 白虎看他这样,反而没了兴趣,看向黑猪,说:“去一趟昭王府,就说他们王妃在我们这,想要人就拿钱来赎。” 祝满撇撇嘴。 白虎看他这样,笑道:“看来在昭王府过得还不错。” 祝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白虎继续说道:“知道你替妹妹嫁过去的时候,我可伤心了,亏我那么喜欢你。” 祝满皱眉:“想送钱直说。” 白虎立刻闭嘴了。 祝满这才扭过头不去看他。 白虎不缺钱,如意坊是开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的,所以离昭王府也很近,两人等了没一会,黑猪就把人带来了。 祝满看见跑在最前头的人,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跑过去扑到他怀里:“天昀!” 将人抱到怀里,贺天昀脸上才终于有了点血色,连忙搂紧他,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找到你了。” 祝满眨眨眼,伸手拍拍贺天昀的背,说:“我没事,连受伤都没有,放心吧。” 贺天昀“嗯”了一声,侧头亲了亲他。 祝满正要回亲他一下,就听白虎干咳了一声,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王爷还真着急。” 贺天昀看向他,语气和态度都很好:“多谢公子救了满满,这是一点心意。” 他说着偏了偏头,便有人抬了个箱子过来,心意十足。 白虎挑了一下眉:“昭王可真大方。” 贺天昀道:“以后你有什么……” 他承诺还没说出口,就被祝满捂住了嘴,说:“不要跟他做承诺,钱给了就行,走吧。” 贺天昀微微蹙眉,拿开他的手,无奈道:“他救了你。” “救我的是黑猪,而且我只答应给他一百两。”祝满说着朝跟贺天昀来的惊心勾勾手指。 惊心立刻给了他一个钱袋。 祝满掂了掂袋子,也没打开,直接扔给黑猪,说:“喏,你的酬劳。” 黑猪立刻露出一个阴森的笑:“爽快。” “两清了,再见。”祝满说着拉上贺天昀就走。 贺天昀跟在他身后,无奈道:“慢点。” “慢点一会被讹回去。”祝满拖着贺天昀上了车。 一坐下,贺天昀就拉着他检查起来。 “真的没事。”祝满拨开他的手,把刚刚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所以我只是跑得很累,没有受伤。” 听见他说有两人拦路,贺天昀皱起眉:“那么巧被人救了?” 祝满点头:“我运气好。” 贺天昀却是摇头:“他们很谨慎,那两个人可能一开始就盯上你了。” 祝满越发不懂:“盯上我?他们图什么?” 贺天昀摇头:“还不清楚,总之你没事就好,以后我会多安排些人保护你。” 说到保护的人,祝满问道:“我是怎么被抓的?” 贺天昀便把药的事跟他说了,又说道:“侍卫可能是闻了迷烟犯困,想去洗把脸醒神,结果中了招,他们就冒充他回来,趁其他人不注意把你带走的。” “可能?” “他已经死了,只能猜测。”贺天昀道,“这件事应该预谋已久,可能从让我祭天时就开始准备了。” 祝满听得心中一寒,越发庆幸自己的好运气。 他笑起来,往贺天昀怀里靠过去,软声问道:“是不是很担心我?” 贺天昀垂下眼没有回答。 他当然担心。 在找人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想过不知多少次祝满回不来的可能,但无论他怎么想,怎么做心理准备,他都没办法接受那个可能。 他能想象到没有祝满的日子,却不知道那种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每一天都会是煎熬,每一刻都会是地狱。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何家。 想到这,贺天昀眼中又浮出戾气。 祝满见状连忙道:“我真的没事了。” 贺天昀闭了闭眼,敛去心里的怨气,朝祝满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嗯。” 祝满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说:“我知道你生气,我们报复回来就是了,别气坏自己。” 贺天昀又“嗯”了一声,柔声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跟如意坊的老板很熟?” “也还好。”祝满立刻被他的问题带跑了,说道,“惊心以前就是如意坊的人。” 这些贺天昀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太细节的东西他并不清楚,于是问道:“那他怎么跟了你?” “因为我买下他了。”祝满道,“惊心是在如意坊长大的,在里头学了一手千术,经常跟客人赌钱,有一回出老千被抓住了,拿人要砍他手,我就把他买下来了。” 贺天昀无奈:“这不该是老板做的事情?” “因为惊心也骗他的钱啊。”祝满道,“他在客人手里骗了钱,就在如意坊里赌,骗了不少呢。” 贺天昀挑眉:“你居然有钱赎他?” 祝满本来想让他别看不起人,但想想自己在祝府时那点微薄的月钱,实在没底气说出这句话,只好老实道:“我也是去如意坊赌钱的。” 贺天昀皱眉。 祝满道:“就去过一回,当时我想给曼曼买个礼物,但钱又不够……也就是那次碰上惊心了。” 贺天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才道:“你因为这个就去赌钱?” 祝满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不敢说话。 “以后不准去了。”贺天昀揉了揉眉心,“不是什么好习惯。” 祝满点头:“本来我也不爱去。” 这时在外头的惊心插了一句嘴:“少爷这种人在如意坊可是很少见的。” 贺天昀目光朝外看去:“怎么说?” “如意坊都是赌徒,赢了就想乘胜追击,输了就想翻盘,最后全都输得倾家荡产,进了就出不去了。”惊心说着,忽然笑了一声,“不过像少爷运气这么好的也很少见。” 祝满点头:“惊心教了我一点技巧。” 贺天昀皱眉看他。 祝满道:“没有去,我们就是私下玩玩,也不玩钱的。”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教我怎么听骰子跟摇骰子。” 至于别的倒没有教太多,因为他运气很好,当时去如意坊就靠着这好运气赢了不少钱,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认识白虎。 更准确点说,是从来没有输过。 白虎一直想从他手里赢一把,但没成功过。 一来是他原本的的运气就很好,再加上惊心教的东西,很难赢,二来也是机会很少。 他在赌坊看过太多赌得家破人亡的人了,所以从来不去如意坊,每回都是白虎找一堆借口上门,就为了跟他玩一把,他也是因此才跟他混熟。 贺天昀默然,又强调了一遍:“以后不准去。” “不去了。”祝满笑道,“好运气得存起来,在那种地方浪费掉可不好。” 贺天昀无奈:“可惜好像没什么用,不然也不会被人掳走了。” “那是因为遇见你的时候都用掉了。”祝满笑道,“这段时间才攒下来一点点,只够我逃跑。” 贺天昀没有说话,伸手将人抱进怀里,低头亲了亲。 祝满看他还是心事重重的,只好又跟他说起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等回到王府,祝满本想用亲热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但贺天昀没碰他,只是让他先好好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然后吩咐人去请顾芝芝过来。 顾芝芝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结果到了听说是要给祝满把平安脉,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说:“这种小事安安就能做了,还特地把我叫起来,烦不烦啊你。” 贺天昀没有应声,只是看了祝满一眼。 顾芝芝只好过去帮祝满把脉。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耐烦,但手指搭上去后表情却有了变化,似笑非笑地挑了一下眉,问祝满:“你们做过了?” 祝满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很轻地点点头。 “做的时候有注意吗?”顾芝芝问道,“吃药了吗?” 祝满摇头,小声道:“偶尔会喝,也会戴套,有时候比较……来不及了就没准备,但是天昀从来不弄在里面的。” 顾芝芝便明白了,无奈道:“如果你们真的不想要,还是做全面些的好,毕竟有的人就算戴套喝药了还是有可能中,何况是你们这样。” 祝满点头:“我们以后会注意的,还有吗?” “还有就是你暂时不用注意了,接下来要好好调理身体。”顾芝芝收回手,笑道,“因为你已经中招了。” 祝满一时没反应过来:“中什么招?” 顾芝芝指了指他的肚子,说:“你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你自己没感觉?” 祝满顿时懵了,看向贺天昀,就见他也懵了。 第43章 顾芝芝看两人都呆愣愣的, 便又重复了一遍:“王妃怀孕了。” 贺天昀这才回过神:“怎么、怎么可能,徐忆安经常会来给他把脉,可上次他什么都没说。” “他身子特殊, 脉象本来就有点不一样。”顾芝芝解释道,“而且刚怀孕时很难摸出来的, 你现在让安安来他就摸得出来了。” 贺天昀满目震惊,缓了数息才道:“那你、你、你……”他“你”了好半天才捋直舌头, 浅浅呼吸几口顺直了气, “你先开些安胎的药。” 顾芝芝看了祝满一眼, 知道他们两人是要好好谈谈,便收拾了药箱先出去了。 祝满看贺天昀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眨了眨眼, 问他:“你想让我打掉?” 贺天昀脸色一白,连忙摇头,走过去抱住祝满, 说:“没有!绝对没有, 你别乱想,我……” “我知道,你别着急嘛。”祝满伸手拍拍贺天昀的背, 柔声道, “慢慢说。” 贺天昀一下就冷静下来了,他侧头亲了亲祝满的脸颊,说:“我只是太震惊了, 之前没想过,忽然得知吓了一跳。” “我知道, 我也吓了一跳。”祝满笑道,“只是没那么震惊。” 更准确点说, 他没有贺天昀那么多顾虑,所以知道这件时只是有些愕然,还有一些难解的复杂。 “我们要吗?”祝满问贺天昀,“不用担心我不开心,我是很认真在跟你商量这件事的。” 贺天昀摇头:“这不是我该决定的事。”他伸手摸了摸祝满的头发,“生的人是你,痛的是你,该你来决定。” 祝满自己也说不清,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身子的问题,也猜过能怀孕,所以跟贺天昀互通心意过甚至想过这件事。 但他们后来商量好不要,他也已经把这件事从自己的未来中划掉了,现在忽然又冒出来,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祝满如实回答,低着头,看上去有些沮丧,“我不确定我能不能照顾好这个孩子。” 他的话让那个贺天昀心中一动:“所以你是想要的。” 祝满愣了愣,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的意思。 不是不想要,是担心照顾不好。 过了好一会,祝满才回过神了,缓声道:“可能是想要的吧。” 贺天昀垂眼看他。 祝满解释道:“这话说出来有点傻,但我其实很想要疼我的家人。” 贺天昀立时明白过来,伸手将他抱进怀里,说:“不傻。” 祝满娘亲走得早,亲爹不疼后娘又刻薄,家中亲密一些的就是祖母和妹妹,但妹妹是被他护着的人,以前还有祖母,后来祖母跟着大伯走了,他在祝府便没人疼他了,祝满想要被人疼并不奇怪。 “其实我偷偷羡慕过你,你虽然傻,但母妃疼你,皇上宠你,天烨跟秀心也把你放在心上,你身边还有嬷嬷,多好。”祝满继续说道,“后来跟你相处,虽然你傻乎乎的,但对我也很好,我就把你当成家人了,跟你互通心意后,你又很疼我,所以你跟我说不要孩子的时候,我觉得也可以。” 贺天昀问道:“现在呢?” “现在就想……要不留下?”祝满嘟囔道,“我们都那么小心了,他还是来了。” 贺天昀心里一软,轻声道:“但是生孩子很危险,你……”他本来想说像你娘那样,但他知道这话不能说,于是改了口,“可能会出事。” 但他不说,祝满却替他说了:“就像我娘那样对吗?” 贺天昀心里一沉,很轻地点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祝满道,“但是祖母说,我娘怀我们的时候很开心,生下我们之后肯定也没后悔过,我相信她,所以不害怕。” 贺天昀没有说话。 祝满又道:“我娘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遇上了我爹,但是我不一样,我遇见的是你。” 贺天昀低头亲了亲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我倒要你来劝了。” 他的确不太愿意祝满生,只是不想让祝满寒心。 祝满靠在他怀里,软声道:“现在还不急,我们可以再考虑几天。” 贺天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这些,而是道:“那你先好好休息。” 祝满道:“你陪我,你也没睡吧?” 贺天昀点头,他现在其实还有很多事要做,但在知道祝满怀孕后那些事忽然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要陪陪祝满才行。 他伸手抱起祝满,带着他往床的方向走。 祝满今晚受了惊吓,又在外头跑了那么久,这会放松下来的确累了。而贺天昀在宴上喝了点酒,又去祭天,后面又发生了祝满的事,接二连三的,他的确有些累了,所以两人一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都做了梦。 祝满梦见了还在祝府时的事,梦见他爹骂他是扫把星。 他早就习惯了这说辞,正要反驳回去,就被一个女人抱住了。 女人将他护在身后,对着他爹破口大骂:“祝知行,你再敢说我儿子是扫把星试试?” 祝知行便露出一副怂样,站在他身旁的潘虹说:“他不就是扫把星,上回还把我的天赐推下水了,怎么会有人心思这么恶毒!” “那是你儿子活该!欺负曼曼,他只是把人推下水而已!”女人说着,走过去甩了潘虹一耳光,“你再敢在老爷面前乱嚼舌根我剪了你舌头!” 理直气壮又很凶,但维护之意尽显。 祝满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他娘。 他立刻跑过去想抱一抱她,但一靠近,她却消失了。 “娘!”他连忙伸手去抓,却只能抓到一片虚空,但心里却没有那么难过,他想,如果他娘在,肯定就是这模样的。 祝满又看了一眼外头,见天还没亮便知道自己是刚睡下不久,正想继续睡,却见身旁的贺天昀似乎做了噩梦,眉头紧皱,两只手死死抓着被子。 他连忙推了贺天昀几下,叫他的名字。 但贺天昀都没有醒,他完全魇住了。 他又梦到了以前,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母妃刚怀孕,整个兴庆宫都喜气洋洋的,他也很开心,每天见到母妃第一件事就是要摸摸母妃的肚子。 母妃问他,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那时顾颂今刚添了个妹妹,天天跟他炫耀,说将来会有个贴心又漂亮的妹妹,把他羡慕得不行,便说自己想要妹妹,把顾颂今比下去。 母妃听见他的话乐得不行,转头把这事跟父皇说了,父皇也笑,说好,就要一个小公主。 于是他天天盼着新来的妹妹,看着母妃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也一天比一天高兴。 可母妃的生产并不顺利,那天晚上,母妃的叫声从主殿传来,吓得他心脏都要停了。 他跑去主殿,想去找母妃,但宫人都拦着他,说里头都是血,去不得。 他听见都是血,更着急了,闹着要进去,最后被赶来的皇后带走了。 皇后让他安分些,别吵。 那时他还不知皇后是什么人,但知道她是后宫之主,大家都要听她的。 他求皇后帮帮母妃,但皇后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让人拿了一杯水来给他。 皇后说:“喝下去,你就能去陪你母妃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却本能地从皇后的语气中感觉到危险,尤其那杯水里还有一闻就知道不对劲的甜味。 他摇摇头,害怕地后退着往门口的方向去。 但几个宫人转头就把门关了。 皇后随手指了个宫人,说:“大皇子渴了,伺候大皇子喝水。” 那宫人应了一声,端起那杯水便朝他走了过来。 他吓得脸都白了:“你们要做什么?” 有几个宫人见他要反抗,立刻抓住了他。 他大叫起来,但他的声音太小,小得被母妃的叫声盖过,直到那杯甜得发腻的水灌进嘴里,将他绝望的声音都淹没了。 他倒在地上,听见外头有人恭迎皇上,听见有人说贵妃大出血,但他混混沌沌,全身都像被车碾过般疼。 疼得好像要死掉了。 之后就只剩下混沌。 后来过了许久,久到他再记事时,已经过了许多年。 他有了一对弟妹。 他不知道母妃那时发生了什么,但从岁数算,也能猜到结果。 那个孩子没有保住,母妃也从未再提起那件事。 但虞贵妃并非不想提。 她的确可惜那个孩子,但于她最痛苦的,却是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回来,却听说儿子生了重病,命悬一线。 她当时身子虚弱,听到这话只觉天都塌了,当场昏死过去,之后又在儿子床边哭晕过几回。 太医都劝她不能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她怎么能。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绝不能再没了这一个。 好在那孩子最后还是醒了。 只是烧了那么久,烧坏了脑子,成日只会傻笑,连人都认不出来。 她每天都要教他,教他叫自己母妃,对她来说,只要这个孩子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为此她愿意做任何事。 她开始学着笼络朝臣,收买人心,甚至一反以往报喜不报忧的习惯,往家里递了求助的信函。 她枕边的不是寻常人,是皇帝。 若还妄想着他能为两人的情谊出头,她和孩子死在宫中只是早晚的事。 只有把权势拢到手中,她才能真正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她的孩子。 “娘娘,王府到了。”宫人的声音将虞贵妃从过往中拉回。 她起身出去,就见杜萍娘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便问了一句:“怎么只有你?” 杜萍娘答道:“王爷和王妃刚歇下,奴婢便没去打扰。” 要说起来这算不敬,但杜萍娘知道,她要是因为贵妃的到来去打扰王爷休息,贵妃才是真的会生气。 虞贵妃的确没生气,说:“他们也该累了,让他们好好休息,你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杜萍娘应了一声,说:“花厅已经烧了炭火,暖和了,娘娘可要过去?” 虞贵妃点点头,和杜萍娘一起去了花厅。 一坐下,她便问道:“王妃还好吗?” 杜萍娘答道:“顾大夫说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 虞贵妃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昀儿……怎么样了?” 杜萍娘道:“王爷很生气。” 虞贵妃闻言很轻地叹了口气:“还是不够。” 杜萍娘道:“娘娘已经尽力了。” 她是虞贵妃陪嫁的侍女,打小便跟着她,知道以前的秦家小姐是怎么样的天真烂漫。 她受帝王恩宠,不需耍心机去争宠,对宫中险恶了解得并不多,直到怀第二个孩子时出了事,她才变了。 她很聪明,有些事只是不愿意去做,真的做起来并不比任何人差。 她暗地里经营着自己的势力,在皇上面前却依旧是原来一副柔弱的模样,在皇后面前也会示弱,直到成王年岁渐长,她才将这些势力一点点借着儿子的庇护使用起来,连皇上都未觉察太多,始终以为是成王有心机,好手段。 杜萍娘轻声道:“王爷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娘娘也可以歇息了 。” “但昀儿并不想争。”虞贵妃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烨儿这些天也向我抱怨过,可哪有得选,等新帝登基,早晚是要对他们出手的,到时候……” “到时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一道男声忽然接话。 虞贵妃愣了一下,就见贺天昀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正站在花厅外头。 “萍娘不是说你们在休息。”虞贵妃皱起眉,“是睡不好?让大夫看过了吗?” “做了噩梦。”贺天昀迈步进了花厅,在虞贵妃跟前跪下行了个礼,“母妃。” “起来吧,母妃说过不用讲究这些。”虞贵妃伸手去扶贺天昀,却见他不肯起,心中一紧,“祝满还好吗?” 贺天昀点头,神色有些冷。 虞贵妃见状犹豫了一下,问道:“在生母妃的气?” 贺天昀一愣。 虞贵妃道:“可别想瞒我。” 贺天昀摇头:“怎么可能,母妃当初替我挑这门亲事,也是仔细考虑过的。” “还说不是。”虞贵妃叹了口气,“当初我的确有许多算计,只是……” “我明白,母妃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什么。”贺天昀打断她,拉过她的手握住,缓声道,“祝满也明白。” 虞贵妃眼眶一红,低声道:“你们过得好,母妃就放心了” “我们现在很好,但还不够好。”贺天昀缓缓弯下腰,将头放到虞贵妃膝盖上,像儿时同她撒娇那样。 虞贵妃看得心里发软,柔声问道:“怎么了?” “母妃。”贺天昀道,“我想争。” 虞贵妃一愣:“你怎么忽然……忽然想争了?” 贺天昀抬起头看她,说:“祝满怀孕了。” 虞贵妃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什么?祝满?他、他不是男孩子……” 但贺天昀没有跟她解释,而是道:“我刚刚梦见以前的事了。” 虞贵妃手指顿时攥紧了:“以前?” “七岁时的事。”贺天昀垂下眼,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醒来时我才切身体会到了母妃的心情。” 他在皇后手里摔过跤,所以知道要把权势拢到手里,但他也的确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 ,所以才会选择帮弟弟。 但那个梦却让他想起母亲,想起她这些年做的种种,忽然就切身感受到了她那时的痛。 如果何家不是赶尽杀绝的作风,那他的确可以避其锋芒,等到尘埃落定再带着母妃和祝满离开。 可惜何家不是,何况帝王心思本就难测,就像他父皇这些年做的事一样,与其一直在背后抵着刀,不如自己做那把刀 虞贵妃闻言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说:“母妃知道了。” 贺天昀又陪她说了会话,直到天光大亮,听说祝满醒了才跟她一起回了东苑。 祝满看贺天昀魇住,好不容易把他弄醒后就听说虞贵妃过来了,本来想跟贺天昀一起去见的,但贺天昀让他好好休息后自己走了,祝满便又睡着了,只是没睡一会又觉得不习惯,醒了。 这时贺天昀跟虞贵妃来了。 虞贵妃问他身子怎么样,他乖巧地说没事。 虞贵妃又道:“怀孕是件辛苦的事,有什么不舒坦的就同大夫说,当初我怀天昀也吃了不少苦。” 祝满有些惊讶地看向贺天昀。 他倒是没想到贺天昀这么快就想通了,还把这事跟虞贵妃说了。 贺天昀看他那么惊讶,笑道:“本来母妃不来我也是要进宫跟她说的。” 祝满点点头,又看向虞贵妃,说:“我会注意的。” 虞贵妃点点头,又说道:“别人怀孕都爱吃些酸辣的东西,但我怀天昀时候倒更爱吃写甜腻的东西,那时也不懂,胡乱吃,有一回吃了不能吃的,吃完就肚子疼,还让御医说了一顿,你平日吃食有徐大夫看着,但到了外头可要注意些。” 祝满乖巧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点笑来。 虞贵妃看他这样,还以为他是因为怀孕了在高兴,也跟着笑了,又说了些话才起身离开。 等人走了,祝满才道:“母妃真的好像我娘啊。” “我娘自然也是你娘。”贺天昀无奈道,“在乐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祝满笑道,“就是……觉得如果是我娘,肯定也会跟我说这些。” 贺天昀闻言也笑了:“你若喜欢,随时都能去听。” 祝满点点头,说:“我昨晚还梦见娘了,我觉得是她想跟我说什么。” 贺天昀柔声道:“看来岳母说的话很好听。” 祝满依旧笑,但没有回答。 其实什么都没说,但他就是听到了。 贺天昀看他这乐呵呵的样子,也跟着开心起来,捏捏他的脸,说:“我跟母妃说,我想争储。” 祝满一愣:“因为孩子?” 贺天昀点头:“这是最好的选择。” 祝满对此并没有异议,只说:“我支持你,不过你要跟大伯说一声吗?” 贺天昀点头:“自然是要的,之后少不得他的助力。” 祝满点点头,看着贺天昀。 贺天昀也看他:“怎么了?” 祝满抿了一下唇,没有回答。 他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跟贺天昀说点什么,或表达喜悦,或者和孩子有关的、别的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 贺天昀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凑过去亲他,说:“我会好好照顾你。” 祝满顿时弯起眼,伸手去抱他,刚要回他一个吻,就有侍卫过来,禀报道:“王爷,有客人。” 贺天昀正要皱眉,就听侍卫又说道:“来人说他说姓慕容。” 这个姓氏很少见,贺天昀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平南将军慕容飞,他的地盘在西南,平日里都在那边,这次是进京述职顺便参加宫宴。 他们昨天在宴会上打过照面但是没说过话,怎么忽然来找他了? 贺天昀越发疑惑,但考虑到他的身份,决定还是去见上一见。 他低头亲了亲祝满,说:“徐忆安在给你熬药,吃完就好好休息。” 