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颂梨秦晟》 第1章 落水被救 第1章 吕颂梨死了,死于车祸,死在她铲除所有对手,被事务所创始人邀请成为合伙人的第二天,正是春风得意之际。 意识弥散之际,她只有一个念头,不是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难道她还不够坏吗?人送称号大魔王难道是假的? 待吕颂梨再次有意识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冰冷和窒息,长时间的缺氧让她头脑发昏,心脏区域闷疼,但也慢慢地意识到她此刻在水中,而且还不断地下沉。求生的本能让她奋起,她是会游泳的,但奈何这具身体腿脚抽筋,只剩下双手朝水面用力地扑腾着。 远处的岸边,人声沸腾。 “快快,我们二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救人啊!” 几个婢女一边喊一边尝试着下水,但她们不会水,只能又退回去,急得直哭。 “快来个人救救我们二小姐吧。”她们二小姐有心疾啊。 万幸的是,她们的呼喊声引来了不少人。 “是赵家大小姐和吕家二小姐落水了!” 有人拿着长竹竿伸过去,但两人离湖岸太远了,够不着,“有没有会水的婢女?快下去都救人啊!” “左边的应该是赵家大小姐,她今晚穿的就是纯白色披风!” “那右边的就是吕家二小姐咯?” 夜晚的光线实在不好,即便湖边点了好多灯笼,但灯火在夜风的吹拂下摇曳不定,明明暗暗的看不清,他们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分辨两人。白色的披风在水中若隐若现,还是挺显眼的。 “让让,谢大公子和秦小爷来了。” 这两人分别是吕家二小姐和赵大小姐的未婚夫婿,估计是听到消息后匆匆赶来,众人纷纷给他们让了让。 救人如救火,两人来到湖边后,二话不说,只听见扑通的两声,两道人影跃入水中,朝湖中两位挣扎的女子游去。 匆匆赶过来的恭王府主事松了口气,府中一时间找不到会水的婢女,会水的男仆倒是有,可敢不敢轻易下令他们下水救人。两位小姐的未婚夫能下水去救她们,这是最好的结果。 “你们家二小姐怎么会落水的?” “奴婢也不知道啊,方才离昙花开放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家二小姐和赵大小姐在湖心亭赏月谈心,我们在远处侍候,意外发生得很突然,两位小姐突然就落水了。” 吕颂梨脚抽筋没法自救,一察觉有人来救,便死命地抱住前来搭救的救命稻草,她是很惜命的,不管目前是梦是真,总得脱离了险境再说。 等秦晟低头看到她的脸,顿时脸色大变,惊道,“怎么是你?” 察觉到救命稻草要抽身,吕颂梨死命地抱住他。 “放手!” 我不,就不!吕颂梨心说。 “吕颂梨,放开点,我是秦晟,不是谢湛!听到没!”秦晟看到湖边那些人,眉头拧了起来。他只是想放她放开一点,别扒得那么紧,并没有不救她的意思。 吕颂梨闻方动作一顿,脑子里火花带闪电,一段段记忆倒灌而入,她抓着秦晟的力道松了些许。 秦晟认命地拖着她往湖边游去。 那边,赵郁檀在谢大公子游近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整个人死死地扒着来人,等快到岸边时,她像是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无法,谢湛只能任由她抱着,往岸边游去。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啊。” “等等,谢大公子救的人是赵大小姐?” “那秦晟救的是我们家二小姐?”婢女的声音难掩惊恐。 “这这——吕家二小姐怎么穿了赵大小姐的披风?” 他们并不知道两人刚才在湖心亭赏月的时候,赵郁檀赵大小姐发现湖中的风有点大,不顾吕颂梨的拒绝,主动将披风解下来系在吕颂梨身上。 “搞错了搞错了。” “完了完了,救——救错人了。” 这这这,救人的时候又搂又抱的,可咋整? 湖边顿时鸦雀无声。 吕颂梨是被秦晟拖着上岸的。不等他有动作,吕颂梨率先甩开了他的手。 她一上岸,侍女就赶紧用干爽的披风将她团团裹住。 “二小姐,你没事吧?” 吕颂梨摇了摇头,她没什么大碍,就是觉得冷,但这会她顾不上这个。 余光看着周遭人的穿着,吕颂梨再琢磨谢湛、赵郁檀、秦晟这几个人的名字,总觉得耳熟。然后她突然想到什么,身形一顿,她觉得自己大概、也许、可能穿书了,而且是穿到了同名同姓却不同时空的原主身上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主要还是过年那会,她小表妹来家里做客,骂骂咧咧了一个星期。期间逮着她就和她吐槽她追的一本小说《权臣的娇美继室》。她也因此听了一耳朵,她这人记忆力超好,这会略一想就想起了小表妹的话。 这本书的男主是谢湛,女主是赵郁檀,原主吕颂梨是炮灰原配。 原文中,吕颂梨和闺蜜赵郁檀同一日出嫁。赵郁檀嫁给一门忠烈的将门秦家的嫡幼子秦晟,吕颂梨嫁给了清贵的书香门第谢家长房嫡长子谢湛。 婚后,两人的境遇截然不同。 赵郁檀嫁进去之后不久夫家就获罪流放。流放路上,秦家死了不少人,她在流放路上吃足了苦头。吕颂梨所在的夫家谢家,却不管时局如何,门楣一直屹立不倒。 后来秦家在流放地起兵夺取天下,夫家大伯哥秦珩荣登至尊之位,赵郁檀也一起回到京中,彼时她丈夫秦晟已死,她是遗霜,身份因夫家水涨船高。 赵郁檀回长安后,接触到了而立之年儒雅非凡的谢湛。两人暗生情愫,暗中你追我赶,终于在一次情不自禁时,被吕颂梨撞见奸情,大受打击之下离世了。 而谢家也因为主动打开长安城城门立了大功,未因皇朝交替而遭到冲击。彼时,原主吕颂梨已经缠绵病榻三年,对于好友的归来,她是真心为她高兴。两人开始走动,走着走着,依然娇美可人的赵郁檀和而立之年儒雅非凡的谢湛接触多了,便暗生情愫。 很大篇幅描写了两人眉来眼去暗通曲款的过程,小表妹是一边大呼过瘾一边骂两人渣男贱女。两人来往频繁,原主吕颂梨渐渐地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有心算无心,终于有一次男女主被她抓奸在床,而她也因此大受打击,药石无医撒手人寰。因为吕颂梨本人没法生育,没有给谢家留下任何子嗣,她的痕迹很快就被谢家抹去了。 一年后,赵郁檀嫁给谢湛这位首辅为继室,并为其生了一对龙凤胎。期间,新皇秦珩病重驾崩,他的身体在流放和打仗中已经透支完了,他传位给了身体同样不太好的儿子。据说婚后,赵郁檀这个前婶婶还很关心照顾前前夫家的皇帝侄儿,时常抽空进宫探望呢。 皇帝侄儿感激她,自己身体又不好,爱屋及乌之下,渐渐地把国家重事托付给谢湛。谢湛也由此变成了新朝权柄在握的权臣。 最后,男女主恩爱相守到白头,儿孙满堂,幸福一生。 这本小说之所以让小表妹这么意难平,主要还是书里面和她这表姐同名同姓的女配结局太惨了。小表妹说她一点也不像吕家女,对其软弱包子的性格是怒其不幸恨其不争。 当时她还抱着自己的手臂说,如果书里的吕颂梨真是她表姐的话,以她姐的心狠手辣,哪容得了他们这么欺负,早把他们给弄死了! 小表妹说完这话,就被她敲了两个瓜蹦子,这是骂她呢还是骂她呢? 然后小表妹就躲到了一旁拿起手机去评论区大战渣男贱女,一边打字一边和她说,她这名字那么特别,女配都能和她重名,如果哪天她不小心穿了,让她一定要出手给她好好教训一下这对渣男贱女,她会好好出个同人文的巴拉巴拉…… 吕颂梨当时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如今小表妹一语成谶。还有,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2章 手撕闺蜜 第2章 “快快,谢大公子带着赵大小姐快到湖边了,大家准备一下,搭把手啊。” 吕颂梨看了一眼,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谢湛带着赵郁檀已经快上岸了,秦晟抿着唇上前准备接过自己的未婚妻。 看着自家二小姐愣神的模样,冰墨急啊,他们二小姐就是倔强,身子弱还强撑着,赵大小姐比她家二小姐健康多了,现在晕过去了,就不用面对这些人的议论了。 如果吕颂梨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不会赞同,晕过去是可以逃避他人的目光和言语,但也意味着丧失了主动权。 周遭的议论声吕颂梨听到了,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而且她心里也有怀疑。她想了想,爬起身,一步步走上前。她的脸色很苍白,目光有点慑人,其他人不自觉地给她让了一条路。 此时,谢湛和赵郁檀两人都裹上了披风,而赵郁檀双目紧闭,像是昏了过去,昏暗的灯光下,有股脆弱破碎的美感。 吕颂梨看着她,手往后背一扯,将第二层那件湿漉漉的白色的披风扯了下来,扔到赵郁檀脸上。 被突袭,赵郁檀的上半身不自觉地颤了颤。 赵郁檀的婢女红豆扑上前护着她家主子,尖叫道,“你干什么?”同时将覆在她面上的湿披风扒开。 谢湛看着吕颂梨拧了拧眉。 秦晟则凝神注视着躺在地上的赵郁檀。 其他人也觉得吕颂梨这举动有点过分了。 这时,赵郁檀的表妹郭艳将手上的包袱往地上一扔,跑了过来,“吕颂梨,你也太欺负人了!”说话间就要伸手推她。 吕颂梨冷哼,伸出右手一个巧劲便将郭艳推到一旁摔了个屁股墎儿。 秦晟下意识地想出手制止,发现不需要自己出手后,默默将手收回。 吕颂梨动手时,眼神一直留意着赵郁檀的反应,心想,不愧是女主,一般人被突然来这么一下,都尖叫出声了吧。她只颤动了一下,在别人看来,也有可能是冷颤。 吕颂梨居高临下地对着躺在地上的赵郁檀说道,“赵郁檀,这是你硬要我穿上的披风,还你。”赵郁檀的眼皮颤了颤,因为吕颂梨一直盯着她的脸,所以注意到了。因为光线的关系,其他人完全没有察觉。果然,吕颂梨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秦晟出自武将世家,本身功夫不弱,刚才又一直盯着赵郁檀看,自然没有错过她那一下眼皮的颤动,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吕颂梨的一举一动让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怪赵郁檀?” 有人小小声地说道,“我们刚才确实是因为这件白披风才认错人的。” “难道吕颂梨觉得赵郁檀是故意的?” 红豆尖声反问,“吕家二小姐,你什么意思?我们大小姐是看你身体单薄才把披风给你的,你现在反倒怪上我们大小姐了?” 吕颂梨的贴身侍女冰墨不甘示弱地反击,“用得着你们给?当时我们这边已经有人去取披风了!” 红豆伏在赵郁檀的身上大声哭道,“大小姐,你太冤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双方这么一闹,周遭的讨论声更大了。 郭艳大声骂道,“吕颂梨,你太过分了!你怎可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咎于一个昏迷了的人身上?” 谢湛眉头拧得更紧了。 其他不少人也不赞同地看着她。 吕颂梨直接无视了他们。她不跟瞎子计较。况且这只是甩锅自保而已,她不心虚,况且,赵郁檀可不一定无辜。 郭艳骂完了吕颂梨她又转头骂秦晟,“秦晟,你瞎啊?吕颂梨欺负你未婚妻都欺负到头上了,你屁都不敢放一个!” 秦晟双手环胸,像看白痴一样瞟了她一眼。她除了瞎逼逼还会什么,她清楚里面的事吗? 这些人怎么净欺负她家二小姐?墨冰不乐意了,像护崽一样将吕颂梨护在身后,嘴里开始叭叭,“两人同时落水,为何我家二小姐这破身体还能撑着,她要是不心虚,能晕着吗?” 她这话让周围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墨冰的话不无道理,吕颂梨素有心疾一事并不是大秘密。 吕颂梨暗暗为自家墨冰竖起大拇指,配合得真棒,不愧是原主爹娘特意安排给她的侍女。 这都不醒过来?吕颂梨不怀好意地看着躺着的人,当即捂着胸口凄然地道,“赵郁檀,我待你亲如姐妹,没想到你却这么对我?!”说完像是撑不住了,捂着胸口直直倒下,压向赵郁檀的方向。 “二小姐!” 冰墨惊骇欲绝,连忙伸手拉她,但重心不稳,反被带着倒了下去。 红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吕家主仆二人朝她和主子压过来,她不敢躲,她一躲,地上的主子咋办? 吕家主仆二人重重地压有赵郁檀主仆身上,几人摔成一团。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注意到吕颂梨眼皮很细微地动了动,本欲上前帮忙的秦晟脚步一顿,心中哼道,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然后扭头就走掉了。 他这行为后面被赵府诟病了好久。不过这是后话了。 如今,现场依旧乱轰轰的。 “快,来人把她们分开!” “啊,二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心疾犯了?!” “世子妃,快请大夫啊!” 恭王府世子妃适时出现了,湖心亭发生这等变故,她也是从前院匆匆赶来。 接着,吕颂梨谢湛等四人被安排至恭王府的客房里,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再喝了一碗预防风寒的汤药。王府还给赵郁檀和吕颂梨两人请了大夫。 这事惊动了恭王妃,这边在忙着的时候,其他宾客在世子妃的歉声中离府归家。 宾客们对此都能理解,只在出府前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眉弄眼,今天这一出,这几家的婚事不会有变吧? 经过大夫的诊治,赵郁檀没什么大碍,只是刚才吕颂梨主仆二人压下来时,当了垫背,背上手上都有淤青或擦伤,至于为何一直昏迷不醒,大夫猜测应是呛了水。 恭王府世子妃建议让赵郁檀在客房歇息等到醒来。但红豆不同意,坚持要带她回赵府。秦晟前去护送。 赵府的人去意已决,王府这边的人也没继续挽留。只因他们更担心吕家这边。吕颂梨这边的情况有点棘手,她本就有轻微的心疾,这次事故惊吓受寒,晕厥过去,就是个麻烦。 “务必竭尽全力救治吕家二小姐,如果要用到什么珍贵的药材,你和我说。”世子妃交待大夫。 说完,她领着人去了偏院的花厅。 她一进来,恭王妃就问,“如何了?” 世子妃坐下喝了口热茶,然后摇了摇头,“人还没醒。”今儿个举办赏花夜宴,她从早上忙到现在,整个人连轴转,没得休息半刻,头都疼了。 “这事一定要处理好。”恭王妃交待,“不然会很麻烦。” 世子妃点了点头,这她当然知道。吕家虽然门第不高,但一家子人都不是善茬。 吕颂梨她父亲吕德胜虽然官职不高,只是个正五品御史,却是个监察御史,在御史台所设三院中的查院办公,负责纠察百官作风。 这人在朝堂上就是个大喷子,不是喷人就是在喷人的路上。俗话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吕德胜这人比较招恨,是百官们恨得不行又避之不急的搅棍,背地里没少被骂作佞臣。但他们也只是私底下骂骂咧咧,很少敢舞到正主跟前。 没办法,在他们看来,这吕大喷子,除了护短,家中人口简单,两袖清风的,又不受贿不徇私枉法,很少能抓到他的把柄。再者皇上护着他,他们奈何不了他。 其夫人蒋氏在夫人外交圈里是个棒槌,性子一根筋,惹到了她,她可不管你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什么话都敢给你秃噜出来。让人窒息。 吕颂梨乃家中幼女,颇受宠爱。这会在赏花夜宴里落水,要是没大碍还好,真要出个什么事,恐怕这对夫妻得发疯。 还有吕家的大小姐和两个公子,都不是好惹的性子。 第3章 极品一家 第3章 恭王妃想到吕家这一家子就让人头疼,忍不住道,“早知道就不给吕家下帖子了。”特别是吕颂梨,这心疾一犯,简直要命。 世子妃看了自家婆母一眼,心道,不给吕家下帖子,敢吗?以前也不是没人这么做过,但结果怎么样呢? 吕家这一家子人风评不好,是京中女眷避之不及的存在,绝非她们宴饮中愿意邀请的常客。之所以不敢落下吕家女眷,一切皆因如果刻意排挤吕家女眷,会被吕大喷子穿小鞋。在朝堂上找他们家男人的麻烦。用吕德胜的话说,就是我可以不来,但你不能不邀请,我也不要你特殊对待,但要你一视同仁。 穿小鞋的事发生两次之后,京中女眷们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没办法啊,吕家不讲武德,她们怠慢吕家女眷,吕德胜就在朝堂上折腾她们男人,惹不起惹不起。 世子妃刚坐下喝口茶水,前院就来人通报说吕家来人了。她连忙起身前去相迎。 吕德胜扶着老妻下了马车,就在王府仆人的带领下往内院快步走去。吕颂梨晕过去后,墨冰就让马车车夫赶紧回吕家通知大人了。吕德胜夫妻二人一听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恭王府。他们不仅来了,还把府上一直供养的大夫给带了过来。 吕颂梨在得知原身亲爹亲娘已经赶到了王府,在自家大夫诊脉后,就适时地醒了过来。 等自家大夫确定将人移动之后,吕家夫妇二人坚决婉拒了王府的挽留,要将人带回家。 吕颂梨也想跟着吕父吕母回去,不想留在王府。她从刚才在水中时就感觉到左边后背区域疼,难受,心脏闷闷的。她隐约觉得自己的心脏可能不太健康。婢女的话还有大夫的诊治也印证了她的猜测。另外就是冷,她换了干爽的衣服后就躺在被窝里了,但直到现在,她都还是手脚冰冷,而且被窝里也没有一丝热气。 吕家的马车回去时,谢湛带着仆从一路默默护送。 恭王府的人见此,对谢湛交口赞。 到了吕家,吕德胜让妻子先将女儿和大夫送回她的院子,他则留下来将谢湛打发了。是的,吕德胜以时辰已晚为借口,连门都没让人进。 吕德胜因为心里有气,言语间颇为不客气。受此怠慢,谢湛脸色一沉,但随即低头称诺,道明日再登门探望。 将人送走后,他沉着脸来到女儿的晓风小院。 院子里人头攒动。大夫在熬药,仆人们也是忙忙碌碌的。 蒋氏从屋内出来,“人送走了?” “嗯。” “老爷,你不该给未来姑爷摆脸色的。” “姑爷?以后是不是还不一定呢。”他们已得知了王府赏花宴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提起谢湛,吕德胜满腹牢骚,自己的未婚妻都认不出来,要他何用! 想到今晚的变故,蒋氏也发愁。 吕德胜朝屋里看了一眼,“不提他了,阿梨怎么样了?” “大夫刚看完诊,去抓药煎药去了。阿梨醒了,精神头看着还行,我让她在榻上歇着。” “咱们进去看看她。” 两老进来时,吕颂梨靠在床头喊人,“阿爹,阿娘。”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还好。”吕颂梨已经基本确定了原主可能有轻微的心肌炎,另外就是有严重的体寒…… “你落水是不是和赵家大丫头有关系?”吕德胜问。 “不确定,但有怀疑。” “嗯,这样的亏不能吃,今晚的事你处理的很好。”吕德胜夸她,先发制人,很好。 吕颂梨腼腆地笑笑,对两老说,“阿爹阿娘,已经很晚了,你们去歇息吧。”折腾到现在,已经快子时了,对于早睡早起的他们而言,真的有点晚了。 夫妇二人回去正房前,吕德胜去了一趟前院,有些事,不得不防。 等两人回到房中,吕夫人叹气,“老爷,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这落水一事,怕会影响到与谢家的亲事。 想到女儿对谢湛的情谊,吕德胜也是头疼,“女儿没事就好,其他的等后面看看再说吧。”哼,总之他不会让女儿吃亏的。 这一晚,相关的几家人都没睡好。 其实吕颂梨并没有睡着,她承认她内心很强大,但也没强大到出意外死亡后穿越了还能无动于衷的地步。 她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有些出神地看着拔步床的床顶,脚榻那里还睡着她的贴身侍女冰墨。屋里昏黄的烛光透过帐子后并不刺眼,在这漆黑的夜里,反而让人感觉到安心。 对于穿书这事她倒没有生出太大的抵触情绪,毕竟当时那车祸她伤着了头脑,当时汩汩地流着血,万幸不死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比如痴傻了植物人啊什么的,想想就窒息。 现在能全须全尾地穿越,貌似她这具身体的家境还不错,身份和社会地位都不算低,就已经是万幸了,就是可惜了她刚买的联排别墅和银行里没花完的存款。 吕父吕母虽然在外的风评一言难尽,但她看着还好。 原主还有一个哥一个姐一个弟,亲的,大姐出嫁了,大哥陪着大嫂回岳家了不在,小弟在书院读书。兄弟姐妹几个,都不是好惹的性子。 唯独原主是个例外,原主性格有点包子,一点也不像吕家人。用外人的话说,就是歹竹出好笋了。 值得一说的是,原主很在乎外界的评价,常常为家人在外面的糟糕名声而伤神。 对此,吕颂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说吕家人把原主保护得太好了。 总的来说,对于吕家她还是挺满意的,不好惹总比受欺负强。反正她自己在后世的风评也不算好,她这人同理心含量很低,绝非那种乐善好施与人为善的好人! 好友就常说,她这人常在道德这条准线上反复横跳,法律是保护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要是没有法律,他们会被她欺负死。这话她是不认同的,她哪有这么坏,她一直都是遵纪守法按时纳税的好公民,只是道德感稍微淡薄了那么一丢丢而已。可她也有自知之明,她能在二十七岁成为他们事务所的合伙之一,自然不是什么善茬。 她穿到吕家这样的家里,是乌鸦落到猪身上,谁也别嫌弃谁。 理清这些,吕颂梨就想睡了,累了。 第4章 渣男登门 第4章 翌日一点,大概是七点多的时候她就醒来了。这一觉她睡了有整整睡了八九个小时,好久没睡一个饱觉了。她在后世是一个很努力很拼的人,睡觉的时间通常都压缩到正常需求的最低水平,不然也没法在他们那行杀出一条坦途来。 她这边刚起,冰墨就领着侍女们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 这里洗漱用的是柳枝蘸青盐,吕颂梨用着有点不习惯。 冰墨在一旁伺候,瞧她今日脸色因睡好了带上了些许红润的血色,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吕颂梨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原先是标准的鹅蛋脸,五官比例均匀,面部线条柔和,算是骨相极美的淡颜系的长相,气质偏清冷温婉。 她挺喜欢自己的长相的,淡颜系的五官不露锋芒,让人感觉不到什么攻击性。她本身就是个积极进取的个性,所以不需要拥有一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比如浓颜系的长相,这对她的事业并不友好,会让同性的对手下意识地防备她。 眼前镜子里的那张脸和她原先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脸色比较苍白,没什么血色。但头发更浓密一些,可能她在后世时太操心头发掉了点吧。 早饭是肉饼和肉羹以及一碗浓稠香滑的小米粥,另外还有一盅牛乳。吕颂梨根据记忆,这样的早饭很精致了,后世的包子、饺子、豆腐羹等精致食物,那是没有的。大黎朝接近后汉,饮食水平以及生产力发展和魏晋隋初相当,算是平行空间。 早饭吕颂梨只吃了半张肉饼,半碗肉羹,牛乳只喝了两口,味道太膻喝不下,小米粥倒是全吃完了。她知道,剩下的食物会被院子里的侍女们分食了,并不会浪费。 吃完早食,她在院子里走动消食。 十月的清晨,风是凉的,太阳是暖的,晓风小院有下人在打扫泛黄飘落的树叶,阳光照在身上,温暖而不炙人。 吕家这座四进带花园的四合院是皇上赏赐的。她爹娘住在正院,两个哥哥选了西北方位的院子,留下了东北方位景致和采光最好的晓风小院给她。 她的这座院落挺大的,光是眼前这一片栽满了各种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院子就足够让人流连忘返的。便是她斥巨资买下的联排别墅,也不如她这座院落,更别提他们整个吕家的宅子还是坐落在寸土寸金的长安了。想到这里,她就神清气爽。人生赢家啊她这是,相比之下,其他的麻烦都是小case。 吕颂梨才活动了下筋骨,主院就来人说,谢家大夫人就携礼上门探望她,谢湛也一并来了,她爹和她娘让她到前院一趟。 行叭,那就走起,在哪不得奋斗啊,生命不止,奋斗不息。 在吕家待客的花厅里,因为今日非大朝日,吕德胜不用上早朝,吕家三口一起接见了谢氏母子俩人。 双方分宾主落坐后,借着晨光,吕颂梨将谢湛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昨晚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大概是在水里折腾久了,眼睛进了水,看什么都比较模糊,加上昨晚光线差,看什么都比较模糊。 谢湛的相貌无疑是英俊的,天庭饱满,剑眉星目,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下颌线如神刀鬼斧般流畅,棱角分明,让人见之难忘。加上他擎长的身姿,或许是出身权贵,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的原因,身上自带一股矜贵气息。执扇而立之时,端的一副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模样。 她心想,莫怪乎京中适龄少女对他趋之若鹜。若非原主与他早有婚约,恐怕谢家的大门槛都要被京的媒婆给踏破了去。便是他有了婚约,他现在仍是长安城少女最想嫁的少年郎君。 仆人们上完茶后,谢大夫人拉着吕颂梨的小手,先关怀了一遍她的身体,然后才语气怜惜地道,“听晚的事我都听说了,谁成想会发生那样的意外。阿梨昨儿个遭罪了。” 吕颂梨微低着头,像原主那样乖乖巧巧的,心中却默默地道,这是注定的注定的。 “唉!此事最受影响的还是赵家闺女和小梨。昨儿个的事不知道被哪个长舌妇传了出去,传来传去,话就特别难听。赵家闺女知道后在家哭得不能自已,赵夫人一大早来谢家请我们拿主意,我们哪有什么主意啊。” 吕颂梨心里好笑,恐怕难听话多半是冲着赵郁檀去的吧,议论她本人的应该没她那么多。 吕家三人都不接话。但他们都听出来了,谢大夫人这话话里有话啊,像是在试探什么。 吕家三人不搭腔,谢大夫人有点尴尬。 “赵家不找秦家拿主意,找你们谢家拿什么主意?”吕德胜不软不硬地问道。 吕夫人“对啊,赵家这是什么意思?” 谢大夫人“这——昨晚阿湛那样子救了赵家大闺女,赵家的意思,是希望阿湛娶她,以平息流言蜚语。” 吕颂梨啧了一声,赵家这也太急了吧?她就不信才一晚,这流言能有多厉害,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吕夫人直言不讳,“不是,这赵家也太不要脸了吧?谢湛救了她,她怎么还赖上来了呢?” 吕德胜问,“那你们谢家是何打算?” 谢家还要是脸的,含糊地道,“这事主要还得看你们女方这边,姑娘的名声要紧,要知道如果处理不好,将来赵家大娘子和阿梨会一直被人说嘴的。” 瞧这话说得,“那依大夫人你的意思,你们谢家是完全不介意昨晚的事咯?” 谢大夫人面露难色,“这事出有因,我也知道阿梨很无辜。” 吕德胜夫妇闻言缓了缓神色,可不是事出有因吗!救人的时候,有点肢体接触怎么了?又不是无缘无故搂搂抱抱。而且他家阿梨确实无辜! 蒋氏“你们谢家不介意昨晚的事就行。咱们两家亲事不变,赵家想赖上来,那就做小!” 吕颂梨觉得挺荒谬的,就因为下水救人产生的肢体接触,婚事就能产生这么大的波折?但想到她以前听过的话本子和戏文,有富家小姐落水,被个乞丐救了,要么咬人认了,要么就得去庙里修行。她就忍不住吐槽。 蒋氏的话让谢大夫人一噎,接着她话峰一转,“可是考虑到这事有可能带来的长远影响,我觉得我们几家的亲事还是得慎重。” “谢大夫人你真厉害,还能做得了赵家和秦家的主。”吕德胜阴阳怪气地道。他心里憋气,要不是顾忌女儿,他早将人轰出去了。 吕颂梨闷笑,她爹老阴阳师了。 “就是,你们明明介意就直说介意,这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我可看不惯!”吕夫人也打了一记直球。 牛啊,她爹娘这战力杠杠的。 吕家夫妇直白的话让谢大夫人狼狈不已。 一直没作声的谢湛终于说话了,“伯父伯母,这事不止牵扯到我们谢吕两家,我们谢家这边的意思是,改天四家人找个机会坐下来谈谈,尽量降低影响,将这事给解决了。你们觉得呢?” 这话还算中肯,加上他目前还是吕家未来女婿的身份,吕德胜夫妇顾忌女儿,难得没有怼他。 第5章 上门挑衅 第5章 吕颂梨不觉得有什么好谈的,现在明摆着,赵郁檀想让谢家负责,而谢家方面不知是不是真介意昨晚的事,对她这个未过门的媳妇有了微词,可能还兼杂了一些其他的原因,总之谢家有了退亲的想法。而且谢赵两家有可能已经达成了某些共识。 这在原书里没有的吧?吕颂梨若有所思地看着谢湛,谢湛察觉到她的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了一眼。 她猜测着,昨晚恭王府夜赏昙花原主和赵郁檀双双落水却被对方未婚夫所救一事,在书中应该没有发生。不然,男主女主女配之间的婚事起了那么大的波折,婚事都快要吹了,小表妹怎会提也不提呢?这不像小表妹的风格。 吕颂梨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一切皆因赵郁檀前些日子做了一个预知梦,梦中她们二女顺利出嫁,她嫁入秦家,吕颂梨嫁入谢家。她嫁进去之后不久秦家就获罪流放,流放路上,夫家死了不少人,她在流放期间吃足了苦头。而谢家的门楣,却是一直屹立不倒。即便梦中吕颂梨一直无所出,谢家仍旧让她稳坐谢大少夫人的位子。醒来后,她心乱如麻,后面决定这回换条路走,绝不走回老路! 而赵郁檀自己也不知道,她那梦只梦到了一半,后半段,她是一点也没梦到,也就不知道是她原夫家改写了皇朝历史。 吕颂梨心想,如果,这是变化,那就有意思了。蝴蝶效应有多厉害她是知道的,如今一切都变得不可控起来。但她有股很强烈的直觉,谢湛和赵郁檀应该会提前走到一起。因为她相信渣男贱女之间,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谈话到了这里,谢大夫人是不大满意的,因为目前这进度离她想要的结果相去甚远,可她也不好逼迫太过。好歹吕家的态度已经试探出来了,和预想中的那样,对解除婚约一事很是抵触解除。 谢大夫人已经不想待在这里了,她看了儿子一眼。 就在这时,他们吕府的陈管家领着两个中年男子匆匆进来。 “什么事?”吕德胜问。 “老爷,是谢家那边的管事说有急事找谢大夫人和谢大公子。” 谢大夫人疑惑地看了自家管事旁边身穿褚衣的中年男人一眼。 谢湛的目光在触及两人时,微微一顿,思索片刻便对吕家人说道,“既是家人来寻,恐是家中有急事,那么伯父伯母阿梨,我和母亲就先行告辞了,下次再来叨扰。” “回吧。”吕德胜挥手。 尽管两家这次谈话不甚愉快,但吕父吕母见谢府管事都找来了,也能理解谢家母子二人问都没问发生了何事就想立即回家的急切心里,之所以不问,只因是家事嘛,不便在外提及,挺正常。 “等等!”吕颂梨将人叫住,眼睛盯着那褚衣中年男子。 谢湛回首,看到她的反应,脚步微移,正好挡住了她看向褚衣中年男的视线,“阿梨还有什么事吗?” “左边那位大叔,不是你们谢府的管事吧?”吕颂梨有些似笑非笑地说道。 原主和赵郁檀交好,对方也经常邀请她去家里玩,故而她对赵府的人事还是比较熟悉的。这位身穿褚衣的中年男子一出现,她就觉得眼熟。再者,若是谢家有急事派人来叫谢湛母子的话,也不会同时来两位管事吧。 这一点,在吕颂梨将人喊住的时候,吕德胜夫妇二人也反应过来了。是了,他们刚才也觉得纳闷,只是没想那么多。当然,管事带个跑腿的小厮也是可以的,但这褚衣男子的年纪看着也不像是当跑腿小厮的啊。 对上吕颂梨的眼神,谢湛只觉得头疼。同时心里也觉得纳闷,他这未婚妻何时这么敏锐了?她不是一向都挺胆小怕事安静寡言的吗?而且说话也挺咄咄逼人的,带刀子似的,让人极不适应。 这会,谢大夫人也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 “怎么回事?”吕德胜眯着眼睛看向那褚衣中年男人。 还没等谢湛作出应对,那名褚衣中年男人扑通一下就朝谢湛和谢大夫人的方向跪下了,口中哀求道,“谢大公子,求求你去看看我们大小姐吧,我们刚才自裁了,呜呜……” 闻言,吕德胜站了起来,“你是赵府的人?” “你说赵郁檀自裁?死了吗?”蒋氏直接问了出来。 吕颂梨早有预料,即便听到这话也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 褚衣中年男不满地道,“吕夫人,你怎么如此恶毒?你们吕家就盼着我家大小姐出事对吧?!” 啪!吕颂梨一个箭步上前,直接给了那男子一巴掌,“放肆!谁给你胆子来我吕家撒野的?!” 场面顿时一静,大家都被她这霸气的举动给镇住了。连被打的中年男子都有一瞬间的懵逼,等他回过神,立即恶狠狠地看向吕颂梨。 吕德胜直接上前一脚将人揣倒,“来人!” 花厅里的动静那么大,早有仆人等侯在门口,如今主子一声令下,他们立即上前将人制住。 谢湛瞬间头疼了。 吕夫人蒋氏率先回过神来,定了定心,问那中年男子,“你就说她到底死没死?!” 吕颂梨心说,娘啊,肯定没死呗。只是她没想到赵家是真不要脸,竟然舞到她这个正牌未婚妻的跟前来了。 中年男子不想回答。 “赵郁檀她到底有没有事?”这人一直说不到重点,谢大夫人也不耐了。 中年男子低头回道,“幸亏发现得晚,人救回来了,请了大夫,只是人到现在还没醒,大夫说大小姐万念惧灰,一生求生,情况很危急。我们老爷夫人想请谢大公子过去看看我们大小姐,兴许……” 啪!一只杯子直接朝那中年男子砸去,被他侧头一避,只擦着他的头皮过去,然后落在地上,碎了。 吕德胜砸完杯子,指着门口冲着这些外人道,“赵家欺人太甚!滚,都给我滚!” 谢湛叹了口气,道,“那伯父伯母,我们先告辞了。娘,走吧。” 谢大夫人动了动嘴,然后叹息一声,率先迈步出去。 吕家对此视而不见,连送客都是陈管事去的。 总而言之,这场会晤很不愉快,双方不欢而散。 第6章 支持亲爹 第6章 啪!吕德胜气呼呼地道,“气死人了,赵家欺人太甚,谢家可恶至极,谢湛也是个没良心的!” 蒋氏同样很生气,“当年是阿梨救了他,现在他们却因为一点小事就想退亲,真是良心被狗吃了!”当年阿梨还那么小,为了救他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大寒的天气啊,事后高热还引发了心疾,人差点就没救回来。 吕颂梨闻言,大概猜到了谢家和吕家这两户不怎么门当户对的人家会结亲的原因。原主的记忆也佐证了这一点,两人的亲事是谢老太爷拍板决定的。但如今,谢老太爷已去世两年了。 在外人看来,这桩亲事是很不对待的。谢家是大士族,谢湛有才有貌能力出众。明眼人都能看出,谢湛前程远大。 吕家呢,既不是簪缨世家,家中官职最高的吕德胜也不过才正五品,目前虽然颇得皇帝宠信,在百官中却是孤臣一般的存在,能帮到他的地方不多。 吕颂梨这脸虽然长得好看,但一直以来能力平平,才华也不出众,两人极不相配。 “阿爹阿娘,别生气了。” “阿梨……”吕德胜夫妇二人担忧地看向她。他们知道,女儿打小就很期待这桩婚事。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因为先前就有所猜测,加上她也不是原主,吕颂梨反倒是三人中接受最快的一个。 “阿爹阿娘,我没事。其实一直以来,谢湛待我这个未婚妻都是淡淡的,我能感觉到他并不喜欢我。”吕颂梨平静地说道,“爹娘,这是好事,想必谢家对这桩亲事早就不满了,不然也不会揪着一个理由就想退亲。现在我们知道了谢家的想法,总比我嫁进去了受磋磨的强。” 吕颂梨很清楚,这亲事多半要黄。像谢家这样的人家,既然露出来退亲的意思,多半就是已经有了决断了。 “不过,想退亲可以,事情不是这么办的。“说这话时,吕颂梨虽然脸上带笑,但这笑中却含着丝丝凉意。 她本来想着,不过是一桩亲事一个男人罢了,既然现在有人来抢,对方也有了旁的心思,那就算了。 当然,即便没有现在的事,她也膈应。在原著里,谢湛是男主,但能做出在妻子病重期间和妻子好友眉来眼去暗通款曲的事的,绝对不是个好玩意儿,当然赵郁檀也不是个东西。 现在她不想这么快让他们如意了。 只因谢家和赵家的做法太让人不爽了。谢家吧,明明就以昨晚她被救时与外男搂搂抱抱的理由想退亲的,却想片叶不沾身,连退亲的过错都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揽。面子要里子也要,贪心!赵家目前就和明抢差不多了。 她凭什么那么轻易地成全他们两家啊?纵然她现在不想要这门亲事了,她也不会那么爽快地点头,再怎么样也得折腾一下他们才能出这口气。 “委屈你了。”蒋氏忍不住眼红,很多姑娘家,总愿意把事情往好的那方面去想,她却没有。女儿看得太明白了,对自己也狠,一点妄想的余地都不留给自己。太让人心疼了。 吕德胜站起身,“我去书房。”刀呢?他要去找他的刀!一个个的这么欺负他闺女,他参不死他们! 吕颂梨叫住他,“阿爹,收集一下赵家贪赃枉法的证据,在朝堂上狠狠参他一本。”谢家比较难对付,先捏一捏赵家这枚软柿子吧。 吕德胜一懵闺女??? 不是,小闺女不是一向讨厌他在朝堂上四处喷人的行径的吗? “不用顾虑我。” 提起她和赵郁檀两人的友谊,也有几年了。一开始,她爹吕德胜在京中的处境并不怎么好,他带着妻子和年岁最大的三个哥姐在京中打拼,原主年幼又体弱,就放在老家养着。直到后来他在官场上经人点拔打通了任督二脉,才算站稳了脚跟,后来便将她接来了长安。 原主刚来长安时,胆子小又自卑,与长安城贵女圈格格不入,不自觉地就被排挤了。是赵郁檀这个温柔大姐姐带着她护着她帮助她。原主对赵郁檀这个大姐姐很感激很信服,几乎是全然的信任。 吕家一家子人也非常感激赵郁檀对原主的维护,因此吕德胜没少给赵家行方便,在赵家的人和事上面很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甚至还明里暗里提醒过赵郁檀她爹几次,让她家避过了几次危机。 现在两人友谊的小船翻了。她当然不会让她父亲手软了。 吕颂梨继续道,“如果嫡支没有,那就往旁枝找,旁枝再找不到就回他们族地老家找!我不相信赵家屁股真那么干净。”有机会要上,没机会制造机会也要上,总之,不要放过他们。 蒋氏也跟着强调了一遍,“听到没有?赵家大闺女太不要脸了,老头子,你这次定要好好给女儿出口恶气!”这两人,看把孩子都逼成啥样了! “好好好,听闺女的,不过不用那么麻烦,赵家可不干净,小辫子一抓一大把。正好我手上就有些他们的罪证。”吕德胜心里美滋滋的,女儿向来不喜他在朝堂上的作为,她现在是不是有点认同他这当爹的了? 思及此,吕德胜瞬间像是打了鸡血,心里暗暗发誓要把这事给办好了。以前看在赵家大娘子和他家小闺女交好的份上,他收集到的与赵家相关的资料都压箱底了,从来没对赵家出手过。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这叫什么?有备无患! “爹,那你接下来要努力了,女儿看好你,就等你大显神威了。” “放心,这事爹在行,你等着瞧好了。”吕德胜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说完这些,吕颂梨就回自己院子去了。她这破身体,才坐这么会就觉得疲惫了。 她离开后,蒋氏忍不住说道,“阿梨这性子转变太大了。” 吕德胜不以为意,“被刺激的呗。其实这样也好,以前她还是太绵软了点。”他们家的四个孩子,前面三个放出去他怎么都不担心,吃不了亏。但小女儿不行,以前外人总逮着她一个人欺负。她这样,他这当爹的总算放心多了。 “另外就是长大了,她刚才护着你的样子,你看到了吗?” 想起刚才女儿给赵府那人的那记耳光,蒋氏点了点头。经历了这样的事,女儿可能真的是长大了吧。 接着吕德胜强调,“而且阿梨是越来越像我了。”瞧瞧,她能说出刚才的话来,真不愧是他的种。 蒋氏白了他一眼,“是像你,你就得意吧。” 第7章 流言反噬 第7章 回到晓风小院,吕颂梨好奇外面的流言传成什么样了,怎么就把赵郁檀逼得自裁了?然后便让墨冰派人出去打听一下。 长安城中,确实如吕颂梨所料,都在议论昨晚的事。 “听说了吗?恭王府的赏花夜宴有两位贵女掉入湖中。” “她们是谁啊?” “鸿胪寺卿赵大人的大女儿和御史吕大夫的幼女。” “那人没事吧?” “人没事,被人救了上来。” “那就好,那就好。” “但你绝对想不到,救她们的分别是对方的未婚夫。” “啊?” “这事我也知道,听说在水里,两位贵女把来救的男人搂得死紧呢,身体也紧紧缠着。”这人越说语气越暧昧。 “啊?那咋整?” “这也不能怪她们吧?毕竟又不会水,生死攸关之际,下意识的也管不了那么多啊。” “对啊,我也觉得不能怪她们,她们的未婚夫下水救人时,没把人认出来,救错人的是他们啊。” “话虽如此,但你要是她们的未婚夫,每每看到对方,都想起未婚妻被对方抱过搂过身体贴贴,心里能没有疙瘩?就比如你李四,成亲前你老婆被张三搂过抱过,你成亲后,经常看到张三在你跟前晃悠,你怎么想?” “可是总不能因此就解除婚约吧?不至于不至于。” 有人咂摸着嘴,猥琐地道,“哎,我怎么没遇上这种好事?我要是在,肯定会下水救人的。” 旁的人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在想屁吃。 有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两桩亲事,新郎新娘怕是得换一下。” “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如果真这样决定的话,这吕家小闺女倒了大霉了。落个水,把好好的未婚夫给丢了。” “我也听说了,这里面有隐情,好像是赵大小姐动了手脚,两人才落水被人救错了的。而且被救上来时,她还装晕呢。” “啊,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吗?那赵大小姐图啥啊?” “图啥,图人未婚夫呗。” 那晚的事迅速地在长安城老百姓里流传开来,各种猜测都有,历来这种带点桃色的八卦话题最为人津津乐道,更别提故事里的主角们都是长安城的公子贵女,加上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这话题越传越离谱,越传越不堪入耳。什么两位贵女在水中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啊,贵女缠上去的时候,郎君们都起了反应,气息不稳啥的。双方抱住时,借着湖水的遮掩这样那样啊。 听到传回来的消息,吕颂梨就知道了,这长安城里的流言确实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背后之人不用猜,肯定是赵家无疑。另外,她觉得吕大人应该也出手了。看这流言里的脏水,大半都往赵郁檀身上泼就猜到了。吕大人不愧是言官,搞舆论的一把手,对这方面就是敏感。啧啧,这赵郁檀也真是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二。恐怕这会,她要哭晕在厕所了。 吕颂梨猜得没错,赵郁檀这会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脖子上的一道勒痕被拿巾子围住了。闺房内一片狼藉,婢女们都被遣至屋外,屋子里只余赵郁檀和她母亲罗氏二人。 罗氏“别哭了,仔细哭伤了身体。” 赵郁檀头依旧埋在被子里,“娘,怎会如此?”呜呜,她好气啊,她只是想利用落水救错人一事借助舆论快点嫁给湛郎而已。没想到流言将她说得如此不堪。 “唉,失算了,你父亲说,发现有另一股人马混水摸鱼,趁机生事,才让流言蜚语朝你一面倒……”女儿被污至此,罗氏也是又惊又怒,忧急如焚。 赵郁檀抬起头,眼睫挂泪,眼睛红肿,“是吕家吗?” “嗯,吕家反应太迅速了,恐怕早有防备。”提起这个,罗氏就想叹气,吕德胜不愧是这方面的老手,应对太老练了。其实不止吕家,和他们赵家不对付的老对手也出手了。 赵郁檀难过极了,从她决定拖着吕颂梨落水的那一刻起,她以为事情会很顺利的,所有的事情都会很快解决,她也能顺利嫁给谢湛。 她对这个计划还是很有把握的。 首先她做了两个预知梦,在第一个梦里,她嫁进秦家后,没多久秦家便会获罪流放。第二个预知梦里,她是真嫁给了谢郎,只不过梦里,他们的年纪都蛮大了的。 梦里,她不知道秦家和她是因何能回长安的。但她觉得,多半是皇恩浩荡,秦家被赦免了。 这两个预知梦是她决定出手的原因。明知前路艰难,她不想去吃这没必要的苦。另外,通过第二个预知梦,她很确信,自己才是谢湛谢郎的真命天女。 她之所以对自己的计划很有把握,是因为她从梦中得知,吕颂梨体质阴寒,不利子嗣。吕颂梨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吕家对外只称吕颂梨有轻微心疾,隐瞒了她极度体寒的消息,其实她的身体很难怀孕,这事谢家是心知肚明的。 她不觉得谢家会满意这样一个儿媳妇,谢家缺的只是一个明正言顺的退亲的理由而已。光是吕颂梨名声上担上污点还不够,还要使得谢家能不沾丁点脏污地解除与吕家的婚事,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她相信谢家会愿意的。 梦里,湛郎而立之年,犹自膝下空虚,能想象吗?位高权重的谢家掌舵人,膝下竟然没有半滴子嗣血脉。她心疼这个男人。 她所做的,就是为谢家创造这么个机会。 通过那晚她们双双落水却被对方未婚夫所救一事,他们操纵舆论,给她和吕颂梨的名声抹上污点,她自己用些苦肉计让谢家负责,一切就能如她所愿水到渠成。 名声暂污这事也好解决,况且还有吕颂梨陪着她,她不怕。 只是万万没想到吕家早有防备,并且把本该平均泼向两人脏水大半都泼向了她。现在她的名声比吕颂梨差多了。这让谢家怎么看她? 还有,昨晚吕颂梨怎么就没晕过去呢?要是晕过去,没有后面她干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这舆论就没法把她说得那么难听了。而且,昨晚她一下子就怀疑到她身上,看来根本没有把她当姐姐当闺蜜当好友!她被她骗了! “乖,别哭了,我们都会帮你的。你要相信现在一切的困难都只是暂时的,结果肯定是美好的。”罗氏摸摸女儿的头,安慰她。丈夫说过,最近他给女儿找过难因大师批命,难因大师说,她女儿得天独宠,是有大造化之人。有了这样的批语,她相信女儿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赵郁檀吸了吸鼻子,勉强扯了扯唇角想笑一笑,她当然知道家里肯定会全力帮她的。 因为前些日子她已经将自己的奇遇告诉了她父亲。她做第一次预知梦的时候,离婚期只有三四个月年了,她当时心很慌,怎么都想不到破局之法。她想解除和秦家的婚约,想嫁给谢湛,但这些都不容易做到。 时间紧任务重,为了能让自己如愿,她必须获得家里的帮助!她爹赵文宽乃鸿胪寺卿,亦是目前整个赵氏的族长,话语权很大。 赵郁檀为了获得她爹的支持,她将第一个预知梦告诉了她爹。她爹一开始半信半疑,信吧,有点荒唐,不信吧,又怕万一是真的,赵家会被秦家所牵连。 为了取信她爹,她最后还分别将两件在谢家和秦家的秘密告知了她父亲,这两个秘密不管在秦家或者在谢家,都是极为重要的秘密,家族核心成员才能知道,外人不得而知。近来赵家正在查证这两个秘密。她决定实施落水计谋时,他们事先并不知情。其实这一计,也是她临时想到的,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她爹也觉得这计策甚好,就是太赶了。 