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坠落》 1. 1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涑源地震那天，陈尽夏本来和同事一起在五十公里外的新城区跟进一场车祸报道。 和同事丁琳琳一起整理好材料，又在车上写好报道发给主编，陈尽夏看了眼窗外的夕阳，和同事告别后，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这天恰巧周五，路上一直堵车，陈尽夏因为迟到，成了最后一个到达饭店的人。 她和高中同学的关系很好，尽管几年没有组织过这样规模的同学聚会，但大家一直都有保持联系。 见她进门，班长看着她身后空无一人，便知道陈尽夏和孙周宇确实是分了。 孙周宇是陈尽夏姑姑介绍给她的，人长得高大，也算得上帅气，工作体面，性格腼腆老实，相处一年多，连她的手都不敢牵。 尽管因为工作繁忙，两人约会的频率只能保持在一月一次，但孙周宇确实是陈尽夏眼中合适的结婚对象。 她以为，对方选择她的原因也是如此。没有感情，只是年龄和家庭背景相当，适合结婚。 之所以在谈到订婚以后，又主动提出分手，是因为她感觉到了对方的不情愿。本就没有感情，这种事情也不必勉强。 在她提出分手后，孙周宇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说会谨慎思考，会尽快给她答案。 左右工作繁忙，没有时间再多说，外加对方没有原则上的错误，陈尽夏也就没有立刻要一个结果。 毕竟在其他人眼里，孙周宇是她的准另一半，陈尽夏还是简单描述了一下他们分手的原因，以及不可能再复合的事情。 “渣男！不是人！” “没有，”陈尽夏安抚住班长，“确实是彼此都觉得这段关系是在将就，对于分手，我也并不难过。” 解释完以后，陈尽夏就赶忙扯开话题，聊起最近群里讨论的趣事。 “夏夏，我得跟你说，前一段时间，我们公司那个新药项目，合作到傅云礼他们研究所了，”曾经的团支书邵文看向陈尽夏，“我还见到了傅云礼。” “嗯？” 这个名字，她已经一年没听见，也没想起过了。 “不过说起来有些奇怪，我和傅云礼见的那一面，是和你一起，也是八///九年前了？除此之外，没有私交，我也没有出众到让他能记得我，可是当天，他一直在看我。” 陈尽夏没说话。 “我直觉，他是因为想起你的缘故。” 她以前也想过好多傅云礼的反常是因为喜欢她，可最后的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还是非常主动讨人嫌的那种。 从确认傅云礼不喜欢她以后，陈尽夏时刻提醒自己，凡是没有明确言之于口的青睐，所有细节都是巧合，所有推测都是自作多情。 习惯于这样去考虑事情以后，她的生活果然简单许多，也没再受过什么伤。 邵文话说到一半，服务员打开门，一连进来三四个人陆陆续续地在上菜。 “……可别提傅云礼了，当时我们谁不在从各种细节里推算他是喜欢陈尽夏的。”班长脾气急，声音也有些高，门口路过的人都频频侧目。 “不提那些年少无知了。” 陈尽夏不太想让这场同学聚会一连几个话题都落到她的感情问题上，便摆摆手，把话题引向今天本来要谈的正事。 “对了，邵文，你婚礼前还有什么需要我来准备的事情么？” …… 路过包间时，傅云礼并未看见陈尽夏坐在里面，只是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才微微停住了脚步，然后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说—— 和他的那些事情，是年少无知。 傅云礼侧头，看向面冲门口坐着的陈尽夏。 他可从没觉得，那些只是年少时的无知。 “婚礼定在下月初，到时候夏夏还得给我当伴娘，记得提前请假。” 陈尽夏在肃清电视台做记者，从毕业以后，这些年的大部分时间，除了陪家人，就是工作，基本上全年无休。 所以邵文结婚定日子，都还参考了陈尽夏一年最不忙的时间。 “放心，一定预留好时间。” 饭吃到一半，陈尽夏看到头顶的吊灯不寻常地微微晃了晃，和邵文对视的瞬间，陈尽夏立刻拿起手机，果然看到丁琳琳已经折返的消息。 涑源地震了，6.5级。 “涑源地震，我先去和我同事会合。” 说完，陈尽夏拎起包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现场。 丁琳琳已经在路上买好了足够五天吃的面包和水，陈尽夏一边往和同事约定的地方赶，一边联系在涑源工作的朋友，询问他们是否安全。 “情况不太乐观，可能进不到现场，要在这里等了。” 会合以后，采访车开到涑源县城外，山上不停滚落的巨石横亘在路中间，路面抢通工作已经在进行。 对于灾难现场报道，陈尽夏已有一些经验。将现场交通情况和附近受灾民众的情况掌握后，陈尽夏立刻把信息传回台里。 各方救援队还在往过赶，现场路况信息对各路救援组织都很重要，陈尽夏一点不敢懈怠。 周边的房屋多处坍塌，有不少居民受伤。等救助组织赶到时，前方的交通环境情况已经好转。 邵文：“夏夏，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邵文：“刚才在饭店碰到傅云礼了，听说他们研究所的新园区建在涑源，他也知道地震的事情了，正在联系院里的救援队申请救援。” 邵文：“我感觉你们可能会碰上。” 陈尽夏并没有看到邵文的微信消息，一整晚，她都在跟进现场的情况。 一夜未睡，第二天一大早，她们终于进入现场。受灾较为严重的地区无法通行车辆，她们便徒步前往。 到了灾区的安置点，陈尽夏负责探访安置点居民的物资需求情况，丁琳琳则去采访附近的救援、消防人员，了解救援的进度。 尽管现场一片狼藉，好在救援及时，并未见伤亡，食物和水都算充足。 陈尽夏没想过会在这里碰上傅云礼。 准确地说，是八年未见的傅云礼。 对方是带着研究院的救援队一起来的，此时救援队参与救助，傅云礼已经去和朋友会合。 路过彼此时，他们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好像真的完全不认识一般。 “比较严重的是山下，山体滑坡，西山下的很多房子几乎被打穿了，这边要把公路打通还需要三个小时。” 采访了解到安置点的情况以后，她们没有采访当地居民家人的一切隐私，而是立刻起身徒步往情况最严重的西山走。 陈尽夏自认不是没有职业素养的人，也不是才做记者这行，不懂得冷静。 但是在离开时，听到安置点里低低的哭诉声，还是有些抬不动 2. 2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童杨几乎立刻就闭嘴了。 他本意只是想问是不是那个女人，但没想到在傅云礼那里，他问的是“几年”。 毫无疑问，傅云礼是认为，“那个女人”是陈尽夏，是一件不容置疑的事情。 陈尽夏是在回去的路上接到孙周宇的电话的。 对方本来并不知道她在新城区追采访，也不知道她去了溯源，是在肃清电视台看到陈尽夏的前线报道，才知道这件事。 一直以来，孙周宇对陈尽夏都是没有任何期待的。 她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相亲机器。 每次都是妆容得体而守时的见面，对于他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甚至是没有情绪。 当然，他对陈尽夏也是一样。 他太习惯看到陈尽夏得体到一丝不苟的样子。 但是，过去几天，他却有些不同的想法。 陈尽夏在报道车祸现场那天，还是如他印象中一般精致好看。 可出现在震中的接连几天，肉眼可见的憔悴，冲锋衣和鞋子逐渐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可是，眼神却依然冷静坚毅。 她几乎是第一个到达震中的记者，在道路不通的情况下，几天徒步几十公里。 说是关心民生也好，说是为了拿到第一手的资料也罢。 这种认真专注的姿态，确实很吸引人。 孙周宇没办法不再相信，陈尽夏一直以来给他强烈的清冷冷毅的气质，并不来自于她的任何外在打扮。 是真的……很吸引人。 所以，尽管有些无礼，甚至是不体贴，他还是要立刻见到陈尽夏。 “可不可以谈谈？” “关于分手的事情？”陈尽夏换了一只手接电话，“你想好了。” “算是，但是我觉得见面说比较好。” “行，地点尽量离我近一些，我到肃清给你发信息。” 挂掉电话以后，陈尽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着装。 如果是在交往和发展阶段，她确实是会回去收拾一番再去。对于她来说，那是尊重这段关系，也尊重自己的表现。 可是现在她很疲惫，出于尊重自己，她不会再去折腾。而尊重关系？显然这段关系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挽回的余地，也就没必要再花心思去尊重。 孙周宇在餐厅门口见到陈尽夏时，她就和电视镜头中一样。 形象虽然说不上邋遢，但确实和往日大相径庭。 “我一会儿还有事情，就长话短说吧。”落座以后，陈尽夏看着桌子上孙周宇已经点好的饭菜，没什么胃口。 似乎说了分手以后，陈尽夏整个人都松弛了，对待他的态度也人性化了许多。 “前一段时间谈到订婚的事情，我确实有些抵触，对你的态度不好，我道歉。如果你还愿意给我机会的话，我想我会尽可能地弥补。” 陈尽夏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 孙周宇今天和她说的话，不太像他以往表现出来的被动的、懦弱的、等待安排的性格。而且，她确实没想到孙周宇会临时反悔。 对她来说，本就是以结婚交差为目的的相处，临订婚态度产生巨大转变已经是大忌。在她提分手以后，又态度反复，临时反悔，更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想，弥补就不需要了。如果以后可以彼此不纠缠，也不在背后诋毁对方，我已经很感激了。” 说完，陈尽夏站起身：“过去一年的相处在我这里很愉快，这样的结局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祝福你以后能找到更合适的人。” 连总结发言都很官方，孙周宇哭笑不得。 “陈尽夏。”看着对方背起包，孙周宇跟着站起身，“你说的后者，无论未来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诋毁你，但是前者，我目前不能保证。” “我不想和你分手。” 陈尽夏刚转身要走，就听见孙周宇的这句话。 “但是，如果你坚持要分手，也请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你想追求谁，是你的权利。我会拒绝，也是我的权利。只是，还是希望你可以不要打扰到我的工作生活，谢谢。” 说完，陈尽夏就转身走了。 她在肃清电视台旁边租的房子快到期了，今天必须立刻回去收拾东西，争取这周之内找好新住处。 孙周宇跟在她身后走出餐厅，提议送她回去。 “只是以朋友的身份送你。”孙周宇并没有强迫。 “谢谢。” 把西装外套送到一旁的干洗店，陈尽夏发信息给邵文，询问傅云礼的单位地址，拿到具体位置后就留给了干洗店。 她和傅云礼的事情，就此了结。 孙周宇第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件男士外套，但他认为陈尽夏并不是会在和他相处时另有二心的人。 何况如果真的有情况，陈尽夏自己去还衣服不是能建立更多交集么？ 那个男人或许有意，但陈尽夏大约没什么想法。 …… “她四五天没怎么休息， 3. 3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从单位离开后，溯源这边，她和丁琳琳作为前线记者的工作告一段落。 “明晚，要不要去喝一杯？”丁琳琳提议，“后天难得可以休息，也好久没喝了。” 去年工作压力最大的时候，她和丁琳琳一直维持着凌晨下班去喝一杯的习惯。最近一年突发情况比较多，加上她事业心又重了一些，怕有临时的任务，便没再去喝酒。 听到这个提议，陈尽夏想起她衣柜里一水的吊带裙，是有一些心动的。 约定好时间和地点以后，两人在单位附近吃了个晚饭，就各自回家。 住在电视台附近的倒数第二个夜晚，陈尽夏睡得并不好。 这几乎是她的职业病。 这种现场对她的冲击一直很强烈，尽管她和丁琳琳每次都很有默契地不去谈论，也不会去表现，但整夜的噩梦，不停地醒来，让她没办法再去尝试睡觉。 在找房软件上预约了几个虽然离单位有些距离，但价格却便宜很多的房子，陈尽夏就坐到电脑前，去查跟溯源有关的其他新闻了。 第二天的工作不太忙。 考虑到和另一位资助人约好的时间在六点钟，而她和丁琳琳打算吃些晚饭再去酒吧，陈尽夏便在下班后先回家化妆换衣服，以免耽误晚上吃喝玩乐的时间。 她没想过，另一位要资助那个女孩的人，就是傅云礼。 而傅云礼身上，正好穿着那件她邮寄回去的西装外套。 显得她选择邮寄衣服这件事好像很不体面。 因为没想过这种可能，她保持着一贯的“下班后风格”，挽起长发，化着非常精致的妆，穿着黑色紧身的吊带裙。 不知道的旁人，可能还会误以为，她和傅云礼在约会。 他们是在咖啡厅的包房门口见到面的，服务人员把她带到门口，看见傅云礼在等她，就离开了。 陈尽夏看见傅云礼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没有诧异。 不管是因为来的人是她，还是因为她的打扮，好像都在傅云礼的意料之中似的。 “请进。” 语气也很礼貌，并不像什么鸿门宴。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像八年前那样不停地揣度对方的用意，陈尽夏立刻收回思绪，迈开腿走进包厢：“谢谢。” 几乎不夹带任何私人情绪，他们交换了资助那个女孩的意见，也协商出了方案。 出于女性更了解女性需要的角度，她负责资助对方生活用品，而傅云礼则负责学业方面的事情。 他们好像一对已经离婚也毫无感情的理智夫妻，在商量如何处理孩子的学业生活问题。全程几乎没有一句废话和一个无关的眼神。 将最后商量的结果告知班主任以后，这件事尘埃落定，陈尽夏就起身准备离开。 傅云礼并没留她，只是在她转身后，提醒她裙子拉链附近有些松。 “哦，谢谢，我有夹子。” 自从当了记者以后，她就一直在往更瘦的方向发展，衣服便宽松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包里随时带着夹子以防万一。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效劳。” 陈尽夏回头：“？” 他们的关系，对方装作没有看见，而后就此别过，才最正常。 可是现在，傅云礼说了出来，那她究竟该不该介意？ 或者说，有什么可介意或者不介意的？ 本来是平和到近乎陌生人的气氛，现下倒好像她心里有什么介怀似的。 “不介意，”陈尽夏打开包，拿出小夹子，递到傅云礼张开的掌心，“谢谢。” “不客气。” 傅云礼帮忙时，她脊椎附近的皮肤有感觉到对方手指的温度。 确定弄好，陈尽夏便直接离开，到门口去等丁琳琳的车子了。 “刚才耽误了一会儿，过来有些堵车。” 和丁琳琳见到面以后，陈尽夏刚系上安全带，就听见丁琳琳解释迟到的原因。 “我和齐牧不是和平分手了么，但是一起租的房子还有半年到期，所以刚才回去商量了下先继续住下去的事情。” “嗯。” 尽管她们维持着不错的友谊，但是对于私人生活，丁琳琳不多说，陈尽夏从不多问。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虽然分手了，但是我和齐牧竟然还是可以和谐地生活在一起，好像从感情要好的情侣，变成了都市单身男女彼此解闷。” “没想到谈恋爱年头多了，也不全是会发展成亲情，还有可能成为对方的解闷对象……你看我这感情观，已经稀碎到这个程度了。”丁琳琳苦笑。 丁琳琳大她两岁，按照丁琳琳家乡的传统，已经在适婚年龄。丁琳琳和齐牧走不下去，是因为家境悬殊，而齐牧也并未和家里争取什么。 “如果有一方有了其他喜欢的人，怎么办？”陈尽夏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 “刚才就是聊了这件事，也已经说好，要彼此坦诚，会彻底分手，老死不相往来。” 陈尽夏点头：“那就好了，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本来，双向的感情就是发生概率不高的事情。 单身男女，在彼此坦诚的前提下保持默认的亲密关系。即便目的只是解闷或者摆脱寂寞，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批判。 对于她的支持，丁琳琳有些惊讶：“我一直感觉你感情观挺保守的，不会接受这种非情侣的亲密关系。” “还好。” 她其实一直也没有在接受或者抗拒什么。如果真有那样合适的对象，而她也恰好有需要，她可能并不会介意发展那样的关系。 如果能不付出感情，对她来说，就实在太省事了。 到了酒吧以后，陈尽夏和丁琳琳走到熟悉的座位。 这家酒吧的老板是丁琳琳的发小。每次丁琳琳过来，老板都一定在现场认真招待她们。 当晚丁琳琳一直在闷头喝酒，感觉到她心情不好，陈尽夏便只喝了一杯，打算保持清醒，等丁琳琳尽兴以后，送她回家。 平时她们都会待到凌晨，但是不到七点钟，丁琳琳就醉倒了。按照往常的习惯，老板会开车送她们回去。 准备上车时，陈尽夏接到房屋中介打来的电话。 “陈小姐，你明天约看房的那位先生，今晚有时间，想问你方不 4. 4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那，我先回去了。”确认自己妆容干净整洁，同出门时差不多，陈尽夏整理整理衣服，就准备离开。 等她话音落下，傅云礼才重新看向她：“这周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周都没有时间。”陈尽夏认真地。 “嗯，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涑源？” 陈尽夏知道，傅云礼是在问她资助小女孩的事情。他们先前商量好，两个人轮流每月去送一次物资，外加了解情况。 “下周日。”陈尽夏不自觉开始报备情况，“我下周的工作很忙，而且汛期快到了，要关注汛情……” 说到一半，陈尽夏闭上嘴。 “我送你？”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忽然感觉傅云礼说话温柔了许多，一晃好像回到八年前他们熟悉的时候。 “不用。”陈尽夏拒绝，她开车技术一般，盘山路可能有些吃力，但也还没有到要麻烦傅云礼帮忙的程度。而且，他们本来就说好一人去一次，第一次就同行，后面更加说不清楚，“我把东西送到会和你说，情况也会同步给你。” “已经十二点，这边打不到车。”傅云礼看了一眼手表，意思是他送她回家。 发觉自己会错意，陈尽夏点头：“谢谢，车费我回去转给你。” 上车以后，陈尽夏坐在副驾，傅云礼看了她一眼，确定安全带系好，便把手机递给她。 陈尽夏不明白，只是接过来，没有看向屏幕。 “导航你家，也可以顺便把你的微信给我。” “行。”考虑到后续要沟通和同步情况，有必要的事情要联系，倒也没必要故意不加联系方式。 车子停在楼下，陈尽夏道谢后上楼，进房门后，走到窗边，发现傅云礼的车子还没有走。 好像十七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盛夏深夜，她和傅云礼沿着村落的小河边一遍一遍地走，奶奶打来电话催她，傅云礼送她回去，等她上到二楼的房间，从窗户处给他打个暗号，傅云礼才会离开。 那时，她一直以为这可以证明傅云礼是喜欢她的，是在意她的安全，或者是想再多看她一眼。她为傅云礼的这个举动疯狂心动，每晚不断回想从楼上向下看的场景，然后幸福得辗转难眠。 但实际上，这些只不过是傅云礼的礼貌而已。他对谁都是一样，陈尽夏并没有什么特别。 这么多年过去，她总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幼稚。 本来已经掏出手机，准备给傅云礼发一个“已经到家”的信息，陈尽夏看着窗外，收起手机，去洗漱。 她向来做事麻利，洗澡连带吹好头发才不过半小时，回到客厅，手机上却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 是傅云礼。 陈尽夏走到窗边，车子还在楼下，但却不是像刚才一样临时停下，而是规矩地放在停车位，像是要长时间停留。 “我刚才有事，没有看到。”陈尽夏给傅云礼回了个电话，“怎么了？” “平安到了？” “嗯。” “好。” 挂掉电话，过了一会儿，陈尽夏才看见傅云礼站在楼门边，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看见他走向车子，开车离开。陈尽夏则打开和对方的聊天框，把车费转给了他。 第二天是周日，陈尽夏本来打算睡到中午再起床，随后拎着行李搬到提前看好的公寓，暂时过渡几个月，等找到更合适的房子再说。 结果邵文的电话让她八点钟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傅云礼早上七点半给我发了个信息……”邵文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他问我你的情况，本来我们是朋友，我觉得不应该和他说什么，但是吧，他现在算我甲方爸爸，我又不想坑你，所以就和你商量一下……” “没什么关系，”她不在意傅云礼为什么要了解情况，也无所谓他了解到什么情况，“你看着来就行。” “我想着，你现在对他什么想法啊，要不你编辑个话给我，我发给他也行。” 邵文利来的性格就很外放，难得看到她这么迟疑犹豫的样子，陈尽夏也不想她为难。 便开玩笑地：“你可以和他说，我这些年过得不错，学业很好，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是私生活比较混乱，交了二十四个男朋友，同居了十五个，还有八个保持暧昧不清，前一阵子差点结婚。最近终于准备收心并践行独身主义，将下半生全部奉献给工作……” 邵文头疼：“……” “有褒有贬，尽显真实。”陈尽夏补充。 邵文扶额：“……主要你这编的也太夸张了，稍微把数量减个几倍还真实一些。” “给你提供个模板，你按需发挥就行。” “那我把数量减减。” 挂掉电话，陈尽夏又躺回去。 搬完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她行李不多，又断舍离丢掉一些，收拾了一个多小时，东西就全部整理好。 接到出差任务时，陈尽夏刚吃过晚饭，出差需要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她要和丁琳琳一起去屿潭调查当地水污染的事情。确定了全部的行程以后，陈尽夏揉了揉头发。 虽然屿潭和涑源离得很远，但她仍然可以在下周末抽出时间去送物资和了解情况。只是，怕有突发状况。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任何可能得失信行为都让她坐立难安。所以，她得找个备选方案。 傅云礼很合适，而且，她和傅云礼算是合作关系，理论上她也应该提前告知。 思索片刻以后，陈尽夏 5. 5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认识？”孙周宇看向陈尽夏，他印象中，陈尽夏的生活里没有这么一个人，便又问道，“是新朋友？” “嗯，”糊弄地回应了孙周宇的疑问，陈尽夏和傅云礼打招呼，“好巧。” “不巧，我是来接你的。” 虽然她看见邵文的消息后也隐隐感觉傅云礼可能是要来接她，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以为，傅云礼不会直接说出来。 