祝满点点头,正要说什么,贺天昀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 这个动作一下让祝满不好意思起来,他催促道:“快去吧。” 贺天昀又亲了他一下,这才起身离开。 等出去了他才发现,来的不止慕容飞,还有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夫人。 贺天昀目光扫过那个女人时,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心中冒出一股诡异的熟悉感,但一时又想不出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慕容将军,这一大早来我王府,是有事?” 慕容飞点点头,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他身旁的夫人先朝他一拱手,开了口:“昭王爷,打扰了,我们今天来是来找昭王妃的。” 听见他们提起祝满,贺天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们找他做什么?” “还不知道。”将军夫人道,“能让我们见她一面吗?” 这要求说得上无理,但对方看上去并没有恶意,而且态度也还可以,犹豫了一下,他道:“我让人去传话,但他不一定愿意见你们。” 将军夫人点点头,慕容飞也道:“有劳。” 话很快传到了祝满那,他正吃东西呢,听见这事还有奇怪:“见我?” 但奇怪归奇怪,他还是去了,等到了前厅,看见坐在那的人之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是你们。” 贺天昀看他:“认识的?” 祝满摇头,说:“昨晚拦住马车的就是他们!” 第44章 听见祝满的话, 贺天昀心中的疑惑更甚。 好端端的,这两人去拦何家的马车做什么? 但等祝满往将军夫人的方向走近之后,贺天昀忽然就明白了刚刚看见她时那股熟悉感是哪来的了—— 将军夫人跟祝满长得很像。 不是气质或细枝末节像, 而是五官就像,只是经过调整后有了些差别, 两人站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母女或者姐妹。 祝满也注意到这点了,盯着将军夫人看了一会, 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将军夫人听见这话, 点点头:“我问你, 你娘是不是叫叶珍?” 祝满皱眉,点了点头。 将军夫人道:“我叫叶怡。” 祝满便明白对方的身份了,也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因为对方那张脸就是铁证,他问道:“你是我娘的姐妹?” 叶怡点头:“我是她姐姐,孪生姐姐, 我听说你跟你哥也是双生子。” 祝满有点惊讶:“这么说我娘跟你长得一样?” “八九不离十吧。”叶怡道, “我们小时候长得一样,这么多年了,说不准。” 祝满看她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他娘亲没有留下画像, 家里见过她的也没有擅丹青的, 靠着回忆画不出神韵,导致他在梦里也总看不清娘亲的模样,没想到他娘居然有个孪生姐姐! 贺天昀也有点惊讶, 连忙道:“要不到花厅去谈?” 祝满奇怪地看他。 贺天昀无奈:“花厅暖和些,你这身子……” 祝满立刻点头, 看向叶怡:“行吗?” 叶怡弯起眼,连连点头。 祝满便带他们过去了, 一路上都在问他娘小时候的事。 根据叶怡的说法,叶珍跟她们失散时已经八岁了,当时她让水冲走了,家里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爹娘都以为她死了。 祝满问道:“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娘没死的?为什么不找她?” 叶怡闻言有些尴尬:“昨、昨天吧……” 祝满:? “我一直就觉得她没死,可能就是双生的直觉吧。”叶怡道,“我这些年也找过,一直没找到,直到昨天看见你,我就猜你可能是我外甥女,问了同僚才知道你娘已经没了。” 祝满闻言抿起嘴不说话了。 他爹总觉得是他们害死娘的,也不知道这个姨是怎么想的。 叶怡还在说昨天的事,并没有注意的他的变化:“我昨天本来是想跟你打个招呼的,但又怕吓着你,犹豫了挺久才决定找你的,到了王府,你们管家说你们祭天去了,我们就去找咯,那么巧,正好撞见你被人偷走了。” 她说完,见祝满没什么反应,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愣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祝满抿着嘴没有回答,贺天昀便接过他的话头:“岳母走得早,他们兄妹俩都没见过,听到这些有点伤怀,毕竟岳母是难产走的,岳父这些年一直在怪他们。” 叶怡闻言皱起眉:“关他们两个什么事?又不是他们两个逼珍珍生的,真要怪也怪她男人吧。” 祝满眨眨眼,无辜地看着叶怡。 叶怡伸手摸摸他的头,说:“不用管你爹,那就是个窝囊废,媳妇出了事怪小孩,什么玩意。” 祝满笑起来,问她:“那你觉得娘会后悔生我们吗?” “不会。”叶怡肯定道,“虽然我跟她就一起生活了八年,但老话都说三岁看老,她打小就有主意,不是那种会后悔的人,再说了,生两个又乖又漂亮的娃娃,有什么好后悔的。” 祝满顿时眼睛顿时弯成月牙:“我也是这么想的。” 叶怡点点头:“你哥呢?我也想见见他,他是还在祝府?” 提起这个,祝满就心虚,他扭头看了贺天昀一眼。 贺天昀无奈,说道:“早晚要说的,这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秘密。” 叶怡:? 贺天昀又看了祝满一眼,见他没有自己说的打算,便替他开了口:“他就是祝满。” 叶怡一下糊涂了。 贺天昀道:“祝满是替祝曼嫁过来的,祝曼现在在江南。” 叶怡:“……” 虽然贺天昀没说原因,但他之前是个傻子的事京城人人都知道,他们远在西南也是清楚的,所以为什么会有这事也很好理解。 叶怡看祝满的眼神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祝满干咳了一声,恢复本来的声音,乖巧道:“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只是对外没说,就还是装着。” 叶怡沉默了一会,很虚弱地“嗯”了一声,说:“等回去我们再顺路去看看你……妹妹。” 祝满闻言问道:“你们会在京城住多久?” “本来是打算述职完就走的。”叶怡道,“没想到会碰见你,那多住段时间也行。” “确定吗?”祝满迟疑道,“以后有机会再见也行的。” 叶怡点头:“放心吧,那边有人看着,再说西南一直挺太平的。” 祝满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得跟你们说。” 叶怡迟疑了一下:“什么?” “曼曼不会说话的。”祝满道,“她身边跟着的丫头看得懂她的手语,如果她不在,就只能写字了。” 叶怡想到贺天昀刚刚说他们兄妹俩被爹嫌弃,怕是也有这一层关系,顿时觉得一口气上不来。 过了好一会,她很轻地叹了口气:“要是这些年来京城时能再找找就好了。” 祝满倒不觉得有什么,说:“你们在这边又没有亲戚,多待也没意思。” 叶怡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说:“以后有姨母给你们撑腰,不怕人欺负了。” 祝满顿时弯起眼,说:“我才不怕呢,我现在可是昭王妃。” 叶怡闻言看向贺天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会也没开口,而是重新看向祝满,说:“如果他欺负你怎么办。” “那我就跑。”祝满道,“换一哎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天昀拉了一下头发。 “不准乱说。”贺天昀道。 祝满撇撇嘴,改口道:“那我就打他。” 叶怡闻言见状神色柔和了一些,又跟他说了会话,见他似乎有些累了,便说道:“你折腾了一晚上,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跟你姨丈先回去了。” 祝满这才看向坐在旁边的姨丈。 他们聊天的时候他几乎没开过口,要不是听他应过两句,祝满都要以为他是个哑巴了。 叶怡见他看慕容飞,笑道:“他就是个闷葫芦,不会聊天,不用管他。” 慕容飞“嗯”了一声。 祝满乐了,说:“那我送你们。” 看他站起身,贺天昀连忙道:“我去吧,你回屋歇着去。” 祝满很想跟贺天昀说他是怀孕又不是生病,没必要这么紧着,但当着叶怡的面也不好说,加上叶怡也在劝他休息,还是忍了,乖乖听话回了房间。 贺天昀将两人送到门口,却没急着道别,而是等着叶怡开口。 叶怡让慕容飞去拿了个盒子来给贺天昀,说:“这是给你们两个的见面礼。” 贺天昀接过来道了谢。 叶怡又道:“你有争的意思吗?” 若换作前两天,贺天昀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现在他可以肯定道:“有。” 听见这话,叶怡眉头就皱起来,说:“何家怕是不会让,他们这些年隔三差五就会派人到西南去。” 贺天昀点头:“我知道。” 叶怡见他不提,只好自己开口:“我跟阿飞都是粗人,搞不明白你们这些弯弯绕绕,但我既然认回小满了,能帮他的我一定会帮,以后有事你让人捎个信来就是。” 贺天昀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倒是愣了一下。 叶怡笑了笑,摆摆手,走了。 等回到东苑,祝满就等不及凑上来看贺天昀带回来的东西。 贺天昀把盒子给他。 祝满立刻拿过来打开,发现里头放的是金子,简单粗暴得令人咋舌,除此之外还有一块象征平南将军的腰牌。 贺天昀看着那块牌子陷入沉思。 祝满见状问道:“怎么了?不会是假的吧?” “怎么会。”贺天昀笑着将牌子递给他,“你好好保管。” 祝满皱着眉推回给他:“给你比较有用。” 贺天昀无奈:“这边又不是西南。” 祝满一想也是,便不跟他推来推去了,把牌子收进怀里,乐呵呵道:“没想到我娘的家人真的还在,而且还是个双胞胎!” 贺天昀笑道:“以后多两个人疼你。” 祝满闻言眼睛更弯,拱进贺天昀怀里,说:“多亏了你。” 贺天昀无奈:“多亏我害你被绑架?” “当然不是。”祝满道,“是说进宫,要不是当了你的王妃,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上。” “傻,你们是缘分到了,关我什么事。”贺天昀抱紧他,笑道,“就算没有宫宴,你们也会在别的地方遇见,可能是在出去玩的时候,可能是在哪家铺子里,总之一定会遇上,那时候她也会认出你,找上门去,明白吗?” 祝满点头:“就好像我们一样,就算你没有装傻,我没有替嫁,我们也会遇见。” 贺天昀点头,笑着低头去亲他。 祝满一开始还由着他,但亲了一会就敏锐地觉出他的不对劲,连忙推了他一下,“徐忆安说了,刚怀孕不可以做的。” 贺天昀表情一僵:“什么时候说的?” “刚刚给我送药的时候。”祝满道,“他说等你有空了再来,跟我们说说要注意的事。” 贺天昀顿时蔫了:“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祝满被他逗乐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别这样,再过十个月我们就会有个可爱的宝宝了,唔好像不用十个月了。” 一听到这个时间贺天昀头更大了:“你刚嫁过来的时候我就吃不着,这才吃了几口就又不能吃了。” 祝满踢了他一脚:“瞎说什么。” 贺天昀立刻举手投降,无奈道:“我让人去叫徐忆安。” 虽然嘴上对这孩子嫌弃,但贺天昀还是上心的,认真跟祝满听完徐忆安的叮嘱,在听到饮食时眉头就皱了起来:“怀孕这段时间都不能吃多?” 徐忆安点头:“尤其有营养的东西,尽量别吃太多,厨房那边我会盯着,你们去外面注意点。” “为什么?”祝满不解,“一般不都是要补补的。” “那要看情况的。”徐忆安解释道,“孩子个头要是太大,生起来就难,尤其你身子本来就比较特别,无论是怀还是生都会比较辛苦。” 贺天昀脸色越发难看:“有危险吗?” “生孩子哪有没危险的。”徐忆安道,“饮食跟身体我跟师父能盯着,但接生你们还是得去找个有经验的。” 贺天昀点头:“宫里有最好的接生嬷嬷,民间的我也会找找。” 祝满闻言有点犹豫:“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 “当然要!”徐忆安跟贺天昀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来的。 徐忆安无语道:“你心态好当然很好,但你还是要有自己的身体特殊的自觉,别不当回事。” 祝满本来还想反驳,但看贺天昀脸色不大好看,估摸着徐忆安继续说下去紧张的不会是他而是贺天昀,只好点点头:“知道啦,我会注意的。” 徐忆安这才起身离开。 祝满这才看向贺天昀,安抚道:“放心吧,我运气超好的。” 贺天昀“嗯”了一声,说:“晚点我进宫跟母妃说一声,你怀孕的事也要想想什么时候说。” “嗯?”祝满愣了愣,“母妃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是说公开的事。”贺天昀无奈道,“我其实想把你的身份也一并公开的。” 祝满蹙眉:“为什么?我可以继续穿女装没关系的。” “然后等将来,我还要立你妹妹为后,对外说孩子也是你妹妹跟我生的?”贺天昀无奈道,“我可不想这样。” 祝满想了想,觉得也对,可…… “这事能怎么说?”祝满抿了一下唇,“你娶了个男人也就算了,孩子的事要怎么说?难道要跟他们说你娶了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贺天昀不喜欢他这么说自己,忍不住皱起眉:“这个我会处理好,以后不准你说这种话。” 祝满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话说重了,乖巧地“噢”了一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 贺天昀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祝满以为他是还没想清楚,便也没多问,却没想到第二天昭王妃是个男人的“传闻”就在坊间冒了头,短短几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听到消息时祝满正跟贺天昀在喝茶,都惊了:“这么大张旗鼓的吗?” “就像你说的,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贺天昀道,“昭王府最近事那么多,也不缺这一桩。” 祝满心想也是,不就是断袖么,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但最让他服气的还是贺天昀的后手。 也不知他在哪找了个神棍,到处说贺天昀桃花开得特别,就是得找个特别的男人冲喜病才会好,病好了之后就是儿孙满堂的好命格,但要问他怎么知道人家八字的,他又说不出来。于是百姓说他神棍,说完仔细一想,又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毕竟昭王的病的确是在成亲不久后好的。 于是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从一开始的假话传着传着变得半真不假的,纠结他们两个断袖的反而少了,都在好奇当初是不是商量好的,毕竟娶个男人就能治好痴症实在太划算了。 祝满戳戳贺天昀:“儿孙满堂?” “夸张点嘛。”贺天昀笑道,“先说着,以后再说就有信服力了。” 祝满无语:“你就不怕他们猜到?” “这怎么猜?”贺天昀道,“他们不会猜是你给我生的,只会猜我之后会纳几个妾。” 祝满想了想,觉得也是,比起他这种少之又少的情况,贺天昀纳妾听起来还靠谱点,纳了妾,会有小孩,那儿孙满堂也正常。 想到这他便不纠结了,继续低头喝茶。 贺天昀见状问道:“你不吃醋?” 祝满奇怪地看他:“你又不是真纳,有什么好吃的。” 贺天昀道:“可是只要想象一下你有可能跟别人在一起都会不舒坦。” “那就别想。”祝满无语,拿过一块糕点塞他嘴里。 虽然贺天昀跟徐忆安这些天一直很仔细他,但他其实到现在也没什么怀孕的实感。 肚子没显怀摸不到,也没有害喜,要不是顾芝芝跟徐忆安都信得过,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不过之后来的害喜反应很快打消了他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那天睡醒后他就觉得不大舒服,有点犯恶心,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洗漱完喝了点水压了压那股恶心劲,见有所好转连忙拉着贺天昀吃饭。 结果刚吃完没多久,那股恶心劲就又涌了上来,顶得他把吃的东西吐了大半。 贺天昀都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让人去请徐忆安。 徐忆安看来人慌慌张张的,还以为是出事,风风火火跑过来,一听是这情况都无语了:“之前不就告诉过你们会害喜了?” “我知道。”祝满半靠在榻上,虚弱道,“是天昀喊你的。” 贺天昀被说得有点尴尬,解释道:“一时心急。” 徐忆安:“……” 但来都来了,他还是给祝满把了一下脉。 祝满问道:“这个有办法解决吗?” “能缓解,但有限。”徐忆安看了一眼贺天昀,“我教你,以后他不舒服你可以帮他按按。” 贺天昀立刻凑过来学。 徐忆安拉过祝满的手,在内关穴上很轻地点了点,说:“按这里,不用太用力。” 贺天昀便照着他方才说的地方上手按,问道:“这样?” 徐忆安点头:“按一会就行,也可以吃点酸辣的东西试试。” 祝满便想起孕妇好像是很爱吃酸,便问道:“有用吗?” “试试呗。”徐忆安道,“这个因人而异的。” 祝满顿时蔫了,让春草去给自己哪点酸的东西来。 春草答应一声就去了,很快端着一盘果子进来。 祝满有点惊讶:“这么快?” “在您怀孕之后厨房就一直备着的。”春草解释道,“是嬷嬷让的。” 祝满顿时感动,拿起一颗啃了口,发现真的有点用,心情更好了。 贺天昀看他这样,好笑道:“你怎么这么好哄。” 祝满懒得理他,继续吃果子,反正压得下去日子就还能过。 等到中午,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他们早饭比较清淡所以反应并不大,等中午看见端上来的肉时他脸就白了几度。 贺天昀见状立刻明白过来,让人把桌上的荤腥都撤了。 但祝满还是难受得的干呕了好几下。 贺天昀站在旁边给他拍背,等他缓过来后将果汁递过去,说:“喝一口。” 祝满喝了一大口,好不容易缓过来,白着脸道:“徐忆安说要饮食清淡,我以为是建议,没想到是被迫的。” 贺天昀好笑地捏捏他的脸:“我让厨房再做清淡点,总不能真的吃素。” “吃就吃吧。”祝满蔫蔫道,“不想吐了,难受。” 贺天昀便心疼了,伸手将人抱进怀里,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要不……” “不要。”祝满立刻捂住他的嘴,“不准说。” 贺天昀点头,祝满这才放开他。 贺天昀道:“徐忆安不是说了,就前期难受些,缓过去就好了。” “但他也说了,有的人怀孕期间都会难受。”祝满道,“要是我就是那个有的人怎么办?” “你不是说自己运气很好?不会的。”贺天昀笑着低头亲他,“不会的。” “如果会怎么办?” “唔……”贺天昀还真被他问住了,想了想,“我天天在家给你按穴位?” 祝满:? “那倒也不必。”祝满整个人往他怀里一扎,“那你就陪我吃素。” 贺天昀无奈:“我们两个吃住都在一起,你吃素我自然也吃。” “我的意思是……这个素。”祝满说着,手指顺着他心口往下滑,最终落在他腰腹上,“做和尚。” 贺天昀立刻摇头:“这不行。” “不行也得行。”祝满道,“不能我一个人吃苦。” “除了这个。”贺天昀道,“再说你确定吃素吃苦的是我?” 祝满疑惑地看他。 贺天昀道:“等你生完孩子,我可是忍一年。” 祝满顿时蔫了,脑袋往他胸口一撞,抱怨道:“坏死了你。” 贺天昀捏起他的下巴跟他交换了个吻,这才道:“骗你的,小傻子,你怀孕够辛苦了,我也帮不上忙,所以你想怎么就怎么,都听你的。” 祝满哑然。 贺天昀这么一说,他才真的舍不得让他跟自己一起难受。 肯定是知道他会这样才说的! 更坏了! 第45章 祝满本就不爱出门, 开始害喜后更是不爱动,躺在榻上像是要化掉。 贺天昀每回进门都能看见他这模样,又好笑又心疼, 走过去一捞,就能把人捞进怀里亲。 “干嘛。”祝满软绵绵伸手去勾他的脖子, 刚说完两个字就打了个哈欠。 “困了?”贺天昀抱着他在榻上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要不要睡会?” “刚醒。”祝满揉着眼睛往贺天昀怀里拱了拱, 最近老困。 “徐忆安说是正常的。”贺天昀笑道, “困了就睡,别撑着。” 祝满含糊应了一声:“你不是上朝去了,那边怎么样了?” “能怎么, 最近也没什么大事。”贺天昀笑了笑,伸手摸摸祝满的头发。 他“病好”后一直闲在家,前段时间时间才开始慢慢接触政事, 昨天宫里来话让他今天也去上朝, 他早料到这天并没太多想法。倒是祝满,一大早就起来帮他挑衣服,他换衣服, 祝满就睡眼惺忪地站在旁边跟他说不要紧张, 看上去软软很好捏的样子。 贺天昀也的确抱着人捏了一顿才走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有人来报说叶怡来了。 祝满“噢”了一声,转身对着镜子捯饬了一下自己便拉着贺天昀出了门。 叶怡他们也是刚下朝, 回去换了衣服就来王府蹭饭。 他们这段时间经常这样,祝满已经习惯了, 看见笑着叫了一句:“姨母,姨……”还没叫完就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叶怡见状皱了皱眉:“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大好。” “是吗?”祝满揉着眼含糊应了一声, 叶怡天天见他,会看出问题也不奇怪。 “是啊。”叶怡面露忧色,“是不是生病了?没找大夫看看?” “没有,不是。”祝满犹豫了一下。 他先前不说是因为刚跟叶怡相认没多久,有些事不太好直说,但现在熟悉了,加上贺天昀将来也会公开的,倒不如先说一声,不然到时候再知晓,就算能理解怕是也会寒心。 他走过去拉住叶怡,说:“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吓到。” 叶怡笑了:“我跟你姨丈打了这么些年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祝满点头,解释道:“我不是生病,是怀孕了。” 叶怡:? “什么?”叶怡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是怀孕。”祝满解释道,“两个多月了。” 叶怡呼吸一滞,沉默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声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你……你不是男孩子?” “我身子比较特殊,这事知道的人不多。”祝满解释道,“一直没说也是这个考虑。” 叶怡往椅子上一坐,又沉默了。 祝满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但看她这个反应倒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姨母不会接受不了吧? “叶怡。”慕容飞见她不说话,叫了她一声。 叶怡这才回过神,看见祝满有些局促的表情也反应过来,连忙道:“我只是有点惊讶,你别误会。” 祝满心下稍安,说:“我知道。” 叶怡又问道:“宫里边知道吗?他们怎么说?” “母妃知道,挺开心的,皇上应该还不清楚。”祝满道,“天昀准备晚些再公开,至少……” 他本来想说至少等他在朝中安稳些,但总觉得有种敷衍的感觉,于是口风一改,说:“等胎稳一点。” 叶怡好笑地看他:“你姨母只是不会耍心机,又不是缺心眼。” 祝满“噢”了一声。 叶怡叹了口气,说:“你们既然决定了,姨母也不说什么,你家……” 祝满摇头:“还没说。” 叶怡点头,说:“跟你大伯说说吧,你爹就算了。” 祝满点头:“晚点我跟天昀过去。” 叶怡点点头,又说道:“我跟你姨丈要回去了。” 祝满一愣:“什么时候?” “这两天吧,先去江南见见你妹妹。”叶怡道,“回了西南,很多事我们就帮不上你了。” 祝满摇头:“我明白的。” 叶怡继续说道:“我们鲜少进京,在京中认识的人不多,但也有几个信得过的,有事你就去找她们,我们之前打过招呼了,这两天会再过去一趟。” 她说着报了几个名字,祝满一个都不认识,但看贺天昀的表情估计在朝中也是有点分量的。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两人镇守西南这么久,要是没半点人才奇怪。 等事情说完,叶怡又开始让他注意身体,有事就写信,絮絮叨叨的,听得祝满眼眶有些发热。 他在叶怡跟前缓缓蹲下,将头放到她腿上,孩子撒娇似的说道:“姨母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是他跟贺天昀学的,他以前总看贺天昀跟虞贵妃这么撒娇,心里小小羡慕过,但他实在不好意思跟虞贵妃那么撒娇。 叶怡也被他这动作弄得眼睛一热,伸手在他头发上摸了摸,说:“可惜姨母已不能替你娘好好照顾你们。” 祝满连忙摇头,正要说不用,就听叶怡道:“但姨母可以替你娘教训一下你爹。” 祝满:? 他其实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等叶怡走后没多久,他就听说叶怡去祝府给了祝知行跟潘虹几个大嘴巴子,说是替妹妹跟两个小孩出气,警告他们以后不准再去找麻烦。 祝满听得直鼓掌,贺天昀也是挑了一下眉,笑得很开心。 祝满一时没毛病他有什么好开心的。 贺天昀道:“他们这算公开了。” 祝满愣了数息才明白贺天昀的意思。 他跟姨母虽然相认了,这些天也频繁走动,但外人其实不清楚原因,可能很多以为是他们想巴结贺天昀或者贺天昀想拉拢他们。 现在她闹这一出,便是公开说清楚情况了。 贺天昀道:“何家要急了。” 祝满笑了笑。 的确,先前贵妃提过让贺天昀去一趟西南,就是因为能成的话,南边一片就都站到了他身后。 想到这,祝满动作一顿,看向贺天昀:“母妃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贺天昀无奈地看他:“你这反应是不是太慢了。” 