赵郁檀咬唇,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娘,我要去见见阿梨。” “好,娘来安排。” “尽快。” “好。” 第8章 秦家登门 第8章 吕颂梨睡了个午觉起来,带人将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 谢湛和原主两家订亲多年,这些年两家都是正常走动来往的。每逢年节以及原主的生辰,谢家都会送来年礼节礼生辰礼,吃的用的赏玩的都有。当然,吕家也有回礼。 蒋氏知道她闺女很看重谢湛这个未婚夫,故而谢家送来的礼里除了吃食,很多她都给了闺女。这些物品都被原主好好地保存收藏着,即便拿出来用,也是非常爱惜地用。 吕颂梨可不是原主,对这些价值不高的玩意儿可生不出什么怜惜之情。将它们扫地出门倒不至于,卖个二手也不值什么钱。只能先归笼起来,找个角落放着,等与谢家的事一了,就把它们全赏给下人好了。 吕颂梨还在屋子里发现原主给谢湛绣的荷包、制的扇子以及淘换来的质量上乘的狼毫笔……每一件都用心得很。让她下决心收拾院子的导火索是一套原主偷偷给谢湛做的里衣! 现在这院子是她在住,她不能容忍这些东西在她跟前碍眼。 吕颂梨决定了,上等的狼毫笔就送给她爹!她爹才配得上用这么好的笔,谢湛不配。这套半成品交给墨冰,让她找个手巧的婢女将它改一改,打算送给弟弟吕明志穿。没办法,这料子用的是杭绸,很贵,她舍不得扔。算了,她想了想,还是打开库房,将原主积攒的好料子拿出来,给家人一人做一身吧,等过年的时候送出去。不然,光送她弟一套里衣也太奇怪了。 吕颂梨从决定收拾住处开始,她院子里人下人就开始忙活开了。而她处理完那些碍眼之物之后,就无所事事了,便想去找本书来看。 她查看了一下原主的书架,发现书架里只有寥寥几本,甚至书面都落灰了。她翻了一下,都是《孝经》、《女戒》之类的,唯一一本《山川志异》还被放在最底下。有两本话本,都是写贤妻良母的。她看了两眼,扔到一边儿去了。搜寻了一下记忆,吕颂梨就知道了这几本书的由来了,除了《山川志异》是她弟弟送的之外,另外几本都是原主先前跟着赵郁檀玩得好的小姐妹团或送或推荐的,借口就是她以后当谢家大少奶奶要用到,原主奉若至宝。 吕颂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索性拿了一根钓竿和提着一只木桶到自家池塘去钓鱼,就当放松了。墨冰连忙跟上。 她刚钓上四五条七八两约巴掌大的鱼儿,就看到陈管家带着小厮匆匆经过。 墨冰将人喊住,“陈叔!” 陈大管家停住脚步,才注意到他家二小姐正在钓鱼,当下就笑道,“二小姐带着墨冰在钓鱼呢?”他目光往木桶里一扫,里面有好几尾鱼了,他想,二小姐这钓鱼技术可以啊。 “嗯呢,陈叔一会回头的时候拿两条呗。这鱼不大,但看着还挺肥的,关键是活蹦乱跳的,肉质一定很嫩。”吕颂梨戴着一顶帷帽,在这个没有防晒霜的年代,防晒真的很重要啊。 “行,回头我提两尾家去。我这还有事,先走了,二小姐你们慢慢玩。”说话间他脚步不停。 “陈叔,何事啊,这么急匆匆的?”墨冰追着他后背问。 “秦家给老爷下了帖子,想登门拜访,目前人就在大门外等着。”你说急不急吧? 墨冰点头,“哦,原来如此。”那确实挺急的。 吕颂梨一听,秦家?是那个和赵郁檀订亲的秦家吗?她觉得自己猜得没错,在这么敏感的时间里登门的,除了那个秦家不作他想。吕颂梨顿时来了兴趣,忍不住想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在原书里,原主是惨,但秦家兄弟也不遑多让,一个为女主送了命,另外一个显然也是大冤种,真可谓被男女主吸干了血液。 “墨冰,你继续在这里钓鱼,我去找一下阿娘。”吕颂梨将手中的钓竿塞进墨冰手里,提着裙摆往主院施施然走去。 墨冰下意识握紧了鱼竿,看着已经走远的二小姐,赶忙让人跟上。 吕颂梨刚到正院不久,秦家人就到了,秦老夫人病重来不了,是秦晟的大哥秦珩带他来的。 两人是她爹娘接待的。 蒋氏把她安置在花厅内闱,没让她抛头露面。 秦家的来意很简单,一来是携礼上门慰问吕颂梨这个伤患,二来是表态秦家愿意为此事负责的态度。 “这事儿,贵府二小姐和阿晟都很无辜,她落水是意外,秦晟救人没错,但都因此遭受了无妄之灾,婚事都出现了波折。” “事已至此,毕竟与吕二小姐有肢体接触的人是秦晟。如果吕家需要我们秦家负责,我们表示很愿意,如果不需要,我们也不纠缠,一切依着吕家的需要来。” 秦珩的话让吕家三人听着很舒服,看看,什么叫担当,这就是! 但看到秦晟一脸不情不愿的态度,吕德胜心里又是一堵,脱口问道,“那赵家呢?” 秦珩笑笑,“赵家不是问题,我们秦家已经同意解除两家的婚约。”说着,他还伸手揉了揉胞弟的脑袋,“吕大人和吕夫人别介意,他今早刚被人退婚,还有点缓不劲来。”声音饱含歉意。 秦晟敢怒不敢言。 秦珩的话果然让吕家夫妇二人放下了心中的那点子因秦晟态度产生的不愉。 吕德胜叹了口气,确实,他见过秦晟打马游街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样子,这样的少年郎还被人退了亲。说来说去,他和女儿最无辜了。复又想到,秦家如此不拖泥带水,不愧是出身将门,爽快。但他们家是闺女,容易吃亏,慎重迟疑在所难免。 秦珩的声音很好听,说话也不徐不疾的。 吕颂梨忍不住微微扯了扯帘子往外探了探头,想看一眼。 武将五感敏锐,她才看过去,那边的人立即就察觉了,一双充满锐意的眼睛攸地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吕颂梨只觉得头皮一麻,不是,这是秦晟?昨晚光线太暗,她当时的心神也不在对方身上,所以根本没有细看过他。 她没想到秦晟竟然长了一副亦正亦邪的脸,五官瘦削有型,脸型棱角感很强,这种长相可以很正,但是也可以很坏。鼻梁细窄,加上局促的眉间距,看人时,给人一种你被锁定了的感觉,攻击感很强。妈耶,秦晟那长相,配上无边框眼镜,简直就是从都市文里走出来的斯文败类本人。她看过某位叔圈天花板年轻时候的照片,长得就类似他现在的模样。这样的长相,等年岁再长一点,浸染上权力的春药,感觉和凶狠大反派不谋而合。 是那个女人啊,认出吕颂梨,不是刺客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秦晟眼神的锐意顿减。但很快他又皱起眉头,这女人怎么这样看他?像是刚认识他一样。 看着他那张脸,吕颂梨着实愣神了一会。 而秦晟见她这样就瞪她,还看还看?不知羞! 吕颂梨…… 这张脸配这副性格,真是暴殄天物,吕颂梨嫌弃地扭过脸去。 吕颂梨稍微将视线移了移,落在他旁边的人身上,这位稍年长的男子应该就是他大哥秦珩了,脸型是长脸,中庭偏长偏瘦,自带一种成熟气质,兼顾儒雅与坚毅。 这会秦珩也察觉到了什么,不着痕迹地看了过来。看到吕颂梨,愣了一下,像是猜到了她的身份,然后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被抓包了,还是兄弟二人。吕颂梨扯了扯嘴角尬笑,然后往旁边一躲,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花厅里没别人,秦家兄弟两人的反应吕父吕母都看在眼里,明了他们是发现躲在里面的闺女了,秦家兄弟的反应也比较友善。 秦家兄弟二人没呆多久就告辞了。吕德胜亲自去送客。显然,对比谢家,秦家得到的待遇更高。 第9章 身体隐患 第9章 他们边走边聊,行至二门,秦珩顿住脚步笑道,“吕大人请留步。” 吕德胜从善如流,接下来就由陈管家送出大门,他的身份,不宜与任何人家来往过密。被人看到,于他们两家都不利。 临走前,秦珩还提醒了一句,“长安城中的流言不息,于令嫒无益,不管做何决断,吕大人吕夫人应尽快才是。” 吕德胜不便告知他们自家的一些计划,只能胡乱地点了点头,算是承了对方的好意。 这厢,吕德胜刚起身去送客,蒋氏就喊吕颂梨,“阿梨出来吧,他们走了。” 吕颂梨出来之后,蒋氏握着她冰凉的小手,观察她的脸色,虽然仍旧不红润没多少血色,但比起昨晚要好很多,“手怎么还是那么凉?来,喝杯热水。听陈管家说,你刚才去池子里钓鱼了?” 吕颂梨双手接过杯子,捧在手里,杯子暖暖的,确实舒服,“晓风小院在大清扫,闹轰轰的。我闲来无事,钓着玩儿的。” “玩儿就玩儿吧,只是在外面要记得多穿件衣裳。还有,周大夫开的药要按时吃。”蒋氏叮嘱。她已经知道晓风小院在大清扫,也知道女儿把谢家送来的物品都归整到一处,只当她借着晓风小院大清扫一事来遮掩。 “阿娘,我知道的。”吕颂梨回完话,微微垂下眼眸。 看来,她这体内的寒气不简单啊。自古以来,男属阳,女属阴,女子的体质多半都有体寒之症。她的手脚冰凉,躺在被窝里也不暖和,她一开始以为是这身体体质偏寒加上落水之故,毕竟十月份,算是晚秋了,夜晚的湖水是很冷的。 直到现在,她已经吃了好几副药了,身上的寒意仍然很重,不见好转。 她给自己微微把了个脉,她这身体的寒气很重,寒中带火,这火是虚火,并且很顽固,比较棘手,非一般的驱寒药能治好。她又找了个机会看到了昨晚周大夫给她开的药,里面有治疗心疾的药也有驱寒的药,驱寒药的比重还不小,从而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吕颂梨敏锐地意识到,吕父吕母并未将她严重体寒之事告知过原主,原主一直以为自己经常吃药只是治疗心疾的而已。 吕颂梨翻遍原主的记忆,才大概明了这具身体为何寒气那么严重了。原主小时候救谢湛时,在冰水里泡了太久,寒气入体。这寒气入体严重到什么程度呢,对子嗣有碍的程度。吕颂梨觉得这才是当初谢吕两家会定亲的最大原因。一切只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是这个原因,知道的人不超五指之数,连她本人也不知道。 她略想一想也能明白吕父吕母的苦心,这个消息对女儿家而言太沉重了。这个时代的人讲究多子多福,原主几乎丧失了生育能力。原主本身的性格就有点软弱,如果再得知自己以后难以生育时,不得自卑死啊。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个病不难治,没穿来这里之前,她太爷爷是个老中医。老一辈的人嘛,讲究传承,她太爷爷年老的时候,就一门心思想将自己的一身本事好好儿地传下去。家里的人都被他扒拉过了,有天分的都被他摁头学中医了。因为计划生育的关系,到了她这一辈,就只剩下硕果仅存的三兄妹了。用她太爷爷的话说,她还算有天分,所以她也被她太爷爷拎着学中医了。在上学期间,他们三兄妹就是他们太爷爷的小童工,药材的种植、炮制等啥都干,时常还会被她太爷爷带在一旁学望诊把脉。 这样的生活,直到她上大学选了营销方向的专业之后才有所改变的。在确定她不会改变主意选择中医专业之后,她太爷爷就放她自由了,她不需要在寒暑假时苦逼兮兮地给她太爷爷当童工了。她两个哥哥羡慕死她了。 但她也只放飞了一个暑假,从大学的第二个暑假开始,她又回到老家老老实实地给她太爷爷帮忙去了。 一连几年,吕颂梨自己都不敢相信顽固的太爷爷会这么轻易放她过关,直到后来她从她大哥那里听来了一句她太爷爷点评她的话。她太爷爷说她心眼活,太浮躁了,静不心来学医,只能学点皮毛,难深入。但也因为心眼活,加上脑子清醒,放她出去自己混也饿不死。 传完这话,她大哥就自闭去了。 听话这点评,吕颂梨也不生气,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喜欢享受,喜欢金钱名利。钻研医学是一条比较孤独的路,不适合她。 她喜欢销售,她喜欢通过销售积累财富的成就感,那是一种通过自己的努力,将知识眼光智慧变现的过程,非常有意思。 当然,学医也能实现财富自由,像她家老太爷这种有真本事的老中医,每天来请他看诊的人多了去了,甚至还有黄牛卖票咧,挣得也不老少。就是有点太慢了,她性子急,等不了。 后来她大学毕业后从事的是医药方面的行业,涉及的产品有中药和西药。她利用其中的便利拿出自己的小金库跟着倒腾了一些中药材,赚了不少。西药和医疗器械水深,她没碰。后面还带上了她两位哥哥,没办法,他们家就那哥俩最穷,不得照顾着点啊。她不否认,她事业上的成功,多少都沾了点她太爷爷以及家里的光,可家里有这方面的资源,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而她所取得的成就,也印证了当初她太爷爷点评她的话。 言归正传,她身上的病不难治,不管是体寒之症还是心疾。 这个时代对于疾病很棘手,很多时候都没有很好的办法,但是后世不一样,后世的医疗水平是几千年文明进程的结晶,处理种类疾病都已经形成了行之有效的治疗药物方法。 周大夫的医术在长安城里算是顶好的了,但在吕颂梨看来,所开的药方还是有所欠缺的。这便是降维打击啊,用她太爷爷的话说,她对中医只是略懂皮毛,竟能改他开的药方了,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没有。” 蒋氏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道,“对了,你大姐晌午那会捎话回来,说让你有空去徐家看看她。你要是感觉身体大好,就去一趟吧。她呀,估计是听到了那晚落水的事,偏她自己又在月子期间出不来,这不就想你去瞧瞧她。”正好她也挺挂念大女儿那边的,她大女儿这月子才刚过半,她已经去了两回了,也不好去得太频繁,省得徐家人多心,但小女儿去就没事。 “她坐月子呢,徐家人告诉她这事干嘛,这不平白让她着急吗?”吕颂梨不觉得自家应付不了这事,让一个产妇操心,太不该了。 “应该不是徐家故意告诉她的,你们落水那事,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估计她也是无意中得知的吧。徐家也没那么缺心眼。” “行,明儿一早我去看看她。” “下午去吧,早上那会还太凉了。” “听您的。” 第10章 考虑秦家 第10章 母女俩刚聊了会,吕德胜就回来了。 “将人送走了?”蒋氏问。 吕德胜端起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嗯,我送到二门就回来了。” “赵家竟然和秦家解除婚约了,这速度也够快的。”蒋氏感叹。 吕颂梨点头,可不是吗?一个早上,干了不少事,赵家真的好忙哟。 今天他们吕家一前一后接待了长安城里一文一武两大家族的人,两老颇有些感慨。 “对比之下,还是秦家显得更有担当一些。”蒋氏说道,她对秦家的印象挺好的。 吕德胜冷哼,“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蒋氏翻了个白眼,“你咋将自己也骂进去了呢?” “我不一样。”吕德胜倔强地强调。 看着这一幕,吕颂梨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帮腔,“阿娘,阿爹确实和谢湛不一样,谢湛这个人可比不上我爹。” 吕德胜挺起胸膛,满脸自得地看向老妻,“听到没有?” 蒋氏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赶人,“行了行了,明天不是要上朝了吗?你还不去书房?” 蒋氏一提醒,吕德胜瞬间站了起来,“是该去书房了,晚饭不用叫我。”明天大朝,他给赵家准备了大礼,每逢这种时候的前一天,他都尽量呆在书房做各种预演,争取在朝堂上不翻船。 蒋氏冲他挥挥手。 吕颂梨站起身,笑眯眯地送她爹去书房。她爹这个习惯蛮好,要保持。 “再陪娘坐一会。” 吕颂梨看出来她娘似乎有话要说。 “娘,你想说什么直说呗,咱娘俩还有啥不能说的啊?”她本来还想跟着她爹去书房挑两本书回去看的,这下是不行了。 蒋氏笑了笑,“被你看出来了?” 吕颂梨心想,这么明显,她眼睛又不瞎。 蒋氏正了正神色,问她,“阿梨,你觉得秦晟这人怎么样?” 吕颂梨看着她娘,眼睛微睁,不是,她娘说的这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蒋氏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秦家人丁兴旺,家风也正,你嫁过去的话,秦晟身为嫌幼子,有父兄庇佑,你们也能轻松点。”最重要的是,嫡幼子传宗接代的压力要小很多。 她对于与谢家那桩亲事,内心一直都充满了忧虑,她闺女那身体,嫁进谢家这样的大士族,还是嫁给谢湛这个长房嫡长子,将来要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但这桩姻缘是她闺女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换来的,就这么放弃,又很不甘心。今天一大早,谢大夫人和谢湛含含糊糊的态度更是加重了她的忧虑。 “你娘说得对,那秦晟确实还行。”门外她爹的声音传来。 “阿爹,你不是去书房了吗?” 吕德胜“落下东西了,回来拿一下,不过这不重要,我们现在说的是秦晟。” 说完这话,两老同时看向吕颂梨。 “不是,爹娘你们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吕颂梨心中骇然,妈耶,她得尽快打消两老这种危险的想法。 要知道,秦家在原书中,在赵郁檀嫁进去不久后就获罪流放了。后来虽然秦珩率兵打回长安城,夺得了最终的胜利,但秦家应该死了不少人,否则秦家第二代小皇帝也不会那么亲近赵郁檀这个已经改了嫁的前婶婶了。 谢家的实力在皇权更替中一直保存得很好,强臣幼主,难免权柄旁落,加上赵郁檀的原因,谢湛后期摄政把持朝纲是显而易见的事。到最后,新皇朝姓秦还是姓谢,还不得而知呢。 秦珩未必看不到这些问题,但他估计想除掉谢家也有心无力了,流放和打仗,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自然也就影响了寿元。加上秦家伶仃凋敝,恐怕他也只能叹息着闭上双眼。 这些都是她根据小表妹给出的原书剧情推测的。当时小表妹也没提秦家是啥罪名,虽然现在剧情出现了变动,但秦家能不能躲过那一劫,犹未可知呢。 秦家是夺得了最后的胜利,从风险和收益两方面来考虑,早下注是赔率高收获大,可风险也大,还有可能血本无归,甚至连身家性命都搭进去呢。他们吕家只需在形势明朗时,找个机会上船,不也一样吗? 他们吕家何必那么早去蹚这浑水呢,这么早跳下去,她担忧她爹这小身板扛不住。 “阿梨,你相信爹看人的眼光。” “阿梨,如果和谢家的亲事不成了,你真的要慎重考虑一下秦家。不然,你将来的亲事会更坎坷。”蒋氏忍着心痛解释,可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如果他们家和谢家退亲了,加上昨晚落水的事,小闺女之后的亲事选择面要窄很多很多。 什么?吕颂梨眉头微拧,她的思维还保持着后世的惯性,总是下意识觉得即便和谢家退亲没什么大不了的,却没想到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峻。 “不是啊爹,如果真要选,那我选秦珩。”不说他活到了最后,夺得了最终的胜利,就说秦珩二十七,她在后世也二十六七岁了,相配一些。再者,他原配死于难产,留下一对双胞胎,她这破身体,无痛生娃,最适合她。 古代嘛,儒家思想盛行,讲究以孝治天下,养恩比生恩大,好好养大,不怕他们不孝顺她。大环境这么给力她还培养不出个赶忙孝顺她的孩子,那是她无能。 要是配秦晟,她那是妥妥的老牛吃嫩草,她脸皮再厚,也还是有点下不了嘴的。还有一点,秦晟就是个炮灰啊,虽然她挺吃他的颜的,但架不住他在流放途中人就没了,俗话说的活不过三集。她这身份虽然在原书里也是炮灰,但炮灰和炮灰也是不一样的,原主好歹活到了中后期才下线的。吕颂梨倔强地想。 她爹娘现在竟然提议两个炮灰凑一块,是怕他们灰飞烟灭的太晚了吗? “不行,秦珩年纪太大了!”吕德胜一听就激烈地反对。秦珩看着是成熟稳重,但他比女儿大了那么多! 吕颂梨眨了眨眼,二十七就叫年纪大吗?后世那些小姐姐三十多还是中年少女呢。而且秦珩看起来也不老啊。她不知道古人的平均寿命只有四五十岁,说句不好听的,秦珩这年纪,人生都走过了三分之二了! 蒋氏对她的选择也是摇头不已,两人都不相信这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都以为是她赌气之下的选择呢。 吕德胜阻止老妻继续劝说的举动,“阿梨既然不愿意,那咱们就不考虑。” 蒋氏叹息一声,罢了罢了,秦家若是知道阿梨的身体底子,态度未必还能像现在这样。 第11章 我选秦晟 第11章 那厢,秦珩兄弟二人出了吕家,接着一前一后登上了秦家停在吕家大门口的马车。其实两人都擅长骑马,但长安城人多,不便骑马。 马车上有人,秦三郎看到自家大哥和小六上来马车,他便收起了手中的书。大哥和小弟去拜访吕家的时候,他就在附近会友,如今想蹭个车回家。 “大哥,吕家这边怎么说?”秦三郎问。 秦珩摇了摇头,“吕家没答应。”但也没拒绝,赵家这么搞,吕家恐怕也是深受其害。 “也是,咱家小六和谢湛相比,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的。赵家能迅速地做出取舍,吕家可不行。”说完这句,秦老三拍拍秦晟的肩膀,“努力吧少年。” 秦晟心里憋着一口气,今天赵家找他们秦家谈的时候,他明明表明了不介意昨晚之事(其实还是有点介意的),甚至连家人也表示了不会介意,赵家仍执意退亲。不管他们秦家如何好言相劝,但赵家就是铁心了。后面他就回过味来了,赵家这是看不上他秦晟啊,宁愿弃了他去舔谢湛。想明白了,他当时就不让家人放低姿态劝了,赵家想退亲就退亲! 他昨晚直接从恭王府离开,将落水的赵郁檀扔在恭王府的行为回家后被他娘知道了,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娘还站赵郁檀那边,说她装晕有可能是女儿家脸皮薄…… 今早赵家一上门,估计他娘也明白过来了吧?吕颂梨是对的,昨晚两人落水并不是意外,很可能是赵家设的局。 赵家人走后,他娘看着无事人一样的他就来气。 赵郁檀在长安城贵女圈里名声很好,有才有貌,性子温柔,善解人意。但是吧,他对这门亲事对赵郁檀这个人谈不上什么感觉,用他娘的话说,就是他还没开窍呢。 要不是他们老秦家规定了,家里的男丁都得成了家才能去常驻战场并且允许独立带兵,他也不会对这门亲事有什么期待。现在退了,对他唯一的影响就是,他明年估计又不能正儿八经地出征了,只能去他哥哥们的麾下,打打牙祭过过瘾。 秦珩不想继续打击自家弟弟,便转移了话题,“刚才那位是吕家二小姐?” “你们见到了吕家二小姐?”秦三郎兴味地问道,按理说,如果吕家无意退亲与他们秦家结亲,是不可能让女儿见他小弟才对啊,等等,他大哥这么问,想必不是在正经场合见到的。 晟不甘不愿地答了声。 吕颂梨昨晚应该是没看清他,看他的眼神里有陌生也有惊讶,但他昨晚可是将人都看清了,他眼力好的得。 吕颂梨不知道他内心是这么个法,要是知道,这会肯定得怼他,你眼力好还认错未婚妻? 秦晟期期艾艾地问,“哥,你真让我娶吕颂梨啊?” “人家不一定能看得上你。” 闻言,秦晟瞬间像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她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她呢,人干瘪瘦巴得跟一根豆芽菜似的。”“而且你看看她刚才还敢偷看外男,一点都没有女儿家的矜持。”人还又凶又奸诈! 秦珩无奈,“人家那是没长开。” 秦三郎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啧,破案了,果然不是在正经场合里见到人的。 这两位嘴硬的少女和少年郎,一个是年少不知弟弟好,另一个是黄毛丫头我不要。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在马车聊着天的秦家兄弟三人还没意识到路堵了,一时半会走不了。 他们被堵在南城的一条小巷子的路口处,这边平民老百姓多,住得也比较拥挤,这会有不少的妇人端着个笸箩一边做些针线活一边闲聊。 秦晟听了两句,意识到她们聊的还是昨晚落水那事。这事还有完没完?秦晟郁闷地放下马车帘子,然后冲着前面喊话,“关叔关叔,咋回事?这马车怎么还不走?” 赶车的关叔控制着马车,抽空回道,“还走不了咧,前面有一队迎亲队伍,得他们过了咱们才能走。” 马车不动,外面那些大娘媳妇子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其实她们离得还挺远的,普通人基本就听不清她们在说啥了,奈何马车里的秦家三兄弟都是武将出身,五感好得很,所以她们说什么,里面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呀都觉得这件事里的两位男主人公里谢大少爷比秦小爷好。” “难道不是吗?谢大公子清俊绝伦,言行举止间彰显大家公子的风范,让人心仪得很。秦小爷虽然也俊,但是吧,那张脸没完全长开,没有那种让女人见了就怦然心动的感觉。怎么说呢,或许以后秦小爷长开了就好了,但现在他就像一颗还青涩的果子呀。”说这话的人,显然是读过些书的。 “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喜欢文质彬彬的俊俏郎君。我不一样,如果非要在谢大公子和秦小爷之间选择的话,我会选秦小爷。” “为什么?” “谢大公子是不错,但读书人嘛,你们知道的,年轻时不显,等年纪上来了,那方面就不大行了。但秦小爷不一样,文韬武略,特别是那马上功夫,厉害着呢,那腰身,劲瘦有力得很,想必那方面必然不弱,谁嫁了他,以后就享福咯。” 说这话的显然是一个有点阅历的妇人,她说完,场面安静了那么一小会。然后,年纪大些的妇人咯咯笑开了,年轻的媳妇子们脸红红的。 这时,有个孩子音冒了出来,“那方面是哪方面?” “去去去,小孩子一边去,嘴上毛都没一根,尽打听大人的事了!”显然,这孩子被这群妇人联手撵走了。 这样带点颜色的话题一聊开,轻易止不住,这不,刚清完场,又有人清了清嗓子续上了话题,“说起这个,今年端五的龙舟大赛还记得不?秦小爷所在的龙舟队夺得冠军之后,他们那队少年健儿忍不住在水中嬉戏起来,当时衣裳都打湿了,上岸时,我正好离他近,虽然他穿着黑色绸裤,但我眼力好啊,看到了好大一包……” 听到这样的虎狼之词,秦晟那张还显稚嫩的俊脸是又青又红,他还只有十五岁啊。本来他刚听头一句,自己胜过那谢湛时,心里头还蛮开心的,但听到后面,他的脸是越来越黑。 秦三郎闻言,将自家小弟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调侃道,“哟,我们小弟也长大到让人期待的年纪了啊。” 秦晟羞愤地咬牙,“三哥!” 秦三郎当即就笑开了,“哈哈哈哈……” “大哥,你也不管管他!” 秦珩踢了他一脚,示意他适可而止。 秦三哥好容易止住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吼啥,这好歹也是一个长处不是?别的男人想还没有呢。”说完这一句,他又笑开了,哈哈哈哈。 秦珩忍俊不禁,拍拍自家小弟的肩膀,“别介意,这些大娘们无心的。” 秦晟气红了脸,“秦老三,你是不是皮痒了想练练?”说着他还示威似的扬了扬拳头。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秦三郎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认怂,没办法,谁让秦小六在武力方面太妖孽,自己已经不是对手了呢,真是惆怅啊。 前面娶亲的队伍终于走远了,他们的马车也能动起来了。 第12章 秦老太太 第12章 回到秦府大门,秦晟第一个跳下马车,“大哥,你回去吧,我去城郊骑马!”说着就风风火火地往马厩去了。 “去吧。” 秦三郎摸摸鼻子,秦小六这是生气了,不想搭理他啊。 没多久,他们就看到秦晟骑着一匹白色的俊马出来了,他在马上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后就呼啸而去了。 秦珩看着他这弟弟矫健的骑马身姿,心里知道他正憋着气呢,到城郊策马散一散也好。 “我去看一下母亲,一起吗?”秦珩问秦三郎。 秦三郎想了想,大哥肯定是去和娘说吕家的事,他媳妇这会肯定也在母亲那里,于是他上前勾住他大哥的肩膀,“一起吧,正好陪娘一起用个膳。” 于是兄弟一起去了秦老夫人的清风院。 兄弟二人刚坐下喝了口水润润喉咙,就看到他们娘和怀着身孕的聂云娘由侍女扶着一前一后从卧房出来了,然后又扶着她们坐下。 他娘脸色苍白,一脸病容,声音还算洪亮,“吕家那边怎么说?” 秦珩见他娘眼神关切,显然对这事很上心,便将他与吕德胜夫妇会面的整个过程与她细细道来。 等他说完,秦老夫人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吕家还算通情达理,并未将事情全怪在阿晟身上。” 一旁的聂云娘闻言撇了撇嘴,“这才是正常人家应该有的正常反应吧?” “话不能这么说,造成如今这尴尬为难的局面,阿晟也有责任。”秦老夫人叹气。其实这事说大不大,只要未婚的男女双方不介意就行了,他们是武将之家,见惯了生死,对这些真的不在意。 一开始事情发生的时候,阿晟回家说,他们也并不在意,甚至都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今天一大早赵家登门来说退亲的事,他们才察觉事情严重了。 尽管他们一直表示不介意,但赵家退亲之意很坚决,没办法,他们便答应退亲了。毕竟成亲是结亲不是结仇,既然另一方不情不愿,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赵家的做法让他们寒心。说起来,吕家在长安的风评并不好,没想到却挺好打交道的。 “这就叫传言不可信。就拿赵家来说,名声风评都好得甩吕家两条街吧?但瞧瞧他们办的都是什么事?”聂云娘真的很讨厌赵家了。今儿个赵家执意退亲的举动,他们都看出来了,落水一事只是借口,赵家应该是看上谢家大公子了,想借落水一事赖上对方。 秦老夫人和秦珩母子二人都没说话,显然对她这个说法算是默认了。 聂云娘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娘,大哥,夫君,咱们真要让阿晟娶吕二姑娘啊?” 秦老夫人“这事阴差阳错的,阿晟也有责任,该承担的咱们家得承担起来,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是,吕家的风评并不好。”聂云娘犹豫一下说道。 岂止是不好啊,这吕家,从上到下,长安城这些官家夫人提起这一家子,没有不摇头的。吕德胜可没少被人在背后骂奸倿小人。 倒是吕家二小姐吕颂梨,算是他们家唯一一个勉强得到众人正面评价的人了,胆小安静,和吕家不是一个路子,算是歹竹出好笋了。 胆小安静?秦珩想起方才吕二小姐与自家小弟瞪眼的那一幕,那灵动的眼眸,觉得传言不可信。 聂云娘言语间的未尽之言,在场的三位都明白的。他们秦家世代忠良,百年镇边,保卫着大黎的疆土,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深受百姓爱戴。秦家的清名,是多少秦家儿郎拿鲜血用生命,每每大战,又有多少儿郎战死沙场。 如果真与吕家结亲,秦家的名声或许会受其影响。 秦珩解释了一下,“吕德胜虽然在官场上风评极差,但他确实没有为祸百姓,他弹劾的都是官员,官场上的事不好说。”谁知道里面有什么情况呢。他调查过,很奇怪的,吕德胜在老百姓中的名声却是毁誉参半的,并不是骂声一片的。他后来明白了,毕竟吕德胜扳倒的官员中总有些贪官蠹虫在的,每每这时,总会受害者在心中拍手称快,这些人对吕德胜自然恨不起来,但面对一大片谩骂吕德胜的声音,这部分人也不敢发声。 秦三郎也跟着笑道,“云娘,你别看那些大臣对吕德胜指指点点,骂骂咧咧,心里指不定怎么羡慕他呢。” 听到大伯哥和自家夫君这么说,聂云娘也放下心来了,转而又问起心中另一个疑惑,“娘,我觉得很纳闷啊,谢吕两家的婚事还在呢,你说赵家怎么就敢肯定谢家会娶赵郁檀?要是吕家不答应退亲,赵郁檀岂不是要做小?” 秦老夫人淡淡地道,“那也是赵家的选择。谢吕两家的亲事不是那么容易退的,至少主动权不在谢家手上。” 聂云娘面露好奇之色。 秦老夫人轻声解释,“你娘家是洛阳的,嫁进来也晚,小时候吕家小闺娘救过谢家大郎君一命,这门亲事也是已故的谢老太爷当年定下的。” “原来如此。”聂云娘恍然大悟。 “算了,别提赵家了,以后都是不相干的人。”秦老夫人转而问秦珩,“依你之见,吕家有可能答应将他们家小闺女嫁给阿晟吗?” 秦珩沉吟片刻道,“这个……不好说。” 秦老夫人叹气,“谢家大郎我见过,阿晟确实比不上人家。珠玉在前,吕家看不上阿晟也正常。” “娘,话不能这么说,他们各有各的好。”秦珩这话也不仅仅是安慰人的话,而是他真觉得他家阿晟很不错。 秦三郎突然间就想起刚才那些老妇人们的谈话了,当下笑着附和道,“娘,大哥说得对,谢湛有优点,咱们阿晟也不差的。” 秦老夫人说道,“我呀,现在就希望吕家能答应将他们家小闺女嫁过来。回头你管管阿晟,让他学学怎么疼媳妇。” 秦珩哭笑不得,“娘,这事我来做不合适吧,不如交给老三?”而且他娘怎么那么喜欢吕家二姑娘?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安排上了。 秦老夫人罢罢手,“这个我不管,你们兄弟二人负责把阿晟教好就行。” “娘,你这样我可要吃醋啦。六弟妹人还没进来呢,你就护上了?”聂云娘佯怒道。 “呵呵,放心,你们这些儿媳妇娘都护着。” “看来娘是真的很喜欢这吕家二姑娘了?”聂云娘有些纳闷,按理说她婆婆应该没怎么见过这吕家二小姐才对,怎么会那么喜欢呢? 秦老太太笑而不语,并不否认。她能说她这么做一切都是从心而已吗?赵家执意退亲,她心中有遗憾,但并不强烈,甚至可以说暗暗松了一口气。 赵郁檀那姑娘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温婉娴静。按说配他们家小六子是绰绰有余的。但不知为何,随着婚期越来越近,她的心是越来越慌。她想,大抵还是她和小六不适合吧。后来说亲的对象换成吕家小闺女,她的心莫名的就安宁了,晌午午睡的时候她还做了一个好梦呢。 第13章 弹劾赵家 第13章 这日一大早,外面天还黑得很,吕德胜就起床了,洗漱后,他将放在特制的柜子里放着的一套朝服拿了出来。 吕夫人蒋氏也跟着起来了,亲自帮他穿上朝服,“都准备好了吧?” 吕德胜郑重地点了点头。早饭他只略吃了一个肉饼垫了垫就完事,他怕吃多了一会打盹。 出发前,吕德胜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写的弹劾奏折,“没问题了,走!” 出门时,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色,自我感叹一声,真是辛苦,往常这个时候他还能再睡两刻钟的,都怪赵家! 坐上他家的小破马车之后,他开始闭目养神,脑海中已经开始预演他和赵家派系厮杀的场面了。 吕德胜抵达皇宫时,御史大夫周承中已经到了。周承中看到他穿这么一身,眼皮就是一跳。 吕德胜没搭理他,径直找了个位子坐下闭目养神。 周承中多看了他两眼,他心里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但吕德胜明显不想开腔,他也只能在心里一边琢磨着一边等着属下们的到来。 御史大夫乃御史台的长官,周承中通常都是他们御史台最早到的那个人,没办法,每次大朝他都得统一一下大家的意志,争取不被打个撒手不及。 他们御史台里的御史里面也有几个派系,但派系之间仍然可以偶尔互通一下有无的嘛。 当大家目标人物一致时,就能群起攻之。当他们所站的派系相斗时,那就互相喷射呗。反正皇上又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若是皇上敢下令杖责他们,那就更好了!若是怒而处死他们,那就是名留青史的前奏啊。 一直以来,他们御史台都维持着这种时而友好时而竞争的氛围。 直到后来,他们队伍里出现了一颗老鼠屎——吕德胜!这个人太不可控了!偏偏皇上最护着他!嫉妒! 眼波流转间,周承中就想了这么多。 没多久,另外几个御史联袂而来。看到大家的穿着,他满意了。大家身上的朝服都是很陈旧的,有些个还在‘隐秘’处打了补丁。没办法,御史嘛,负责弹劾人的啊,只有足够穷,才有立场去批判别人。 不管真穷还是假穷,都要表现出穷的气质来。这也算是他们御史台的优良作风了。从御史大夫到下面的人,都保持一致的队形。偏偏他们队伍时有个异类,这个异类就是吕德胜那厮,他穿的衣裳通常都不错,倒显得他们有点假了。算了,不提这厮了。 几个御史,穿着陈旧的朝服,自豪地朝周承中走来。 “周大人早。” “周大人,还是你来得早啊。”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吕德胜的存在,没办法,这人身上的朝服簇新簇新的,差点没闪瞎他们的狗眼。很快就有人认出来,吕德胜这套朝服,是前两年他立了大功的时候,皇上特意赏赐的。他这人一直舍不得穿,除了在某些正式的大场合他会穿出来之外,就是在他每每有大动作的时候会穿出来了。 一阵交头接耳之后,他们这些御史一个个神情严肃,所以,吕德胜又要出幺蛾子了?他又想喷谁? “我可能知道他要弹劾谁了。”有人小小声地说道。 “谁?” “鸿胪寺卿赵文宽。” “嘶,这个疯子!” “他不是从未动过赵家的吗?” “今晚不同往日了。这次赵家把他得罪狠了。” “怎么回事?” “这事我知道,我和你们说啊……” …… 一阵八卦之后,赵家怎么得罪了吕德胜这个疯狗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没多久,早朝钟声敲响,文武百官分左右两列进入金銮殿。 早朝议的是国家大事,不是边关将士粮草短缺,就是先前南方水灾造成灾民北上需要安置,还有各自流匪为祸乡里的奏报,没有一件是不让人头疼的。康成帝也头疼得很,国库不丰,议又议不出个好办法来。一问计,殿下的臣子只会请皇上乾纲独断。 心烦的康成帝示意一旁的大太监万全差不多可以退朝了。 万全会意,正欲喊出那句经典台词,“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吕德胜就出列了,“皇上,臣有本要奏。” 本来没什么精神的,等吕德胜一出列,康成帝就来精神了,他一看吕德胜这模样便知他这是要有大动作啊,最近有啥大事发生吗?要知道近来他这位爱卿可能年纪上来了,有些惫懒了?或者说是心态变得平和了?有点沉寂了呢。 康成帝挺直了腰,“爱卿奏来!” 吕德胜先翻开第一页,“臣要弹劾鸿胪寺卿赵文宽懈惰渎职、御下不严、治家无方,以及包庇亲人欺民霸市等罪名!” 群臣的目光此刻都落在他身上,此刻看到他那本厚厚的奏折,心中都浮现一个念头,吕德胜这是要把赵文宽整死的节奏吗? 康成帝哦,要喷赵文宽啊,这家伙近年来确实很不老实,收拾他一顿也要得。 康成帝越想越开心,吕德胜这个名字取得好啊,屡屡得胜,寓意极好。他当初就是看中了他这个名字以及他独到的辩解能力,才力排众议,将他从六品的职位提拔到御史台听用的。他真觉得自己是独具慧眼,从吕德胜到了御史台就任以来,一直都在替他这个皇上分忧解愁,十分好用。 他还知道,吕德胜和御史台那帮御史很不对付,吕德胜常把周承中那些老东西气个半死。每每想起自己曾经在那些个老顽固身上吃过的苦头,再思及这些老东西被吕德胜气得要死的画面,他心里就舒爽极了,这些老东西活该! 赵文宽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十月的天,他觉得浑身燥热得很,他连忙出列,“皇上,吕德胜与臣有私怨,他这是公报私仇,他的话不可信啊。”其实他们赵家对吕德胜是有防备的,但没想到他出手那么快。 吕德胜冷笑,“赵大人,本官的证据都还没拿出来呢,你着啥急呢?”他不着急,很明显皇上对他这次要喷的人是支持的。 康成帝“赵爱卿啊,吕御史这话糙,但理不糙。再说了,吕爱卿身为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且听听他怎么说吧。” 一听这话,赵文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这是不满自己或者不满赵家了,默许吕德胜动手呢。 接下来就是吕德胜的表演时间。 第14章 成果斐然 第14章 这日的大朝会,血雨腥风的。吕德胜吕大喷子马力全开,先对着赵氏家主赵文宽赵大人一顿猛喷,主要喷他懈惰渎职、纵容包庇亲人欺民霸市。 紧接着,他又将老赵家一系的官员中两位能力比较突出的拖了出来,喷得体无完肤,从德行礼仪,到经手的差事,甚至作风思想等方方面面,无一不喷。以小见大,以点及面,反正就是给赵家扣帽子,有条件要扣,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扣! 这日的早朝,生生被吕德胜弄成了赵氏官员的批判大会。 龙椅上的康成帝都惊诧了,很少见他这位爱卿这么卖力喷人的,赵家怎么往死里得罪他的? 拔出萝卜带出泥,赵文宽以及那两位主事官员为了自保,弃车保帅,扔出了三个得力干将。 最后的结果是,吕德胜凭借一己之力,生生让赵文宽掉了半级官阶,留侯待用,赵家一系的两位主事官员就比较惨了,掉了两级官阶。还有三位小官,直接丢官去职下了大狱。 这战力,让旁观者都心有戚戚。狠,太狠了。 等散了早朝,官员们鱼贯而出, 吕德胜两丈之内,无人敢近。这就是个疯子! 面对众人的或惧或嫌恶的目光,吕德胜的头仰得高高的,男人最不怕的就是别人仇恨的目光,甚至鄙夷的目光,最怕的就是同情的目光。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任务时,皇上让他喷谁他喷谁,没任务时,他想喷谁就喷谁。讨厌他的人多了去了,你们算老几? 吕德胜斗志昂扬地迈着步子往大殿门走去,像一只斗赢了的公鸡,对比之下,赵家一系的官员们则是灰头土脸的。 赵文宽拦住他,红着眼道,“吕德胜,好,你好得很!” 吕德胜“我当然好!俗话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为人正派洁身自好,妻贤子孝女儿乖,仕途顺利,深得皇上看重。赵大人你呢?家宅不宁,活该你有此祸!” “你!”不该和他耍嘴皮子的,赵文宽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 吕德胜这大言不惭的话,让从他们旁边经过的官员都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呸,最无耻的人就是你了,还敢说自己为人正派。 特别是御史台那帮子人,心里更是骂骂咧咧的,吕德胜这厮简直不当人子,他的行径完全玷污了御史这两个字,简直是他们御史台的耻辱! 吕府 吕德胜去上早朝的这天早上,吕颂梨也是早早就起来了。她醒来后也不在自己的院子用饭,而是去了正院。 蒋氏送丈夫出门后就起来了,老人觉少,醒来后就算躺回去也睡不着,索性就不躺了。 看到吕颂梨过来,蒋氏还挺吃惊,闺女从来没有这么早过来正院的,连忙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吕颂梨摇了摇头。 蒋氏得知她还没吃早饭,就让下人去给她做。看着闺女沉默的小脸蛋,蒋氏猜测她应该是在担心她爹,忍不住宽慰了她两句,“不用担心你爹,弹劾赵家而已,这种事你爹不是第一次干了,鲜有失手之时。” 吕颂梨抚额,她娘还挺乐观。她这几日虽然是在养身体,但她也没闲着,通过查阅一些资料,还有从侍女小厮们那里了解到的信息,对她目前所在的大黎皇朝,对自家的处境也有了清晰的认知。 先说大环境吧,大黎皇朝是如今的统治者,大黎皇朝传承至今已有一百七十八年,现任皇帝康成帝是大黎皇朝的第八任皇帝。经历了皇朝的开辟、中兴、盛世、守成,目前的大黎皇朝显然已经进入了衰弱期。中国历史总结了,各朝代平均下来也就两百年左右的寿命。难怪原著里,秦珩能造反成功,原来是大黎命数尽了啊。 康成帝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有大毅力的皇帝,他登基那会,应该是有点雄心壮志的,对国家政事还算勤勉,自我约束力也强,也愿意听取忠臣良将的建议,看起来是有些英明君主之相的。可人到中年之后,却变得有些懈政怠政懒政起来,他不沉迷女色,却痴迷于佛道教,像是中年叛逆一样,将思想寄托于虚无。 吕颂梨也理解,治理江山非一朝一夕之功,少年天子的热血期过去,大黎的江山于他而言还是太沉重了些。 吕颂梨觉得,如果一个皇帝已经放弃了做一个英明神武的好皇帝了,那他无疑是危险的,因为已经没有什么能束缚他了,特别是对于某些想为这个国家和老百姓做些实事的忠臣良将而言。因为这些人想要的和皇帝想要的,是相悖的有冲突的。但对于某些阴谋家而言,却是机会。 幸亏她爹虽然不是阴谋家,却也不是实干家,不然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混着呢。 环境就是这么个政治环境,再来说她家的处境。她爹是监察御史,两位哥哥目前都只是小官吏,她祖父已去世,老家族人那边也没有几个可以拿得出手的。再说她姥姥家,最出息的是她姥爷,一个老秀才,当初她爹是得了他的助力才有幸踏上仕途的。姥爷去世后,三舅十七岁时在她爹的指导下考取了秀才功名,然后就屡试不中了。 家族近亲中,最出息的竟然就是她爹,也就是说,她爹没个家中长辈能依靠能指路,岳家那边也靠不上,他自己反而还是他们所有人的依靠。 知己好友?在朝堂上守望相助的盟友?没有!都说她爹吕德胜是大黎朝堂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监察御史,实际上,她却觉得她爹是个妥妥的朝堂孤儿。当然,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这不怪她爹。 分析完这些,吕颂梨几乎能看见她爹孤独地走在如同冰面的官道上,如履薄冰啊,冰下凶险异常。所以,她并不像她爹娘那么乐观,其实她爹估计内心里也并不乐观吧?瞧他今年才四十,头发就已经慢慢地变成银白了,可以想象他内心深处的焦灼和煎熬。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爹还是很疼她阿娘的,看她娘至今看起来像三十出头的模样就知道了,压力全自己扛了。 “阿娘,爹一般什么时候能下朝回家啊?” “按照以往的经验,咱们家又住得离皇宫比较远,午时初应该能到家。” 吕颂梨算了一下。午时初,就是十一点左右。现在冬天早朝时间是六点,需要上早朝的日子她爹五更天就得起了,真是辛苦。上早朝期间还得站着,一站好几个小时呢,也是辛苦。 “阿娘,一会我挑几个精神一点的小厮,咱们一起去大门迎一迎我爹吧?” 蒋氏失笑,“需要这么大阵仗吗?” 吕颂梨很认真地点头,“那必须的呀。阿爹这几日那么辛苦,为了什么,为了替我出气啊。我不能啥都不表示。” 这是其一,另外就是她分析完她爹以及他们吕家的处境后,发现有点不妙。她可是知道她爹今天早朝给赵家准备了一份豪华大礼包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大礼包能带走赵家几个人了。但吕颂梨估计,此一役之后,他那些政敌们再次看到了她爹的威胁性,有些人要坐不住了。俗话说人生最险得意时,人最得意的时候也是防备最放松的时候。 她现在可是深刻认识到她爹的重要性的,保护己方主力,她责无旁贷。 “你就这么肯定你爹能斗得赢赵家?” “不管输赢,我都以我爹为傲!” “行,阿娘听你的,一会咱就直接去大门迎一迎你爹。” 于是吕颂梨叫来了陈管家。 第15章 门口遇袭 第15章 赵文宽怒气冲冲地带着另外两位同样遭了弹劾的盟友回了赵府。他一脸沉凝,他绝对没想到招惹吕德胜会招致如此强烈的报复。 “吕德胜这老东西,绝对是蓄谋已久了。”赵秩闷声指出。 “是的,鬼知道他哪来的这么些证据!”史丹青也郁闷。有些事他们犯了,都已经抹除了证据了,甚至都不记得了,还被翻出来了。 “有些证据应该是他早早就收集了的。”