一来，大家面子上可能有些不好看；二来，情况也有点难以收场。 就像此刻，她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化解尴尬。 “所以，怎么还不下车？”见她不动，傅云礼开口。 陈尽夏：“……” 或许是因为一些莫名地压迫，和不知名的不悦气氛，孙周宇感觉很不舒服，还有些烦躁，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陈尽夏看了眼手表，解开安全带：“我要去邵文那里，有点远，她担心我找不到，就找人来接我了。” 孙周宇并不相信这种借口，他明显感觉陈尽夏和这个男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 想着，孙周宇不自觉地捉住陈尽夏的手腕，看向她的眼睛，停顿了很久，最终也没有说出些什么，只是俯身帮她打开车门。 陈尽夏坐上傅云礼的车子以后，两人一路并未说话。傅云礼真好像同她说的一样，并无私交，只是邵文拜托来接她的人。 到了目的地，傅云礼把车子停在饭店的停车场，陈尽夏伸手去开车门，才发现车门锁着。 待她回头时，傅云礼已经解开安全带，双手枕在后脑，靠在椅背上。也是这个时候，陈尽夏才发现，傅云礼穿着西服，似乎刚工作结束，还没来得及回家换身衣服。 “……怎么不开锁？”陈尽夏不明所以。 “车门坏了。”傅云礼语气平淡地。 陈尽夏不明白地：“……你看我很好骗吗？” “陈尽夏。” “啊？”被突然喊了一声大名，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刚才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傅云礼睁开眼睛，看向她。 陈尽夏想起赵一童的事情，思忖几秒：“后天我要出差，东西我已经买好邮寄过去了，只是怕到时候时间上会错不开，以防万一，想和你换一次。” “就是，这次可能需要你替我去，下次再换我去。” 傅云礼语气平淡地答应：“还有呢？” “没有了，就这件事情。”陈尽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物流，确定买给赵一童的日用品已经发货，能够如期送达。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傅云礼忽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陈尽夏：“……” 她又有什么必要去交代这些呢？ “男朋友？” 莫名其妙地，听到这三个字，陈尽夏就起了鸡皮疙瘩。 察觉到主场正在失守，陈尽夏努力冷静下来。 虽然她和孙周宇已经分手了，但她没有必要和傅云礼说实话，而且，以她对傅云礼的了解，那么知礼守节的人，知道她有男朋友的话，就算作为一个普通朋友，也绝对会拉开距离，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何况他们之间，此前的过往并不能算作愉快。 “嗯。”陈尽夏点了点头。 她点头，和车门打开的声音几乎同时。傅云礼看向车窗外：“上去吧。” 陈尽夏关上车门，才发现傅云礼没有动，复又回头：“那你呢？” “我还有事。” “好的。”陈尽夏走出两步，又回头。 “怎么？”傅云礼看向她。 “昨天给你的车费，你记得收啊，”陈尽夏提醒地，“再不收要过期了。” 傅云礼忽然自嘲地笑了：“过期会怎么样？” “过期……”过期毫无疑问会有些尴尬，陈尽夏摇摇头，“你先忙，过期的话我再给你发一次就好了。” 等傅云礼的车子开走，陈尽夏还在原地站着，是晚上的风有些凉，给她吹醒了一些。 挺奇怪的，刚才他们两个明明也没说什么特殊的内容，可对话的气氛莫名其妙就有些像八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陈尽夏看着远处的汽车尾气，叹了口气。 十七岁那样不考虑自己的处境，不管不顾地去追求一个人的勇气，她早就没有了。就算他们之间什么过往都没发生，今时今日，她也不会选择和傅云礼再有什么故事。 上楼以后，跟邵文梳理了一遍婚礼流程，又和邵文的其他朋友认识了一番，已经晚上十一点。考虑到她还要出差，邵文给她打了车，提前送她回去。 下楼坐上出租车，陈尽夏在后座走神。 虽然她早已给自己和傅云礼之间的事情下过定论，但真正让她放弃的原因并非只是觉得傅云礼不喜欢她。 她只是对外那样说而已。 以她的性格，她当时深陷迷恋，无论如何，她都会努力表现，直到傅云礼喜欢上她为止。 想到一 6. 6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出差前一天，陈尽夏回了一趟家。 为了避免被催相亲，陈尽夏并没有告诉陈莲她和孙周宇分手的事情。陈莲打开门，见她身后空空荡荡的，似乎并不意外。 伸手接过她手上拿的水果，脸上还带着笑意：“小宇什么都好，就是工作太忙了。我以为你们会一起过来，刚问他想吃什么，他还给我道歉说加班来不了……” 陈尽夏没说话。 她都忘了陈莲和孙周宇有微信和电话。如果她不主动和陈莲说起分手的事，孙周宇也不捅破的话，他们之间不停地联络，还真是个问题。 想到有被赶鸭子上架的可能，陈尽夏有些头痛。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明天让你弟弟给你挂个号看看医生吧。”陈莲看着她表情不太对劲，关心地。 “不用了，我明天还要出差。” 提起工作，陈莲又开始建议她早日辞职，换一个安逸松弛的工作。 这些话陈尽夏早可以完整背诵，也早过了要反驳母亲的年纪，便只是听着，没多说什么。直到她听见厨房里面有动静儿，才忍不住回头：“弟弟在家吗？” “没有，是云礼，厨房新装的空调出了点问题，我又着急做饭，赶上云礼在家，我就喊他过来帮帮忙。” 陈尽夏点头。 她知道陈莲口中所谓的云礼就是傅云礼。 她也知道，傅云礼的父亲和她继父是朋友兼邻居。 “老实说，云礼这个孩子啊……要是当时生的不是你弟弟，而是妹妹，我还挺想能结成个亲家的……”在厨房的门打开前，陈莲小声地在陈尽夏耳边。 陈尽夏茫然地点点头。 确实。傅云礼家从药，继父家从医，确实很合适。 话音刚落，傅云礼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一如她想象中的，傅云礼非常有礼貌，仿佛第一次见到她一般打招呼，陈尽夏也挥手微笑。在陈莲的招呼下，两人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真如同刚认识一般，分坐在沙发的两侧，面对着面。 “我去切点水果，云礼你先坐会儿……夏夏，给云礼倒杯水招待一下。” “好的。”陈尽夏点头，又抬头看向傅云礼，“你想喝什么？” “茶水就可以。” “有些烫。”倒完以后，陈尽夏提醒，“你渴的话，我先给你拿一瓶矿泉水吧。” “谢谢，”傅云礼看了她一眼，“我不怕烫。” 陈尽夏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嗯……” 等待陈莲切水果的这段时间，对于陈尽夏来说是有些煎熬的。 不知为何，她就是感觉坐立难安。终于在她忍不住站起身来，想借口去端水果离开时，陈莲推开厨房的门，走了出来。 “空调已经能正常使用了，今天真是麻烦云礼了。” “能用就好。” 等到陈莲坐下，傅云礼才幽幽开口：“……似乎很少碰见夏夏回来。” 听到“夏夏”这两个字，陈尽夏心里咯噔一阵。 傅云礼从来没这样叫过她，尽管在十七岁年幼无知时，她反反复复和傅云礼说过不想他总是喊她大名，傅云礼也没有改。可是在现在这样一个形似陌生人的时刻，傅云礼却忽然喊她。 “哎，”陈莲脸上带着一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女儿大了，要出去住，管不住的。工作忙，再加上谈了恋爱，有空闲肯定要出去和男朋友玩耍，就更不喜欢回家了。” 提起她谈恋爱的事情，陈莲像打开话匣子。 毕竟那么多年陈尽夏都没有任何恋爱的消息，终于同意相亲还是在她的苦口婆心之下。好在相亲一次，就谈到了订婚，陈莲可是松了口气。 “对了，上次说到订婚的事情，说好两家父母什么时候见面了么？”陈莲忽然想起这档子事儿，才发现后面没再听陈尽夏提起。 “我最近工作忙，得等两个月吧，”陈尽夏抬头看了傅云礼一眼，胡乱地撒谎，“小宇那边也忙，这段时间就先别给他打电话了。” “好好……到时候你们都有时间了，我再找人给算个日子。”陈莲说完，又给傅云礼把茶水续上，“云 7. 7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不喜欢了。”陈尽夏将第三杯果汁一饮而尽，“高中的时候已经不喜欢了。” “……” 强薇没有立刻说话。 在高中时，她也是这样想的。 那时候陈尽夏喜欢傅云礼喜欢得紧，似乎全世界都可以为傅云礼让步。可是就是从某一天起，陈尽夏不再提起傅云礼，也不再每天抱着手机等傅云礼的消息，而是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好像这个人从没出现过。 那个时候，强薇也认为，陈尽夏是不喜欢傅云礼了。可是长大以后，她们再聊起那段时光，她才发现，后面的记忆明明时间更近，可是有关陈尽夏的笑脸却更加模糊。 考虑到没必要让陈尽夏徒增困扰，强薇就没有把她作为旁观者的所看所想全部说出来。 强薇跟服务生要了一张菜单，递给陈尽夏：“那你要是不喜欢他了，我也不追问你进度了，咱们就好好吃顿饭。” “好。” …… 从出差开始，一直忙碌到要去涑源的周日，陈尽夏都没有再想起来任何和傅云礼有关的事情。 她的生活重新回归平静。 调查当地水污染的事情非常顺利，一手资料很快拿到，找到污染源头和推动解决污染只是时间的问题。 按照计划，只要回去以后快速整理好资料，然后开六个小时的夜车，她就可以如期到达涑源，甚至还可以在到达以后，休息一两个小时，吃个早饭再过去。因此，并不需要麻烦傅云礼跑一趟。 在准备开车回招待所之前，陈尽夏给傅云礼发了个消息。 如果她不用麻烦傅云礼和她换时间，那么后续尽管他们还是算合作完成这项资助，但是却可以不联系。 这样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况且，既然是她主动提出要资助赵一童，也是她点头同意的方案，那么中间有什么问题，她都该排除万难，自己来解决，而不是去麻烦别人。 想通这一点后，陈尽夏收起手机，重新启动车子，准备回去整理好资料就出发。 手机震动和后车追尾是同时发生的。陈尽夏顾不得看是谁的来电，以防万一是重要电话，只能拜托丁琳琳帮忙接一下，自己则下车去查看情况。 只是简单的追尾事故，但在交谈中，陈尽夏闻到对方身上似有似无的酒味。看起来对方仍然要继续开车，为了避免发生其他事故，陈尽夏便直接掏出手机报警。 对方是一名独行的男性，不愿意报警，很想私了，提出愿意给出更多赔偿，言语中也有很多不耐烦，话里话外尽是私了对大家都好。 尽管作为外地人，尽管作为体型差异和性别的弱势方，但陈尽夏并不害怕这样的软“威胁”。 说到底，母亲另有家庭，且继父家境优渥，拥有不错的社会地位，他们的生活不会受到她这边的影响。而她做记者，有时也会面临不太理想的情况，但好在她算孑然一身，并没什么可害怕的。 等到交警来了，陈尽夏和对方一起被带走去抽血验酒做笔录。考虑到她时间紧张，便让丁琳琳先回去整理材料，等她这边结束，再回去会合。 流程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从交警队出来，陈尽夏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她开车过去涑源，大概要天亮才能到达。 和丁琳琳一起把初步收集到的材料整理好，陈尽夏便借了丁琳琳的车子准备出发。才到楼下，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傅云礼。 看起来应该是收到她那条短信的反馈。 陈尽夏还没来得及接起来，已经远远看到傅云礼的车子开了过来。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先前那个电话就是傅云礼打过来的，电话持续了三分钟。估计傅云礼已经从丁琳琳那里知道她被追尾的事情。 “你怎么过来了？”陈尽夏快走两步，走到车旁，“我没有想要麻烦你过来接我的意思。” 傅云礼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你可以回去穿几件厚衣服。” 涑源的昼夜温差比较大，加上晚上要开一阵子盘山路，她确实穿得不够多。 不再去纠结其他，陈尽夏赶忙上楼去拿衣服，关门前又顺便拿了保温杯和一些零食。 安稳坐在副驾，陈尽夏保持精神紧张，目光时不时关注后视镜和前后方来往的车辆。 “害怕？” “还行，”陈尽夏看着车窗外的漆黑，“夜路啊，不要说话，会走神的。” “没关系，”傅云礼忽然笑了一下，“不用这样紧张。” “你不懂，我惜命。”陈尽夏小声地。 “我懂。” 陈尽夏猛地想起来，有次她晚上临时起意去找傅云礼，快见面的时候一路小跑，口袋里的剪子掉在地上，怕傅云礼误会，她赶忙解释。 或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她一直很有危机意识。独行一定要带一些防身用品，每次出门都要观察周围情况，随后关门。半夜听到屋顶有动静，门外有人声，都会想要起床看看，确定安全。 在城市里，这或许是常规操作，但是在他们乡下，家家户户的大门常年开放。像她这样小心，反而会被人觉得奇怪。 可是没等她说更多，傅云礼就告诉她，他懂，并且认为她做得很对。 先前，陈尽夏只顾紧张安全情况，并未多想他们之间的关系，气氛难得正常了许多。现在……她打断思绪，不再继续发散下去。 这是陈尽夏第一次在这样的深夜开车走盘山路。以往她确实也看过一些在山区开夜车 8. 8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比如？”陈尽夏把被子拉到颈边，睁开眼睛，“他该想什么？” “该想，你为什么和我住在一起。” “该想，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该想，我和你在房间里的几个小时，都做了什么。” 陈尽夏攥紧了手指：“……”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傅云礼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十七岁的时候，夏日炎炎，他们在河边玩水，一起到竹林淋雨，即便衣服湿透，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那些时候，傅云礼都并不会多看她几眼，只是把外套分给她穿上。 忽然被问这样的问题，是她没有想过的。她以为，傅云礼应该和她想的一样。现在的这个情况，并不是他们有什么额外的想法故意促成的。 疲惫的工作，长时间的开车，亟需休息，只有一间房，两张床。快速地各自休息补给过后，他们又重归普通朋友或是陌生人的关系。 况且，实际上，他们各自单身。说起来，拼房的同事更符合他们之间的现况。 “他人很简单，不会想这些。”陈尽夏闭上眼睛，“你不会多想就好了。” “可是，”傅云礼说着，起身将她忘在床头柜的蒸汽眼罩拆开，又耐心地帮她戴好，食指边缘不小心缠了几根她耳后的碎发，又快速抽走，“我会多想。” 陈尽夏在被子里的手攥了又攥。 ……她真不知道傅云礼到底想干嘛。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亢进打了一架，最终还是身体战胜精神，疲惫战胜亢进，没过多久，陈尽夏就熟睡过去。 五点半的闹钟叫醒了她，出于一些不安感，陈尽夏猛地坐起身。傅云礼已不在房间里，他的床铺已经收拾过，甚至，房间里都好像不存在过这个人一样。 陈尽夏赶忙起床洗漱，简单整理了一番，准备出门时，她才发现桌子上有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来不及吃，陈尽夏拎着袋子下楼。 傅云礼正站在楼下吸烟区，低着头踱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起晚了。”陈尽夏快步走过去，“抱歉。” 傅云礼没什么情绪，只是看了一眼她手上提着的袋子：“不着急。” 上了车子，傅云礼也没有立刻开走，而是打开车窗：“你先吃饭。” 早起并不饿，陈尽夏只吃了粥就感觉饱了：“我好了。” “嗯。”傅云礼启动车子。 陈尽夏合上纸袋时才发现，里面似乎还有一份粥，仔细看看，三明治也有两份……傅云礼应该并没吃早饭。 “你刚才是不是想着我没起床，打算等我起床以后一起吃？”陈尽夏组织措辞，“没想到我突然起床了，还收拾好东西，所以就直接出发了？” 傅云礼将车停在路边，侧头看向她。 陈尽夏把怀里的纸袋递给傅司臣：“你要吃么？吃完我们再出发也来得及。” 傅云礼依然在看着她。 “我想，我男朋友应该也不会介意这件事。”陈尽夏随口胡扯。 傅云礼接过纸袋的手顿了顿，终于不再看她。 陈尽夏悄悄松了口气。 或许，她已经找到和傅云礼相处的方式。 车子开了不到半小时，就到了赵一童所在的学校。 本来，陈尽夏并不想让赵一童知道是她资助的。对于被资助人来说，这样做可以减少羞耻感，也会保护对方的自尊心。 可是陈尽夏没有想到，赵一童一下就猜出了资助人是她，并且主动要求和她见一面。 “陈女士，你这边方便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会和一童沟通一下，我想她也会理解的。”班主任并不想强求。 “我上午和中午有时间，下午还要赶回去。”陈尽夏看了眼震动的手机，是丁琳琳给她发的压缩版资料。 今天算是她们的休息日，因为要转去另一个部门拿资料，所以她还要立刻赶回去。 约定好中午吃饭的时间见面，陈尽夏和傅云礼被班主任安排在一间会议室休息。 陈尽夏坐下以后，便四处观察。会议室的墙重新粉刷过，桌椅也是新换的，大抵救灾资源确实用到了实处。 “出去走走？”傅云礼看她发呆，提议地。 “好。”陈尽夏站起身，给班主任发了个消息，就和傅云礼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往学校新建的步行道上走去。 地震给这所学校带来不少创伤，南面和西边的墙体都坍塌了。但是，这所学校，连带着学生都很坚强有生命力。 坍塌的墙体边贴着学生的纪念板报，有装满祈福纸条的瓶子，还种下了几棵花草。 “在想什么？”傅云礼话音刚落，陈尽夏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孙周宇。 陈尽夏侧身看了傅云礼一眼，显然，傅云礼似乎猜到是谁给她打电话，便对她做出一个“接”的手势。 陈尽夏：“……” 这样真的很奇怪……明明他们两两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故事，却搞得好像她在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 不再去多想，陈尽夏硬着头皮接起电话。 “怎么？” 孙周宇语气有 9. 9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比如？”陈尽夏想不出。 “陈尽夏，”傅云礼走到车子旁，示意她上车，“这个问题，你自己想出答案或许还能显得有些诚意。” 陈尽夏：“……行，我想想。” 白天的盘山路开起来比晚间要轻松一些，下山的路，风景甚至十分不错。到一处停车点，傅云礼停下车来休息，陈尽夏还下车拍了天边的彩虹。 涑源是有名的山间十里不同天。 只下车透透气的功夫，远处的天空就阴了起来。傅云礼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带她到附近的一处休息站，要了一壶茶等雨停。 陈尽夏把彩虹的照片分享给了强薇。 知道她和傅云礼在一起以后，强薇有些好奇：“他这些年有没有变化，还长成高中那副生人勿近脸吗？” 陈尽夏没有笑。 这本来是高中时他们调侃的说辞。 陈尽夏也没有抬头去看坐在她对面的人，只是低头回复消息。 Cjx：“还没来得及注意这个。” 她说的是实话。最近工作、生活事情繁多，加上她这些年被工作磨平了对异性的想象，她已经养成了习惯，即将任何视线范围内的异性视为工作对象，然后毫无多给一点关注的意愿。 强薇很快回复过来：“……你要不然稍微看看？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陈尽夏还没来得及拒绝，就看到孙周宇的头像提示出一条未读消息，内容是询问她是否安全，以及什么时候可以回肃清见一面。 陈尽夏没想出来怎么回复，就听见傅云礼抬手敲桌子。 “想出答案了么？” 陈尽夏抬头看了傅云礼一眼，而且是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我回肃清请你吃饭。” 傅云礼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回应她的注视。 陈尽夏没有多想，只是低头点开和强薇的对话框，打字：“还是之前的样子。” 消息发送出去以后，陈尽夏感觉自己的描述不够准确，又抬头看了傅云礼一眼，然后低头补充：“好像还瘦了一些，看起来比之前还冷漠。”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傅云礼顺着她的目光，无意瞥见她手机屏幕上的几行字，不解地歪了歪头。 雨停后，他们重新出发，一路相安无事。 到了屿潭，傅云礼并未做任何停留，就直接离开。看见傅云礼的车子开走，陈尽夏松了一口气。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无论如何，她都会努力维持住。 她离开的一天一夜，丁琳琳都在加班加点工作。等到她回来，则赶忙替上来整理资料。把最终的报告和相关信息整理好交回单位，她们这一阶段的工作就算完成，后续的曝光和整改她们更多只做跟进。 熬了一个大夜，第二天一早，陈尽夏也没有去睡觉，而是提前把东西整理好，原地等待单位的指示。 丁琳琳补了一觉，醒来看到陈尽夏刚从电脑前起身，便起床坐到她身边聊天。 “我分手了。”丁琳琳收拾洗漱的东西，“长痛不如短痛。” 或许是通宵的后遗症，陈尽夏反应了几秒钟，才点点头：“想好了？” “也不是想好了，”丁琳琳苦笑，“就是那天，我提了一句分手，他就点头同意了，所以不得不分。” 陈尽夏揉了揉太阳穴，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丁琳琳，她一直不擅长安慰人。 丁琳琳叹气：“你可能想象不到，我说分手的时候，我们两个正在厨房做饭。我在切菜，他在炒菜。我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说出那句话，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就那样同意了。”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见她不说话，丁琳琳问道，“你会去找回他吗？” “要是我的话，”陈尽夏犹豫几秒钟，“第一次因为和他吵架，影响工作的时候，我就会分手吧。或者，在他家里不同意，给我造成烦恼的时候，就会彻底分开了。” “那还很喜欢怎么办？” “很喜欢他的话，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在一起的话，是两个人的事情。和他在一起，影响了我的其他生活，或者过得不开心，那就只能分开。解决好他，我再慢慢花时间解决好自己这边。” “那你觉得，我之前同意和他继续同居，也是错的么？”