祝满看他。 “我问过,她的确早就知道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贺天昀解释道,“前几年姨母跟姨丈也跟这次一样进京述职,不过当时没参加宫宴,只是到宫里走了一趟,呆没几天就走了。母妃当时去父皇那正好跟姨母打过照面,后来看见你,觉得你们很像,当初选祝曼也想过这点,但主要还是因为大伯。” 祝满疑惑:“看一眼就记得了?” “因为姨母也算名人。”贺天昀道。 叶怡在军中虽然只是个副将,但大孟的百姓跟官员很多都认识她,知道西南有个打仗很厉害的女将军。 “你知道姨母跟姨丈是怎么认识的吗?” 贺天昀摇头:“姨母跟你说过?” 祝满点头:“因为我很好奇她那个性格怎么会跟姨丈认识,就问了,姨母说她当时住的地方有一伙山匪,时不时就下山骚扰人,当地官府跟他们沆瀣一气根本不管。她当时气不过,就组织了附近的几个村的人一起反抗,但来的都是普通人,打不过那些人,本来以为要死了,结果被救了。” “救她的就是姨丈?” 祝满点头:“姨丈当时刚封了将军,回京谢旨的时候听说有山匪,就想着顺便剿了。” 贺天昀“嗯”了一声:“然后姨丈就跟姨母一见钟情了?” “没有。”祝满道,“姨母说姨丈很木的,是她看上姨丈,追着他去了西南,死缠烂打好几年才追上人的。” 贺天昀笑了:“姨丈一定拿她没办法。” “你怎么知道?”祝满道,“姨母说姨丈一开始的确见了她就躲。” 贺天昀道:“因为我也拿你没办法。” 说完就被祝满踢了一下。 贺天昀立刻闭嘴了。 叶怡这事一闹出来,永顺帝就召了他们进宫,关心了一下他们的情况。 祝满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真的关心,后面才逐渐听出不对劲来——永顺帝在敲打贺天昀,他在为贺天昀瞒他的事生气。 但贺天昀一点也不怵他,对他一切不满都是敷衍大法三件套——“不知道”“没想好”“以后再说”。 永顺帝被气得胸闷,便不再跟他说叶怡的事,转而提起要给他纳几个妾。 “不用了。”贺天昀少有地表达出坚定的态度,“我有祝满一个就够了。” “你总要有个子嗣,他又不能生孩子。”永顺帝道,“又不是让你休妻,只是纳几个妾,府里还是祝满说了算。” 然而贺天昀之前就不听他的话,现在更是不可能点头。 永顺帝皱眉:“你要是最好,但不要也得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朕这两天会跟你母妃给你挑几个人送过去。” 贺天昀闻言点了点头:“那就让她们家里准备好给女儿收尸。” 永顺帝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怒了:“你是在威胁朕?” “儿臣不敢。”贺天昀道,“只是儿臣时不时发病,病起来六亲不认,很容易误伤人。” 永顺帝气得手都在抖,正要开口罚他,虞贵妃就来了。 她见永顺帝在发脾气,连忙上去给他顺气,但永顺帝这回是真气了,直接甩开她,怒道:“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就是这么忤逆朕的!” 贺天昀眸色一冷,祝满也皱着眉想帮忙说两句,却见虞贵妃冲他摇了摇头。 他一愣。 下一瞬,他就见虞贵妃表情一转,眼泪跟着往下掉,开始说自己照顾贺天昀有多不容易,说贺天昀好不容易好了,只要他开心她就满足了。 换作以往,永顺帝已经心软了,他此时也的确是这样,只是嘴上却依旧:“这孩子就是被你这性子惯坏的!” 虞贵妃闻言哭得更厉害了,话锋也跟着转到皇后身上,说贺天昀当年多乖多听话,如果不是皇后,他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事是永顺帝对不起他们母子在先,每每提起这件事他都会会心虚退步,只是虞贵妃以前是私下说,这回他当着贺天昀的面说,他脸面实在有点挂不住,说道:“当年的事不是说跟皇后没关系了!” 虞贵妃没有接他的话,又继续抽抽噎噎说起自己知道贺天昀出事后有多痛苦,又说起自己没能出世的孩子。 一开始她只是想惹永顺帝心疼,但说到后面,她是真的触到痛处了,哭得越发伤心。 祝满连忙过去安抚她。 永顺帝也被说得心软,过了许久才很轻地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吧。” 祝满惊讶,还真有用。 贺天昀这时才软了态度,说:“孩子的事,我跟祝满已经有别的打算了。” 永顺帝听见这话,脸色好了不少,点点头:“有打算就好 。” 说着又说了几句别的才放他们走。 等他走了,虞贵妃才过去,继续安抚永顺帝。 永顺帝看她:“当年的事,你还是恨朕。” 虞贵妃垂下眉眼,没有说话,但两人相处这么多年,有些事不说彼此也明白。 永顺帝很轻地叹了口气:“当年朕也是不得已。” 虞贵妃柔声道:“臣妾明白。” 依旧是永顺帝最喜欢的那副柔顺的模样,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的事,他忽然觉得这种柔顺实在太假,又不是泥娃娃,怎么会毫无脾气事事顺着他呢? 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彼此的距离淹没。 他是皇帝,而她是妃子,柔顺不是正常的吗? 贺天昀拉着祝满离开了紫宸殿有一会了,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祝满拉拉他的手:“还在气呐。” 贺天昀摇头:“就是觉得有些……烦。” 祝满抿了一下唇,握住他的手,说:“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贺天昀闻言无奈地看他:“不难受?” 刚刚在紫宸殿内他就一直注意着,祝满几次都露出不舒服的表情,但又生生忍了回去。 “难受。”祝满蔫蔫道,“怕皇上不高兴。” 贺天昀无奈:“傻不傻,就说你身子不舒服,父皇还能说什么。” “那样他肯定会召御医,御医一把脉就暴露了。”祝满撇撇嘴,“但跟你又不用忍着,我们出去散散心。” 贺天昀垂眼想了想,点点头:“也行。” 于是出去后便吩咐车夫去了京郊的庄子,准备在那边住几天。 那庄子景色很好,离京城远,很是清静,祝满住过去心情的确很好。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害喜也稍微好了些。 贺天昀见状,便干脆在那边暂住了。 因为永顺帝的事,贺天昀原本准备晚点再公开祝满的事也被迫提上日程。 祝满对此倒什么想法,反正早说晚说对他影响不大。 不过有事干,贺天昀就得忙了,所以他特地找了秀心过来陪他,也算有个伴。 贺秀心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嫂子的情况,一听贺天昀提的马上就过来了,开心地说她还以为得过很久才能长辈分呢。 祝满闻言好笑道:“端王不是也有几个孩子。” 贺秀心撇撇嘴:“谁稀罕啊,我们平时也不怎么能见到。” 祝满道:“听说那孩子身体很差。” “娘胎里带的,不止那个孩子,端王几个孩子身体都不算好。”贺秀心解释道,“御医虽然没有明说,但大概意思其实就是他身子不好,不适合要孩子,要了也是……” 她说着摇摇头。 祝满见状笑道:“那你就不怕我跟你哥生个孩子身子也有问题。” “你们两个身子都好着,能有什么问题。”贺秀心说完,看祝满摇头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便说道,“无所谓,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祝满闻言笑了:“那的确,应该会很健康。” 贺秀心道:“下次再有机会见到皇后,你就把这句话说给她听。” 祝满:? 贺秀心道 :“皇后一直对端王的身体耿耿于怀,而且有点……有点嫉妒母妃。” 祝满看她:“嫉妒?” “因为大哥身体一直很好。”说到这,贺秀心眉心就狠狠皱了一下,“就算当年被她灌了毒药,大哥在生死边缘徘徊那么久,被救回来后身体还是很好,而她儿子,打娘胎里出来身子就差,这么多年那么多好药吊着身体却愈来越差。” 祝满道:“有没有可能,这其实是报应。” 贺秀心闻言一愣,旋即笑起来:“的确,但皇后可不觉得,她说不定还以为是母妃克她呢。” 祝满疑惑:“真的?” “假的,不过她很恨是真的。”贺秀心道,“不止大哥,母妃还生了我跟天烨,当年父皇说我们是吉兆,百日宴办得很大,后来也好好长大了。” “可我记得九皇子身体很好啊。”祝满道。 “好有什么用,生太晚了。”贺秀心道,“皇后从嫁给父皇那一天开始,就是为了皇位,无论是父皇的,还是她儿子的,她这辈子只有算计,对她跟何家来说,孩子都是可以标上价值的。” 祝满完全没办法理解这种心态,但想想潘虹,又好像懂了点。 潘虹就是把自己的孩子都划上价值,再用这些价值去往上爬。 让祝天赐去巴结比他更有价值的人,让祝天惠去嫁给比她更有价值的人,好像随着那几个孩子升值,她自己也会变得更有价值。 而他跟祝曼对潘虹来说不止没有任何价值,甚至是负担,所以那么多年她一直就没给过他们好脸色。直到贵妃想给傻儿子找个媳妇,她才又从祝曼身上挖出一点价值,试图用突如其来的好态度哄她自愿嫁,祝曼不愿意,就让他爹去说,逼祝曼嫁。 在她看来,祝曼的价值仅限于此,嫁给一个傻子给她和女儿当垫脚石正合适。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得知贺天昀“康复”后赶来讨好他,因为贺天昀康复后价值不同往日,连带着他这个附属的价值也跟着抬上去了,潘虹便也想沾点光,升升值。 “但人又不是货物,不可能明码标价。”祝满道,“这样早晚会反噬的。” 贺秀心笑了笑:“报应一直都在。” 祝满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点点头:“的确。” 明码标价,自然也会有失去价值的一天。 想到这,祝满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现在还没显怀,什么都摸不出来,但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不是期待这个孩子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利益,只是单纯期待他的出生。 一个跟他血脉相连的的孩子。 一个把他和贺天昀联结起来的孩子。 贺秀心看他这样,忍不住笑道:“你肯定跟他们不一样。” 祝满也跟着笑。 晚上的时候,他又跟贺天昀提起这件事。 “有件事秀心没说对,皇后的确以为是母妃害了她的孩子。”贺天昀打着哈欠将人揽进怀里,“之前有个御医说端王身体不好是因为皇后怀他的时候心气郁结,那时我刚出生没多久,父皇很是宠爱母妃,反倒冷了她,她心里不舒坦。” 祝满不解:“那好像是皇上的错。” 贺天昀闻言笑了一声,说:“难道她还能怪父皇不成。” 祝满默了默,也不知该说什么,脑袋往贺天昀怀里一扎,睡觉了。 他们在庄子住了一小段时间就回去了。 贺天昀其实是想住久一点的,但庄子离京城远,进宫麻烦,祝满舍不得他每天都要提前起,便跟他一起回去了。 等彻底入春、天气暖和的时候,祝满肚子也开始显怀了。 他觉得好玩给贺天昀摸,贺天昀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胖了,紧张了一把,要去喊徐忆安来调菜单,被祝满拦住了。 “你是不是傻,哪有只胖肚子的。”他笑着拉过贺天昀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按,“再摸摸看嘛。” 贺天昀这才后知后觉,听祝满的轻轻摸了几下。 是非常小的弧度,小到祝满稍微弯腰就会摸不到,却让他对这件事有了实感,心里也滋生出一股微妙的欢喜。 他说:“你猜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祝满眨眨眼,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贺天昀道:“是像你,还是像我。” 祝满毫不犹豫:“我希望像你,好看。” 贺天昀笑了:“那性格就该像你,可爱。”他说着,伸手把祝满揽进怀里,柔声道,“祝满,我们真的有一个孩子了。” 第46章 祝满怀孕的事传开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他鲜少出门, 对外头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所以这件事还是从他爹跟潘虹嘴里得知,那天他一睡醒就听说家里来人, 顿时有些不情愿:“不是说他们再来不让进了吗?” “她们在门口闹呢。”杜萍娘无奈道,“毕竟您的生父, 闹得太难看怕传出去不好听。” 祝满倒是无所谓,但杜萍娘他们的考虑得多, 祝满自然不会怪他们, 只好道:“那我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于是连吃早饭都是慢吞吞的, 拖了许久才出去。 一出去,看见坐着的人他就觉得害喜反应好像更严重了。 祝满坐下后便有侍女奉茶,他立刻喝了一口压下那股恶心感。 自从他开始害喜后, 府里给他上的都是加了花果的,酸酸甜甜,正好能解他的难受。 祝知行看他不说话, 便先问道:“最近外头的传言你知道吗?” 祝满瞥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祝知行被噎得气短, 默了好几息才道:“外头都在传你怀孕了。” 这事贺天昀之前打过预防针,祝满倒是不惊讶,继续低头喝茶, 没应声。 祝知行看他这样, 脸色有点不好看:“你就不知羞吗?” 祝满皱眉看他:“我是贺天昀的王妃,又不是私通的,怀他孩子有什么好羞的?” 祝知行哽了一下, 旋即道:“你是个男人!” “怎么,你养了我十几年还不知道吗?”祝满又喝了一口茶, 这才放下,捻了一块蜜饯吃。 祝知行铁青着脸, 说:“你知道外头都是怎么传你的吗?” 祝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用听都知道,不会太难听,在这点上他还是相信贺天昀的。 祝知行继续说道:“你一个男人怀了孩子,说出去是要让人笑死!” 祝满诚心建议:“那你可以去跟他们说我不是你儿子。” 祝知行面色一沉,潘虹连忙说道:“血浓于水,你爹也是关心你。” 祝满看了她一眼,讨好之色比上次见面还重。 他顿时明白过来,笑了:“终于发现你女儿嫁过来生的小孩也当不上世子爷了?” 潘虹脸色一僵。 祝满继续喝茶。 潘虹又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说:“她哪有那个福气,还得是你。” 祝满笑了笑:“要是女儿呢?” “那、那也是位郡主啊。”潘虹笑着,“再说你也能再生。” 祝满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说是位公主呢。” 潘虹笑容都要扭曲了。 如果将来昭王登基,那祝满肚子里那个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爷,再不济那也是个公主。但不管是什么,祝满的地位都不会低,昭王那么宠他,封他当皇后都有可能,到时候她跟几个孩子在京中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但她们早把祝满得罪了…… 她瞪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祝知行,示意他语气好点。 但祝知行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他一直就看不上这个儿子,现在他的怪异之处还传得满城皆知,他脸都丢完了。 祝满看他们两个这反应,忽然觉得挺有意思的,忍不住笑了一声。 “没事,之前姨母闹那一出,许多人都知道我和家里关系不好了。”他笑道,“以后在外面我也会注意些,别让人误会我们关系好了。” 小心思被戳破,潘虹表情一瞬间没绷住,忍不住破口大骂:“不孝子!你也不怕人戳脊梁骨!” “该怕的又不是我。”祝满翻了个白眼,“怎么,继母虐待原配孩子传出去很好听?不过也不用传,上次姨母的事不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提到这件事,潘虹更生气了:“祝满!!你……” “这里是王府。”祝满打断她,目光往不远处的守卫看了一眼。 潘虹气得脸都红了,但的确不敢再造次,祝知行又跟他说了几句,但都不是什么好听话,几人最后不欢而散。 祝满招来秦山河,吩咐道:“你去把今天的事添油加醋往外传,传得越多人知道越好。” 秦山河是个很合格的管家,府里的人情往来、贺天昀名下的铺子现在都是他在管着,消息很灵通,有些事不用祝满吩咐得太详细便明白他的意思,答应道:“好的。” 祝满又问道:“外头有关我怀孕的事,是怎么传的?” 秦天河答道:“外头都说王妃和您妹妹是龙凤胎,是吉兆,只是以前龙困浅滩,凤落低谷,如今遇见王爷,是天作之合,所以才有了神迹。” 祝满哑然:“怎么神叨叨的,有人信?” “不少。”秦天河笑道 ,“其实老百姓也不是那么在乎真假。” 祝满默了默。 也是,皇家的事,百姓向来是看热闹得多,何况这事连污点都算不上,顶多就是有些……奇诡。 而一旦涉及这种奇诡,是神是鬼,端看谁的声音更大些。 他又问道:“那些不信的人怎么说?” 秦山河笑了笑:“王妃何必在意那些。” 祝满了然:“说我是怪物?” 秦山河皱起眉,想反驳两句,但事实上的确如此。 “没事,我不介意。”祝满道,“都是些什么人?” “多是些腐儒。”秦山河皱着眉,“倒也不是针对王妃,而是冲着王爷去的,只是他们怕将来王爷清算,只能说说王妃的不是了。” 祝满“噢”了一声:“天昀那边怎么说?” 秦山河摇头:“这小人就不清楚了。” 祝满点头:“那我晚点问问他,我家里的事你帮我办好。” 说完便起身回屋了,等贺天昀回来后便跟他提起这件事。 贺天昀听见他的询问,皱起眉:“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 祝满摇头,把今天的事跟他说了。 贺天昀闻言有点不满:“怎么又是她们。” “我让秦总管解决去了,以后不会了。”祝满道,“倒是传言的事,你是什么打算?” 贺天昀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见他似乎没有不开心,这才说道:“先放着,等水再浑一些。” 祝满不解。 贺天昀笑了笑:“你当是谁在传这些。” 祝满顿时明白过来:“又是何家?” 贺天昀点头:“等时机差不多,我就拉端王下水。” 祝满想了想,说:“你不会想去传说我命好,如果是我嫁给他冲喜,他就会好。” 祝满脸顿时沉了下去:“怎么可能。” 祝满看他这反应,顿时笑起来:“逗你的。” 笑完就被贺天昀掐住了脸。 祝满拍开他的手,问道:“你准备怎么说?” 贺天昀想了想:“比如说他不是天命所归,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体弱多病?” 祝满顿时佩服:“你好阴险。” “跟他们学的。”贺天昀笑道,“他们敢拿你的身体做文章,那就做好反噬的准备。” 祝满弯起眼:“所以你是在给我出气。” “才知道?”贺天昀笑起来,伸手揽过他,跟他交换了个吻,“现在传言闹得沸沸扬扬,肯定会传到父皇耳朵里,估计过几天会传你进宫,到时候可别紧张。”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祝满抿了抿唇,“你瞒着,父皇不会生气吧?” “不会。”贺天昀道,“我就说本来想等你生下孩子再对外说是从宗室过继来的,不知道谁给捅出去了。” 祝满:“……那你也瞒着父皇了。” “我哪有。”贺天昀无辜道,“我先前不是同父皇说过了吗,孩子的事,我们在考虑了。” 祝满:? 他无语道:“要不是何家真的太嚣张,我怀疑皇上早把你剐了。” 贺天昀笑了,说:“就是何家嚣张,我才有恃无恐。” 祝满:“……” 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拿捏。 他忍不住感慨:“有时候觉得父皇也挺……”他本来想说惨,但想想皇上也不是什么善茬,那个字在嘴边转了一圈,最后变成了,“一言难尽。” 贺天昀:“……” 过了几天,就跟贺天昀说的一样,皇上果然召了祝满进宫,但没问他太多事,只是让他给御医看看。 祝满有些疑惑地看着坐在旁边的贺天昀。 贺天昀笑笑,低声道:“你来之前父皇已经问过我了。” 祝满松口气,要是皇上问他他还真担心自己答错。 御医也是头一回碰上祝满这种情况,给他把脉的时间长了一些,过了好一会才道:“皇上,王妃的确是有孕了,王妃身子养得很好,孩子也健康。” 永顺帝眼中泛起笑,点点头:“挺好。”他说着看向贺天昀,“既然王妃有孕,上次的事就算了。” 贺天昀点头,看祝满的眼神多了几份柔软。 永顺帝看他这样,叹了口气:“几个孩子里,还是你最像朕。” 贺天昀笑了笑:“毕竟我是母妃和父皇的孩子。” 永顺帝更开心了,点点头:“等临产了 ,就让接生嬷嬷跟御医在王府看着,平时仔细照顾。” 贺天昀温声答应下来。 永顺帝又问了祝满几句话,这才摆手放他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贺天昀心情都不是很好。 祝满有些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应付得有些烦。”贺天昀撇撇嘴,往祝满怀里拱,“还是王妃好。” “什么啊。”祝满被拱得痒痒,推了他一把,“父皇今天不是挺和气的吗?” 贺天昀无奈地看了祝满一眼。 祝满:? “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让太医跟嬷嬷来。”贺天昀道,“他是想盯着孩子 。” 祝满一时没明白孩子有什么好盯的,但看贺天昀表情是真的不好,便想了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色也变了:“皇上是担心孩子跟我一样……” 贺天昀点头,伸手摸摸他的脸:“放心,有我在。” 祝满撇撇嘴:“有你在有什么用,你又不能让孩子不变成……”后面的话他没说,一是自己不想说,二是贺天昀捂住了他的嘴。 “嘘,这没什么。”贺天昀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接生嬷嬷跟御医我会处理好,至于孩子……他不会跟你一样的。” 祝满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贺天昀又道:“他是我们的宝贝,我会爱他,你也会,是不是?” 祝满眼眶一热。 他的身体知道的人不多,所以至今说不好的也只有他爹。 但贺天昀跟他爹不一样,他也不一样。 贺天昀从来没担心过孩子会像他,因为像也没关系。 “好了,别担心了。”贺天昀摸了摸他的眼尾,柔声道,“徐忆安说了,你要保持好心情,笑一下。” 祝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不情愿的笑。 贺天昀倒是被他这样可怜的小模样逗笑了,低头亲了亲他:“以后有是不开心的、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跟我说,好吗?” 祝满点点头,整个人拱到贺天昀怀里,等回府了,心情也好转了。 祝满拉着他回东苑,路上又问起在宫里的事:“刚刚皇上说你像他,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贺天昀挑眉:“你观察得还挺仔细。” 祝满撇撇嘴:“我们都在一起多久了,哪用得着观察。” 贺天昀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我更像母妃一些。” 但他也不能否认,方才是故意在永顺帝面前表现出对祝满的柔情的。 他太了解他那个父皇了,这么多年了,他依旧坚信自己对当年的心上人——也就是对他母妃始终如一,情深不寿,所以才会在看见他对祝满的专一时说他们像。 但这些令人作呕的事他并不想让祝满知道。 所幸祝满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而是道:“我也觉得,你更像母妃,好看!”他说着顿了顿,又看向贺天昀,“你说要是生个女儿长得像你,那不就跟母妃很像了。” 贺天昀眉心一跳,伸手去捏他的脸:“你还惦记着我的脸呢?” “对啊。”祝满含糊道,“我当初也是因为你好看才决定跟你的。” 贺天昀又郁闷了。 祝满看他这样,弯起眼,伸手挽住他:“逗你的。” “那你是喜欢我哪里?” “唔……全部。”祝满道。 贺天昀无辜:“好像有点敷衍。” 祝满瞥他一眼:“你呢?” 贺天昀:“……”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合适,答少了不好听,答全部又显得敷衍,就是道送命题。 于是这事就翻篇了。 贺天昀说要拉端王下水,就真的一点客气没有。 等过段时间祝满再找秦天河打听时,坊间有关他的传闻已经少了很多,更多是在讨论端王为什么身体不好,谣言五花八门,其中传得最广的是说皇后怀端王时是个死胎,皇后动了邪术生生将孩子救了回来,所以端王身体才不好,孩子也是因为邪术反噬才跟着遭殃。 这话比起祝满那些谣言还要过分。 毕竟祝满那些说来说去都是些莫须有的“天意”,但和端王有关的却带上了“可操作性”,一下让这事的可能性提高了,百姓一边害怕一边又好奇,所以传得也特别开。 “听说皇后知道后,发了好大脾气呢。”杜萍娘一边给祝满倒茶一边笑着跟他说起宫里的事。 祝满喝了一口茶,说:“是我我也生气,就是……他们应该不会坐以待毙。” 杜萍娘点头:“王爷会处理好的,王妃不用担心。” “没有,我很相信天昀。”祝满道,“我就是有点担心,闹成这样,总觉得会打起来。” 杜萍娘摇头。 这些她就不太清楚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她知道得不准确,便没多说。 祝满便等贺天昀回来了再问他。 贺天昀听见这话,笑了笑:“打不起来,放心吧,父皇健康一天,我们就打不起来。” “健康。”祝满蹙起眉,“可你之前说皇上身体不大好了。” 贺天昀点头,低声道:“皇后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祝满了然,以前何家势大,如果皇上出了事,那端王继位的可能性也大,但现在有贺天昀牵制着,皇上要走了,最后花落谁家就很难说了。 “那这算不算你救了皇上一命?”祝满道,“要是他们知道你会好,皇上怕是早就没了。” 贺天昀笑了笑:“的确,但父皇现在还是得好好坐着那位子的。” 祝满看他:“好让你再发展一下势力?” “是让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子。”