赵秩说完,和看过来的史丹青对视一眼,这是显而易见的,之前赵家大小姐和吕家的二小姐交好,吕德胜纵然拿到了这些证据,都压箱底了,并没有拿出来攻讦赵家。 目前的形势,纵然赵文宽没说,但他们有眼睛,会看。表面上看,赵家和吕家因为双方女儿闹掰一事而反目了。可实际上,牵扯到赵家对姻亲的选择,对盟友势力的更换。赵家弃秦择谢,已经是很现形的做法了。就看接下来,赵家能不能成功了。 赵文宽咬着牙说道,“无论如何,先扛过这一波再说,皇上不会放任他继续乱来的。” 赵秩和史丹青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这话一听就知道赵大人对吕德胜不了解了吧?外行了吧?抓大放小,进退有据,分寸拿捏得死死的,这才是吕德胜可怕之处,也是他上位之后,一直深得圣宠的原因。 也就是说,接下来一段时间,赵大人根本不用担心他们赵家一系再次被吕德胜弹劾了。因为那些小虾米,他不感兴趣啊。 赵文宽和赵秩、史丹阳又聊了一会,将他们安抚住了,才将他们送走。将人送走之后,他想了想,转身去了后院。 赵府后院 “娘,马车备好了吗?吕颂梨今天真会去徐家吗?”赵郁檀问。 罗氏答道,“放心,娘都安排好了,她肯定会去的。” 赵郁檀低头盘算着一会见到了吕颂梨她该怎么说怎么做。 就在这时,她爹被吕德胜弹劾官降半级留用的消息最先传回府中。赵郁檀先是一呆,怎会如此?!她爹可是正三品掌实权的鸿胪侍卿啊,吕德胜呢,御史台里的一个小小的五品御史,他这样的御史,在御史台里有好些个。可偏偏事情就是发生了,吕德胜弹劾一次,她爹就掉了半个品级!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体会到惹到一个受宠的御史有多恐怖。 赵郁檀刚回过神,又听她娘一脸沉痛地说道,“除了你爹,还有两位叔伯也被他弹劾了。” 吕颂梨一听就急了,“吕家真的太过分了,我去找她!” 来到后院的赵文宽正好听到女儿这句话,当下就道,“去,必须去!”他们赵家和吕家,注定是无法化干戈为玉帛了。且看这次吕德胜对他们赵家可是一点都没有手软,是真刀实枪地给他们赵氏放血啊。 反正都这样了,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文宽恼火地道,“和谢家结亲的事一定要办成!”否则,偷鸡不成还惹了一身骚!太亏了。 父女俩的目光相对,赵郁檀沉沉地点了一下头,她豁出去了。然后她心里却并不觉得高兴,走到这一步,动用那样的法子,让自己退无可退,其实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失败?同时也意味着这场交锋,他们输了。 “娘,我这就出发了。”其实去早了也没用,他们接到的消息是吕颂梨下午去看望她大姐,现在很大可能还没出发。但是赵郁檀宁愿去等着,这样心里还好受一点。 说完事,赵文宽就想回前院了,“去吧,早去早回。”临走前,赵文宽又问,“吕家可有什么把柄?” 赵郁檀摇头,吕德胜就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你最近休息得好吗?” 赵郁檀摇了摇头,她知道她爹问的是她最近有没有做预知梦。 赵宽文是带着失望走的。 赵郁檀咬唇,她爹何必那么烦恼?他们只需要想法子将吕颂梨和秦晟凑成一对,吕家就绑在了秦家身上,等三四个月后秦家犯事被收押被流放,吕家亦不能幸免。说到底就是她爹并没有很相信她的预知梦。 午时初,比起早就到家的赵文宽,吕德胜乘坐的马车才晃悠悠驶进崇文街。吕德胜回到家时,刚掀开马车门帘,就看到妻子正站在大门处迎接他,心里可高兴了。 一看到她爹红光满面的样子,吕颂梨就知道稳了。她颠颠儿地跑上前,仰着头问他,“阿爹,搞赢了?” 吕德胜闻言,也不着急下车,“当然!赵家那些人都是土鸡瓦狗,不敌我一合之力!” 吕颂梨朝他竖起大拇指,“阿爹厉害。” “一般一般啦。”说完这句,他示意女儿往旁边站过去一点,他要下来了。 就在这时,情况突变,吕颂梨眼神好,一眼就看到有什么不对,她下意识就将伸手她爹重新推回马车里,“爹,小心!” 同时,一声大喝如惊雷响起,“吕德胜,你这个残害忠良的狗官,去死!” 吕颂梨把她爹推进马车后,就看到有东西从好几个方向朝他们这边袭来,她当下一个侧身,躲在马车侧边,同时冷着声音下令,“去追!” 她话音一落,吕家门口好几个男仆就已经朝那些可疑人士追了上去。 其实在事故刚发生时,已经有好几道矫健的身影从各个方位追了上去了。 砰!吕颂梨定睛一看,原来那些不明物体只是臭鸡蛋,它们如今砸在了马车车壁和车顶等处,散发着消魂的味道。她刚才躲闪得够快了,却被砸在马车上的臭鸡蛋液给溅到了衣裙上。娘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一波攻击之后,她等了一会,又看了看四周,确认再没有东西朝他们这边砸来了,她走到马车前,替她爹掀开了门帘子,“阿爹,已经没事了,下来吧。” 这时蒋氏也冲了上来,“老爷、阿梨,你们没事吧?” 吕颂梨给她娘让了让,她对一旁的车把式说道,“李叔,你今儿辛苦了,一会去账房多领一个月的月钱。告诉账房那边,就从我的月例里出。”幸而驾马车的老李头是个老把式,那些臭鸡蛋砸过来时,由他控制着马,马儿只是受了一点点惊吓,扬了扬蹄子而已 “啊哦好。”老李头没想到自家二小姐会记得他的名字,还叫他李叔。他现在整个人还有点懵,刚才也是下意识地控着马儿。 她对老李头点了点头,转而对陈管家吩咐道,“人抓到后,先把手给我打折了!” 面对这突发情况,陈管家刚才明显有些左支右拙,吕颂梨能理解,这本来也不是他擅长的,就不必过于苛责了。但她心里却有了别的打算。 吕颂梨冷肃的声音让陈管家瞬间找回主心骨,忙应道,“是,二小姐!” 想到刚才的事,陈管家额间汗水都要下来了,早上二小姐问他要几个身手矫健跑起来速度快的男仆,他没问是要来干什么的,只是挑了四五个人给她送过去了。没想到二小姐用在了这里。 吕颂梨没多说什么,她这一早上可不是在干等她爹回来。没想到,只是预防万一,随手布下的人竟然就派上了用场。 第16章 秦晟帮忙 第16章 吕德胜是沉着脸出来的,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消散无踪,但心中又充满了感动,因为闺女毫不犹豫地将他推进了马车里,自己直面危险。他啥事都没有,倒是女儿身上沾上了那些臭鸡蛋液。 他没说话,对于女儿的吩咐,他没有出声阻止,闺女说打折就打折,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而且危险过去了,他看着还有点乐,闺女这股子当家做主的气势,让他惊奇。至于女儿说的赏钱,哪能让她来出。不过他现在有意给女儿立威,没有给她拆台,私底下让老妻给她贴补回去就是了。 说话间,已经有人押着人回来了,“大人,夫人,二小姐,我们把人抓回来了!”声音难掩兴奋。 闻言,吕颂梨下意识觉得她挑的这几个人办事效率还可以啊。 吕家一家三口一同看过去,却看到一个意外出镜的人,为首的人怎么是秦晟? 他们一共押回来了八个人,一个不漏。 吕颂梨挑出来的五六个人中,为首的罗铁牛指着秦晟兴奋地说道,“二小姐,这些小瘪三们跑得可快了,多亏了秦小爷,不然我们不可能把人全都抓回来的。”声音难掩崇拜。 秦小爷太厉害了,这些小混混小瘪三们在他手里过不到一招,就全被他踩在地下了。他们好几个追过去啥也不用干,直接将人押回来就行了。 吕颂梨看向秦晟,若有所思,“你一早就等在这了吗?” 人家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她爹是小人报仇一天到晚。她爹这个人不难明白,你得罪了他他有机会就搞你,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搞。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出她爹今天的早朝肯定要喷赵家一顿的。秦晟今早就刚好出现帮了他们家一把,如果说是巧合,她有点不相信呢。 秦晟迅速反驳,“没有!我只是路过!”不管是说话还是态度,都撇得很清。 吕颂梨无语,没有就没有吧,他这副生怕他们吕家会赖上他的样子是干嘛? 蒋氏将她挤到一旁,“阿晟,伯母可以这么叫你吧?谢谢你啊,帮了我们大忙了,跟伯母进去喝杯茶吧?” 吕颂梨翻了个白眼,她的亲娘眼神能别这么露骨吗?还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眼里是越来越满意,当他瞎啊? “不了,我真的只是路过,要回家了。”秦晟一脸严肃地强调。 像是掩饰什么,秦晟指着脚下的人说道,“这都是一群在南城那边偷鸡抓狗的小混混小瘪三,拿钱办事,你们怕是问不出什么的。” 吕颂梨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蒋氏“好的好的我们知道了,你年纪轻轻的真能干,不着急回家啊,在伯母家吃个饭再回吧?” “伯母我回了,家里我娘还在等我回去。”说着他赶紧退开。 吕颂梨想笑,她老娘的热情人家显然招架不住。 秦晟目不斜视地越过她,经过吕德胜身边时,他脚步一顿,像是沉思了一下,说道,“老头,以后在朝堂上少喷点人吧。” 吕德胜他?老头?他满眼不可置信。 然后他是忍了又忍,只回骂了三个字,“兔崽子!” 吕颂梨又想笑了,兄die,你暴露了知道吗? 秦晟走了,蒋氏一脸的遗憾。 秦晟走后,陈管家连忙上前请示“老爷夫人,这些人?”先前二小姐吩咐人抓到后直接将手打折,但刚才秦小公子在,不好执行。 吕德胜正想让陈管家按照刚才他闺女说的,把他们手打折! 吕颂梨赶在吕德胜开口前说道,“爹娘,这些人交给我来处理吧?” “行,就教你了。”吕德胜没意见。 蒋氏有点担心,女儿以前只管着自己院子里的事,一下子处理外头的事,能行吗? “爹,不然你先陪娘回去吧?” 吕德胜看向老妻,蒋氏摇头,于是他指了指大门里,“我们去那里坐着等你。” “好。” 根据从陈管家那得来的消息,吕颂梨走到那个头目跟前,这人此刻被罗铁牛制服在地上。 那个头目只看到一双绣花鞋停在他眼前,然后听到一个很清冷的声音说‘让他抬起头来’,接着他头顶的发髻就被人揪起,强迫他抬头。 吕颂梨蹲下身,和他对视,“你就是马六?是赵府派你们来的?” 马六被吕府的男仆踩着,发髻又被人用力抓着,他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少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赵府,是鸿胪寺卿赵大人的赵府吗?结合近日的流言,马六暗暗将赵府记在心里。 “掌嘴!”吕颂梨下令,然后起身,微微后退。她最喜欢嘴硬的人了。 陈荣立即上前执行她的命令,他是她今天挑出来的六个男仆之一,也是陈管家的侄儿,挺有眼力见的一个人。 啪啪,马六被用力地甩了两巴掌。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吕颂梨问。 马六老实地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只收了银子,不知道是何人指使的。” 吕颂梨点了点头,这不就老实了嘛。 “把他们的右手给我打折了!”吕颂梨命令,她毫不手软,这次是臭鸡蛋,鬼知道下次会是什么? 底下的人齐声求饶,他们都是些小瘪三小混混向来都没什么骨气,“饶命啊吕二小姐,饶了我们这次吧,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们来办这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呢?给我打!” 砰!砰!砰! “啊……” “疼死我啦。” “娘,我好疼!呜呜——” “我再也不敢啦!” 马六等人的惨叫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等他们打完,吕颂梨再次蹲下身,直视马六,“马六,这事要怪就怪给你们银子让你们来找我吕家麻烦的人,你们犯到我吕家手里,我只让人打断你们一只手已经很仁慈了。” “别不信,你们这些人身上多少都带着点事吧?我要是心狠一点,把你们的手脚都打断了再把你们往官府一送,你们觉得自己还能出来吗?” 所有人不吭声了。 “所以,我只打折你们一只手,给你们留了一只,还给你们留了两条健康的腿,很善良了。” 马六他们所有人听完后,莫名地认同了她的话。马六还知道,她这是祸水东引,暗示他们别恨错了人。 “行了,把他们放了吧。”吕颂梨下令。 一得到自由,马六等人立即托着断了的手想逃离了。 吕颂梨站在那里,对他们说了最后一句话,“记住,下次再犯到我吕家手里,就不是打折一只手那么简单了。” 吕颂梨声音淡淡的,也不严厉,却让马六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没有人回话,但是一个个跑得飞快,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一样。没有下次了!你就是个恶魔啊,咱以后看到你都想绕道走,哪还敢来惹你们吕家! 在吕府的大门发生了砸臭鸡蛋这么大的事,周遭自然有人看到了,但那些人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靠得太近。刚才马六等人被吕府的人打折了一只手的那一幕也被这些人看在眼里,特别是当时他们凄厉的鬼叫声也叫他们印象深刻。看完,他们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吕家惹不得。 吕颂梨处理完这事,就朝她爹娘走了过去,“阿爹,阿娘,我们进去吧。” 和他们废话那么多,目的有二,一是为了震慑这些小瘪三小混混,小鬼难缠,敢来惹他们吕家先掂量掂量二是想给赵家找点麻烦。 “他们真的是赵家指使的吗?”蒋氏疑惑,她不知道女儿怎么判断出来的,她从头看到尾,马六那帮人也没拿出证据来啊。 “应该是。”吕颂梨知道,幕后之人有可能是赵家,也有可能不是。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都不好鸟。 “你确定吗?” 吕颂梨上前挽住她娘亲的胳膊,“我的好娘亲啊,我们需要确定什么?我说他们是,他们就必须是。”赵府的人会用这种手段来恶心人不奇怪,前几天谢大夫人和谢湛来吕府之时,赵府派人追到他们吕家来,用也不就是内宅妇人那套手段吗?今天这事,也纯粹是恶心人了。扣他们头上没毛病。 第17章 夸夸她爹 第17章 处理了马六等人,吕家一家三口就各回各院了。吕德胜身上的朝服需要换下来,吕颂梨身上的裙摆溅上了些许臭鸡蛋液,也需要处理。不过两老让她换好衣服后直接来正院,经历了刚才的事,两老觉得一刻也不想和闺女分开。 吕颂梨能怎么办?只能照办了,这甜蜜的负担啊。而且她确实也有点正事想和她爹说。 她再次来到正院的时候,她爹已经换回了常服。 一家三口默契地没提刚才的事,些个跳梁小丑而已。 她很好奇,她爹对上赵家,究竟取得了什么样的好成绩。 当吕德胜得意地说出自己一个早上的战绩时,吕颂梨都想站起来给她爹喊六六六了。 尽管没这么做,但吕颂梨殷勤地给她爹端茶倒水拿点心,“阿爹,一早上渴了吧累了吧?来,喝水喝水。” 吕德胜欸了一声,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水,美滋滋地喝了起来,女儿比以前会来事儿,挺好的,不是说女儿以前不好,以前她也孝顺,但现在更贴心也更亲近他们做爹娘的。 “爹,咱们不用担心赵家的反扑吗?”吕颂梨装作好奇地问。她这么问,也是想知道自家的篱笆扎得牢不牢。 吕德胜得意地捋着自己的胡须,“放心,他们奈何不了我。” 蒋氏在一旁也笑着搭了一句话,“你爹说得对,你不用担心,你爹的政敌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对付你爹了,但每次你爹都安然渡过了。” 吕颂梨想到她爹那朝堂孤儿的属性,心中叹息着,脸上却带着笑,问她爹,“爹的政敌是不是很多?” 吕德胜尴尬地摸摸鼻子,“好像,确实不少。” “不少是多少啊?”吕颂梨问的执着。 “约摸有大半朝吧?”吕德胜不确定地说道。 吕颂梨闻言,心里给她老爹竖起了大拇指,她老爹这颗小心脏可以啊,够强大。 说话间,吕德胜朝自家老妻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小闺女以前就不喜欢他在朝堂四处树敌的行为。这会提起,是什么意思啊? 看着丈夫可怜兮兮的样子,蒋氏心软,“闺女,监督百官,肃整纲纪乃你爹的职责,咱可不能因此对你爹有意见啊。再说,这也是皇权特许的。” 吕颂梨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她很快便正色说道,“爹,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我只是在担心你。” “不用……” 吕德胜话没说完,就被吕颂梨打断了,“爹,你先听我说,他们之前对付你,是不是都是不断地在皇上面前抨击你贬低你恨不得将你踩进泥土里?” 吕德胜点头。 “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换了新招式了呢?” 蒋氏笑着说,“闺女,他们换啥招式都不好使。你娘我记得有一回,他们请了姜老太傅前去劝说皇上,让皇上罢黜你爹。你爹那会也只是被皇上勒令闭门思过。仅两个月,你爹又被皇上召回去任用了。” “爹,我知道常规的办法是扳不倒你的。可是爹娘,你们要不要听听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对付我爹的?”她仔细地分析过她爹得势的原因,并且对此做出了针对性计划哦。 吕德胜夫妇二人失笑,蒋氏道,“行行,你说说。”两老觉得反正现在离开饭还有时间,就听听她怎么说,就当哄女儿了。 吕德胜做出倾听的样子,他一向宠女儿,本身也是一个能听得进去意见建议的人。 吕颂梨并没有一开始就直奔主题,而是说道,“阿爹,其实我是很佩服您的。” 这几日,她仔细分析过她爹这个人。 “先前您的一些经历咱就不提了哈,就从你被皇上提拔到御史台当御史后说起。自古以来,中国都是一个人情社会,朝堂上,很多官员他们讲究门生故旧,和谁谁谁都有点面子情。我相信御史台的御史大人们也是这样的。阿爹你呢,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一心只想办好皇上交给你的差事,谁和你讲情面都不好使。” 吕颂梨的话勾起了吕德胜当初刚被皇上提拔重用的回忆,他当时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么个机会,当然得为皇上尽忠了,其他同僚?他管他们呢。 这些人拉拢他不成,后面尽给他使绊子,他后面烦不胜烦,干脆就动嘴收拾他们了。他当时还担心皇上会生气,哪知皇上转过头还赏赐了他。当时他就悟了。 “阿爹,从那时起,你就已经成了皇上手中的一把利剑。”对自己有精准的定位,她爹只是懵懵懂懂地就这么做了。 吕德胜点头,对于这点,他当时尽管下意识这么做了,却是到了后来他才对此有了清晰的认知的。 “阿爹,您还很努力。很多时候,您为了能扳倒一个人,可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几天几夜,就在琢磨这件事,然后将弹劾对方的本子不断地修改,优化。这种意志力,这种吃苦耐劳,精益求精的精神,实在让人敬佩不已。” 蒋氏不是,闺女,你确定你这是在夸你爹? 吕德胜这话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闺女说得都对,他就是这么一个优秀的人。 吕颂梨确实是在夸她爹,像她爹这种不是在得罪人就是在得罪人的路上的工种,也是她爹喷人的业务水平过硬,才没有翻车。 “阿爹,你还很放得下身段,豁得出去脸面。对皇上,您投其所好,他看谁不顺眼你就帮他喷谁,该拍马屁的时候也毫不含糊。”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原主的脑子里有皇上微服私访他们吕家的记忆。她爹的表现,其他御史看了肯定会觉得太谄媚了,辣眼睛。 她爹这个朝堂孤儿,不党不朋的,这样的人,才配做他的手中剑吧?他用起来难道不放心吗?而且她爹又能干又能给予超高的情绪价值,那么的独特,皇上能不护着? 吕德胜不断点头,他女儿把他分析得很到位啊,他从来不知道女儿是个如此有内秀之人,同时他也将女儿的话在心中琢磨开了,越想越是那么回事。 一路走来,他都是懵懵懂懂的,没有人教导过他为官之道,好多事他都是凭着直觉走的。如今听了女儿的话,吕德胜陡然间豁然开朗。 说到这个,吕颂梨不得不佩服她这位便宜老爹,一路走来,野蛮生长,全凭直觉,可就是这样,他每一步还都能走在对的路子上,是运气吗?还是归功于他野兽一般的直觉呢?但是,要对付她爹这样的人,难吗?难,却又不难。 第18章 规避风险 第18章 蒋氏好笑,“不是要说怎么对付你爹吗?怎么反倒夸起你爹来了?” 吕颂梨理直气壮的道,“做好的地方当然得夸啊。” “那你说说,如果你是我的政敌,你会怎么对付我?”吕德胜问,他刚才听了她对自己的分析,总结得很深刻,他突然期待起她会用什么办法来扳倒他呢? 前面说的只是铺垫,见她爹认真了,吕颂梨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引出她的目的,“如果是我来做爹的对手,第一步我就先培养一个像爹这样能言善辩的人,然后找个机会让皇上发现他。” “第二步,联合尽可能多的大臣,上奏皇上,给爹您歌功颂德,往死里夸您这些年立下的功绩,提议皇上给您升官。等皇上真的给您升了官,您便不是御史了。空出来的位子再提醒皇上想起之前安排的那个人。” “最后一步,您官居高位,我再安排人在您经手的差事里挖几个坑,到时将它们暴露出来。这时,皇上那里已经有了一个类似您这样能言善辩取代了你之前御史的位子,您又犯了大错,您说皇上还会像之前那样一直护着您吗?” “不会。”吕德胜诚实又艰难地摇了摇头。 “届时,便是除掉您最好的时机了。”一套组合拳下来,她爹不废也得废。 闻言,吕德胜汗毛都竖了起来。嘶,好毒的计谋,阴险至极。这样搞的话,他指定会在阴沟里翻船的。 她娘怔怔的,显然也被她的话吓着了。 吕颂梨本来不想说这些的,这不符合原主的性子。也不是故意这么吓唬她爹娘的,还是目前形势太严峻。 尽管老爹说不用担心,但吕颂梨估计,此一役之后,他那些政敌们再次看到了她爹的威胁性,有些人要坐不住了。而且拳打出去,收回来之际,也是最容易被人趁虚而入的时候。 蒋氏回过神来,怔怔地道,“阿梨,你真聪明。” “闺女,你近日的表现叫你阿爹刮目相看。难道你以前都在藏拙吗?”吕德胜不敢相信,小闺女竟然拥有如此惊人的政治才华。是的,政治才华。他一直期待在长子次子身上能挖掘出来的却最终没有的东西。她有识人之明,有对局势的清晰认知…… “爹,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以前娇娇怯怯的,人也安静,遇事不会多言。但自打你发现谢家有退婚的意图后,你整个人像是放开了一样,像是不在意了。” 吕颂梨???她很好奇这对父母给自己脑补了什么? “难道不是吗?谢湛误你啊!我和你娘都是这么觉得的。之前的你是按照谢家宗妇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现在才是你真实的性子。”吕德胜和老妻讨论的时候,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们丝毫不怀疑她不是他们的女儿,如果不是亲生的,哪能义无反顾地躺在他面前,哪会一直维护他们两老。 吕颂梨还能这样解释? 想是这么想,但吕颂梨觉得自己有必要小声地解释一下,“爹,我并不是藏拙,那天落水之后,突然就会的。” 他们一家人是天然的同盟,这可不是后世那个一人做事一人当罪不及妻儿的年代,古代实行连坐制,一人犯罪,全家受牵连。 她在后世读书,有一句犹太人的名言她印象特别深刻,对你好的人会一直对你好,你对别人好的,他们不一定会对你好。吕父吕母一直对原主很好,吕颂梨觉得自己成为他们的女儿,不管性格如何变化,他们还是会对她好的。 这也是穿过来之后也没太收着自己一味地模仿原主的原因。 吕德胜一拍大腿,“你这是突然开了窍了呀!和藏拙一样的。” 蒋氏突然双手合十,“老天保佑。” 吕颂梨……算了,你们高兴就好。 她这也算是和她爹娘交个底,至少接下来她爹要真的遇上什么事,她也能帮上忙,不会被排除在外。 蒋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朝大门走去,甚至还将门打开,左右看了看才将大门给重新关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可不能被外人听了去。” 吕颂梨失笑,“娘,此计我既然提出来了,自然有应对之法。” “为娘刚才也听明白了,你那法子能奏效,就在于联手请皇上给你爹升官这一点上,那是不是说,让你爹不接受不就行了?或者让皇上不答应他们。” “不行的,如果皇上不答应,那么压力就全来到了皇上这边,相当于爹给皇上带去了麻烦,这不好。” “那就让你爹拒不接受。” “不接受?要是对方不断加码呢?升到从四品,娘你不动心,接着往上,正四品?从三品?正三品?就算娘你不动心,别人呢?比如大哥大嫂还有大姐弟弟他们。” “唉,闺女,你说你爹该怎么办?”蒋氏发愁,她莫名地有种预感,女儿的假设会成真。 “阿爹,首先,你派人留意一下,接下来市井上有没有类似你这样能言善辩的人才崭露头角的。不必广撒网,只需留意长安城里皇上微服私访时最喜欢去的一两处地方以及在文人墨客中名气最大的三大酒楼就行。”未雨绸缪吧,吕颂梨从来都不小看任何人。 “然后,阿爹你找个机会向皇上表忠心,表示你愿意一辈子不升官,为他挡住所有攻向他的不好的言论。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具体怎么说,爹是这方面的行家,我就不班门弄斧了。”像康成帝这样的人,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说。要她说,古人还是太含蓄了,像她爹这样都算比较大胆向皇上袒露心迹的了。 “调皮!” “最后,阿爹要不断精炼自己的业务能力,让别人无法取代自己,那就谁也撬不动你屁股底下的位子了。好啦,我说完啦。” “一会我去书房看书!”吕德胜突然有了深深的危机感,闺女说得对,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努力一下,他喷人的水平还可以再往上提一提。 吕颂梨倒也不必如此。 “做完这些,阿梨刚才提出的那个毒计万一有人用了,是不是就不灵了?”蒋氏问。 吕颂梨心想,她还有一计更毒辣的。不过考虑到她爹娘今天已经承受太多了,就不提了罢。而且她也有把握,如果那样的毒计真有人用来对付他们吕家她也能很快察觉。 “你这孩子,你爹刚下朝回来,你也不心疼心疼你爹。把这些话留到你爹休息好了再说嘛。” “不不,我不累,”吕德胜转头对吕颂梨说道,“阿爹很高兴你能和阿爹说这些。” 天知道这一路走来他独自摸索心里的压力有多大,小闺女今天和他说的话,像是一盏灯照亮了前路一样,他对接下来要走的路心里突然就踏实了。 “阿爹,阿娘说得对,这两日您太操劳了,一会吃了午饭,就去歇歇。” 德胜应了下来,闺女刚才不说他还不觉得,现在说了他就感觉到了从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感。 他这疲惫感一上来,脸上就带出来了。 这个吕颂梨有经验,他这是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后遗症,她爹从决定对付赵家,从一开始的准备阶段,到今早的交锋期,早朝这段时间他的精神和情绪更是到达了整个阶段的顶峰,那股子兴奋劲过去了,情绪消退了,身体的感知回归了。 吕家今天的午饭摆得特别早。 吃饭的时候,吕德胜无意中提到,过几天,皇上应该会有赏赐下来。 吕颂梨闻言看了自家老爹一眼,正好吕德胜说完后也像是意识到什么,然后朝她这边看了过来。父女俩对视一眼,都在眼中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个机会呀。 吃过午饭,吕德胜去午睡。蒋氏带着吕颂梨收拾礼物,一会她要出门,去一趟徐家看望她大姐,这是昨天就说好了的。 趁着天气好,蒋氏就催她出发了,想让她早去早回。 吕颂梨管这次谈话叫《给老爹的风险规避应急计划及其五年后的职业规划方向》。 吕德胜一直到年逾古稀时仍然记得,这一年,仅有十五岁的小女儿吕颂梨,展现出了惊人的政治才华,精准预测了他官场生涯上的第一次重大危机,并且在之后与那些试图扳倒他的老狐狸隔空交手,给了他们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第19章 秦家反应 第19章 早朝刚结束不久,赵家赵文宽以及赵家另外两位掌实权的官员被皇上降职和斥责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 消息传到秦家时,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秦家目前留在长安城的主子主要有秦老夫人、秦珩、秦三郎夫妇还有秦晟并最小一辈的几个孩子。此时平西侯秦老将军镇守边关,秦家老二老四带着家眷一同戍边,秦家五郎前两年死在了战场上。且他们兄弟姐妹并不是同一个生母。只有长子秦珩和幼子秦晟是秦老夫人所出,秦晟是秦老将军的老来子。 秦老夫人的身体打小就不太好,她和秦老将军是青梅竹马,及笄后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了亲。 因秦老夫人体弱多病的身体吃不了边境的苦,婚后,由秦老夫人做主给他纳了一房妾室,由秦老将军带去边境照顾他在那边的生活。秦家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外加另一个女儿都是对方所出。秦珩和秦晟都称对方为二娘,对她也挺尊重的。 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他们兄弟几个的感情都很好。许是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他们兄弟之间不像别人家那样在内里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秦珩和秦三郎夫妇先前也是在边境的,只不过这一年,秦老夫人病重,秦老将军便让大儿子请旨回京侍奉亲娘,他便回来了。秦三郎夫妇二人是前两个月被秦老将军打发回来的,原因是聂云娘又怀上了,让夫妇二人回长安城休整休整,顺便侍奉一下嫡母。 秦珩和秦三郎一起从前院书房出来往清风院走去。 秦家吃饭时,如果人没出门,都在宅子里的话,就一起吃,这样显得热闹。 两人边说边走,半道上,被后面的秦晟撵上了。 秦珩看他一身胡服劲装又汗津津的模样,随口一问,“你刚打外面回来?去哪了?” 秦晟避重就轻地道,“没去哪。娘那里可以开饭了吗?有点饿了。” 一旁不作声的秦三郎挑了挑眉,小六不对劲,有情况。 兄弟三人到了清风院,聂云娘就指挥着下人开始摆饭了。 几兄弟在一起免不了谈起今儿个早朝发生的大事。他们武将之家,规矩比较稀松,没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当然,在外面会比较注意,在家就随意多了。 闻言,反应最强烈的是聂云娘,只见她听完后忍不住咋舌,“不是,这吕德胜这么恐怖的吗?”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这人确实厉害。” 只一个早上而已,吕德胜就凭借一己之力拉下赵系的三位实权官员,更别提赵文宽是鸿胪侍卿,正三品官员!另外,鸿胪侍卿本就是大九卿里排名靠前的肱骨之臣,如今大黎和边境外各外族的关系很紧张,掌宾客朝会等事宜的鸿胪侍卿就尤为重要了。尽管没将他拉下马,但让他降了半级留用,已经很厉害了。要知道,御史台的长官御史大夫才从三品,而吕德胜只是御史台里的一名御史而已。 此一役,赵家不说伤筋动骨,但少说也得缓个一两年才能恢复过来。 秦三郎幽幽地说了一句,“吕德胜这是简在帝心啊。” 秦晟心情很好地给他娘挟了一块鸡腿肉,自己则挟了一块鸡脖子啃得津津有味。啧,恶人还得恶人磨,现在再听一遍,还是感觉到很爽是怎么回事? “等等,谢吕两家的婚事出现波折,赵郁檀是罪魁祸首,可阿晟也助纣为虐了啊,如果不是阿晟救错人……”聂云娘担忧地说道,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晟给打断了。 “三嫂,咱不会成语就别乱用行不,再说,又不止我一个人救错人,谢湛不也没将自己未婚妻认出来?” “这不重要,我想说的是,你说吕德胜会不会因此迁怒咱们秦家?”说到这里,聂云娘很紧张。 “不会。”她丈夫秦三郎很肯定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吕德胜又不是疯子,一个劲地竖敌。 聂云娘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吕御史弹劾赵家的目的是不是警告他们然后让他们不要参和进谢吕两家的婚事里来?”秦老夫人有些食不知味。 “不,恰恰相反。”秦珩也慢慢地分析道“从今天早朝吕德胜往死里整赵家的举动来看,这里面定然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恐怕谢家已经做出了选择,吕家察觉到了,才会对赵家重拳出击。” “老大,听你这意思,谢家和吕家透露了退亲的想法?”秦老夫人问道。 “这个可能性很大。” “哇,那咱们阿晟岂不是有机会了?”聂云娘的声音难掩兴奋,要是吕二小姐弃谢湛择阿晟,那她能叉腰大笑三声。 秦老夫人点头,“等吧,吕御史不像是能受得了那气的。” 秦珩也道,“一切就看吕家怎么决定了。”他们之前就分析过,谢吕两家的亲事,退亲与否的主动权不在谢家手上。谢家是个大士族,里面尽出文官文人,文人都要脸,而且名声高于一切,但凡想走仕途,或者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的,轻易不会让自己沾上污名。谢家提出退亲,对谢湛来说就是污点。 秦晟“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这顿饭,秦晟神色就没有变过,从头到尾都很轻松,这些秦珩和秦三郎都看在眼里。 秦珩问他,“又去城郊跑马?” 秦晟点了点头,“有事?” 秦三郎给了自家大哥一个询问的眼神,这事关他的终身大事啊,你说他是从头到尾没听懂,还是早已看透了期间的弯弯绕绕?他们老爹先后安排他大哥和他回长安休整,除了他们自己身上有事必须从边境撤下来之外,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将小六调教出来,这里特指在谋略方面。武力方面,秦小六基本能碾压他和大哥了。 秦珩笑道,“阿晟很聪明的。”他日成长起来,定然能超越他这个做长兄的。 秦晟白了两位兄长一眼。 “你们在说什么?”打什么哑谜啊?聂云娘疑惑地问,她总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一样。 秦三郎回头看了自家媳妇一眼。得,从头到尾没听懂的人在这儿呢。 “云娘,别理他们,来,吃肉。”秦老夫人给儿媳妇挟了一块好肉,对于秦家男人在饭桌上说的话,她能听懂就听,听不懂也懒得去琢磨。 给儿媳妇挟完菜,秦老夫人想了想,给秦晟挟了一块鸡胸脯的肉,她刚才听完他们的分析,很开心,决定鼓励一下小儿子。 秦晟疑惑地看向他娘,他刚才不是已经宣布吃饱了吗?他娘怎么还给他挟菜啊?算了,他娘也是太爱他了,总觉得他没吃饱,他还是把这块肉吃了吧,反正他还能再吃点,就当溜溜缝儿了。 秦老夫人趁机对小儿子进行教育,“阿晟啊,你要是有幸娶到吕家二小姐,要对人家好点,知道吗?” 咳咳——秦晟一下子被呛住了,咳个不停,心里吐槽,亲娘啊,你能不能别冷不丁就蹦出来一句这么吓人的话?然后,碗里这块鸡肉他是吃呢还是不吃呢?总感觉吃了像是卖身了一样。 第20章 谢家分析 第20章 谢家 正院的静室里,谢家父子二人在对弈,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了出来。 谢明堂和谢湛对坐,一人执白子,一人垫黑子。整个静室里,除了落子声,再无其他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谢明堂将一枚白子落下后,问对面玉树临风的大儿子,“你怎么看今天早朝的事?” 谢湛执着一枚黑子看着棋盘的三个适合落子的位子,不语,他眼睛看着棋盘,像是被什么困扰着。 谢明堂也不催促,耐心等待着。 谢湛脑海中所有的画面最终定格于那天吕颂梨一巴掌甩在赵府的传话管事脸上那一幕,他也终于决定好了落子的位子了。他落子时还有有点不确定,但当棋子离棋盘越近,他落子的力道也变得越来越坚定。 子落定,谢湛道,“赵家是顺风顺水太久了,过于轻视敌人。” 谢明堂点了点头,确实,以前吕德胜这个大喷子怼天怼地怼空气,就是没动过赵家一系的人,当然,也没动过谢家的人。这是赵文宽第一次直面吕德胜的攻击,可谓惨败。 “赵家轻敌是一方面,但吕德胜这个人是不是太危险了?” 按理说,姻亲实力越强,他们会越高兴,而不是担忧。谢明堂这话实际却是在试探,也是在担忧有一天吕家站到了谢家的对立面时,面对如此不可控的人谢家该如何应对。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以往,面对自己父亲类似的问题,谢湛通常都是沉默不语的。因为他觉得没有讨论的必要。因为吕颂梨原先的性子,吕家愿意退亲的可能性很低。既如此,吕家会是他的岳家,他不会让吕家和谢家有倒戈相向的可能。 面对大儿子的沉默,谢明堂已然习惯了。他那老父亲在离世前的后面几年常和他说,谢湛这个大孙子在他所有的子孙里是最像他的一个。拥有很多优质的品质,见微知著,心思缜密,谋定而后动,实乃谢家麒麟儿矣。如今的他,博览群书、学富五车,入阁拜相,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谢家有谢湛在,至少三代以内无忧矣。这话不止在他跟前说过,谢家如今主事的几位族老也都听说过。因为这句话,家族对谢湛的培养是不遗余力的。 这么好的一个人,却有那样一门亲事,族里不少人对此是不满意的。但碍于这门亲事是他爹定下的,才没说什么。 作为家族的主事人之一,谢明堂知道的更多,对这门亲事更不满。儿子如此优秀,他希望将来儿子也能生一个优秀的嫡子。他知道当年父亲给儿子定下吕家这门亲事也有迫不得已的因素,未必真心满意吕家。 其实他们谢家有的是法子逼迫吕家主动退亲。但大儿子谢湛在察觉这一点后,一再阻拦并告诫他,让他约束族人,不要对吕家出手。说吕德胜这人灵敏得很。雁过留痕,只要动过手,难保不会被人查到。这些话他都听进去了,这些年也是这么做的。 如今赵家横插一杠子进来,倒让他们谢家有了另外的选择,并且无损名声。赵家找来的时候,他都意动了,唯独儿子仍是一副无法撼动的模样。 就在谢明堂以为这次又像以往那样不可能等到儿子开口时,谢湛说话了,“父亲不必过于忧虑,吕德胜说白了也就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而已。吕德胜这次弹劾之所以效果那么好,显然是圣上对他们赵家早有不满,不过是圣上借着吕德胜的手顺势而为罢了。” 儿子态度的松动或者说转变让谢明堂大喜,他心时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深深的忧虑,“吕德胜这把刀也太锋利了点,烈火燎人啊。” 他不得不忧虑这点啊,吕德胜就如一把烈火,而且很不可控,他担心终有一日,这把火会烧到谢家身上来。他们谢家比起赵家来,屁股估计也干净不到哪去,如果吕德胜调转枪头对准了谢家,那可真是灾难。 谢湛摇摇头,说道,“吕德胜不足为惧,吕家就是那无根的浮萍,看着声势浩大,但只是在特定的位子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作用而已。实则除去他并不难。” 谢明堂追问,“怎么说?用什么法子?” 谢湛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捧杀!” “仔细说说。”谢明堂示意他继续。刚才儿子自己不是也说了吗?吕德胜就是皇上手中的刀,如今他们要废了他的刀,皇上能乐意? 看他爹这样,谢湛眉头微拧,看来吕德胜真的给他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这样可不行。 “爹,你们分析过吕德胜如此得势的原因吗?针对原因入手,要除掉他并不难。” “吕德胜得势就在于他那张嘴!”谢明堂口气不屑,内心却不得不承认,吕德胜在弹劾人方面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也只是他这把刀锋利,好用。这些都只是表面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皇上需要一把刀,只忠于自己的刀。” 谢明堂知道儿子说的是对的,如果皇上不需要,那就算这刀再锋利,皇上也不会用的。 “爹,朝堂上恨吕德胜的人很多吧?” “多,即便不恨他也不喜他,如果不是皇上护着他,他在朝堂上难有立锥之地。” “那些人应该没少在皇上面前贬低他打压他吧?但不管那些人怎么说,皇上一直护着他对吗?” “太对了!” 谢湛指出,“所以,他们想对付吕德胜,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人都有逆反心理,朝堂上那么多官员总想动吕德胜,对皇上来说,朕的人,你们越反对,朕就越要护着,朕就不信朕还护不住一个臣子。 如果吕颂梨在此,也会赞同他的观点,她爹和皇帝目前的情况就是,朝臣给予他们的外力越强,他们就越抱团抵抗。 “方向错了?” “现在的吕德胜他与皇上是一体的,你们对付他,就是在对付皇上。” 谢明堂听得眉心舒展,“儿子,我有点明白了。”他此时恍然大悟,难怪他们对付吕德胜的时候会感觉到头疼。 “所以,对付吕德胜的第一步是将他和皇上剥离开来,要去了他身为‘刀’的特性,第二是不能罔顾皇上的需求,不能让皇上无刀可用。等皇上适应了新‘刀’,再对付吕德胜就易如反掌。”谢湛轻轻地落下最后一子,然后结束这盘棋。 “好计谋!”谢明堂抚掌惊叹。 他没想到困扰他多时的难题,竟被大儿子三言两语就解决了。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性子沉稳手段犀利的大儿子,他心里不由得生出满满的骄傲来,不愧是他寄以厚望的大儿子。 如果吕颂梨和谢湛此刻听到对方与各自父亲的谈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并相互防备的。 他们对吕御史的分析同样的入木三分,对付他的手段也是大同小异,几乎是对着他的七寸在打,吕颂梨直接简化成了具体的步骤,谢湛则是本着指点引导之意,给他爹讲得更深刻一些。 第21章 吕家大姐 第21章 此时,对于他爹的夸赞,谢湛只是笑笑,然后缓缓收拾棋子。 谢明堂站起来拍拍儿子的肩,“儿子,爹知道怎么做了,剩下的交给爹来就行。” 然后他兴奋地在静室里走来走去,将自己初步计划和儿子分享他们可以为皇上秘密培养一把‘刀’,也就是给皇上找一个能替代吕德胜的人。然后再给吕德胜来个调虎离山之计,比如让他丁忧什么的,在这段时间里,把培养好的‘刀’就给皇上呈上。等他回来后,皇上不再依赖他了,那么他们就可以找个错处处理了他。 谢湛听得眉头微拧,不如捧杀好用,直接找几位大臣联名上奏,先让吕德胜升官再说。温水煮青蛙,总比这调虎离山什么的激起对方的防备心来得好。 谢明堂有些犹豫,儿子提的办法是捧杀,还要捧,他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同样都是将吕德胜挪走,只怕他和其他人商量的时候,他们有很大的可能会选择用调虎离山之计,毕竟想出手的人都是恨吕德胜恨得要死的人,他们哪里还能容忍他升官啊。 父子俩从静室出来,谢湛最后交待他,“爹,吕德胜不难对付,但却不能由我们出手。”谁知道他手上还有多少底牌呢? “另外,如果没有找到可以取代吕德胜的好刀,切忌轻举妄动。”否则会适得其反。 “行,爹都记住了。” 谢湛最后是皱着眉走的。方法是有了,该交待的也交待了,但他却并不乐观,心里莫名沉甸甸的,他那未来岳丈是有点运道在身上的,庶民出身,却能走到这一步,感觉天都在佑他。只是可惜,整个吕家就他能看。 谢湛还年轻,没有意识到一点,再好的办法,执行不到位,也不能发挥出百分百的效果。 吕颂梨就没这方面的烦恼了,她给她爹制定的计划,最重要最核心的部分都是由她爹去执行的。她爹的战斗力也是杠杠的。 谢明堂默默地目送大儿子离开后,转身去了书房,书房里,已有三四个人在等待了。其中一位是谢家的族老,另一位赫然是赵家家主赵文宽! 谢明堂进来时,冲他点了点头。 “怎么样?”谢家族老率先问道。 “阿湛总算吐口了。” “太好了。” “今天吕德胜搞的这事,听得我两股战战,这个人太疯了。我们谢家不得不防啊。” “已经有法子对付他了,且让他得意两天。” 赵文宽听得心痒痒的,非常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办法能铲除吕德胜。但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同时,他心里对谢湛这个未来女婿满意到了极点。 有了好消息,赵文宽这会子也有心情说笑了。他当下就提起了吕德胜被人砸臭鸡蛋的事。 “对了,你们还没听说吧,吕德胜下朝回家时在大门处被人用臭鸡蛋砸了。” 书房先是一静,接着便热闹起来了。 “行啊,谁动的手?” “活该,谁让他一天天地得罪人。” “估计是哪位同僚看不下去了使人干的。” 说话间,他们都有意无意地看向赵文宽。 赵文宽不是,你们这是啥意思?怀疑他呢?但真不是他干的啊,虽然他也很想这么干。 “哦,那吕德胜岂不是很狼狈?” “没有。臭鸡蛋一颗都没砸到他身上。”提起这个结果,赵文宽也很郁闷。 “那你说个锤子啊。”你这是在侧面夸他逢凶化吉你知道吗? “确实,也不知道是谁找的人,这办事能力明显不行嘛。” 吕家这边,吃过午饭,吕颂梨带上她的人,以及娘给她大姐准备的礼物,坐着马车晃悠悠地出门了。 这还是吕颂梨穿来之后第一次出门,落水那晚不算。那会从恭亲王府回吕家,都深夜了吧,路上乌漆嘛黑的,啥也没看见,加上她当时身体不适,一直在马车上老实地窝着,是真的不知道外面啥样。 长安城的街道大多都是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也不宽敞,和后世的六车道八车道的公路不能比,但古色古香,非常有韵味。吕颂梨就很喜欢。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此刻暖阳正好,微风不燥,吕颂梨的心情也很好,看着街景也是津津有味的。 墨冰见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街景,犹豫了一下,问道,“二小姐,从这里到保定坊有一条近道,以往我们都走近道的,比走现在这条街道要更快到那边。” 吕颂梨正撩起马车帘子看着外面呢,闻言没回头就拒绝了,“不必抄近道,咱们慢悠悠地过去便好。”她也不赶时间。 冰示意车把式直走,多花两刻钟不是事儿。 吕颂梨在街边看到有卖糖葫芦的,她还特意让墨冰去买了一些,用油纸给包好。这是她给小外甥准备的。 