丁琳琳难过地揉了揉头发。 “如果你开心的话，就没有什么对错。”陈尽夏摇摇头，“我提供的建议没有什么参考性，毕竟我也没什么成功的感情经验。” 丁琳琳本来难过的表情忽然转变成好奇：“对了，我还想问你，昨天那个给你打电话，接送你的男的是谁啊？” 和丁琳琳不同，陈尽夏几乎从未和高中好友以外的人聊起过傅云礼和自己的感情生活。她不会主动提起，就算别人问，她也不会说。 她不是什么敞亮的性格，能大方地让别人了解自己。 “是我同学的哥哥，临时找来接送我的。”也不想提起资助学生的事情，陈尽夏随口扯了个谎。 “能发展吗？我看他在电话里真的很担心你，今天见到，长得也相当不错呢。” “不能吧。”陈尽夏几乎立刻否定，“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丁琳琳更好奇了。 “我喜欢……”陈尽夏不自在地挠挠头，“事少，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联系的那种。” “……这是什么类型，这不是单纯地感情不好么哈哈。”丁琳琳起床去洗漱，走出几米，又回头看向陈尽夏，“不过，你和那个‘同学的哥哥’站在一起，倒是还挺般配的。” “都有些那种……孤孤冷冷的感觉，把其他人自动屏蔽的那种。” 陈尽夏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臂：“……你想吃什么，我去买早饭。” 走到楼下，陈尽夏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她不太适合和任何人谈心的场合。她和丁琳琳做同事的这几年，很有默契，相 10. 10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可以不被任何家人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显然是最好的情况，但是这仅仅是对陈尽夏来说。 而对于傅云礼，他不知道她内心的阴暗，没有体谅她的必要，也就没有立场和责任陪她一起隐瞒。 所以，直到傅云礼走到她面前，陈尽夏都在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 “哥？”程善予不解的目光在傅云礼和陈尽夏中间来回观察，“你和我姐……” “见过。”傅云礼收回目光，不再看向陈尽夏，“前几天，在你家。” “哦……”程善予送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们认识。” “确实认识。”傅云礼低头瞥见她手上拎着的两个礼盒，自然地伸手去接。 “但不熟。”陈尽夏趁他注意力转移，立刻接上话茬，打断这个话题的继续，随后微不可查地挪开手。 傅云礼看着手边的空气，抬眼看见陈尽夏警惕的目光，没有点破任何。 程善予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但并未在此时多想，他们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拜访父亲学生时代的人生导师。 事实上，他们几乎每年都要一起来探望一下。 之前的几年都没有带上过陈尽夏，而且都是由父亲带着他和母亲一起。这是第一次，程善予自己过来，带着头次和对方见面的姐姐，不只是紧张，或许说忐忑和怕出错更多一些。 进门前，程善予看了陈尽夏一眼，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低头并抬手按下门铃。 陈尽夏不太清楚程善予为什么这样不安，或者说，她本来以为只是寻常的看亲戚，除了选择晚上这个时间段让她觉得有些不礼貌，其他并没什么不妥。 所以她也就没有对这件事多想，可现在看来，她倒有一些想不通母亲为什么要让她来见这么“重要”的人了。 “不用多想。”傅云礼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只是寻常的可敬的长辈，不必这么如临大敌。” 程善予以为傅云礼在和他说话，忍不住回头苦笑了一下：“哥，你不懂，全世界我最怕他。” 话音刚落，门已经打开。 陈尽夏以为会看到保姆或者护工，没想到是老人自己开门，站在门口，语气并不算和善地招呼他们进去。 进门以后，孙国泽邀请傅云礼坐在他对面红木椅子上，陈尽夏和程善予则是在简单地寒暄后，自己坐在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沙发上。 “你倒是头一次见，叫什么着？” 陈尽夏很快意识到这是一种无视或者说是刁难。因为就在一分钟之前，她刚做过详细的自我介绍。 不过，比起程善予焦虑的不停搓手，她倒是没有什么恐惧，大大方方地将刚才的自我介绍重复一遍，而后等待反馈。 孙国泽并未回应她什么，而是让傅云礼和程善予一起下棋。他最喜欢看人下棋。 等到傅云礼和程善予分坐两边，孙国泽站在他们两个侧方的位置，准备观战年轻人之间的交锋时，傅云礼才第一次开口：“孙叔，陈尽夏刚刚做了两次自我介绍。” 孙国泽面露不悦，程善予差点打翻面前的棋篓。 傅云礼帮他一颗一颗的收回去，语气平常地继续说道：“这样不回复，不太像您一贯的作风。” 孙国泽脸色发青，没有了一点看下棋的兴趣，只是转头看向陈尽夏：“我的作风？那你过来，和我下棋。” “我不会。”陈尽夏诚实地。 “我教你。” 尽管场面不太合适，但陈尽夏确实差点笑出声来。这位孙叔大约好多年没被人忤逆过了，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近乎咬牙切齿。 “我想先去下洗手间。”陈尽夏没有立刻给他面子，她也确实想去。 “左边走到头右拐。”程善予笑声地提醒。孙国泽则不再多看她一眼，走回自己的桌子前，开始摆弄棋盘。 “好的。”陈尽夏按照程善予指示的方向往卫生间走。 洗完手出来，她看见傅云礼站在门口。 “这么快又安排别的活动了？” “嗯。”傅云礼观察她的表情，随后有些漫不经心地，“让程善予去给他收拾书房了。” “哦……”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呢。陈尽夏看了眼手表，好在今天没有额外的工作需要去忙，不然她真是无聊到一刻都坐不住了。 “不生气？” “不生气。”她知道傅云礼是在说刚才被忽视的事情。 她才第一次见到对方，很礼貌很温和。 他的态度要么是他自己存在一些性格缺陷，要么他针对的另有其人，陈尽夏不会往自己身上归因。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就实在没有必要去生气和为难自己了。 而且，从程善予的态度也能看得出来，这位老师大概率对她的继父有些微辞，所以程善予才如此战战兢兢。 既然全是因为他人，陈尽夏更不会再多去探寻半分，浪费时间和精力。 没等傅云礼和她说更多，程善予他们就已经出来了。 孙国泽看了陈尽夏一眼，陈尽夏则一脸不解地回看。 “哦对，您要教我下棋。” 尽管她并不想讨好孙国泽，但也确实不是为了惹他生气来的。 孙国泽指了指身后的位置，示意她去书房。 书房与他们所在的房间是对门。孙国泽手刚放下，傅云礼已经走到她身后，程善予也紧跟着走上前。 “下个棋而已，紧张什么？”孙国泽看了眼手表，“下到八点，就放你们走。” 说完，就直接走进书房背对着她坐着，门敞开着，陈尽夏思索几秒，坐在孙国泽的对面。 对方确实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要让人在晚上来拜访，还坐在客人的位置，让客人坐在上座…… 坐下以后，陈尽夏才意识到，门对门，她坐的位置，一抬头刚好能迎上傅云礼的目光。 对于下棋，陈尽夏并非一点不会。那一整个暑假，她和傅云礼在房檐底下的石桌上，经常这样你来我往的消磨闷热到无法出门的午后时光。 所以，尽管并不擅长，她还是立刻察觉到孙国泽是个臭棋篓子。毫无章法和规律，纯粹是看心情决定棋子的位置，时不时还想要悔棋。 陈尽夏并没有完全集中精神，她无法完全忽视坐在离她几米远的傅云礼。她还要时刻注意不要和对方眼神相接，或者说，不要让对方发现她在回避这件事。 “听说，你妈妈结婚很多年都没有接回你，把你放在农村受苦，你不恨她？” 陈尽夏拿着棋子的手一僵。孙国泽的声音不大不小，陈尽夏不知道傅云礼能不能听见。 她不得不抬头观察傅云礼的表情，而对方在专心下棋。她看不太清楚他们的棋盘，无法确定傅云礼是不是仔细在思索下一步去往何处。只知道傅云礼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似乎没有发现她的注视。 而她和孙国泽之 11. 11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好。” 陈尽夏知道自己这样的表现大约是很过分，因为傅云礼的表情已经带着些匪夷所思。 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无耻，陈尽夏温和地开口：“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提醒。那我就先……” “上车。”傅云礼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打开车门，“换个地方，我一件一件仔细帮你想起。” 陈尽夏抿着嘴，没有动。 “你害怕？” “我没有！”几乎是惯性地反驳，陈尽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为时已晚。傅云礼用眼神示意她——既然不怕，就上车。 傅云礼开得并不快。一路上陈尽夏心里非常烦乱，车子停下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回到了一个曾经来过的地方。 是傅云礼的公寓，当时差一点，他们就会成为合租对象。 跟在傅云礼身后一路上楼，又跟在对方身后进门，接过对方递来的拖鞋，陈尽夏才彻底回过神来：“需要时间很长吗？” “大约是，你晚上有约？”傅云礼将她的鞋子放进鞋柜，走到一旁，给她倒了一杯水。 “没有，我饿了，想吃东西。”陈尽夏摸了摸肚子，“我想吃火锅。” “陈尽夏，”傅云礼有些无奈，但脸上终于涌起一些笑意，“你还是一样有办法。” 虽然不能十分确定，但是她还是立刻意会到傅云礼的意思。 那时，傅云礼送她回家，也有几次气氛暧昧到他们不自觉地牵起手，但那些时刻，她总会说些无厘头的话，消解掉暧昧的气氛，让两人之间回归到看似正常的距离。 那时傅云礼就说过同样的话。 但是傅云礼不知道，彼时她只是害羞，害羞到不知所措，还害怕让傅云礼发觉自己手心的汗，害怕他察觉那些不能摆到明面上的忐忑和局促。 傅云礼去打电话订火锅的时候，陈尽夏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着。手机接连震动，是强薇的消息。 知道她在傅云礼家以后，强薇震惊于两人的发展速度。 强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不是会发生些什么？” 陈尽夏抬头看着傅云礼的背影，又低头打字：“什么也不会发生，除了吃火锅。” 傅云礼有很严重的洁癖，也并不喜欢吃重口味的食物，火锅是他的大忌。她虽然可能败坏了对方的心情，但大概率可以让氛围正常得像同事聚餐。 “火锅半个小时以后会到。”傅云礼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随后坐在她对面，“能坚持？” “能。”陈尽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随后端正着坐好，等待迎接对方可能说出的任何问题。 她想过，傅云礼大概不会“提醒”她最近发生的事情，毕竟以她对傅云礼的了解，对方并非小气的人。 傅云礼大概率会问她的是……那些过去的事情？ 比方说，她的不告而别和避而不见？ 陈尽夏不想去细想。 “那吃完火锅，你俩打算干嘛？”强薇的信息又发来。 大约是震动的声音在茶几上格外明显，傅云礼也惯性向她的屏幕看过来，即便没有看到这条消息，大概也是可以猜出意思来。 陈尽夏拿起手机：“打算断绝关系。” 如果傅云礼提起过去的事情的话，她不会回答那些内容，只会用最简单的方式，承认自己就是极端自私自利，并且将两人之间的一切可能，在今晚斩断。 “就算是过去式，他好歹也是个帅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强薇立刻回过来消息，“你的心真像石头一样硬。” 陈尽夏没再看手机。 在她回消息时，傅云礼一直在看她。所以放下手机以后，陈尽夏也回以目光：“我回几条信息，现在忙完了。” “我知道。”傅云礼看向她脑后，“发绳开了。” 陈尽夏惯性地抬手摸了摸，确实，她的发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头发半松散着披在身后。 “谢谢。”没有备用的发绳，陈尽夏只是抬手理一理，保证自己看起来还算干净整齐。 “不客气。”傅云礼还在看着她，“项链，缠到头发了。” 陈尽夏刚放下的手顿了顿，傅云礼已经把镜子递到她面前：“要整理吗？” “额……”抬手摸了摸项链，确实缠住了头发，陈尽夏接过镜子，“谢谢。” “客气。” 她在整理时，傅云礼也在看着她，似 12. 12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这样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让陈尽夏有些反应不过来。 平静了几秒钟，陈尽夏才开口：“我提起你的时候强烈是因为很多年没见过了，突然被人提起一个过去认识的人，我以为反应强烈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你承认提起我时反应强烈？”傅云礼脸上充满探寻。 陈尽夏感觉心头有些莫名地恼，只能假装没听见，低头专心吃东西。 “生气了？”傅云礼的声音里有一丝笑意。 “我没有。”陈尽夏垂着头，用力戳了戳碗里的午餐肉。 她话音刚落，傅云礼已经把纸巾递到她面前。 “……干嘛？”她抬头，随即挺直后背，在两人之间留出安全空间。 “怕把你气得哭鼻子。”傅云礼已恢复平时的表情，眉眼间带着一点严肃。 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们相遇的那个暑假她有一周的封闭模拟集训。 那天，傅云礼帮她背着书包，将她送到学校。那时她还很担心这一周会发生变故，比如傅云礼提前回家，比如他们莫名失联，再无联系。 集训结束以后，看到傅云礼在校门口等她，她的心才安下来。 但是那时她还不知道，她的心落下得太早了，以至于在短时间内快速经历了大喜大悲。 在她集训期间，傅云礼的“青梅竹马”也来举家度假。 半山的别墅，一幢挨着一幢，甚至装修的配色都有所商量，两相呼应。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每天可以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培养暧昧。 很多时候，傅云礼都和家人一起，被青梅的父亲喊去聚餐。 那时她其实并没见过那位“青梅”，只知道对方不太适应这个环境，所以通常只在别墅范围内活动。 但是从那些隐约察觉的细节中，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不同”。 她和傅云礼像是一种不伦不类的奇怪组合。尽管没有小镇姑娘和城里少爷那么夸张，但她还是感觉到强烈的自尊心。 而她的若无其事，在知道傅云礼也会陪“青梅”去买东西，会把对方送回家时再也无法维持下去。 原来，这些她以为的“特殊”和“陪伴”，对于傅云礼来说，不过是礼貌，对象是谁都一样。 当时她很想对母亲诉说这些心事。尽管她很听话，从没主动去打扰母亲的生活，但是那一天，她很想听听妈妈的声音，想得到来自母亲的安慰或者建议。 她反复修改，鼓足勇气发出的信息很快收到回复，而内容只有两个字——“你是”。 所以，她在和傅云礼约好去钓鱼的路上没忍住哭了。 当时，傅云礼感觉她心不在焉，便像刚才这样，找了个话头惹了惹她，想吸引她的注意，却看见她大哭起来。 …… 傅云礼当然不会知道这些。 他没有义务要知道，陈尽夏也早就学会不要勉强别人，明白那些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只是平淡地接过纸巾，随后转移话题：“这个午餐肉太咸了。” 傅云礼看着她，陈尽夏不太形容得出对方的表情。 “陈尽夏。” “嗯？” “我会送她回家，是因为，我当时以为，那是礼貌。如果我知道这会影响我们的关系，我不会那样做。” 有一瞬间，陈尽夏有些恍惚。 这件事已经过去七八年，她和傅云礼竟然同时回忆起来。只是事情过去太久，久到她已经不知道当时的陈尽夏想要的回答是什么了。 “其实，”陈尽夏不想假装自己早已忘记，她难得想在傅云礼面前真实一些，“我觉得你们挺般配。” 同样的家庭背景，同样的生长环境，甚至是从小一起长大，拥有多年的共同记忆。 如果早就知道存在这样一个人，她是不会在别人的故事里当小丑的。 话音落下，气氛直落谷底。 说起来有些凑巧，尽管她没有刻意为之，但今天的“谈话”结果却莫名地殊途同归了。今晚过后，他们大约不会再有涉及私人关系的往来。 “我和她，般配？” 傅云礼重复着她的话，随后却轻松地笑了：“陈尽夏，你是怎么做到，一边说着这样决裂的话，一边表情十分悲壮的？” 陈尽夏几乎是下意识地目光扫过放在一旁桌子上的镜子。 “我和那个人并不像是你想象的那么熟悉的关系，实际上，尽管是邻居，但我和对方并没在私下的场合见过几面。在你拒绝见我以后，我和她也没再有过任何联系。” 她没想过，她说出那样的话，傅云礼还会愿意再继续解释。 “我想回家了。”陈尽夏站起身来，她说不出提前准备好的那些决绝的话，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嗯，”傅云礼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从下楼到车子行驶到她楼下，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车子停稳，陈尽夏解开安全带：“那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傅云礼和她一前一后下车，陈尽夏走到单元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傅云礼就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 他们没再说话。 到了家门口，陈尽夏发现门口处有些水渍。 打开房门，才发现墙面已经鼓包，客厅甚至出现积水。快速拍照留存屋内状况和证据以后，陈尽夏迅速上楼，边将图片和视频发给房东，边打电话联系物业，边试图敲开楼上邻居的房门。 楼上邻居似乎并不在家，房主也没有任何回应，好在顺利联系上了物业。从物业这里，她得知楼上也是同一个业主的房子，但并未出租。 无法联系上房东，她只能先和物业沟通，关闭楼上的水表总闸，随即快速下楼处理家中的积水。 尽管这样一天熬到这个时刻十分疲惫，但好在面临紧急事件时她总能打起精神。几乎是快速调整好应对的心情，陈尽夏将客厅的重要物品收拾到门口，随后开始清理积水。 太过专注的清理客厅，陈尽夏都没有注意到赶来的物业小哥。 她看起来可能太过狼狈，物业值班小哥都有些不好意 13. 13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我和你又没在一起过。”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气，陈尽夏并未过多思索，而是直接莽撞地回答了傅云礼的问题。 “你确定？” 傅云礼的语气好像是她掉入了某个陷阱一般，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愉快：“在我看来，我们确确实实、毫无疑问是在一起了的。” 陈尽夏被傅云礼这一句时而停顿、时而强调的话给讲得怔住：“不想说了。” “那就走吧。” 感觉傅云礼在朝她走过来，陈尽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去哪里？” “去一个干燥、干净、舒服一点的地方。”傅云礼很自然地捉过她的手腕，随后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带着她走出昏暗的房间。 一路走下楼，车子快速启动，傅云礼把她送到离单位最近的酒店。 看着傅云礼和前台沟通，一周的房间已经开好，陈尽夏将手腕从傅云礼手中抽出。傅云礼像并未察觉一般，平淡地将房卡递到她手中：“我送你上楼。” 显然，耗时的接送、不菲的房费，她和傅云礼之间并没能做到如她想象一般桥归桥、路归路，反而牵扯更多，关系更复杂了。 到这一步，陈尽夏有些说不出“钱回去以后我转给你”“今晚的人情以后有需要时我会还你”一类的话。 这样出乎意料的发展，她还得回去想一想，才能找到解决办法。 走到房间门口时，她说了声“谢谢”，正要转身进门，脑后传来傅云礼的声音。 她本以为傅云礼是要继续先前被她打断的话题，没想到对方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 傅云礼的“大方”显得她十分不坦荡，一如他们之间一直以来就客观存在的悬殊。 傅云礼走了以后，他们便默契地没再相互联系。邵文的婚礼将近，约陈尽夏在周末去试伴娘服。 “傅云礼也会去，提前和你说一声。” 收到邵文的消息时，陈尽夏内心没有很大的波动。 可能是因为距离周末还有一周的时间，她还有时间想想如何解决他们之间的一些问题，以及如何将傅云礼的人情一并还了。 周二是陈莲的生日，周三和赵一童的班主任沟通情况，周日去见邵文。将未来一周的私人活动列入手机日程表，陈尽夏简单收拾了一番，便沉沉入睡。 周一的工作并不忙，所以中午下班后，她有时间去商场为陈莲挑选礼物。 她不知道陈莲的任何喜好。 不知道她喜欢的颜色、物件，甚至不知道她拥有哪些首饰。 她和陈莲的关系也有些微妙，既不是那种可以准备“给母亲全天下最好的”礼物的关系，也无法只尽心意不讲价格。 种种因素叠加，这个礼物的购买过程格外磨人。 “这么快就决定了吗？”丁琳琳看她没多做思考就要朝着一家金店走过去。 “嗯，打算买一条项链。”她和丁琳琳一直很有默契，也很有边界感，不会去主动过问对方的隐私。所以，丁琳琳并不知道她和母亲的关系如何，她也不会去叙述那些事情。 “挺好。我对我妈就完全没这么好了，从下到大，每年都是送束花，写一张卡片。”丁琳琳随口说道。 进了金店，快速选了一条克重到位的项链，陈尽夏就付款了。店员提出可以代写祝福卡片时，陈尽夏没有犹豫，平静地婉拒。 这种东西她从未写过，想来陈莲也不会想要收到。这种东西只会让她们之间平静的关系里多一丝无用的尴尬。这点自知之明，她一直都是有的。 “今晚你有安排吗，想约你喝酒，最近太忙了，居然都没空去喝一杯。” 确定晚上没有多余的日程，工作大约也可以在下班前结束，陈尽夏点头：“我房子漏水，最近在单位旁边住，附近的清吧都可以。” 买完东西，两个人在商场找了个餐厅吃饭。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丁琳琳简单地叙述了她和前任彻底的决裂，以及和最近的相亲对象的相处情况。 “说起来，那个男生条件还不错。整体来说，比我要好很多。”尽管在描述一个有些困难的情况，但丁琳琳看起来并不苦恼。 “我觉得有时候人的心态真是挺奇怪的。我特别喜欢的人，我不愿意自己比他条件差很多，很自卑，很不舒服。