贺天昀无奈道,“要是父皇出事,免不了有动荡,到时候影响你了怎么办?” 祝满愣了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事的源头居然在他这。 “可这事……” “有母妃在。”贺天昀解释道,“父皇这段时间都住在母妃那边。” 祝满了然,虽然不能完全杜绝皇上被继续下毒的可能性,但起码那边的机会少了很多。 他想了想,又说:“其实不用顾虑我。” 贺天昀笑了笑,伸手捏捏他的脸,没有说话。 祝满便知这事大概是没有商量余地的,但贺天昀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便不再多说。 等入了夜,祝满一如既往,洗完澡了就上床准备睡觉,见贺天昀已经在床上等着了,便拱过去。 贺天昀伸手揽住他,低头跟他交换了个吻。 一个有些缠绵的吻。 知道他怀孕后贺天昀一直都很克制,连吻也只是轻碰几下,像这样的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了。 祝满被亲得有些脸热,又凑上去亲了亲他,这才躺下准备睡觉。 换作往常,贺天昀就抱着他一起,喊人来熄灯了,但他今天没有 ,抱住他后又在他后頸落了个吻。 “别闹。”祝满感觉到他的躁动,拐了他一下,警告道,“不可以,快睡。” “睡不着。”贺天昀贴上他耳畔,轻声道,“明天休沐,可以晚些起。” 祝满皱眉,转过身去瞪他:“你想做什么?我还怀着孩子呢。” “我知道。”贺天昀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 祝满的肚子这会弧度已经挺明显了,只是这个季节衣服还算多,他平日里穿的衣服也比较宽松,所以看不太出来,晚上只穿着寝衣,肉眼就能看出来了,摸起来更是清楚。 “我去问过徐忆安了。”贺天昀笑道,“他说这段时间胎相已经稳了,可以做。” 祝满闻言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你一直算着日子的是吧?” 贺天昀承认道:“自然,我惦记很久了。” 祝满还想说他,但贺天昀已经凑上来亲他了。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親熱了,但是贺天昀技术不减,依旧能用一个吻让他腰腿发軟,等分开时连眼睛都是迷蒙的。 贺天昀已经许久没见他这个模样了,潜伏许久的慾望顿时有些按捺不住了,继续凑过去亲他,亲到他耳畔时,贴着他的耳朵用低声道:“我听说怀孕的人会比较勄感,试试?” 祝满立刻推了他一下,想拒绝他。 但贺天昀刚刚的询问显然只是意思意思,刚问完手就不安分起来,在他身上四处游移,等他放开时祝满呼吸已经乱得不行,只能软绵绵地打他,骂道:“混蛋,你就不能再忍忍。” “不能。”贺天昀应得颇为理直气壮,“之前是不能碰我才忍着,现在既然可以了为什么不让我做。” 祝满没有回答,但手上带着点害羞的遮挡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 贺天昀知道祝满的性子,只好跟他装可怜:“我已经很久没吃着了,等月份大了也没得吃,你就让我吃一口。” 祝满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算清这是多长的时间,贺天昀又凑上来亲他,亲得他没办法思考。 贺天昀能感觉到祝满的动作显然少了许多抗拒,忍不住笑了一声。 “贺天昀……!” “好,不笑。”贺天昀立刻闭嘴,溜进被子里干活。 他们这段时间说不能做,贺天昀就真的完全不怎么碰他,现在忽然来这么一下,祝满立刻被挑了火起来,心里头那点别扭也驱散了大半,开始顺着他。 但他又忘了,贺天昀是不能惯着的,一惯就容易得寸进尺,一开始他还算克制,但这种克制到后面越来越弱,直到后半夜时祝满实在受不了让他停,贺天昀还委委屈屈地跟他撒娇,趁他心软的时候又抱着他吃了一顿。 祝满第二天直接睡到下午才起来,腰蹆軟得不行,只能让人去叫徐忆安来。 徐忆安也不是第一次见这情况了,以前祝满没怀孕的时候贺天昀偶尔也会过分,他直接让人到榻上躺着,帮他按按。 祝满一开始还觉得带坏徐忆安一个小孩不大好,但后面看徐忆安一脸“你在跟一个大夫说什么”的表情,就没再扭捏了。 “要不你跟他说,怀孕期间都不能行房。”祝满看着徐忆安,很是诚恳地提出建议。 徐忆安道:“我之前已经跟他说了可以。” 祝满道:“那就说不能太过分。” 徐忆安闻言给他把了一下脉,说:“他也不过分。” 祝满一时没办法反驳,因为贺天昀昨晚的确很温柔。 徐忆安看他这么哀怨,劝道:“我觉得你还是忍忍吧。” 祝满:? 徐忆安压低了一点声音:“要是压抑太久,等将来你才知道惨。” 祝满无语:“你还挺懂。” “因为我师父跟我说过。”徐忆安说着,干咳了一声,“再说我也是男人。” 祝满不欲跟这半大的男人讨论这事,但又觉得他说的好像是有点道理,贺天昀现在不发泄,等他生完孩子,怕是得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于是还是认了这事。 后来再做,贺天昀就感觉祝满明显迎合许多,便知道他是想明白了,第二天就让人给徐忆安送了一份礼物过去。 第47章 永顺帝的生辰在四月份, 所以将万寿节交给了贺天昀去办。 贺天昀虽然接下了,但他的心思却在别处——祝满的生日也是在四月。 比起他爹的生辰,他更愿意花心思在祝满的生辰上。 不过祝满自己倒无所谓, 对他来说生日最重要的就是给妹妹准备一份礼物,等到当日再一起吃碗长寿面就算过去了。 但贺天昀并不打算就这么草草过去, 提前了大半个月开始筹备,大到菜单、宾客名单, 小到那天挂的灯笼颜色, 每一样都要仔细挑过。 如果说祝满的生辰宴他花了十分心思, 那万寿宴他花的心思可能连三分都没有。 祝满睡醒的时候就看见他又在改宾客名单,有点好笑,走过去拍了他一下, 说:“这回又是怎么了?” 贺天昀解释道:“万寿节期间,各地商贾都会往京城来,很是热闹, 舅舅跟表弟也会来, 他还带了你妹妹准备的礼物。” 祝满闻言眼睛一亮:“什么时候来?” “应该能赶在你生日前。”贺天昀道,“算一算,你的礼物应该也差不多到她手里了。” 祝满弯起眼, 点点头。 他在送礼这件事上一窍不通, 所以给他妹妹挑礼物也很简单粗暴,以前都是买一两样京城比较流行的首饰或衣服,现在有钱了, 就把流行的都买了,还挑了一些精致可爱的摆件。 杜萍娘一开始还想劝他送些寓意好的或者风雅一些的, 但被贺天昀阻止了。 送礼这种事本来就是看心意,重要的是收礼的人开心, 他们兄妹两人有自己的默契,第三者没必要去指手画脚。 “万寿节的事你不管真的没事吗?”祝满问道,“父皇不会生气?” “生气也没用,他已经交给我了,抓不到我的错处,强行把这事再交给别人说不过去。”贺天昀道,“再说我也不乐意做。” 祝满好笑:“我看你做得挺起劲的。” “你的生辰,我自然起劲。”贺天昀拉过祝满坐到自己腿上,亲了亲他的脸,“最近害喜好像没那么厉害了?” 祝满点头:“刚起来时还犯恶心,现在好点了,不过还是会犯困。” “犯困就好好休息,总归比先前要好些。”贺天昀说着在他脸上捏了捏,有些心疼,“瘦了不少。” 祝满前段时日一直吃不下,他们又不敢给他补得太过,导致他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下巴都尖了。 “没事,很快就胖了。”祝满说着摸了摸肚子,“毕竟是吃两人份的。” 贺天昀也跟着他伸手去摸,四个月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穿了衣服依旧能看出来弧度,他眼看着祝满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也有种在看着孩子长大的感觉。 这种感觉祝满还要更深刻一点,他几乎隔几天就要问贺天昀一句自己的肚子是不是又变大了,贺天昀说是,他就会觉得开心,贺天昀说不是,他也不难过,而是期待着的肚子里的小家伙能再长大一点。 因为要给祝满过生,所以府里这些天也很忙,尤其到生辰宴前两天,更是如此,唯一闲的反而是满这个寿星。 他虽然害喜没先前那么厉害了,但变得很爱困,每天早睡晚起,醒着的时候也是迷迷糊糊的,贺天昀有时候回来得早,还能看见他捧着早餐坐在院子里发呆,小狗就趴在他脚边啃玩具,等啃腻了就去挠他的衣摆,他这才会回过神来,继续吃东西。 这时候贺天昀就会过去把他手中冷掉的早饭拿走,换成自己带回来的。 不过祝满生辰那天,贺天昀请了假,陪着祝满一起睡到近午才起来。 祝满怀孕后身子本就惫懒,被贺天昀抱着的时候就更是如此,赖在他怀里不肯动弹。 “吃完饭客人差不多要来了。”贺天昀柔声道,“真不起来?” 祝满把脑袋撞进他怀里,不动。 贺天昀捏捏他的后腰,催促道:“快起来了,你今天可是寿星。” “寿星就该有点特权。”祝满道,“之前就跟你说不用弄得这么麻烦。” “所以这次宴会是为了满足我。”贺天昀叹了口气,“好吧,那我自己去招待客人。” 语气和表情都可怜巴巴的,看得祝满忍不住笑,终于舍得从床上起来,说:“陪陪你。” 于是贺天昀便笑了,他将人从床上抱起来,带他去换衣服。 贺天昀作为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金枝玉叶,伺候人的能力可以说完全没有,一身衣服换半天,最后祝满受不了把他赶走,自己换好了才出去陪他吃饭。 吃过饭,祝满又开始犯困,贺天昀便抱他去榻上午睡。 迷糊间祝满听见他说要去接待客人,他含含糊糊地应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才听见杜萍娘轻声叫他起来。 祝满揉着眼睛看了眼外头,见已经过了午,便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未时。”杜萍娘柔声道,“来了位贵客,王爷抽不出身,想让王妃代为招待。” 竹马疑惑:“什么贵客?” 杜萍娘摇头:“不清楚,只说在花厅等着了。” 祝满“噢”了一声,起身去洗了把脸便带着人往花厅的方向去了。 王府的花厅虽说是用来会客的,但见的都是比较熟悉的人,祝满还疑惑呢,他睡觉的时候贺天昀从来不会叫醒他,到底什么贵客值得他特地挖自己起来? 等走到花厅,看见坐在桌旁的身影时,祝满心头才“咯噔”一下,加快了几步走过去:“曼曼?” 那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祝满后眼神也是一亮,连忙起身过来,等走近了便迫不及待拉住祝满的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祝曼。 祝满有段时间没见她,眼睛已经弯成一道月牙,问道:“你怎么来了?” 祝曼拉着祝满坐下,比划道:“舅舅要来,我请他带上我,你怀孕了,我不放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王府的日子好着呢。”祝满无奈道,“特地送你走,就是怕你在京城遇到什么危险,你倒好,自己跑回来了。” 祝曼比划道:“我危险,你也危险,这次来,我不走了。” 祝满闻言皱起眉:“不行,等万寿节过完你就跟舅舅一起回江南去。” 祝曼立刻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比划道:“你怀孕,我想陪着,看孩子出生。” 祝满还是摇头:“等安定下来,你想回来就回来,到时候想见多久都行,但现在不行。” 祝曼一听立刻拉下来,抱着手转过身去不看他了。 祝满无奈:“今天是我们生日,你确定要在这时候跟我闹?” 祝曼还是抱着手不肯搭理他。 祝满道:“你留在京城我才真的不能放心。” 祝曼这才转过头来,比划道:“我不是小孩。” “我知道你不是,但我还是不放心。”祝满犹豫了一下,“总之不准你留下。” 祝曼抿了抿唇,比划道:“我要留下。” 她虽然胆小,但在某些事上倔起来不输给祝满,尤其是跟祝满有关的事更是如此。 祝满皱起眉。 他本来不想吓唬祝曼的,但她现在不愿意走,祝满只能把之前差点被绑架的事告诉她。 祝曼听得脸色都白了。 “知道害怕就回去。”祝满劝道,“差不了这点时间。” 他以为祝曼害怕了就会答应回去了,但出乎意料的,祝曼拒绝了。 她比划道:“我不离开王府就好了吧?我要留下,你不同意,我去找嫂子。” 祝满没好气道:“天昀肯定听我的。” “你不能逼我走。”祝曼比划道,“嫂子会保护我。” 祝满沉默了。 祝曼说到点上了。 虽然他可以把祝曼弄晕直接塞上车让舅舅带回去,但他是绝对不会逼祝曼做她不愿意的事的,所以祝曼要是执意留下,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你再考虑一下呢。”祝满蔫蔫道,“京城真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 祝曼听他这么说,便知他是同意了,顿时弯起眼,开始和他说起别的事。 说她这段时间在江南发生的事,说她见到姨母的事,说她知道祝满怀孕后有多开心。 两人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 贺天昀过来时他们还在聊。 “快开席了。”贺天昀道,“有什么话留着明天再说了,嗯?” 祝满这才打住话头,朝他露出一个柔软的笑:“谢谢。” “是她自己要来的,谢我做什么。”贺天昀拉着人站起来,低头跟他交换了个吻,这才看向祝曼,“你要一起过去,还是留在这边?” 祝曼还没回答,祝满便道:“她跟我一起去,她这段时间住在西苑可以吗?” “你可以自己做主。”贺天昀道,“她先前住的宅子还在,想到那边去也行,让人去收拾下就好。” 祝曼立刻比划道:“我要住在这。” 贺天昀“嗯”了一声。 祝满见状看他:“你果然看得懂。” 贺天昀笑了笑,没有解释,揽着他到前头去了。 今天来的宾客大多是站队贺天昀的,跟他们当初结婚时的喜宴完全不同,气氛还挺融洽。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散了之后祝满让人带祝曼去西苑安顿,自己则跟着贺天昀回了东苑。 刚一进屋,贺天昀便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祝满道:“我以为曼曼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那是你妹妹,怎么能算是我给你的。”贺天昀好笑道地把手中的小盒子递给他,“看看喜不喜欢。” 祝满接过盒子打开,就见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荷包,上头绣着精致漂亮的云纹,绣工非常眼熟。 祝满无语地看了贺天昀一眼:“这分明是曼曼的手艺。” “荷包是她准备的。”贺天昀说着拿起荷包,从里头拿出一个平安锁。 祝满笑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贺天昀点点头,用了点巧力将平安锁打开。 祝满这时才发现那锁是空心的,顶端能扣上,穿上线就能戴上。 贺天昀将锁里头的东西给祝满看。 是一道符。 “是母妃去祥慧寺跟方丈要的。”贺天昀重新将锁扣好,拿了一根绳子穿好后给祝满戴上,“还有些别的礼物,但我觉得你应该更喜欢这个。” 祝满弯起眼,点点头。 这份礼物满载心意,是无价的宝贝。 贺天昀见他喜欢,笑了笑,低头跟他交换了个吻,说:“希望我们满满新的一岁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会的。”祝满道,“有你在。” 贺天昀这才伸手将人抱起来往床的方向去。 祝满今天心情好,也没拒绝他,由着他折騰到夜半才睡。 等第二天,祝满起的时候贺天昀已经出门去了。 万寿节将近,他再怎么偷懒也是要开始忙起来的,所以朝中暂时告了假,将心思都放到这上面了。 换作以前祝满一个人偶尔还会无聊,但现在祝曼过来了,他一点也不担心没人陪自己说话了,等到了晚上,贺天昀回来,便有时间陪他了。 万寿节时是十几天后的事,宫内会有宴席,祝满作为王妃自然要去。 虞贵妃很早就送了衣服过来,是宫中绣娘做的,手艺很好。 祝满当时试穿还觉得有些许宽松了,但正日子再穿时却发现刚好,便跟贺天昀说了这件事。 贺天昀闻言摸了摸他的肚子,柔声道:“又长大了。” 祝满“嗯”了一声,将手覆到他手背上,说:“再过几个月就能见到了。” 贺天昀道:“先去见见母妃?好些天没进宫,她一直惦记着你。” 祝满自然没异议,跟着他先去了兴庆宫。 来的不止他们,还有贺天烨跟贺秀心,两人这会正跟虞贵妃说话呢,听说他们来,贺天烨立刻跑出来迎接。 贺天昀看他一过来就呜哩哇啦地说些不着调的话,好笑道:“多大人了,也不知道稳重些。” 贺天烨笑嘻嘻的,也没反驳,而是跟他一起回了主殿。 看见他们来,虞贵妃顿时笑弯了眼,拉过祝满到身旁坐下,柔声问他这些天身体怎么样。 祝满一一回答,虞贵妃又伸手去摸他的肚子,笑道:“你这肚子大得也快。” “我也觉得。”祝满道,“但是我饮食控制着,徐忆安说可能是我底子好,所以孩子长得也好。” 虞贵妃笑起来,说:“的确,我当初怀天昀时,肚子也大得快,倒是怀天烨他们,刚开始都看不出是双胎,是到后头接生嬷嬷说了才知道的。” 祝满一愣:“御医没说?” “摸不出来。”虞贵妃柔声道,“倒是有过猜测。” 祝满了然,不确定的事御医也不敢随便跟皇上说,要皇上一听期待上了,结果闹半天发现是乌龙,不开心了找他们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跟虞贵妃说了会话,一行人便往承德殿过去,到时皇上还没到,皇后倒是在了。 虞贵妃带着他们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摆摆手,目光落在祝满身上,笑道:“昭王妃有孕在身,还是要注意些,也不知这生出来的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又或者……” 她说着笑了一声,没再继续。 祝满皱起眉,低头应了声“是”。 虞贵妃笑道:“这孩子身体强健,御医说都说他状态不错,肯定能生个健康的孩子,至于男女嘛……无所谓,毕竟健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皇后脸瞬间拉了下去。 祝满在心里暗暗好笑,虞贵妃是真的一点没打算放过皇后,每回见面都要往她心上扎一刀。 偏偏这时端王也来,身旁还跟着端王妃和端王世子。 端王世子今已经四岁了,虽然在王府锦衣玉食养着,但个头依旧比其他小孩要小一些,这会见了风就开始咳嗽,吓得端王妃连忙抱起他给他顺气。 祝满虽然没见过端王世子,但先入为主的关系,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但许是怀孕了的关系,他现在一看只觉得这孩子怪惹人心疼的。 贺天昀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抚了抚。 他本意只是想对祝满表达一下赞同,然而这个动作却让祝满想起了当初的贺天昀。 皇后给他下毒的时候,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然而就算是这样,他对贺天昀也没有半分手软。 或许真像他之前和贺秀心说的那样,端王世子这个身体就是皇后心狠手辣的报应,她去害别人的孩子,所以上天也不善待她的孩子。 祝满摸着肚子,往贺天昀的方向靠了靠。 贺天昀便借着他肚子当挡箭牌,带着人先离开了这阴阳怪气的战场,端王也说孩子身子不舒服紧随他们离开了。 没了两个当事人做靶子,虞贵妃跟皇后也不再斗,一人一边坐到空着的位子旁等着去了。 永顺帝很快也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挺漂亮的姑娘。 祝满疑惑地看向贺天昀:“那是谁?” “前些时日刚封的丽嫔,最近挺得宠。”贺天昀解释道,“先前父皇一直留宿在母妃那边,最近都在丽嫔那。” 祝满闻言皱了皱眉:“谁家的人?” “原先是养心殿的宫女,家底干净。”贺天昀说着,将本就低的声音又往下压了几分,“很大可能是皇后的人。” 祝满眉心一跳,轻声问道:“她没机会下手,所以才找了这么个人?” 贺天昀点头:“大概。” 祝满有些担忧地看着贺天昀:“那你原本的计划不就乱了。” “计划本就赶不上变化,怕什么。”贺天昀笑道,“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祝满没明白他的意思。 贺天昀没有解释,只道:“今天的歌舞是我精心筹备的,还有漂亮的烟花,你肯定会喜欢。” 祝满疑惑地看他。 他对歌舞没兴趣又不是一两天了。 但贺天昀没解释,只是让他看。 等歌舞开始了,祝满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今天的歌舞的确跟往常有些不大一样,今天领舞很特别,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耍杂技,许多动作都很惊险,同时又漂亮好看,很是抓眼,饶是祝满这种不爱看的人也认认真真看完了全程,就别说是其他人了。 永顺帝目光落在她身上,问她叫什么。 那姑娘说自己叫灵铃。 祝满顿时明白过来:“这就是你的过墙梯?找另一个人去吸引皇上的注意?” 贺天昀摇头:“差不多吧。” 祝满还是没明白。 永顺帝又夸那姑娘舞跳得很好,问他想要什么。 灵铃说什么都不要,昭王已经给过她报酬了。 永顺帝笑了:“不想要别的?” “无功不受禄。”灵铃笑道,“送到嘴边的馅饼,灵铃不敢乱张口。” 祝满顿时笑了:“哪有你这样的,直接说?” 贺天昀点头:“这些天没人说父皇专宠丽嫔的事,总要有人提一嘴。” 祝满看他。 贺天昀低声道:“以前父皇在母妃宫中留宿久了,就会有人劝他雨露均沾,你猜为什么最近没有人劝了。” “为什么?” “因为折子都让我拦下了,父皇到丽嫔宫里没几天,身子又不大好了,就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交到我跟贺天晟手里了,只是贺天晟那身体,管不了那么多。”贺天昀笑道,“作为儿子,管到父皇后宫的事不大合适,万寿节是我负责的,灵铃也是我的人,父皇自然知道这是我在劝诫他。” 祝满默了默,忍不住又感慨:“你好阴险。” “这种小打小闹正合适。”贺天昀道,“你安心养胎就是。” 祝满“噢”了一声,弯起眼:“我们天昀真可靠。” 贺天昀捏捏他的脸,等歌舞结束,带着他跟众人一起出去看烟花。 等寿宴结束天色已经挺晚,祝满本就容易困,回去的时候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贺天昀将人抱到车上后,他几乎是一倒头就睡着了,贺天昀便让车夫放慢速度,走了好一会才回到王府。 祝曼这会还没睡,正在前厅等着,看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了上来,见祝满躺在贺天昀怀里,有些担忧地比划了几下。 贺天昀摇摇头:“没事,就是困了,我抱他回去,你也去休息吧。” 说完便抱着祝满回了东苑。 他刚将人放下,祝满就醒了,迷迷糊糊地喊他:“天昀?” “在这。”贺天昀弯腰在他眉心落了个吻,柔声道,“到家了,你好好睡。” 祝满这才重新闭上眼,手指还揪着贺天昀到衣袖没放。 贺天昀无奈只能先将衣服脱下来再去脱他的,折騰了好半天才躺到床上,伸手将人揽进怀里,一起睡了。 第48章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 祝满的身子也越发笨重,原本恢复的食欲又开始下降。 更让他难受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天气也越来越热了, 二者相加让他的日子变得有些难过。 贺天昀知道他难受,下了朝回来就给他这里捏捏那里捏捏, 虽然他手法不专业,但胜在情意感人, 他给祝满捏腿, 祝满心里也舒坦些。 “热。”祝满用脚勾了贺天昀一下, “想吃冰。” “你刚刚吃过了,不能不吃太多。”贺天昀随手拿了扇子过来给他扇风,“睡会?” “睡不着。”祝满皱着眉, 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贺天昀,“就吃一口。” “一口也不行,吃点冷的?”贺天昀道, “厨房煮了甜汤, 放凉了。” 祝满不情不愿地摇头,躺在榻上全身不舒坦地扭着。 贺天昀无奈,伸手过去给他揉腰。 徐忆安这会刚好来了, 祝满见状立刻问他有什么办法缓解这股子难受劲。 “能做的都做啦。”徐忆安在榻边坐下, 一边给他把脉一边说道,“怀孕就是很辛苦的。” 祝满“噢”了一声,说:“我想吃冰。” “不能吃太多。”徐忆安道, “再忍忍,再过段时间天就转凉了。” “那有那么快。”祝满摸摸肚子, 这三伏天简直要了他半条命,偏生他身子重, 实在懒得动,便越发难受,“我最近腰老酸。” “肚子大了是这样。”徐忆安说着伸手搭上他肚子,“不过你这肚子的确大得很快,我明明控制着你的饮食了。” 祝满道:“你不是说了,我底子好么。” “底子好也不至于那么快……”徐忆安犹豫道,“要不去找我师父来看看?” 祝满好笑道:“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不是说她去西南了。” “回来了。”徐忆安道,“就是她回来了我才说的,我以前没照顾过孕妇,经验不够,不敢托大。” 对此祝满倒没什么意见,便答应了下来,让人去请顾芝芝来。 顾芝芝先前去西南找药了,有三两个月不在京城,回来后整个人都黑了两个度。 他看见徐忆安第一件事就是把找来的药分了一些给他,看徒弟高高兴兴的,这才过来给祝满把脉。 然而上一刻徐忆安还在为新得的稀有药材开心,下一刻就让顾芝芝骂了个狗血淋头。 顾芝芝道:“他肚子大得这么快,你就没觉得奇怪?” “他身子底子好,孩子长得大不是很正常吗……”徐忆安挨了骂,有些没底气,“你走之前我还问过你,是你说正常的。” “当时他的肚子还是正常大小!但他一直控制着饮食,现在这肚子还是比寻常孕妇大一些,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顾芝芝没好气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病情不是一成不变的,要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来下判断!” 徐忆安低着头不敢接话,倒是贺天昀在旁边听得脸色有些不好,问道:“是满满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了?” “也不算。”顾芝芝无奈道,“他很有可能怀的是双胎。” 祝满和贺天昀闻言都是一愣。 顾芝芝继续说道:“这个我不能肯定,但根据他的脉象还有肚子的情况来看,可能性很大,而且他和他娘都是双生子,贵妃娘娘也诞下过双生子,那他怀双胎的可能性是比别人大许多的。” 这或许对有些人来说是一件好事,然而贺天昀听见这话,脸色却沉了下去。 