等过了最热闹的街道,出城这段路,吕颂梨便老老实实地坐回马车里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低矮的房屋,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农田里也是光秃秃的。 无所事事的她想到一会即将见到的大姐,微微叹了口气。 她大姐吕颂芸,于六年前出嫁,如今刚生完第三胎坐月子中。三年抱俩,五年抱三,吕颂梨佩服,但也知道这在古代算是常态,女子一嫁人,怀了就生,没有什么避孕的想法,肚子不歇气的。好多女人,从能生到最后生不出来了,才算完。 她大姐才二十二岁吧,就已经生了三个娃了。吕颂梨算了算,她大姐十六岁嫁人生第一胎,也是造孽。这个岁数,很多女娃身体都没长开,所以总有人说,生孩子跟过鬼门关一样,可不就是这样吗? 吕颂梨看过一些资料,知道女人生一个孩子非常地损耗元气,她本人是非常佩服那些勇于生产的女性的。 她自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关于孩子的问题她在后世时就想过,如果她哪天结婚了想要孩子了就生一个,而且只生一个。她生孩子的初衷,不为传宗接待,不为养老,只想感受有孩子的生活,另一种烟火,让生命更完整。 穿到这里,她的想法依然没变。就这还有个前提,就是得等她把身体调养好了再说,她可不会拿命去拼孩子。 对于婚姻她也看得很开。婚姻的本质就是一场合作,双方共同出资,合作经营。相爱啊,或者有好感啊,这是合作的基础,也是双向的选择。婚姻存续期间,双方共同努力,如果最终经营不下去了,就好好析产,分配好各自的利益后好聚好散。有些傻女人把爱当成自己的资本,但爱是会消失的。 或许有人会说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可能和她向来比较理智有关吧。感情破裂也是一件很常见的事了,父母尚且不能陪你走到最后呢,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不也挺正常的。而且快乐是各式各样的啊,她有钱有能力,长得又不差,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能过得好,离婚后一样能过得好,又何必紧紧揪着过去不放呢? 思绪纷扰时,徐家到了。 第22章 亲家太太 第22章 “二小姐,咱们到了。” 墨冰最先跳下马车,然后伸出手,扶着吕颂梨下来。 吕颂梨看着眼前的徐家,徐家是农家小院的格局,约五尺高的篱笆墙隔绝了大部分外人的视线。 吕家真没什么高门嫁女,低门娶媳的想法。她大哥娶的是长安城辖下城镇一个药材商之女,徐家门第同样不高。从这也可以看出她爹娘是疼儿女的,就是辛苦她爹了。 徐家老家是长安边上邑陶镇的,徐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长得俊,在一次来长安给母亲买药时,被杀猪的老岳家看上了,把家里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徐老爷子在老岳丈的帮助下,在京城安了家,然后在他的提携下,进了府衙当一名小吏,后来升为押司。现在徐老爷子年纪大了,人也从押司的职位上退了下来。 徐家大儿子继承了徐老爷子的工作,如今也是一名光荣的押司了。二儿子接了他娘那边的杀猪营生,日子过得很不错。徐家三儿子也是她姐夫,家里一直供着他读书,后来成亲后,在徐家和吕家的资助下开了一家私塾。 三个儿子都在挣钱,家里在郊区还有二十来亩田地租给别人种,每年拉回来的粮食基本能覆盖一家嚼用,故而徐家的日子在他们那一片也是数得着的。 墨冰刚想上前敲门,没发现门是虚掩的,里面的人估计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就先推开大门走了出来。 是徐家老太太,看到他们,她连忙招呼,“他小姨,你来了?快请进!” 徐老太太女生男相,轮廓有些粗犷,力气也大,她将大门打开,顺手还把门槛给卸了,方便他们的马车进入。 吕颂梨到徐家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今儿个徐老爷子,徐老太太、徐大嫂、徐二嫂还有她姐夫都在家。两位嫂子帮着徐老太太招呼自己,徐老爷子和她姐夫都从屋里出来和她打了个招呼。 一群男娃娃从高到矮排着队,圆头圆脑的孩子朝她齐声喊道,“小姨好~~” 妈耶,这拖得长长的撒娇线,谁受得了? 吕颂梨赶紧将她刚才在路上买的糖葫芦拿出来分给了这些小家伙。分到最后一个三头身小豆丁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当看到孩子眼巴巴地等着自己把手上的糖葫芦分给他,她心一软,把糖葫芦给了他,并且交待,“只能舔着吃咬着吃,不能整个塞嘴里知道吗?” “好~” “还不谢谢你们小姨?” “谢谢小姨~” “行了行了,你们玩儿去吧,别来烦你们小姨了。” 徐老太太将人迎进家里后,不断地拿出来家里的好东西来招待她。 吕颂梨让墨冰将她娘准备的礼拿出来给徐家老太太。 徐老太太“亲家母太客气了。” 徐老爷子问过她爹娘身体安否后就自去忙了,徐二嫂和吕颂梨打过招呼后,就去了肉铺,她姐夫也要去私塾转一转。 闲杂人等走后,徐老太太高兴地拉着吕颂梨的手,亲切地和她说着话,还不断催她吃东西。‘ 吕颂梨只好拿起一块米糕慢慢地吃着,她其实不饿,但她看着老太太一副跃跃欲试想亲自上手投喂她的样子,有点害怕。 小姑娘标标志志的,又不过分惹眼,徐老太太是越看越喜欢,这样的长相正适合他们徐家这样的家境哩,如果老三媳妇能给生一个这样的孙女,她做梦都能笑醒。 这时进来一个小豆丁,“阿奶,娘让我来给小姨领路。” 吕颂梨从记忆中认出来这小家伙正是她大姐的大儿子,也就是她的大外甥。 “是盛哥儿啊,行吧,你把你小姨给你娘领去吧。”徐老太太爽快地放人了。 徐老太太和徐大嫂徐二嫂的热情让人招架不住,趁着她大姐召唤,吕颂梨逃也似地钻进了她大姐的房间里。 吕颂梨并不知道,她家的马车从出发到徐家,有一辆在隐秘处刻着赵家标志的马车在槐花街某处转角上等了好久好久。 “郁檀姐,你确定我们停在这里能等到吕颂梨吗?”郭艳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不知第几次这么问了。实在是等了好久,她都等得不耐烦了。 赵郁檀点了点头,很肯定地道,“这里是崇文街去保定坊的必经之路,也是最近的一条路。她以前就是走这一条路的。”可是她们等了好久,一直都没有等到吕颂梨。 “表妹,谢谢你陪我走这一趟。” 郭艳慌乱地摆摆手,“表姐,不用特意谢我的。” 她们可能来晚了,赵郁檀心中怀疑。可是,不是说她下午才出门的吗?难道是消息传错了? “表妹,前面那个酒楼还不错,不如你先去那坐坐吃点东西,一会如果我看到人了再让人去前面喊你怎么样?”赵郁檀善解人意地建议。 郭艳意动。 将她打发到前面的酒楼之后,赵郁檀想了想,让人跑一趟保定坊。 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也给她带回来了一个确切的消息,此时吕颂梨确实已经到了徐家。 “大小姐,我们还等吗?”红豆问。 赵郁檀咬了咬牙,“等!” 赵郁檀并不知道,她们交谈的这一幕被斜前方的酒楼二楼的人看在了眼里。 徐家 吕颂芸正在坐月子,门口和窗户都是关上的,就怕产妇见了风。故而吕颂梨进去后感觉屋里有点暗,但她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靠坐在床头包着花布头巾的自家大姐。见她脸色红润身形丰腴,吕颂梨便知她产后恢复的还可以。 吕颂芸抱着孩子在喂奶,示意她妹妹坐过来。 吕颂梨坐在靠近床头的一张凳子子上,方便俩人说话。她坐下后,轻轻吁了一口气。 “你咋了?” “亲家母太热情了。” 哈哈,吕颂芸一听就乐了,然后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你这小模样,长得太符合我婆婆梦想中的女儿了。” 她妹今儿梳的妆讨喜,垂发分肖髻,只到眉梢的齐刘海儿,首饰不多,简单却不失礼,配上她还略带一点婴儿肥的少女脸蛋,乖乖巧巧的。 她婆婆是个好颜色的,这个颜色还不分男女,只要长得好看,在她婆婆那里就有优待。听说,她公公和婆婆成亲后,除了每天都要杀猪以外,家里重活脏活累活都是她婆婆抢着干的。她们三个儿媳妇嫁进来后,婆婆也疼她们,对她们比对三个儿子还好。一切皆因她们长得比丈夫好看。 吕颂梨听得啧啧称奇,这真是古代版的我杀猪养你啊。 第23章 阳盛阴衰 第23章 这个话题说完,吕颂芸不免提起她在恭王府和赵郁檀一起落水的事来,“怎么在这节骨眼上起了那么大的波折?” “没办法,赵郁檀有心算无心,当时我没防备。不过爹已经帮我出过气了。” “我听说了,爹还是厉害。”吕颂芸又问她,“谢家那边是何态度?” “哎呀我的亲姐,你还在坐月子哪,操心这么多干啥,反正我和爹娘肯定会处理好的。”说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只是徒增一个人操心而已。 “行行,我不提了。不过阿梨,有日子不见,你像是变了好多。” “真的吗?是不是又变漂亮了?”吕颂梨双手托腮,略带苦恼地道,“哎呀,再漂亮下去,我该怎么办哟。” 吕颂芸被她促侠的表情言语惹得发笑,可是她一笑,下面就疼,她当即讨饶,“打住打住,你可别再惹我笑了。” 吕颂梨双手举起作投降状。 正好她怀里的孩子打了个奶嗝,吕颂芸招呼她,“快来看看你小外甥。” 吕颂梨凑过去的时候,她姐还想让把小外甥给她抱一抱,她连忙闪开。 那速度,像是在躲一颗定时炸弹。她这怂样还被她姐给嘲笑了。 要笑就笑吧,不到一个月的婴儿,太软了,她可不敢上手抱,只敢凑过去看看罢了。 “大姐,小外甥的头是不是有点偏了?”她以自己五点零的视力保证,绝对没有看错。 “哈哈,这是故意睡出来的。老人说,扁头有福气。” 不不,她接受不了,她还是喜欢圆圆的后脑勺。 “大姐,我听说婴儿不要经常抱,不然会变得粘人的,睡觉也不让人脱手。” “知道,这孩子已经很少抱了。你大外甥抱得多一点,当时你姐夫稀罕,常常抱着舍不得放下。”吕颂芸一边说一边把怀里已经熟睡的孩子放在一旁。 啧,这是孩子多了不稀罕了啊。 “怀老三的时候,你姐夫和家里人都盼着这一胎是个闺女,没想到一出来又是个小子。” “儿子多还不好吗?古代不是讲究多子多福的吗?” “儿子是好,但是太多了你懂吗?”吕大姐一脸烦恼地说道。 明白了,物以稀为贵,儿子多了不值钱了。吕颂梨的视线落在熟睡的小婴儿脸上,可怜的小外甥。 “不止是我盼着闺女,我婆婆打我一进门就盼着我给她生个孙女了,她现在看到孙子就烦。” 吕颂梨想到刚才列队欢迎她的一溜小子,确实,八个孙子,比一根藤上的葫芦娃还多一个。徐家阳盛阴衰,实锤了。 徐老太太女生男相,徐老爷子长得好。都说女儿肖父,儿子肖母。徐老太太对此深信不疑,故而从成亲后,她就想生个女儿,后来生了三个像她的儿子。 三个儿子娶亲后,生的也全是儿子,他们孙子已经有了八个了,孙女影子都没见着。 从她嫁进来徐家,她公婆就盼着她能给家里生个娇娇软软的小闺女。她进门后,上头的妯娌们都松了口气,对她非常友好,估计觉得总算又多一个人来分担炮火了。可是后来她连生了三胎,都是儿子,辜负了所有人的期盼。 “小妹你说,咱娘好歹也生了咱们两个女儿,我也不多要,只要生一个就行了。” 吕颂梨心想,这是盼女儿盼得眼睛都绿了。 “你说,我就想要个闺女,怎么就那么难呢?”她就想要一个娇娇软软的小棉袄。 吕颂梨心说,就怕小棉被漏风,后世漏风的小棉袄还少吗? 吕颂梨安慰她,“儿子也不错啊,你怎么能重女轻男呢?不管是儿子女儿,养好了都是好孩子。” 吕颂芸白了她一眼,“你喜欢啊?送你要不要?” “我倒是想要啊,前提是我抱回去,阿爹阿娘不打死我俩。”吕颂梨光棍地摊手说道。 吕颂芸闭嘴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姐妹俩谁也没注意到偷溜进来的小小人儿又偷摸着溜了出去。 见她大姐这么烦恼,吕颂梨随口给出了个主意,“不行你就给他们定下个童养媳,把儿媳当闺女来养,不就有闺女啦?而且这样养出来的闺女以后还不会外嫁,多好。” 她大姐听了她这话,陷入了沉思,好像真的是一条路哎。 茶水喝多了,吕颂梨抽空去了一趟茅房,她完全没想到自家大姐会采用自己刚才那歪门邪道的建议。 从茅房出来,就看到有个小人儿一直在转角处徘徊, “小姨,过来,过来。”四岁的小外甥徐盛朝她招招手。 吕颂梨瞧他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玩,假装左右看看,然后猫着腰朝他小跑过去。 “小姨,你喜欢弟弟吗?”盛哥儿小小声地问她。 “喜欢啊。”都是小外甥,她都一样喜欢,很一视同仁的,绝不偏心! 盛哥儿小手一挥,大方地说道,“那小姨,你把弟弟带走吧,我把他送给你了。” 此话一出,吕颂梨惊了,“盛哥儿是不喜欢弟弟吗?”臭小子,你娘知道你屁股要被揍开花的造吗? “也喜欢的,但是,如果是妹妹,会更喜欢哦。”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吕颂梨摸摸他的头,“可是盛哥儿不能把弟弟送人啊,不然等他长大知道了会伤心的。” “盛哥儿知道了。”盛哥儿乖乖地点头。 吕颂梨发现盛哥儿有点早慧在身上的,才五岁出头,说话就好伶俐了。 “小姨,娘亲生不了妹妹,我没有妹妹。”徐盛找了块石墩坐下,两只小手托着胖乎乎的脸蛋,和小姨诉说着自己的烦恼,愁得整张包子脸都皱起来了。他想要个妹妹就那么难吗?都是臭弟弟,唉。 啧,这一家子人想要个女娃想疯了。走火入魔了。 不过,小外甥怎么那么可爱?吕颂梨在他旁边坐下,和他挤一块石墩,盛哥儿还往旁边挪了挪小屁股。 吕颂梨开导他,“没有妹妹没关系,你将来可以生啊,靠别人总归不是个事,自力更生才是王道。”支棱起来! “对啊,爹妈靠不住!”盛哥儿捏紧了小拳头,“我要自己生一个,不对,是两个!”小姨说的话,其实盛哥儿有些还听不懂,比如自力更生这句,但大致的意思他连蒙带猜地懂了。 吕颂梨不知道,因为她不负责任的建议,她走后盛哥儿闹着要生女儿,长辈们告诉他男娃娃没法生之后,他又闹着要娶媳妇,让媳妇生女儿,长辈们心累,这熊孩子最后被他娘暴力镇压了。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孩子的哭闹声。 “哇,阿奶,阿娘,快来!” 一开始吕颂梨也没将这哭闹声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孩子们之间打架了而已,前院徐老爷子和徐老太太徐二嫂等人都在呢,轮不到她这客人来多管闲事。 直到徐老太太快跑到后院找到了她,神情焦急地问她,“他小姨,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马车?” 吕颂梨急人所急,问也不问原因,就先大声吩咐下去,“墨冰,墨冰,赶紧让刘叔套车!”吩咐完,才问徐老太太发生了什么事? “谢谢,谢谢。是晧晧出事了,他被花生仁卡住了喉咙。需要赶紧送往医馆救命。” 第24章 阿梨救人 第24章 “亲家太太,走,我和你到前院看看孩子去。”吕颂梨上前挽着她就往前院走去。 徐晧?好像这娃才两岁大吧?徐家怎么回事,怎么会给这么小的孩子吃花生仁? 后来吕颂梨才知道,是七岁的堂哥徐荣得了几粒花生,吃的时候,本着好东西要分享的原则,分给了两岁多的徐晧两粒。 徐老太太没反应过来,欸了一声,被她带着往前了。 吕颂梨到时,徐大嫂正抱着孩子,又急又怕。 徐老爷子在一旁也是无措极了,不知道想到什么,上前就想抱过孩子,嘴里还喃喃地道,“把花生仁抠出来就好了。” 他这是想想用手去抠孩子的喉咙!吕颂梨一见,连忙道,“不可!”吕颂梨一眼就认出,出事的是她最后分给糖葫芦的那只三头身的小豆丁! 徐老爷子和徐大嫂都转头看向她,仿佛在问为什么。 吕颂梨一边跑过来一边解释,“不能这样去抠孩子的喉咙!” 她注意到孩子呼吸困难,脸色青紫,已经在翻白眼了。 “他小姨,借用一下马车啊。”一见吕颂梨,徐大嫂就大声道。 “马车随便用!可孩子情况危急,怕是等不及送到医馆了。” “那怎么办?”徐大嫂急得快哭了。 “把孩子给我,让我试试。”情况紧急,顾不上什么了,吕颂梨说话间就上前将孩子抱过来,然后采用海姆立克急救法。 她双手环抱着孩子站定,然后用手在孩子胸前找准了位子,用左手拇指掌指关节顶住孩子脐上两横指,也就是脐与剑突连线的中点位置,紧接着右手按压在左手的拳头上,向上向内快速冲击。 她的动作是有规律的。 徐家人尽管着急,还是没敢打扰她。 “这是干什么啊?赶紧把孩子送医馆啊!” “对啊,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救人,简直胡闹。” 徐家的动静很大,周遭的邻居听到孩子出事了,都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当他们看到徐家人不赶紧把孩子送去医馆,反而任由一个姑娘施为,都觉得徐家在胡闹。 徐老太太拦着明显因为周围人的话而内心动摇了的丈夫和大儿媳。 前院出了那么大的事,吕颂芸也坐不住了,穿上一件厚外衣就出来了,看到妹妹似乎是在救人,心里也是急死了。 徐老太太也看到三儿媳出来了,但此刻她也顾不上她。 当吕颂梨的额头上沁出了细汗时,孩子哇的一声,指头大小的花生仁从他口中掉了出来。 众人“出来了出来了!” 小豆丁将卡在喉咙的花生仁吐出来后,像是吓坏了,本能地抱着眼前人的脖子放声大哭。 吕颂梨僵着身子,任由小家伙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哭泣着。 “晧晧!”被人通知,一路小跑回来的徐二嫂原本一副天踏下来的样子,当她一踏进家门刚好就看到儿子被救回来的这一幕,当下喜极而泣。 她上前,将小家伙从吕颂梨怀里拔出来,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儿子放声大哭。 “哇,真的救回来了?” “这这是什么法子?” 周围的邻居不敢置信。这么小的孩子被异物卡住喉咙,送去医馆也不一定能救得回来,很多时候医馆还没送到,孩子就咽气了。 “这女娃真有本事啊。” 周围的人佩服地看着吕颂梨。 吕颂梨倒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海姆立克急救法、心肺复苏术等一些急救手段都是她在大学参加社团时学的,本着技多不压身的想法,她学得很认真,毕竟她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增强自己实力的机会的。只不过没想到后世学了没用过一次的急救法,来到古代却用上了。 吕颂梨提醒徐家人,“孩子是救回来了,但孩子刚才有可能伤着喉咙了,你们带他去医馆看看,开点护喉咙的伤药也行。” “对对,去看看也好。” 徐老太太一阵后怕,晧晧是老二家最小的孩子,花生仁是老大家的荣哥儿给的,要是晧晧真没了,老大家和老二家横亘着一条人命,必生嫌隙。这个家就要散了。真是多亏了老三家这个妹妹了。 在原著中,徐老太太的担忧成了真。在原著中,徐晧也是今天出的事,却没有一个吕颂梨恰巧来走亲戚救了他的命。徐二嫂天天以泪洗脸,没多久徐家便分了家,兄弟间的来往走动也变少了。徐荣这个堂哥也因为害死了小堂弟,变得沉默寡言,一辈子背负着枷锁不得开心颜。 等徐家人的情绪平复下来之后,他们对吕颂梨是谢了又谢。他们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感激她。特别是徐大嫂,要是晧晧救不回来,她有何颜面面对妯娌。 徐二嫂甚至抱着孩子给她磕了一个头,吕颂梨是拉都拉不起来。 这么一耽搁,吕颂梨回去的时间就晚了。她这回来看她大姐就带了三个人,车把式刘叔、墨冰,还有一位健壮的婆子,赶夜路的话会不安全。 大姐吕颂芸担心回去太晚不安全,想留她住一晚。 吕颂梨拒绝了,她本来就没有留宿的打算,再说徐家人多,住的地方也很紧张,她要是留宿一晚,他们就得收拾出来两三间房,太麻烦了。主要是她觉得现在也不算很晚,回去还是可以的。 这时正好徐二哥去乡下收猪回来了,知道家里今天发生的事,特别是吕颂梨还救了他小儿子,二话不说,就打算护送她回长安城。 徐二哥是长得最像徐老太太的,牛高马大,加上是职业杀猪匠,一站在那,浑身都冒着煞气。有他护送,徐家人这才放心地让她归家了。 她走的时候,徐家在之前的回礼上又加厚了三成,这还是她不断推辞的结果。徐家给回的礼很实在,一扇猪肉,怕有近二十斤,挑的都是最好的部位。另外还送了一些比较稀罕人的干货,都是徐家人上山采的或者是徐二哥下乡时收的。 只呆了这么小半下午,吕颂梨就看出来徐家是很不错的人家,不得不说,她爹娘给女儿挑夫婿的眼光还是挺好的。 临走前,徐老太太还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叮嘱她要常来玩儿。 “多好的闺女啊。”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徐老太太感叹。 第25章 被人拦路 第25章 吕家的马车紧赶慢赶地进了长安城,金乌西坠,暮色四起。这次他们抄近道走,再有两三刻钟就能到家了。 不料,他们在槐花街被人逼停了。 “你们想干什么?”徐二哥上前几步,质问拦马车的人,同时他厚实的大掌按在腰间的杀猪刀上,估算着一会真打起来的话,自己对上这些人有几分胜算。但无论如何,他都会护着吕家那小姑娘的。 “我们没想干什么,敢问车驾里是不是吕二小姐?” 马车里,吕颂梨皱眉,她的行程暴露了?对于外面的询问,她冷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吕二小姐,我们大小姐恭候多时,请出来一见。” “二小姐,是赵家的人。”隔着马车帘子,墨冰低声说。她在马车被拦的时候就出去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里是内城,她也不惧什么。吕颂梨果断地掀开车帘。 赵郁檀往前走了几步,“阿梨——” 一见到赵郁檀,吕颂梨暗道晦气!但还是下了马车。 徐二哥紧随其后,护卫之意明显。 吕颂梨双手环胸,“我人出来了,说说你为何命人拦我车驾吧?” “我找你是有事想和你说。” 吕颂梨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赵郁檀看向对面的女子,一时间,有些沉默。 在等她开口的时间里,吕颂梨很随意地站着,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对面的赵郁檀身上。 赵郁檀长的是真的美,那种浓颜系的漂亮,五官明艳大方,立体感强,攻击力十足,一出场往往能让人眼睛一亮。不得不说,赵郁檀这样的脸蛋更抗老,花期也更长,原著里不就是,她年近三十,饱经风霜,还能将而立之年的谢湛迷得神魂颠倒,以寡妇之身嫁给他为继室。 只是这会,吕颂梨看着对方,如此的长相,配上她的举止,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差了点意思。可能和她的气质有关?大概是未经风雨,赵郁檀的气质偏柔弱,甚至还带着些许破碎感。 可能是最近日子不太好过,人看着有点憔悴。 吕颂梨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一幕,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牡丹,是他们吕家的功劳呢。 与吕颂梨的好心情不同,赵郁檀只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 吕颂梨与其说是她的好友兼闺蜜,倒不如说是影子或者跟班一般的存在,她性子安静,沉默寡言,自己从来也没怎么重视过她。 此时,夕阳将吕颂梨的人影拉得很长很长,晚风吹起她的裙摆,以及她额前的刘海,露出她饱满光洁的额头,眉眼很精致,鼻子小巧挺俏,嘴唇不薄不厚。 再细看,她五官小巧而精致,面部线条很柔和流畅。 这样的长相,其实很容易给人一种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印象,以前的吕颂梨就是这样的。 但现在的她,给人的感觉却和以前不一样了。越看越耐看,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品赏的冲动,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赵郁檀越看越心惊,她从来不知道吕颂梨长得这样好。她平时总是跟在她身后,低眉顺目的,自己也一直忽略了对方。她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好,可她现在看吕颂梨,竟有了一种平分秋色的感觉。 傍晚的街头,两位长相各有千秋的少女,一个艳如牡丹一个淡如兰。 两人在夕阳的余晖下,对峙着,一个大气,一个温婉一个是人间富贵花,另一个给人一种冷淡的疏离感,管你日夜星辰,我自遗世而独立。周围的人都自动虚化成了她们的背景, 郭艳在一旁看得心惊,她本来是陪在她表姐身边的,但莫名的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插不进去她们两者之间。 “赵郁檀,什么事你可以说了。”吕颂梨出声提醒,光盯着她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她的声音,打破了刚才两人之间凝滞的氛围。 郭艳也回过神来了,她非常不满她直呼她表姐的姓名,“吕颂梨,你这是什么态度?”再者她们从中午就在这里等她了,等了她那么久,她的火气也很大。 吕颂梨好笑,她什么态度?她们无缘无故逼停她的马车,强迫她下车,还想她有什么好态度?“我的态度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想说的话,就让开,好狗不挡道!” 郭艳瞪大了眼,气死了,“你怎么如此不近人情,你忘了当初你刚来长安城的时候,是谁带着你融入圈子,是谁一直照顾你?你真是个白眼狼。” 吕颂梨没搭理郭艳,而是问一边的赵郁檀,“你也是这么想的?” 赵郁檀沉默。 行,沉默就是默认。要掰扯这些是吧?谁怕谁呢。 “赵郁檀,不提这么些年我爹因着那点看顾之情,对你们赵氏一脉的提点,让你们避免了多少次丢官罢职的危机。就拿这么些年来,我加入你们的圈子,但凡你赵郁檀有什么要求,我拒绝过吗?除了最初的那点看顾之情,后面你又帮过我什么呢?这些年我帮你做的事,早就把这点看顾之情还得够够的了。”原主是真把赵郁檀当亲姐妹处的,这些年确实也没少帮她的忙,不管对方提的要求多么难,她都咬牙帮了。 “原来你这么斤斤计较。”郭艳不敢置信。 吕颂梨翻了个白眼,双标狗,明明是她们先算账的!“是哟,我斤斤计较,你们好大方哦,大方到连当年那点子看顾之情都记到现在。” 郭艳一噎,她还要开口时,吕颂梨一个眼神扫过去,“我下车不是听你瞎逼逼的,再说了,这是我和赵郁檀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干系?你是她的狗啊,那么着急替她出头。” 她的眼神很冷,郭艳莫名地不敢多言。 最后看了赵郁檀一眼,吕颂梨扭头就走,爱说不说! “阿梨,等等——”赵郁檀上前拦住她。 第26章 阴谋味道 第26章 说实话,这次见面,赵郁檀发现吕颂梨让她感觉很陌生,才几日功夫而已,她性子缘何转变那么大?是了,在落水后她就变了,也是这般的强势和咄咄逼人。是因为谢湛吗?是触碰到她的逆鳞了吗?越想她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赵郁檀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手的。 吕颂梨不客气地道,“人你们见到了,话我也说了,现在,让开。”这时候的食物热量低,这个点了,她都饿了,这身体底子不好,还有点低血糖,她肚子一饿,身体就不舒服,身体不舒服她心情就不好。 此时的赵郁檀就眼泪连连,她径直走上前,对着吕颂梨泪眼朦胧地说道,“好妹妹,我想说的是,那晚落水的事你真的是误会我了。刚才见到你,情绪激荡,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吕颂梨懒得纠正她的称呼,而是反问,“真的是误会吗?当时你不心虚,何必装晕?” 从那晚吕颂梨的举动来看,她装晕一事,两人之间都心知肚明。 赵郁檀泫然欲泣,“当时那情况,说实话,我人都懵了,然后整个人羞愤欲死。我害怕面对那些人的眼神。” 吕颂梨听着,这个理由,确实也能将她装晕一事解释得通。 “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只是没想到你胆子比我大,还因此误会了我。”赵郁檀示弱,说话的时候她还想去拉她的手,被吕颂梨避开了。 吕颂梨心忖,这是怪她当时没和她一样晕过去?还有,都到了这一步了,她还在解释她不是故意的有意思吗?即使不是故意他们吕家也把它当成是故意的来处理了啊。 赵郁檀并不知道吕颂梨已经看透了她,只以为是自己装晕时露了马脚。 “那现在你想怎么样呢?”吕颂梨双手抱胸,对于她的话,也不说自己信还是不信,她很好奇赵郁檀拦下自己的目的。 “我来找你解释这些事,一来是想解开这些误会,二来是恳求你能让你爹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赵家。” 吕颂梨开始沉默,不是,赵郁檀,你觉得我是傻子吗?她不会以为自己那么好蒙骗吧? 再说,打压他们赵家一事,她爹是主导,她也是赞同并且极力促成的。 对于原著,虽然小表妹没和她提起吕家的结局,但用膝盖想也知道,不会有好结局的。 单说赵郁檀吧,与人夫暗通款曲气死了原主吕颂梨,能不心虚?心虚之下,打压吕家不很正常?谢家有权有势,赵郁檀又与幼帝交好,吕家哪有活路。 另外,原主嫁进谢家,让谢湛三十了都没子嗣,谢家对原主对吕家没怨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啊,原主这个原本生不了,那么妾呢?以原主那包子性格应该不会使手段阻拦谢湛纳妾生子才是。 至于谢湛为何连个庶子都无,她只能猜测是谢湛故意的,不然怎么解释赵郁檀嫁给谢湛做继室一年就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 谢湛的做法,何尝不是一种逼迫,其心可诛。 在古代,而立之年,人生已过半,正常人到了这个年纪,儿子也有十二三岁了,谢湛膝下空唠唠的。原主不得愧疚死啊,再者,是个人都会觉得原主这个原配罪孽深重。 吕颂梨觉得,其实就算原书里原主没有撞见好友和丈夫私通,估计她也活不长了。 不管吕家有没有发现原主吕颂梨死亡的真相,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故而吕颂梨是一点也没阻止她爹对赵家下狠手,不但不阻止,还要给他火上浇油。 赵郁檀还在絮絮叨叨,“你不知道,早朝发生的事我听了是真的好伤心,我们之间只是误会而已,你何必让你爹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吕颂梨面无表情,做了就做了,能耐我何?和谢家的亲事她要不要另说,但目前谢湛还是她的未婚夫,赵家竟然敢伸手,就要有被打断手的觉悟不是吗? 赵郁檀絮絮叨叨的,吕颂梨听得不耐烦了,“赵郁檀,你别装得一脸无辜,我爹是个好父亲,你们赵家有此劫,一切都缘自于你的贪心!” 赵郁檀被她吓了一跳,吕颂梨刚才不说话,她还以为她心软了。 “阿梨,对不起,我不应该说那些话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以后还是好姐妹吧?我是真的很珍惜我们十几年的姐妹情,我实在不忍我俩因一次误会而形同陌路。” 赵郁檀再次试图去拉吕颂梨的手,吕颂梨当然不会让她得逞。 “谢湛你不要你不抢了?”吕颂梨好奇地问。 她直接一记直球,让赵郁檀不说话了,哑火了,不是,她怎么从头到尾那么肯定自己的目标是谢湛? “吕妹妹,你还是不相信我!”赵郁檀的眼泪又出来了。 吕颂梨冷哼一声,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玩啥聊斋呢。 “相信你什么,相信你不会抢谢湛?不可能吧,秦晟你丢了,再不抓紧谢湛,以你目前的名声,你又能嫁个什么样的呢?” 赵郁檀只觉得吕颂梨说的话字字如刀,往她的心上割着划着。 “阿梨,你这话太伤我了。”她含着泪伤心欲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扭头往回走。 她边走边想,阿梨,你相信我,你和谢湛不合适。 她做这些,不止是为了她自己好,也是为了吕颂梨好。吕颂梨嫁给湛郎后也是一生不快活,她现在不明白自己的苦心不要紧,她赵郁檀问心无愧。 吕颂梨皱眉,她一直都在想这赵郁檀折腾这么一出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刚才赵郁檀是说了她来找自己的目的,但是吕颂梨不相信。可以说,赵郁檀的话,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信过半个字,她不相信她会放弃谢湛,也不相信在她老爹重创赵家后,赵郁檀仍能毫不芥蒂地和自己做姐妹。而且从头到尾,赵郁檀的姿态都放得很低,这是想示敌以弱吧? 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赵郁檀已经没办法后退了。她和赵家有沉没资本拖着,不想全亏,只有放手一搏了。而放手一博的做法,不就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吗?这么一想,她大概猜到赵郁檀这次特意来找她的目的了。 第27章 跳预言家 第27章 试想,面对所有的流言蜚语,有什么比一条生命更能让人闭嘴的呢?哦不,不是一条命,她应该舍不得,半条命吧,半条命也能达到效果。 只是吕颂梨很好奇,赵郁檀真这么干了之后,她那污糟糟的名声,谢大夫人不嫌弃吗? 思绪电转之间,吕颂梨就想明白了这些关窍,然后出声喊了赵郁檀一声,但她像是被她伤了心一样,不管不顾地往回走着。亲,是不是演过头了?吕颂梨无语,只能叫住后面的郭艳。 “干嘛?!” 吕颂梨好心地叮咛她,“你回去后,和赵家人说,让他们看紧了赵郁檀啊,别让她再自裁了。” 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是! 赵郁檀的脚步一顿,心中恨极。 郭艳回头剜了她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总之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哈,万一她要是真的不小心玩过头死了,这个锅我可不背。”说完这句,吕颂梨也转身往自家马车走去。太晚了,该回去吃饭了。 两人转过身背道而驰,象征着两个人所选的不一样的路。最后一缕阳光在她们中间将此地一分为二,她们分别走向了自己选择的未来。 赵家的马车上,郭艳想到吕颂梨最后和她说的话,心里还是很气,“表姐,你听那吕颂梨最后说的都是什么屁话,她这不是诅咒你嘛!” 此时的赵郁檀心乱如麻,吕颂梨的反应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在她的预设里,看到自己低声下气地来求和,吕颂梨难道不应该小人得志沾沾自喜的吗?为什么她能如此冷静,并且这么聪明敏锐?明明她以前蠢笨得很的啊。还有,她接下来要怎么做?按原计划的话,吕颂梨刚才的话就像一只巴掌,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并嘲笑她黔驴技穷。 “她真是薄情寡义,表姐你都放低姿态来与她和解了,她还……” 赵郁檀心情郁郁,偏郭艳还在指谪吕颂梨,她的声音让赵郁檀很心烦,觉得她太聒噪的,“好了表妹,你先别说话了,我头晕。” 吕颂梨并不知道自己最后跳了一回预言家,会让赵郁檀如此为难。 这会暮色已经完全笼罩大地了,吕颂梨乘坐的马车才堪堪到家。 这么晚没到家,她爹她娘担心极了,就怕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吕德胜正打算派人往保定坊方向去迎一迎她,看到她回来才放下心来。 看到徐二哥,吕德胜连忙招呼,“贤侄,多亏了你护送小女回来。” 徐二哥点了点头,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就想回去了。 “贤侄,这会城门估计都已经关闭了,你且留下休息一晚,明儿再回去吧。”这个时候了,长安城实行宵禁,城门已经关闭了,徐二哥不好出城了,蒋氏出言留客。 吕颂梨也跟着说道,“是啊,徐二哥,亲家太太他们知道你送我回来,即便你今晚不回去,他们也能猜到你留宿了,不会太担心的。”要不是被赵郁檀耽误了,他也不至于来不及出城。 徐二哥看了一眼天色,又估摸了一下,最后只道了一句‘叨扰了’。 “爹娘,有饭没?我饿死啦。” “有有,怎么这么晚?你爹差点就带人出去接你去了。”蒋氏一边让人摆饭,一边询问。 然后他们就知道了女儿先是因为救了亲家孙子耽误了回来的时间,又在半道上被赵郁檀拦车才会入夜才到家。 提起吕颂梨救人一事,徐二哥再次向他们郑重道谢。 “徐二哥,在徐家时,亲家太太他们已经谢过我了,咱们都是亲戚,我遇上了便救了,你也不必如此见外。再说,你刚才还一路护着我回来呢。我是不是也得一再道谢呢?”说完,吕颂梨招呼徐二哥赶紧吃饭。 吕父吕母跟着谦虚道,“是啊,她也是恰逢其会。” 女儿有本事了,还救了人,吕德胜和蒋氏作为父母,感到非常与有荣焉。但这恩情一直挂嘴上也不妥。于是他们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赵郁檀她拦着你想干什么?”吕德胜可没忘闺女因为被她半道拦下才晚归的。 吕颂梨正在吃饭,她是真饿了,没空回话。但她是有嘴替的人,墨冰替她回答了她爹娘的问题。 听完墨冰的叙述,吕德胜只吐出四个字,“不知所谓。”看来,赵家挨得打还是太轻了。 再思及赵郁檀竟然精准地将她堵在半路上,夫妻二人双双皱起了眉头,看来很有必要排查一下府中的下人了。 不想打扰人家一家三口,徐二哥很快就吃完了晚饭,蒋氏安排他到客房住下,然后领着下人开始收拾徐家的回礼。 吕颂梨吃完饭,满足地摸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和一旁的老爹说,“爹,这两天赵家估计有大动作,咱们的人可以撤下来了。” 前些时候,她和赵郁檀同时落水,赵家就操纵舆论,安排了人给她们泼脏水,自黑,试图换亲。她老爹也安排了人下场混水摸鱼,把脏水都往赵郁檀身上泼。这么一搞,赵郁檀的名声臭不可闻,她的名声倒是还好。 按她预计的话,接下来他们赵家自己就能将自己送走,如果再加上他们的人,这火就烧得太旺了。要是赵家反手一个栽赃,他们吕家不就吃亏了吗?如果她是赵家主事者,她一定会这么做的,搂草打兔子,还能整一整他们吕家出口恶气。再说了,她爹养着这么些水军也不容易,估计钱没少花,现在嘛,能省一点是一点。 听到她的话,她老爹给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吕颂梨便将自己的猜测分享给了她老爹。 吕德胜听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却也肯定了她的分析,因为他也注意到了,最近关于赵郁檀的谣言反倒越演越烈,比之前猛烈多了。那脏水一盆盆往赵郁檀身上泼,把她说得连勾栏院的妓子都不如。吕德胜都觉得纳罕,赵家对自己女儿挺能下狠手的,如此不遗余力地污自己,世所罕见啊。 一旁的蒋氏听着父女俩的对话,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谢家今天给咱们下了一个帖子,约我们吕秦赵谢四家一起商谈如何解决落水风波之后几家的婚事变动的问题,地点安排在谢家。” 吕颂梨说道,“推了。” 还谈什么啊,赵家明显都要放大招了,谁还管谢家这小打小闹的邀请啊。再说这邀请函就是一块遮羞布,赵家和秦家早就没关系了,赵家又一副赖上谢家的样子,其实要解决的不过是他们吕家和谢家的婚约而已。 不过,这也能看出一点问题来,那就是谢家和赵家行动不一致。再一看下帖子的人是谢湛,吕颂梨玩味一笑,这就好玩了。 第28章 预判成真 第28章 翌日一早,谢湛就收到吕家和秦家的回复,他们都把帖子退了回来。 两张帖子同时被退,谢湛百思不得其解。 秦家拒绝邀请,他能理解。毕竟赵家已与秦家退婚,他们赵吕谢三家如何,和秦家已无太大干系,且秦家自有武将的傲气,不接受他组织的和谈也能说得过去。 可下给吕家的帖子也被退了回来,就出乎他的意料了。 在他的预计里,吕颂梨做为他的未婚妻,如今地位受到挑衅,加上昨儿个吕家刚把赵家按地地上摩擦,他觉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吕家都应该答应邀请,然后趾高气昂地前来商谈才对。 目前吕家做出一副拒绝商谈的样子,像是完全不在意谢家以及他这个未婚夫的想法和看法了。谢湛敏锐地察觉到里面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谢湛还在思索和推敲有可能出现的问题时,他院子的小厮咋咋呼呼地朝他跑来,“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爷!” “发生什么事了?” “赵大小姐昨晚半夜割腕自杀了,据说鲜血流了一地,把房间的地板都染红了。” 经过了最初的惊诧之后,谢湛冷静地问道,“还有呢?” 他没有问赵郁檀有没有死,人是肯定还在的。赵家肯定不会让赵郁檀就这么死了的,如果她死了,那赵家就真的血本无归了。但是,这次割腕自杀,加上之前那次上吊,同样的把戏,已经两次了。如果说之前那次只是做戏,那么赵家肯定不敢再糊弄人了的。 “陪床丫环是被血腥味熏醒的,才发现出事了。太医猜测,赵大小姐是等陪床的丫环睡沉了才动的手。” “赵家请了太医?” “是的,外面请的大夫看过后都摇头,赵家只好拿着人参吊着命,然后进宫求来了太医。” “那现在赵家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赵大小姐还在昏迷中,太医说,如果能醒来就能活,如果醒不来,就活不成了。” 听完小厮的话,谢湛陷入了沉思,难道是他猜错了吗?赵家玩脱了?赵郁檀受不了所以真的自杀了?但他的直觉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 那么,这仍旧是赵家有意为之了。赵家这次下了血本,谋求的不过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这个‘生’也是需要契机的。谢湛再一想到,赵家如此破釜沉舟的做法,不像是赵文宽的风格,倒像是笃定有人兜底一般…… 他眼睛微微一眯,吩咐道,“再去打听赵家后续有什么消息!还有,打听一下这两天家里来过什么访客,以及老爷都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没多久,他的人就传来了他要的消息。 因为赵大小姐在自杀前留下遗书,说她因落水一事名声被污至此,她早已萌生死志后来家族又因她蒙受污蔑弹劾,她想解决又无功而返,而她的行为甚至有可能给家族带来第二次打击,她自觉无颜苟活于世。 赵夫人罗氏只身去了衙门,请求长安令大人下令缉拿近期造谣污蔑她女儿的碎嘴子。鉴于赵郁檀至今昏迷不醒,极有可能醒不过来,长安令大人便允了。此时衙役正在四处抓人,长安城里正乱糟糟的。 谢湛一眼就看出赵家行的是一石二鸟之计,一则可以栽赃吕家,然后直接击溃流言,其二可以逼迫谢家,实则是给了谢家再次提起退亲的机会。说到底,赵家所做所为,都是冲着吕家去的。 谢湛刚才让查的另一件事也有了结果。当他看到访客名单上有赵文宽的名字时,他脸色微沉。他爹这是接受了赵家的投诚了啊,难怪了,赵家行事敢如此激进。 谢湛此时的心情很不好,他爹真的是太急了。他明明说过这事不急,慢慢看看再说的,不急着下定论的!这也是他第一次尝到当少族长的苦。 谢明堂并非他急,实在是赵家给的太多了,他很难拒绝。 事已至此,谢湛打算好好看看赵家要怎么把这出戏唱下去!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和阴云密布的赵府相比,吕家显得宁静又祥和。 徐二哥一大早就出城了,毕竟还要顾着家里杀猪的生计,吕德胜一个人起身送的客。平日里他要上早朝,起的都早。等送走了徐二哥,他又回屋歇下了。 因今日是休沐日,她爹不必去御史台点卯。吕颂梨一早就刷刷刷地写了一张方子,让人去周大夫那抓药回来,然后熬了两大锅中草药洗头水。 吕颂梨拉着她娘一起洗头,用了其中一锅。另外一锅,她让下人将熬好的药汁子舀进木桶里,提到正院给她爹用了。 古代女子因为从小蓄发的原因,头发都长,她的头发也及腰了,只不过因为身体底子不好,发质也差。俗话说,发为血之余,她发质不好在意料之中。等她以后自己抓药把身体调养好,再用中药秘方养养头发,发质肯定能变好的。 在古代,洗头就是个大工程。这里没有吹风筒,这么长的头发,从洗干净到晾干,没一两个时辰下不来。 没发现,为了搞好这个大工程,朝廷都发明了休沐日吗?休沐休沐,顾名思义,这一天就是给官员们洗头洗澡用的。她爹休沐日洗头,十日一休沐,也就是说她爹十天才洗一次头。 后世女子,多少都有点洁癖的,吕颂梨也不例外。让她十日洗一次头,她不行的。没穿之前,她都是隔天洗一次头的。在这里,五日洗一次已经是她能忍受的极限了。更别提她的发质还不好,是那种毛躁易出油的类型,之前墨冰给她梳头时还爱往上面抹桂花头油,把头发打理得油腻光亮,不能想了,一想她就是一阵恶寒。 “别说,这药汁子洗过之后,头发的味道还蛮好闻的。”母女二人躺在榻子上晾头发的时候,她娘如是说。 “那是。”吕颂梨刚才已经说了这个方子是她之前淘换来的养发秘方,里面有侧栢叶、何首乌、干姜、当归等十多味中药材,其中何首乌的份量还不低,味道当然是好闻的。而且经常用这方子洗头,还有黑发生发的功效呢。 赵郁檀割腕自杀的消息传到吕府,吕家一家已经晾干了头发,准备吃饭呢。 吕颂梨撇了撇嘴,还是这老一套啊,都提前和她说了,不要老用这一招。果然是黔驴技穷! 她娘蒋氏听完摇了摇头,“又来?上次上吊的事才过去几天,这次又割腕放血?不会又是个幌子吧?” 吕颂梨笑,“那不能够,都请太医,惊动宫中了,赵郁檀肯定是下刀子了,血肯定也没少流。”赵郁檀吃了大苦头那是一定的。 “老爷、夫人、二小姐,那赵大小姐还留下一封遗书。”打听消息的家仆苦着脸说道。 “遗书上说什么了?” “大致的意思是说她因落水一事名声尽毁,早已萌生死志后来家族又因她蒙受污蔑弹劾,她想道歉想解释又无功而返,一想到她的行为甚至有可能给家族带来第二次打击,她自觉无颜苟活于世。” 吕颂梨心说,真是好大一盆脏水!瞧瞧,这话里话外,明里暗里,不就是说他们父女二人逼死她的吗? 啪!蒋氏气死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封遗书全篇引战,真的会让人浮想连篇的。 “阿娘,咱们别生气啊。”吕颂梨坐近了她,给她摸摸后背顺气。这遗书话里话外的确意有所指,但又没指名道姓,他们才不要去对号入座呢。 “闺女说得对,人家的遗书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上面又没指名道姓,和咱们有啥关系,你不要反应这么激烈嘛。”吕德胜也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哼,赵府也就这点伎俩了。 蒋氏看到父女俩人如出一辙的滚刀肉的模样,转怒为笑,“行,我不生气了。” 第29章 引入裁判 第29章 “赵府还有什么动静吗?”