但是这种相亲的人，反而会放松很多，觉得条件好就好呗。” 说着，丁琳琳自己笑自己：“是不是就我这个人这么奇怪。” 陈尽夏怔了怔，拿起水杯满了一杯热水。 “所以，我想了想，我可能就适合和相亲对象结婚，然后在婚姻里相敬如宾。确定这一点以后，我就没再多思考，答应再接触接触试试。”丁琳琳叹口气，“搞不好过几个月，你就得给我当伴娘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见她情绪不太高，回应事情也和平时的反应不同，丁琳琳有些担心地问。 “可能相敬如宾，也没什么坏处。”陈尽夏握着水杯，“少一点心事，多一点舒服。” 互相喜欢是非常消磨人的东西。有的选的话，不如过得轻松快乐一些。 “你呢，有什么这方面的打算么？” 菜陆续上齐，丁琳琳随口问道。 “再看看吧，”陈尽夏仔细想了想，“可能以后也会和相亲对象结婚。” “上次那个男的呢？”丁琳琳突然小声地，“真的不考虑一下？” 她说的是傅云礼。 “不太合适，”陈尽夏快速结束这个话题，“家庭、职业、性格都不合适。” 丁琳琳惋惜地叹气。 说起 14. 14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傅云礼说完，眼神飘向她，那一瞬间，陈尽夏觉得对方有些莫名地可怜，好像自己欺负了他一般。 “我帮你打车？”陈尽夏避开傅云礼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快两点了，再坐下去，明天都可以直接去上班了。” “那不是挺好？”傅云礼盯着她。 陈尽夏：“……” 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有些无厘头。两个成年人，第二天还需要工作，却大半夜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耗着。 “很晚了，如果你不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陈尽夏等着傅云礼的回答。 “不是要还我的人情么？”傅云礼的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不如多还一些，带我上去喝杯热水。” 陈尽夏：“……” 她确实有点想不出该如何处理和傅云礼之间的关系，甚至，她都感觉眼前这个局面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向失控。 “我可以帮你打车，从这里到你家的话，不用二十分钟，你就可以喝到热水了。”陈尽夏冷静下来，“而且，你知道，我有男朋友，孤男寡女在同一个酒店房间，对你对我都很不好。” “唔……”傅云礼若有所思，“我想起来，你似乎说过你不能单方面决定和他分手。” “是的。”尽管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但是陈尽夏还是快速点头，想要立刻结束这个对话。 “所以，单方面提出分手这件事，只对我一个人可以。”傅云礼笑了笑，“还挺特别。” 陈尽夏看着傅云礼轻轻抖动西服外套，随后穿在身上，表情带有一点嘲弄，随后又恢复如常，看起来是决定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尽管没必要开口，但还是没有忍住：“我没那么不负责任，我的理解里，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是吗？”傅云礼并没有离开，而是迈动步子，走到她面前，垂着眼睛看着她，“那你说说，有什么你和你男朋友做过的事情，是我们没做过的？” 这不是陈尽夏认为的安全距离。她不自觉地想要后退，想要拉开一些空间，但是傅云礼的眼神带来的压迫感将她钉在原地。 过去已然成为过去。现在再去讨论任何，都是没有意义的。可是傅云礼的问题，让她没办法不去回想。 “只一件，就能说服我。” 陈尽夏抿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竟然一件都没有么？”傅云礼的语气中有一丝愉快。 “我和你也没有任何脱离朋友范围的举动。”陈尽夏勉强地反驳。 傅云礼轻轻叹气，随后垂下头，额头贴着她的肩膀：“可是，陈尽夏，只有恋人才会接吻。” 不知道是傅云礼的话，还是对方额头的温度，让她忍不住有些发抖。 尽管她从不去主动回忆，甚至不想承认那是真的，但傅云礼的话几乎侧面印证了，那天就是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集训返校，在校门口的角落，她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想要靠近傅云礼的侧脸，也说不清，为什么傅云礼在察觉她的靠近以后，会低下头吻她。 这个所谓“接吻”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从未说过喜欢，也没有谈及是否在一起。甚至这一次过后没多久，他们就彻底决裂。 所以，她一直干脆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说过‘喜欢我’。”陈尽夏屏住呼吸，“你不是说，只一件，就能说服你么。” 傅云礼的话她没办法直接反驳，她也知道自己的“回击”可能并不是十分的有力度，但是仍然想用这样的回应，让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不再延伸。 “我喜欢你。” “……” ……这算什么？ 傅云礼的声音很轻，与他额头的温度相对应，陈尽夏感觉到他的虚弱。 她不知道傅云礼的表情，也不知道她自己的。可是他们之间，早已经不仅仅是这些问题了。 “你生病了，应该早点回去 15. 15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陈尽夏睡得并不踏实。五点多钟，天还没亮，她就睁开眼睛，毫无睡意。 本来打算早些去单位准备今天的工作，临出门时，陈尽夏才发现昨天买的药连包装袋都没有拆开，而一旁的床上，傅云礼连西服外套都没脱下，只是将就着倚躺在床上，看起来睡得不熟。 走到门口时，她又想起昨天肩膀上的温度。 看了眼时间，将包轻轻放在门口，陈尽夏走回傅云礼身边，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很烫。 将一旁的外卖袋子拆开，陈尽夏拿出体温计，看着傅云礼整齐的西服外套里面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衣，实在无处下手。 至少要解开两个扣子，才能顺利地给对方测到体温。 陈尽夏：“……” “这算是还你人情，”陈尽夏叹口气，小声地，“等这件事过去，我们还是做回普通的不熟的邻居。” 说完，才上手去解开傅云礼领口的扣子，然后快速将体温计塞了进去。 “咳——” 她刚抽出手，傅云礼就睁开眼睛：“你是不是还没有看初始温度……” 陈尽夏：“……你早就醒了？” “没有，”傅云礼的声音有些沙哑，“刚刚。” 陈尽夏：“……那你能自己测下体温，自己吃药么？” “不能。”傅云礼给出肯定地回答，“我现在很虚弱。” 陈尽夏：“……” 她只能抽出温度计，重新甩到36度，再从傅云礼半敞着的领口塞进去。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等待安静的三分钟过去，她拿出体温计，看到39度，还是有点惊讶。 “我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陈尽夏低头看向傅云礼，“可以送你去急诊输液。或者电话给我，我帮你找你的朋友助理来接你。” 傅云礼盯着她不说话，看起来精神没有体温显示的那么糟糕。 “嗯？” 傅云礼并不回答她，一时间有些陷入僵局。 “这样就够了。”傅云礼抬手将领口的扣子系好，随后闭上眼睛，“你先去忙。” 对于傅云礼的生活和身边的一些重点人物，陈尽夏之前是听说程善予提起过的。 他有助理，而且还曾经陪同他在国外生活五年，大概是可以处理他的任何生活日常的。所以，即便她什么也不管，傅云礼也不会真的独自一人。 “好。”陈尽夏点头，随后转身。 “……等下。”傅云礼抬手捉住她的手腕，“帮我个忙。微信给苏韵发一条信息，和她说今天下午的会议推迟到明天。” 说完，傅云礼递过他的手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苏韵就是程善予提及的那位傅云礼的助理。 接过手机以后，陈尽夏惯性询问：“密码。” “工作手机，没有密码。” “嗯。” 陈尽夏点开微信，很容易便找到了苏韵——傅云礼唯一的置顶对象。 “好了。”发完信息以后，陈尽夏将手机放到傅云礼的枕边，“我走了。” “……中午几点休息？” “中午不休息。”陈尽夏垂下眼睛，看见傅云礼的手捉着她的小指，“我真得走了。” 傅云礼松开她：“路上注意安全。” “嗯。” 说起来也有些巧合，在准备出国留学的前一年，她从程善予那里知道傅云礼和苏韵去参与国外分部的研究院发展和援建工作，去的刚好就是她准备留学的城市。 虽然她最终没有去留学的主要原因是找到了心仪的工作，但这件事情她一直有些印象。 傅云礼算是程善予的第一崇拜对象，后来她也时常从程善予那里听到傅云礼和苏韵如何携手攻坚各个项目的佳绩。 ……走进大厅的旋转门时，陈尽夏才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延伸到那么久远的过去。 上午的工作非常忙碌，很快她便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抛在脑后，专心投入到会议之中。 有关涑源地震的深度报道被推送到上级单位进行优秀新闻评选，陈尽夏对主编表示感谢以后，又重新梳理了日程，准备到涑源进一步跟进灾后重建的相关信息。 “夏夏，我下午请假了，齐牧胃出血，我去医院看一眼。”丁琳琳急匆匆地收拾好背包，简单和她沟通了一下工作，就快步推门出去。 齐牧是丁琳琳前段时间刚分手的前男友，陈尽夏还记得他们分手的原因，至于他们为何再有联系，丁琳琳没有说，她便不多问。 帮丁琳琳处理完一些着急的工作，快十二点钟，陈尽夏才终于有些时间可以休息 16. 16.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陈尽夏：“……” 她实在没什么可宽大处理对方的。如果傅云礼愿意，她可以随时和他回到彼此安全陌生的位置。 傅云礼比她高很多，说是靠着她的肩膀，更准确地说，是耳朵靠在她头顶。 傅云礼靠得并不实，所以她没感觉累，双臂也能自由活动。 手机在桌子上震动几次，陈尽夏伸手去拿，是孙周宇的消息。 孙周宇：“今天是有什么家庭活动吗？【笑哭】刚才陈阿姨给我打电话，问我们晚上几点到家。” 陈尽夏看着手机，不知道如何回复。 她不知道其他家庭的母女是如何相处，不仅仅是因为她和陈莲的关系并不亲密，即便她和母亲关系不错，她也不会把恋爱的进展及时报备。 思考片刻，陈尽夏回复：“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你方便吗，我给你打个电话。” 对方几乎是秒回。 “只要你找我，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陈尽夏看了眼时间，她以为过去很久，其实才过去十分钟。 正在她思考和孙周宇打电话的措辞时，傅云礼轻轻侧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轻咳两声，随后看向她：“二十分钟以后我叫你起床？” 意思是让她休息一会儿。 “不了。”陈尽夏摇头，“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说完，陈尽夏便站起身，要往门的方向走。傅云礼抬手捉住她的袖子。手指触碰到她手腕的瞬间，她还感觉到烫。 “怎么了？” 傅云礼的表情有些凝重，她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回来我送你去看医生。”陈尽夏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 “不急，”傅云礼表情突然放松，“刚才和你约定了半小时。” “啊？” “还有二十分钟，先存着。”傅云礼松开她的袖子，“快去吧。别让人等太久了。” 陈尽夏：“……” 莫名其妙，他们之间就有一种偷-情感。 孙周宇很快就接了电话。 “很抱歉，我最近有点忙，还没有来得及和家里人说清情况，”陈尽夏想了想，“晚上我回去会简单解释一下，然后尽快和家人说清楚。” 今天是陈莲生日，没必要在今天说这件事。她打算以孙周宇的名义买一份礼物，先把今天度过，这周再挑一个时间和陈莲说清。 “是不是……陈阿姨生日？”孙周宇大概猜出来，“今晚我有时间，也方便过去，我是这样和陈阿姨表述的。” 陈尽夏：“……” 理论上，孙周宇不该答应，毕竟他们已经分手。 陈尽夏正想表示打扰的歉意，再委婉拒绝，孙周宇先一步开口：“我知道我答应得很冒昧，不过你放心。你没和家里说是不是也有你的难处？怕他们让你再去相亲？” 陈尽夏：“……” 孙周宇承认，他之所以会答应是出于私心：“今晚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后面怎么发展，我们再沟通。我不会用绑着家人这种方式纠缠你的，也希望你再给我一些机会弥补之前的不体贴。” 等孙周宇说完，陈尽夏看了眼时间：“我觉得这样并不合适，也不想装作还在一起的样子。后面我会和家人沟通，不会让他们再打扰到你这边，谢谢你的体谅。” 孙周宇没再勉强。 挂了电话，陈尽夏推开门，看见傅云礼在收拾房间。 “我送你去找医生？”她的车子在单位旁边，因为周边交通拥堵，已经很久没开过了。 “不用，一会儿有人过来接我。” 傅云礼脸色不太好，嘴唇也有些苍白。 “我送你去上班。”说着，他自然地拎起陈尽夏的帆布包。 话音刚落，傅云礼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陈尽夏看着傅云礼表情有些不悦的接起电话：“怎么提前了十五分钟？” 童杨有些冤枉：“你是病人，我想着越早接上你越好呢。” 陈尽夏大约猜到对方是准备接傅云礼去医院的人，便想拿过自己的包，示意傅云礼自己先走一步。 “一起。” 接傅云礼的车子停在他们单位楼下，等她进了门，傅云礼才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她没再回头看。 “啧啧，都不回头看你一眼。”童杨看着陈尽夏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没忍住开口。 “开车。”傅云礼系好安全带，“先去研究院。” “不是先去看医生么。”童杨诧异。 “临时的讨论会。” 说完，傅云礼看了眼震动的手机，是程善予，询问他晚上几点到，几个人。 回复完消息以后，傅云礼又点开陈尽夏的微信聊天框，打字。 “我知道不该说，但是你这真搞得有点悲情，我快不认识你。” “知道不该说就闭嘴。” 童杨做了一个封住嘴巴的手势，傅云礼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虽然是临时的讨论会，但因为内容重要，开了三个小时才有一点结束的意思。傅云礼全程主导走向和决策发力点，童杨却是最紧张的。 他怕傅云礼挂了。 等到会议终于结束，童杨将傅云礼送到医院，看着他打上点滴，才终于踏实下来。 “我知道不该说……”童杨忍不住开口。 傅云礼正在看手机，听到他的声音，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但是作为这么多年的好朋友！”童杨鼓起勇气，“你再喜欢，也不能说为了爱情你连健康都不管了。” 傅云礼头疼：“……你有事先走。” “你都不挣扎挣扎，你现在简直就是一个爱情的奴隶。” 而他 17. 17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陈阿姨。”孙周宇看到傅云礼时，表情有些微妙，一些嫉妒一样的不悦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占据上风，“我带了礼物，小陈我俩刚才正要去后备箱拿东西。” “客气了，人来了就好。” 陈莲瞥了一眼陈尽夏空着的双手，眼神提醒她别忘了去买水果，而后洋溢起笑容：“云礼，最近工作忙不忙……” “还好。”傅云礼自然地打过招呼后，又低头看向陈尽夏，“打车回来的？” 陈尽夏看着他们寒暄，正准备先去水果店买东西。 结果在一个闲聊的空档，傅云礼把话题转向了她。 “开车。”陈尽夏随手指了指远处车位里的小车。 “嗯。”傅云礼将目光投向孙周宇，随后又收回。 孙周宇感觉有些别扭，不只是傅云礼来了以后，陈莲对他的忽视，还有他在这个画面里的格格不入，都让他不自在。 “我们两个先去趟超市。”说完，傅云礼看向陈尽夏，“走？” “我和她一起去吧。”孙周宇打断。 傅云礼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去后备箱拿东西？开车接送人不太像你擅长的领域。” 说完，就碰了碰陈尽夏的袖子，和她并肩往旁边的车库的方向走去。 陈莲的内心比孙周宇更加复杂。 她不知道陈尽夏什么时候和傅云礼变得如此熟悉，她甚至从没想过他们两个可以发展成为这样有些暧昧不清的朋友。 “小宇，你别介意，多年邻居，他们一起长大的。” “……嗯。”孙周宇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沉默，现在这情况，他如何介意。 …… “小区门口的水果站就可以买了，不用开车去商场。” 走出一段距离，走到傅云礼的车前，陈尽夏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孙周宇和陈莲都已经上楼，才开口。 “你就这么跟我走了。”傅云礼不回答她的问题，“当着他们两个的面。” 陈尽夏：“……” “嗯？” “我怕一会儿出现什么意外，所以要找个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陈尽夏实话实说。 “上车，更能单独相处。” 陈尽夏：“……” 车子并没有开到附近的超市，而是一路往周边最大的商场开过去。 “想和我说什么？” 陈尽夏看到傅云礼手背上的创可贴，那是输液留下的痕迹。 而他的气色虽然仍然不好，多少比上午还是精神了一些。 陈尽夏收回视线。 “我不想让陈莲知道我和你的关系，”陈尽夏想了想，决定更加严谨一些，“以前的。” “比如？”等红灯，傅云礼停车，侧头看她，“什么关系。” 陈尽夏：“以前就认识的关系。” 她话音刚落，车内随后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傅云礼才重新开口：“陈同学，我可以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做。” “只是……” 一声“陈同学”，吓得陈尽夏心跳飞升，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这是属于高中的肌肉记忆。 来自她偷偷去河边游泳结果差点溺水，被傅云礼捞起来、拎回去洗漱后严厉批评的夏日傍晚。 “……只是什么？”她结巴地开口。 “只是，你的男朋友还是会看出别人爱你的样子。” 车子停到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傅云礼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缓慢地开口：“或者，看见你爱别人的样子。” 缓慢到生怕她有一点听不清。 陈尽夏：“……” 她知道傅云礼是什么意思，所以才更加没办法回答。 那些惯性、氛围，甚至是默契可以欺骗自己，但她不知道能不能骗到别人。 不过也没有关系，她只想要表面的体面就好。 陈尽夏跟在傅云礼身后，随意挑了一些新鲜的应季水果。 “很荣幸你没有否认。” “……否认什么？” 傅云礼突然停下，她差点撞到对方的后背。 “否认你爱我。” 陈尽夏别过头：“……我不爱你。” ……一定要她把话说出来才可以么？ “那你怎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傅云礼笑着接过她手上的水果。 “我不爱你。” 陈尽夏回过头说话时，看见傅云礼眼睛里的红血丝。 她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对方，才发现那些眼神里没注意到的憔悴和疲惫。 从程善予那里她听说过的傅云礼，是没有这一面的。 “好。”傅云礼点头，没再说其他。 回到家以后，傅云礼履行对她的承诺，从进门开始便如陌生人一般，没有同她说任何话，也没有到过她停留的任何地方。 偶尔她投过去目光，看见的都是傅云礼在认真听别人讲话的样子。 陈莲今年的生日和往年不同。往年是在家中暂坐，招待好一众亲戚，才去饭店吃饭。 今年只邀请了几个人，看起来是打算在家里过生日。 厨师在做饭。由于人少的缘故，陈尽夏不能溜进房间里做自己的事情，只能和孙周宇分坐在沙发两侧。 “夏夏，跟我过来。” 陈莲把她叫进房间。 “孙周宇今天为什么没有去接你？还是你们平时就是这样相处的，他都不管你的？” 看起来陈莲把傅云礼在楼下说的话听进了心里。 “我不关注这些。” 虽然陈莲平时不会关心她的事情，但是涉及到婚姻情感方面，陈莲似乎还是会在意。 “如果他一直对你就是这么随意，那我不同意你们继续发展下去，”陈莲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你是我女儿，虽然很想你快点成家，能有个自己的家庭，但是也不是说谁都能娶你。” “好的，那今天晚上吃过饭，我去和他说分手。” 她们之间的沟通一贯如此。陈莲提出需求，她去执行。 听到她的话，陈莲怔了怔：“不是要你分手，结婚的事情还是要尽快提上日程。小宇人还是不错的，不然你李伯母也不会介绍给你，是要你多去沟通。” “我刚才已经提点过他了，后面你多关注他这方面的表现。” 李伯母是陈莲的闺蜜，是程善予爸爸、她继父公司的股东之一。 所以，在陈莲说到不让她和孙周宇继续发展的时候，她真的以为比起那些关系，陈莲更在意她的感受。 “要是结婚以后再培养呢？”陈尽夏看向陈莲的眼睛。 “……”陈莲犹豫几秒钟，“你要是能这么想，我也很欣慰。” “所以，他改不改又有什么关系。”陈尽夏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陈莲说话，“他照顾不照顾我，最后不是都要结婚么。” 过去的事情，陈尽夏一直用陈莲“为自己没有错”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可是，陈莲不能只为她自己。 “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等你爸爸回来，我们商量一下你们订婚的事情，”陈莲突然拉着她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对了，你和云礼是怎么回事？” “上次在家里见过一面，他是我高中同学的伴郎，最近帮人准备婚礼的过程中见过几次。”她认为自己有能力解决，所以没有继续孙周宇的话题，维持着母女之间的体面。 回答完准备已久的答案，陈尽夏随手开始收拾桌子上的杂物。 “只是这样？”陈莲狐疑地问。 “嗯。”陈尽夏面无表情地点头。 “那你帮妈妈一个忙。” 听陈莲简单叙述完，陈尽夏才明白过来。 陈莲想把她只见过几次的堂妹介绍给傅云礼。但考虑到傅云礼身边已经有苏韵这个存在，她作为长辈出面，有些顾虑。 