祝满身子特殊,生一个对他来说已经是难事,更何况是双胎,他看向顾芝芝:“有办法解决吗?” 顾芝芝无奈:“这种事能怎么解决?” 贺天昀沉默了,的确,这种事情能怎么解决? 他开始后悔当初让祝满留下孩子的决定了。 倒是祝满没什么变化,从决定要这个孩子开始,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问道:“那我还要继续控制饮食吗?” “当然要。”顾芝芝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提议,只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贺天昀看她:“你说。” 顾芝芝道:“若要等到自然分娩,祝满可能要受不少苦,可以考虑用些药物提前分娩的时间,这样他可以少受些苦。” 贺天昀问道:“对满满的身体有伤害吗?” “不算有。”顾芝芝解释道,“这就相当于早产,于祝满而言,风险和正常分娩没什么区别,甚至要更好一些。” 贺天昀闻言正要答应,就听祝满又问了一句:“那对孩子呢?” “早产对孩子自然是有影响的。”顾芝芝解释道,“许多早产儿的身体都不大好,容易生病,当然了,这也不是绝对的,毕竟你身体底子好,这段时间胎儿养的也不错。” 祝满闻言摇头:“那还是算了,我希望孩子能够健健康康。” 贺天昀皱眉:“你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祝满抿起唇,有些不开心地看着他:“要是生下来孩子身体不好怎么办?” “那便养着,一个大夫不够就多找几个。”贺天昀道,“多花些心思照顾,总比你拿命去赌好。” 祝满却是摇头:“你忘了端王世子了吗?要是孩子也像他那样怎么办?” 贺天昀皱眉:“我自然记得,但你们不一样。” 顾芝芝也在旁附和:“的确不同,端王世子可是足月生下来的,他先天不足是因为端王身子本就不好,影响了孩子。” 而贺天昀的身体是很好的,并没有这种顾虑。 祝满闻言还是有些不乐意。 贺天昀知道他的脾气,只好看向顾芝芝,希望她能说点什么。 顾芝芝便道:“我也是建议让孩子早些出世的,毕竟分娩困难受苦的可不是只有你,若是生不出来,拖久了孩子也会出事。” 祝满终于被说动了,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这样对孩子真的没有危险?” “不确定。”顾芝芝道,“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最好的法子,我会控制好日子,尽量让你们三个都平平安安的。” 祝满沉默地琢磨起来。 何天昀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将人揽进怀里,轻声道:“我知道你心疼孩子,我也心疼,但你也要考虑到自己,要是你出了事……我受不了。” 他本来想再提一嘴祝满的母亲,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实在不愿意去挑起祝满的伤口。 但他不提,不代表祝满不会想。 祝满相信娘亲生下他们没有后悔,但他自己却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娘亲还活着,日子会是怎么样的,每每想起,心里就难受。 虽然贺天昀跟他爹不一样,但这种遗憾始终是难以弥补的。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在贺天昀近乎哀求的眼神中很轻的点了点头。 贺天昀松了一口气,凑过去亲亲他的脸,安抚道:“我马上进宫跟父皇还有母妃说这件事,让御医和接生嬷嬷都过来,跟顾芝芝一块商量出一个合适的方案跟日子。” 祝满点点头,说:“那我想见见曼曼。” 贺天昀点头,吩咐人去将祝曼找来,他自己则进了宫。 祝曼听到这件事时,脸色都白了,她担忧的同时,又有些庆幸,比划道:“还好我留下来了,如果回江南,听到你这件事,我会急死。” 祝满抿了抿唇,他找祝曼来,其实是想跟她说说娘亲的事,说说自己儿时的想法,但在看见祝曼后,这种念头就打消了。 他不愿意让祝曼陪他去想那些伤心事。 但他们做了这么多年兄妹,祝曼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比划道:“我想过,如果当初活下来的是娘,不是我。” “别瞎说。”祝满皱眉。 祝曼继续比划:“如果有得选,我愿意替代娘。” 祝满便不说话了,只是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贺天昀很快带着御医和接生嬷嬷来了,他们听说了情况,给祝满检查过后便跟顾芝芝到一边商量去了。 祝满便乖乖躺在榻上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来。 他作为当事人并不那么紧张,倒是贺天昀有些过分焦虑,皱着眉在屋里来回打转,转得祝满有些眼晕。 他说:“你坐下。” 贺天昀便在榻旁坐下,去拉祝满的手,柔声道:“别担心。” “这话该我说。”祝满伸手戳他的脸,“别担心。” 祝曼也比划道:“哥哥有福气,不会有事。” “我知道。”贺天昀垂下眼,心里依旧不平静。 除了担心祝满,更让他难受的其实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不懂医术又不懂玄术,所以没办法帮祝满也没办法替祝满,这种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的无力感让他有些焦躁。 祝满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笑道:“不要那么紧张,摸摸孩子,会好一点。” 贺天昀无奈,正想让他不用安慰自己,就感觉自己手心被顶了一下。 祝满早前就能感觉到胎动,但他不行,是直到最近祝满肚子大了,孩子会动了,他才偶尔能摸到,这的确是很奇妙的感觉,只是这样很小的动静,就会让他觉得心里发软,可想而知祝满的内心应该更不平静。 他能理解祝满想保护孩子的心情。 他也希望孩子健健康康,但如果是以祝满的平安为代价,他实在做不到。 “我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芝芝,她连你都治好了。”祝满柔声道,“而且还有那么多御医,有最好的稳婆,我不会有事的。” 贺天昀依旧沉默着,没有回答。 祝满只好去亲他,一下又一下,很轻,像是小猫的亲昵。 贺天昀在他的亲昵中,心里的焦虑终于少了一些,他伸手摸摸祝满,无奈道:“我反倒要你来安慰了。” 祝满弯起眼,没有说话,但依旧笑得贺天昀心里发软。 他的王妃永远都这么乐观向上,像一个小小的太阳,驱散他的人生所有迷雾和阴暗。 御医跟顾芝芝商量了大半个时辰才得出结果,祝满原本预计会在八月后临盆,顾芝芝她们商量过后决定将时间往前提半个月。 时间忽然就近了,祝满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问道:“那我要做什么?” “好好休息,养好身体。”顾芝芝道,“我这两天给你配好药,稳婆也会准备着,不用担心。” 祝满点点头:“我会的。” 大概是怀孕以来一直很顺利,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也的确很乖,所以他其实没有太担心,就像他和贺天昀说的那样,他的运气一直不错,他相信这一次也一样。 不过他的日常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除了要吃药之外,顾芝芝还让他每天都要出去走走,说是对之后的生产有好处,他只能照做。 贺天昀本来是想告假在家陪他的,但他只要陪在祝满身边,就总有些焦虑,所以只陪了一天,祝满就把他赶回去工作了,留祝曼陪着自己。 七月半是中元节,离祝满生产还有几天,顾芝芝本想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但祝满不乐意,非要出去玩,顾芝芝拿他没办法,只好同意,交代贺天昀别让他去人太多的地方,免得挤到肚子。 这一点不用他提醒,贺天昀也是会盯着的,所以带着他出府后,并没有给他下车的机会,只是让他在车上看着,有什么想要的就吩咐侍卫去买。 起初他担心祝满不高兴,还轻声哄着,然而祝满并没有什么意见,他说道:“我想去放河灯。” 贺天昀一愣:“你就是为了这个出来的?” 祝满点头:“往年我都会跟曼曼一起出来放一盏河灯给我娘,跟他说这一年发生的事,如果今年不去,我怕她会担心。” 贺天昀闻言心底一软,说:“不是还有祝曼,让他替你和娘说一声就是了,你怀着孩子,娘会谅解的。” 祝满摇头:“就是怀了孩子才要跟娘说,希望她保佑我跟孩子平平安安。” 贺天昀便不再多说,让人去买了河灯来,驾车带着祝满往河边去。 河边这会人多,车夫驾着车跑了一小段路才找到一处人少一些的,禀报后贺天昀便扶着祝满下来了。 祝满这会肚子大,走起路来不方便,只能让贺天昀扶着,放灯就更加麻烦了。 所以贺天昀也没让他动手,帮他将灯放进水里轻轻往前一推,那盏漂亮的河灯便顺着河流一点点的往前飘去。 “有什么话就说吧。”贺天昀道,“它会帮你捎给娘的。” 祝满点点头盯着那盏不断往前飘的花灯,在心里默默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得一盏花灯都装不下,得用许许多多的灯去装,所以他只是说了一句:“娘,我已经找到喜欢的人了,现在过得很好,再过几天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就要当奶奶了。” 贺天昀听见这话微微愣了,旋既揽过他,也跟着说了一句:“我会照顾好满满的。” 祝满闻言笑了,靠在贺天昀怀里,和他看着那盏河灯越飘越远,直至飘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像是真的飘到了阴曹地府,送到了他娘亲那里。 祝满打了个哈欠,贺天昀见状问道:“累了?” “有点。”祝满道,“腰有点酸。” “回去吧。”贺天昀拉住祝满的手带他回了车上,吩咐车夫回府,自己则上手帮他揉腰。 等回到王府时,祝满已经睡着了。 贺天昀抱着人往东苑走,却见祝曼正好从里头出来,便问了一句:“有事?” 祝曼指了指祝满,又指了指大门的方向,示意他是来找祝满出门的。 贺天昀便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解释道:“我们刚刚去放过河灯了,今年你自己去吧,今天外头人多,记得多带几个人,别让祝满担心。” 祝曼点点头,离开了。 贺天昀这才抱着人回房,刚往床上一放,祝满就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他:“曼曼呢,你不是在跟她说话?” “她已经走了。”贺天昀无奈道,“你好好睡。” 祝满含糊地应了一声,朝他伸出手去,下一瞬贺天昀便靠过去抱住他亲了亲,直到祝满又重新睡着才将人放开,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自己先去换了衣服才回来陪他。 过完中元节,顾芝芝便开始着手准备催产的药了。 这一次催产主要还是为了祝满的安全,所以她用的药并不猛,头两天祝满喝下去没有什么感觉,是第三天才开始觉着肚子有些许难受,但真正感觉到疼是第六天的事。 他那天刚喝完药还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在榻上小憩了一会,但睡一半便感觉肚子疼了起来,连忙叫人:“春草。” 春草立刻走近来,看见祝满捂着肚子的动作后什么都没问,立刻掉头跑了,没一会儿便带着顾芝芝过来了。 顾芝芝检查了一下,朝春草道:“要生了,过来帮我把他扶到床上去。”他说着又看向跟来的徐忆安,“去喊稳婆来,还有去通知王爷。” 徐忆安应了一声,飞快朝外跑去,春草也过来帮着她,扶起祝满往床边走。 祝满这回是真难受,但又还在承受范围内,还有心思跟顾芝芝开玩笑:“好像没我想象的那么疼。” “因为这才刚开始。”顾芝芝无语道,“你最好还是留着点力气,别说话了。” “可是不说话,我有点紧张。”祝满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顾芝芝道:“那你说吧,渴了就喝水。” 她这么说,祝满反而说不出话来了,被扶着到床上躺下后只问了一句:“天昀怎么还没来?” “安安已经去叫了。”顾芝芝道,“趁你现在还清醒,我问一句,需要把他拦在外头吗?” 祝满不解地看着她。 顾芝芝便知道自己多余问这一句,不过再仔细想想,就算祝满要他拦着,他怕是也拦不住。 事实也的确如此,贺天昀是和稳婆一起过来的,还没进门,稳婆就跟他说:“王爷就在外头等着吧,一会儿里头都是血,别冲撞了。” 然而她话才说完,贺天昀便直接越过她进了屋,快步走到祝满身旁坐下唤他:“满满。” 祝满立刻握住他的手,说:“有点疼。” “那就咬我。”贺天昀伸手捋了一下他鬓边微微汗湿的头发,“我会在这里陪着,你要是疼就咬我。” 祝满点点头,皱着眉忍受着不断增加的疼痛。 贺天昀见状便跟他说起别的事,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招数一开始还有效,但到后面疼狠了,别说分散注意力,他连贺天昀说话都听不大清楚,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但疼成这样,他也没怎么发出声音,而是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咬得唇瓣都泛白,看得贺天昀心疼得不行,柔声哄道:“满满,别咬自己,快松口。” 春草草见状立刻拿了布巾来,准备让祝满咬着,然而祝满这会已经疼蒙了,就迷迷糊糊听见贺天昀让他松开,可他真的很疼,不咬点什么东西,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一片空白的大脑中闪过贺天昀之前说过的话,她没来得及细思,就又被下一阵疼痛冲刷过,又剩一片空白,只能张口咬住了贺天昀的手。 春草见状,连忙上来要帮忙,却被贺天昀阻止了,他只是低头亲了亲祝满的眉心,旋即转头看向稳婆:“怎么样了?” 稳婆脸上带着笑:“胎位很正,已经能看见头了,加把劲。” 祝满只能听见后面那三个字,下意识跟着她说的话去做,好不容易用掉气力,感觉轻松一些,被喂了几口水后,就又听见有人让他继续用力,顿时有些崩溃。他正想说不要,就听见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脑中顿时清明了一些,手下意识抓住被面,继续按着稳婆的口令用力。 具体用了多长时间,祝满自己也不清楚,直到听见第二声啼哭时,他整个人已经累得浑浑噩噩,大脑也是空白的,下意识抓着身旁的人,嘴张了又张,想问点什么却又想不起来该问什么。 贺天昀见状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贴在他耳畔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孩子很好,不用担心,你好好休息。” 就满这才放下心来,记忆定格在贺天昀最后那两个字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第49章 祝满这段时间过得昏昏沉沉, 大部分时候都在梦里。 做好梦时贺天昀在,孩子在,小小一个, 拉着他跟贺天昀的手说想出去玩。 做噩梦时贺天昀在,孩子也在, 唯独他不在,小小的孩子拉着贺天昀的手, 问他爹爹去哪了。 惊醒后他也记不清事, 很快就又睡着了。 等有记忆已经是三天后的事, 他醒时恰是夜半,屋里灯火通明,只是被放下来的床帐遮去大半, 他模糊能看见守在床边的人,便叫了一声:“惊心?” 惊心挑开床帐,看见他醒了, 惊喜地压着声音问道:“少爷, 你醒啦,饿不饿?渴不渴?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我去叫顾大夫来?” 祝满被他这一连串的询问砸得有些晕乎,愣了好几息才很轻地摇了摇头, 问道:“天昀呢?” 惊心指了指屏风另一边, 声音依旧压得很低:“睡着了,王爷这几天一直守着,没怎么睡。” 祝满点头:“孩子呢?” 惊心道:“王爷怕吵着你, 让奶娘抱走了。” 祝满便知孩子没什么问题了,想了想, 说:“帮我准备点吃的吧。” 惊心闻言有点惊讶:“不先看看孩子?” 祝满摇摇头:“别吵着天昀。” 惊心闻言笑了,点点头, 出去了,很快又端着一碗吃的进来。 “是豆腐鱼汤,顾大夫说你这些天要吃些清淡好克化的。”惊心解释道,“要是不喜欢,厨房还有别的。” “我又不挑食。”祝满说着就伸手要去接碗。 惊心见状连忙躲开他的手,说:“我来吧,别洒了。”他说着舀了满满一勺豆腐递到祝满嘴边,“吃吧。” 祝满沉默了。 他知道惊心并不擅长照顾人,但这也太…… 他正要让惊心少弄点,就见一只手接过惊心手里的碗。 “我来吧。”贺天昀的声音声音还带着点刚醒的喑哑,“怎么不叫我?” “不想吵你。”祝满轻声道,“惊心说你一直守着。” “我有休息。”贺天昀说着重新给他舀了半勺汤水,带着点细碎的鱼肉递到他唇边,“没让他去抱孩子过来?” 祝满摇头。 贺天昀便看向木深,吩咐道:“去看看他们醒着没有,醒了就让奶娘把他们两个抱过来。” 祝满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有。”贺天昀柔声道,“跟你和祝曼一样,是兄妹。” 祝满顿时弯起眼,又问道:“名字起了吗?” “还没定。”贺天昀道,“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祝满摇头:“我起名字,大概跟我娘差不多。” 贺天昀看他。 祝满道:“我是小满生的,所以叫祝满,那孩子是七月生的,就叫七月。” 贺天昀顿时笑了,说:“另一个呢?” 祝满顿时沉默了。 他娘用“曼”字是因为念起来跟“满”相似,而且这个字也很适合女孩子,但七月…… 看他真的在纠结,贺天昀便道:“不然这样,两个都叫七月,哥哥叫大七,妹妹叫小七。” 祝满闻言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听起来不像你亲生的。” 贺天昀闻言又笑了,又舀了一口豆腐喂他,说:“那大七小七当乳名。” 祝满点头:“大名呢?” 贺天昀看向惊心:“把桌上的纸拿来。” 惊心很快便把贺天昀说的东西拿来了。 只见那是一小叠纸,每张上头都写着两个名字,全是贺天昀这两天想的。 祝满一张张看过去,每一个名字都要放到嘴里细细嚼一嚼,越看越觉得每个都好。 “慢慢看,不着急。”贺天昀道,“不喜欢我们再想。” 祝满点点头,继续吃东西。 等他吃完了,奶娘才抱着一个孩子过来。 她道:“公子刚醒,小姐还在睡呢。” 祝满便让她把孩子放到身旁。 刚出生的孩子很小,小到祝满怀疑这孩子还没两个巴掌大。 他又想起这孩子是早产的,皱着眉问了一句。 贺天昀摇头:“身子的确有点弱,不过顾芝芝说是正常的,仔细照顾着就好。” 奶娘也道:“孩子刚出生都这样,过些时日就好了。” 祝满这才放下心,伸手戳戳那个皱巴巴的孩子。 他还太小了,看不出像谁,但有那么好看的爹,祝满相信他们一定好看。 想了想,他又打开襁褓看了一眼,确定是个正常的孩子才松口气。 现在就差名字还没定下。 祝满想着,又去拿放在手边那叠纸翻看起来,但重新看了一遍依旧没有决定,最后他道:“要不我抓阄吧。” 贺天昀也没有意见,让惊心去拿了个盒子来,跟他一起将写着名字的纸折叠成一样的大小丢进去,晃了晃,递给祝满让他抓。 祝满看了看,挑出晃到角落的一张打开来,上头写着“玉英”“玉修”两个名字。 搴玉英兮自修。 祝满把纸递给贺天昀:“就这两个吧。” 贺天昀点头:“晚点我把名字送到宫里去。” 祝满心情很好地点点头,说:“等小七醒了也抱过来。” “有人守着,放心吧。”贺天昀柔声道,“你也好好休息。” “我已经睡了很久了。”祝满说着,又去骚扰躺在身旁的儿子,戳戳他的脸,又去捏他的手,玩得不亦乐乎。 贺天昀好笑:“小心一会弄哭他。” 他话刚说完,小玉修就“哇”地哭了出来。 祝满吓得手一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贺天昀。 贺天昀道:“哄哄他。” “我、我不会。”祝满拉了一下贺天昀的手,“你来。” “我来也可以,你不学学?”贺天昀说着抱起儿子在手里轻轻摇起来,动作熟稔,估摸着这两天没有少练。 祝满这才伸出手:“那我试试。” 贺天昀便把孩子递过去,奶娘在旁边教他怎么抱。 这不是什么难事,祝满上手后试着晃了晃,小家伙的哭声便弱了些,顿时弯起眼,又轻轻摇了几下,小家伙便不哭了,而是……睡着了。 祝满愣了愣:“这么快?” “小孩是这样的。”奶娘解释道,“随时睡,随时哭。” 祝满点头:“那抱回隔壁去?” 贺天昀道:“你要是想休息了就抱过去,还不累的话可以留在这边,这边屋里也放了摇篮,或者放在床上也好。” 祝满便把小孩放到床上,说:“我还不困。” “那我陪你说说话?”贺天昀道,“或者想做些什么解闷?” 祝满看了一眼贺天昀,虽然他说自己有休息,但事实是他现在脸色的确不大好。 “我看会书吧。”祝满道,“你去休息吧。” 贺天昀一愣,旋即摇摇头:“你不用顾虑我。” 祝满闻言有些无奈,说:“我不是顾虑你,我是担心你。” 贺天昀默了默,旋即很轻地点了点头,说:“那我再去睡会,你要是累了就休息,知道吗?” “我又不是小孩。”祝满好笑道,“就算你不说,他们也会看着的。” 贺天昀心想也是,便不再说多,起身走了。 祝满便让惊心去给自己拿些话本来打发时间,看了一会儿,有人将睡醒的小玉英抱了过来,祝满便又逗了一会孩子,等小家伙睡着,他自己也有些困了。 惊心见状劝道:“你还是好好休息吧,顾大夫说了,你这段时间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 祝满抬手揉了一把眼睛,点点头,说:“那你们照看好两个小的。” 惊心点点头:“放心吧。” 祝满这才拉过被子躺下。 他这会身体已经恢复了一点,不再像之前那样昏昏沉沉,所以睡了没多久就又醒了。 贺天昀这会也醒了,正抱着孩子在屋里逗着玩,祝满看不见他,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便叫道:“天昀。” “醒了?”贺天昀很快出现在床边,但手上没有抱着孩子, 祝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正想问他孩子上哪去了,便见虞贵妃抱着其中一个走了过来。 他一愣,叫道:“母妃。” 虞贵妃点点头,柔声问道:“还好吗?” 祝满点头。 这段时间他被照顾得很好,虽然生孩子时折磨了一些,但现在好多了。 虞贵妃笑道:“你现在身子虚,月子里要好好休息,不然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 “我会小心。”祝满道,“孩子的事,皇上知道了吗。” “知道了。”虞贵妃笑道,“陛下说了,等两个孩子满月,要在宫中大办宴席,待到百日宴了,还要宴请各国使臣。” 祝满哑然:“需要弄得这么热闹吗?” 虞贵妃垂下眼皮,声音淡了些:“这宴会本也不算办给两个孩子的,是给其他人看的。” 祝满见她情绪不是很高,便笑道:“不管目的是什么,都是为了给两个孩子庆祝,是好事。” 虞贵妃笑了笑,抱着孩子在床边坐下。 祝满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现在长得几乎没有区别,连襁褓的颜色都一样,他也认不出来虞贵妃抱的是哪个。 “是小七。”虞贵妃笑着翻开襁褓内侧,上头绣着一朵小花,“大的绣着叶子,还有些颜色不一样的,方便区分。” 祝满“噢”了一声,好奇道:“秀心跟天烨以前也是这样分的吗?” 虞贵妃点点头:“他们两个小的时候衣服都是一样的,长大后我也喜欢做些差不多的式样给他们穿。” 祝满自己就是双生子的一员,所以对这种相似的东西执念不大,但现在听虞贵妃说,便有些明白她的心情了。 他笑道:“那我让人多做些这样的。” “是得做。”虞贵妃笑道,“小孩子是长很快的,眨眨眼的功夫,原本合身的衣服就穿不下了,我那里还有些料子,软得很,给孩子用正合适,晚些时候让人送过来。” 祝满点点头。 虞贵妃又柔声柔气地叮嘱了他许多事,直到近午才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宫里去了。” 祝满微微一愣:“来都来了,不吃晚饭再走吗?” 虞贵妃摇头:“宫里最近不大太平。” 祝满不解:“先前不是还好好的?” 虞贵妃没有多解释,只是让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祝满只好看向贺天昀。 然而贺天昀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说道:“我能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祝满顿时皱起眉。 贺天昀只好跟他解释道:“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父皇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多不好?” “反正还能撑些时日。”贺天昀道,“你安心坐月子。” 祝满看他:“你就是怕我担心才没说的?” 贺天昀点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淡,淡到好像生病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不太熟悉的人。 祝满想了想,问道:“你跟皇上吵架了?” 贺天昀摇头:“我跟他能有什么架吵?” 祝满自然不信他的话,但心里多少也有了点数。 以前贺天昀还傻着的时候,皇上总用虞贵妃去牵制皇后,后来贺天昀恢复了,皇上又用贺天昀去牵制端王跟何家,似乎于他而言,他们两人只是可以随意操控的棋子。 但要说他对虞贵妃贺和天昀没有感情吧,倒也不至于,只是那点感情掺杂了太多东西,变得很不纯粹,偏偏他又喜欢把这不纯粹的东西挂在嘴边,所以贺天昀才会烦他。 贺天昀不介意被当做棋子,但既然将他放在棋盘上算计,那就要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挥着亲情的旗帜要求他做条顺从的狗,他若是不乐意,便会迎来各种明着暗着的威逼。 以前是祝满,现在多了两个孩子。 想到昨天父皇特地叫他进宫说的那番话,贺天昀就觉得有些烦躁。 “父皇自从身体不好之后,便一直想让我跟端王相互制衡。”贺天昀解释道,“大概是怕我们生出别的心思吧。” 他说着很轻地笑了一声,祝满也有些哭笑不得。 皇上担心的事情早就发生了,只是他到现在还没觉察罢了。 “他会知道的。”贺天昀道,“但不是现在。” 