吕颂梨随口一问。 “赵夫人一怒之下去了长安衙门,长安令派人抓了不少嚼舌根的人。” 吕颂梨闻言,惊讶了,赵家怎么还走这么一步啊?赵郁檀没将昨天自己已经预料到他们的后续计划一事告诉赵文宽吗? 吕颂梨看向她爹,父女俩对视了一眼。吕德胜明白她的惊讶,这会他也有点搞不懂赵家的做法了,里面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不过,昨晚他听了闺女的建议,将他们的人都撤了,赵家这么一搞,想想都知道他们抓到的都是什么人。这下有好戏看了,哈哈。 吕颂梨不知道,赵郁檀在见了她回来后,心乱如麻,并没有和她爹说起她和自己谈话的详情。郭艳呢,没有进赵府,而是直接回了家,没有见到赵文宽这个姨夫,自然也就无从告之。 故而赵文宽只以为女儿去见吕颂梨只是走一走过场,压根不知道吕颂梨跳了一把预言家,已经预料到了他们后续的计划。 而此时,如吕德胜和吕颂梨所料,赵文宽此时确实是一脸懵。 本来一切都按照计划走着,今儿个让妻子走一趟长安衙门,也是计划中的一环,想趁机收拾一下吕德胜手里养着的人。他手里那帮人,在他们赵家引导舆论的时候,也下场了,混水摸鱼,搞出来的动静没少恶心他们赵家。 他一顿操作猛如虎,还以为能抓住吕德胜手底下那几个跳得最欢的碎嘴子,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哪知道长安衙门刚将抓到的人押入牢里,底下的人就递话给赵府,说衙门把他们的人抓了。他不得不安排人跑一趟,他的人到了衙门,定睛一看,抓回来的怎么全是他们赵府供养的嘴子!消息传回来,他简直气死了,一个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是叫他们近日低调点,不要冒头了吗?冒头的事让吕德胜的人去干不就好了?! 底下的人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们确实尽量低调了,奈何吕家那帮人直接消失了啊,这不还是把他们自己显出来了吗? 吕家这边,对赵郁檀自杀一事的讨论还在继续,猜测接下来的发展。 “赵郁檀以死相逼,赵家或者谢家,会不会直接来找我们谈退亲的事啊?”蒋氏一想到这就挺心烦的。 吕德胜冷哼,“赵家敢上门吗?他有那个脸吗?”谢家也没脸直接提这事,之前也只是敢委婉地提一下,两家都没脸。 现在急的可不是他们吕家,他们吕家稳坐钓鱼台,是不会主动推进这事的,那事情岂不是在此僵住了? 吕颂梨没说话。形势其实已经很明朗了,一如她爹娘讨论的。赵家用赵郁檀的名声以及她自杀一事,占据了无辜、清白位之后,整个局势就僵住了。因为赵家接下来绝不可能在明面上主动出击的。谢家也动不了,在这事上,谢家只能被动接受,暗地里可以动,但明面上也不能动。他们吕家是不想动。已经和赵家解除了婚约的秦家在这事上已经边缘化了,动不动都影响不大。 在这个僵持的局面中,赵家若还想达到目的,必然要加入一个第三方的,也就是裁判。这个裁判必然是偏向赵家的,并且能给他们赵谢吕甚至秦家做主的人。 能给他们赵谢吕秦四家做主的人,屈指可数,吕颂梨算来算去,也不过是三位之数而已,他们分别是皇上、太后还有皇后。皇上那里应该不可能,皇上偏向她爹,赵文宽在皇上那里不得脸,那么这个裁判就只能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之间产生了。 吕颂梨本人倾向于赵家会选择太后娘娘。一来是太后娘娘不喜她爹,二是相比之下,太后娘娘乃皇帝生母,占据孝道高位,比皇后更能与皇帝抗衡。些许小事,皇上在太后娘娘这里也更容易妥协。 另外,皇后娘娘应该不会想淌这趟浑水,她毕竟是有儿子的,但凡她对皇位有点想法,那么她爹这个只忠于皇上的中立派,即使无法拉拢,她也不想往死里得罪。 想明白这些,吕颂梨心里也有了计较, 目前赵郁檀现在还昏迷着,等她醒来,这事就应该有一个突破性的进展了。而且,她有预感,届时差不多能棺盖定论了。 然后吕颂梨该吃吃,该喝喝。至于她的推断,就不说出来让两老心烦了。她爹应该能猜到一点,父女俩都很有默契的不提。 “爹娘,不提这些糟心事了。不管如何,咱们吕家都是占理的一方,吃不了亏的。”紧接着,吕颂梨便提起昨儿个在徐家发生的趣事来。因为她大姐和她抱怨连生三胎都是男娃,她随口安慰了她儿子也很好,这话被小外甥听到了,以为她喜欢儿子,可爱的小外甥就想偷偷把弟弟送给她这个小姨。 蒋氏闻言,笑得前俯后仰,吕德胜也是忍俊不禁。 提起了大姐,吕颂梨就问起她大哥吕致远来,“娘,我大哥陪大嫂回娘家也有些日子了吧?” 蒋氏算了算日子,“嗯,有小一旬了。说是你大嫂亲娘摔着了,她爹带着她大哥去了外地看药材,家里的弟弟妹妹年纪都不大,遇上事也不懂怎么处理,你大嫂把你大哥带上,正好能派上用场。” “你的事,他也是前儿个刚听说,然后就让田安回来了一趟,我和你爹的意思是让田安回去告诉他,让他安心且在他岳母家将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你的事且由我和你爹操心着呢,用不上他。” 吕颂梨点了点头,田安是她大哥的长随,相当于左右手。 “亲家母摔得很严重吗?” “听田安说挺严重的。” “娘,不然我去平安镇看看大哥大嫂?”吕颂梨盘算着,她大嫂娘家是个药材商,她想亲自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机会,一来是想给家里赚点钱,二来也是想充实一下自己的小金库。吕家家底薄,尽管她爹经常有皇上赏赐,但花销也大,又不像其他官宦世家,有族里有长辈贴补。具体怎么操作还未定,先去看看沈家药材铺的规模再说。 蒋氏想了想,道,“也可以,权当出去散散心了。不过得看看哪天天气好,你再出门。” “行,听娘的。” 第30章 街上纵马 第30章 翌日,吕家就收到了赵郁檀在早晨醒过来的消息。吕颂梨听过便罢,她见天气晴朗,决定拉着她娘出门逛街。 近日来,因为赵家的搅和,她爹娘的精神都很紧绷。 她想带她娘出门散一散,本想将她爹也一并带上的,但她爹一听出门逛街,连忙罢手,说他要在家休息,顺便好好陪陪他那两只宝贝黄鹂鸟儿。 吕颂梨能理解男同志对陪女同志逛街避之不及的心理,也不勉强。 一开始蒋氏并不太想出门,近日关于他们闺女和赵郁檀两人的流言蜚语很多,吕府的人出门经常被人指指点点,她纵然不甚在意,但也想来个眼不见为净。 “阿娘,你就放心吧,今天保证没几个人还敢对咱指指点点。”吕颂梨保证。 出来之后,蒋氏确实没有明显感觉到先前那种压抑的氛围了,她对吕颂梨点点头,“确实好多了。” “是吧。”她就知道会这样。昨儿个赵府自刀了一下,再经过昨天长安府衙役抓人一事,连老百姓们都静音了,之前关于她们落水后的流言蜚语再无人提及,今日的长安城可清净多了。 蒋氏心情一好,便有了逛街的心思。 连逛了三条街,各种老字号以及热闹的新店都逛了,两人给自己给家人都添置了不少东西。 蒋氏最后在锦绣阁给吕颂梨订做了一条来年春天穿的百花曳地裙方尽兴了,她们从锦绣阁出来后,看到不远处的三味轩,打算过去歇歇脚顺便吃点东西。 就在这时,她们所在的这条街尽头传来一阵骚乱声,其中还伴随着几声惊叫以及马蹄嘶鸣声。 “让开!” “孩子,我的孩子,救命啊!” “趴下,快趴下!” “我的李子!坏了,全坏了!” “别踩,我的馒头喂!” 有人当街纵马?意识到这点,吕颂梨连忙拉着她娘靠边站着。 她们刚站定,就看到一人一骑从街尾疾驰而来。 吕颂梨紧紧盯着那一人一骑,这人够嚣张,当街纵马,造成街道这么混乱也丝毫不减马速,这是完全不拿普通老百姓当一回事啊。 像是察觉她的目光,那人直直朝她看来,来人看到她的脸像是认出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眼中寒光闪烁。 “这不是赵四郎吗?”蒋氏拧眉低喃。 吕颂梨挑眉,赵四郎赵彬,赵郁檀的弟弟? 就在这时,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迈着小短腿横穿街道,冲着对面一个担着箩筐的瘦小男子冲去,“爹!” 看到这一幕,男子惊骇欲绝,“孩子,别过来!” 看到这一幕的其他人,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马儿距离孩子近在咫尺,就两个身位的距离,眨眼的功夫,这孩子怕是要葬身马蹄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三味轩二楼突然飞身下来一人,一脚直接将马上的赵四郎踢飞,然后借着反作用力一个翻滚然后稳稳地骑在马上。马匹受惊,嘶鸣着向前,却在下一瞬被他紧紧拉着缰绳,马儿吃疼,昂首间高高地扬起前蹄。 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冲出来,将马蹄下吓傻了的孩子一抱一滚,孩子顺利脱离了险境。随后,他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他爹。 吕颂梨眼神好,一下子就认出控马的人是秦晟,救人的是秦珩,兄弟二人配合无间,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那孩子从马蹄下抢救出来。 “是平西侯世子和秦小爷!”有人认出了秦家兄弟的身份,平西侯世子秦珩他们不熟,但是秦晟经常在长安城露面,好打抱不平,认识他的人还是挺多的。 而且秦家世代为将,守护大黎边境,深受百姓尊敬和拥戴。 人群中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 被秦晟一脚踹下马的赵彬阴沉着一张脸朝他走来,右手拿着马鞭指着他质问,“秦晟,你是何意?” 秦晟可不怕他,“你当街纵马,险些伤了人命,还好意思质问他人?” 赵彬扫视一圈,轻蔑地道,“我有紧急公务在身,且一路高声喝令闲人回避……”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他高喊几声已经尽了责任了,避不避得开那是你们的命了。 周围的老百姓敢怒不敢言,你马儿骑得那么快,以为喊几声就行了?大家伙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些人的眼神让他很不爽,他当下一甩马鞭,想震慑一下这些平头百姓。 不料他的鞭子刚甩开,就被人抓住了,赵彬扯都扯不动,他眼神不善地看向秦晟,“秦晟,你信不信,我回头治你一个妨碍公务之罪?” 吕颂梨在旁边看了替他捉急,秦晟是不是有点傻啊,和他理论什么,叫破他的身份啊! 算了,这题她会,她来! “赵彬,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公务,不然,你这一路纵马,造成的损失,引发的民怨,就不知道你们赵家和你上峰兜不兜得住!”落井下石,拱火什么的,她最在行了。对待敌人嘛,有机会就要搞,往死里搞。 吕颂梨把赵彬的身份一叫破,老百姓们瞬间有了反应。 “赵彬,赵家,是不是鸿胪寺卿赵大人那个赵家?” “应该是的吧。” “听着好耳熟啊。他家大小姐是不是前几天赏花掉湖里被好姐妹的未婚夫救了然后死缠着那个赵家?” “对对对,他们是同一个赵家啊,是亲姐弟吗?” “应该是亲姐弟,一个淫荡一个嚣张,蛇鼠一窝。” “难怪了。” 这些窃窃私语,让赵彬听着大火恼火。 赵彬转身,如鹰隼一般的眼睛循声看了过去,目光精准地落在吕颂梨身上,眼神冰冷,“吕颂梨,你-很-好。” “我当然很好。”吕颂梨不怕他,迎上他的目光,还要往前面走两步。 她就赌了,赌他的公务没有他所说的紧急,赌他纯粹是拿着鸡毛录令箭,心中憋气,想把这气撒在平头老百姓头上。 “吕颂梨,这名字也耳熟。” “当然耳熟了,和赵大小姐一起落水的啊。” “她爹是不是御史,很坏的那个?” “坏御史?他干什么了?” “王海清王青天之前丢了官帽就是他参的。” “可是,大贪官邹?被捕,也是他收集证据弄倒台的。” 说着说着,老百姓自己都糊涂了,这吕御史,好官也弹劾,坏官也弹劾,那他自己到底是个好官还是坏官啊? 在古代,灌输给老百姓的认知里,都是非黑即白的,不是好人就是坏人,没有灰色地带。 第31章 对峙赵彬 第31章 “她爹怎么样我不懂,但这女娃挺仗义的呀,又不坏。” 一群蠢货!赵彬心中冷嗤。 吕颂梨和赵彬对峙着,整个人老神在在的,即便听到周遭的人对她爹的评论,她依旧脸色不变,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她亲爹一般。 秦晟抓着马鞭的力道又紧了两分,看向吕颂梨的目光怪异,这女人就是个胆大妄为的,也不知道她有何倚仗,这样挑衅赵彬,她难道就不怕赵彬一气之下给她一鞭子? 这时秦珩溜溜达达地过来了,打破了两人对峙的局面,“赵彬,你不是身负紧急公务吗?不好再耽搁下去了吧?” 赵彬闻言,最后深深地看了吕颂梨一眼,然后与秦珩道,“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此次我便不与尔等计较。” 他最后看向秦晟,“放手!” 秦晟朝吕颂梨抬了抬下巴,吕颂梨秒懂,拉着她娘迅速远离赵彬,秦晟预计距离足够远之后,才放开手中的马鞭。 拿回马鞭,赵彬冷哼一声,然后目光阴沉地在吕颂梨、秦晟、秦珩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翻身上马,离开了。 赵彬走后,人们也自动散去了。那汉子带着孩子过来再次向秦家兄弟道谢,秦晟安慰了他几句,就让他带着孩子离开了。 秦珩朝蒋氏和吕颂梨母女二人走来,途中示意秦晟跟上。 秦珩笑眯眯地走过来,和蒋氏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夸吕颂梨,“吕伯母,吕二小姐,刚才真是多谢吕二小姐仗义执言了,不然阿晟可能就要有麻烦了。” “哪里哪里,你们兄弟二人也为是了救人,小女她帮说两句话是应该的。”蒋氏说完这句,目光就落在秦晟身上去了,“刚才我都看到了,这孩子身手真俊。” 吕颂梨无奈地看着她娘。 秦珩脸上的笑容渐深,出言邀请她们上去三味轩二楼。 眼看着她娘意动得就要答应下来了,吕颂梨连忙喊了一声,“阿娘,咱们出来挺久了,该回去了吧?爹在家都等急了。” 怕她还不清醒,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她用眼神疯狂暗示,她的亲娘啊,您老又不是第一回当丈母娘了,何必见个好的就走不动路啊? 我知道你很满意秦晟,但秦家真不是一个好去处啊。整个秦家被连根拔起,收押的收押,流放的流放,这样的罪名,咱爹的小身板扛不住这么大的事。 但是秦家做为最后的大赢家,尽管赢得惨烈,他们能不能得罪就尽量不得罪吧。故而她凑近了她娘的耳畔,故意压低了声音道,“阿娘,可别忘了吕谢赵三家那边都还是一团乱呢。咱们这边绝不能行差踏错被人抓了把柄。” 上次秦家兄弟来访,她就知道他们五感敏锐了,她相信这次他们也一定能听清她的话。 吕颂梨的提醒还是很有用的,蒋氏犹豫了一下,便道,“时间确实不早了,世侄啊,我们得回去啦。” 秦珩笑容不变,仿佛没看到母女二人的眉眼关司,“那也行,改天等伯母有空,我们做东,请伯父伯母来喝茶。或者等过段时日我大婚,还请伯母前来喝杯薄酒。” 蒋氏脚步微顿,一脸惊讶地问他,“你要娶继室了?” “是啊。欢迎伯母届时莅临观礼。” 吕颂梨心里咦了一声,在原著里有这么一段吗? “那恭喜啊,我们吕家就等着你的喜帖了。”蒋氏心想,到时看看能去就去,不能去也给他补上一份贺礼。 双方客套了两句就散了。 在马车上,蒋氏频频看向自家闺女,吕颂梨察觉了,疑惑地看向自家老娘,“阿娘,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刚才秦家世子说要娶继室了,你听了没啥想法吗?” 秦珩?不是,她娘这话问的,他娶继室她能有啥想法?吕颂梨一下子没转过弯来,等她回过神来,就有点哭笑不得了,她娘不会还记得她前些日子的玩笑话吧?前几日,秦家兄弟在她落水后登门,她爹娘对秦家观感很好,想着如果和谢家退亲之后让她考虑一下秦晟,当时她随口说的比起秦晟嫁给秦珩更好。这句玩笑话她说过就没放在心上了,她娘不会一直惦记着担心着吧? 吕颂梨当即就对着她娘一通安慰,总算打住了她的胡思乱想。 赵府 赵彬一路疾驰回府。 到了门口,他下马,敲开大门。门房打开大门后,赵彬将马绳扔给了对方,然后疾步往内院而去。 近来赵家的人遭遇了太多不好的事,府里的气氛一直很压抑,下人们也都是战战兢兢的,赵彬经过时,他们连忙低头问好。 赵彬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望自家姐姐,一身戎装来不及去换,“大姐!” “四郎!”看到英气的同胞亲弟弟回来,赵郁檀很惊喜,刚才还带着轻愁的娇美容颜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你怎么回来了?”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怎能不回来!”赵彬径直走到榻边,按住想要起身的姐姐,“大姐,你怎会如此想不开啊?而且把自己搞得那么憔悴?” 此时的赵郁檀脸色憔悴,诸事不顺,被折磨得心力交瘁,加上失血过多,脸色自然不好。 此时赵郁檀拉着他的手,赵彬顺势在边上落座。 “四少爷,你不知道,最近小姐被人逼得好苦啊。”赵郁檀的贴身丫环红豆捧着药碗就替主人哭诉起委屈来了。 赵彬越听,脸色越发沉,“你是说吕颂梨吗?是之前总跟在你身后的那个丫头?” 听着丫环红豆的叙述,赵郁檀也觉得自己很委屈,此时听到兄弟的问题,轻轻嗯了一声。 赵彬冷哼,“确实是个牙尖嘴利的。” 他这话让赵郁檀意识到两人像是打过照面了,“你见过她了?” “嗯。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帮你解决。”说着,他就站起身。 “不是啊四郎,你打算做什么?千万别以身涉险!”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牵连不到自己身上。” “红豆,你出去。” 赵郁檀等红豆出去关好门,她拉着他耳语了几句。 赵彬听罢点头,“行,最近几天我不会动她,但她之前那么欺负你,不能就这么算了。大姐,我先回去洗漱了,晚点再来看你。”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尽管得了他的保证,赵郁檀心里仍旧不安。但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她家四郎好歹也是五军营武骑尉。吕颂梨只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两人对上,吃亏的肯定不会是她四哥。但吕家太邪门了,从她决定设计吕颂梨开始,就没有一次是顺利的,她有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试图逆天改命引来的。 “大小姐,不用担心,这次四少爷一定能替你好好出一口恶气!”重新进来的红豆叉着腰说道。 第32章 宫门相遇 第32章 吕颂梨母女二人到家后,下午家里来了两波宫中之人,这两波人带来了两道口谕,一波是太后宣吕颂梨入宫参加晚宴,一波是皇上宣吕德胜入宫觐见。 第一波宣旨太监宣完旨后,吕德胜递过去一个荷包,和他打听能不能让妻子陪着女儿一起进宫。那宣旨太监接过荷包,看了吕家母女一眼,摇了摇头。 送走两波公公之后,吕颂梨一家三口凑一块商量起来。吕颂梨觉得皇上召她爹入宫,多半是先前说要赏赐他的事。而太后召见,多半是来者不善了,俗话说宴无好宴。 吕德胜和蒋氏担忧地看向女儿,吕颂梨知道,这预示着太后真的要插手他们赵吕谢秦之间的婚事了。派人往秦家一打听,果然秦晟也被召见了。不用想了,既然秦晟都被一起传召了,另外两外,谢湛和赵郁檀等人肯定也在此列了。 “阿梨,这次怕是要委屈你了。”吕德胜略带歉意地说道。 太后娘娘单独召见吕颂梨进宫,蒋氏是没办法跟着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只能她一个人应对。 吕颂梨明了她爹指的是当年得罪了太后娘娘的事,这次太后娘娘怕是要为难她了。吕颂梨知道她爹也不想的,她爹又不是一个多有风骨的人,如果有选择,他会选择得罪太后娘娘吗?肯定是被逼无奈。 “爹娘,别担心我,我能应付过来的。” 猜到太后的意图之后,吕德胜夫妻二人也躺平了。太后都插手了,没辙,他们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情况,大不了就是失去和谢家的亲事呗。胳膊拧不过大腿,吕家的人都识时务。 父女二人发现宣他们觐见的时间都在申时,地点一致,决定干脆就一起出发了。 进宫前,吕颂梨好好沐浴打扮了一番,穿好衣服后,她准备自己亲自动手上妆。 俗话说,三观跟着五官走。吕颂梨在后世可是吃过容貌红利的人。虽然不知道太后召见他们后话题要如何展开,但她要对上的可是长安城有名的美人儿是一定的。赵郁檀的明媚大气,她不好好捯饬捯饬很容易吃亏的。吕颂梨哪能让自己吃这种亏呢? 蒋氏一见她挑了一条月白色的宫裙,迟疑道,“会不会太素了?” “不会,阿娘,听我的。”吕颂梨一边回话,一边给自己上妆。作为职场女性,化妆是基本技能了,而且她现在这张脸和她之前的脸有七八分相似,有些地方甚至比之前更优越,她画起来更得心应手。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月白色宫裙,正正好。她本来就是淡颜系,浓妆淡抹皆相宜,真论起来,还是白色更相配。即将到来的这场戏,她是弱势的一方,何不将自己清冷绝美凄然等优势放大呢。 等她画完最后一笔起身时,蒋氏都被惊艳了,再没想着让她换另外一身衣裳了。 “快走吧,你爹已经在等着了,你们俩早去早回。” 皇宫门口,武官必须下马,文官必须下轿。 吕家的马车刚停下,就有太监上来问了,“可是吕德胜吕御史大人的车架?” 父女俩在马车内对视一眼,吕德胜率先下马车。 他人刚落地,那太监就催促了,“吕大人,您可算到了,快,请随洒家来,别让皇上久等了。” 这一幕落在最先到达皇宫大门的谢湛的眼中,他上前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吕伯父,阿梨。” 吕德胜朝他点了点头,甚至来不及多叮嘱吕颂梨两句,就被请走了。 看着这一幕,谢湛心想,吕德胜可真受宠啊,都到了傍晚这个时候了,皇上还召他进宫。 剩下的两人看向彼此,都没开口。说实话,谢湛刚看到吕颂梨的时候,是有点不敢认的。 这是自落水事件后,他第二次见吕颂梨,她的变化太大了,和以往唯唯诺诺的模样大相径庭。不对,第二天登门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改变了。其实细看之下,她的衣着打扮和以前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如今身着月白色裙衫,梳着中规中举的闺阁少女发髻和妆容,不同于以往留着厚厚的刘海,她此时将额前的刘海都绾了起来,露出了整张脸蛋,却在顾盼之间,明眸皓齿,又如明珠生辉,灵动之色尽显。 就在这时,赵家的马车到了皇宫门口,自然而然地停下。赵彬亲自赶车,他将马车停下之后,就跳下地,把手递给马车里的人。 只见一只纤纤素手搭在他的小手臂上,接着,马车里出来一个红衣美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赵郁檀。 吕颂梨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都有点被装到了呢。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赵氏姐弟最先朝她看了过来。 赵彬一脸不虞,只瞧她一眼就扭过头,仿佛看到什么垃圾一样。 而赵郁檀的脸色在红衣的衬托下,越显苍白,她的妆容给人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此时她看向自己,目光盈盈,泫然欲泣,欲语还休,让人心生怜惜。 吕颂梨心中啧了一声,好嘛,冤家路窄。 赵郁檀也是厉害,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她面对自己时都能表现得那么无辜,也不知道她平时是怎么自我催眠的。 赵郁檀朱唇微启,“阿梨,谢大哥。” 很快吕颂梨就意识到,赵郁檀的目光落点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她身后,谢湛所站的方位正好在她后面一点。她正想扭头看看谢湛是个什么反应。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骑着白马飞驰而来。 谢湛、赵郁檀、赵彬和吕颂梨等四人朝声响处看去。 认出马背上的人之后,赵彬的脸色很不好。 来人速度很快,快到他们跟前时,他单手持缰,最后一个高难度的立马动作之后,射手利落地翻身下马。 秦晟身穿云骑尉武官官服,少年儿郎英气勃发,不由自主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赵郁檀也不由自主地驻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秦晟目不斜视地越过她往里面而去。 赵郁檀小嘴微张,想喊住他,最终只能黯然垂下眼眸。 秦晟很好,在她的预知梦里,流放路上,他为了救自己而死,但是原谅她,她不想过那种朝不保夕阶下囚的日子。或许,他俩解除婚约之后,没有了她,即便秦家被流放,他也无需因救她而死了呢? 吕颂梨光明正大地地欣赏着少年的热烈张狂。她娘说得对,秦晟这马上功夫真是俊啊。 触及她的目光,秦晟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目光狐疑地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了一遍,眉头紧皱。 他们四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四个人的沉默,皇宫入口的守卫们都替他们尴尬。 一如之前分析的那样,如今他们四人也代表了四家的态度。谢湛说什么都不对赵郁檀好不容易抢到了清白位苦主的位子,这会自然不好开口的秦晟是懒得开口。 这会,最适合打破平静的人是吕颂梨。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对于吕颂梨来说,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最后秦晟露出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朝宫里走去。一群有大病的,到了宫门却不进去,不知道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第33章 日月同辉 第33章 秦晟进去之后,便有小公公给他领路。 他进去后,三人没有多说什么,都上前确认了身份铭牌。谢湛是最先确认好的,当下就有一个小公公将他请走。他走之前,看了吕颂梨和赵郁檀一眼,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跟着走了。 紧接着是赵郁檀,“赵大小姐,太后特许你乘坐轿辇,这边请——” 红豆得意洋洋地朝她们看了一眼。 “好,臣女谢过太后娘娘体恤。”赵郁檀最后对吕颂梨说道,“阿梨,那我先走一步了。” 吕颂梨平静地看着,并不回应。 赵郁檀走后,墨冰为她打抱不平,“二小姐,你说这赵大小姐怎么这么厚脸皮,你俩都闹成啥样了,她咋还一直叫你小名呢!” “你啊,情绪太容易被人动摇了。她喊她的,我们怎么想怎么做是我们的事。”后世像赵郁檀这种我行我素,自说自话偏还脸皮很厚的人多了去了,她能计较得过来? 墨冰被主子安慰了一句,按下了心中的不快。 “这位小公公,贵姓啊?你是来给我们领路的吧?”吕颂梨问一旁候着的面容生嫩的小太监。 “是,是的。免贵姓李,吕二小姐可以唤在小的小李子。” “小李公公,请带路吧。” “好的,吕二小姐,这边请。” “小李公公,我身体不好,一会可能会走得慢了些,劳你担待了。”吕颂梨此话一落,墨冰掏出一个荷包,悄摸地塞到了小李子手中。 小李子吓了一跳,有些忙乱地收好,才道,“好说好说。” 吕颂梨行走的速度并不快,穿过长长的宫墙,绕过抄手游廊,她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宫中景致。别说,大黎皇宫修建得还挺雄伟的,五步一景十步一楼阁,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层楼叠榭,在这落日的余晖照射下,十分吸引人。 小李子只能放慢了脚步配合她,心中却是嘀咕着,开始以为她是客套,没想到她是真的走得慢啊。 其实吕颂梨走得不紧不慢,只是不像那些被召见的走得那么急切而已。太后不喜她是一定的了,她着急忙慌地赶去,她也不会因此就对她另眼相看。 小李子忍不住给她提个醒,“吕二小姐,咱们快点儿走吧,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吕二小姐莫不是忘了她被太后召见一事了吧?赵大小姐谢大公子秦六公子都在她前面,快的话恐怕这会都已经到了长乐宫了,这吕二小姐怎么一点也不急呢? “好的小李公公。”吕颂梨答应了。 小李子心想,这位贵人还是挺好说话的嘛,可是,他发现了什么?这位小姐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小李子???不是,吕二小姐你应了,你倒是快点儿走啊。 又走了一段,他看了眼天色,又忍不住劝了一回,吕二小姐也是答应得好好的。 最后小李子估摸着速度,索性也不劝了。他算是明白了,对于别人的要求,这吕二小姐都给你答应得好好的,但人家那腿就是迈不开。 等吕颂梨到时,已是华灯初上,长乐宫的宫女们将灯笼给高高挂上。 晚到的主仆二人遭到了长乐宫大宫女银月的白眼。 银月没有先理会吕颂梨主仆,而是伸出食指擢着小李子的额头,嗔骂了两句,“叫你去领个人,花了这忒长的时间!” 小李子捂着额头,嘴上求饶,“银月姐姐手下留情啊。” “行了,你先退下吧。”让小李子退下后,银月看向吕颂梨,上下扫了一眼,目光中带着挑剔,最后有些阴阳怪气地道,“吕二小姐可算走到长乐宫了,可惜太后此刻正忙,还没时间召见你,你且先侯着吧。” 吕颂梨挑了挑眉,就让她站着?没茶没座的?如果有茶水有座椅,让她在一旁等候宣召,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刚走了这么一段路,正好歇歇脚。 现在让她罚站?不好意思,她不愿意呢。 颂梨颤抖着唇回道,人捂着胸口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身体也颤颤巍巍的,仿佛就要倒下。 一旁的墨冰连忙将人扶住,整个人着急得不行,“二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心疾犯了?” 她们主仆二人的动静引来了银月的注意,一开始她怀疑吕颂梨是装的。但吕颂梨的演技太好了,而且她的脸色确实苍白没什么血色,很有说服力,“你怎么了?” “我…我…可能心疾犯了。” “你先坐下吧。”银月让小宫女搬来一张椅子,让她坐下。她可是知道今儿太后娘娘召吕颂梨等人进宫是有事的,现在太后娘娘的面都还没见着,如果让她晕倒了,那太后娘娘岂不是白忙活了?这肯定不行。自己也会被怪罪。 吕颂梨坐下后,银月便莲步轻移,去了前面,和一个年长的嬷嬷低语起来,目光还不时地看向吕颂梨这边。 吕颂梨隐约听到一些短字短句。 “那么巧?” “确实是巧,但奴婢看着不像假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行,一会姑姑我就进去问问。” 没多久,吕颂梨被传召。 吕颂梨理了理衣裙,款款走了进去。在踏入殿内的第一步时,她迅速地扫了一眼殿内的情况,发现赵郁檀、谢湛、秦晟都已经在了。太后娘娘端坐主位,旁边还有几个衣着华丽的女眷,料想是几位皇子妃吧。 啧,就欺负她呗? 吕颂梨上前行了一个礼,“臣女拜见太后娘娘千岁。” “起来吧。” 深秋的夜,宫中早就灯火通明。 从吕颂梨出现在宫殿内,进入众人视野范围里的那一刻起,整个大殿都静了下来。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 吕颂梨如金石般清脆的行礼声让众人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众人不由得将视线在她与赵郁檀之间来回移动,一时间不知道放在谁身上好。 吕颂梨的美如明月照人,明亮而不炙人赵郁檀如骄阳似火,美得热烈美得张扬,浓墨重彩。两女相对而立,却给人一种日月同辉之感,实在难分伯仲。 谢着将众人的动作收于眼底,心中轻叹,以前他是真没发现自己这个未婚妻容貌如此之盛,竟然能直逼赵郁檀。要知道,赵郁檀可是长安城里有名的美人儿。 太后娘娘居高临下地开口说道,“近日长安城各种流言蜚语,乌烟瘴气的。你们之间的事在长安城里闹了个沸反盈天,甚至影响到了朝堂,今日哀家不得不出面,给你们做一次主,如何?” “微臣|臣女全凭太后娘娘做主。” 谢湛、赵郁檀异口同声地道。 秦晟犹豫了一下,也道,“末将全凭太后娘娘做主。” 唯独吕颂梨没有说话。 太后眼睛微眯,不快地道,“吕颂梨,你不满哀家给你做主?” 第34章 自揭伤疤 第34章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敢问太后娘娘,您老可是要将赵郁檀配给谢湛,将臣女指给秦晟?”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此女,甚是大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太后娘娘不虞地反问她。 “太后娘娘可知,臣女和谢湛是有婚约在身的。” 吕颂梨这句话,可谓是一点也不给太后留面子。 “放肆!”砰!太后将手中的杯子一摔,目光不善地看着殿下的吕颂梨。 整个长乐宫大殿,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赵郁檀微低着头,不让人看到她目前脸上的表情。 谢湛心中摇了摇头,对吕颂梨挺无奈的。都到了这一步了,顺从就好,何必还要苦苦挣扎呢?徒惹了太后娘娘的厌恶,对吕家也不好。 秦晟不快地扫了谢湛和赵郁檀一眼,然后抿紧了双唇。 几位皇子妃都觉得吕颂梨这人胆子挺大的。这和传闻不符啊,不是说她之前一直是安安静静胆小怯糯的性子,唯赵郁檀马首是瞻的吗?这,一点也不像啊。但一想到目前的形势,又能理解了,她为了自己的未婚夫,真的是太拼命了。 不止几位皇子妃觉得吕颂梨一点也不胆小怯懦,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感觉,特别是太后身边的人,本来传召四人单独进宫,就是想简单地没什么阻力地给他们赐婚。毕竟蒋氏胡搅蛮缠的泼辣名声是出了名的,她要是在长乐宫闹开,那就太难看了。现在看来,失策了。 唯独在落水后,与吕颂梨有过两次接触的谢湛和赵郁檀只觉得她变化太大了。 秦晟没他们那么复杂的想法,他与吕颂梨有交集是在她落水之后,这么几次,她的胆子都挺大的,人也强势。在此之前,他对她并无关注。就连自己的未婚妻,他都甚少搭理。 众人心中纷纷扰扰的想法,吕颂梨并不知道,她跪在那里,并不后悔自己的直接。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太后显然对她有了成见,并不会因为她的恭顺而改观。当然不顺她的意,印象更差是一定的。但虱子多了不痒。 但吕颂梨一直都认为,某些时候,主动权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在明知道太后打算为赵郁檀撑腰前提下,她怎么可能任凭太后做主呢?那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吗?况且太后说出来的话,尽管不像皇上那样一言九鼎,那也是字字千钧。她怎么敢让她开口直言呢。 容秋嬷嬷是太后娘娘当年的陪嫁丫环,在太后娘娘跟前是非常得脸的。 这时容秋嬷嬷上前轻抚太后的胸口,然后对着跪着的吕颂梨缓着声音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轴呢?太后娘娘也是好心,想帮你们解决你们之间那一团乱的姻缘问题。如果无人干涉,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吗?孩子,你不能这么不识好歹啊。” 吕颂梨微微垂下眼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很好嘛。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她不能再强硬着了,不然就谈崩了,于是她软下态度,“太后娘娘,您可知臣女和谢湛这桩亲事因何而起?” 太后娘娘不说话,还是她身边的容秋嬷嬷代回的,“听说过,当年你救过他一命,然后谢怀礼做主,给你们订了亲。” 吕颂梨点了点头,“救他时是在寒冬腊月,将他救起后,我在冰水里泡了一个多时辰,我的身体因此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病痛。” “这个我们都有所耳闻,可是你的心疾不是不要紧了吗?” 吕颂梨看着上首,露出一个苦笑,“太后娘娘,你宣个太医来给我看看便知。” 闻言,赵郁檀忍不住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谢湛也因此紧抿双唇。 秦晟拧眉,这些人在打什么哑谜? 尽管不知她在打什么哑谜,容秋老嬷嬷以眼神问询过太后娘娘之后,还是让宫女去请了一个太医过来。在此期间,容秋老嬷嬷让她起身了。 太医很快就到了,是个极擅长女科的。 太医给她把脉把了很久,虽然从太医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吕颂梨的身体问题应该不小。 “陈太医,吕颂梨的心疾如何?不碍事吧?” “吕小姐的心疾按时吃药应该会有所好转。但是……”陈太医看了一眼周遭,满脸的为难。 “陈太医,你直接将诊脉结果说出来吧。”吕颂梨平静地道。幸亏她留了一个心眼,没有立即抓药给自己调理身子。她本来想以此为筹码和谢家谈条件的。但现在用在此处,甚好。 闻言,赵郁檀不可思议,吕颂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身体的底子那样,要是暴露出来,她难道不怕被世人嫌弃?这秘密一暴露,恐怕长安城里她能构得上的好人家都会对她避之不及吧?思及此,她心中又是一紧,难道吕颂梨真的赖定谢家了吗?所以才不管不顾? 谢湛也很意外,他仔细地端详吕颂梨的神色,心中有了某种猜测,她知道了?可是当初结亲时,两家做过约定,她身体的真实情况除了双方父母以及他爷爷和他之外,不会再有别的人知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吕德胜夫妇也不会告诉她。那她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的? 两人的神情吕颂梨都看在眼里,她扬了扬眉,她早就知道了她身体的根本问题,怎么,一个个的都以为她会吃下这个哑巴亏吗? 太后娘娘等人此时也意识到她的身子恐怕有不妥之处。 “吕二小姐身体阴寒,应是小时候曾在极寒之地呆过,伤了底子,平日畏寒喜暖,葵水不定,期间疼痛难忍,日后成亲,也难有子嗣。” 轰!大家都不敢置信地看向吕颂梨。 秦晟抬头,意外地看了吕颂梨一眼,这么惨的吗?然后抿了抿唇。 几个皇子妃的眼神疯狂地交流着。 这是真的吗? 太医诊断出来的,还能有假啊。 这也太惨了。 有人怕是没办法如愿了。 容秋嬷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向吕颂梨确认,“也就是说,你当年救了谢湛,不仅患上了心疾,还因为寒气入体,伤了根本,无法生育子嗣?” 吕颂梨点头,“是的。” 这才是他们谢吕两家结亲的更隐秘的原因,当年吕颂梨救人之后在冰水里泡了太久,寒气入体,严重到什么程度呢,对子嗣有碍的程度。这才是当初谢吕两家会定亲的最大原因。一切只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是这个原因,知道的人不超五指之数,连原主本人也不知道。她也是过来后,察觉身体有异,推断出来的。 所以,太后娘娘,你怎么忍心夺走她拿命换来的姻缘啊。 随着她的点头,在场的人不由得生出感慨,她真是给太后娘娘出了一道难题啊。 太后娘娘狠狠地捏住了手中的佛珠!她的脸色也很不好,这么大的事,谢家小子怎么也不和她知会一二?这不是纯粹让她没脸吗? 太后阴沉沉地看了吕颂梨一眼,本来她欲借今晚将人召集了,然后下旨给谢湛和赵郁檀赐婚的。现在,在得知了这么一个隐情之后,她要是再给两人赐婚,肯定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的。 容秋嬷嬷看了主子一眼,心中叹息,吕小姐不足为惧,但她父亲吕德胜却不是个好惹的,不能让人以此攻讦太后娘娘啊。打老鼠打翻了玉瓶,不值当。吕德胜的厉害,便是后宫也有所耳闻。要是太后娘娘真因此被其弹劾,那真就颜面扫地了。即便吕德胜顾忌着太后娘娘,那承恩公家呢? 第35章 被骂晕厥 第35章 谢湛站了出来,“阿梨,这事是我拖累了你也对不住你,你要怪就怪我吧。” 因为他爹的急切,谢家已被赵家拖着入局了。太后已经下场,他不能表现出非吕颂梨不娶的态度,那会直接得罪太后。同时,太后的面子也需要他们来维护。 吕颂梨问谢湛,“怪你什么?怪你在这事上的摇摆和不作为吗?” 谢湛苦笑,无奈地道,“那我能怎么办呢?如果可以,我并不想伤害你,但是阿梨,背负一条人命的心理压力是很重的。” 两人的对话,众人都听进了耳里,心中不由得点头赞同他的话,谢湛作为被争抢的那个,确实很无辜。 秦晟心中嗤笑了一声,故意弄出了点声响。 众人寻声看了过来,才反应过来,哦,还有一个倒霉蛋在这呢。然后稍微将几人的关系一理,就有点清醒过来了,谢湛是被两女争抢的香饽饽,秦晟是弄丢了唯一的未婚妻,要说最无辜的还数吕颂梨啊。拿半条命换来的未婚夫遭人觊觎,并且还差点被人争抢成功。 就在这时,泪流满面的赵郁檀捂着嘴爬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一根柱子冲过去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图。 “快,拦住她!” 所有人都忍不住站起了身,唯独吕颂梨一动不动。 秦晟本来都动了,但眼睛的余光看到吕颂梨的样子,也禁止了脚步。 赵郁檀先前割腕自杀时大失血过,身体本就变弱了,尽管她是冲着柱子去的,但速度不快,很快就被人拦住了。 拦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湛。 见到这一幕,吕颂梨还笑了一下。 赵郁檀被带回原来的座位上。 “你怎么那么傻!”太后恨铁不成钢地问她。 “太后娘娘,臣女臣女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让阿梨伤心难过。”赵郁檀低泣,“臣女名声已毁,家中父兄又受我所牵连,实在不想苟活于世了。” 太后严肃地问吕颂梨,“她之前也是你的好友,你能眼睁睁地看她因流言而死吗?你忍心吗?” 吕颂梨心说,她当然忍心!原主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换来的姻缘,赵郁檀凭啥说抢就抢?凭她脸皮厚,凭她不要脸吗? 吕颂梨认真地说,“太后娘娘,你阻止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你拦得了一次,拦不了第二次。” 不如她的意就要死,没有公主命,却得了公主病,还真以为天下皆你妈啊。 众人闻言惊呆,不是,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拦得了一次拦不了第二次,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自裁,拦都不拦一下吗? 吕颂梨小脸一脸严肃,“还有,赵郁檀,谢湛你喜欢,可以来抢,毕竟女子嫁人,关乎一生际遇,使点手段也不算什么。但请你不要打着我吕颂梨好友好姐妹的头衔,打着为为我好的名义来抢,我会觉得恶心!” 赵郁檀闻言,脸色惨白如纸,几近晕厥。 几位皇子妃闻言心中啧啧,吕颂梨这话可真狠啊,相当于将赵郁檀的面皮都扯下来,还踩上几脚。 其实她们也看不上赵郁檀,明明自己和谢湛身上都有婚约,还要死要活地粘上去,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太后出面替她做主。吕颂梨这些话就差没直言太后助纣为虐了。 啪!太后娘娘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放肆!”对于她的答非所问,太后娘娘心中那股子火气又被勾了起来。她把赵郁檀骂得没脸没皮的,那一直维护她的自己,成什么人了?她这话不就是说赵郁檀是假意自裁,不就是说她这个太后不辨是非吗? “太后娘娘,放肆的不是臣女,而是赵郁檀。”吕颂梨一脸严肃地问,“赵郁檀在您跟前自裁,这是对太后娘娘您不满啊,如此蔑视皇家,太后娘娘难道不该治她的罪吗?” 众人先是一呆,等回过神后,全部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她,你是认真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疯狂交流中。 她说的也挺有道理啊。 赵郁檀要被她坑死了。 赵郁檀缀泣声停了,抬眼惊慌地看向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臣女没有,臣女对您没有任何不满。” 吕颂梨凉凉地道,“没有不满?那你对太后娘娘以死相逼,难道不是不满太后娘娘没给你做主吗?” 赵郁檀哭泣着摇头,“不是不是,你不要污蔑我。” 太后厌恶地看了一眼吕颂梨,“够了!吕颂梨,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 “臣女没有。”吕颂梨当然不能承认了。 太后娘娘没说话,而是冷冷地看着殿下的吕颂梨,太糟糕了,吕颂梨步步进逼的样子,让她想起当初为妃为嫔时,事不由她掌控的无力感。这样的感觉,她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太后冰冷的眼神就落在她身上,吕颂梨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戾气这么重吗?这么不讲道理的吗?她不怪隐瞒了真相的谢湛,也不怪让她陷入两难之境的赵郁檀,反倒怪起她这个受害者来了,有意思。 赵郁檀从座位上起身,跪下,“一切但凭太后娘娘做主,臣女毫无怨言。”说完人就晕了。 吕颂梨看了她一眼,晕得还真是时候了。 正好陈太医还在,太后便让他给赵郁檀把脉。把完脉,陈太医回禀说赵郁檀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加上受了刺激才晕倒的,好好休养,便能无碍。于是,赵郁檀便被移至旁边的榻上。 几位皇子妃兴奋得脸都红了,但她们不好表现出现,手中的帕子被她们拧来拧去,象征着她们不平静的内心。 精彩! 绝杀啊。 吕颂梨这战力也太强了,必输之局,被她扭转至此! 