所以想让陈尽夏以朋友的身份，把堂妹介绍给对方。 “或者，你旁敲侧击问一下，云礼有没有要和苏韵发展到结婚的意思。” “好。”陈尽夏点点头，随后看了眼手表，“到时间了，妈妈。” 刚打开房门，没容陈尽夏看看餐厅里有多少人，孙周宇已经站在门口。 陈莲表情欣慰：“早晚都是一家人，你们两个多聊聊吧。” “是要说清楚的，去阁楼吧。” 未婚男女，还已经分手，不适合去她房间说话。 阁楼宽 18. 18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他们很顺利地离开了。 陈尽夏不知道傅云礼具体和陈莲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心里也有预期，在场的人其实没有在意和关注她的去向，她即便从始至终都没出现，也大约只有陈莲会注意到。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内心轻松了许多。程家的这些亲戚不在意她，但是也不为难她。 他们到楼下时，孙周宇已经不知道去向。 “想去哪里走走，”傅云礼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还是，回酒店休息？” “……我有点事情，一会儿得出去一趟。”陈尽夏看了一眼手机，强薇约她去按摩。 她没看傅云礼的表情，也知道自己大约是不厚道到了极点。 这样的结果，就好像她利用了傅云礼在陈莲那里的信任，让她可以不用直面任何负面情绪、不解释任何话语的离开。 “陈尽夏。” “……在那之前还有段时间，我请你吃饭，作为感谢。”避免被“问责”，她立刻回答。 傅云礼哑然失笑，声音响在她头顶：“地上有什么好东西，这么值得看。” “什么也没有。” 以往，她做什么事情，都要提前备好计划，梳理好后续的发展，才能安心去做，可是现在她对很多事情都没了掌控。 她无法保障她和傅云礼的关系会走向何方，现在的发展这让她感觉很不安。 “你饿么？”傅云礼叹气。 陈尽夏摇摇头。 “那，下车走走？” “好。” “你有心事。”傅云礼接过她手里的包，“如果是与我有关，可以不用顾忌。” “……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陈尽夏想了想，又补充，“在我这里。” “这么相信我么？”傅云礼无意碰到陈尽夏的手指，冰凉。 感觉到手掌的包裹，和被缓慢撑开指缝的压力。陈尽夏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问我这个问题，就不担心我会骗你？”傅云礼的目光落到两人之间相合的手上，又握紧了一些。 也是。 如果傅云礼回答了，她就会相信那是他的真实想法。 “可是，你又有什么可骗我的。” 他们八年断联，她实在没什么可被傅云礼图的。没有可图，也就没有必要费心思欺骗。 “那你问我的意思是，”傅云礼停住脚步，一双眼睛盯着她，“我要，你就会给？” 陈尽夏摇头：“……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什么也不能给你。” 她不想知道傅云礼的动机，或者他的一些具体的想法。也不想知道为什么时隔八年，他又突然这样来势汹汹。 直接去问结果，是因为她拥有的东西有限，她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她要优先保全自己。 “或者，你也可以试试，再多相信我一些，往前再走一步。” 陈尽夏没有回答。 “先送你去见朋友，晚上还有时间可以继续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说完，傅云礼看向车子的方向，“走吧。” …… 强薇翻了个身：“讲真，孙周宇的心理阴影面积得多大啊，虽说是他应得的吧。” 陈尽夏：“不知道，当时没有精力顾及他的想法了。” 话音刚落，手机震动响起，是程善予。 走之前，她留下了生日礼物，让程善予帮忙转交给陈莲，程善予拆开看到是项链时，还埋怨她过于正式和生疏，但从反馈来看，应该是陈莲满意的礼物。 上下反复滑动微信界面，陈莲没有给她发来任何消息。 “我不太懂你。”强薇被按得说话都有些发颤，“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你要是真不喜欢傅云礼了，你们是肯定发展不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你看你抵抗了这么久的结果……怎么说呢，我觉着吧，现在就是那种……” “你稍微点下头，你们俩都能上床的程度。” 陈尽夏：“……” “当然了，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故意钓着他，所以他表现得这么上头。” 强薇肩膀疼得忍受不了，就拒绝再按下去：“我是想说，你们能这么纠缠，是因为傅云礼明确地感受到你在喜欢他。” 陈尽夏：“？” “所以，你的拒绝，你的犹豫，在他的视角，都变成情-趣了。” 陈尽夏只想立刻捂住她的嘴。 “你和我说实话，你在担心什么呢？” 按摩结束，两个人到休息间吃水果。 “你十七岁就喜欢傅云礼，手牵过吗，亲过他么，上床没……” 陈尽夏立刻将捂嘴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你别这么大声。” “合着你什么都没得到。既然都没得到，又能失去什么呢？” 说完，强薇感觉自己可能过于严苛。毕竟，她是看着陈尽夏一直和奶奶一起生活。 她和陈尽夏同学朋友这么多年，没见她过过生日，没看见过她的父母。 因为陈奶奶身体不好，陈尽夏的家长会常常无人参加。 高一时，陈尽夏还被高三的学长骚-扰到可以算是校园霸凌的程度。没有家长来帮她伸张正义、解决问题。 她是看到陈尽夏一路走来并不容易的。她自己家庭美满幸福，父母婚姻和谐，进有出路、退有后路，所以什么都敢做敢争取，她刚才的话，有些太高高挂起了。 “夏夏。”强薇把着陈尽夏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挣扎。你不和傅云礼在一起，就不会有那些可能发生的痛苦。” “但是，你现在已经在痛苦了。你可以对自己承认的，可以对自己接受的。” 说完，强薇叹口气：“不过呢，我永远支持你的决定，也尊重你不想提起的任何事情。你爱闷着，我陪你待着，走去喝一杯。” “好。” 对于强薇说的话，她没有做任何回应。强薇算是她最好的朋友，对于强薇的劝解，她会认真想想。 喝酒是临时起意。她酒量很好，所以一般都不会拒绝朋友的邀请。 强薇不太能喝酒，和她相比，强薇甚至可以算是一杯倒。 “一会儿傅云礼来接你的话，”强薇满脸遐想，“你喝了酒，你们会不会酒后乱行？” “不会。”陈尽夏看了眼时间，“他今天去输液，不能碰酒精。” 这是一个胡说的理由。 他们其实并不具备任何可以酒后乱行的时间、地点和氛围。 强薇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隔阂，才会有那样的判断。 “哦哦，那实在太可惜了。”强薇小声地。 陈尽夏：“……” 她有时不太清楚强薇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喝了两杯酒，强薇就感觉有些头疼，就把酒瓶往前推了推：“帮我喝点，不要浪费……” 陈尽夏拒绝串酒。 “哎呀，一点点，不要什么时候都那么有原则嘛。” 陈尽夏：“……” 她还从未同时喝过这 19. 19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傅云礼的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感觉到空间的逼仄，她往后退，手指捉着洗手台的边缘，又被傅云礼按住。 “不愿意？” 灯光在他们头顶，傅云礼的脸在她眼前，面目清晰到一闪而过的情绪都能迅速捕捉。 “你是不是，睡眠不好？”陈尽夏看着傅云礼眼底的红血丝。 “这么严肃的时刻，”傅云礼突然靠得更近，“你要讨论眼睛的事情？” 陈尽夏想别过头，又被傅云礼阻止：“想讨论，就再认真看看。” “不看了……” “那就做正事。”傅云礼抬手轻轻板正她的下巴，“先回答问题。” “什么问题？” “不愿意？” “我怕你会吃亏。”眼神避无可避，陈尽夏只能直面对方，“毕竟清醒着做了我也不会承……” 话语是被打断的。 傅云礼大约还有点发烧。 他的鼻息很热。 而陈尽夏刚用冷水洗过脸，被呼吸扫过的地方，皮肤都颤栗。 傅云礼很温柔。比起接吻，他更像是在试探和撩拨。 只有轻轻地触碰和浅尝辄止，她不回应、不主动，就继续试探。 和那一次完全不一样。 陈尽夏还记得那天，结束以后，他们很有默契的说再见。 傅云礼不问她为什么忽然靠近他侧脸，她也没问傅云礼为什么会吻她。 感觉到一个冰凉的触感套在她的手指上，陈尽夏想去看，却被傅云礼固定住。 温热的鼻息在她耳边：“本来只是想等你集训回来，最晚到你高考结束……” “谁知道，回来以后你就不要我了。” 陈尽夏不自觉抬手推了推傅云礼。 今晚还有救。 他们刚刚顶多算是暧昧，连接吻都算不上。 她没有主动，傅云礼也没有更进一步。到此为止，还有余地。 “一直等你主动，是想让主动权始终在你手里。” 傅云礼的右手摩挲着她手指上的戒指：“这主动权，你不要的话，我就拿走了……” 探索、炽热、缠绵……心跳很快在她胸腔失速。 难以掩饰自己情绪的剧烈波动，陈尽夏抽出手抵在傅云礼胸口。在对方离开她的瞬间，睁开了眼睛。 傅云礼的脸颊、耳朵都很红，嘴唇有些肿胀，目光上移，她在他眼睛里看到欲-望。 “我手机响了……”陈尽夏回避傅云礼的目光，“我要去接一下。” 傅云礼摇摇头：“不让。” 陈尽夏挣脱不开：“你……” “这里。”傅云礼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 “我以为今天你也要去陈尽夏那边，结果你居然在家。” 童杨来接傅云礼去开会：“我现在怎么跟你的司机似的。” 傅云礼看着手机上陈莲的邀请。 “对了，你下午去医院，不用我送吧？”童杨挠挠头，“虽说平时得为兄弟两肋插刀，但是我下午有个约会……” “不用。”傅云礼回复了那条消息，随后收起手机，“走吧。” …… 这是上班三年来陈尽夏第一次迟到。 她奇怪自己在没有听见闹钟的情况下，生物钟居然也失效。 好在丁琳琳今天回归，她可以稍微轻松一些。 “情况还好吗？” 忙过一阵子，两人相约茶水间，边拆开冰美式的外卖，边闲聊。 “不太好，但是我想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丁琳琳猛灌了一口，“我开始还想过，他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生病，所以我们才会分手。” “有点像偶像剧剧情了哈哈。”丁琳琳并不是在自嘲，陈尽夏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放下”。 “所以我才会去照顾他，到昨天我忍不住问他他，他也算是诚实。”丁琳琳很快喝完一杯，又重新打起精神，“我俩也挺搞笑的。我以为他因为生病和我分手，他以为我担心他生病所以想要和好。” “说开了以后才发现，我们彼此错位，他其实是因为厌倦而分手，我是因为想象中的愧疚而去照顾他，所以谈了一次以后，我们就在对彼此的失望中彻底结束了。” “那你现在感觉还好么？” 陈尽夏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她以为安慰是没什么用的东西，不能实际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她往往只是提出解决办法。 可是对于别人的感情问题，她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来，所以她多数情况下只听不建议。 “你是不是……恋爱了？”丁琳琳盯着她，“不然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陈尽夏局促地挠头：“……这不是很平常的问题么？” “在你这里不太平常！”丁琳琳，“有情况，你有情况。” 陈尽夏：“我没有……” 她上午很忙，一直没有回忆昨晚的事情。 但是丁琳琳的话好像是一种提醒。 提醒她昨晚傅云礼是如何在事后问她“承认吗”，又如何在她否认后一次又一次的吻她。 “真的没有情况吗？”丁琳琳不解地，“难道我会错意了。” “真的没有。”陈尽夏看了一眼手机，“中午我不去吃饭了，有点事情。” 丁琳琳本来还想开个玩笑问问是不是和男朋友约会，突然想起下周要出差，又抓紧时间讨论正事。 “下周开会要封闭管理，东西得带好。下午你有时间，咱们得开个小会，给那两个实习生说一下下周的工作安排。” “没问题。” 中午和赵一童的班主任通过电话，知道情况一切都好，陈尽夏也放下心来。 “下周我工作比较忙，如果有突发状况或者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多留言或者联系傅……傅……那位资助人。” “好的。” 挂了电话，手机很平静，除了工作以外，没有任何其他消息，陈尽夏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她确实为昨晚的事情后悔了。于情于理，她昨晚都不该邀请傅云礼上楼。 下午的工作比较顺利，甚至难得的提前下班。 陈尽夏本来想和丁琳琳去逛街，买一些出差用的补给品，结果程善予难得给她打电话，还是向她求助。 “姐，你能不能回来救我一下……” “我早上和老妈说出去上口语课来的……然后我带朋友回家打游戏，想着老妈回来之前就撤，结果她提前回来了……” 陈尽夏：“……” “姐你对我最好了……”程善予可怜兮兮地，“你能不能回来，假装有什么事情，把老妈喊进你房间，然后给我点时间跑路……” “即便她发现你逃课，也不会生你的气的，所以你不用这么害怕。” “不是的， 20. 20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陈尽夏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倒不是怕被发现，而是因为她听见了楼下吵闹的声音——程善予被抓了。 陈莲在低声训斥程善予。 本着人道主义关怀，也是她回家的目的之一，她觉得还是要去“拯救”一下这个弟弟。 她思索的片刻，傅云礼领会她的意图，便随手拿了本书，主动下楼去。 训斥的声音在傅云礼迈下一层层楼梯的过程中越来越低，随后消失。 陈尽夏拎着书包下楼时，楼下的三个人已经在沙发上坐好。 陈莲看到她并不意外，而是站起身：“夏夏，来房间里帮我找个东西。” “好。”陈尽夏点头。 程善予低着头，丝毫不敢抬起来。傅云礼则悠闲地喝茶，看起来一副要等她结束，和她一起离开的样子。 走进房间，陈莲将房门关上，随后反锁。又拉着陈尽夏的手，温柔地带着她坐到床边。 “妈妈最近比较忙，没时间关心你……”陈莲和陈尽夏之间的关系虽然算不上生疏，但是很少这种“谈心”时刻，所以说起这样的话来，陈莲难免感觉尴尬。 “你和云礼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等待了一阵蹩脚的寒暄以后，陈莲终于直奔主题。 “接吻。”陈尽夏诚实地。 她的回答让陈莲有些错愕：“你真是有你爸爸的基因……” “我爸爸的基因没什么问题，我也没有任何问题。” 她们之间对于过去一直默契的不去提起。陈莲先开了口子，那她其实不介意戳动对方的伤疤。 “你跟在他身边多几年，就向着他说话了？你是我辛苦怀孕十月生下来的。”陈莲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是很哀怨。 “虽然那时我是小孩子，但是我也有眼睛，能看到谁做错，谁说谎。” 父亲的病是急发的。陈莲在市区工作，不想放弃工作回来照顾，这些她都是可以理解的。 甚至，即便陈莲因此做出离婚的决定，放弃她的抚养权，她都觉得情有可原。 可是，将给父亲送企业慰问金的女同事说成是父亲的出轨对象，并以此为借口彻底不回家，她不理解，不能理解。 “不说这些了，”陈莲阻止话题继续发展，“所以，你已经决定和孙周宇分手，要和傅云礼在一起了，是吗？” “没有。”陈尽夏抱着怀里的背包，“只是接吻，就要在一起吗？” “你知道，他是要介绍给你堂妹的人。”陈莲压抑着声音，“昨天我同你讲这件事，你也没有提出意见……非要把局面搞得这样难看。” “和我接过吻也不影响你把他介绍给堂妹，”陈尽夏始终保持着平和的语气，“孙周宇在认识我之前，不是也和堂妹见过几次么。” 见面以后，堂妹觉得不合心意，所以才被介绍给她。 “一家人，不必分什么我的她的。”话说到这个程度，陈尽夏以为已经可以结束。 再说下去，就太难看了。 “你要是真心想和云礼处，就认真处，”陈莲头疼，“别从你这里把长辈之间的关系都搞得难做。你要是有那份心，我也会帮你。” 陈尽夏本来已经准备走了，听到最后，没忍住停住脚步。 很多事情，她不问，不说，是因为她心里早有答案。 但是有些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想要去确认，到底是她把人想坏，还是人性本就如此。 “怎么帮我？和他说我悲惨的过去，让他同情、可怜我？” “同情和可怜也能激发爱。”陈莲耐心地，“真正爱你的人会保护你可怜的那一面。” ……是吗？ 可是，谁想要被向下俯视的爱呢？俯视的爱能算□□吗？ 同情、可怜、心疼与看轻、嫌弃、鄙夷只有一线之隔。 “我并不觉得我有哪里可怜，哪里需要被同情。如果你真的觉得我的过去有你想象的那么悲惨，那完好无损地走到今天不更证明我很幸运，很强大，很值得敬佩么？” “……我是为了你好。”陈莲叹气，“有些事情我不想多说，你高中被拉进男厕所那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实话告诉妈妈？” 陈尽夏忍不住皱眉。 什么也没有发生。 虽然她没有父母，但好歹是在学校，她还有老师和同学可以帮助她。 看到她被拉扯的瞬间，就有路过的老师及时制止。说来讽刺，有时路人竟然比家人可靠。 她也没有选择息事宁人，而是写信到校长信箱，反复去争取同学和老师的帮助和证明，虽然耗时耗力，也给了那个男生一个校级处分，让对方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后，每一次在被霸凌的边缘，她都有拼尽全力地保护自己。 让她意外的是，当时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奶奶曾经给陈莲打过电话，希望她来学校帮忙推动解决。 可是没有打通。在奶奶的视角，也是无计可施，才给她继父发了信息，简单描述了这件事情。 信息和那通电话一样石沉大海。 她一直以为是忙碌的继父无暇将情况告知给陈莲，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如果你觉得同情和可怜可以让人被爱，”陈尽夏面带微笑，“你为什么不把你和你前夫糟糕的感情生活告诉现任呢？” 她说完，陈莲是真的生气了。 敲门声在这一刻响起，陈尽夏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门外站着傅云礼。 “走？” “嗯。” 关门之前，陈尽夏看向陈莲：“再见了，妈妈。” 她大概率不会再回来。 走出单元门，傅云礼自然地牵她的手：“心情不好？” “心情很好。” 心情不好的应该另有其人。 她一直以为撕破脸会很难堪，所以极力避免。现在看来，竟然有一丝痛快。 “那怎么表情这么沉重？”傅云礼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陈尽夏的下唇上，上面有明显的咬痕和淤血，算是他们共同的杰作。 “你拉着我走，我跟不上。”陈尽夏收回手，“累的。” “我去开车。”傅云礼看了眼空了的手心，随后朝着车位的方向走过去，让她在原地等着。 陈尽夏看着对方的背影出神。 抛开喜欢与否不谈，在现实意义上，傅云礼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尤其对于她这种情况来说，旁人知道的话，大约都会劝她赶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可越是如此，她越不能把感情和依赖全部交付。如果不喜欢对方倒是可以，就像和孙周宇那样，可是…… “怎么？” 车子开到她面前，陈尽夏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差点对自己承认。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能骗住自己还好，骗不住就是洪水猛兽，再想理智就会发疯。 所以，她不会对自己承认。 “我和同事约好逛街，”陈尽夏坐上副驾，“……你能把我送到和盛大厦么？” 傅云礼哑然：“……你还挺忙。” “还行。”陈尽夏点头，随后看向窗外。 车子开得并不快，到了商场楼下，傅云礼没有放下她就走，而是开到地下停车场。 “你不走么？”陈尽夏看了眼时间，“我们要逛很久。” “我等你。” “……一会儿就过了饭点了。”他们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她和丁琳琳打算逛到商场关掉，起码要十点钟。 “关心我？”傅云礼从车窗里探出头，盯着她。 陈尽夏：“……那我走了。” “我等你。” 走出很长一段时间，陈尽夏都没有回头，到了拐角处，她才回头看了一眼。 和傅云礼目光交错的瞬间，对方招了招手，示意她看着前方的车，她则点点头。 陈尽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傅云礼才低头看向手机。 童杨头很大：“老大，你今天没去输液？你人去哪里了？” 傅云礼调低音量：“在忙。” “你不要命了？？？”童杨震惊。 童杨说话做事向来喜欢夸张，傅云礼早已经习惯。 “把项目文件发来。”傅云礼从后座拿来办公本，调低座椅，开始处理工作。 21. 21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 她有段时间没回来，门上已经被贴了不少小广告。 傅云礼帮她把东西拎回房间，随后检查房间里的各个角落是否存在安全隐患。 陈尽夏看着傅云礼认真细致地检查泡过水的木地板，又看着对方一步步帮她清理散落在地上没被收走的维修物料。 “不累？”感觉到她一直在身后站着，傅云礼回头看她。 “还好。”陈尽夏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随后递给傅云礼。 可能，她只是想可能，如果和傅云礼生活在一起，应该会很开心。 其实，她很早就知道。 高三那个暑假，接连一周的暴雨，奶奶家房子的屋顶出现不同程度的渗水，尽管并不影响生活，但看着一条条水渍从屋顶蔓延到墙面，多少还是让人担心。 是傅云礼架起折叠梯，沿墙用塑料薄膜封住了漏雨的位置。 也是他等到暴雨停歇的下午，帮她们给房间渗水的地方拍了照片，上传到统一的自然灾害险申报系统，去申请赔偿。等有专人来维修时，傅云礼也是全程陪同。 那些时刻，陈尽夏也是这样，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专注地忙碌着，为一些与他本人，和他本身生活无关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很喜欢傅云礼，满脑子想象得都是得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子才能和傅云礼在一起呢？ 那个人一定会被很认真地爱护着吧？ 那个人会是她吗？ …… 现在呢？