祝满看他:“你……” 他本来想问贺天昀是不是想对皇上动手,但开口前忽然想到许久之前贺天昀曾说过虞贵妃从来没想让皇上死,那贺天昀呢?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贺天昀道:“我只是想要父皇让位。” 祝满了然,点点头:“何家想要的比你更多。” “是。”贺天昀笑了笑,“但父皇不是那么轻易认栽的人,还要何家帮我一把才行。” 祝满已经习惯了贺天昀的阴险,也没说什么,只是他听贺天昀的语气,以为这件事还要等很久,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年,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生完孩子后要坐月子,别说出门,贺天昀连床都不太同意他下,派人搜刮了市面上能找到的话本和玩具回来给他,怕他无聊了会想出去。 然而他本也不那么喜欢出门,待在屋里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痛苦的事,何况现在还有两个小家伙可以逗着玩,就更无所谓了。 一定要说有什么让他难受的,大约就是洗澡的问题。 虽然顾芝芝没有不让他洗澡,但考虑到他月子里身体还虚弱着,特地交代了要他小心,于是杜萍娘谨遵医嘱,严防死守不让他洗澡,搞得祝满有些崩溃,只能跟贺天昀求助。 而贺天昀向来是很惯着他的,听他这么说,便去找顾芝芝问了一下情况的,得知只是怕他着凉,便让人将地龙烧上了。 这会天气虽凉,但还没那么冷,烧起地龙后祝满立时热出一身汗来,贺天昀又让人准备了热水,叮嘱道:“不能洗太久,洗完要尽快擦干。” 祝满点点头,开心地爬进浴桶里,而贺天昀就坐在旁边帮他洗头。 祝满看他也热出一身汗,便说道:“要不我自己来吧?” 贺天昀摇摇头,飞速帮他把头洗干净后便去拿了布巾来给他擦干。 祝满已经大半个月没洗澡了,这会从水里出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忍不住感慨:“感觉我怀他们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 贺天昀坐在旁边,春草正用炭炉给他烘干头发,本来他是想自己上的,但祝满觉得贺天昀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帮他烘头发八成会把他头发点着,非常坚定地拒绝了他,并把春草喊了进来。 贺天昀只能坐在旁边看着,说:“你那时也难受着呢,怎么,过去了就不算了?” 祝满笑了笑:“难受都是当下的嘛。” 贺天昀也笑,等他把头发烘干,便将人重新赶回床上去,熄了地龙,等屋内没那么热了,才让人去把两个小孩抱过来。 这会的小孩子变化很大,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原本皱巴巴的小家伙皮肤已经舒展开,变得白白嫩嫩的,眼睛也水灵许多,乌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人时可爱的紧。 小玉修还很爱笑,只要身边有点动静就会笑,不过哭起来动静也大,扯着嗓子呜呜哇哇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相较之下他妹妹就安静许多,既不爱笑也不爱哭,感觉呆愣愣的,祝满一开始还以为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但顾芝芝说两个小孩身体都很正常,妹妹动静笑可能就是单纯的性子很安静。 他说这话的时候,祝曼也在旁边,笑着跟祝满比划道:“跟我们一样。” 祝满道:“我才没那么闹腾。” 祝曼笑了笑,没有反驳他,但看表情显然是不赞同的。 贺天昀看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笑道:“秀心和天烨小时候也这样,可能龙凤胎都这样?” 虽然这说法就扯淡了,但让祝满莫名有种多了个同伴的感觉,他便也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看他心情好转,贺天昀便又跟他提起别的事来:“父皇说孩子的满月宴要在宫里办。” 这事虞贵妃早前就跟他说过,只是现在确定下来罢了,他问道:“是让你负责?” 贺天昀摇头:“母妃办的,父皇原先想让皇后去做,但皇后以身体抱恙为由,拒绝了。” 祝满有点无语:“这不是故意挑衅吗?” 贺天昀点点头:“母妃的意思是要办得大一些,除了宫里的,还要在宫外摆几天流水席,跟百姓同乐。” 因为虞贵妃和皇后那水火不容的关系,祝满忽然冒出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没忍住问道:“母妃不会是想把流水席摆到和家门口吧?” 贺天昀闻言一挑眉:“怎么可能?不过你这么一说……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说完就被祝满踢了一脚:“别闹。” 贺天昀笑了笑,也不再跟他开玩笑,说道:“母妃让我问问你满月宴有什么想安排的,她会帮你准备好。” 祝满摇头,他对这些本来也没多大兴趣,要不是皇上要求,他估计在家里摆一小桌,叫上几个亲朋好友吃一顿饭就算了。 于是满月宴便被交给了虞贵妃,她是一点没有客气,提前两天包了京城最好的酒楼,百姓想凑热闹的随时都可以到那里去吃一顿免费的席。 而宫里的排场也不小,基本京中大小官员都受到了邀请,何家更是每人都有一张请帖,甚至连端王刚出生半年不到的小儿子都收到了。 祝满被这骑脸的操作震撼了,他都担心端王看到请帖会被活活气死,到时候贺天昀连争都不用争了。 两个孩子满月也是祝满刑满释放的日子,他那天一大早就起来美美地洗了个澡,然后站在院子里呼吸自由的空气。 贺天昀看他头发都没弄干就跑出去,有点头疼,走出去将人往屋里抓,说:“也不怕着凉。” “我身体好着呢。”祝满道,“现在出月子了,不怕。” 说完就被贺天昀捏了一下后颈,连忙笑着躲开,去抱孩子。 两个小家伙今天也换了新衣服,为了区分开来,祝满特地给他们换了不同颜色的,不过料子上头的花样是一样的,一看就知道是兄妹。 他们跟之前一样,提前带着孩子进宫先去虞贵妃那,等时间差不多了才从兴庆宫出发去承德殿。 他还以为这次会跟之前一样要等一会才会见到皇上,但出乎意料的,这次皇上居然已经到了。 祝满月份大后就没再进过宫,孩子出生后皇上倒是到王府看过两眼,但他当时在坐月子便没去迎接,算一算他已经许久没见过皇上了。 他还记得上次见的时候皇上身体还可以,脸色也挺健康的,但今天一见却吓了一跳,皇上现在的面色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光泽,眼睛仿佛蒙了一层雾,看上去疲惫无神,看见他们来只是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倒是坐在他身旁的皇后笑着出声招呼他们过去。 祝满警惕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一旁的贺天昀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柔声道:“别怕,她今天的目标不是我们。” 祝满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等落座后才慢慢回过味来,目标不是他们,也就是说皇后的确是要做什么的,只是要对付的另有其人。 祝满的目光一下便落到了不远处的皇上身上。 第50章 永顺帝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在祝满看过去时还冲他笑了,旋即目光又落到他怀里的孩子身上,问道:“这是老大?” 祝满摇头, 解释道:“这是小的,大的刚刚醒了哭闹, 奶娘抱去喂了。” 永顺帝了然,又笑着问了两句孩子的情况, 祝满回答了。 后头他还想再问, 再话还没出口就低头咳嗽起来, 只是咳了几句,他脸色就白了几分,看上去呼吸都不大顺畅。 祝满便闭了嘴, 目光又落到他身旁的皇后身上。 皇后也和他对上目光,嘴边牵起一个笑。 一个温和、甚至说得上和蔼的笑。 要换作别人,祝满肯定能从这笑容中感受到友善, 但皇后跟他们的关系可没那么好, 这样一笑反倒……反倒像是在算计什么。 祝满心里一沉,伸手拉住了身旁的贺天昀。 贺天昀也看了一眼,靠过来低声笑道:“我在这, 怕什么。” “你在这我为什么不怕。”祝满小声道, “你又不会武功,要是她忽然发疯拿把刀乱砍怎么办。” 贺天昀:“……” 虽然这个比喻可能性实在太低,但他的确没办法反驳。 他只好道:“木深跟春草在。” 祝满“嗯”了一声, 眉心还是皱着。 这时怀里的小家伙忽然嘴一张,开始哭。 祝满只好跟永顺帝打了个招呼, 然后抱着她起身离开。 等再回来时,怀里的小孩又换了一个。 这时恰好宴席开始, 永顺帝笑着开口说起这次宴席的主题,说起两个孩子的事,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都在传达他对贺天昀的看重。 毕竟贺天昀本就聪慧,先前他还担心贺天昀有断袖之癖不会有后代,但现在他有了孩子,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至于孩子是男人生的?无所谓。 皇上都承认了,还说龙凤胎是吉兆,那你反对你就是在打皇上的脸,脑袋还要不要了。 所以众人都没有说话,笑眯眯地听皇上说完便转向祝满跟贺天昀表达了祝贺。 等说完,永顺帝就吩咐开宴。 这就意味着这次宴席已经结束了大半,祝满顿时松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刚刚还笑着的永顺帝忽然就捂住着胸口发出痛苦的呻吟。 祝满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贺天昀已经拉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虞贵妃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扶住人,着急道:“御医呢?快过来!” 她话音刚落,就有御医提着药箱急急跑来。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祝满也被这变故吓得心脏“砰砰”跳,等缓过劲来才看向皇后,就见她也在看自己,唇角依旧挂着一个温和的笑,好像是她今天特地带上去的面具似的。 这个想法让祝满忍不住抖了一下,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孩子。 皇后注意到他的动作,低头很轻的笑了笑,旋即转向皇上,开始安排处理接下来的事。 永顺帝被抬走,宴席自然进行不下去,只能先散了。 贺天昀还得去看看情况,祝满便带着孩子先回去了。 一路上他都有些心神不宁,惊心便安抚他:“王爷肯定很快就回去了。” 祝满点点头,他倒是不担心贺天昀,只是单纯觉得心里不安。 惊心看他还是担忧,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偏偏在这大好的日子出事,好烦。” 祝满闻言眉心一跳。 在这之前跟他们两个孩子有关的各种传闻贺天昀都处理得很好,这也不是永远的,如果有人想用今天的事做文章…… 想到这,祝满心里一沉,忽然明白了皇后为什么那么好态度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再想也没用,他只能先带两个孩子回去,等贺天昀回家再说。 但他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 贺天昀在宫里呆到皇上情况好些才回来,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两个孩子克皇上的说法。 祝满有些头疼:“要是皇上信了,不会找他们麻烦吧?” “父皇现在还没恢复,放心吧。”贺天昀安抚道,“这件事不难解决。” 祝满看他。 贺天昀笑道:“如果父皇真的是生病,那的确有点麻烦。” 祝满便懂了。 如果皇上真的是生病,那这种说不明白的东西端看他信不信。 可他不是,他是中毒,那这件事就是说得明白的。 祝满放下心来,问道:“那皇上的情况怎么样?” “不大好。”贺天昀伸手摸摸祝满的头发,“这段时间我得进宫侍疾,不常在府里,我把木深留下,有事就吩咐他去做。” 祝满摇头:“我有春草就好了。” 贺天昀摇头,说:“我会带别人,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祝满这才放心,说:“有事就让人来家里说。” “知道了,你跟孩子好好的。”贺天昀说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便起身走了。 祝满以为他说不常在府里的意思是起码晚上还会回来,但后面他想发现贺天昀连家都没回,听宫里来的消息说是他这些天直接住在紫宸殿那边了 ,除了侍疾,还有工作要做。 祝满几天见不到他,有些不放心,便让人去宫里问了一句,确定可以过去便带着两个孩子进宫去找贺天昀。 他到时贺天昀正在看折子。 “天昀。”祝满唤了一声。 贺天昀抬起头,看见他来,立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满满。” 祝满走过去,看了一眼他正在处理的折子,一大叠也就算了,大部分内容看着都没什么重要的。 “怎么这么多请安折。” “毕竟父皇病了。”贺天昀无奈道,“原先还有端王帮忙,但父皇知道自己是中毒后便不再让他插手了。” 祝满了然:“父皇已经猜到是他们做的了?” 贺天昀点头:“有这个胆量的也不多。”他说着,将手中的折子批完后放到一边,起身走近,将奶娘怀里的孩子接过去,“几天不见,又长大了点。” “哪有那么快。”祝满好笑道,“你这些天不在,要不是奶娘帮忙,我得让他们两个折腾死。” 他说的是抱怨的话,但语气却很温柔,听上去没有半点不满,反倒有点跟贺天昀撒娇的味道。 “辛苦了。”贺天昀走过去,跟他交换了个吻,压低声音道,“在调查结果出来前,我还得继续在这尽孝。” 祝满撇撇嘴:“那我今天在这陪你吧。” 贺天昀自然没有意见,吩咐人去拿了茶点来,又抱着孩子在屋里转了一圈,便回去继续工作了。 祝满便在他旁边逗两个小家伙玩。 他们被照顾得好,身体长得也快,已经不像刚出生时那样小得让人心惊了。 小玉修比较活泼,也爱玩,给什么都会抓住。 祝满这趟进宫没带玩具,只能拿自己的手给他玩。 小玉英安静些,吃饱了就攥着小拳头躺在床上发呆,祝满给她玩具她也不要,只有把手指伸过去时她才会抓住。 但抓住了也不像哥哥那样会在手里挥着玩,就是单纯的抓着,然后继续发呆。 贺天昀做事的时候就喜欢把手指塞她手里,想起来就动一动,戳戳她的小肚子,这会也不例外。 只是他做事有时候专注起来,就会忘了自己的手正给女儿抓着,比如现在,他刚看完一封折子,便伸手去拿笔,原本抓着他手指的小玉英手上便空了。 她呆愣了几秒,旋即“哇”的就哭了。 贺天昀这才反应过来,只能先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抱她,祝满就坐在旁边笑。 贺天昀无奈:“也不见她多爱玩。” “她可能也不是想玩。”祝满凑过去,戳戳她的脸颊,“你忽然收手吓到她了吧。” 贺天昀好笑道:“哪有这么娇气。” “娇气怎么了,多可爱。”祝满道,“我以前就很希望曼曼能娇气一点。” 贺天昀问道:“那大七呢?也娇气点。” 祝满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毕竟小七他是对标祝满,那按说大七该对标自己,可他对自己并没什么想法。 他皱着眉想了想,最后道:“我希望他能跟你一样好看,要是一模一样更好。” 贺天昀:“……” “要是跟我一样,那小七怎么办?”贺天昀有点哭笑不得,“好好一个姑娘长成我这样?” 祝满默了。 贺天昀长得好看,而且是很温和的好看,只是这种温和并不女气。 虽然贺天昀很好看,但如果他打扮成女孩子,那就会从好看变成好笑了。 祝满只好道:“就算是双生也不一定长得一样。” 虽然他跟祝曼长得极像,但贺天烨跟贺秀心就没那么相似了。 “那我希望他们长得像一点。”贺天昀笑道,“像你一样漂亮。” 祝满撇撇嘴:“不可以像我,太浪费你的脸了。” 贺天昀叹气:“你就惦记我的脸。” 祝满笑了,过去坐到贺天昀身旁,亲了他一下,说:“这不叫惦记,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孩子好。” 贺天昀笑了笑:“你不亲我,这话还有说服力一点。” 他说着将怀里安静下来的女儿递给祝满,这才转身回去继续做事。 祝满把女儿放到哥哥旁边,又伸手去逗了儿子一下,见他似乎玩累了,便转而在他肚子上轻拍,哄他睡觉。 两人很快就睡着了。 祝满这才起身走到贺天昀身旁,轻声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贺天昀闻言拉过他坐到自己腿上,说:“陪我。” 但陪什么也没个具体的。 祝满起初还跟着他一起看折子,但看了一会就觉得无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往贺天昀肩上靠。 靠着靠着就睡着了。 贺天昀没有叫他,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工作,倒不是他多体贴,而是他知道很快会被吵醒。 不是两个小孩也会是宫里的人。 果不然,祝满才睡着没多久,便有个小太监跑了进来,很没眼力劲地嚷道:“王爷,陛下醒了,正找您呢。” 祝满吓了一跳,连正在睡觉的两个孩子都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哭一个。 贺天昀淡淡看了那小太监一眼,说:“知道了。” 那小太监见贺天昀还坐在原地不动,便又重复了一遍:“王爷,皇上找您呢。” 贺天昀眸色一冷,看他的眼神顿时带了几分杀意。 小太监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给他磕头。 他的动静有些大,没一会他师父——也就是跟在永顺帝身边的老太监就来了,也没问原因,直接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这才笑着看向贺天昀:“这孩子不懂规矩,得罪王爷了,奴婢代他给王爷赔个罪,王爷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 贺天昀对这种老子训儿子的戏码没兴趣,收回眼神放到祝满身上,看他还迷糊着,便说道:“要不在这边睡一会?” 祝满摇头。 他本来就是为了见贺天昀才进宫的,既然贺天昀有事,他就带着孩子先回去了。 贺天昀也没留他,吩咐木深照看他之后才起身往永顺帝住的寝殿去。 等将人送进去了,小太监才疑惑地问老太监:“师傅您干嘛对昭王这么客气,端王来了都没见您这样呢。” 老太监简直要被这徒弟气死了:“这能一样吗?就现在这情况,陛下立昭王是早晚的事,等将来昭王殿下登大宝,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小太监想到刚刚的事,也有些心虚,他师父是皇上跟前的人,宫里人见了他,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就连一些皇子皇女见了他也是笑眯眯的,他让人捧习惯了,一时没想那么多。 “应该没事吧。”小太监道,“昭王殿下看上去脾气好得很。” 老太监斜了他一眼:“昭王殿下以前的事,你不知道?” “知道。”小太监笑道,“最近不还有人怀疑昭王殿下以前都是装的么,要我说怎么可能呢,殿下以前那日子那是正常人能过的。” “那如果是真的呢?”老太监道。 小太监顿时不说话了。 如果是真的,那再正常的人,大概也会变得不正常吧。 他正这么想时,就听见里头传来皇上愤怒的骂声。 老太监连忙进去,就见皇上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泛红,眼珠有些微凸起,手中的汤药已经泼到了昭王身上。 “你再说一遍!”永顺帝怒道。 于是贺天昀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父皇要立贺天晟也可以。” 老太监听见这话,心里一咯噔,连忙道:“王爷,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实话罢了。”贺天昀垂下眼,抬手扫了几下衣服上泼到的汤药,“父皇不过是看中我听话好拿捏,那换成别人也行,比如……老三?他向来为父皇马首是瞻,想必会很乐意做父皇的狗。” 永顺帝气的脸都绿了:“我不过是说你两句,你就闹脾气。” 贺天昀笑了笑,没有回答。 最后反倒是永顺帝先放软了态度,他温声道:“你这两天一直待在宫里也累了吧。” 然而贺天昀并不买他的账,依旧垂着眼皮看着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以前还傻的时候,不搭理永顺帝是常事,只是近期事事有回应的好态度让永顺帝已经快忘了他那时的模样。 他忽然想到最近听到的事,状若无意问了一句:“你知道现在有许多人在猜测,你先前可能不是真病了。” 贺天昀依旧没有搭理他。 永顺帝见状有些来气,看向老太监:“去把虞贵妃叫来。” 贺天昀扯了一下嘴角:“既然父皇要见母妃,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说完行了个礼,便大摇大摆地走了,顿时把永顺帝气得心肝脾肺都在疼。 但更让他生气的,是虞贵妃告病没来。 老太监看他阴着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要不老奴再让人去一趟兴庆宫?” 然而永顺帝却是摇头。 他已经隐隐能感觉到事情的失控,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贺天昀有句话说得对,太子,不一定非得是他或贺天晟,他那么多孩子,从中挑个听话的并不难,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挑哪个,哪个就有可能死。 虽然现在下毒的人还没有查清,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跟皇后还有何家脱不了关系,那些人连他都敢下手,对付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罢了,有什么难的。 现在所有的皇子中能和贺天晟抗衡的就只有两个,那就是贺天昀跟贺天烨,但贺天烨早就退出了,就算他现在强硬地把太子之位塞过去,他怕也是听贺天昀的。 贺天昀是在点他。 也是在逼他。 想到这永顺帝气得将手中的碗都摔了。 他那边气得要死,祝满这边心情却很好,因为贺天昀终于从宫里回来了。 他前脚刚进屋,正准备哄孩子睡觉呢,贺天昀后脚就回来了,抱起摇篮的孩子逗着玩。 “怎么忽然回来了。”祝满有点惊讶,“早知道就等你了。” “我在宫里待得够久了。”贺天昀道,“孝子装腻了,还不如回来陪你们。” 祝满好笑道:“可别耽误了正事。” “不会,我心里有数。”贺天昀道,他说着,看向一旁的木深,“估计一会宫里就来人了,不管他们说什么,都说我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祝满还好奇宫里来人能说什么,过了一会便明白了——皇上赏赐了不少东西,说贺天昀这些天做得很好。 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挺明显的,就是给个台阶让贺天昀回宫去。 然而贺天昀早料到这一招,连来送东西的太监都没见一面,就直接把人打发回去了。 祝满一边翻看赏下来的那些东西,一边问在旁边逗孩子的贺天昀:“你的病准备什么时候好?” “等查出结果吧。”贺天昀道,“本来想再装一段日子的,但父皇实在有些烦人,宫里那些人也让我有些透不过气。” 祝满便想起刚刚吵醒他的那个小太监,问道:“他们平时都那样?” 贺天昀委屈地应了一声。 祝满听他这语气,便知道那是个例了,但还是凑过去亲亲他,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天昀不难过了哦。” 贺天昀顿时被逗笑了,低下头去跟他交换了个吻。 他对外称病,这些天自然不会出门,有些官员没办法,只能找上门来,但贺天昀无一例外都打发走了,看上去好像真的不打算管事了。 皇上身体一直没好,已经好些时日没有露过脸了,朝堂上这些天已经开始乱了,许多人都在担心接下来的发展。 而这时就是何家混水摸鱼的好机会。 昭王不管,皇上不在,何家原私下里的手段便迫不及待放到了明面上,开始明目张胆地拉拢朝臣。 永顺帝听见这消息后也开始急了,警告了皇后和端王几次,也让人去叫过贺天昀几次,但两边都没有搭理他。 他早些年一直靠着何家,羽翼渐丰后若是还愿意给端王跟何家一个机会,也不至于和他们闹得这么僵。 但他那时身强体壮,虞贵妃和贺天烨又听话,所以让他产生了自己能完全控制局面的错觉,迫不及待地想跟何家划清界限,甚至到后面贺天昀的出现也没有让他改变这种想法。 他唯一没料到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会出问题,现如今才会陷入这种两难的局面,何家不会再帮他,贺天昀也不愿顺着他,偏生他还拿这两边没有办法。 他需要两边的势力相互制衡,这样他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否则等其中一边倒下,届时他手中的权柄一定会受到挑衅。 何家会要他死,而贺天昀……永顺帝想不明白贺天昀会做什么,但他知道,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喜欢。 他一边担忧着这些,一边还要防着何家继续给他下毒,重重忧思下本就不好的身体便越发糟糕,终于在某个温度骤降的夜里吐出一口心血,陷入了昏迷。 宫里的消息递到昭王府时他们都还没睡,主要是两个孩子不知在闹什么脾气,哭了一晚上不肯睡觉,祝满跟贺天昀只能一人抱一个在屋里来回走动哄着他们。 好不容易把人哄睡了,外头闹哄哄的动静又把他们吵醒了,气得贺天昀脸都黑了,直接出去将人打发走。 祝满有些无奈:“别意气用事。” “没有,我现在去不去已经没有区别了。”贺天昀轻轻摇着手里的孩子,说道,“要变天了。” 51.52 第51章 皇上倒了, 倒之前还没定下太子,朝中群龙无首,每个人都有自己拥护的人, 他们在听到消息后都有些坐不住。 