赵郁檀可以说是动辄得咎,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吕颂梨此女真是深得她爹真传,连太后娘娘都被她堵得开不了口。 高,这胡搅蛮缠的功力一流的。 吕颂梨要是知道她们的想法,指定会摊开手说她也没办法。我和你讲规矩的时候,你和我讲人情,我和你讲人情,你倒和我讲起规矩来了。 看到赵郁檀被吕颂梨吓得晕厥过去,秦晟眼中划过的一抹笑意,脚趾动了动,他此刻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然后来个三百六十度转体打个拳。 谢湛深深地看了吕颂梨一眼。 此时场面寂静,没有人说话,都在等太后娘娘的下一步。 第36章 戛然而止 第36章 自打吕颂梨揭露身体底子后,拆散谢吕两家的亲事,然后给谢赵两人赐婚一事就成了个烫手山芋。要是一般人到了这里,都会找个借口,把烫手山芋给丢出去。 容秋嬷嬷了解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是个倔的,偏不会这么做的,越是难办的事,她就越要办成! 巧了,吕颂梨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太后娘娘的刚愎自用她是切实地领教到了。 容秋嬷嬷毕竟是太后娘娘的陪嫁丫环,两人相伴几十年,默契十足。 在太后娘娘静默的时候,容秋嬷嬷开口了,“吕二姑娘,姑娘家的性子还是要软和些好。太后娘娘召见你们几个的目的是想好好解决你们之间的纠葛,本意是好的。” “现在你看,你已无法生育,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赵大小姐这里是一条人命,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吕二小姐何不稍微退让一二?” 有句 吕颂梨觉得,她的决定一定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都以为她会紧紧抓住谢湛这个未婚夫不放的吧?但是他们都想错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赵郁檀二度自杀博取了很多同情的前提下,扭转乾坤,重新占据道德至高点,同时破坏赵家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为此,她甚至不惜自曝其短。 赵郁檀要嫁给谢湛,可以,她成全他们,但是别想清清白白地嫁过去,担着一辈子抢人未婚夫的污名吧。 还有谢家,为了退婚,同时也为了让太后娘娘满意,那就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吧。毕竟诚意够了,他们吕家才会点头不是吗?太后也在等着结果呢。 想来,等她说出愿意退婚,但是要双方父母坐下来商谈退婚事宜,太后娘娘也无语可说了吧。 这时,门口来了一个神色焦急的小太监。 太后娘娘看过去时,他都快哭了,太后娘娘心中一突,容秋嬷嬷快速地走出去。 所有在场的人都可以看出来从容秋嬷嬷离开后太后娘娘整个人心不在焉的,大家都不再说话,场面一度很安静。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家都有些无措。 容秋嬷嬷几乎是刚出去就回来了,她走回来的脚步极快,就差小跑进来了,她一回到,就挨着太后耳际耳语了一两句话吧。 然后太后娘娘听完,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猜测,到底发生什么了。 太后娘娘“起驾御乾宫!” 谢湛、秦晟、赵郁檀和吕颂梨以及皇子妃们都愣住了,那他们呢? 太后娘娘临走之前,经过吕颂梨的时候,她还深深地看了吕颂梨一眼,眼底寒光逼人。 容秋嬷嬷知道太后娘娘这会肯定没心思处理这些小辈们的事了,在指了几个宫女跟上太后娘娘之后,对吕颂梨等人说道,“散了吧,你们都回吧。” 如此虎头蛇尾?吕颂梨有些哭笑不得。 最无法接受的人是昏着的赵郁檀。 吕颂梨心中遗憾,铺垫了那么久,以为终于能大肆收获了呢。哪里料到突然间就戛然而止了呢?罢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祸福之间,永远说不准。比起损失惨重的赵家,她这不算啥,有对比才有幸福嘛。 诸位皇子妃心里也挺难受的,这是一出虎头蛇尾的戏!没个结果,特别难受。 吕颂梨心中一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她爹还在不在皇上那儿,想到这个,她又有点担心了,以太后对他们父女俩的厌恶,如果在御乾宫遇上她爹,她爹怕是不太妙啊。 几位皇子妃很的心神很快又落在太后身上去了,太后反应那么大,而且还是立即起驾御乾宫,只怕是皇帝出问题了。几位皇子妃思及此,心中一跳。 如果吕颂梨知道她们心中所想,一定会告诉她们想多了。太后的神色只见着急怒气,却没有担忧,很显然不是皇帝的龙体出问题,而是因为别的事。 秦晟的眉头拧得死死的,他们四家的婚事纠葛有一段时间了,本以为今天会有个结果出来,一思及今天还是没个结果,他就烦了。 谢湛也说不好自己目前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是遗憾没结果呢?还是庆幸?今天吕颂梨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他觉得,他们谢吕两家的亲事,不退也行。 她身上具备着一种勇气,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敢对上太后娘娘的,还有她这股勇气不是无脑的勇,是有智慧的。 身份上的差距,她却与她们斡旋了那么久,尽管最终的结果因为意外没有继续下去,但他总觉得吕颂梨不管最后怎么选择,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第37章 就是忽悠 第37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吕德胜和闺女分开后,在相熟的小太监的带领下,走着熟悉的通往御乾宫的道路。 到了御乾宫,他先和皇上告罪,“抱歉皇上,为了等闺女一块儿出门,微臣来晚了。” 康成帝闻言,奇道,“你和你闺女一块出门?”吕爱卿很少提起妻女的,儿子也是偶尔在自己提起太子皇子的时候,他才跟着说一嘴。今儿竟然主动提起闺女? 吕德胜笑着道,“是的,太后娘娘召见她,我们父女俩是在宫门分开的。” “太后娘娘召见她?何事啊?” “微臣不知。” 康成帝也不在意,随口安慰了他两句,就拉着他一起下棋了。 连下两三局,吕德胜都输了。第一局坚持得最久,后面两局,一局比一局输得快。 康成帝是个臭棋篓子,连赢三局,心情舒爽,当下有点志得意满地点评吕德胜,“爱卿啊,你这棋艺有待提高啊。” 吕德胜不服气地道,“皇上,您这话微臣不服。微臣棋艺不差。微臣下棋下了那么多年,打了那么多棋谱,水平摆在那呢,能差得了?” 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往和皇上下棋,我们都是有来有往的啊,皇上您忘了?” 皇上喝着茶,笑了,指了指还没收拾的残局,“喏,连输三把,还嘴硬?” “那是我分心了!” 吕德胜嘴上说着,心中却偷偷翻着白眼,皇上的臭棋篓子也就欺负欺负他这种老实人了。他可是知道的,皇上下很多大臣都下不赢,都是别人偷偷让他的。偏偏他又能看出来一点臣子放水了,可不就不高兴了嘛。皇上就喜欢逮着他这种菜鸡虐。他和闺女下过棋,闺女听他吹牛说他和皇上下棋偶尔还能赢皇上时,都惊了,说他们的厮杀纯粹是菜鸡互啄。他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还真是这样的。 许是康成帝心情好,也纵着吕德胜这个老臣耍赖,“那行,说说你为什么分心了?” 吕德胜闻言,情绪眼见着低落了,“今儿是小女第一次独自一人入宫,微臣担心她不懂规矩,冲撞了太后娘娘。” 康成帝吩咐,“魏自立,你派个人去长乐宫看看,一会回来禀报。”他这位爱卿接连提起他的女儿,看来是真的担心她。 自立一边走出去一边想这吕御史真是深得皇上看重啊,接着他就吩咐他最看重的小徒弟亲自走一趟长乐宫。 康成帝笑问他,“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微臣谢过皇上体恤。” “还要再来一局吗?朕给你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吕德胜摇了摇头,觉得还不够,又罢罢手,“改天改天,微臣回去练两天再来找皇上下棋,届时一定一雪前耻!” “哈哈哈。”康成帝大笑,“行,那朕就等着了。” 吕德胜哀怨地看着他,皇上你这样子笑,是不是觉得臣回去后不管怎么练都赢不了你? 康成帝止住了笑,指着边上桌子上垒着放着的盒子说道,“行了,那些东西是给你的赏赐,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吕德胜看了一眼,然后艰难地移开了视线,“皇上,臣有话说。” 吕德胜这与以往不同的反应让康成帝挑眉,“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吕德胜当即跪下,表忠心的话说了一串。 对皇上来说,吕德胜这个自己亲自提拔重用的臣子前来表忠心,还是很受用的。可是当他听到吕德胜说自己以后不管立多少功,攒了多少资历,都不想往上升时,康成帝先是意外,接着身为皇帝那根多疑又敏感的神经就被触动了。 皇上阴谋论了,总有刁民想害朕! 康成帝眼睛微微眯起,“爱卿缘何有此念头?” 难道是?“听说你前儿个回家,在门口被人袭击了?”怕了?胆子这么小的吗? 吕德胜不甚在意地道,“嗐,就是看臣不顺眼的一些小瘪三小混混给臣砸臭鸡蛋呢,这算啥袭击啊。也不知道这些小混蛋哪来那么多臭鸡蛋,鸡蛋多好吃啊,他们不吃还留着发臭砸人,败家!”后面那句则是嘟囔。 “至于皇上您问微臣缘何有那样的念头,老实说,有这念头也是最近一年的事。” “微臣如今是正五品御史,微臣觉得已经爬得很高了,很知足了。在微臣老家,这就是大官了,用老家的话来说,这已经是老家祖坟冒青烟了。”说到这个,吕德胜忍不住挺了挺胸。 康成帝失笑,正五品御史算什么大官,搁长安街上,一块青砖砸过去,怕都得砸中好几个官员。 “微臣始终记得,微臣地处微末时,是皇上慧眼识珠,力排众议,将臣提拔至御史台听用。如果没有皇上,臣可能早已被人算计回老家了,不知道哪块地头做田舍郎呢?”说着,吕德胜觑了康成帝一眼,康成帝示意他往下说。 吕德胜小声地道,“这两年看着朝堂的事,微臣有点怕了。” “怕什么?” “微臣怕再往上升,越升越高,地位的转变,会让微臣不知道哪天就失了本心,做出伤害皇上的事来。最重要的是,微臣喜欢如今御史这个官职,因为别的臣也干不好。” “你啊你……”康成帝伸出手虚空地点了点头,这个吕爱卿,说话就是实诚,他刚才那句,换个人来说,都会把‘最重要的是’这几个字放在前面那一句去,以示对他这皇帝的赤城忠心。 这时,君臣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康成帝微眯着眼,打量着他这个臣子。 吕德胜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康成帝打量,心里却没有多少紧张。这种局面,他和闺女分析过,不管是康成帝何种考量,他都不会有危险。 他这位爱卿毛病不少,耿直、小心眼、受不得气,优点也有,极擅长弹劾构陷他人罪名,懂得感恩,最重要的是不管替他这个皇帝背负了多少骂名,都毫无怨言。现在又加了一个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第38章 天降馅饼 第38章 “真不想往上升了?”康成帝再次确认。 吕德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想不想。臣也不想当什么大官,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等臣老得提不动笔了,帮不上皇上的忙了,或者皇上哪天有了比臣更好用的臣子,请皇上允我几亩薄田,我就回乡养老去。” 他这话是坚信他俩可以君臣相得,善始善终的。这纯粹的信任,让康成帝很受用,无形的高帽最致命了。 这份忠心,听着就让人感动。至少康成帝就很是触动,活到他这岁数,其实已经很少有人有事能让他感动的了。 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踏上官途的官员们,哪个不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上爬的,哪个不想加官进爵的。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从来没有听到过臣子主动要求不升官的。像吕爱卿这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自知之明的官员很少很少。拒绝往上升的,一心为他这个皇帝着想的大臣太少太少了。 最后,康成帝笑着摇头,“这样不行,别人会骂朕刻薄寡恩的,朕是皇帝,得赏罚分明,做得好得赏,做得不好得罚。” “皇上,臣喜欢金银珠宝。”吕德胜往前挪动了两步,小声地道,“以后臣立了功,你要赏就赏臣这些。或者,臣立功了,你就用个小本本记着,哪天臣犯浑了,做错事了,就用这功劳抵了,行不行?咱说好,就坐在正五品的御史位子上不挪了啊?” 康成帝还没回答,这时魏自立回来了,表情却不太对。 吕德胜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康成帝也不得不停下刚才的谈话。 然后康成帝随口问道,“如何,吕爱卿的女儿在太后处可还好?” 皇上问了,再看吕大人希冀地看着自己,魏自立头疼了。 久等不到他回话的康成帝朝他看了过来,“怎么?” “实话说,吕二小姐的处境不太好。” 魏自立这话一出,吕德胜的心就被揪了起来,康成帝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因为前些日子赵文宽赵大人长女和吕大人次女落水被对方未婚夫所救一事,近日长安城流言蜚语甚多,赵大人长女赵郁檀因此自裁了两回。太后娘娘心中不忍,传召了吕大人爱女吕颂梨、谢湛、赵郁檀、秦晟四人,欲给他们重新婚配。” 康成帝想说胡闹乱来。但思及太后,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后呢,太后给他们重新婚配了吗?” “没有。吕二小姐自曝了当年为救未婚夫谢湛伤了身体根基一事。” 听到这话,吕德胜老泪纵横。 他这模样把康成帝吓了一跳,“吕爱卿,你这是怎么啦?” 吕德胜眼睛发红地看着康成帝,“皇上,这事她怎么会知道的?臣和她娘一直瞒着她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康成帝拍拍他的肩,问魏自立,“然后呢?” “吕二小姐患有心疾且无法生育。奴婢的徒弟一听,就赶紧跑回来回禀了。” 也就是说,那边是个什么情况,目前还不知道。 康成帝不停地踱步,太后怎么插手这样的事?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了解太后,但凡她要做的事,很少有退让的。便是吕爱卿的女儿已经这么惨了,也不会顾忌,只怕这会已经木已成舟。 麻烦,这不是伤吕爱卿的心吗?要是以往,他就懒得管了,但人家今天刚大大地表了忠心,他老娘转头就给人家这么一刀,人家不得心塞? “皇上,微臣心里难受。”以后不知道多少人因着这点对她指指点点。 康成帝也跟着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样隐私的事都曝了,可见是被逼到了极点。 吕德胜闻言,身体一晃。 康成帝看他一副天踏下来的模样,嘴里还一直自责,“都怪微臣没用!” 康成帝背着手,在殿里来回走了两圈,最后踱步到龙桌,从抽屉里取出一物,回来,递给吕德胜,“这个你拿着,你刚才说的事,朕准了。” 待吕德胜看清康成帝递过来的是何物,当即吓了一大跳,人都结巴了,“皇-皇上,这-这也太贵重了,臣不能要!” 其实康成帝冲动之下将东西送出去,是有所犹豫的,但吕德胜的推辞,又让他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拿着吧。”吕家人口简单,这东西在他手里影响应该不大。 君臣二人都没注意到,一位小太监看到了这一幕,眼睛惊讶得凸起,然后迅速且小心地退下了。 吕德胜将东西宝贝地放进怀里后,小声地和康成帝说,“皇上,臣想回去了。” “嗯?” 吕德胜腼腆地笑着,诚实地道,“臣得了这么一个大宝贝,想赶紧回家把它藏起来才放心。” 康成帝失笑,“不担心你闺女了?” 吕德胜摇了摇头,义正词严地道,“微臣相信皇上相信太后娘娘。”闺女那边自揭伤疤一事既已发生,再心疼都无用,若说还有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丢了和谢家的婚事呗。有了手上的宝贝,他看得很开。 “行吧,你回吧。”正好康成帝也感觉到有点疲惫了,挥了挥手,就放他回了。 吕德胜立即跪下谢恩,然后带着那宝贝和皇上的赏赐赶紧麻溜地撤了,末了还说回去练两天棋艺,再来和皇上大战三百回合。 第39章 你喜欢我 第39章 出来皇宫宫门,谢湛看到吕颂梨,正想朝她走过来,就被赵郁檀的丫环红豆叫住了,“谢大公子,我们大小姐昏迷了,能麻烦你送我们大小姐回府吗?” “等一下。” 吕颂梨发现谢湛往她这边走来的时候,头一扭,转身快速地上了马车,“快走。”看谢湛的模样,显然是有话要和她说,但不管他想说什么,她都不想听。 如果一开始谢家就态度坚决,不要纵容暧昧,赵家无机可乘之下,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么多事。谢湛如今的动摇,不过是在衡量利弊之后觉得维持原来的婚约也不错。这样的人她不会选,把后背交给这样的人,指不定哪天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 吕颂梨登车后,吕家的马车逃也似的疾驰而去,仿佛被什么追赶一般。 谢湛无言,秦晟看着这一幕,扫了谢湛一眼,然后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嘚嘚——嘚嘚—— 马儿奔驰在街道上的声音,因为是夜间,特别清晰。 “二小姐,是秦小爷。” 墨冰探头,就着月色星光和火把的光亮,将后面骑马的人看清楚了。秦小爷从出皇宫门开始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了。 吕颂梨懒懒地躺着,“不用管他。” 等回到吕家大门,门房将门打开,正在卸门槛,吕颂梨在马车上,也没有下来的意思。这深秋了,夜里风大得很,没事出去吹什么风。 秦晟策马上前,“等等——” 墨冰率先撩开车帘子出来,秦晟看也没看她,目光径直落在那马车帘子上,像是透过这厚厚的帘子,看到了里面的人一样。 “吕颂梨,能否借一步说话?” 吕颂梨??? 吕颂梨想了想,看在原著中,秦家夺得了最终胜利不能得罪的份上,勉强出来了。 刚一出来马车,她就觉得这寒风实在太不友好了,她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秦晟,有事吗?”吕颂梨注意到秦晟从长乐宫就一直跟着她们了,磨磨蹭蹭的,像是有话要说。 秦晟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两步,吕颂梨感觉到来自北面的风轻了点。 “你有话就赶紧说吧。” 秦晟咬了咬牙,快速地道,“那个,你和谢家退亲后,可以嫁到秦家来。” 吕颂梨挑眉,他倒是了解她?刚才在长乐宫,她并没有流露出要和谢家退亲的意思吧?相反,她还是一副和赵郁檀一争到底,死不松手的架势。他从哪里看出来了她和谢家解除婚约的打算的?她能说不愧是在原著中能统领千军万马的少年将军吗,果然很机敏。 秦晟说完那句话,他棱角分明的俊脸满脸通红,在夜色中,不怎么看得清。不过秦晟自己能感觉到自己脸上发烫。 吕颂梨突然生出了逗一逗他的恶趣味,“嫁到秦家,嫁给谁?你大哥啊?” 他瞬间瞪大了眼,“你看上了我大哥?”然后他瞬间傲娇了,“你倒是有眼光,但是放弃吧,我大哥不可能娶你的。”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大哥对于继大嫂的人选心里早就有了决定,你就死心吧。” 秦晟心中既骄傲又憋气,他打小非常地敬重他大哥,他爹常年驻守边关,他比他大哥小十岁,可以说他是他大哥带大的。在他心里,他大哥秦珩是非常优秀的一个男人。纵然二婚,也配得上任何一个女人。 憋气自然是因为吕颂梨了,丫的,我家人大哥押着我娶你,你却想当我大嫂,你合适吗? 吕颂梨噗嗤一笑,“逗你的。”秦珩都快娶继室了,她和他又没感情,她也不是非他不可,很不必去插一杠子。 她一笑,整张脸好看得不得了。 “你喜欢我啊?”这会吕颂梨的心情很好,白色的月光洒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恍若给他披上了一层朦胧又神秘的白纱。 “你——你——” 他怎么忘了,这个女人胆大又可恶!刚才在长乐宫时怎么会觉得她可怜的?哪里可怜了! 他想扭头就走的,但扫到她眼中的揶揄之色,他站住了,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逼近她,甚至微微地低下了头,眼睛直视她,不甘示弱地道,“是啊,我喜欢你,怎么样呢?” 少年的倔强和专注的目光,让吕颂梨惊奇。 吕颂梨伸手,推开他的脑袋,笑骂,“行了,回去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毛都没长齐,谈什么喜欢?” 说完,她没管秦晟,转身,大步走进自家大门,步履轻快,披风在她转身时,旋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秦晟站在寒风中,看着吕家的大门,在吕颂梨等人完全进入之后,缓缓关上,蓦然笑了。他转身上马,身下的马儿似是感受到他轻快的情绪,便撒丫子狂奔起来。 随着大门的关闭,吕颂梨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收起。 几次打交道,吕颂梨知道他是一个傲娇的少年。他出身将门之家,却在父兄的庇佑下长大,还不是原著里那位能征善战,打得外族满地求饶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 傲骄的人,都是属鸭子的,都嘴硬,即便喜欢一个人,也不会主动说的。 他能在送自己回来后,拦下自己说出刚才那番话,是在他看到她处境堪忧之后的决定,这个决定源于他的责任感以及内心的善良。另外,吕颂梨觉得,他对她是有好感的,至少是不反感的。 对此,她一点也不意外,她长得那么漂亮,又那么聪慧,他怎么会不喜欢呢?吕颂梨在前世就习惯了男人对她的欣赏和喜欢。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什么不对,承认自己的优秀,同时也了解自己的缺点,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不骄狂,亦不妄自菲薄,是一件好事。 目前来看,秦晟是个很不错的人,但这世界上,优秀的人很多,不代表她就得嫁是吧?而且别忘了,在原著中,秦家可是会因罪而被流放的,这事就在半年后。君子不立危墙,她才不会干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呢。 她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之前为了保住她爹,她费了多少脑细胞,秦家的劫估计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她还是别去蹚这趟浑水了,没必要不是。 此时的吕颂梨压根不会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第40章 伤敌一千 第40章 吕颂梨前脚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和她娘问起她爹,她爹后脚就到家了。 “爹,你没有遇上太后娘娘吗?”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吕颂梨随即将在长乐宫后面发生的事告诉了她爹。 吕德胜听完,目露庆幸,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嘴上道,“幸好你爹我跑得快。” 吕颂梨怀疑地看向她爹,说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首先是太后娘娘摆驾御乾宫,一副气势汹汹前去抓奸的样子,然后她爹这表现好像那偷偷溜掉的奸夫…… 没等他们继续往下说,蒋氏就冲他们大声喊道,“你们父女俩,晚饭没吃吧,不饿吗?” “饿!”父女俩异口同声地说道。两人在宫中和大老板斗智斗勇,消耗非常大,早就饥肠辘辘了。 “阿娘,你在家很担心我们吧,来,一起吃点。”吕颂梨亲自给她娘也盛了大半碗肉糜粥,这份量对他们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刚好,多了夜里就要积食了。 “行,那我就陪你们吃点。”父女俩平安归来,蒋氏的心是狠狠地放下来了。 吕德胜吃了个半饱之后,想起刚才在御乾宫魏自立从长乐宫处带回来的消息,就有点食不知味了,不由得问起自家的小闺女来,“阿梨,你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体真实的情况的?” 他和妻子明明就没告诉过她的,难道是谢家那边说的?思及这个猜测,他忍不住眸光一冷。 吕德胜的话让蒋氏惊了,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她先看看丈夫,看到他严肃凝重的神情后,又看向小闺女。 看到父母的郑重其事,吕颂梨摸摸肚子,无奈地放下碗,“你们说的是我当年因救谢湛在寒水中泡了太久导致体寒宫寒无法生育一事吧?” 蒋氏一听,连忙问吕颂梨,“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无意中知道的。” 吕德胜和蒋氏只以为是他们谈起这事的时候被她无意中听见了。 吕德胜叹了口气,整个人愁得不行,“你这孩子,知道了就知道了,怎么还把它拿出来当武器,是想让我们当爹娘的心疼死去吗?” 蒋氏闻言,心中有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她连忙问,“孩子他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老实交待?” 察觉到自家便宜老爹的心情不甚美好,吕颂梨只得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她在长乐宫发生的事。 末了,吕颂梨奇道,“爹,太后娘娘宫里发生的事,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还那么及时,她回来还没提起呢。 吕德胜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没心没肺的,你爹在御乾宫的时候担心你,皇上就派人去了长乐宫探听消息去了。” “原来如此。” 这时回过神来的蒋氏手起刀落,一巴掌拍在吕颂梨肩膀上,恨恨地道,“你这倒霉孩子,怎么就把事关自己那么重要的事给秃噜出去了呢。” 吕颂梨龇牙咧嘴地求饶,“母上大人啊,轻点喂,你闺女身娇肉贵的,可承受不住你的铁砂掌。” “出发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大不了丢了和谢家那门亲事,反正咱也不太想要了。”蒋氏是真的愁,女儿的身体受损不能生育一事一出,要是再和谢家解除婚约,还能嫁给谁?不然还是扒着谢家好了?想到这里,蒋氏看向女儿。 吕颂梨像是无所觉,嘀咕着,“那时候,我要是不说出来,太后娘娘就要给谢湛和赵郁檀风光赐婚了。” 蒋氏一噎。 “那我可太憋屈了。这也是谢家一直沉默任由赵家施为的原因,不就算准了我们吕家不敢摊牌,我岂能让他们如愿?” “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我也觉得值得。爹娘,我这底细谢家也是知情的。”这是她推测出来的,不然在原著中,原主一直无子嗣,都未被夫家以此攻讦。想来应该是谢家在这方面也不占理。 吕颂梨一句话,让吕德胜和蒋氏哑口无言。是啊,这事谢湛与其父都是知道的,谢大夫人知不知道就不得而知了。 吕颂梨觉得,既然这事最终无法保秘,那就要利用它达到利益最大化。 她这身体受损不能生育一事已经成为既定事实,这事继续藏着掖着,是她和吕家就得吃下这个暗亏,太不划算了。说出来,就成为掣肘谢家和赵家的利器。可以直接击溃赵郁檀自杀两次拉走的同情分,只要赵郁檀最后还是嫁给了谢湛,就得想背负着污名。除非她真的死了,但赵郁檀舍得吗? 而且吕颂梨敢这么杠,一切皆因自己敢给自己托底。她如今也是身怀家传医术的,咳咳,虽然她的医术比不上后世正经行医的家人,但是治这具身体的极度体寒宫寒还是有把握的。等时机适合了,她会着手给自己配置合适的药剂调理自己的身体。 在吕颂梨的宽解下,蒋氏也想通了,但一思及她以后的姻缘注定坎坷,就觉得愁人。 吕颂梨能明白她娘的担忧,不好明说这病不算什么,只是因为她的医术还没过明路。 闺女轻描淡写、并不将那事当一回事的态度,吕德胜也跟着宽了宽心,算了,事已至此,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太后娘娘也是老糊涂了。”蒋氏咕哝道。她插手这事干啥啊,明知谢吕两家都定亲近十年了。 吕德胜忙道,“孩子他娘,慎言慎言。” 蒋氏白了他一眼,下人她早就清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不然这种话她哪敢说。 “你们说最后太后娘娘匆匆离去,也不知道因何事?”提起这个结果,蒋氏心里啥滋味都有,但更多的是煎熬,这刀要落不落的,难受。 吕德胜摸了摸鼻子,“可能和我有那么点关系。” 蒋氏和吕颂梨同时看向他。 吕德胜踌躇着,没有说话。 吕倾梨本身就是个擅于察言观色的人,这时她体贴地站起来说道,“爹娘,我吃饱了,先回晓风小院了,你们慢慢吃。” “行,今天你也累了,回去洗漱一下就赶紧休息吧。” 今天体力脑力的消耗很大,吕颂梨回到自己的院子,洗了个澡就赶紧躺下了。 第41章 三府反应 第41章 赵府 谢湛将人送到赵府之后,就走了,婉拒了赵文宽的邀请。 赵郁檀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可把早就等着好消息的赵府众人吓了一跳。赵郁檀这情况一看就不对,赵文宽、罗氏、赵彬等人都在她的院子等她醒来,而她也不负众望,在回到赵府后,没多久就醒来了。 赵郁檀泪眼朦胧地将在长乐宫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谢吕两家的亲事竟然还有这等隐情。 赵家一众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对于这门亲事的变动,吕德胜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上拉下马。赵文宽没想到吕颂梨一个小小的女子这么豁得出去。一招,就挡住了他们的所有招术。他们赵家不了解,怎么谢家也不提醒防备一二?他站在谢家那边想了想,也明白这事最好不要提起,估计谢家也没料到吕颂梨会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自揭伤疤。 一开始,罗氏还不信,“檀儿,你没弄错吧?吕颂梨我们都见过,不像这么胆大包天的啊。” 赵郁檀闻言,眼泪都要下来了,“娘,女儿所言,千真万确。她说话太犀利了,女儿受不住,恨不得当场自缢。”接着她将吕颂梨说过的话一一道来。 听到这些,罗氏的脸色难看极了,“吕颂梨说话怎么那么难听?这嘴像极了她爹,毒!” 赵文宽毕竟久经官场,想得深些。他从头到尾听下来,只觉得此女奸诈得很。 吕颂梨对太后娘娘有不满吗?肯定有,从她最开始的两句话就能分析出来。但是也就是开头那两句话后,后面你看她有哪一句是冲着太后娘娘去的?全程没说太后娘娘一句不是,但是呢,却追着撵着他们赵家的姑娘喊打喊杀,这招含沙射影着实厉害。 “早知道她是个白眼狼,当初你就不该带她玩儿。” 赵二嫂翻了个白眼,你们都动手抢人家夫婿了,还好意思说人家嘴毒? 赵二嫂钱氏算是赵家里最反对赵郁檀换未婚夫婿的人了,她觉得秦家和秦晟不差了,当然谢家和谢湛也很好,只是一文一武而已,不相伯仲的两家儿郎,换个什么劲啊。 “够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赵文宽心烦得很。 为了这桩婚事,计划了那么多,那么周密,他们赵家前前后后投入了不少了,以为今晚能等来好消息,没想到最后意外频出。难道真的是天不予他们赵家?赵文宽内心有股说不出的失望。不就是一桩姻缘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改明儿,让人私底下探探太后娘娘的口风,这不上不下的,太难受了。”赵彬道。 文宽是满心的郁闷,太后娘娘啊,你到底有什么急事,非得那个时候离开?不能等给了他女儿和谢湛赐婚后再去办吗? “女儿,你且别哭,她这招自揭伤疤现在看确实是厉害,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又和谢家解除了婚约,看还有哪家愿意娶她!”罗氏从不怀疑自家闺女能嫁给谢湛这一点,女儿是大师批过命的,过程曲折一点,但结果肯定是好结果。 头发长见识短!赵文宽和赵彬父子俩闻言,对视一眼,如果他们赵家和谢家真能结亲,更应该给吕颂梨找一个面上很过得去的夫家,内里如何另说,最好是外地的,等人一嫁,她掀起的波澜自然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谢府 赵文宽猜得没错,谢家也没料到吕颂梨这么勇,敢在太后跟前自曝其短。 此时的谢明堂在听完儿子对长乐宫发生的事的完整叙述后,很意外,“吕颂梨竟有如此胆谋?” 他之前嫌弃吕颂梨,吕家助力小是其一,她无法生育是其二,那么她胆小怯懦的性子便是其三了,谢家的当家主母之位,她配不上。可惜最后太后走了,不然他还真想看看那吕颂梨接下去还有什么样的表现。 突然间,谢明堂心里就有了点淡淡的后悔,先前的决断还是太着急了,应该再观望一二的。 他随后安慰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亮眼的表现了。其实赵郁檀也不错,对时机的把握很好,敢于付出,敢于争取…… 吕颂梨的表现说是亮眼,其实也属于自揭伤疤而已,只能说得孤勇。 对于吕家会揭开这个秘密,谢湛并不意外。只不过在他的预估里,这事会在太后给他和赵郁檀赐婚后,由吕德胜夫妇二人在极度愤怒之下,来找他们谢家理论,然后不满他们谢家的补偿的前提下才会曝出去。 吕颂梨当年救了他导致体寒无法生育一事,吕家想保守这个秘密,谢家也是一样的。 之前吕家是被自己束缚住了,如今挣脱束缚之后,该担心的,就变成了其他人。瞧,现在他们谢家不就很被动了吗? “吕颂梨这一手将军,若咱们谢吕两家的婚事不成,咱们谢家要做好出一次大血的准备。”谢明堂微叹了口气,事情由暗转明,今晚过后,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他们谢家,看他们是如何处理这事的。 谢明堂突然觉得,如果谢吕两家婚事不变,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了。 谢湛没理会他爹的后悔,他的心神仍旧遗落在太后娘娘匆匆前往御乾宫的那一幕。不用想,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对太后娘娘来说十分重要的大事。而今夜,在御乾宫伴驾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吕德胜。这两者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要是吕颂梨在此,也不得不感叹谢湛的敏锐。 平西侯府 身体不好的秦老夫人强撑着没休息,等着小儿子从宫中归来。秦珩和秦三郎都陪着她。 秦晟一回到家,自家老娘、大哥、三哥三双眼睛就盯着他了,“怎么样?” 对于太后娘娘的召见,尽管没有明说,他们心里都是有明悟的。 下人给他倒了一碗冷热适中的水,秦晟端起来吨吨几口就喝完了。这渴是解了,但这带了热度的水,不如冷水好,凉丝丝的,喝进肚子里舒服。 秦老夫人不让他喝冷水,她知道他年轻,火力壮,喜欢喝冰凉的,但终归对身体不好。秦老夫人久病成医,会一点点养生之道。不在她跟前她管不着,但在她面前,就得喝温热的。 “啥事也没发生。” “怎么会?你仔细说说在长乐宫都发生了什么。”这个结果太出乎他们意料啊,太后娘娘召见,明明是冲着吕谢两家的婚约去的。 秦晟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全程用时不到三分钟太后欲给谢湛赵郁檀赐婚,吕颂梨察觉,自曝当年为救谢湛伤了身体根本导致无法生育子嗣,太后来不及强下决定,被御乾宫发生的某些事牵制住了心神,顾不上原先的计划了。 秦三郎给他六弟翻了个白眼,一听就知道整个场面精彩得很,偏他只用了几句话概括,干巴巴的,枉费他等了半宿! 秦晟他觉得自己的叙述没问题,该说的都说了。 “没想到谢吕两家的婚约里,竟然还有这等隐情。”秦老夫人叹息着。 秦晟没说话,一时间,秦老夫人和秦珩秦三郎等人也不好说什么。秦老夫人不好再将儿子和吕家二姑娘凑在一起了。她倒不是介意她不能生育这点,只是子嗣一事,事关后代,应由秦晟自己做主,他们不好越俎代庖的。 这会他们也看不出来他是个什么想法。 夜深了,大家略坐一会,就都散了。 御乾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去的时候,秦三郎感兴趣地想。 第42章 好大一饼 第42章 第二天吕颂梨一醒来,就被她爹娘请到正院用早膳。用完早膳,她被她爹请到了书房。然后吕颂梨就见她爹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 “爹,你怎么搞到这个的?”吕颂梨小心地将他爹手中的免死金牌接了过来,双眼放光地上下打量着。 免死金牌啊!只在电视剧看到过的东西。她没想到康成帝如此大方,竟然愿意给她爹一枚!像秦家,世代守护着大黎的僵土,为之抛头颅撒热血,都未必能得到一枚免死金牌。 藏起来,必须藏起来! 吕颂梨将她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她爹可以啊,皇上和她爹不会有那啥交易吧? “闺女,你怎么了?别这样看着爹,爹心里毛毛的。”吕德胜觉得自家闺女的眼神怪怪的。 吕颂梨打量了两眼就收回目光了。算了,皇上应该不好她爹这口。纯粹是她爹抱大腿功力太强了,看来皇上很吃她爹那一套啊。 吕德胜清了清嗓子,就和吕颂梨说起昨晚在御乾宫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 本来吕德胜近期就有向皇帝表忠心的计划,就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吕德胜和闺女说这事,也算是给一个反馈。 吕颂梨本来就预计到她爹表忠心后,康成帝对她爹的观感会往上提升一大截,但吕颂梨万万没想到,她在太后娘娘宫里的遭遇,和她爹表忠心一事撞到了一起,两者相结合,竟然能打出这样的成就——让康成帝给出一块免死金牌。 然后她的视线又重新回到手里这块免死金牌上面,吕颂梨这下知道了,为什么太后昨晚那么着急忙慌地赶去御乾宫,像是火烧屁股一样。原来不是火烧屁股,而是那会被她爹偷塔了。 吕颂梨算了算时间,敌方即将到达战场的时候溜了。她爹的离开和太后的到达,应该就是前后脚的事儿。 “爹,幸亏你跑得快。”不然这块免死金牌还姓不姓吕可不好说。 “那是。”吕德胜得意地道,得了这个大宝贝他还不赶紧走啊。 她想想,有点不对,昨晚她爹比她早走,那应该比她先到家才对。 对于她的疑惑,吕德胜道,“我走的是另一条路。”没走近道,绕了弯路了,就怕有人追出来。 吕颂梨朝他竖起大拇指,“奸诈啊。” 吕德胜瞪了她一眼,“怎么能用奸诈来形容你爹呢?” “爹,我那是夸你呢。” “爹,这个是保命的东西,你要收好。”吕颂梨把看过之后的免死金牌递回去给她爹,就是不知道这玩意是不是专章专用。如果不是,那用处可就大了。 吕德胜仔细接过,叮嘱她,“这事就我和你还有你娘知道就行,你也别说漏嘴了。” “那不能。”听到她爹的叮咛,吕颂梨有点吃惊,“大哥和小弟也不告诉吗?” 吕德胜忙说,“先别告诉他们。”不是不信任,怎么说呢,大儿子已经有媳妇了,他可是很知道枕头风的厉害的,“你大哥没啥心眼,至于你弟,我怕他说梦话把这事给蹦出去了。” 一口锅从天上来,吕明志弟弟他啥时候有了说梦话的习惯了? 吕颂梨不愧是她爹,如此双标。自己宠妻还嫌大嫂的枕头风厉害。 吕德胜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对。最近家里发生多少事啊,两儿子都不在家。虽说不在家的理由都情有可原,但是吧,他就是觉得不得劲。 小闺女是不一样的,都能给他帮上忙了。再说了,能从皇上那里搞来这块免死金牌,女儿得占一半的功劳。 “我娘没意见啊?” “她没意见。”免死金牌的存在,作为底牌,只是不告诉他们而已。如果他们兄弟二人真遇上事了,该用还是得用啊。 两人都没提她姐吕颂芸,在吕德胜的观念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对吕颂梨来说吧,这块免死金牌是她爹凭本事挣来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爹,这秘密应该守不住。”最初的激动过后,理智回归,吕颂梨就想到了太后娘娘昨晚匆忙起驾御乾宫的那一幕。目前知道的她爹得了免死金牌的人确实不多,但太后知道了,岂能让他们吕家默默地握着这么一张大杀器? 自古以来都是,抢宝贝难,守住宝贝更难。 吕德胜一听闺女的解释,也想到了这一点,确实啊。 “做好应对吧。” “闺女,皇上还赐了我一颗灵丹。”吕德胜拿出一颗小拇指大小通体通红的丸子,“这颗丸子凑近了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清冷的腥香味,很特别的味道。” 吕颂梨被吓了一跳,“阿爹,这玩意儿你可不能碰啊。”这玩意儿全是毒啊,汞中毒、重金属中毒还有矿物中毒…… “爹,这丹药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益寿延年的材料。” 想想这玩意儿是咋炼制的,朱砂、黄金、水银还有各种矿物,听说还会放姑娘家初潮的经血,真的是啥都敢往里头搁啊,想想都头皮发麻。 看到闺女明显被吓着了,吕德胜连忙安抚她,“放心,我收着,不碰。” 吕颂梨得了她爹的保证,还是不放心,直接将那颗丹药夺了过来,“这丹药我帮你处理了,皇上要是问起,你就说你吃了。” “行吧行吧。”刚才听女儿说起这炼丹的某些材料,他也是恶心得很。 看到这枚丹药,吕颂梨心里突突的,皇上啊皇上,你怎么想不开去吃这种慢性毒药啊! 本来以为康成帝会是一条金大腿,她爹成功扒上去后,他们吕家接下来还有一长段的平安日子。至少在康成帝驾崩前,他们吕家都不用担心。 康成帝今年四十有八,吕颂梨也不贪心,只要他努力点,活到六十就行。那他们家还有十二年安稳日子,期间也是秦家被流放,然后反攻长安的阶段。如果秦家还如原著所说的有那般造化,他们吕家再偷偷找个机会,交好秦家,登上秦家的大船。他们吕家也不求像原著里谢家那样,一直屹立不倒。只求等皇朝交替之际,他们吕家也能平安过渡就行。 可是,很显然,现在的康成帝努力过头了。吕颂梨敢说,康成帝怕是活不到六十了。现在不知道康成帝服用丹药的频率高不高,高的话,恐怕连十二年的零头都不会有。 现在怎么办?很明显,康成帝这条金大腿也不保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挂。他们是不是该准备后路了?容她扒拉一下,有哪位皇子适合他们吕家偷偷下注的。头疼,麻烦,不行不行,她爹刚表了忠心,转头就去投资别的皇子,是嫌脖子上扛着的脑袋太安逸了是不是? 吕颂梨欲哭无泪。妈个鸡,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康成帝痴迷于佛道教,号称太清真人,能不碰仙道家的丹药?再一想,这古往今来上下五千年,多少英明神武的皇帝到了晚年都倒在了这道士炼出来的仙丹上面!耳熟能详的就有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雍正等文治武功一流的皇帝,对比以上的明君,康成帝迷信这个,她是一点也不奇怪了。 关键是,接下来他们家该怎么办?退路退路,该准备什么样的退路?最好是做好两手计划,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第43章 懿旨赐婚 第43章 吕德胜不能理解他家闺女在抢过那颗丹药后,怎么就露出一副死了亲爹的样子?呸呸,他这不是在自己咒自己吗? 还没等他问呢,书房外头就来人了。 门房气喘吁吁地来到书房,敲开门后,他急切地说道,“老爷,二小姐,宫中来了懿旨,夫人喊你们尽快到前院去。” 父女俩对视一眼,没有耽搁地起身,一同赶往前院。 吕颂梨一边走一边想,不用猜,她就知道这道懿旨必是出自长乐宫太后娘娘之手,这一大早,太后娘娘不会是彻夜未眠吧? 吕颂梨不知道,她随意一猜,就猜中了真相。 这一晚,长乐宫的太后娘娘辗转难眠,第二天一大早,她顶着熬夜后很不好的脸色下了两道懿旨。 容秋嬷嬷一听,惊了,“这,会不会太委屈吕颂梨了?”她知道太后娘娘正在气头上,这是故意折腾吕家呢。这太后这是多生气啊,昨儿个还顾忌着没敢下的懿旨,今儿个就不管不顾了。 太后冷着脸,漠然地道,“人活在这世上,谁不委屈?哀家年轻的时候受的委屈还少吗?”昨晚紧赶慢赶,她还是去迟了一步,让那吕德胜将免死金牌带出宫去了,气煞她也。 “太后娘娘,奴婢是担心您,那吕德胜吕御史就是个乱来的,奴婢担心他因此事弹劾于您,公报私仇。” 太后冷笑,“笑话,哀家会怕他?当皇帝是死的吗?”她堂堂一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还需要害怕区区一臣子? “他不敢明晃晃地对上您,但他敢对付承恩公家啊。” “不必说了!哀家意已决。” 懿旨已发出,容秋嬷嬷索性闭嘴。 吕家的前院,跪了一地的人,吕家一家三口跪在最前方接旨。 来宣旨的太监海公公看到人都来齐了,便开始大声诵读懿旨。 “皇后娘娘懿旨平西侯征西大将军秦钺之子,时任云骑尉秦晟,节操素厉,年少有为,武略过人,行孝有嘉,尚未婚配。吕氏次女颂梨,能臣之后,行端仪雅,品性贤良,容貌出众,及芳年待字金闺。二人良缘天作,今懿旨赐婚!望汝二人择良日完婚,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哀家之意,钦此!” 