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陈尽夏。” “嗯？”她在走神，没有立刻回过神来，听见自己的名字，惯性地答应。 “如果面对面，你也能看这么久，”傅云礼转身看向她，“或许很多问题都有很好的解决机会。” “……比如？” 可能是因为疲倦，她的精神没有办法保持白天那样的紧绷和警惕，竟然难得在这样的时刻放松下来。 “比如，”傅云礼看了眼时间，“周末有什么安排？” ……是这么简单随性的问题啊。 “周末啊，”陈尽夏思索回忆，“周六要去婚纱店试伴娘服，顺便再帮邵文挑一件备用的头纱。” 邵文的婚礼在下周日，而她下周的五天工作日要出差，所以这个周末，她基本上都会和邵文一起，帮忙准备一些婚礼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周日呢？”傅云礼从桌子上拿起一把维修工人落下的小铲子，随意地问道。 “周日去邵文家里，帮忙看看还有哪些东西不够全，可能会和她们一起去买东西。”陈尽夏想了想，“还有很多琐碎的事情。” “……之前为什么会和孙周宇走到订婚的那步？” “因为……”陈尽夏顿了顿。 她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从与她无关，也与他们的关系无关的事情上忽然转到这么隐私的内容上，但是傅云礼就那样望着她，等她的回答。 好想她真的有义务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按部就班地发展到了。”她实在无法回答。 从她内心来说，只是觉得孙周宇知根知底且很有边界和分寸，即便结婚也可以做一对互不干扰的夫妻，不会影响她现在的生活节奏。 “那你觉得，我们需要怎样按部就班，才可以发展到结婚？” 陈尽夏：“……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发展到那一步。” “哦？”傅云礼眼睛一直盯着她，丝毫不让步，“所以，只有你们可以，我们不可以。” 说完，似乎觉得程度不够严重，又补充：“只有他可以，我不可以。” 陈尽夏：“……” 在晚上，傅云礼问她为何不邀请他时，她确实把问题想偏了，她以为“邀请”只能发生那天晚上那样的事情。 事实证明，傅云礼在她这里不会做任何“无用功”。 “说说，”傅云礼丝毫没有要轻轻放过的意思，“我比他差在哪里？” 陈尽夏：“ 22. 22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和傅云礼结……婚吗？ 陈尽夏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意识到自己在发呆以后，陈尽夏摇摇头，随即卸掉眼睛上的妆。 她也说不清他们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可能有傅云礼的主动，也可能是她给出了一些鼓励的信号。 她没办法和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傅云礼个人的意愿和推动。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她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确定对方的动机和诉求。 可真实的回答，是她自己也在愿意。 像是身体本能的选择一样，即便八年没见，她还是可以很快就相信对方。 那些零零散散在他们相处过程中的细心还是可以给她提供情绪价值。 他的举手投足，他说话的语气强调，他做事专注的侧脸，也还是可以让她感觉到心动。 所以，要和傅云礼在一起吗？ 听到开门声时，陈尽夏才发觉自己还在洗手。 傅云礼进门后看见她仍在洗手间，便走进来抬手将水关上，随后抽出纸巾帮她把手擦干净。 “嗯？” 陈尽夏看着傅云礼低着头，认真地将她的手擦干净，又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护手霜，帮她把每根手指细细涂好。 “在停车场等你的时候去买的。”傅云礼看着陈尽夏光秃秃的手指，“还买了黄连，一会儿给你涂在手指上，以后你就不会吃手了。” 陈尽夏：“……我不是小孩子。” “我知道，”傅云礼轻轻拍拍她的手心，转而握住她的手掌，将她十指扣紧，“所以，想好了么？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想想。” 犹豫了片刻，陈尽夏给出了一个自己唯一能给出的回答。 “好。”傅云礼忍不住笑。 “你愿意考虑。”傅云礼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我已经很开心了。” …… 傅云礼走了以后，陈尽夏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出神。 上一次的那个晚上，傅云礼曾经将这枚戒指戴在她手上过。 她记得当时的感觉，戒指有些松，很快从她的手指上滑落到傅云礼的掌心。 这一次……就很合适，大约是回去改过。 是在给她涂好护手霜时，傅云礼给她戴上的。他管这枚戒指叫作“同意考虑”的“见面礼”。 她没有立刻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所以就选择暂时收下。 而她收下以后，傅云礼又表示期待她的“回礼”。 ……真是一个烫手山芋。 “给我更新一下你们的进度……” 躺下以后，陈尽夏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就回复了强薇的一条消息，没想到强薇直接打电话过来。 “也没有什么进度，”陈尽夏伸出手，看着那枚戒指，“我也还没想好。” “他是不是去过你家了？”强薇好奇地，“留宿没有？” “……没。” 就在刚刚，她以为这个夜晚会有些难以收场的时候，傅云礼看了眼时间，便准备走了。 对于她的诧异，傅云礼也有很好的解释。 她现在还记得傅云礼的表情。 “我很想留宿但是……” “在一些核心矛盾没有彻底解决之前，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同时，我也担心你会认为我能次次在和你共处一室时保持冷静。” 傅云礼说完，她立刻送对方出门。 她并没有想让傅云礼留宿……这样搞得好像是她舍不得傅云礼离开一样。 她没有将这些告诉强薇，只是和强薇说了后面会和傅云礼一起去给邵文的婚礼当伴郎伴娘。 “四舍五入，不就是你们也举办了婚礼么？”强薇惊讶，“这都提前熟悉流程了，姓傅的心机好深啊，怎么就认识邵文她老公了……” 陈尽夏：“……” 确实，据她所知，傅云礼在一开始并不是邵文婚礼伴郎的人选。而且婚礼这种私密的事情，没人会请刚认识不久的合作伙伴当伴郎。 “不过说起来，我新买了相机，到时候我选个好位置，多给你们两个拍几张人生照片……” “……那倒也不用。”阻止强薇发散思维，陈尽夏敷衍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周末并不太平。 一大早，她刚起床准备简单做点早饭，程善予的语音就打了过来。 她没有来得及通过语音了解他离家出走的情况，因为程善予人已经在门外了。 “姐，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寄宿两天？”程善予指着一旁的次卧，“我有点郁闷，我都不想回家了。” 虽然上次的事情，她也隐隐觉得还有其他内情，但是并未想那么多。这次估计也并非只是程善予逃课，正好碰上陈莲情绪不佳这样简单。 “姐，你有苏韵姐的微信么？”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陈尽夏顿了顿，又继续煎鸡蛋：“没有，不认识。” “好吧。”程善予有些别扭，“姐，你不认识她，实在是太可惜了。” 陈尽夏没有多问，程善予反而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那么讨厌苏韵姐姐……” “吃饭。”把煎鸡蛋做成一个很好看的摆盘，陈尽夏端了自己的那份走到电视机前面的沙发上坐好。 “姐，你早饭就吃这么简陋啊，”程善予小声地抱怨，“你也不帮我盛一下……” “我是你姐姐，不是你的保姆。”陈尽夏瞥了程善予一眼，“不想吃的话，你也可以自己点外卖。” 她在程善予这里听过很多次苏韵的名字。 小到苏韵名字的由来，大到苏韵在傅云礼身边的那些出彩的工作实绩，更多的是苏韵和傅云礼在国外相伴的一些故事。 陈尽夏不知道程善予是从哪里听说这些，但即便有夸张，也应该真有其事。 “我忽然想起来……”程善予把煎蛋盛好，端着盘子坐在陈尽夏旁边，“苏韵姐和妈妈是有过一次不愉快，还是跟姐你有点关系。” 陈尽夏：“……你是不是藏了苏韵的东西被妈妈发现了？” 程善予立刻闭嘴。 但是通红的脸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接着刚才的事情说。”陈尽夏不想继续追问程善予的秘密。 “就是很多年前了，有一次妈妈提起说自己的生活很幸福……然后韵姐说很幸福为什么不把女儿接到自己身边之类的……” “嗯。”陈尽夏没再问下去。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所以陈莲才希望傅云礼和苏韵没有什么故事，才想要把她的堂妹介绍给傅云礼，才会在知道她和傅云礼的关系后，没有那么不高兴。 “姐，你是不是和云礼哥哥关系很好？你下回去找他的时候，能带上我一起吗？”程善予将一整个煎蛋吃完，随后看着她眨眨眼睛。 “你想见傅云礼，还是……”陈尽夏顿 23. 23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陈尽夏踮起脚，在傅云礼的脸颊上轻轻扫了一下。 “不够。”傅云礼摇摇头，但却并不打算为难她的样子，而是像盖章一般，吻了吻她，“还是我的回礼更显诚意。” 说完，便拉着她的手，推开了门。 随着他们进门的声音同时出现的，是程善予手边盘子掉地上的声音。 好在是没有碎掉，程善予赶紧捡了起来。 “姐……哥……姐……”程善予的目光在他们脸上左右来回移动，随后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 傅云礼像是对这些都不在意一般，只是略带些思考的靠近她耳边，小声地：“你想让他知情吗？” 陈尽夏：“……” 显然，这已经不是她想不想就能左右的了。从程善予的表情来看，他明显已经“知情”，并且开始发散思维了。 感觉到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傅云礼又捉得更紧了一些。 随后在她耳边：“是你的弟弟，得由你来向他介绍我。” 陈尽夏：“……” 程善予最后将目光落在陈尽夏的脸上，似乎也是觉得姐姐应该打破这个僵局，对他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 “程善予，这是傅云礼。”陈尽夏抬起空着的手，又指了指程善予，“这是我弟弟。” 程善予无奈地：“……姐。” 傅云礼也哑然失笑。 “我认识云礼哥哥啊，云礼哥哥也认识我呀……”程善予无奈地，“……重点是你们两个怎么手牵得那么紧呀？” “咳，”傅云礼轻咳两声，看着陈尽夏，“你说还是我说？” 陈尽夏没回答，而是看向程善予：“……你刚刚不是说，很想见云礼哥哥，想让他给你讲讲苏韵的事情么。” 说完，陈尽夏抽回被牵着的手：“人我带来了，你问吧，我先去忙。” 傅云礼把人捉回来，不让她走：“苏韵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尽夏指了指程善予：“他说的，我也不太清楚，不然你问他。” 趁着傅云礼没反应过来，陈尽夏立刻回房间并且把门锁好。 今早有个突发新闻，值班的实习生有点拿不准措辞，让她帮忙看一下。 等陈尽夏忙完工作，走到客厅时，发现傅云礼和程善予正在打游戏。 陈尽夏正想去倒杯水喝，就听见程善予：“……姐夫姐夫救我，我快死了，拉我一把。” 陈尽夏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 ……姐夫？ 她的目光和傅云礼交错，傅云礼耸肩表示无奈，好像在说，程善予非要这么叫，他也没什么办法一样。 “要不要一起？”傅云礼将游戏手柄递给她，邀请地。 “不了。” 虽然游戏机是她买的，但也只是为了偶尔消遣打发时间。邵文约她午饭之前见面，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时间紧张，她没什么心情打游戏。 “对了，我同学约我吃午饭，我得先走了。”程善予看了一眼时间，又看向陈尽夏，“姐夫下午在吗？” 陈尽夏：“……” “怎么了？” “姐夫下午要是在，我就再过来和姐夫一起玩会儿。” “不在。”傅云礼帮陈尽夏回答。 “那姐夫你晚上留宿么？”问出这句话以后，程善予自己先脸红了，“我的意思是，姐夫晚上住在我姐这里的话，我就回家去，就不打扰了，没有要争谁住在这里的意思……” ……越问越离谱。 “下午不在，晚上也不会留宿。”陈尽夏催他快点出门。 程善予走了以后，傅云礼仍然窝在沙发上，自顾自打游戏。等陈尽夏关门回来，他才继续发出邀请：“拉我一把。” 陈尽夏接过另一只手柄，操纵角色走到傅云礼面前，给他治疗，将他复活。 和傅云礼一起打游戏，与她和人机搭配确实有些不太一样。 他很会照顾人。比起胜负更在意她的体验，也不会追赶游戏进度，还很热衷于发掘一些“情侣”彩蛋。 “不想问问我，是怎么和程善予解释‘苏韵’的事情的？” 一局游戏打完，陈尽夏才发现自己不知觉间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坐到了傅云礼身边。 “那你呢，你想说么？”陈尽夏把游戏手柄放到一旁，随后抽出湿纸巾将手擦干净。 “……”傅云礼忽然别过眼，“你衣服没穿好。” 陈尽夏低头，才发现衬衫领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个。本来就是浅浅的V领，现在简直可以说是大敞四开。 她和傅云礼之间的距离很近，也是幸好刚才他们都在专注打游戏，不然只会更加尴尬。 陈尽夏习惯性地揽了揽胸口：“……我先去换件衣服。” “……好。”傅云礼依然没有看她。 确认自己衣着正常且体面，陈尽夏化了淡妆，顺便收拾好准备带给邵文的东西。 “收拾好了？”傅云礼看着她明艳有朝气的脸庞，目光落到她扣得整齐严实的领口。 “嗯。”陈尽夏点了点头，“和邵文约的中午一起吃饭。” “然后呢？” “然后去试伴娘服，顺便帮她挑一件备用的敬酒服。” “是不是还有时间？”傅云礼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顺手接过她手上的包，一双眼睛盯着她一瞬不瞬地，“……要不要接吻？” “……？” 是提问，却不需要她回答。 似乎是为了不破坏她的妆容，傅云礼只是捧着她的后脑轻柔地碰了碰她的嘴唇。 比起侵略和占有，这更像是一种安慰，或者说更像是小动物之间触碰鼻息来交流信息。 浅尝辄止。 “我送你。”傅云礼抽出纸巾，帮 24. 24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把陈尽夏送到邵文家楼下，看着陈尽夏上楼以后，傅云礼接到童杨的电话，便驱车回单位。 “您可真忙，每天瞅不见你的人。”童杨将一沓材料放到傅云礼的桌子上。 等傅云礼把该签的文件签完，童杨好奇地：“陈……嫂子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傅云礼瞥了他一眼。 “……你别想骗我说没进展啊，”童杨一脸神秘兮兮，“我那天可看见你在家调整戒指大小了，是不是送出去了。” “你这个戒指有没有原始形态的照片了？”童杨侧身坐到傅云礼的办公桌上，“我要是你，我就把各个阶段的照片，自己怎么打磨的照片都留着，等给她戒指的时候，都给她看。” ……拍照？ ……还要留着给陈尽夏看？ “那也未免太过自恋。” 得到傅云礼的回应，童杨忍不住打开话匣子：“其实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跟嫂子说一下你在等她这几年受了多少苦，什么夜不能寐，心气郁结，哪怕夸张一些，你多说说心里话，她肯定又感动又心疼，然后就直接答应你了呗。” “下个月你去一趟春华，”手机提示有一条消息，傅云礼点开就没再关上，“苏韵和你一起。” 童杨立刻闭嘴，良久后发出感悟：“……你不是人。” “确实，你的评价很准确。” 他不会和陈尽夏去说那些东西。 如果只是为了被同情，被心疼，他也不必等这么久。 他想要陈尽夏的爱，是纯粹的爱他。不必是感动，也不能是可怜。 除非没有任何办法，但他一定也能找到其他办法。 手机上是陈尽夏试穿伴娘服的照片，是邵文发来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陈尽夏并不上相。 相机里拍出的她总是让人感觉到距离，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现在他也随时能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陈尽夏时，远远地，她突然站起来，白白的一小团，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往他的方向跑过来。 等到她的面目清晰，表情清晰，她又好像有点失望，然后那失望转瞬即逝，她又很灵动很期待，好像他是什么从天而降的很珍贵的礼物。 所以，他才会下车，亲自把这礼物送到她面前。顺便观察她的表情，了解她是否满意。 这种感觉，在八年后的再见面，他也再一次感受到了。 那种在平静表情之下的窥探和好奇，他享受被陈尽夏热烈地爱着和无言地爱着的感觉，他无数次为这些时刻心动和心安。 从邵文那里了解到陈尽夏结束的时间，傅云礼起身去医院。 失眠的症状并没有变好。 至少，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在和陈尽夏的关系缓和以后会变得好一些。 可惜体检的结果一切都好，让失眠的源头更加难以寻找。 傅云礼在去接陈尽夏的路上，才终于收到今天对方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好看吗？” 是陈尽夏视角的照片。 问的不是裙子，是鞋子。 在吃过午饭以后，邵文和陈尽夏去逛了街。 傅云礼想，陈尽夏不会分享自己伴娘服的照片给他，大约是觉得自己作为伴娘，并不需要那么好看。 但是分享鞋子，说明她对自己重新有了分享欲。 所以傅云礼将车子停在路边，打过去一个视频电话。 “诶？”陈尽夏接通，“怎么了？” “看看你。”傅云礼看着视频里陈尽夏有些发懵的表情，目光掠过她的锁骨。 陈尽夏的锁骨、手指、小腿和脚都很好看，大约是因为四肢本来就纤长，再加上本身比较瘦削，骨节更加分明。 陈尽夏大约是有些尴尬，很快将摄像头转为后置：“……哪个颜色好看？” 很别扭。 不是他，是陈尽夏的情绪。 她想靠近又要推开的纠结，推开后又探求的别扭，傅云礼都能感受得到，他也能理解。 “我看看。” 傅云礼看着陈尽夏把手机镜头挪近，认真地帮她挑选颜色和款式。 “很好看。” “红色吗？”陈尽夏小声念念，“不日常。” 和她上班时候常穿的风格也不太搭。 “是脚腕。”傅云礼言简意赅。 “……先挂了。” “等下。”傅云礼笑着阻止陈尽夏挂断，“出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在北口等你。” “你已经到了吗？” “还没出发，”傅云礼抬头再次确认是北门以后，又低头看向手机屏幕，“等你买完东西告诉我，我再出发。” “好。” 挂掉电话，傅云礼解开安全带，从商场北门走进去。 他几乎不去逛街，到了一层，还是根据商场的指示牌找到了陈尽夏所在的店。 他进去时，陈尽夏正在排队结账。 “怎么不买红色？” “因为……” 傅云礼看着陈尽夏漫不经心地回答，又在发现是他以后惊讶得立刻闭嘴。 “……你不是还没出发？”好像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显得很笨，陈尽夏便不再说话了。 “红色在哪个位置？”傅云礼笑她，在这么短的时 25. 25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陈尽夏已经很久没剪过头发了。 她习惯盘发，再加上工作忙碌，每天花费在发型上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 所以，她几乎是最近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长到及腰。 盘发变得不那么轻松，时常有松散的可能，可是她又不喜欢披发，想了想，她便决定剪成齐肩的短发。 被理发师夸赞了一圈头发又多又顺以后，陈尽夏拒绝了染发烫发的建议，而是提出自己的想法：“能梳起一个小揪揪就可以了。” 利索且不会耽误工作，而且不会不好看。 傅云礼一直在看着她。从她坐在镜子前开始，傅云礼的目光就没挪开。 “……？”陈尽夏从镜子里和傅云礼对视一眼，“……你要不要看看别的地方？” 傅云礼笑着摇头：“别的地方我不认识。” “……那你认识认识。” “我不。” 陈尽夏：“……” 他想看着陈尽夏一点点变回高中时刚认识的样子。 尽管他本身并没有这样的诉求，但是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也觉得很开心。 陈尽夏假装不关注傅云礼时，余光看向镜子，傅云礼都在看着她笑。等她感觉不自在，定睛看向对方时，傅云礼便低下头，佯装在忙碌。 这好像都成为了一种默契。 然后，陈尽夏想起去试伴娘服的时候，邵文同她说的话。 邵文说，傅云礼有很严重的失眠，而且时间已经非常长了。也不是消极对待，相反地是，傅云礼一直在积极治疗，但收效甚微。 陈尽夏掰着手指。 她认识傅云礼的时候，傅云礼应该是没有严重失眠这类情况的。 陈尽夏还记得那个夏日午后，她和傅云礼分别躺在奶奶家的摇椅上晒太阳，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只知道自己醒的时候，傅云礼正睡着。 她几乎是鼓起全部的勇气想和睡着的傅云礼拍一张合影。 奈何她因为紧张，先是摆好了姿势才发现忘记拿手机，又在第二次下定决心后不小心把手机掉在了傅云礼的手臂上。 ……虽然这都没有将傅云礼吵醒，但她确实心惊胆战，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了。 所以……傅云礼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呢？ 等陈尽夏回过神来，她的头发已经到了齐肩的长度，而理发师看起来还在继续修剪：“这个长度就可以了，不能再短了。” 再短就短到她见傅云礼第一面的长度了。她发誓那是她一生中最不好看的时刻。 “再短一点会很好看……” “……不要！”陈尽夏坚决拒绝，“我剪过的我知道，很丑。” 及时制止了理发师以后，陈尽夏回头看向傅云礼，她不知道傅云礼还记不记得她那时候的傻样子。 “想喝橘子汽水吗？” 走出理发店，陈尽夏忽然听见傅云礼问她。 ……橘子汽水啊。 是她那个时候很爱喝的，后来因为明确自己喜欢上傅云礼了，想变得更瘦更好看，她就不再喝了。 好像不再喝饮料和养长头发是同步进行的。 “……喝！”陈尽夏用力点头。 “我去买，”看着天要下雨的样子，傅云礼把伞拿给陈尽夏，“在这里等我。” 超市在对面那条街，傅云礼要走一段路穿过过街天桥，才能到达。 傅云礼走出几步，就发现陈尽夏在他后面跟着。 “要一起吗？” “……不要。” “那怎么不在原地等我？” “不想。” “就想跟着我？” “……就想跟着你。” 就像高中时的每一次，陈尽夏都在傅云礼身后，像个跟屁虫一样，等着傅云礼给她买汽水，带她去河边钓鱼，去屋顶晒太阳，在无人的夜里散步。 傅云礼回头看着她。 “那就跟着我。” 这是在她说了那么多次以后，傅云礼第一次正面回应。 那就跟着他吧？ 买完橘子汽水，陈尽夏跟着傅云礼一起逛超市。 “晚上想吃什么菜？” “……我不会做饭。”陈尽夏认真地，“不然点外卖？” “我会。” 陈尽夏连帮忙的空间都没有。傅云礼很娴熟地洗菜、切菜、炒菜和摆盘。 ……好像没有什么他不会的事情？ “我来端菜。”陈尽夏一直跟在傅云礼旁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插手”的工作。 “烫。”没有让她去端菜，傅云礼将碗筷放到她手里。 “去冰箱里拿饮料。” “……然后呢？”吃白饭会让她心不安。 “然后去餐厅椅子上坐着喝饮料。” 陈尽夏：“……还有其他的我可以做的事情么？” “现在没有，一会儿可能有。”傅云礼重复，“一会儿肯定有。” 陈尽夏：“……？” 见她表情凝重，傅云礼笑：“可以去挑一部你想看的电影。” 实际上，到傅云礼把所有菜端上桌，陈尽夏都没有找到一部喜欢的电影，就任由电视屏幕随便放着。 这是她第一次吃到傅云礼做饭。整个过程都很安静，傅云礼没有主动开启任何话题，似乎是在等她的评价。 陈尽夏本来想夸奖傅云礼的手艺，直到她目光瞥见电视柜上的傅云礼的安眠药。 不止一瓶。 “……不好吃？”傅云礼表情突然严肃，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 “好吃。”陈尽夏快速收回目光，“就是我想每天都吃……” “……你愿意？” “愿意。”陈尽夏点点头，“是你在吃亏，我肯定愿意的。” “就是离我单位距离太近了，”陈尽夏思索片刻，“所以先暂时愿意着，后面我肯定还会变卦的，可以吗？” “当然。” 她之前一直想住得离单位近一些，但是也不是这么近。 她一直在距离比较远的地方租房子住，突然搬到离单位这么近的地方，会引起很多 26. 26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手机响了……”陈尽夏看了一眼落在沙发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两条微信消息。 “别动……我来拿。”傅云礼伸手拿起来，随后放到她手心里。 “……你这样我看不了消息。”陈尽夏看着埋头在自己锁骨边的傅云礼。 “单手看。” 陈尽夏：“……” 是她很久以前报道过的乡村教师的学生。 那时候她才刚工作，带着从学校出来的满腔新闻热忱，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报道了一位985博士回乡当老师，托举家乡青年人的长篇新闻。 “怎么？” “……之前的一个报道对象，生病了，”陈尽夏回复完消息，搂住傅云礼，“后面我应该还得再去一趟。” 不只是做后续的跟进报道，还想帮忙确认和治疗病情。 她物欲很低，工作几年有了不少积蓄，应该能为对方提供一些帮助。 “是获奖的那篇报道的对象？”傅云礼，“是那位教师？” “……你知道？”陈尽夏点点头，“之前在采访她的学生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她的身体不是很好，但是她又是那种很有朝气很有干劲的性格，提醒她去做体检以后，她也是满口答应的。” 陈尽夏以为，对方是这样一个勇敢、有理想、有长远目标的人，应该会很爱惜身体才是。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不太确定，需要进一步诊断。” 根据学生的信息，在县医院看过了，疑似胃癌。 “给我讲讲新闻里没写的故事？”傅云礼突然轻轻咬了她一下。 陈尽夏：“……你是什么时候看的这篇报道？” “刚出的时候，一开始并不知道是你写的，只觉得很厉害。后来发现是你，想找个记者手记和背后的故事，查遍了你的名字也没有找到。” 那时候他在国外，实在没有可靠的渠道去了解陈尽夏的信息。 好在后来是程善予对出国留学感兴趣，才能有固定的了解对象。 “因为重要的是那位老师和她的学生……还有他们的家乡，所以没有在里面体现作为记者的个性化的内容。” 傅云礼耐心地听着陈尽夏讲述。 他无数次想过，即便没有高中时的相遇，他也一定会喜欢上陈尽夏。 尽管对方的每个阶段都有不同，但是她的每一面都有让他心动的地方。 不过，还好是高中的时候遇见。不然，他不确定自己能成为陈尽夏的“特别”。 那篇新闻获奖以后，陈尽夏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她以为，作为记者，应该隐身在事件之中。既没有主观的观点，也不能比事件本身更“有名”。 也是从这件事情以后，她就不太认同名记者可以给事件带来关注度这种观点。她认为分散了观众对事件本身的关注，是记者的一种失职。 “其实，我最开始不是有意去报道这类事件的。” 刚毕业的时候，她和其他同学一样，带着成名的想象来进入到这个行业。所以也研究过那些名记者的案例，想要找一些能“震惊社会”的热点议题去报道。 但她并没有那种发现热点事件苗头和快速洞察其产生原因的能力，也没有获取那类信息的渠道，所以很快就放弃“猎奇”，打算扎扎实实做点自己能做的事情——像她实习期去报道社区的好人好事一样。 “我当时是去毕业旅行，和室友一起去徒步，旅行团带着我们反穿山脉，然后在穿过村子的时候，我室友的肠胃炎犯了。” 因为是旅游区底下的村庄，虽然是偏远的不发达山区，但是也有不少开发不错的民宿。 所以他们暂时放弃了徒步的计划，选择在前脚的民宿先歇下，再到村子里的义诊医生那里去开药。 她报道的那位教师，就是义诊所里的常客，但是她那时主要是因为头疼去开止疼药。 “所以是在义诊时候认识的？” “也不是……”陈尽夏挠挠头。 那时候只是她单方面地认识了对方，后面是有一天晚上，村子里停了水，她和室友不了解情况，没有提前打水，所以她便厚着脸皮去找对方借水。 “那你们成为了朋友么？” “……没有诶。” 对方总是表现得不太喜欢她。原因也明确说过——因为她总是追着各种细节问来问去，很烦。 听到原因以后，傅云礼哑然失笑：“……她是不是很喜欢你？” “其实……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这样说或许有点自恋，但是陈尽夏确实是这样感觉。 虽然说对方的理想很崇高，为了目标也 27. 27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你爱我吗？” 等傅云礼放开她，陈尽夏听见傅云礼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你之前不是很笃定我是爱你的么？”陈尽夏感觉浑身没力气，就靠在傅云礼肩上，“现在你又不确定了么？” “嗯。”傅云礼轻轻咬了咬她的肩膀。 “很奇怪，你躲开我的时候，我心中确信你爱我，”傅云礼笑自己现在的状态，“等你愿意靠近了，我又开始担心你不爱我。” 陈尽夏：“……” 她不知道怎么把“我爱你”说出口，她现在没办法说出口。 “你明天有事情么？”漫长地沉默过后，陈尽夏最后还是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我想明天回一趟奶奶家。” 奶奶是肝癌去世的。 确诊是在陈尽夏去集训的时候，她并不知情，奶奶让叔叔伯伯一起帮忙瞒着她。 因为父亲很早去世，没能留下什么财产给她，母亲又有了新的家庭，奶奶很怕自己去世后，陈尽夏会没处可去，无人可依。 所以，在生命最后的半年多时间，奶奶拿出自己的积蓄，说服了她的叔叔伯伯，将家里的老房子翻盖好，将她的名字写进遗嘱。 她是在奶奶去世以后通过叔叔知道这件事情，从那以后，她就发誓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让奶奶能够安心。 暑假时，她去市区打暑假工，但打工总归是赚不到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所以，她听了叔叔的建议，也是奶奶的意思，将房子租给村子里的一位亲戚开民宿，然后一口气拿到了足够她四年花销的数目。 而大学期间和毕业的这些年，叔叔伯伯连带着这位亲戚，都很关心她的生活，叔叔婶婶还坐长途硬座去学校看过她几次。 尽管父亲很早去世，但是父亲这边的亲人待她很好，所以她也心怀感激，保持着每个月至少回去一趟的习惯，但是今年比较忙，她都没时间回去看看。 “那家卖汽水的阿姨还在吗？” “还在的，已经开成超市的规模了。”陈尽夏每次回去，还是要到那间小卖铺去再买一些零食给叔叔婶婶家的小孩子们，顺便再搬一车汽水请民宿的住客们喝。 “那明天一起回去？”傅云礼将她的发尾绕在食指上。 “好。”她的小叔叔见过傅云礼几次，在他们去买橘子汽水时，那时候她时常心虚，回避着小叔叔的目光，总怕被发现些什么。 好在小叔叔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在意，从未和家里人八卦过他们两个的关系。 “去洗澡？”傅云礼直接将她抱起来。 因为突然的离开沙发，她没有支撑的地方，只能快速揽住傅云礼的脖子。 感觉到她的吃力，傅云礼礼貌地抬了抬她的腿，确保她可以将腿环绕着傅云礼的腰，并且舒服地搭在对方的小臂上。 “……你是不是不好受？” ……她能感觉得到。 “还好。”傅云礼有些无奈地叹气，“你不继续提的话，还可以忍耐。” “……那我要继续提呢？” 她知道傅云礼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至少不是今天。 可能是她有些故意想要逗弄对方的心态，话没经过深思熟虑就说出了口。 “你想一起洗澡？” “……那倒没有。”陈尽夏立刻收敛，“……我能自己洗澡！” “你再多提一句，”傅云礼友善且温和地提醒，“今天一定有人陪你洗澡。” 陈尽夏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一口大气都不敢再喘。 “……真的不愿意吗？”傅云礼抱着她走进浴室，浴室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什么？”陈尽夏摇摇头，“不明白。” “陈尽夏，我不是十七岁，”傅云礼耐心地提醒，“不会像以前一样容易忍耐，所以不想的时候，不要随便开玩笑。” “好……我记住了。” 傅云礼放好热水，就关门出去了。 等她泡好，干净的浴袍和换洗衣物已经放在门口的衣篮里。陈尽夏打开门的时候，门外并没有人，她不清楚傅云礼去哪里了。 浴袍是傅云礼的尺码，穿在她身上很宽大。等她把头发吹干，傅云礼才从楼上下来。 两个穿着浴袍的异性男女面面相觑，确实有些别扭。他们同时别开了眼睛。 “要去睡觉么？”傅云礼没看她，只是指了指楼上的房间。 “……好的。”陈尽夏也没有看向傅云礼，径自点了点头。 傅云礼默默地走下楼梯，她则默默上楼。 他们在楼梯中末段相遇，才同时停住脚步。 “那个……” “嗯……？” 陈尽夏挠挠头：“……要不要看个电影再睡觉？” “好。” 陈尽夏知道傅云礼失眠的事情，她想看见傅云礼睡着，自己再上楼去休息。 重新回到沙发前，两个人规矩地分坐在沙发两边。她没再靠近，傅云礼也没有让她坐在身上。 随便翻找的电影对于午夜场来说都有些莫名的暧昧，陈尽夏不敢点开，反复查找以后，终于选择看一场剧场版的柯南。 这最好了，不会有任何奇怪的指向。 陈尽夏没有想到的是，这集的剧情和画面恐怖到她有些不敢睡觉，傅云礼却靠在她肩头睡着了。 她不太想把傅云礼叫醒，于是努力将一整集看完，直到她感觉肩膀有些麻了，傅云礼才有些要醒的迹象。 “……要不要去睡觉？”陈尽夏看向傅云礼。 看起来刚才是真的睡得很熟，他的脸上难得有了倦怠的神色。 “好。” 在楼梯处她抱了抱傅云礼，就快速跑上二层。 “……怎么还不去睡？” 看着她趴在二层栏杆处往下望着 28. 28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陈尽夏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傅云礼。 他积极地探索着每一个她可能有感觉的点，又极具忍耐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反应，直到那反应足够强烈，他才继续。 陈尽夏感觉不太自在。 在每一个他们在黑暗中对视的时刻，她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 “怎么了？”傅云礼吻了吻她的耳垂，“不舒服？” “嗯……”陈尽夏别过脸，“心脏难受。” “……是这里吗？”傅云礼找到心脏的位置，蹭了蹭，而后轻轻地吻着。 是……但是……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陈尽夏抓了抓傅云礼的头发，又抬手轻轻推了推，“……你这样我很难受。” “……怎么难受？”傅云礼认真地询问。 陈尽夏：“……” ……她还敢说什么呢？ “……热。”她平时已经是不怎么出汗的体质，这一会儿的功夫也出了不少汗。 头发潮湿的贴在脸颊和锁骨上，她觉得痒，又忽然觉得有些疼。 好像是傅云礼碰到她的脖颈，陈尽夏没忍住疼出了声音。 傅云礼打开床头灯：“……疼？” “嗯。”陈尽夏点点头。 傅云礼则没有说话。 黑暗可以掩盖很多情绪的滋长，可以让很多动作变得隐蔽。 可是打开灯以后，傅云礼看见陈尽夏锁骨肩头的痕迹，确实表明着刚才的许多时刻，他只顾自己。 “是哪个位置疼？”傅云礼轻轻地按着。 “好几个地方都疼……”陈尽夏想坐起身，“我去镜子那里看一下。” 结果被傅云礼捉住小臂：“……别去。” 陈尽夏第一次在傅云礼脸上看见这种难为情或者说羞愧更合适的表情。 “……可是我想看看。” 她大概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也并非非看不可，她只是想让傅云礼的这种表情和心态多持续一点时间。 “……好吧。”傅云礼帮她把睡袍穿好，又牵着她走到穿衣镜前。 陈尽夏看着领口露出的地方没有什么痕迹，又解开扣子往下看。 傅云礼还是有分寸，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和淤青几乎都在衣服掩盖得住的地方。 但是陈尽夏也没有想到是那么靠下的位置。 “你……” “……对不起。”傅云礼从身后揽着她，下巴抵在她耳边。 “明天还要见很多人的。” 这样抱着，陈尽夏能够感觉到傅云礼身体的异样，尽管傅云礼在努力避开。 “我知道……”所以避开了很多他很想但不能的位置。 “去睡觉了，”陈尽夏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又想起傅云礼失眠的事情，“……你能睡着么？” “嗯。” “那你去楼下睡。”陈尽夏指了指楼下的卧室，“算作惩罚。” “……好，”傅云礼笑，“我接受惩罚。” 回到床上，陈尽夏并没有立刻睡着。 她想着傅云礼失眠的事情，竟然到凌晨四点都毫无睡意。 等她想起来喝水时，才发现傅云礼已经坐在书房，看起来正在办公。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陈尽夏站在书房门口，怕打扰到傅云礼工作。 “有一个方案要审。”傅云礼看着她因为洗漱而扎起来的丸子头，“过来。” “……不了，你专心工作。” “你过来也不会打扰到我。” “好吧。”说完，陈尽夏走过去，傅云礼把椅子拉开，让陈尽夏坐在她怀里。 她不太了解傅云礼的工作，本来打算待几分钟，感觉一下傅云礼是刚起床，还是就没睡，没想到傅云礼的双手很快离开键盘，到了她身上。 “……确实有点打扰。” “我吗？” “我的自制力。” 这样的距离和进度，好像跳过了中间的八年，与他们高中时候的感觉衔接。 只差一步，他们就可以在身体意义上拥有彼此。 陈尽夏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想要，对于这样的交付，她有很多不安全感。 好像只是感情上的纠缠，已经耗费了她的很多能量，一旦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可能不死不休，即便再生什么波折，都要不停地反复地纠缠下去。 “……可以吗？”是傅云礼的询问。 “……嗯？”陈尽夏小心地回应着。 “……还是不够名正言顺。”是傅云礼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他们在发展到更激烈之前及时止步。 傅云礼安抚地亲吻了她，随后温柔地道歉：“……我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忍耐靠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曾经以为八年都可以，这短短的一个月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他也一直对自己有要求，要和陈尽夏把所有“流程”都完美走过。 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点表白，在一个感情积攒足够的时期求婚，而后同居、试婚、结婚。 他一直不信奉享乐主义，对于有今天不管明天的及时行乐也并不怎么赞同。 所以，他从未打算在暧昧阶段没有任何仪式的在一起，也不会在求婚之前碰陈尽夏。 可是，他确实高估自己。理想状态和真实状态的偏差严重到让他几乎有些自责。 好在还有理智停止继续。 理智和欲》望反复拉扯，最终，傅云礼在失控前放她去洗澡，自己则合上笔记本，起身去做早餐。 去奶奶家的路途并不近，需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还途径高速。 陈尽夏和傅云礼一起到楼下超市买了很多水果和营养品，尽可能地给叔叔伯伯们都带到他们日常需要的东西。 “准备怎么介绍我？”傅云礼把购物车里的西瓜搬上车。 “……你想我怎么介绍你？”陈尽夏想了想，“要不我先说是同学？” 傅云礼瞥了一眼她锁骨靠下的位置：“……你确定要带这么没边界感的‘同学‘回家？” “那就介绍你是男朋友好了。” 陈尽夏本来也是在开玩笑，看到傅云礼的眼神如小刀一样飞过来，便不再逗弄对方。 “是男朋友的话……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回家？” 陈尽夏刚坐到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就听见傅云礼幽幽地问。 “……再说吧。” 傅云礼家和程善予家并不只是邻居那么简单，两家交往很深。 她和陈莲的关系，和程家的关系都很一般，她还不太想面对这些，至少是目前。 叔叔和婶婶知道她回来，提前准备了一大桌子菜。看见傅云礼以后，更是收拾东西准备去镇上最好的饭店。 知道傅云礼并不会介意这些，所以陈尽夏安抚好叔叔婶婶紧张的情绪，随后大方地将傅云礼介绍给家人认识。 等到吃完饭，大伯找到陈尽夏，询问她和傅云礼的具体情况，了解到她的想法，大伯便把傅云礼单独叫到房间。 大伯和傅云礼的谈话，不会像陈莲和孙周宇的谈话那般 29. 29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她对傅云礼吗？ 好像从认识开始，她就没有发现傅云礼有什么“恶习”，那些男生之间的低俗、顽劣、不尊重人……好像都没有在傅云礼身上出现过。 她对傅云礼有意见的地方，说到头来也不过是高中时，他送女生发小回家，陪女生发小逛街买东西。 或许是出于礼貌，但那些让她感觉到没有边界感。 而这个问题，傅云礼已经解释过，从那次以后，她也没有发现傅云礼有哪些和别人牵扯不清的行为。 所以…… “没有别的要求，”陈尽夏认真地，“保持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要求这么低么？”傅云礼启动车子。 “那你呢，”陈尽夏想了想，“你对我有什么要求么？” “有。” “啊？” 她还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好，傅云礼也会像她一样没有其他要求才对。 “不要一声不吭地跑掉。” 傅云礼将车子停在路边，带着她到村口的超市去买橘子汽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给我一个解释自己的机会。” 她记得傅云礼之前提起过一次。 “好。”陈尽夏点头。 村口超市已经看不出一丝从前小卖铺的样子，但是很神奇地是，超市的女老板还是一眼认出了傅云礼。 “这是那个……高中时候常来给你排队的那个小伙子……” 阿姨一边从冰箱里拿出橘子汽水递给陈尽夏，一边看着傅云礼，眼睛笑开了花。 “……是。”陈尽夏扫码将钱付过去，“好多年没来喝过了。” “是啊，后面你自己来，给你喝你也不喝了。”阿姨递了一瓶汽水给傅云礼，又拿了一包零食放到陈尽夏手里，“这算阿姨请你们吃的。” 傅云礼是不喝汽水的，他几乎不喝所有的饮料。 在阿姨的盛情邀请下，傅云礼才终于点头。 和阿姨聊了几句，两个人就道别返程。 傅云礼看着陈尽夏将汽水瓶还给老板，又看着她和老板女儿熟悉地聊天的样子，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在他失去陈尽夏的那些年，陈尽夏也失去了他。 在感情上，他们面临的是同样的处境和同样的困难。而在其他的事情上，或许陈尽夏面临的还要更多。 所以，他的那一点委屈，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要。 “……在想什么？”看着傅云礼若有所思的样子，陈尽夏询问。 “在想什么时候把你的东西搬来我这里。” 陈尽夏：“……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我感觉不太快。”傅云礼言简意赅。 “可是搬家很麻烦，”陈尽夏试图找一些合理的理由，“我租房这里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不麻烦，”红灯转绿，傅云礼再次启动车子，“一会儿就去买。” 陈尽夏：“……可是我和你住在一起，你每天都会很难受的。” 傅云礼：“？” 陈尽夏：“……我没有暗示你要做什么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客观的，说一下你会难受的额……事实。” 事实上，傅云礼并没有立刻带陈尽夏去超市买日用品，车子一路开到了傅云礼公寓的楼上。 “……干嘛？”房门被快速打开，陈尽夏感觉到后背炙热的手掌。 “……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会难受。” …… 躺在一楼的沙发上，陈尽夏想要把衣服穿好，被傅云礼阻止。 “……你好过分。”陈尽夏忍不住责备。 “不要穿。” “……可是你怎么穿的好好的。” “我不穿……容易出事。”傅云礼意味深长地总结。 陈尽夏：“……” 陈尽夏抓过沙发上的真丝薄毯，快速围在身上：“你这样……” 不让别人穿衣服是什么习惯的，而且……这样的话，她会感觉很羞耻。 陈尽夏：“……？” 她只是随口责备，没想要吸引傅云礼的目光，也没想到傅云礼就长手一伸，将刚脱离魔爪的她拉了回去。 “……嗯，”傅云礼主动解释，“一会儿去楼下的商场买几件真丝睡衣。” “不。”陈尽夏阻止他的乱动，阻止不了又只好抱紧双臂捂住自己，“真丝又透又皱，我不……” 她忽然闭嘴低头看了看自己。 ……果然是透的。 “这样不就方便了你去……” “嗯？”傅云礼表情有些放空，像听见她说话，才回过神来一样，“……只是方便了我么？” 