祝满跟贺天昀成亲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王府客人这么多的时候, 一天最少要来三四个人,贺天昀拒绝了一部分, 但依旧被占去不少时间。 祝满有时候也会跟着过去, 听他们劝贺天昀管管事, 但贺天昀给出的态度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有祝知远来时给了一个还算肯定的回答。 虽然不想如皇上所愿,但他们现在跟何家的确相互牵制住了, 两边都在等一个机会。 等一个可以把对方踢出局的机会。 同时还要防范背后捅来的刀子。 祝满听贺天昀跟祝知远说了大半个时辰,听得晕乎,最后实在受不了抱着孩子先出去了。 跟他大伯一起来的还有堂哥堂嫂, 他哥也在里面, 他就跟堂嫂聊天。 他哥嫂也有孩子,所以祝满倒也不怕跟嫂子没话聊。 贺天昀来时就听他在跟堂嫂抱怨两个孩子晚上不睡觉的事,忍不住笑了:“让你抱去别的房间你又不肯。” 祝满闻言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转回身去, 说:“怕他们找不到我。” 贺天昀闻言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伯父他们要在这边吃饭。” 祝满点头:“还没聊完?” “差不多了。”贺天昀道, “等确定下来再跟你说。” 祝满点头,也没再多问, 等到晚上的时候才听天昀提起今天跟祝知远商量的事。 “离开京城?”祝满有点惊讶,“现在走, 等再回来,皇位上的人怕不是已经换了。” “有可能,但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贺天昀道,“我们总不可能跟何家僵持到父皇身体好起来,姑且不说他有没有康复的可能性,就算他身体真的好转了,估计两边谁都不会放过。我跟端王之间早晚要决出一个结果,与其被动地等那天到来,都不如主动出击。” 祝满默了默,了然道:“你想拿自己当诱饵。” 贺天昀点头:“但是在那之前,我得先安顿好你们。” 祝满闻言皱起眉:“王府不是挺好的吗?” “我不放心。”贺天昀道,“我怕何家再对你们下手。” 他的软肋总的就这么几个人,母妃不能随意出宫,弟妹交代一声就行,该离开的时候他们自己会走,所以只剩下祝满跟两个孩子,他们三个也是最有可能遭到毒手的。 祝满本想拒绝,但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如果他坚持留在这边,贺天昀是会同意的,但同时也会很挂心。 犹豫了许久,最后他才问道:“你想让我们躲去哪?” “本来是想送你们到南边去的。”贺天昀说这话时看见祝满皱起眉,很轻地笑了一声,“但路途太远,我怕你们受不住,所以准备送你们到娄县去。” “娄县?”祝满想了想,那地方离京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祝满会对那有印象是因为祝曼很喜欢的一个戏班子就是从那来的。 贺天昀点头:“苇城现在在闹蝗灾,我跟伯父商量过,决定去看看,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娄县了。” 听说这话,祝满眉心又皱起来:“严重吗?” “还好。”贺天昀道,“本来准备派其他官员去赈灾的,但现在正好给了我一个出行的理由。” 祝满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但看贺天昀似乎做好了打算,只得点点头:“都听你的。” “委屈你了。”贺天昀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在小摇篮里睡得正香的两个孩子,叹了口气,“我原本还想再拖个一两年的,母妃说孩子这会是长得最快的时候,一天一个样,让我别错过,可惜了。” 听见他这话,祝满心理一酸,也跟着可惜起来。 他道:“如果何家不是那么强势就好了。” 毕竟贺天昀和虞贵妃本也不想争的,但何家赶尽杀绝的作风却逼得他们不得不争。 贺天昀摇头:“没有如果,如果何家不是这样,怕也走不到今天。” 这一点看顾家就能明白,如果不是顾颂今,顾家如今便只是被朝廷供养着、毫无实权的勋贵,和如日中天时比起来,也算没落了。 祝满点点头:“那你这两天多陪陪他们。” 贺天昀点头,旋即想起什么,面上流露出无奈之色:“母妃说再过一两个月他们就会认人了,偏偏我不在,你说会不会等下次见面他们就不认我了。” 祝满被逗笑了:“怎么可能,到时候你多抱抱他们,他们不就认得你了,等再大一些了,忘都忘不掉。” “那你呢?”何天昀问他,“不会想我?” “自然会。”祝满道,“我一定每天都想你。” 贺天昀闻言很轻地笑了一声:“不是说你的心。” 祝满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上瞬间泛起一层薄红,说:“不知道。” 虽然贺天昀在这方面比较不节制,但也不是禽兽,他刚生完孩子,贺天昀自然不可能碰他,先前他还问过顾芝芝什么时候能同房,顾芝芝说最少等上一个多两个月,等到身体恢复了再考虑这件事。 他自己感觉身体恢复得挺好,但顾芝芝既然那么说了,他们便谨遵医嘱。可是这次还不知道要分开多久,祝满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想要吗?” “想。”贺天昀坦然道,“但不行,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祝满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贺天昀看他这副乖乖的模样,心里有些发软,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说:“但你可以帮我做点别的。” 至于是做什么,不用他说,祝满也知道,以前贺天昀教过很多。 祝满很轻地点了点头,伸手去解贺天昀的腰带,轻声道:“那、那我用手帮你。” “好。”贺天昀说着,却握住他的手腕,低头去亲他。 祝满一开始还没明白他想做什么,后来被贺天昀捉着手腕帮他解决时依旧有点懵,直到贺天昀柔声细语地教他要怎么用自己那五根在这事上不算灵活的手指时,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贺天昀的意思。 贺天昀在教他,就像两人还没做过时那样。 祝满红着脸照做了。 过了许久,贺天昀发出一声喟叹:“你的手好软。” 说完就被祝满打了。 祝满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贺天昀笑了笑,起身去端水来给他洗手,又收拾了一下自己,这才在祝满身旁躺下,将人搂进怀里。 祝满这会已经开始困了,迷迷糊糊靠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之后几天也是这样的。 因为想着要分开了,所以祝满对贺天昀很是纵容,而贺天昀惯来会得寸进尺,这两天哄着祝满帮他做了不少以前祝满总不太好意思做的事。 等到出发前一天晚上,祝满照常想帮贺天昀,但被他拦住了。 “今天不弄了。”贺天昀温柔地亲他,“就这么睡吧。” 祝满有些疑惑,但贺天昀都那么说了,他自然没有意见,往他怀里一缩,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紧接着便换到贺天昀一个吻。 一个温柔的、不带任何情色意味的吻。 祝满忽然从这个吻中明白了贺天昀的意思。 虽然少了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接触,但此时的温情让两人即将到来的分开忽然变得没那么难受了。 他靠到贺天昀怀里,开始小声的跟他说起话,说等事情尘埃落定后,要贺天昀好好陪陪他。 贺天昀轻声答应着,还说了许多要和他一起去做的事,一开始祝满还会跟着补充两句,但到后来听得困了,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他们起得很早,倒不是出发的时间定得早,而是祝满不放心,特地起来确认了一遍要带走的行李以及两个孩子的情况。 虽然他们刚出生没多久,一路上都会有人帮忙照看,但到底是第一次出远门,他担心两个孩子会受不了,还特地叫上徐忆安一起。 贺天昀原本想让顾芝芝跟着他们的,但祝满觉得贺天昀那边可能更需要她,便没有同意。 他们出发是要乘坐同一辆马车,等半道再分开的,所以孩子还是由他们带着。 等上了路,祝满才发现他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马车的摇晃颠簸对大人来说可能会难受,但对小孩来说那就是摇篮而已,所以一路上他们不止没有哭闹,甚至心情还好得很。 车走了几天,等到了要分开的地方时,早有一辆马车在路口等着了,那是特地来接祝满他们的。 祝满有些不舍地亲亲贺天昀,他知道说太多话最后可能会更舍不得,于是也没有多嘴,只是道:“你要小心。” 贺天昀点头应下:“你也是。” 说完祝满便和奶娘带着孩子上了车。 他们这车比原先的要慢一点,但慢慢跑,半月不到的时间,也足够他们到目的地了。 他本以为娄县应该是个普通的小地方,但等到了目的地,他才明白贺天昀为什么会让他来这里——因为这边是贺秀心的地盘。 贺秀心作为公主,是有自己的封邑的,只是她长居京城,所以祝满都快忘了这事了。 她作为最受皇上宠爱的公主,背靠秦家,还有顾颂今这个同样背景不俗的丈夫,名声和影响力都不小,而娄县这个地方可以说将这两点体现得体现得淋漓尽致。 娄县地处繁华,往来商客众多,但街上大部分铺子都是秦家的,情况和江南那头很像,把守的则是顾颂今手下的人。 而这边最大的宅邸就是公主府,也就是祝满他们这段时间住的地方,那边本就有人把守,确定祝满他们要来后更是加强了守卫,住在这里除非是绝世高手,不然很难对他们出手。 看着院子里把守的侍卫和院外巡逻的人,祝满终于懂了贺天昀为什么不让他留在京城。 虽说皇上现在昏迷,但有些事一样不能做得太过,像这样调拨重兵把守就不可能做到。 管理这宅子的人叫秦广山,听姓氏就知道也是秦家的人,他跟祝满说贺秀心过段时间也会过来,让他安心住着,如果要出门就得带上人。 祝满答应下来,倒也没说要出去,主要是跑了这么些天,他着实有些累,便先回屋歇着去了。 两个孩子有奶娘照看,他安心睡了一觉起来,终于感觉精神好了一些,便过去找他们。 两个小家伙这会也刚醒,大的刚吃饱,大概是想玩了,但奶娘还在喂妹妹没空陪她,所以他就扯着嗓子开始嚎。 祝满及时过去拍拍他的胸口,拿了个拨浪鼓在他面前转起来,“咚咚咚”的声音吸引了小家伙的注意力,他立时不哭了,咿咿呀呀的伸手出去,似乎是要抓那出声的东西到手里玩。 祝满便把手指塞给他,又戳戳他的小肚子。 小家伙被戳了,便笑起来。 祝满又逗了他一会儿,等奶娘把妹妹也抱过来,又伸出另一只手去逗妹妹。 陪着两人玩了一会儿,他有些饿了,但两个小家伙还不肯罢休,妹妹还好,但哥哥闹腾的很,觉察到祝满要走就开始哭嚎,奶娘哄了也没用,祝满只好让人把吃的摆到这边,边吃边陪他们。 又休息了几天,祝满便开始觉得在屋里呆得无聊了。 以前在祝府时他就成天不着家,主要是因为家里的气氛很差,呆着也难受,后来到了王府不爱出门,是因为有贺天昀在。但现在,这公主府里一个他认识的都没有,下人也沉默,人虽然多,但依旧有些冷清。 最终他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娄县并不算大,但因为往来的人多,好玩的东西也很多,祝满每天都会带着孩子出去走走,买点小东西。 他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所以是轮流带着的,今天带哥哥,明天就带妹妹。 哥哥喜欢热闹的地方,所以祝满会带着他去酒楼听人说书,去市集上买东西,或者去看看戏班子演戏。 妹妹不喜欢太闹的地方,环境一吵她就要哭,所以祝满会带她去茶馆听听小曲,或者去书店转转。 这样每天跑,日子倒也不算无聊。 玩了约摸半个月后,贺秀心也来了,还捎了一封贺天昀写给他的信。 信不长,主要是在表达思念。 思念他,也思念两个孩子。 充满迫不及待地看完,脸上露出笑来,问道:“我能给他回信吗?” “自然。”贺秀心笑道,“写完了,我让人送过去就是。” 祝满便开心地回屋写信去了。 他写的信要比贺天昀长很多,除了对贺天昀的思念,还有许许多多关于孩子、关于娄县的事。 比如两个孩子已经会认人了,但大七并不怕生,谁抱都是乐呵呵的,有点傻。小七则相反,她只认祝满和奶娘两个人,其他人要抱她就会哭。 再比如娄县的酒楼,有许多菜色都和京城的一样,但做法却有些不同,祝满有些吃不惯,不过这边的说书先生口才很好,讲故事很有意思,他很喜欢去。 再再比如娄县的书肆,这边的话本比京城多,有不少是从外地来的,内容五花八门,他买了很多放在屋里,一直没看完。 祝满想到什么写什么,写了厚厚的一叠,像是把思念化作实体一起塞在信封里,塞得信封鼓鼓囊囊的。 写完信,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想塞点土特产一起捎过去,但被贺秀心阻止了。 “吃食送到那边该坏了。”贺秀心说道,“等事情结束了大哥会来接你,到时候应该会住几天,你再带他再一起出去吃不就好了。” 祝满心想也是,于是将准备好的吃食重新放了回去,只在信封里附上了一个小小的护身符。 那是前些日子他带女儿去寺庙时顺便求的,可以保佑贺天昀平平安安。 将信送出去后,祝满又拉着贺秀心问起京城的情况。 “父皇已经醒了。”贺秀心说道,“只是醒过来后,精神依旧不大好,他本想让大哥监国,但大哥不在,只能将这件事交给天烨。” 祝满闻言皱眉:“何家意见应该很大吧。” “那倒没有……起码表面没有。”贺秀心道,“不止父皇不太好,端王身子也越发不好了。” 祝满想了想,说:“可能是换了季节的原因?” “也可能是寿命快走到头了。”贺秀心道,“何家似乎真的准备放弃他了,这段时间都开始给九皇子造势了。” “百官居然也没说什么。”祝满道,“他才多大。” “只是造势,又不是真的登基了。”贺秀心无所谓道,“他们心里清楚着呢,登基的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后是何家就行了,就算端王身子没出问题顺利登基了,情况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依旧被何家拿捏得死死的。” 祝满点头:“那留天烨在京城里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贺秀心道,“天烨虽然傻,但有一个优点就是听劝,他身边地人会帮他出谋划策的。再说了,颂今还留在京城呢,他一定会看好天烨的,所以不用担心。” “那母妃呢?” “母妃也很好。”贺秀心道,“虽然宫中禁卫握在父王手里,但想动点手脚也不是特别难的事,大哥离开京城之前就安排好了,兴庆宫把守的护卫都是自己人,而且母妃身边的丫鬟身手也都不错。” 祝满闻言,彻底放心了:“那现在就只差何家了。” “何家最近动静可不小。”贺秀心道,“他们是真的完全不把父皇放在眼里了,拉拢朝臣不说,甚至还偷偷在往京城调兵。” 祝满不解:“哪里的兵?” 贺秀心摇头:“可能是东北军,那边的将军姓何,当然了,也可能是私兵。” 祝满表情有点不好看:“豢养私兵是要砍头的把。” “那是自然。”何秀心笑了笑,“但何家嚣张的事做的还少吗?这有什么奇怪的。” 祝满默了默,旋即忍不住感慨道:“跟何家一比,你大哥简直遵纪守法。” 贺秀心笑了,说:“这趟本来还给你带了个人。” 他不用说,祝满已经猜到了:“我妹妹?” 贺秀心点头:“我原先想着有她陪你,你在这边日子也会开心一点,但她说不想让你挂心,所以先回了江南,等事情都解决了,再回京城找你,我就让人护送她回去了。” 祝满点点头:“这样也好。” 两人又说了会话,祝满看贺秀心似乎累了,便让她先回去休息,自己也回了屋。 第二天贺秀心很早就来找他了,一是为了告诉他信送出去了,二是想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祝满自然没有异议,吃完早饭,等奶娘喂过孩子后便跟何秀心一人一个抱着他们出了门。 他先前出门,许多人知道他是公主府的,对他态度很好,祝满起初还以为是单纯的因为身份,但今天跟贺秀心一起出门,他才发现贺秀心在这边还挺受欢迎的。 许多人看见她都会主动过来打招呼,见她抱着孩子还会笑着问她那是不是他跟顾颂今的。 相较大家的热情,贺秀心的态度要淡许多,她只是笑笑,旋即看了一眼身旁的祝满,说这是我大哥大嫂的。 祝满有些好奇:“你也不是什么热络的性子,这里的人怎么会跟你搭话。” “还不是因为今哥。”贺秀心笑道,“他来这边就喜欢到处玩,百姓都认识他,也爱和他相处,久而久之看见我也这样了。” 祝满便想到贺天昀,也笑了:“如果是你哥,大概也是这样的?” 贺秀心摇头:“大哥可比他稳重多了。” 祝满想了想,觉得也是,便不再说这些,转而提起别的事。 他在娄县这段时间住得还算开心,但再开心也不能改变他来这边最初的原因。 贺秀心的到来就意味着何家的动作已经很大了,这段时间也是不断有信件送来,有京城的,也有苇城的,祝满也会跟着看,了解了不少情况。 而后面发生的事也证明了贺天昀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就在他们收到贺天昀启程回京的信没多久,公主府就受到了袭击。 第52章 公主府是在夜里受袭的, 当时祝满刚哄完孩子睡觉,正准备睡下,就听见外头有人喊“抓刺客”。 嘈乱的声音一下把两个孩子吵醒了, 小玉修娇气,当场就哭了。 祝满连忙去抱他起来哄, 奶娘也慌慌张张赶过来,抱起还在发愣的妹妹, 轻声道:“王妃, 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除了房间里还能去哪?”祝满轻摇着怀里的孩子, 轻声道,“公主府戒备森严,不用担心。” 奶娘还是有些紧张, 抱着孩子也不敢坐,像根木头一样杵在旁边不说话。 祝满只好给她倒一杯茶,说:“放下小七喝口水吧, 别怕。” 奶娘犹豫地摇了摇头, 抱着孩子不敢放下,祝满实在没办法,只能抱着孩子往外走。 奶娘见状连忙拉住他, 说:“王妃, 还是不要去了。” 祝满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抬手推门出去了。 两人这么磨了一会,外头已经安静下来了, 他们走出去的时候贺秀心正好也过来,笑着问道:“没事吧?” 祝满摇头:“刺客抓住了?” 贺秀心点了点头:“都是死卫, 刺杀失败就自杀了,外头还有人。” 祝满蹙眉:“人?什么人?” “看着像山匪。”贺秀心道, “还不清楚怎么进来的,但看身手和纪律,估计只是伪装,想趁公主府乱的时候杀进来” 祝满闻言终于有点紧张了:“没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这种明着来的我最不怕,娄县也是有兵的,而且是精兵。”贺秀心笑道,“再说了,他们都计划都失败了,那后面也会失败。” 祝满松口气:“那就好。” “估计天亮前就会解决了,你放心带两个孩子回去吧。”贺秀心道,“就是可能有点吵。” 祝满无奈:“他们两个现在就是被吵醒了,不肯睡。” 贺秀心闻言也有些无奈,这问题她是真没办法解决。 想了想,她道:“这府里倒是有密室,里头就很安静,但空气不好。” 祝满摇了摇头:“没事,我再哄哄。” 说完便抱着孩子回去了。 奶娘依旧紧张,问他怎么样了。 “没事。”祝满道,“几个小贼,已经解决了,不过以防万一,今晚的巡逻会比较严,可能会很吵,得麻烦你帮忙哄着点了。” 奶娘知道肯定不是祝满说的那么简单,但她也不敢继续问,怕知道得多了反而吓到自己,于是点点头,抱着孩子坐到一边去了。 祝满抱着小玉修哄了一会,也不知是真的有效,还是他终于哭累了,咬着手就睡着了。 祝满讲他的手拿出来,轻轻放回摇篮里去,这才转头去看小的,问道:“睡着了吗?” 奶娘摇头,说:“没哭,也不饿,就是不肯睡。” 祝满闻言也有些无奈,但小孩很多时候的确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他道:“我来抱吧。” 奶娘闻言犹豫了一下,说:“还是我来吧,王妃快去歇着。” “我也睡不着。”祝满说着伸出手去,将还在发愣的孩子抱过来。 也不知道是忽然的晃动让她感觉好玩还是单纯因为能认出祝满,刚才还呆愣愣的孩子忽然露出一个笑来,咿咿呀呀地咬住自己的手。 祝满顿时跟着笑了,奶娘见状也笑:“小姐能认出王妃来呢。” “是吗?”祝满垂眼看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认出天昀。” “肯定会的。”奶娘道,“血浓于水嘛。” 祝满笑了笑,抱着小家伙在房间里走动起来。 外头打打杀杀的声音传到他们这里其实已经弱了许多,但依旧有些让人心惊。 连他们这里都这样,他不敢想贺天昀那边得多凶险,京城又得多乱,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事情能快点过去。 一家人能早些重聚。 屋外的声音直到天泛一点白才停下,不过一小会的功夫,公主府忽然就被寂静侵袭,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屋内的炭火已经快烧完了,奶娘也趴在桌上睡着了,只有他跟怀里的小玉英还执著地睁着眼。 祝满低头看她,用很轻很轻地声音问她:“要睡了吗?” 小玉英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她好像也被这寂静侵袭,在祝满动嘴时就闭上了眼。 祝满抱着她走到摇篮旁轻手轻脚地将人放下,结果刚收手,旁边的小玉修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祝满整个人一僵,生怕他一嗓子把妹妹给哭醒了。 然而并没有。 小玉修只是咬着手扭头看他。 祝满便伸手过去碰了碰他,见他真的不哭,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躺下。 他这一觉睡得很好,没有做梦,也没有被孩子吵醒,直接睡到中午饿了才起床的。 贺秀心这会正抱着孩子在外头晒太阳。 今年的冬天并不冷,下过一场雪后便一直晴着,所以他们每天都会带着孩子出门透气。 祝满走过去,问道:“都解决了?” 贺秀心点点头:“没有百姓伤亡,就是有几个早起的摊贩吓着了,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祝满点头:“那你哥那边……” “还没派人去。”贺秀心道,“我想你可能要写封信给他。” “我现在去。”祝满说着转身就要去书房。 贺秀心连忙拉住他:“吃完再去吧,不着急。”她说着站起身,拉上祝满回屋。 等吃完饭祝满便去书房写信了。 他知道送信的人会把昨晚的事说清楚,所以没在信中说这件事,只是让贺天昀别担心,他跟孩子都很好。 又告诉他,大七现在很爱笑,成天咿咿呀呀的,不过有点笨,因为小七已经在学翻身了,而大七好像到现在还分不清自己的手。 写到这时,祝满想儿子前两天试图去抓自己手的行为,忍不住笑了,在信的末尾说可惜你看不到。 说不清是真的觉得可惜还是别的什么。 他将信叠好放进信封里,拿去给贺秀心。 他本以为这次回信也要等些时日,但出乎意料的,几天后他就收到了一封回信,信不长,一如既往先表达了思念和担忧,又夸女儿聪明,最后也跟着可惜,说他很想看看。 祝满看见那句话时眼眶就有点发热。 他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贺天昀了,真的很想他。 他眨了眨眼将热意压下去,又重新读了一遍那封信,直到把每句话都刻到心里才重新将信叠好,塞进信封,起身出去。 原本守在外头的护卫不见了。 祝满愣了一下,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扭头要问春草是什么情况,却发现原本应该跟在他身后的春草也消失了。 忽然的变故吓得祝满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正想转身去关门,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抵到了腰上。 尖尖的,细细的,有点像匕首。 隔着衣服他有点不确定,想到还在屋里的两个孩子,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用正常的语气问身后的人:“你想做什么?”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但祝满能感觉到他靠近了一点,有热气喷在脖颈上。 这种近得有些暧昧的距离顿时让祝满僵住了。 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整个人都发起抖来,往旁边避了一点。 但身后的人却忽的伸出手,一把抱住了他。 祝满吓得惊叫了一声,但下一瞬那声音就被压回了喉咙里,数息后变成了一声短促哼哼。 他咬牙道:“贺、天、昀!放开!” “不放。”贺天昀低低笑了一声,在他頸侧落下一个吻,“满满,我好想你。” “那你还吓我!”祝满感觉到脖子上有刺挠的痒意,偏头躲开后拐了他一下,“讨厌死了你。” 贺天昀又笑了,手上力道松开一点,放祝满转过身来后又重新收紧,低头去亲他。 一个浸满思念的、难分难舍的吻。 直到祝满呼吸有些不顺畅贺天昀才放开他,又有些意犹未尽地在他唇角落了个吻。 祝满伸手摸上他下巴上有些微扎手的的胡茬,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贺天昀道,“应该是从你看第二遍的时候开始?” 祝满瞪他:“你真的吓到我了。” “我错了。”贺天昀笑着抱紧他,“想给你个惊喜。” “只有惊。”祝满靠在他怀里,方才眼底压下去的热意又泛了起来,“想你。” 贺天昀轻拍着他的背,轻声道:“我在。” 祝满把脸埋进他怀里,缓了一阵才缓过来,抬头看他:“去看过他们两个了吗?” “没有。”贺天昀道,“想先见你。” 祝满闻言弯起眼,拉住他的手,说:“正好,我在教大七翻身,小七已经会了。” 贺天昀闻言笑起来:“那太巧了。” 说完便被祝满拉着回了房间。 两个小家伙都醒着,奶娘正在逗他们玩,看见进来的人后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笑来,说:“都吃饱了,正精神呢。” 祝满道了谢,让奶娘先去休息,拉着贺天昀走到床边,抱起正在踢腿的女儿塞到贺天昀手里,说:“快抱抱他们。” 然而小玉英并没有聪明到能认出这个爹,在贺天昀怀里呆了几息后发现抱她的是不熟悉的人,嘴一瘪,“哇”的就哭了。 祝满只能把人抱回来,让贺天昀去抱抱儿子。 不过贺天昀只抱了一小会。 他风尘仆仆赶回来,身上脏得很,放下孩子后便叫了水洗澡,一边洗一边跟祝满说威城发生的事。 比起他在这边的悠闲,贺天昀那边显然要惊险许多。 何家为了杀他派了不少人,但都折了,只能调动兵力去对付他。 