吕颂梨“臣女领旨,谢太后恩典!” 吕德胜领着众人跪拜,“叩谢太后恩典!” 吕颂梨接旨后站在一旁。说实话,这道赐婚懿旨真真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以为昨晚自曝,会让太后娘娘有所顾忌,进而打消原先的念头呢。 哪里知道她第二天一大早就不管不顾地下懿旨赐婚了,真的是任性妄为啊,全然不顾舆论如何非议了。看来她爹得赐免死金牌,真的是切中了太后娘娘的软肋。 宣旨太监将懿旨给出去后,看着吕家三口,居高临下地道,“吕大人,太后娘娘的懿旨,都领会了吧?” 不就是赐婚吗?还有什么?吕德胜忍着怒气道,“请海公公明示。”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让令嫒和秦家六公子尽早完婚。”海公公在尽早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尽早?吕德胜心中一突,这是什么意思? “尽早是多早?”吕颂梨淡淡地问。 海公公怜悯地看着她,“太后娘娘要求,吕二小姐你和秦家六公子必须在两个月内完婚。” 吕颂梨又问,“敢问海公公,太后娘娘是不是也给谢湛和赵郁檀赐婚了?” 在吕德胜他们以为海公公会高傲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回了,“是的。” 海公公心想,出宫前,太后娘娘和他说了,如果吕家有人问起这事,就让他直接回答。看来吕家把太后娘娘得罪得不轻啊。 “他们没有尽早完婚的要求吧?”吕颂梨很肯定地道。 “对的,吕二小姐真聪明。”海公公拉长了调子。 这是明晃晃的针对。随着他们这一问一答,吕德胜和蒋氏都感受到了这一点。 “谢海公公解惑。时辰不早了,海公公还是尽早回去复命吧。”吕颂梨开始送客。 且不提吕家一家三口此时是个什么心情,蒋氏按捺着心绪,给了宣旨太监红封,吕德胜将人给送走之后,蒋氏也让下人都退散了。 吕家清了场,整个花厅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气氛沉闷。 “报复,这是明晃晃的报复。”吕德胜确实气疯了,“欺人太甚!” 蒋氏也无法理解,“太后娘娘怎能如此啊。” 吕德胜和蒋氏担忧地看着这会闷不吭声的女儿。 吕颂梨不声不响的,慢慢地品着刚才那道懿旨强自拆散她和谢湛的婚约,又强行将她和秦晟配在一起,最后还要强制他们在两个月内完婚。 这真的是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封建朝代啊,穿来这么久,她如今才算是切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 吕颂梨轻叹,真是时也命也。 这下他们吕家和秦家真的绑死了。她和秦晟还是太后赐婚,这样的婚约,通常很难解除,除非一方死亡。但是吧,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太后娘娘,普天之下,莫非黄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后娘娘您乃大黎的最高表率之一,如果您都不讲理了,那天下之大还有讲理之处吗?所以,太后娘娘,不要怪我。 她想,有些事情该准备起来了。 “闺女,你还好吗?” 吕颂梨笑了一下,“阿娘,我没事。” 此时的吕颂梨,整个人冷静得不得了,她觉得自己很好,前所未有的好极了。她从来就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哪。 “我去书房!”看闺女这样,吕德胜也难受得很。 “爹,咱们先冷静一下啊。”吕颂梨拉住她爹,不用想,她爹去书房是又想拔刀了。但这次他们不能动,必须得忍。 “他爹,能不能找皇上帮忙?让太后收回懿旨?”蒋氏问。 吕德胜没说话,似在考虑这个可能性。 吕颂梨替她爹回答,“不行的,爹,你别去求皇上。”如果在懿旨下达之前,爹去求皇上倒还有可能,但懿旨以下,皇上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违逆太后。而且她不想她爹这百来斤的小身板去硬杠太后。她觉得太后娘娘应该巴不得她爹去闹去求情,如果能借机收回昨晚给了她爹的免死金牌就更好了。 “爹娘,撇开太后娘娘不顾我们的意愿强行赐婚这一点,和秦家结亲,还是不错的吧?阿娘,你不是挺喜欢秦晟的吗?” 吕德胜和蒋氏点了点头,确实,闺女说得都对,赐婚秦晟没什么,但这事他们吕家被迫按头接受,就很憋屈。 蒋氏勉强笑了下,“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为娘这心里……” 吕颂梨明白,她娘就是心里不舒坦呗。说白了就是她娘把皇家想象得太好,对皇家有滤镜和期待吧,进而让他们主宰了自己的喜怒哀乐。 以为她在得知她为救谢湛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之后,会心生怜悯,放弃原先的计划,重新站在公平公正的那一方,然后太后娘娘并没有这样,于是她娘这滤镜就碎了,然后就难受了。 不对,不止她娘这么想,连她本人都高估了皇家的德行。吕颂梨心想,原来她穿来后,不是不受影响啊。 第44章 秦家母子 第44章 “爹娘,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咱不管过程,只看结果。这桩赐婚可以说是阴差阳错。咱们要更多的看到实惠的一面,说不定将来,太后娘娘和赵郁檀谢湛等人都会后悔这回赐婚呢。”吕颂梨玩笑似地说道。 她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可惜现在除了她,没人能听得出来。 蒋氏顺着她的话,想到那个画面,便喜笑颜开,“对,你和秦晟完婚后,好好儿过,让那些不看好你们的人都闭嘴。” 她娘之前她就挺喜欢秦晟的,这阴差阳错之下,她娘欢喜极了,这会她就盘算开了,拉着她爹说道,“晚点,我们去谢家拿回来庚帖还有定亲信物。” 吕德胜点头,“好,必须拿回来。” 蒋氏把陈管家叫来,吩咐,“去,给谢家送个帖子,就说下午我们会过去一趟。” 陈管家得令,便去忙了。 就在这时,门房跑着来禀报,“老爷,夫人,二小姐,秦家老夫人携秦大公子秦六公子来访。” 吕德胜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秦家来人了?这么快?不会是他们刚接完旨,就往他们吕家赶了吧?等等,他们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秦家会不会介意她因体寒而无法孕育子嗣一事? “快有请。” 不管如何,先见了人再说。 吕家大门打开,陈总管亲自迎接客人。 秦晟和秦珩一左一右扶着秦夫人,第二次踏进吕家的大门。 秦夫人看着幼子出门前特意换的衣服,心下满意地点了点头。太后娘娘赐婚后,这孩子可算有点要成亲的模样了,以前他哪在乎去赵家穿什么啊。 小儿子长得好,平日鲜衣怒马的也好看,可这不是要定亲成亲了吗?这副偏成熟稳重的打扮,想必女方这边见了也会觉得顺眼和放心。 吕德胜夫妇二人携吕颂梨等在花厅门口,并没有特意去大门相迎。作为女方嘛,矜持一点是应当的。 等陈总管将秦夫人母子二人领到花厅时,蒋氏一见到人,就笑着迎了上去,“秦夫人,秦六公子,你们来了?快里面请。真是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啊。” 秦夫人笑着道,“哪里哪里,是我们突然上门,叨扰了。” 双方寒暄着一起进了花厅,然后分宾主落座,下人上茶。 秦夫人和蒋氏两人一见面,一个有意相交,一个也有心好好处,刚聊没多久就姐姐长妹妹短的叫上了。 两位夫人是整个场面的发言人,两人也聊得火热。 吕颂梨在下面安安静静地喝着茶水。 她注意到秦夫人出门前应该是特意收拾过了,整个人看着很精神,没有什么病气,笑起来,温婉慈爱。可以看出来,秦夫人年轻时,必是一位美人儿。 也是,秦珩和秦晟她都见过,一个个长相不俗。特别是秦晟,那张脸几乎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尽管她没有见过他爹平西侯,也能猜到他应该是集父母优点于一身的遗传式成长。他长成那样,他父母的长相必然不会差。 思维自由发散的吕颂梨,没一会就被提到了。 秦夫人朝吕颂梨看去,目光温和,“这是阿梨吧?长得可真标志。” “秦夫人好。”吕颂梨站起身,落落大方地行了一个礼。 秦夫人连连点头,“好好好,阿梨叫我伯母吧。” “秦伯母好。”吕颂梨从善如流。 “我旁边这位是我的小儿子秦晟,你们应该都见过了。” 秦晟在秦夫人的示意下站起来和吕德胜蒋氏行了一个晚辈礼。 “这是我的大儿子秦珩,孩子他爹秦钺不在京城,俗话说,长子如父,阿晟的婚事,他会帮着操持。” 嗯,秦珩是对标她爹的。 秦珩也表示,“伯父伯母,关于阿晟和令嫒的婚事,吕家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我会安排妥当的。” 吕德胜和蒋氏看着成熟稳重的秦珩,点了点头。 “恭王府赏花夜宴上,我家小子阴差阳错之下将令嫒救起之时,回来和我一说,我当时就觉得两人有缘。如今太后娘娘亲自下懿旨给他们两孩子赐婚,可见他们两人确实缘分不浅,实乃天作之合。” “何止呢,不瞒姐姐说,我一见阿晟这孩子也是特别喜欢。” 花花轿子众人抬,双方谈着谈着,即将进入谈婚论嫁的主题。 在此之前,蒋氏按住话题,对吕颂梨道,“阿梨,你带阿晟到花园走走呗。” 吕颂梨这是要支开他们? “是极,年轻人就该多走走,多处处。”秦夫人极为赞同。 双方母上大人都如是说了,他们肯定是不能继续呆在花厅里了。 吕颂梨站起身,看向秦晟,“走起?” 秦晟也跟着站了起来,“行,你走前面吧。” 秦夫人不忘叮嘱儿子,“在外头风大,注意多照顾阿梨。”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秦夫人和蒋氏看着,觉得两人郎才女貌,很是登对,俱都暗暗点头。 紧接着,秦珩笑道,“伯父,听说你珍藏了野马操田的残局棋谱,侄儿甚是好奇,不知可否借阅一二?” 吕德胜大气地道,“这有啥不能借阅的,走,咱们去书房。” 说话间,吕德胜和秦珩转战书房。 有些话,剩下双方女性长辈比较好沟通。 客厅里,只剩下秦夫人和蒋氏了。 秦夫人自然看出蒋氏有话要说,“蒋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是这样的,阿梨和阿晟都是好孩子。我也很满意阿晟。但是吧,昨晚太后娘娘召见,想必顾姐姐也知道我们阿梨因为当年救谢湛……”蒋氏提起这事是特别难受的,但又不得不提。 不等她说完,秦夫人就打断她了,“这个我知道。我也问过阿晟了,我们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天下神医那么多,咱们可以给阿梨延医问药,总能治好的。退一步来说,即便阿梨真的不能生育,如果两个孩子愿意,可以从其他兄弟那过继一个,应该问题不大。” 听了这话,蒋氏完全放心了。她先前还发狠地想,如果秦家不情不愿,大不了,最后就死扒着谢家。她闺女因为救谢湛而无法生育,哪容得了谢家想退亲就退亲的呢?太后赐婚又如何,太后就能不讲道理了? 好,这个问题过了,她们可以高高兴兴地商量婚事了。 秦家不摆架子,两家的婚事双方一起商量着来办。 因为太后娘娘限定他们两家必须在两个月内完婚,这时间实在是赶。蒋氏决定了,等从谢家那里拿回庚帖和定亲信物,就立将八字庚帖送到秦家,让秦家去合八字合日子。 第45章 少年养成 第45章 这厢,吕颂梨带着秦晟在自家的湖边走了走,今儿个是晴天,有太阳照着,倒也不是很冷。 两人结伴走着,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几个下人。 吕颂梨略带调侃的口吻和秦晟说话,“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我觉得你还是穿绯色好看。这身藏青色直裰不怎么适合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秦晟…… 女人心,海底针! 是谁昨晚提起他大哥的? 秦晟哼哼两声,“要你管,我娘觉得我穿这身好看!”心中暗暗发誓,他要是再仿着他大哥穿衣,他就是狗! 莫名的,他又有一丝开心,再思及他刚才注意到的,她是一眼都没往他大哥那边看哦。好心情就像是心底裂开了一道口子,甜水不断咕咚咕咚地往上冒。 “怎么样,没想到吧,太后会给我俩赐婚,昨晚我让你嫁到秦家来,你还不愿意。” 吕颂梨看向他带了些许得意的笑……个倒霉孩子。 她很想告诉他,她今早在她爹拿出免死金牌时就觉得太后娘娘不会善罢甘休的了。比起他稀里糊涂地不知道太后因何赐婚,她可比他知道的多了。 算了,她还是不欺负他了。 这会吕颂梨心中唏嘘,他们才十六岁啊,就要成亲了,更丧心病狂的是,这岁数还是虚的!也就说是他们俩都没满十六周岁! 吕颂梨从没想过自己会英年早婚,她在后世时,二十六了,都还是单身贵族呐。 既然他提到了两人的婚事,有些事她就不得不提了,“对于我无法生育这件事你怎么看?” “咳咳——咳咳——”吕颂梨冷不丁地问出这么个问题,没防备的秦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吕颂梨没说话,静静地等在一旁。 秦晟咳了几下,终于止了咳,迎向她认真的神色,抿了抿唇,道,“这有什么?天下神医何其多,咱们从现在就开始找,就不信找不到能治好你的大夫。” “另外,秦家六兄弟,我有五个哥哥,如今已经有了六个侄子,这传宗接代的事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要是真不能生也无所谓,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一条腿迈进鬼门关,我怕你真有了孩子,生产的时候两条腿就踏进去了。”说着,还嫌弃地看了她的小身板一眼。最后他也没觉得孩子有什么好的,烦人得很。 吕颂梨这人啥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 听听,这人还敢嫌弃她的身材?吕颂梨朝他翻了个白眼,她虽然有点清瘦,但也是有曲线的好不好?等着吧,等她腾出手来给自己弄点药膳,调养一阵子,保管到时闪瞎他的狗眼。 等等,不对呀!吕颂梨突然想起一件事,原著里,和秦晟成婚多年的女主赵郁檀是没有孩子的,而赵郁檀在嫁给谢湛为继室后,火速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以此推断,有问题的不会是赵郁檀,那么,问题就出在秦晟身上咯? 吕颂梨并不知道,在原著里,一秦晟和赵郁檀成亲时,秦夫人病重,很快就去逝了,两人因为丧礼就没有圆房。后来秦家很快就获罪流放,更没有机会。到了边境,秦家还有秦晟对她是有愧疚的,想着不圆房,方便她以后有更好的出路,比如改嫁什么的。后来秦家起兵了,秦晟一直是外出征战的主力军,加上某些原因,直到他死,两人一直都没成为真实的夫妻。 吕颂梨的视线隐晦地在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甚至在他的腰腹处停顿了一下,不会是这家伙不行吧? 秦晟五感敏锐,察觉她的视线后,顿时炸毛,“你这是什么眼神?” 吕颂梨收回视线,不想多说,“没什么,咱们往这边走吧。” 秦晟气闷。 吕颂梨寻思着,有些计划需要变动一下,比如她原先都想着手抓药调理自己的身体了。如今,保险起见,她打算将这个计划往后推延。 不是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是秦家的祸事近在眼前,如今她和秦晟已经因太后赐婚一事而绑死了,她可不想刚成亲就怀孕。 她当然会努力阻止祸事的发生,但是万一无法阻止呢?他们两个月内成亲,三四个月后秦家如果逃不过那一劫,就会被流放。如果那会,她恰巧怀孕,那就真是要命了。 没怀孕,她爹还能用免死金牌也能捞自己一下,她可不想因为怀了崽给自己拖了后腿。要是捞不了,她也不想大着肚子上路。 话说,原著中,秦家究竟犯的什么滔天大罪啊? 吕颂梨头疼的想,她有点后悔,当初不该嫌弃小表妹聒噪的。要是她耐心一点,或者好奇心多一点,多嘴问一问,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毫无头绪了? 不知道成亲后,她能不能直接去问她公爹大人,有没有做过某些大逆不道之事? 想完事情,吕颂梨回过神,侧头看向旁边的秦晟,发现他不知何时从她的右手边走到了她的左手边,帮她挡住了由湖面吹来的寒风。 这会,他正闷头闷脑地走着。 吕颂梨拉住他的手臂,他回头朝她看了过来。 吕颂梨朝他一笑,湖风吹动着她的发丝,“秦小爷,还有两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以后请多关照啊。” 秦晟眼中染上笑意,脸上不由得又露出了得意之色,“好说好说。” 木已成舟,吕颂梨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为了双方有一个良好的合作基础,积极良好的态度是很有必要的。 冲着他从年轻就帅到老,甚至二十年后,他能长成叔圈天花板的模样,她也不是不能凑合的。他现在现在看着还稚嫩,那就养起来吧。吕颂梨没想到,自己穿书一回,还能过一把养成的瘾。 他们两人从湖边回到花厅,花厅里,两位母上大人还在商议婚事的各种筹备问题。 他们回来,还被两人嫌弃了,然后又被撵了出来,让他们别捣乱,他们自己找个地方玩儿去。 站在门外的两人,看着关上的花厅大门,如同两朵小白花,在寒风中萧瑟。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吕颂梨眼中明晃晃的写着‘你娘不疼你’几个字。 秦晟不甘示弱地回望她,‘你娘也不疼你’。 吕颂梨摸摸鼻子,得,都是地里的小白菜,就别互相伤害了。都怪他,害自己都变幼稚了。 “走,我带你去我爹书房。” 第46章 秦晟疑惑 第46章 吕德胜的书房分内外两层,外书房供他们家人阅览,内书房是他处理公务的地方,类似专属办公室。 吕颂梨觉得,他们在那里消磨时间,应该能待到两位母上大人商议完事情。 两人到书房的时候,发现吕德胜和秦珩两人正在对弈。 这间外书房足有四十平,一东一西两边都各设了适合读书的临窗矮榻,在这两处看书的人,只要不高声说话,几乎是互不打扰的。 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去了书房的另一头,吕颂梨随意拿了一本书坐下来看。 秦晟发现吕家竟然有大黎的舆图,此时这张舆图正撑开,置于木架子上,而这个架子正好放在吕颂梨旁边。再看吕颂梨那自如的样子,显然没少来她爹的书房。 秦晟走近了端详,越看越惊讶。他对舆图是无比熟悉的。 吕家这张舆图,不比他们秦家收录的差,甚至可以说已经很接近他们秦家勘测的了。这么清晰详尽的舆图,目前除了皇上那里有之外,别处应该都还没有。想来吕家这一张应该是皇帝赏赐的。 秦晟这时才对他这未来岳父的圣宠有了一点清晰的认识。 吕颂梨虽然在看书,但也留意到了他的举动,心想不愧是原著里南征北战的少年将军,来到外书房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撑开的舆图。 没错,这舆图是她从她爹那里拿的,这些日子她忙碌之余都在思索着和谢家索要什么样的赔偿。这赔偿的分寸得拿捏好,给少了她不乐意,给多了,谢家不愿意。这张舆图就是供她思考时用的。毕竟谢家能给的补偿除了金银土地奇珍异宝之外,就没别的了。当然,他们还有官场上的人脉关系等无形的财富。可这他们吕家又用不到,她爹都和皇上表了忠心,不用再往上升了。即便没有她爹这茬,谢家的人脉关系他们也不敢用。 吕颂梨也没打算不要赔偿,而让谢家欠着这个人情,留待将来。首先,谢家肯定是不愿意的。再者,这人情其实就和权力一样,过期后有可能作废的呀。 原主的救命之恩始终在那,可是谢家的人情会一直值钱吗?不一定吧。 尽早变现,最大化地变现,就是她这段时间忙活的目的。 吕颂梨想到这,就有一丢丢的郁闷。 太后娘娘的赐婚懿旨,枉费她了一番心血,可惜她谋划那么久,任由事态发展和发酵,而赵家也如她所料地将更大的裁判——太后娘娘给牵扯了进来。她以为能借力打力,趁机狠宰谢家一顿,如今全无了。她爹娘稍后去谢家,谢家固然愿意拿出一些补偿,但绝对会比她计划顺利所得要少很多很多。 算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谢家补偿她再多,肯定也比不上一枚免死金牌。再说了,对于和谢家索要什么样的补偿,她心里也有了腹稿。吕颂梨这么一想,就释怀了。 回过神来的吕颂梨发现秦晟坐在舆图前发呆,她也没管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翻开另一页书。 “你家的舆图就这么放着吗?”秦晟轻声问道。 “不然呢?”吕颂梨随意地回了句,她没想过在后世随处可见的地图,在这里竟然可以算得上是一项军事机密。 秦晟和她提了两句舆图的重要性。 吕颂梨笑着问他,“你以为这里是外人能随便进来的吗?”她虽然没有将舆图收好,但书房重地,一般人可进不来。 尽管吕颂梨描补了,但他还是听出了她对这张舆图的不在乎。秦晟抿嘴,有些不开心。要知道,当初为了勘测完善这张舆图,特别是靠近边境的部分,他们秦家军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的。 “而且这张舆图太辣眼睛了,还没见过这么丑的地图。”吕颂梨嘟囔着,说到后面,几不可闻。 这张舆图上面画着的是大黎的疆土版图,习惯了国家版图是雄鸡的她,第一眼看到这张舆图时,非常地不适应。大黎的疆土比起那只雄鸡,缩水了三份之一,像一只长了两只长耳朵的狮头。 辣眼睛?这是什么意思?她刚才双手应该没碰花椒和大蒜吧?怎么会辣到眼睛去的?还有,她说啥,说舆图丑?听到这,秦晟的表情一言难尽。 “舆图是按照大黎目前的实际版图勘测绘制的,总不能为了好看脱离实际吧?” “你说的我当然知道,但是,如果把羌胡、鲜卑、高句丽、三韩等地方都给画上,那不就好看多了?”吕颂梨理直气壮地道。 秦晟哑口无言,不是,那是别人的领土,你再为了美观也不能往自己怀里扒拉啊。不过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舆图上,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来一副图,按照她说的,将这些外族部落的领地往舆图的边上一一镶嵌,貌似,真的会变好看很多啊。 “等等,你还知道在我国疆土之外是羌胡、鲜卑、高句丽、三韩?”秦晟突然意识到这点,并且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好像还知道他们的领地方位及大小。 吕颂梨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她可是连七大陆五大洋全球版图如何分布都一清二楚的人。虽说她是穿书,大黎也没在正史出现过,但她根据国家版图大小以及风土民情推测大黎应该是相当于正史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加上又有相关资料佐证,知道大黎之外有羌胡、鲜卑、高句丽、三韩等部以及他们大致领土大小有问题吗? 这么一想,秦晟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这时候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他大概是知道的。有些姑娘家,从出生到死亡,都没出过出生地所在的府城,大部分女子就在父母和夫家之间的方圆十里内生活,除非遇到天灾人祸,需要出去逃荒。对于大黎之外的异族外族都是一知半解的。 京城女子比她们强些,但也顶多偶尔通过打仗知道一两个外族名字,分不清这些外族在大黎之外的哪个方位。不像她似的,一个个都点了出来,如数家珍。 吕颂梨自巍然不动,随便他,不就是打量嘛。 吕颂梨对于自己的知识、才华、眼界等,都没打算隐藏。一则是秦家快大祸临头了,她需要话语权。二则,她自己的生活,可不愿意全由别人做主,自己连旁听参与权都没有。 最终,秦晟站在舆图前,挠了挠头,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要娶的妻子有点了不得。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很不能理解谢湛,他原先好好的一门亲事,怎么会允许赵家往里横插一杠子呢?同是男人,他真的很不能理解,难道赵郁檀比吕颂梨要好? 可就目前来看,不见得如此啊,很明显,吕颂梨要比赵郁檀优秀。在这里,特指她的脑子啊。容貌方面,两人春兰秋菊的,各有特色,没法一较长短的。秦晟觉得他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理解谢湛的想法了。 第47章 引蛇出洞 第47章 两位夫人这一商量,就商量到了下午,甚至连午饭都是在吕家用的。没办法,太后娘娘要求他们两个月内完婚,时间很紧。婚礼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以前准备的,有些还用不了。另外,秦夫人身体还不好,他们必须把大的框架给商议好,重要的事情抓紧来,剩余的,后面交给别人都还行。 秦家母子临走前,吕颂梨找了个机会和秦晟说话。 “你明天有空吗?”吕颂梨问。 秦晟给了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明天再过来一趟。” “有事?”秦晟心想,她还真是不讲客气,这就把他使唤上了。 吕颂梨略带深意地道,“带你去见见你未来大舅哥……” 秦晟这样啊。等等,他那大舅哥不是在他岳父家吗?“你这是要去平安镇?” 吕颂梨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秦晟…… 他就没见过为见大舅子追到人岳家去的。 一大早,长乐宫太后娘娘发出的两道懿旨,让落水后的闹剧落下了帷幕。 因为秦家登门,吕家这边的氛围是其乐融融的。另外两家人,赵家和谢家,心情都不差。 对于这两道懿旨,最高兴的莫过于赵家。这峰回路转的,前一晚还感觉到深深的绝望,第二天一早,就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赵家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谢家就相对平静了。 赵文宽就立即想动身去谢家商量两家的婚事,他让管家先给谢府递了帖子,谢家回绝了,说下午有访客,让他们明天来。 赵文宽琢磨着,这谢家下午的访客,不会是吕家吧?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对的,毕竟谢湛身上背负着吕颂梨的救命之恩,如今两家的婚约不作数了,这事肯定得解决,得给吕家一个说法。 这边,谢家推掉了赵家的帖子,特意空出下午的时间,一心一意地等吕家上门,哪里知道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最后正想派人去吕家问问,就等到了吕家来人说商议时间推到明儿个早上的通知。 谢家能怎么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然后让人去吕家一打听,才知道吕家正在招待秦家来人,两家坐在一起商议婚事,如火如荼的。 就,有点不是滋味。 翌日,吕德胜和蒋氏出发前去谢府之前,吕颂梨和他们私下谈了一下如果谢家提出给予他们补偿,他们吕家的应对。 “这事,交给我和你爹就行了。你之前不是和我说,想去田家看看吗?也别挑日子,就今天去吧,正好去散散心了。”蒋氏说完,就雷厉风行地吩咐下去,让人准备马车,将她先前准备给田家带的礼一并带上。 孩子被退亲了,不管对那谢湛还有没有念想,不开心是肯定的。 吕颂梨…… 其实她想和她娘说的是,她也正有此意。 蒋氏一副‘你就是难过了,要去散散心,谁说什么都不好使’的样子,吕颂梨哭笑不得,有一种难过,叫娘觉得你难过。行叭,她娘难得如此强势, “行行,我这就启程去田家。不过,等我回去拿个东西。” 赵府 赵彬本来陪着他爹娘一起,打算一起去谢家商议婚事的。可一大早的时候,谢家派人来给他们传了个口信,说是昨儿个吕家改时间了,他们也被迫将商谈的时间改到了今儿个早上。故而,他们谢赵两家商量婚事的时间也要改。 赵文宽不语。 罗氏气闷,谢家要改时间,就不能早点吗?昨天通知他们会怎样?感受到了谢家的怠慢,但是她不好埋怨谢家,只好怪吕家不守约,出尔反尔。 这时的罗氏,不免想起秦家的好来。但她很快就打住了这个念头。 赵彬也不满谢家对这桩婚事的怠慢,但他也知道他大姐对这桩婚事无比的满意,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他也就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他院子里的小厮来找他,还给他打了一个暗号。 赵彬眼睛一闪,“爹娘,我出去一趟,就不陪你们去谢家了。”说完,他迅速地往大门走去。 罗氏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大声问他,“诶,你干嘛去?” “有事。” “男人在外头的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赵文宽道。 罗氏无奈地应了一声。此时的她绝不会想到她好好的儿子,竖着出门,横着回来。 赵彬离开父母的视线后,低声问小厮,“她去了平安镇?” “是的。” 赵彬心想,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吕颂梨今儿出门,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东北角, 等她上了马车之后,罗铁牛紧跟着坐到了赶车的位子上,低声道,“二小姐,东北角那里确实有异动。” 前两日,罗铁牛来禀报她,府外似乎有人在监视他们吕家。 罗铁牛、陈荣等人是当初她挑出来的六个家丁,当时刚挑出来当天就立了功得了赏。后来她娘觉得这几个家丁受她调配挺好,就划给她了。后来又另外采买了几人,补了他们的缺。 吕颂梨接手了几人,也不忤,拿了银子,让陈管家去长安城最有名的镖局请了个最有经验的老镖师回来教他们一些武功招式还有跟踪反跟踪的技巧等等。 老镖师本想拒绝的,奈何吕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还不要求他把吃饭的绝活给教人,只要他教点得用的就行。吕家太好说话了,以致于这银子赚起来,他良心还是有点痛的。另外就是在吕家教学的期间,吕家也是好酒好菜地伺候着。于是老镖师在教罗铁牛等人时也是用了心的。 罗铁牛等人才学了没多久,这两日就觉得到府外的异常,并且将这事告诉了吕颂梨。 吕颂梨很满意老镖师的教学成果,觉得这银子没白花。于是她便决定引蛇出洞,想看看背后之人是谁,且意欲何为。其实这会,她心里也有了相应的猜测。 秦晟一大早赶到吕家时,却被告知吕颂梨已经出发去了平安镇了。 闻言,秦晟神情呆滞骗子,还说带他去见大舅哥,最后却等都不等他! 这时,吕颂梨留下的人递给他一张纸条。 秦晟打开看了,眉头一拧,然后他转身上马,驱使着马儿出城,然后往平安镇的方向跑。期间,他还沿路叫上两个玩得好的兄弟。 第48章 谢家赔偿 第48章 谢府 一大早,谢明堂、谢大夫人还有谢湛在用过早饭之后,就移步议事厅,一边喝茶消食,一边恭候吕家人的到来。 隔壁偏厅还坐着两个人,他们分别是恭亲王和吕德胜的顶头上司御史台御史大夫周承中。这两人是谢家特意请来的,作为中人,等两家商议完毕之后,做个见证。 好在这次吕家没有像昨天那样放谢家的鸽子,辰时正,吕德胜夫妇二人就到了谢家。 谢家的管事将两人迎进议事厅。 谢湛发现吕家来的只有吕德胜两老,吕颂梨没来,他心中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怅然若失?像是别人已经转身离开了,他还在原地停留。 吕德胜蒋氏在客座坐下后,谢家的下人们又上了茶之后,吕德胜左右看看,发现只有他们两家人在,问了一句,“就我们两家人吗?不需要请个中人?” 谢明堂笑着接话,“吕老弟真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中人我们已经请好了,他们目前就在隔壁喝茶。” 吕德胜翻了个白眼,都这种时候还和他称兄道弟,没脸没皮的! “请的是谁啊?”他随口一问。 “恭亲王和御史大夫周承中。” 好叭,这两人都是老熟人了。吕德胜点了点头,其实他无所谓这中人谢家请的谁,反正今天谈完后,他们就两清了,以后也不会再来瓜葛。 两人寒暄了这么两句后,谢明堂看了自家夫人一眼,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谢大夫人的神情有些僵硬,也就是在这两天,谢大夫人才知道家翁以及丈夫儿子瞒了她那么大一件事!吕颂梨竟然因为当年救她儿子时伤了身体无法孕育子嗣?难怪当初公爹一意孤行,非得给儿子定下吕家这门亲事,要知道她当时并不同意因此赔上儿子一辈子。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刚知道这事的时候,她生了好大的气。她好歹是谢家的当家主母,是她儿子的生母,他们竟然隐瞒了她这么重要的事!谢明堂给出的理由是,怕她知道后,在面对吕家时,面上会带出来。面对这样的解释,尽管心里不满,但谢大夫人知道自己的,要是早知道吕颂梨无法生育,见到她时肯定会不自觉地挑剔起来的。 想到这些年,她在吕颂梨这个未来儿媳妇跟前表现出来的优越感,她就脸色发僵。 谢大夫人琢磨着怎么开口,但吕德胜和蒋氏懒得和他们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闲话少叙,我们的来意,想必你们也清楚,如今你们谢家只需退回定亲信物和庚帖就行,自此我们两家再无瓜葛。” 谢明堂斟酌着说道,“对于吕二小姐和阿湛的这桩婚事,我们谢家一直以来都是满怀期许的,我们谢家也一直盼望着吕二小姐嫁过来。奈何天不遂人愿,两人有缘无份。如今太后娘娘分别给了两人赐婚,皇命不可违,我们两家也只得交还庚帖与定亲信物,然后各自婚嫁。” 谢家的姿态放得很低。 蒋氏冷哼,谢家将自己说得跟白莲花一般无辜。若非谢家态度暧昧,有意纵容,何至于让赵家飞蛾扑火一般地折腾?如果蒋氏去过后世,就会知道谢家这种做法就是渣男的做法,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恶心归恶心,偏偏你抓不到他任何把柄。 谢家话锋一转,“但是对于当年吕家二小姐救了阿湛一事,我们谢家感激不尽,恳求吕家给予机会,容我们谢家补偿一二。” 说话间,谢明堂将桌子上的盒子推了过来,那盒子微微打开,可以看出里面放着一叠子的银票。面额都是一千两,厚厚的一叠,看起来约摸有两三万之数,相当于一个豪门嫡女出嫁时的半副嫁妆。谢家果然出手大方! “这里是三万两银票,是我们谢家的心意,还请你们两老代为收下。” 谢家在这方面从来不会留下让人诟病的地方。这笔钱也算是谢湛的救命钱,谢家怎么可能给少了呢?给少了就是在讽刺谢湛不值钱。 “我希望虽然我们两家无缘成为姻亲,但是可以好聚好散。” 吕德胜将木盒子推了回去。 他这举动,让谢大夫人脸色微变,以为他们看不上这点钱,要得寸进尺。 谢明堂惊讶,吕家这是拒绝了吗?这么一大笔钱呢。 谢湛也抬眼看了过来。 “银票我们不要!如果谢家真有诚意,就折算成粮食给我们吧。”吕德胜直接说出要求。 三万两银子的粮食?!谢明堂和谢湛父子俩对视一眼,然后谢明堂问吕德胜,“你们要那么多粮食干什么?” 吕德胜眼睛精光一闪,谢家没说自己没有,只问他们要那么多粮食干什么。 倒是谢湛眼睛一闪,忙在一旁补充道,“粮食我们没有那么多。”目前的粮食,一石的价格大概在四到六钱银子之间浮动。三万两银子的粮食,得六七万石吧? 吕德胜才不信呢,他闺女近来一直在他书房拿书看,有意地在收集谢家的资料,她提出这个要求肯定是有依据的。 吕德胜作势要起身,“无所谓,这粮食你们愿意给就给,不愿意就算。”谈补偿可以,他们只接受这么一种方式的补偿,其他的,免谈。就比如这银票,他们是不收的。 谢湛一出声,谢明堂也反应过来了。 谢家父子对视一眼,吕家的这个要求,要么笃定他们谢家有那么多粮食,要么就是笃定他们有筹粮的渠道,不管是哪一个,都让谢湛心中突突的,吕家什么时候对谢家这么了解了? 不能给!父子二人眼底相互传达着这个念头。 “不知吕伯父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搭棚子施粥,救济灾民,难民,给我闺女积德行善,希望将来哪天得遇明医将她的身体治好,让她成亲后能有个一儿半女的。”吕德胜很光棍地道。 这话有点戳人心窝子,而且这理由也选得好,让人无法反驳,在康成帝都极信佛道教因果的前提下,他们谢家总不能说行善无用吧。 谢家的意思是,“你们拿了银子自己去买不行吗?” 谢湛则想得更多,太后娘娘刚给他们秦吕两家赐了婚,很难不让人联想吕家这个要求是为秦家筹集粮草。一想到这,就让人酸了。才赐婚,就这么迫不及待地为亲家着想吗? 蒋氏站起身,“算了算了,你们谢家既然没有诚意,再谈下去有什么意思?老爷,回吧。” 谢湛连忙说,“吕伯母,我们谢家是非常有诚意补偿吕二小姐的,但你提这要求太为难人了。我们谢家当真办不到。不然你们换一个简单一点的?” 吕德胜不悦极了,真被女儿说中了,几万石粮食,谢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的。而他先前是万万没想到谢家竟然贮藏了这么多粮食! 蒋氏很爽快地换了个要求,“行啊,我们就换个简单的,我们要你们谢家在上阳郡位于长石村的一百顷地。” 第49章 一百顷地 第49章 对于这个要求,谢家很是意外。 那一百顷地是去年别人走他们谢家的关系时,送的。因为那片地处于极北之地,还和外族领地距离不远,故而那里的地不值钱,加上那一百顷地,也不全是平原,故而这么一大片地,也就勉强值个两万两。 谢湛的脑子迅速地转着,上阳郡位于大黎极北之地,右上毗邻鲜卑,左边紧挨着上谷郡,那里不管是安全性,还是别的什么,没什么出众的啊。 这一片地吕家之所以知道,也是很偶然的。有一回聚会,他带着吕颂梨出席了。曲水流觞,宴饮之余好像提到了上阳郡,这一百顷地就是别人在当时送的。可惜他当时喝醉了,现在使劲地回想也没想起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里有什么特殊的,让吕家惦记的东西? 他怀疑吕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场谈话,表面上,吕家想要六七万石粮食,被他们拒绝后,上阳郡那一百顷土地像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实际上他们想要的一直是上阳郡那一百顷土地。 “那片地虽然有一百顷,但也不值三万两。”谢湛有些旁敲侧击地试探。 “觉得我们要少了?我们倒是想多要,你们给吗?你们这种人,疑心病就是重。”蒋氏阴阳怪气地道。 吕德胜生气了,“回去了!” 蒋氏也是生气,“走!这补偿明明是他们自己主动说要给的,现在反倒弄得像是被我们强迫一样!” “给他!”谢明堂拍板! 谢明堂看得很清楚,不管这一百顷地里有什么价值,吕家就要这个,要是他们不给,吕家就直接掀桌,这场商谈就直接谈崩了。 他想得也很清楚,他们不给的话,不正好让吕家师出有名吗?以吕德胜的能力,拉谢家一系的几个人下马,应该是轻而易举之事,想必皇帝是乐见其成的。 谢湛没说话,把这片地给出去后,他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但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最后,在恭亲王和御史大夫周承中的见证下,谢家给了地契,谢湛还从木盒子里拿出了一万两的银票,这地契算是谢家给吕颂梨的补偿,这一万两算是给她添妆了。 蒋氏不客气地收下。反正这次之后,他们家和谢家就两不相欠了! 吕德胜夫妇二人走后,谢明堂带着谢湛一起,亲自送恭亲王和王承中离开。 等他们重新回到议事厅的时候,谢大夫人也自去忙碌了,整个厅里就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吕德胜这把刀,留不得了。”谢明堂言语间意有所指。 谢湛默默不语。 现在谢吕两家已不是姻亲关系,且吕德胜对谢家还抱有恶感,他们已不是一路人。再者,吕家对他们谢家可是一点都没有客气过,手软过。 等吕德胜和蒋氏回到吕家,连忙喊陈管家来,让他亲自将庚帖送到秦家府上。 这事完了之后,两人总算狠狠地松了口气,终于和谢家两清了,他们也换了新的亲家,目前看来,新亲家还是很不错的,小闺女的将来总算有了着落。 “咱家以后和秦家就是亲家了,我听说朝堂上很多文官非常针对武将,你以后要多帮帮亲家才是。” 吕德胜赞同,“放心,肯定不能让亲家被人欺负了去。” 夫妻俩闲聊了两句,不免聊到了谢家给的补偿上面,一万两银票没啥可说的。 “老爷,你说咱闺女要这么远的一片地干啥?”蒋氏拿着从谢家那里要来的地契,看来看去,很是不解。长安城距离上阳郡实在是太远了,这片地怕是很难管理。想到这,她就发愁。 吕德胜也琢磨不透,闺女只和他说,那片地有宝贝,到底会有什么宝贝呢?金子银子?他只想了一下就丢开了,不管那片地有什么,都是女儿应得的。 而且闺女说过,短期内她不会动那片地的。她这打算是对的,短时间里,谢家肯定会让人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他自己多想,也不想妻子太操心,“你啊,别想那么多了,等闺女从田家回来,咱们把这地契给她,她自己会安排好的,你就别去操这个心了。” 闺女和他们两老提了一嘴那片地有宝贝,具体没说是什么,她也没问。主要是她不想知道那么多,知道得越多,操心得越多。反正她知道闺女要那片地,肯定是有其特殊之处,没吃亏就行。 蒋氏不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经过这么些日子,闺女已经让她很放心了,她基本能独挡一面,甚至还能帮上她爹的忙了。 闺女让她放心了,这会听他提起田家,蒋氏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也不知道骁骁和丹丹在田家吃的住的习不习惯。” 吕德胜并不意外她会这么问,老妻和他这一阵子都在操心闺女的事,现在闺女的事忙完,她心神一松,可不就惦记起他们那一对可爱的孙子孙女来了。 “你就放心吧,等老大和老大媳妇回来,保证还你一对白白胖胖的孙子孙女。” 吕德胜丝毫不担心,两个小家伙跟在自己爹娘身边有啥好担心的?说白了,老大和他媳妇就算亏待自己也不忍心亏待一双儿女。 “你啊,心就是宽!”蒋氏白了他一眼,俗话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大孙子又是爷奶的心头宝,人不在跟前,她不得忧心啊。 吕德胜被老妻翻了白眼依旧乐呵呵的,但他看得很开,谁养的谁管。就像这阵子,闺女的亲事那么多波折,大儿子和大儿媳仍留在田家帮忙,他不会过多地苛责儿子一样,他都是尽量自己来扛起这责任。对于孙子孙女,他是有点想的,但也不会过多地去操心他们。 如果吕颂梨知道她这想法,也会很认同的,她爹这也算是另类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了。 长乐宫,太后娘娘病倒了。 之前接连两日,太后娘娘都立于未央宫最高的台阶之上。 在她身后,无数的奴婢宫女魏然而立。 太后娘娘在等,等什么呢,等吕德胜进宫闹腾!她下懿旨,弄没了他女儿和谢湛的婚事,又将之许给了秦家幼子秦晟。她这么做,出一口恶气是真,但她仍有另一个目的。 吕德胜不是号称爱女吗?且此人易怒且冲动,她准备好了,只要吕德胜一出现在宫中,她自有办法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然后趁势逼其用了那枚免死金牌。 她当时辗转一晚未眠,一大早就下了那两道懿旨,并非完全的意气用事。 那晚在长乐宫,吕颂梨看都未看秦晟一眼,显然是看不上他。那她偏要将她和秦晟凑在一起。 仅一面,太后娘娘就看出此女有反骨,心气甚高,别人看不出来,她看得出来!尽管那日在长乐宫,除了最开始的一两句问询之话,之后没再对自己出言不逊,但她对赵郁檀的穷追猛打,在太后娘娘看来,就和打她的脸是一样的,深深地冒犯了她。她就不信吕颂梨能愿意嫁给秦晟。 太后就希望这父女俩能仗着皇帝的偏宠,恃宠而骄。 可是在听到派出去的人回报,吕家已欣然接旨,并与登门的秦家好好的协商婚事,次日还去了谢家拿回定亲信物和庚帖,听说还收了谢家给的补偿,有见证人见证。 听到这里,太后娘娘就知道自己的盘算落空了。 可惜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人劝住了他。 然后,太后就病了,憋在心口的那股气泄不出去。 第50章 吕家大哥 第50章 吕颂梨乘着马车晃悠悠地来到她大嫂的娘家田家,他们出发得早,到的时候也才巳时正,也就是上午十点左右。 吕颂梨远远就注意到,田家大门前,正停着一辆马车,好些人正从屋里提着东西往上面塞。她大哥正对着两个半大的孩子说着什么。 “够了够了,阿秀阿雯,别搬了。” “姐夫,这事不能听你的,也不能听我姐的,我们得听阿娘的。” “对啊,姐夫你这段时间帮了我们好多忙,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马车靠近了,吕颂梨从马车探出头来,“大哥大嫂?” 听到声音,吕致远一转身,看到吕颂梨非常地意外,“小妹,你怎么来了?” 吕致远咋一见到自家亲妹妹,还以为爹娘出事了,直到吕颂梨开口否认了他的猜测,他才放下心来。 “你们这是?”吕颂梨看着马车后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东西,心中有了猜测。 吕致远说道,“太后懿旨赐婚的事我和你大嫂刚听说了,正打算今天回去。”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身为长子,理应在家帮父母分担一二的,消息一传来,他一直在后悔没能早点回去。 吕颂梨心想,这消息传得不慢嘛。 “都别站在外头了,咱们先进屋吧。”吕大嫂田氏注意到邻居们都开始探头探脑了,她还应付了想凑过来的两人。 吕大嫂引她去休息,吕颂梨却道,“不忙,我先去看看亲家太太。” 然后吕大嫂领着她去看了亲家太太,田太太摔伤了左手和左腿,目前还是躺在床上休养的状态。 吕颂梨看到她大嫂将田太太扶了起来,看到对方很不便,吕颂梨代表父母问候几句,而田太太则是非常地客气,也很感激她哥近段时间的帮忙以及她父母的宽和。 吕颂梨只待了一会,说完话就出来了,没再打扰伤患休息。 接着,吕颂梨就跟着吕大嫂到了堂屋,她大哥已经坐在那了。 “小妹。”见到她,吕致远抹了一把脸,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大哥,你这阵子好累哦?”吕颂梨看他的样子脸色腊黄,眼睛里有红血丝,眼底清淤,一脸的疲惫之态,想来他这阵子应该没少操劳。 吕致远苦笑一下,本来他们一家子来给丈母娘贺寿,只打算小住两三日就回去的。当时岳父和大舅子刚出门去外地看药材,他们也刚收拾好行李想打道回府,哪知道就在那当口,丈母娘就给摔了,摔得还不轻,把一只手和一条腿都给摔断了。 