陈尽夏没忍住，环抱自己的手臂抖了抖：“……你在干嘛？” “……方便你。” 似乎是真的想让她真正明白他在做什么，傅云礼收回手，又捉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再次回到那个地方。 陈尽夏几乎是立刻收回了手，随后别过头：“……你变【态。” “嗯？” 陈尽夏紧紧捉着傅云礼的衣角，说不出话。 “……别。” 感觉到她的异样，可傅云礼并没有停止动作。直到她完全没有了力气，不再挣扎任何，只是瘫在他怀里。 傅云礼安抚地闻了闻她的耳后。 给她时间平复情绪，傅云礼从桌子上抽出一张湿纸巾，随后仔细将手擦干净。 陈尽夏则趁他起身的空隙趴在一旁的沙发上。 陈尽夏没有力气，也没有精力再管身上的毯子是不是掉到了地上，一直保持着刚才的状态和姿势。 傅云礼低头看着她背部的曲线。 不得不说，尽管陈尽夏同样没有任何经验，但是她又好像天赋异禀一样，这样的姿势不衔接着做下去，确实有些浪费了。 “……你走开！” 在傅云礼的手指轻轻划上她的脊椎，汗毛几乎直立的瞬间，陈尽夏跳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随后快速跑进浴室洗澡。 关上门以后，陈尽夏泡了会儿澡，忽然想起周一要出差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和傅云礼说。 就在她决定洗完以后告诉傅云礼时，傅云礼轻轻敲门，告诉她要去单位一趟，有个项目的方案有所调整，需要他最后把关。 陈尽夏快速擦干，又赶忙穿好衣服开门。在傅云礼出门前轻轻吻了他的脸颊。 “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回。”傅云礼吻了吻她耳垂，“你先睡，不用等我。” “好的。” 傅云礼走了以后，陈尽夏打开电脑，提前处理了一些工作，又给实习生写了一份需要记住的工作细节，以防出现问题她不能及时响应。 等到她把所有工作处理完，傅云礼还没有任何消息。 陈尽夏抱着笔记本窝到楼下沙发上等他。 时间一晃到了十二点，考虑到第二天要赶早班机，陈尽夏给傅云礼打电话，一连打了三个，才终于被接起。 “……别再打了行不行，他送苏韵回家去了。” 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听到这个名字，陈尽夏心跳加速，但仍然想要再确认一下：“你是说傅云礼刚刚送苏韵回家了吗？” “是是是，对对对，你可以不再打了吗？”没等她回应，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尽夏忽然想起苏韵是傅云礼微信的唯一置顶。 抱着手机发了几分钟呆，陈尽夏起身收拾东西。 虽然她白天的时候答应过傅云礼，以后再发生任何误会，都会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但是她第二天确实有工作要做。 这件事情已经打扰到了她的情绪，再打扰到她的工作就实在太不应该。 本着履行对对方的承诺，不再像高中那次那样不告而别。陈尽夏给傅云礼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要出差，未来一周都会很忙，不能见面，有事情周日晚上再见面聊。 然后直接打车回家。 她到家时，傅云礼还没有回复消息，她便直接洗漱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丁琳琳顺路过来接她，两个人一起去赶早班机。 “你怎么黑眼圈这么重？”丁琳琳接过她手里的冰美式，“话说你这两天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不会是……” “不是，失眠。”陈尽夏猛灌了半杯，看 30. 30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陈尽夏怔了怔。 她还记得高中的那次，傅云礼只在学校门口堵到她一次，说的话也只有“为什么”。 那时的傅云礼，被她断绝联系，还有倔强和骄傲，可是现在的傅云礼却说…… ……别不要我。 她自觉没有优秀到成为傅云礼一生唯一的选择，也没有优秀到能把傅云礼折腾到这个地步的程度。 所以，傅云礼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可能真的是她做了坏事。 傅云礼比她先到。 她拎着行李箱走到安风所在学校的大门时，傅云礼坐在大门的台阶上，垂着头像一只颓丧的小狗。 这个场景，这个画面，不仅是此时此刻，还强调着她不能回避的过去的行为对傅云礼的伤害。 似乎是因为太过疲倦，傅云礼并没感觉到她的靠近。 陈尽夏将行李箱放在一旁，自己走到傅云礼面前，抬手抓了抓他的头发，又被傅云礼捉住手腕。 随后，傅云礼抬起头，下巴轻轻地靠在她的腰际。 “……对不起。”陈尽夏不敢看傅云礼疲惫的眼睛。 她为高中时不负责任的自己道歉。她为所有的粗暴的、断崖式的隔断联系的行为道歉。 她确实做错了。 想着，陈尽夏低声地：“……你要不要批评我几句。” “……为什么？”傅云礼紧紧捉着她的手腕。 因为她意识到她对傅云礼很不好，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情。 陈尽夏觉得胸口很闷：“我忘记提前和你说我要出差的事情……” “……嗯？”傅云礼眼睛还是盯着她，表情好像终于放松了一些。 “……也没有提前告诉你一周不能联系。”陈尽夏舒不出闷着的那口气。 “……和你约定了见面时间以后又临时爽约。” “你骗人。” “下一次，你还是会丢下我就走。” “……你不会改的。” 傅云礼的一双眼睛依然盯着她，平静地说出一句又一句。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她以为傅云礼会像上一次一样，对她“轻轻放过”。 陈尽夏习惯性地想要留出安全距离，想要挣脱，却被傅云礼抱得越来越紧。 “……你还要走么？” “不是……” 傅云礼的“指控”没有错，她刚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傅云礼只是提出质疑，她就立刻想要“隔绝”，不也印证了傅云礼对她的“指控”么？ 想到这里，陈尽夏不再挣扎，而是温柔地将傅云礼凌乱的碎发理顺：“对不起，我一开始真的只是忘记了。这一次，我没有想丢下你离开。” “真的只是忘了？”傅云礼蹭着她的腰窝。 ……有点痒。 “真的。” “真的么？” “……真的。” 过了很久，傅云礼才重新仰头看向她。 “那你吻我。” “算作赔礼。” “……好。” 陈尽夏抽出手，低下头吻了吻傅云礼的脸颊：“……这个场合说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傅云礼揽着她的腰，想要主动进攻：“你真是……没有诚意。” …… “……咳咳咳。”傅云礼身后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是之前和陈尽夏微信联系的学生，葛星星。 安风在接待上级部门派来的调研队，今天都会很忙。葛星星带他们到办公室休息。 和葛星星了解了一些学校现在的发展情况和安风的状态以后，陈尽夏和傅云礼决定先找个附近的酒店住下，再给这边的学生后置一些生活物资。 她和傅云礼都是飞机过来，只能去镇上租车。好在是旅游区，租车公司随处可见，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那天晚上，你给我打了电话？”车子朝着镇上的商场开过去，开到平坦的大路上时，傅云礼才开口。 “对。”陈尽夏本来不再想提起这件事情。 她相信傅云礼不会做那些事情，所以不想再追问，没想到傅云礼主动提起。 “是童杨接的。”傅云礼主动解释，“我当时在会议室谈项目条款，手机放在办公桌上。” “……原来是这样。”陈尽夏想起那个有些发闷的声音。 “所以，他和你说了什么？”傅云礼将车子停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让你生气得连夜就离开了我家。” “……他没有告诉你么？”陈尽夏奇怪。 “他失恋喝醉了，”傅云礼想起童杨跟他哭得泪涕四流道歉的样子，“他只记得接过我的电话，但不记得说了些什么。” “……那你确定要知道吗？” 她总觉得傅云礼的语气有些怪，但并不像是针对她。 “嗯。” 那个项目本来是由童杨负责，因为童杨临时喝醉耽误了工作，他才需要去救急。而童杨说了什么导致陈尽夏生气，这内容决定着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会有多么严重。 “所以，那天他喝醉了又去了你们单位么？”陈尽夏意识到这件事很严重。 “……嗯，一会儿再说。” “先把礼赔给我。” 车子停好，傅云礼走到副驾，拉过陈尽夏的手腕，四下无人，他们在角落里拥吻。 “……你每天就想着这件事。”刚被松开，陈尽夏立刻大口呼吸。 “嗯，是每天，”傅云礼顿了顿，“……也还想别的事。” 陈尽夏：“……” 她不该心疼傅云礼的。每次她给出让步，傅云礼都要“得寸进尺”。 买完物资，回去的路上，陈尽夏还是说出了自己想法：“如果那个童杨违反了你们单位的规定，你可以就按规定处理就好，他和我说了什么不重要的。” 她只要知道傅云礼没去做那些事情，就足够了。 “所以，他说了什么？” “……我忘记了。”陈尽夏回避傅云礼的目光。 除了不想那位童杨被责备更多，还有一些她自己的原因。 如果傅云礼真的去见苏韵，她会分开，这是分开的理由。 可现在傅云礼没去送苏韵回家，那她的生气，显得十分幼稚。 所以，她不想说。 “……给他打掩护？” 陈尽夏：“……没有，我又不认识他。” 安风非常忙，一直到发完物资，陈尽夏都没和对方见上一面。 “陈姐姐，安老师中午的时候让我和你说，下午六点左右她有时间可以见面，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葛星星帮忙把文具发给小朋友后，找陈尽夏传话。 “好的。” 她和傅云礼住在镇上的酒店。 这几年旅游开发越来越好，镇上已经不止一家五星级酒店。 如果是陈尽夏自己，就更倾向于住快捷酒店。干净安静就可以，酒店对她来说只是睡觉的地方，她对其他品质几乎没有任何要求。 可是现在有傅云礼，她只好迁就傅云礼的需要。 “……你又来。”酒店房门关上，她就感觉到一只毛毛躁躁的手。 “来什么？” “……你说呢。” 结果，傅云礼只是抱住了她。 “让我抱一会儿。” 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傅云礼睡着，想要挣扎时才感觉到对方的手臂收紧 31. 31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陈尽夏做了很足的心理准备。 其实她并不害怕和傅云礼发生什么。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将来又生变故，他们再次形同陌路，她也不会后悔现在将关系走得这么近。 而她一直以来没有和孙周宇更进一步，也不是因为她有什么保守情节，只是感情不到，关系不到，她对孙周宇也没有那种占有欲…… 所以，她对傅云礼……是有的。 她对自己承认，或许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她也会对傅云礼承认。 等她鼓足勇气起身，换上睡袍，准备出门时，她突然听见傅云礼开门出去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陈尽夏就想起来强薇给她主动分享的“第一次”。 鬼使神差的，她就回忆起强薇和她说“对方肯定是蓄谋已久，不然不会在那种时刻提前准备好用具”。 当时她的回答是…… 觉得对方是很负责的人，即便是到了这种难以忍耐的时刻，也有理智不做危险的事情。 陈尽夏看向镜子，自己的脸红得十分心虚。 轻咳两声，她像要上战场一般走出了房间。 就在她出门的瞬间，傅云礼打开房门，两个人四目相对。 “……你。”陈尽夏不敢看傅云礼的眼睛，她甚至不敢问对方去做什么了。 怕听到一些故意调侃她的回答。 “……不问我去做什么了？”傅云礼主动发问。 陈尽夏想了想，即便她装作不知道，也肯定会被傅云礼调笑。 与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 “……我知道你去买东西了。”陈尽夏依然不看向傅云礼。 “买什么？” “……你说呢。” 傅云礼抬手轻轻板正陈尽夏的下巴，让她和自己的目光对视：“……我说什么？” “你买……”陈尽夏瞥见了傅云礼手上拎着的饭，立刻闭嘴。 原来……傅云礼只是去买饭了。 她还以为他去买…… “你是不是以为，我去买避孕用品了？”傅云礼看着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表情不停切换的样子，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准备好了。” 陈尽夏别过脸：“……” “……再给你一顿饭的时间反悔。”傅云礼拉着她的手，走到餐桌前，随后将饭菜一一在桌子上摆好，又把筷子递给她。 “……你不吃？” “不吃。” “……那你干嘛？” “看着你吃。” 然后，傅云礼真的坐在她对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吃饭。 她很饿了。 在飞机上因为困倦，一直在睡觉，到现在她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 虽然这样被看着有些古怪，但是她似乎已经有些习惯傅云礼一直看她的情况，现在也能坦然地在对方的目光下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等她吃完饭，傅云礼将桌子上的垃圾收拾好，随后将垃圾丢到门外的垃圾桶里。 房门重新关上，帘子拉得很严实，房间的灯被关上，陈尽夏警铃大作：“……怎么关灯了？” “关上灯比较方便。”傅云礼温柔地提醒。 陈尽夏：“……你要干嘛？” “去洗澡，顺便给你一些消食的时间，”傅云礼似乎特别善良，语气像要偷小孩子，“吃完饭不宜立刻运动。” 陈尽夏：“……” 她实在受不了这样下去。 “……你要做就做，你总是说这些让我……” ……害羞和别扭。 “嗯，谢谢提醒，我会注意做的时候也要多说，”傅云礼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毕竟，比起做你，边做边看你害羞可能体验更好。” “……你有毛病！”她忍不住骂人。 “我确定没有，一会儿你可以自己检查。” 陈尽夏：“……” ……她气得直冒烟。 ……她以前认识的傅云礼不是这个样子的。 傅云礼去洗澡的时候，安风给她打了电话。 在电话里安风跟她简要地报备了行程。 这一次的调研对于后续整个学校，包括这一地区的教育教学发展可能都会有推动作用，安风做了很多功课，满怀期待。 陈尽夏当然为她开心，只是…… “……你感觉身体还吃得消吗？”陈尽夏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兜圈子，“如果有机会可以去市里看病，但是可能要耽误一阵子你在学校的工作，你愿意吗？” 她怕安风拒绝。 但是没想到沉默过后，安风直接答应：“我愿意啊，我愿意……好好治病，好好活着才能多带学生。” 陈尽夏终于松了一口气：“好。” “……这几年国家拨给我的困难补助我还没动过，钱上应该不是问题，就是你的人情，我可能没法对等还你。”安风犹豫着回答她。 “……没关系，这个我来想办法，你不用想那些，人情以后再说，来日方长呢。” 她没什么人情需要还，也不想让安风有任何负担。 “谢谢你，陈尽夏。” “不客气的。” 挂掉电话，她原先的紧张和害羞等种种情绪都被平复了很多。 生死之外无大事，这点事情，她没什么可怕的。 想着，陈尽夏躺倒在床上，一边和丁琳琳聊着单位的工作，一边等傅云礼。 可能是困意发作，她看见傅云礼的脸时，都没有立刻意识到两个人离得那么近。 傅云礼几乎就要吻上她。 “……等一下！”陈尽夏立刻捂住傅云礼的脸，“我没刷牙！” 然后快速从傅云礼身旁逃跑，到洗手间去洗漱。 她十分忐忑，心不在焉，刚才劝解自己的话一瞬间全部忘记，不知道刷了多久，她终于麻木地漱口，准备先出去再说。 没想到她刚打开门，后背 32. 32 《月光坠落》全本免费阅读 傅云礼以前没有想过陈尽夏和孙周宇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他在意，但也不在意。 他在意陈尽夏有多爱孙周宇，在意她是不是因为爱对方而想要走入婚姻，在意如果他真的要做第三者，有多少把握。 他不在意他们具体发展到哪一个步骤，如果他们也曾亲密无间，他只会觉得遗憾。 按照程善予和他提起的那些内容，陈尽夏和孙周宇曾经一起旅行，时间长达半个月之久，所以他自然地以为该发生的早已经发生。 可这个下午，陈尽夏的状态却并不像他以为的那般。 “……现在感觉怎么样？”陈尽夏睡了快两个小时，看见她睁开眼睛，傅云礼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边。 陈尽夏裹着被子，窝在床边，她感觉有点痛，又怕动起来会更痛，就先维持着现状。 “……我检查一下？”傅云礼想了想，“然后抱你去洗澡。” “不要。”陈尽夏尝试平躺然后坐起身。 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痛，虽然过程她几次感觉到难以名状的疼，但是睡了一会儿又觉得恢复很多。 陈尽夏顺势穿上鞋子，除了有些说不出来的身体上的别扭和一些还能忍受的不适感，其他还好，并不影响日常生活上的各项行动。 见她站起身，傅云礼拉着她坐到怀里：“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 “为什么要道歉呢？”陈尽夏不明白地嘟囔，“……好像你占我便宜了一样。” 傅云礼下巴抵着陈尽夏的额头：“我怕把你弄伤。” 而且后知后觉，……简直可怕。 刚才的过程中，他和陈尽夏都是初学者，横冲直撞毫无技巧地互不放过，很容易受伤。 “我心里有数的。”陈尽夏回头，看向傅云礼，“要是不喜欢，忍受不了，我会推开你的。” “这种时候，我想要享受到最好的，所以我也会努力做出回应和主动。” “……那你还满意我今天的表现么？”傅云礼蹭着她的头发，“或者说，你享受到想要的程度了么？” 陈尽夏：“……” 她以为，说出这些话，已经是她很大限度的自我突破了。因为这些沟通能让她感觉到彼此在进一步了解对方的感受，所以她才会说。 可是她主动说出口以后，傅云礼果然自然地“得寸进尺”了。 “嗯？”傅云礼想要听见她的回答。 “我要去洗澡了……”陈尽夏快速从傅云礼怀里逃走，然后钻进浴室去洗澡。 和安风的见面是陈尽夏自己去的。 傅云礼将她送到办公室门口，自己则去车里坐着等她。 陈尽夏难得感觉有些紧张。 因为安风生病的缘故，她很怕看到对方憔悴虚弱的样子——毕竟她曾经见过健康又有活力的安风。 她到达安风的办公室时，安风还没有回来。她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看到安风的书架。 上面的书已经被换新了一番，而最边上的一列，是十几个侧面标注着“读书交流”的笔记本。看来她还保留着从前的习惯——买书、读书，然后将书送给学生，和学生交流读书感悟，如此循环。 “好久不见。”安风推开门，探进头来，好像是对方来她的办公室拜访她一样。 陈尽夏赶忙站起身。 还好，安风看起来还很健康，至少精神状态还很不错。虽然消瘦了一些，但是和她们上一次见面相差并不算大。 “你吃饭了吗？”陈尽夏想起安风今天满当当的行程。 “还没有诶。”安风将环抱着的一些文档放在桌子上，然后快速归档，又回头看向她，“要一起吃个晚饭吗？” “好呀。”陈尽夏快速点头。 “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安风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但是我听小葛说，你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 “……对。”陈尽夏挠挠头。 “所以我想，你可能不会那么有时间，就没问。” “我明天中午的飞机，今天的晚饭和明天的早饭都可以，你可以根据你的时间安排。”陈尽夏掏出日程本，简单地叙述着。 “……你和以前一模一样。”安风从书架上掏出一个小盒子抱在怀里，随后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走吧，学校后面有一个非常不错的东北菜馆，为了多活几年，今天就不请你吃麻辣口味的了。” “……好的。” 她感觉安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之前的安风，对她还是有些“距人于千里之外”的。除了采访这类的工作，安风几乎不和她有过多的接触，她们之间也从没像朋友一般自然地相处过。 到了菜馆，安风将菜单递给陈尽夏，点完菜以后，陈尽夏本来想先和她聊一下病情的事情，没想到安风先开启话题。 “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安风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还是恢复到平常的表情，“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会让你很为难。” “……找医生吗？”陈尽夏，“不为难，不为难，这件事你不要多想……” “不是的。”看着陈尽夏努力而又认真的表情，安风立刻解释，“可能比这件事要困难多了。” 安风的态度很诚恳，诚恳到陈尽夏立刻坐得笔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恐怕这是一件超出自己能力很多的事情：“你说吧，我会认认真真思考的。” “是这样的，”安风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子上，“之前我以为自己身体很好，所以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 这是陈尽夏第一次听到安风的故事。 关于两个从未见过面，一直靠书信来往，却用灵魂不断触摸对方的人。 “生病以后，我会有点担心未来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因为之前我的事情被反复报道过，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我的事情恐怕也会被反复挖掘，这些信件事关隐私，可能得不到很好的处理，……所以我想把它们托付给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保存。” 陈尽夏怔住。 “我知道这很为难人，毕竟这是一个已经去世的人的物件，如果我这场病也没有很好的恢复，那这些东西就成了两个人的遗物，很多人都会忌讳这种东西留在家里……” “不会的，”陈尽夏摇摇头，“如果你是想要让我帮忙保存，我会感到很荣幸。” 她话音刚落，换成安风怔住。 “虽然我觉得你的病肯定能够得到很好的治疗，……我也会帮你保存好，在你康复以后重新交还给你。” “……我想，也不用交还给我了，如果可以的话。”安风突然露出有些释怀的笑容，“这些信的内容我早就记得很熟了，放在我这里，我老觉得不安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