威城偏南,在到那里之前他已经让人送了信到叶怡那去,叶怡知道这件事后便带了人去帮忙,顺便帮他赈灾。 何家见解决不了他,甚至动了对百姓下手的心思,想将原本不算严重的天灾变成人祸,让贺天昀死在百姓手里,又或者……死在瘟疫上。 祝满听见这些时脸色都变了:“那可是一城的人,他们怎么能这么歹毒。” 贺天昀没有回答,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说:“反正阻止了就好。” 祝满“嗯”了一声,低头用脸蹭了蹭小玉英那张软嫩的脸蛋,心里也因为这触感安定了一点。 小玉英笑起来,伸手抓了他一下,正好抓住他的鼻子。 祝满便顺着她的动作顶了一下她的手心,这才笑着去逗她。 过了一会,贺天昀穿着寝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走到祝满身旁跟他交换了个吻,又低头亲亲他怀里的女儿,然后转身走到床上躺下,亲亲在旁边睡觉的儿子。 祝满笑道:“累了就睡吧。” 贺天昀“嗯”了一声,眼睛一闭,几乎是瞬间睡着,跟昏迷了似的。 等他醒后说起祝满才知道,贺天昀为了赶路,两天都没有合眼了,先前一直紧绷着精神还不觉得困,泡了热水后一放松,困意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所以他才会睡得那么快,甚至他睡觉的时候祝满在旁边教儿子翻身的动静都没能吵醒他。 贺天昀当时一睁眼正好对上趴着的儿子,跟只小乌龟一样划拉着四肢,一点也没有要翻过来的迹象,于是伸手帮了他一把,将人翻过来面来。 祝满见状皱起眉:“你干嘛?让他自己翻。” “总要先让他感受一下。”贺天昀道,“不然让他凭空翻吗?” “我之前教过了。”祝满叹气道,“小七我翻了两遍她就明白了,还会自己练习呢,大七怎么教都学不会,就知道摆手,给他翻过来了也没想着要练,你看。” 他说着,指了指正在啃手的儿子。 贺天昀把他手拿出来,说:“我来教吧。” “行。”祝满抱着女儿退开了一点,留出空间给他发挥。 贺天昀教法也很简单粗暴,就是把孩子翻过来,再翻过来,或是抓着他的手教他怎么翻。 小玉修脾气好,贺天昀怎么折腾都是乐呵呵的,不反抗,但也不努力,就知道傻笑。 贺天昀教了一会,沉默了。 他问道:“大七是不是有点傻。” 祝满其实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一想那是自己的儿子,他还是道:“可能只是笨了点。” 贺天昀看着还趴在床上划拉四肢傻乐的儿子,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先做心理准备的好。” “不用,笨也好,傻也好,都是我儿子。”祝满笑道,“再说了,我又不是没照顾过傻子。” 贺天昀:“……” “那还是不一样的。”贺天昀无奈道,“真正的傻子可比我难照顾多了。” “嘘。”祝满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说出来就不灵。” 贺天昀笑了笑,看向祝满怀里的女儿,说:“也可能是大七出来得太快,忘记带脑子了,小七跟在后面看见,就捡起来吃掉了。” 祝满:? “不许说这种恶心的话。”他伸手捂住小玉英一边耳朵,瞪了贺天昀一眼,“小七当真了怎么办。” 贺天昀立刻捂了一下自己的嘴,无辜地看着他。 祝满轻哼了一声,这才放开手,将小玉英放到她哥旁边。 小玉修一看见妹妹,立刻笑呵呵地伸手去抓,但只抓了贺天昀塞到他手里的手指,于是抓过来就往嘴里塞。 贺天昀抽回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祝满看他逗孩子,神色也变得温柔起来,问道:“威城的事解决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回京了?” “嗯,应该就这几天了。”贺天昀解释道,“等颂今的消息。” 祝满问道:“京城的情况怎么样了?” 贺天昀道:“能怎么,我不在,现在朝堂是端王……也就是何家做主,他差一个名正言顺就能登基了。” 祝满皱眉:“如果他们被逼急了会不会……对皇上下手。” “有可能。”贺天昀道,“放心吧,母妃寻了个借口把父皇带到兴庆宫了。” 祝满闻言脸色更不好了:“那母妃不是也很危险?” “宫中大半禁军现在都握在母妃手里,不用担心。”贺天昀道,“不过我们也得尽快回去就是。” 祝满点头,问道:“我还是留在这边吗?” 贺天昀点头:“等过几天你再跟秀心一起回去。” 祝满乖巧点头。 这么久都等了,再等几天也无所谓,安全第一。 贺天昀看他这模样,忍不住开口逗他:“又要分开,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祝满闻言愣了一下。 贺天昀正想再开口逗逗他,就听祝满说:“等晚上吧,我让奶娘把他们两个抱走。” 这回轮到贺天昀被撩拨到了,他无奈道:“怎么忽然变这么乖……” “因为要分开了。”祝满抿了一下唇,“而且我们孩子都有了,做这种事也没什么吧。” 又乖又主动,戳得贺天昀心里软得不行,也不敢再逗他,转过身去继续教儿子翻身。 等入了夜,不用忍了,贺天昀便迫不及待把两个孩子送走,然后拉着祝满上床。 这本来是件让人脸红心跳的事,但贺天昀表现得太着急,反倒把祝满逗笑了。 他伸手戳戳正在扯他衣服的贺天昀,说:“我现在要是说身体没恢复好你要怎么办?” 贺天昀动作一顿,迟疑道:“真的?” 祝满眨眨眼,很轻地点了一下头,胡扯道:“徐忆安说我生双胎消耗本就大,身体又不同常人,所以恢复得比较慢。” 贺天昀只好松开手,低头去亲他,说:“我明天再去问问顾芝芝。” “真的?”祝满道,“你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行。” “你身体最重要。”贺天昀道,“跟上次一样用手帮我?” 祝满笑起来,点点头,也没跟他多解释,而是抬头去吻他。 贺天昀捉着他的手帮自己的忙,一开始祝满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后面放开了,便主动起来。 贺天昀喜欢他主动,便放任他自己玩。 从一开始的蹭,到后面一点点坐下去,吓得贺天昀连忙握住他的腰,皱眉道:“胡闹什么?” “没胡闹。”祝满朝他露出一个俏皮的笑,眨眨眼,“骗你的。” 贺天昀一下没反应过来。 祝满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徐忆安说我恢复得很好。” 话刚说完,贺天昀手就松了。 忽然的力道让祝满惊叫出声,抱怨的话到嘴边便被撞得破碎。 屋内的炭火烧得很旺,熱得人也像在燃燒。 过了许久炭火才缓缓熄灭,余温袅绕。 祝满有气无力地趴在贺天昀身上,下巴抵着他的心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朝他吹气。 贺天昀笑着去捋他耳边垂下的头发,柔声道:“明天记得喝药。” 祝满撇嘴:“不想喝,苦。” “不喝怀孕了更苦,听话。”贺天昀道,“以后换我喝,这次先委屈你了。” 祝满闷闷应了一声,张嘴咬了他一口,被贺天昀打了一下后腰才乖,说:“累了,不想动。” “那睡吧。”贺天昀说着坐起身,伸手抱起他带着他去清理。 两人许久没做,的确是有些放肆了,祝满第二天起来时久违地觉得腰酸,只能趴在床上跟两个孩子玩。 贺天昀有事要干,一大早就出去了,直到晚上才回来,见他还趴着,便上去给他揉腰。 祝满便用脚轻轻踢他,被贺天昀抓着咬了一口才收回来,好笑道:“你变不变态。”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贺天昀说着伸手要去抓他,“再让我咬一口。” “少带坏孩子。”祝满又踢了他一下。 贺天昀这才停下,起身去洗了澡后回来睡觉。 贺天昀不能在这边呆太久,两天后便准备离开了。 这回其实也不知道要分开多久,但许是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祝满倒没有特别不舍,只是叮嘱他要小心。 贺天昀把先前收到的那枚护身符给他看,说:“有这个。” “那也要小心。”祝满道,“不用担心我跟孩子。” 贺天昀笑着应了一声,跟他交换了个吻,便带着人离开了娄县。 祝满看着他走远,远到看不见了才回去。 他数着日子。 一天,两天。 等着京城来的信。 一封,两封。 给他的信件上写着思念,给贺秀心的信件上写着京城的形势,写他们跟何家的对抗,写他们怎么赢了何家,写何家怎么垂死挣扎。 直到有一天,送信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一队人,他们恭恭敬敬地跪在祝满门前,说是陛下让他们来接他回京。 【终章】 第53章 祝满起初听到他们的话, 懵逼的同时也有些紧张,明明之前信里说皇上还是昏昏沉沉的管不了事,怎么忽然就找他了。 找他做什么? 似乎是觉察了他的想法, 来接他的人解释道:“是新皇陛下。”他说着拿了一封信出来,恭敬地递给祝满。 祝满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 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拿起信来看。 信里面贺天昀告诉他, 何家已经败了, 老二被抓住, 不过家主跑了,皇上也醒了,禅位给他, 他现在手头事多没办法走开,只能派人来接他。 祝满这才安心下来,看向那些人:“你们等我一下。” 那人依旧低着头, 答应下来。 祝满没有回房, 而是去找了贺秀心,从她口中确定来的人的确是宫里的人后才回去收拾东西。 他来时带的行礼并不多,但住在这的时候买了不少东西, 所以回去要带的就很多了。 春草站在站在屋里, 将一众下人指挥得团团转,贺秀心来时看到这乱糟糟的场面,有点哭笑不得:“你这是要把屋子搬回去啊。” 祝满也有点无辜:“买都买了。” 贺秀心笑了, 又叫了几个人来帮忙,收拾了一上午才好。 两人便带着这一大堆东西上了车。 虽然有贺天昀的亲笔信, 贺秀心也确定了人,但他们这趟回去还是由贺秀心的人护送的。 来时路本可以不赶, 但祝满着急见贺天昀,所以回去的路赶得有些急,花了原先约摸一半的时间便赶到了京城。 京城似乎正在准备庆典。 祝满看着窗外热闹的景象,有些疑惑。 贺秀心看他不解,便解释了一句:“新皇登基,各国来使,接下来京城都会很热闹。” 听她这么说,祝满还是有些茫然。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现在的一切还是让他感觉不真实。 先前的凶险还历历在目,和眼前的繁华热闹像是两个世界的事。 贺秀心要先回公主府,祝满便带着两个孩子先回了王府。 王府门前也是一堆人,男女都有,在看见他的马车后立刻笑容满面的围上来,热情地喊他“王妃”,跟中邪了似的。 祝满被这场面吓得头皮发麻,车也不敢下,而是看向于一旁的惊心跟春草:“你们去把他们赶走?” “怎么赶?”惊心摊手,“他们又没干什么坏事,我总不能动手打他们。” 祝满沉默了:“那怎么办?” 春草道:“我去吧。” 她说着起身出去,朝人群外同样有些无可奈何的守卫吩咐道:“再去叫几个人出来,谁敢堵着王妃的路,都抓起来。” 人群瞬间跟炸开的烟花似的四散开了。 祝满这才跟奶娘抱着孩子下了车。 人群似乎还想再上来,但看春草跟煞神似的站在那,便都不敢说话了,只能巴巴地看着他。 祝满连忙带着孩子回了王府。 “王妃。”秦山河跟杜萍娘已经在前头候着了,见他回来笑眯眯地迎上来。 祝满问道:“外头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自然是想巴结王妃的。”秦山河笑道,“王爷……陛下在宫里,寻常官员见不着,只能到这王府前来守着了。” 听见贺天昀在宫里,祝满顿时有些失落:“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陛下这些天都住在宫里。”秦山河解释道,“王妃若是想进宫,小人立刻让人备车。” “不用啦,我们来时的车还在呢。”他说着又开开心心地掉头回车上,往皇宫去。 但等到了他才明白秦山河说的备车可能不止是备车那么简单。 皇宫守卫森严,没有手令或者符信根本进不去,而他也远没有到能刷脸的程度。 祝满想了想,忽然想起贺天昀之前给过他王府的令牌,他一直带着。 他将令牌从腰上解下来,让惊心拿去给守门的人看,很快便被放进去了。 进了宫可以乘轿辇。 禁军人多,他进宫少不认识他正常,但抬轿的就那么些人,大多和他打过照面,看见他立刻堆着笑问他要去哪。 祝满想了想,问道:“王爷……唔陛下在哪。” 几个轿夫有些尴尬地对视了几眼,其中一个人讨好地笑道:“王妃说笑了,陛下的行踪我们哪能知道。” 祝满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想了想,说:“那去紫宸殿吧。” 轿夫便抬着他过去了。 紫宸殿前同样是守卫森严,那些人不认得他,但态度很好,问他是谁,好让他进去通禀一声。 祝满说:“昭王妃。” 那人闻言表情一僵,也没去通禀,直接请他进去。 祝满这才抱着孩子进去。 贺天昀这会正在看折子,听见动静头也没抬:“说了,谁都不见。” “我也不见吗?”祝满问他。 贺天昀一愣,笑着抬起头,起身大步走到祝满跟前,隔着孩子虚虚地抱了他一下,又低头亲亲他的眉心,问道:“怎么赶这么急?” “想见你嘛。”祝满弯着眼回答他,“现在要见你一面可真难。” 贺天昀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无奈道:“忙昏头了,考虑不周。” 祝满笑着去亲他,又说道:“他们都叫你陛下,我好不习惯。” “我也不习惯。”他说着让人去搬了两张小床来安置好孩子,这才拉着祝满到一旁坐下。 “而且他们叫你陛下,但是叫我王妃,感觉我好像变成别人媳妇了。”祝满道,“怪怪的。” 贺天昀闻言有些无奈:“你还没封后,一些不知情的人这么叫也无可厚非。” 祝满懵逼地看着他:“还有知情的人?” 贺天昀点头:“封后的圣旨已经写好了,等登基那天会宣,虽然我就你一个王妃,但没有男后的先例,底下的人拿不准,也不敢乱叫。” 祝满“噢”了一声,又说起刚刚在王府前差点被人堵了的事。 贺天昀闻言有些头疼:“我知道。” 祝满了然,笑道:“你回去过。” 贺天昀点头:“本来想在王府等你。” 虽然也不是不能赶,但赶了还会来,再不行远远看着,跟韭菜似的一茬一茬,很烦。 “所以你也别回去了。”贺天昀道,“在这边住下,正好帮帮我。” 听见要帮忙,祝满立刻坐直了,问道:“帮你什么?” “帮我改改这地方。”贺天昀笑道,“父皇原先布置的我住不习惯。” 祝满闻言笑起来:“你想怎么改?” “都好。”贺天昀道,“你也要住的。” “但是皇后有自己的宫殿。”祝满道,“我该住在那边。” 贺天昀挑眉:“那你就是唯一一个没有自己宫殿的皇后。” 祝满撇撇嘴:“不管,反正不帮你。” 贺天昀笑了,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说:“不逗你了,你想住哪就住哪。” “那我还是要跟你住一起。”祝满戳戳他,“还有他们两个呢。” “这里大着呢,还怕放不下他们。”贺天昀好笑道,“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好好休息,晚点带他们两个去见见母妃。” 祝满点头,想了想,又说:“你该改口叫母后了。” 贺天昀:“……” 祝满又问道:“皇后呢?我是说……呃……原来的。” 提到她,贺天昀笑了笑,语气淡淡:“何家谋反,皇后怕受到牵连。” 祝满想了想,接过他的话:“自杀了?” 贺天昀摇头:“她可不是那么软弱的人。” “那是怎么了?你不会杀了她吧?” “怎么可能,我好歹叫她一声母后,弑母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贺天昀道,“她怕受到何家牵连,吓疯了。” 说完就被祝满踢了一下:“我说认真的。” “这就是认真的,起码对外是这么说的。”贺天昀垂下眼,“实际上,这件事是母妃……母后处理的,她准备了两份药让何高霏选,说她要是愿意自己吃,端王就不用吃。” “她吃了?” 贺天昀点头:“她没得选。” 祝满垂下眼:“那端王……” “死了。”贺天昀道,“我杀的,剩下那份药我喂给老九了。” 祝满皱眉:“那她呢?” “让顾芝芝救了。”贺天昀道,“母妃这些年的苦楚她都没尝过,哪有这种好事。” 祝满点点头:“那母妃呢?还有皇上,不是说他醒了。” 贺天昀伸手掐住他的脸,说:“母后,还有,现在我才是皇上。” 祝满默了默,跟他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不再互相伤害。 贺天昀这才继续说道:“母妃说她想回江南。” 这点祝满倒是不意外,从虞贵妃先前的态度就能看得出,她并不喜欢皇宫。 虽然这件事其实不合规矩,但祝满知道,贺天昀会答应她的。 只是…… “你舍得吗?母妃舍得吗?”祝满道,“去了江南就见不到了。” 贺天昀笑了:“的确舍不得,所以她只是想回去住一段时间,陪陪外祖母和舅舅他们,而且这皇宫现在也没那么糟糕了” 祝满点头。 她以前不喜,主要是因为先皇跟何高霏带来的勾心斗角,但现在后宫她最大,贺天昀也没别的妃子去烦他,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贺天昀道:“历代太后都住在寿康宫,但母妃在兴庆宫住惯了,我准备让父皇去住,至于何高霏……就跟她儿子继续住在原来的宫殿。”他说完顿了顿,看向祝满,“还有有几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你说。” 贺天昀道:“一个是端王的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我不准备留,小的那个我想问问你的看法。” 祝满便明白了贺天昀的意思。 大的已经懂事,如果留着就是个隐患,但小的…… “我记得那孩子好像才一岁?” 贺天昀点头:“比大七小七大半岁。” 提到两个孩子,祝满有一瞬间的窒息,他道:“如果我们失败了,他们应该不会放过大七跟小七。” 贺天昀垂下眼没有说话。 但话是这么说,祝满却也做不到何家那么狠心。 犹豫了好一会,最后他才道:“要不留他一命吧,不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贺天昀垂眼想了想,说道:“我四弟的事你听说过吗?” 祝满也跟着想了想,从记忆中扒拉出这么一个人来,迟疑道:“有点印象,他好像死了吧?” 贺天昀点头,解释道:“他出门狩猎出了意外。” 祝满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把那个孩子过继到他名下?” 贺天昀点头:“对外就说是他跟一个农家女生的,” 祝满闻言有点犹豫:“这不行吧,他都死了快三年了,那孩子才一岁。” “不,那孩子两岁了。”贺天昀道。 祝满刚想反驳,很快又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点点头:“就说他娘因为这事伤心过度,早产了,所以他身子比寻常孩子弱,也比寻常孩子小。” 贺天昀笑了,点点头:“你倒是记得清楚。” 祝满撇嘴,因为他们两个孩子就是早产儿,他自然记得清楚。 “那就这么定了。”贺天昀笑道,“第二件事就是你爹。” 祝满皱眉:“他又怎么了。” 贺天昀说道:“知道你家情况的人又不多,你不在这些天,祝府门槛可是要让人踏破了,毕竟他以后就是国丈了,潘虹还趁这两天给祝天惠定了门亲事,好像还准备给祝天赐再纳个妾,看那速度,估计是想在你回来之前把事情定下。” 祝满皱眉:“她算盘倒是打得好,你怎么不帮我阻止她!” “因为祝天惠定的兵部尚书丁览的二儿子。”贺天昀解释道,“我听母妃说丁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他大儿子当初娶了洪家小姐后各种刁难,最后人家受不了跑了,现在还没定新的。” 他说着笑了笑:“我觉得你应该会赞成这门亲事。” 祝满的确没意见了。 “既然是她自己看上的,那我就大度地成全吧。”祝满道,“至于我跟他们的事,我再想想吧。” 贺天昀点头:“第三件事,不止祝天惠,跟祝曼提亲的人更多,你爹好像真的在挑了。” 祝满气得一拍桌子:“他敢!” 贺天昀无奈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的确能做主。” 祝满闻言急了:“那怎么办?要不让曼曼呆在江南别回来了?” 贺天昀摇头:“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四件事。” 他说着站起身,去拿了一封写好的圣旨回来给祝满看。 祝满狐疑地看着他:“你别告诉我你的解决办法就是给她赐婚,这样就没人再跟她提亲了。” “想什么呢。”贺天昀有点哭笑不得,把圣旨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你先看看。” 祝满这才接过圣旨打开,越看眼睛越亮,看完最后一个字时他惊喜地问贺天昀:“真的可以?” “等登基大典结束就宣。”贺天昀道,“我知道她是你的牵挂,这样你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天昀我爱死你了!!”祝满开心地扑过去,在贺天昀唇上亲了一下。 圣旨很长,但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封祝曼为长乐公主,剩下的都是贺天昀给的赏赐。 有了这层身份,祝曼就算半个皇家人了,以后她的婚嫁都得先请示皇室,就算是她爹也不能越过这一道。 而皇家做主的人是贺天昀。 而且做了这个公主,祝满也不用再担心祝曼在外头会被人欺负了。 贺天昀弯着眼低头亲他,说:“你开心就好。” “超开心。”祝满又亲了他一下,然后又跑去亲两个孩子。 看他这么开心,原本准备跟他讨好处的话便咽了回去。 但不说不代表不做,等晚上了,他便哄着祝满主动。 祝满本就不排斥,今天心情好,更是贺天昀说什么就做什么,被折騰到后半夜累了才阻止他。 刚登基要处理的事本就多,加上永顺帝之前身体不好,没处理的事情都积压着,贺天昀这些天都是大早就起来,批会折子后吃点东西便开始召见官员,直到中午结束,下午便不见人了。 但祝满不知道他这个情况,照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趴在床上逗了一会孩子后便跑了出去,然后对上一屋子人,吓了一跳,连忙缩了回去。 贺天昀看他这反应,有点好笑,摆摆手示意底下的人继续。 祝满也没再过去,而是回去继续跟两个孩子玩,直到贺天昀过来。 “我还是找个宫殿住吧。”祝满道。 每天睡醒就看见那么一大堆人,太恐怖了,他承受不了。 贺天昀答应下来,柔声道:“今天去母妃宫里吃?” 祝满自然没异议,贺天昀不说他也要去打个招呼的,于是便跟他抱着孩子过去了。 寿康宫还没收拾好,永顺帝现在还住在那边,祝满过去时候正好看见他坐在院里跟虞贵妃聊天,只是状态依旧很糟,说几句就要喘。 虞贵妃起初只是神色淡淡地听着,直到看见贺天昀来,脸上才露出一个笑,朝他招招手。 贺天昀走过去,朝两人行礼:“母妃,父皇。” 祝满也跟着过去行了礼。 虞贵妃点点头,目光转向祝满怀里的孩子,笑道:“来,让我抱抱。” 祝满连忙把孩子抱过去,目光朝永顺帝的方向转了一下。 一段时间没见,他似乎比之前更老了,两颊深陷,看上去状态很差。 永顺帝也看了贺天昀怀里的孩子一眼,但没多说什么,而是问起他登基大典的事宜准备得怎么样。 贺天昀一一回答,直到被问起选秀的事才皱起眉:“我不纳妃。” 永顺帝皱起眉:“你是皇帝,不纳咳咳、不纳妃怎么行……” 贺天昀笑了笑,也没多争辩什么,只说道:“父皇还是好好养身体吧。” 永顺帝脸色沉了沉,没有说话。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差,差到连生气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所以最后也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贺天昀也懒得跟他演父慈子孝的戏码,紫宸殿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陪虞贵妃吃完饭他就走了,留下祝满跟两个孩子留在这边陪虞贵妃。 虞贵妃跟祝满说等登基大典结束,天气暖和些了,她就要启程回江南,应该会在那边住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那真可惜。”祝满道,“您也说了,这个时候的孩子是长得最快的。” 虞贵妃闻言笑了,说:“我已经养过三个孩子了,小时候都差不多,长大了才不一样呢。” 祝满便好奇地问起贺天昀小时候的样子,虞贵妃也乐得跟他说这些。 等听完,祝满再回去跟贺天昀说。 登基大典定在了除夕当天,时间有些赶,所以宫里的人都忙得团团转,贺天昀管不过来的事,祝满就帮着管,也跟着忙了起来。 忙到大典前一天晚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两人也差不多要废了。 祝满睡眼惺忪地趴在贺天昀怀里,小声地跟他抱怨。 “累了就好好休息。”贺天昀无奈道,“一会还要早起,等事情结束就好了。” 提到还要早起,祝满想死的心都有了,一头撞进贺天昀怀里,睡了。 但的确没能睡多久就又被叫了起来。 因为要穿礼服,是绣房日夜赶工赶出来的、层层叠叠繁琐得祝满看一眼都眼晕的礼服。 他先前试穿的时候就觉得重,一想到要穿着这身走完整个大典就觉得半条命都没了。 贺天昀看他哀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安慰道:“忍一忍,等结束就能换下来了。” 而比礼服更繁琐的,是大典的流程。 祝满其实提前听过了,但听一半忘一半,全靠礼官提醒才不至于忘记。 直到大典尾声时,贺天昀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最终停在最高处,接受百官朝拜,祝满才有了贺天昀已经是皇帝的实感。 而他是贺天昀的皇后。 现在他甚至有些想不起自己当初嫁给贺天昀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又在想什么,唯一能肯定的大概就是他绝对想不到会有今天的光景。 祝满转过头去看身旁的男人,恰好他此时也看过来,目光对上后眼睛便弯了起来,朝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祝满盯着他的脸看了几息,也笑了,说:“在想……你今天真好看。” 贺天昀表情一僵,正要说点什么,就听祝满又道:“能遇见你真好。” 短短几个字,贺天昀那点复杂的情绪瞬间散了。 他笑道:“这话该是我说才是。” 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