田家有一间药材铺子,岳父和大舅子在的时候,都是他们去铺子里忙和的,他们不在家的话就是岳母去巡视。这下岳母摔伤了不能动弹了,剩下的小舅子和小姨子年岁都小,才八岁,也不顶事,田家又没个主事的人,他们要是一走,整个田家怕是要乱套了。没办法,他只能带着妻儿留下来帮忙。 吕致远暂时不想提他这边的情况,而且也没啥好提的,他更关心小妹还有家里,“小妹,太后赐婚是怎么回事啊?” 于是,吕颂梨便简单地叙述了一下最近家里发生的事。 吕致远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家短短半个月,家里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嫡亲妹妹换未婚夫婿的事这么曲折。谢湛,这个当了他家近十年的未婚妹婿变成了赵郁檀的了,而赵郁檀的未婚夫婿秦晟则变成了他的妹婿。 “这不是胡闹吗!谢湛是干什么吃的?”吕致远气得拍桌,然后不由得背着手,在堂屋里走来走去。他没想到,一件小小的落水事件,竟然引发了如此巨大的后果。 吕颂梨没多说什么,任由他发泄,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了。 “我该早点回去的。”吕致远直后悔。 吕颂梨吃着刚出炉的新鲜点心,不甚在意地道,“无妨,你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在现代的时候喜欢吃咸味的传统点心,非常不喜欢甜味的点心,蛋糕之类的她很少吃的。可能是这个时代缺糖,她这身体渴糖,她现在吃着这田家自己做的糖角,竟然也觉得非常不错。 吕致远老妹,这话就扎心了。 “小妹,都怪我,拉着你哥一直呆在娘家处理事情。”大嫂田氏也是自责得不行。她没想到家里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前田安回去,公婆带话给他们,说家里的事他们都能应付和料理,让他们夫妻俩安心在田家帮忙。 她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吕家那边有公婆主事,她娘家这边,他们要是走了,真就没个能做主的人了。 “大嫂,不必自责,我刚才说的也是真话,即便大哥回去了,情况也不不会比现在更好。他留在这里,家里还省了半个月的粮食呢。” 吕致远这话更扎心,合着他在家里就是个饭桶呗? 吕致远哼哼两声,说道,“你哥我虽然没有在家帮上忙,但在这半个月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吕颂梨好奇,“什么收获啊?” 吕致远朝妻子点了点头,田氏朝她一笑,就进了屋子。 他转过头来对她说,“小妹等下你就知道了。” 没多久,就见她大嫂拿着一只材质挺好的木盒子出来了,在吕致远的示意下,直接将木盒子递给吕颂梨。 吕致远抬了抬下巴,“瞧瞧。” 吕颂梨接过,没犹豫地将木盒子打开,她一眼就认出了,“哟,这是野生人参?”也对,古代都是野生的人参,还没人工培育的概念和技术。 她将盒子举起来,仔细观察着人参的芦、体、须。这株人参根粗短,黄褐色的皮,两条腿向着两旁伸展,人参形状似铁线匝扎,细密且深,上面竟然长出了环纹。 吕颂梨凑近了闻了一闻若有似无的参味,道,“这人参有五十年年份了吧?”关键还品相完好。 吕致远惊讶地看着自家妹子,她还懂人参?她说的这人参的年份是对的,整五十年,只多不少。问题是先前他打算买下这根人参的时候,是请老师傅掌的眼,这位老师傅在辨别人参方面很有一手,为了请到这位老师傅掌眼,他还花了二十两银子。 第51章 五十年参 第51章 吕颂梨在药材方面还真的懂,且不说她家学渊源,让她打小就接触到不少的中药材,就说她后来大学毕业后从事的也是医药行业,这个医药包括了中药和西药。长期浸染下,眼力不比她哥口中的老师傅差。 “这参不错,大哥你买得好。”吕颂梨夸了一句,传说中的百年人参,可遇而不可求。这五十年份的老山参,已经是极难得的了。关键是她大哥还很果断,看到就拿下了。不然,错过了,下次还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 吕致远得意地道,“那是,大哥我遇到它就是缘分啊。”确定是真人参,还是五十年份的之后,他就手起刀落,收入囊中。 就是有点贵啊,为了拿下这人参,不止花光了他这些年偷偷攒的私房钱,甚至还和老丈母娘借了一点,心疼死他了。 看着她大哥肉疼的模样,吕颂梨失笑,大手一挥,说道,“大哥,欠亲家太太的钱,回头我和爹娘说,让他们给你补上。” 说着,吕颂梨把木盒子盖上,递回给她大嫂,这人参是好东西,她帮忙掌眼确认过了,自然就物归原主了。 田氏笑了笑,没接。 吕致远道,“小妹,这人参给你了,你拿着吧。” “这是给我买的?”吕颂梨惊讶。 吕致远点了点头,“是啊,本来就是特意买来给你补身体的,当然,如果你用完还有剩,就给咱爹娘也补补。”在他的记忆中,小妹的身体因为心疾的原因,一直都不是很好。这也是当初他看到这株人参就想拿下的原因。小妹身体打小不好,爹娘年纪也大了,家里备着一根人参,关键时候能救命,可惜好东西可遇不可求。 吕颂梨沉吟,她这次来田家,也是想着能不能买点好药材备着,没想到刚到田家,大哥就给了她这么一个惊喜。 这株人参说实话,她确实想要,但这是她大哥大嫂买到的,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咳,算了,她也不是君子,她说实话,这株人参要不是在她大哥手上,她肯定得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弄到自己手里来的。 但现在为了大哥小家的和睦,她不得不忍痛放弃。吕颂梨目光不经意地扫了她大嫂一眼,心中叹气,算了,后面她再去寻摸寻摸,未必不能找到第二株好参呢。 “大哥,这人参我不能要,大嫂这些年连生了两个侄子侄女,她身体多少有些亏损的。这参给她用,把亏损补回来才是。” 田氏听后,心中一暖。觉得丈夫没白疼这个妹妹,“小妹,这株人参你就拿着吧。” 随后吕致远解释,其实当初来卖参的猎户一共拿了两支人参,这支五十年份的是最大的,还有一支三十年份的,他都一并拿下了。那支三十年份的人参是专门为他们小家准备的,用的是他们小家的钱,他媳妇也知道。 吕颂梨明白了,这也是她大哥拿出一支五十年份的人参,她大嫂没有意见的原因。看来她哥也不傻嘛,是她白操心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奶音,“小舅舅,你说我小姑姑来了?” 另一个孩音回道,“对啊,她正和你爹娘在堂屋。” “是骁儿,骁儿醒了?”田氏连忙走到堂屋门口。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睡眼惺忪的三头身娃娃,朝着吕致远和田氏喊了一声爹娘之后,就努力地迈开小短腿跨过门槛,想进来堂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大哥大嫂的长子——五岁的吕骁。 田氏可见不得他这样,连忙将他抱了进来。 “谢谢阿娘。”道完谢,他便挣扎着要下来,眼睛还直往吕颂梨的方向看。 田氏哭笑不得,手掌往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两下。 吕骁双脚着地之后,便朝吕颂梨直直走了过来,在她跟前站定,“小姑姑,抱——” 吕颂梨将手上装着人参的木盒子放好,从善如流地将他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原主挺疼家里唯二的两个小侄子小侄女的,所以这两个小家伙也挺亲近她。 “小姑姑,我想你了,这么久,你想我了吗?”小屁孩问得认真。 “想了想了。” 吕骁闻言,满意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吕颂梨从桌子上给他拿了块点心,小家伙和她道了谢后,双手接过,窝在她怀里很斯文地吃了起来,小短腿还不断地晃动着,显然心情不错。 “丹丹呢?”抱着小侄子,吕颂梨不免就问起三岁的小侄女来。 “还在睡吧。”田氏回道,刚才这两小家伙吃饱后就犯困,她想着他们睡着了,在回程的路上他们也能省点心。 吕骁吃完点心,突然问道,“爷爷奶奶呢?怎么没和小姑姑一起来看骁骁?” 吕颂梨只能道,“爷爷奶奶也想骁骁了,但是他们忙,没空来看骁骁,只能等骁骁回去看他们了。” 小家伙说道,“小姑姑,我们今天就回去哦,到时就能见到爷爷奶奶了。” 吕致远跟着道,“我们和你一起回去。对了,你今天来田家干嘛?” 吕颂梨说道,“没什么。”本来她来田家是想亲自收一点好药材的,现在计划发生了变化,就不必说出来了。 “不就是家里近来发生的事有点多,爹娘怕你们听了担心,然后又让我出来散散心,顺便来田家和你们说一声。” “那行,咱们正好一块儿回去了。” 吕颂梨拒绝了,“不,大哥,你们先别急着回去。亲家太太这边还需要你帮忙,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吕致远??? “大哥,你和大嫂安心住下,等将田家这边的事理顺了再回去也行。”吕颂梨来到田家,发现这里真是伤的伤小的小,连个顶事的人都没有,她大哥大嫂一走,田家只怕会更艰难。 吕颂梨挺能理解田家父子的辛苦的,药材这行风险很大,想要做得好,极需要眼光和前瞻性,因为药材的价格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有些药材每一年甚至每个季节都在变动。田家的药材铺规模不大,投入的本钱应该不大,那么想要赚钱的话,就需要老板非常地勤劳了,特别需要他们经常往药材产地跑,亲自去跑去看,才能拿到质量好价格又有优势的药材。 吕颂梨的话让田氏很惊喜,说实话,从丈夫决定回去的时候她就一直担心娘家这边,但婆家那边传来的消息很不好,丈夫担心,然后着急回去也是正常的。但现在,小妹让他们留下来,他们就还能继续留一段时间。她想着等过些日子她爹和大哥回来了,他们就能安心回去了。 吕致远听了吕颂梨的话,又看了一眼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同意了。 第52章 乖别气了 第52章 “不过大哥,你们带来的马车得借我用一用。” 吕致远“今儿个你不是乘坐了一辆来吗?你一个人还能坐两辆马车不成?田家没多少东西给你带回去啊——” 田氏扯了丈夫一下,阻止他的长篇大论,小妹要用马车就让她用好了,问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什么要紧之物。 她越过吕致远对吕颂梨说,“小妹,马车你要用就用,一会我让人将马车上的东西先卸下来。” “谢谢大嫂,大哥,那你们的马车我就征用啦。” 这时,墨冰又进来给吕颂梨添茶水。 吕致远看了一眼他妹子的杯子里几乎没怎么喝的茶水,皱眉道,“墨冰你怎么回事?一直给你们二小姐添茶水,是想让她喝水饱啊?” 吕颂梨自然知道她这般是为何,无非是提醒她,某人已经到了并且等了很久了。 吕颂梨笑了笑,说道,“大哥大嫂,我给你们介绍个人,你们见见呗。” 吕致远和田氏都有些不明所以,她本身都是来田家做客的,带来的人都是吕家的下人家丁,能介绍个什么人给他们? “那个人一直想见见你们。” 如果秦晟在此,一定会大声辩解的胡说,明明是她说要带他见大舅哥的,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自己非常想见大舅哥了,这是两个意思! 吕致远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就见见吧。” “那你们等我一下。”吕颂梨站了起来,把怀里的吕骁交给田氏,“对了,大嫂,田家的后门在哪里?” 田氏接过儿子,“我带你去吧。” 吕颂梨摇头,笑道,“不用了,让田宇带我就行。”田宇是她大嫂的亲弟弟。他跟着吕骁进来的,这会也在堂屋。 “好呀,梨姑姑,我带你去。”田宇随吕骁的称呼。 “走吧。” 吕骁闹着要跟去,被拒绝了。 吕颂梨出来堂屋,墨冰立即上前两步,低声禀报了几句话。 吕颂梨听完后点了点头,对于她禀报的内容只是挑了挑眉,并不意外。说话间一行人就到了后门,吕颂梨让田宇将后门打开之后就让他回去了,没再让他跟着自己。 田家原主是来过的,所以吕颂梨有一点关于田家周围环境的记忆,便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找了过去。 吕颂梨和吕骁出去之后,吕致远和自家妻子感慨,“才小半个月不见,小妹的性子变了好多。”人开朗了很多。 “虽然只是小半个月,但她经历了很多事。这段时间还不知道怎么煎熬过来的呢,性子有所改变也是正常的。”这经历大起大落的,以小妹以前的性子,没被逼疯就是好的。 “小妹这样挺好的。”田氏是真觉得这变化不错。 关键是小妹现在变得会说话了。像刚才丈夫把那株五十年份的人参送给她,要是以前的她就默默地接受了,不会多说什么。偏她刚才提到让她哥把人参用到她这做妻子的身上,她听着心里很高兴。 吕致远也觉得小妹这样的变化不错。他以为回去会见到一个形容憔悴,以泪洗面的妹妹。他妹妹对与谢湛的这门亲事有多看重,他是知道的。现在这结果就很好。 平安镇,距离田家大院的有几分钟距离的某个隐秘的水草丰茂之处,三匹马错开栓在几棵柳树根下,马儿不得闲地找了些干野草啃着,三个年轻男子各挑了个地方席地而坐,但他们离得不远。 这三个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秦晟和他带来的两个兄弟陈金水和刘二喜,他和他们相识于市井,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另外两人,不过那两人不顺路,时间又紧,他便没有特意去找。 陈金水和刘二喜他们或靠着树干或坐着,百无聊赖的聊着天。 刘二喜忍不住问了一句,“六哥,咱们还得在这呆多久?”六哥把他们叫出来,来了这平安镇,也不知道要干嘛,这天气在野外虽然没了蚊虫叮咬的烦恼,但是这河边的风还是蛮凉的。 秦晟没说话,反手扯下垂到眼前的一截柳枝,骗子!还说带他来见大舅哥,不等他就出发,让他干活就算了。行,他到了平安镇多久,她就进去田家多久,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喝西北风,也不说派个人来接应一下他,估计她是压根没想起他这个人! 陈金手扯了扯刘二喜,让他别问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话里的内容却很熟稔,“来了?刚才太忙,让你们久等了。” 秦晟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她,迎着河面吹来的风看向远处。 生气了?啧,还真就是个少年啊。吕颂梨看着那直挺挺的背影,心中好笑,这人身后就差没写着‘快来哄我’几个字了。 这就是太后娘娘赐婚给六哥的未婚妻?陈金水和刘二喜看着眼前的两人,你碰碰我手臂,我撞撞你胳膊,两人还挤眉弄眼的。 刘二喜见他们六哥没反应,想着再不回话的话,场面会很尴尬的,而且吕二小姐刚才的话说的是‘你们’二字,也就是说她的话也包括了他们,所以刘二喜大着胆子回话,“没有,没有久等,我们也是刚到不久,对吧?”说着,他还用胳膊肘推了推旁边的陈金水。 陈金水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吕颂梨暂时没搭理秦晟,而是看向刘二喜陈金水二人,朝他们微笑颔首,“你们好,你们是阿晟找来帮忙的吧?真是麻烦你们了,谢谢啊。” “不麻烦不麻烦。” “你们从长安城一路到平安镇,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没有,有六哥带着我们,一路很顺利就到了。” 吕颂梨不着急和秦晟说话,反倒和刘二喜陈金水两人多聊了几句。 刘二喜和陈金水一边回着吕颂梨的话,一边相互打着暗号。 六哥是怎么回事? 这样下去不行啊。 “哎呀,这草怎么吃没了?”刘二喜表情浮夸,“吕二小姐,你和六哥聊哈,我和阿水把几匹马牵到别处去吃草。”说完,刘二喜拉着陈金水,手脚很麻溜地将三匹马的缰绳解了,然后拉着走了。 墨冰想了想,极有眼色地跟了上去,把空间留给自家二小姐和未来姑爷。 吕颂梨上前,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和他并排站在一起,“还生气哪?乖,别气了,咱们说说话呗。等咱们说完话,我就带你去见大哥大嫂。” 其实这会秦晟已经不气了,只是有点下不来台,然后就是气自己小题大作,但等吕颂梨这个‘乖’字出来,他斜睨着她,这是把他当孩子哄了? 他上上下下地将她五短的身材给打量了个遍,然后撇了撇嘴,她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啊,她这个头才到他胸口吧?以后还能不能继续长还不知道呢,装大人倒是装得挺像的。 秦晟不说话,吕颂梨也不生气,青春期的男孩子嘛,性子有点别扭,能理解。论迹不论心,就冲着他愿意为她忙碌奔波这一点,她就愿意照顾他这一丢丢的小情绪。 他不说话,她就当他答应了。 第53章 我也记仇 第53章 “这里河面风光不错,咱们坐下呗。”吕颂梨拉拉他的衣袖。 吕颂梨一坐下,秦晟也顺着她的力道挨着她坐了下来。 秦晟迟疑地道,“你怎么对阿水和二喜欢那么客气?”以前赵郁檀还是他的未婚妻时,对于他和他们的来往,就挺不认同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你挑一个理由来相信?”吕颂梨玩笑似地说道。 秦晟这人又说话不正经了。 “他们是来给你帮忙的。”即便她这话抬举了他们吧,这两人能跟着他,也是受他驱使,“我对他们和颜悦色不对吗?”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越是底层的人,越在意自己得没得到尊重。她何必去展示自己的优越感,挑动他们那根敏感的神经呢?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没必要给自己树敌。 “你和赵郁檀真不一样。”秦晟咕哝了一句。 很小声,但两人挨得很近,吕颂梨还是听到了,她挑了挑眉,然后她大概就懂了。大概在面对秦晟这些小弟时,赵郁檀的表现和自己很不一样吧,唔,也有可能是截然相反的。 可是,挑剔他们,鄙视他们,能让自己得到什么好处吗?并不能。如果自己情绪价值上的满足,需要通过贬低底层的人来得到满足,那么自己的境界和层次也就那样了。 那些无时无刻都想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优越感的人,实则就是个傻叉。她的自信源自于她自身的优秀,不需要通过贬低别人来获得。 面对在对待这些人上面,她也不需要做什么呀,正常对待就行,多简单的事啊。 “我们当然是不一样的啦,这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 秦晟想了想,觉得这话很对。 吕颂梨和秦晟谈起这事,另一边,陈金水和刘二喜也在咬耳朵。 陈金水小声地说道,“六哥这个未来的新嫂子比原来的好。” 刘二喜赞同地点点头,性子也是那等不拘小节的,瞧她竟然愿意和六哥并排坐在草地上。 原来的那位,是个清高人,别说席地而坐了。以往远远见了他们,就眉头紧锁,他们这些人也识相,通常都会自觉避开。要是遇到实在避不开的场景,那位对他们向来是视而不见的。这种无视或者说是漠视,仿佛他们是什么垃圾,不是人一样。 吕颂梨和秦晟又坐了一会,她看了看天色,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裙子上的草屑,“起来吧,我带你去见见我大哥大嫂,然后咱们就要开始干活了。” 秦晟站了起来,却迟疑地站着。 吕颂梨走出去几步了,发现他没跟上,转过身看他,“走啊。” 秦晟还是没动,吕颂梨走回去,主动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田家走。 秦晟的手突然被她牵起,他瞳孔睁大,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感觉整只手都僵硬了,怎,怎么,一言不合就牵手呢? 他这个反应,吕颂梨想笑。 快到后门时,他反应过来了,反手一拉,“你先前的计划我不同意,太危险了。你还是别去了。” “还有吗?”吕颂梨示意他说下去。 “赵彬那个人你不知道,特别地记仇。”得罪了他,后患无穷。提起这个人,秦晟的脸色也很不好。 “好巧,我也一样。”记仇。 “说正经的,别闹。”秦晟板着一张俊脸。 吕颂梨反倒安慰起他来,“有什么危险呢,有你在,你还保护不了我吗?” “那不能。”不是他自夸,赵彬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去的话,你打算怎么办?逮着他,揍他一顿?” “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要了他的命吧,没到那个程度,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揍得狠一点。”秦晟说,语气有些无奈。话赶话到了这,他猛地想到什么,突然看向吕颂梨,眼神都变了。 “胡思乱想什么?”吕颂梨无奈了,有个擅于脑补的小未婚夫有时还挺头疼的,“放心吧,我肯定不能要了他的命的。”至于怎么惩罚他,就取决于他的打算了。 “好了,赶紧进去吧,别让我大哥大嫂久等。” 进去田家后,吕颂梨就松开了秦晟的手。虽然她觉得以他们未婚夫妻的关系牵个手不算什么,但考虑到古人都挺保守的,而且秦晟这未婚夫刚上任不到三天,她还是不要刺激她大哥好了。 田家堂屋里,吕颂梨说要带个人给他们见见,吕致远和田氏就等着了。但两人也不是干等着啥也不干,手上都拿了一些活计在忙活。以往这个时间点,他通常都会去田家的铺子看一看的,既然决定再呆些日子,等一下他还是要过去一趟的。 只见吕颂梨去了一会,就领了个高瘦俊秀的少年郎进来。 吕颂梨分别给双方做了一个介绍。 “阿晟,这是我大哥大嫂。” “大哥大嫂,这是秦晟。” 秦晟地任由她拉着,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喊人啊。” “大哥大嫂。” “你好。”吕致远冲秦晟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自家小妹,“你的新未婚夫?” “是啊,也是你们的新妹婿。” 吕致远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他回去不就能见着了吗?怎么她来田家,把他也带来了? “渴了吧?饿不饿?”秦晟坐下后,吕颂梨亲自给他端了一杯茶,又给他拿了些点心。 吕致远看着妹妹围着未来妹夫那个殷勤的样子,觉得没眼看。 田大嫂也在心中惊叹,小姑子的变化真大。先前谢湛来家里做客,小妹也没有这么周到对他,大概要更含蓄一点。 这会的秦晟也感觉到很窝心很受用,但这么多人盯着他吃喝,他不好意思,就只喝了一杯茶。 吕颂梨照顾秦晟吃喝之余,对吕致远说,“大哥,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她大哥离开了,接下来的事她才好操作。 “那你呢?在田家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吧?”他确实要出去忙点事了。 “不了,我再呆一会就走了。出门前也没和爹娘说在外留宿,突然不回去,他们会担心。” 吕颂梨注意到秦晟只喝茶没碰点心,心想,他还挺好面子,再一想,有秦晟这个客人在,她大哥也不好离开去忙自己的事。 于是她让墨冰给秦晟收拾了两盘点心,然后就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起身,“好了,你们人也见过了。大哥大嫂,他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啊。” 吕致远所以,他小妹这是干嘛?让他们打个照面就走? 田氏也很意外,“这么急吗?吃了午饭再走吧,已经快烧好了。”小姑子的未来夫婿,头次登门,他们要是连饭都不招待,太失礼了。 吕颂梨替他拒绝了,“大嫂,饭就不吃了,他有急事,以后吃饭的机会很多。”说完就拉着他出去了。 “小妹怎么风风火火的。” 吕致远至今都有点搞不明白他小妹这趟来田家的目的,难道就为了看一看他们? 第54章 吕颂梨呢 第54章 两人很快又来到后门,吕颂梨把手上的点心递给他,“今天委屈你了,等回头我请你去酒楼吃顿好的,到时你带上刘二喜和陈金水他们。”这点心是糯米做的,她拿的不少,应该足够他们三人应付一顿午饭的了。 秦晟睨她,他要是想去酒楼,还用得着她带? 吕颂梨将人送走,回去没多久就在田家吃了个便饭。吃过午饭之后,她大哥就去了田家的药材铺。 吕颂梨也差不多提出告辞了。 得知她要走,吕骁这个小家伙可舍不得她了,双手抱着她的大腿不肯放开,“小姑姑,我舍不得你,你别走好不好?” 田氏一听,喊他,“骁骁,你听话!” 吕骁扭过头,撅着小嘴,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 田氏严肃地看着他。 吕骁瞬间眼睛红了,他吸了吸鼻子,对吕颂梨说,“小姑姑,你把我带回去吧,我想爷爷奶奶了。” 吕颂梨苦笑,她要是直接回去,带上这小家伙也无妨,但她不是啊,带上他就不方便了,万一小家伙见到什么血腥场面,被吓着怎么办? 吕颂梨摸摸小家伙的头顶,然后蹲下身,和他商量,“你再陪你爹娘姥姥他们几天,过几天我再来接你好不好?” 小家伙一听她拒绝,伤心地掉起了眼泪,呜呜地哭了起来。 吕颂梨无奈地搂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他。 她抬头问田氏,“大嫂,亲家大爷大概啥时候回来啊?” 田氏回道,“快了,我爹和大哥这次去的地方不远。我娘估计,最多五六天就应该到家了。” 吕颂梨点了点头,对小家伙说道,“好了,别哭了,你也听到了,再过五六天,等你姥爷和大舅舅回来,小姑姑就来接你。” 田家父子回来,多少都会带回来一批优质的药材,到时她再来挑一挑就挺好,而且她刚才也和她大哥说好了,让他帮忙收集一些好药材,药材单子和银票她都给他了。 哭了一阵,情绪过去之后,小家伙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听到她的话,仰起小脸,和她要保证,“那,小姑姑,你一定要来接骁骁哦。” 吕颂梨和他保证,“一定。” 小家伙这才愿意放人了。 田氏走过来,将小家伙抱起来,不好意思地道,“小妹,你带他进屋换个衣裳。” “大嫂你自去忙吧。” 趁着这会功夫,吕颂梨进去了刚才田家安排给她歇脚的那间客房,去换了一身衣服。她原来那身衣服由墨冰穿上,妆发也仿着她的样式,最后戴上面纱,让桃杏扶着她,上了她原先的那辆马车。 田氏给儿子换好衣服,发现他吃过饭哭过一场后,又犯困了,哄着他睡着以后,她出来发现小姑子还在客房,也没太在意,就去了厨房给她娘煎药去了。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的时候,她走出来看了一眼,这时墨冰的前脚已踏进田家大门了。 她看到吕颂梨,正想问两句。就被吕颂梨先问住了,“骁骁呢?” “他睡过去了。孩子吃过东西就容易犯困,刚才抱着你哭了一场,把他给累坏了。我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他都在打瞌睡。” 闻言,吕颂梨失笑。 田氏被她这么一问,完全不记得刚才想问的话了。 墨冰的马车出发了大概有半刻多钟,吕颂梨才戴着帷帽,从田家出来。 在大门处,她侧头看向某处,见到某个人后,她脚步微顿,然后才上了她大哥的马车。 墨冰穿着吕颂梨的衣服,覆着面纱,由侍女扶着登上原先的马车时,被埋伏在远处的人远远瞧见了。 对方快速吩咐下去,“快去告诉四少爷,目标已出现。” 这日,从平安镇到长安城最近的一条道上,发生了一件怪事。中段的三叉路口处守着两个年轻人,一旦有人想走中间那条最近的道路,就会被他们告知前言道路因为塌陷的原因,导致经过的木材商翻车,那些长短不一的木材把路给堵住了,不能走了。 老百姓们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都选择了走旁边的路,虽然绕了一点,但好在顺利。也有不信邪的年轻人硬是要走去看看的,他们也不拦着,这些年轻人最后无一不是骂骂咧咧地折回头的。 但是很奇怪的,带有吕家标记的马车要驶进这段路时,竟然没有被拦下以及劝退。 “马车怎么停了?”马车里的墨冰感觉到马车无缘无故地停了下来,心中一跳,但还算镇定地问道。 车把式满是为难的声音响起,“二小姐,前面的路不知道被哪个缺了大德的挖了个大坑,大坑周围还散落了不少木材。这会马车过不去了。”要过去的话,必须把那木材搬开,再把坑给填上才行。 车把式的脑子里都是眼前的路况,完全没意识到马车里开始只进去了‘二小姐’和桃杏,然后里面刚才传出的却是墨冰的声音。 就在他们还没决定好是回头还是解决完眼前的麻烦再走时,赵彬带着一群人出现了。 陈荣最先反应过来,“赵四公子,是你,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只是有事想请你家二小姐配合一下。”赵彬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地带近他们的马车。 陈荣等人立即下了马车,拦在他跟前,“我们二小姐没什么可配合赵四公子的,赵四公子还请三思而后行,莫要惊着了我们二小姐,否则我家老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彬一听这话就怒了,“滚开!” 陈荣等人被他带来的人给逼到了一旁,有几个还被制住了。 很显然,赵彬是有备而来的。 赵彬冲着马车喊话,“吕二小姐,请出来吧。不要让我的人上去请你,这样就不体面了。” 马车依旧毫无动静。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彬冷嗤,“吕二小姐,那就不要怪我的人动作粗鲁了。” 赵彬一个眼神,他身边的人就登上马车,撩开帘子进去拿人。 “四公子,里面的人不是吕二小姐。” 看到出来的是墨冰,赵彬脸色一黑,“怎么是你?吕颂梨呢?”他此时意识到不对劲了。 “赵彬,听说你在找我?”一道带着点调侃意味的女声在他们背后响起。 第55章 连吃巴掌 第55章 赵彬一转身,发现说话的人不是吕颂梨又是谁?只见她带着几人出现在他身后。 赵彬眼睛微眯,看着眼前的吕颂梨以及她身后带着的人,心里迅速地评估着什么。 “赵四公子,你这是何意啊?埋伏我?” 赵彬笑了,吕颂梨这样的出现方式,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察觉到了危险还不跑,他能说她太托大了吗?她不会以为就凭她身后的几个家丁就能对付他吧? “我是何意,待会你就知道了。”说完这句,他便欺身而上。 他一动,他身后的人也动了。 吕颂梨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后退,就在赵彬锁喉的动作要拿到她时,侧边出来出来一只手,将他的招式接了过去。 两人风驰电掣地过了几招,赵彬一掌击退来人,同时也将自己先发制人的优势给丢了。 “秦晟?!你怎么会在此?”看着突然现身护着吕颂梨的人,赵彬惊愕。 秦晟不发一语。 秦赵彬脸色很难看,这会他也明白过来了,看来他这是被人将计就计了啊。而他放在吕府门外监视的人,恐怕早就被发现了,那群废物! 谋划被人看破了算盘自然就落空了,不过又如何呢?他走就是了。这回不行,那就下回再找机会!赵彬抬脚欲走。 秦晟上前一拦,“想走?没那么容易。” 赵彬好笑,“你们不会以为你们能留得住我吧?” “留不留得住,试试就知道了。” “四少爷,接剑!”赵彬的手下,给他抛来一把剑。 秦晟看他拿起兵器,才将腰上的马鞭给取了下来。 吕颂梨无语,都这种时候了,还讲什么客气?趁他病要他命啊。就在她分神的功夫,两人又再次交上手。 只见赵彬一脚踢剑,手直取剑,剑筒直射秦晟,秦晟侧身避过。 这时赵彬已经举剑冲了过来。秦晟迎了上去,一个纵身,脚尖点在他的剑尖之上,翻身来到了他身后,同时抽出鞭子朝他后背甩出一鞭。 赵彬转身回击。 秦晟最擅长用的是长木仓,马鞭只能算是他第二擅长的兵器。 一开始,是赵彬在进攻,秦晟在防守。双方你来我往,打得火热。 秦晟一扫腿,一旋身,半身绕步,招式凌厉。 吕颂梨看得目不转睛。 很快,秦晟反守为攻。秦晟刚才领教了他那柄短剑的一寸短一寸险。现在轮到他领略秦晟鞭子的一寸长一寸强了。秦晟的鞭子甩得虎虎生风,偏又角度刁钻,密不透风的鞭影直逼赵彬,让人防不胜防。 赵彬仅靠一柄剑防守,不时有鞭子落在他身上,身上的衣裳也变得破破烂烂。 越打,赵彬的脸色越难看。这场较量,他已然落了下风。他这才想起,秦晟的功夫好是出了名的,但两人之前没交过手,他也只以为是世人夸大了而已。上次在大街上纵马那回不算,这会,他再自大,也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比不上秦晟。 此刻的赵彬真的打心底里萌生了退意。 他虚晃一招,逼退秦晟两步之后,就想逃之夭夭,却被秦晟用鞭子缠住腰身。 赵彬一看,果断一手离剑式,直取秦晟门面。 秦晟下意识抽鞭回防,但因剑速太快,用鞭子来化解飞剑已然来不及,只见他一个旋身,另一只手一伸,徒手将剑给接了下来。 徒手接剑! 纵然吕颂梨不懂武功,也觉得秦晟是真的厉害。她心想,幸亏她把秦晟给叫上了,不然她手底下的人根本不是赵彬的对手。 秦晟乘胜追击,失了武器的赵彬夺马欲逃,很快就被秦晟擒住了。 秦晟一手按在其肩膀上,赵彬用力,却挣脱不开。 赵彬带来的人也一一被制住。 “秦晟,放我走,之前的事两清了如何?”赵彬觉得秦晟不敢将他如何。 吕颂梨溜溜达达地走过来了,“要抓你的人是我,你求他,不如求我?” 赵彬忍着心头的气,有点嬉皮笑脸地道,“吕二小姐,咱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我求你大人大量,放我一回如何?” 吕颂梨挑眉,“没想到你的骨头挺软的。”打过两次照面,她还以为他是一根硬骨头呢。 听到这话,秦晟眼中划过一抹笑意。 而赵彬则恨得牙痒痒,但他知道,现在他落在两人手里,还是识时务一点好。今日先低个头,日后再找回场子就是了。 “可惜了,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耍我?!” “是啊,很明显就是耍你!” 赵彬闻言,陡然用力挣扎,秦晟擒他是下了死力的,且一直没有松懈,所以他的挣扎是徒劳的。 看他这么不老实,秦晟脚尖往他的腿弯处一踢,在他吃力跪倒后,再往他的后背踢了一脚,然后他整个人被迫趴在地上了,最后被秦晟一只脚将他狠狠地踩在地下。 “秦晟,你放开我!”被如此屈辱的对待,赵彬心中愤恨,叫骂不已,“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我等着,回头我让你们不得好死!” 秦晟脚下更用力了,抬头问吕颂梨,“要不要堵住他的嘴?他的嘴太臭了。” 赵彬还在大放厥词。 吕颂梨摇了摇头,慢慢地朝他走近,赵彬现在都还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不会以为他们怕了赵家,然后被教训两下就会被放走吧? 吕颂梨在他跟前站定,然后慢慢蹲下身,一把扯过他头上的头髻,逼迫他抬起头来看自己。 吕颂梨见他不逊地看着自己,眼神还充满恶意,直接甩了他两巴掌。 “你敢打我?!”赵彬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打了! “就打你了,咋地,还得挑日子打不成?”吕颂梨说着,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啪! 而且吕颂梨打的力道还不小,赵彬虽然习武,但好歹出身高门,脸上的皮肤还是挺嫩的。吕颂梨这三个巴掌下来,把他的嘴角都打出血丝来了。 秦晟的目光不太对,他发现他这未婚妻是真凶残,之前对付给她爹砸鸡蛋的马六等人,还只是动口,让下人动手,她这次是直接动手啊。 别说赵彬意外了,就是她带来的人如陈荣罗铁牛等人,还有刘二喜陈金水等人都很意外,特别是后面两位,在她出手时眼珠子瞪得老大。这两人只觉得他们六哥这新未婚妻真的是人狠话不多。 吕颂梨脸上不显,手放在背后,相比赵彬的脸,其实她的手更嫩,这么用力地给他甩了三巴掌,她的手也好疼的。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秦晟注意到了她这个动作,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第56章 自食恶果 第56章 连吃了三巴掌,赵彬这会识相了。 吕颂梨也满意了,她就说嘛,没有巴掌治不服的嘴贱,如果不服,那就是打的还不够狠,给的巴掌不够多。 “我说秦晟,这回的事我认栽,但你们打也打了,训也训了,可以放我走了吗?”这回赵彬不骂了,而是玩笑似的说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哪。” 秦晟不为所动,踩在他身上的大脚纹丝不动。 吕颂梨觉得惊奇,赵彬这么笃定他们不敢动他,只以为他们略加惩罚就会放他走,这是哪来的认知?而且他只提秦晟,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啊。也是,他今天之所以栽了,就栽在太小瞧女人了,他从没想过防备她。 拳打出去,收回来之际,也是最容易被人趁虚而入的时候。这个道理她怎会不懂呢?赵彬想趁着这个时候算计她,怕是不行。 这时,墨冰从马车里给她搬来一张凳子。 蹲着确实有点累,吕颂梨理了理裙摆,坐了上去。 这时的赵彬被按在地上,懒得抬头了。罗铁牛见状,上前一步,一把提起他的发髻,强迫他抬头面对二小姐。 赵彬以屈辱的姿态面对吕颂梨这个女子,心里对她以及提着他发髻的家伙恨得不行,等回头,看他不把这人的手给他砍了! 太会来事了! 吕颂梨给了罗铁牛一个赞赏的眼神,有眼色,会来事,有前途。 秦晟瞅了一眼眼前的大个子,她的人总是奇奇怪怪的。 其他人羡慕地看着他,学到了学到了。 罗铁牛咧开嘴,恨不得抬头挺胸。他刚才这举动是下意识的,他觉得这个赵彬都被抓了,二小姐和他说话,他怎么能不认真聆听呢? 吕颂梨看向赵彬,“说说,你这次埋伏我,是打算对我做什么?” 赵彬眼珠子一转,本来想说是个误会。但对上她清凌凌的,像是能看透人心般的眼睛,突然就说不出来了,他觉得这个理由应该骗不过她,反而会惹怒她,那三个巴掌自己脸上还火辣辣地疼着呢。 所以赵彬不吭声。 看他这副消极抵抗的模样,吕颂梨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也就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搜一下他的身。”吕颂梨吩咐完,然后站起来,“再去问问那些人有没有知道的,这会是他们将功折罪的时候了,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吐口的话,下场会很惨。” 秦晟问她,“这事我去?”审讯他还是有一手的,其他人可能根本不会。 吕颂梨摇头,“不用你去,咱们看好他就是胜利。”她指了指他脚底下的赵彬,其他人都是小虾米。 至于他担心的其他人不会审讯,怕问不出来什么,她倒是不担心。不管什么人,很多事都是从不会到会的,故而一些不要紧的事,他们交给下属去办。做为上司,要给机会他们练手,即便效果不尽如人意也不要紧,要给机会属下去表现,试错,下属们才能得到进步和成长。 这些话是两人站着说的,两人说话又轻,加上赵彬他是趴在地上,以及刚才的三个耳光带来的后遗症还在,耳鸣,感觉耳朵嗡嗡的,他完全听不见他们在说啥。 吕颂梨让人搜身,陈荣接了这个任务,很快就奉上从赵彬身上搜出的东西。其他的金银玉佩这些就不说了,没啥特别之处,倒是有一只瓷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二小姐,这是从他怀里搜出来的。” 一个瓷瓶子。 吕颂梨问赵彬,“这里面是什么?” 赵彬还是不吭声。 “二小姐,这里面是药丸子。”陈荣将药丸子倒了出来,红色指头大小的模样。 “这药,你是打算用在我身上啊?这就是你说的凡事留一线?”吕颂梨看着药,又看着死猪一样的赵彬,目光不善。 这时,负责问讯的罗铁牛刘二喜两人过来了,没问出什么,除了知道赵彬想设伏教训她一回之外,具体的计划除了赵彬本人,其余人一概不知。 还挺保密。 “那我还真挺好奇,人吃了这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吕颂梨冷笑,别以为装死就能躲过去了,“来人,给他喂两粒。” “不,你不能这么做!”赵彬脸色大变。 吕颂梨看着他冷笑一声,然后给了陈荣一个眼色,懒得跟他废话。 陈荣立马上前。 “秦晟!你就任由她胡来?!” 任凭赵彬怎么说,秦晟无动于衷。 秦晟其实挺无语的,这家伙看着聪明,其实挺笨的,到这个时候了,还看不清他和吕颂梨之间是谁做主吗?和他说有什么用? 见此,赵彬转而威胁吕颂梨,“你敢乱来,我赵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唔唔——” 赵彬话没说完,就被捏开嘴巴,强硬地塞了两颗药丸进去。他还想用巧劲吐出来,被陈荣手一顺,药丸子就被直接进了他的肚子里。 没多久,他的脸就变得潮红,气息也紊乱起来,被按住的身体如泥鳅一样不自觉地扭动着,像是非常难耐,“放开我!” 秦晟脸色变了,要知道赵彬还是习武之人呢,他都受不住这药劲,反应这么强烈,试想这药如果用在吕颂梨身上,会怎么样。不,这不能想! 看到药丸子的时候,吕颂梨就已经料到他使的是什么下三烂的手段了。这手段低级恶心人,但毁人的效果也是一等一的。这古代哪个女子失了清白,无异于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 不,赵彬哪里是想教训她一顿,这分明是想要了她的命啊。赵彬毁了她的清白,这和毁了她的人生有什么区别? 还有,周遭都没有别的人了吗?谁来扮演玷污者的角色?吕颂梨环顾四周,最后眼神落在看着已经撕扯着自己衣服的赵彬以及周围其余人的身上,小脸也绷得紧紧的。 “这瓷瓶里还有多少药?”算了,不用管这个,吕颂梨继续吩咐,“分给他带来的人,一人一颗,还有多的话,再分。直到把这瓶药用完为止。最后把他们都弄到那间破屋里去。” 赵彬这个地点选得可真好,既然是他精心挑选的地方,就留给他自己好好享受吧。 “不,你不能这么做!秦晟,吕颂梨,你们确定还要往死里得罪我赵家?”赵彬强自镇定。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局,自己却是尝试者。 这会,越彬很希望有路人发现这里的异常,他的人早就从三叉路口撤回来了,没人拦着路人了,应该会有人挑这条路走了吧? 他不知道的是,吕颂梨沿用了他的老办法,直接在路口放了两个人引开路人。 只能说他这是自食恶果了。 第57章 废他一腿 两人都没理会赵彬的话。都已经得罪了,就像绿帽子,还需要分深绿和浅绿吗? 秦晟对吕颂梨说道,“后面的,我帮你盯着,你先回去吧。” 吕颂梨很遗憾自己没能留下来观看最精彩的一幕。 但她看了看秦晟的脸色,觉得自己这会还是乖一点吧。她觉得自己如果坚持要留下来,估计他要疯。这回能顺利逮到赵彬,还多亏了他。 “我一会就走。” 吕颂梨的听话,让秦晟觉得她还挺乖。 吃下两颗烈性春药的赵彬得不到纾解,理智渐渐消失,只剩下本能以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会他早已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对着吕颂梨破口大骂起来。 “吕颂梨,你个贱货。你算个什么玩意,之前不过是我大姐跟前的一条狗,敢那样对我大姐!信不信,回头我弄死你……” 赵彬一直骂,一直骂。 吕颂梨笑了,她刚和秦晟说一会就走,就是想再给赵彬一点教训,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太便宜他了。她正想怎么和秦晟说呢,赵彬这不是自己把脖子洗干净递上来吗? “阿晟,我要他一条腿。”吕颂梨用眼神点了罗铁牛出列。 陈荣一惊,尽职地劝道,“二小姐,三思啊。”二小姐让罗铁牛动手,他就知道二小姐说的要是真的要,直接将他腿废掉的意思,而不是仅仅打折那么简单。 “不必劝我,他来招惹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三思?” 一旁的刘二喜闻言嘀咕,“怎么没有三思,或许是三思后还是决定这么做的呢?” 吕颂梨听到了,认真地回了一句,“那就更该死了。” “吕颂梨,你敢?!你敢这么对我?赵家不会放过你的!”意识略有些清醒的赵彬色厉内荏地喊道。 “那是之后的事,你都敢来埋伏狙击我,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对你?”身上啥也没带,就带了这么些歪门邪道的药丸,用膝盖想都知道他要用在谁身上。 “还有,你威胁的话能不能换点别的,老是那两句,我听着都听腻了。” 吕颂梨对秦晟说道,“阿晟,他那条腿我要定了,你不能劝我,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你要是怕连累秦家,可以先走,后面的事我自己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秦晟生气,俗话说夫妻一体,虽然他们还没正式成婚。但太后赐婚后,两人就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赵彬算计吕颂梨,何尝不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吕颂梨得了他这句话,点头说了个好字,然后一个眼神,罗铁牛上前,先卸了赵彬的两条胳膊,然后拦腰将他抱起,最后抡起他的左腿,狠狠往旁边的树干上砸过去。 啊! 近一点的人,甚至听到了骨头开裂的声音。 罗铁牛出手很快,抬着他的腿连续往树干砸了三次,才停了下来。 赵彬凄厉的叫声,惊起旁边树林的百鸟。看着走近的吕颂梨,赵彬眼睛里的恨,像是凝固成了实质的毒药一般,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眼前的毒妇给弄死了,立刻,马上! 吕颂梨掀起他的裤脚,发现他的小腿已经扭曲了,腿骨刺破了肌肉,血汩汩地流着,因为疼痛,压制了刚才那两颗烈性春药。 吕颂梨面无表情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单手将盖子挑开之后,瓶口朝下,随着她的手的抖动,褐色的药粉粉末落在他的伤口之处。 赵彬疼得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他心里恨吕颂梨,但当她蹲在自己旁边的时候,内心又下意识地想远离她,但是他做不到。这会见她往自己的伤口撒粉末,忍不住惊叫,“你要对我干什么?”声音里有他都察觉不到的惊恐。 很快,伤口处凝成薄薄的一层,吕颂梨一直留意着他的反应,确定了他不疼了之后或者说他的疼痛已经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了后,她就将药给收了起来。 这是她之前配制好的麻药,很珍贵的。要不是她担心一会赵彬因为疼痛盖过了春药的药性,无法表演,才舍不得给他用呢。 赵彬的嘶喊声明显低了,秦晟注意到了这一幕,再看赵彬的伤口迅速地止住了血,嚎叫声渐渐地没了,觉得这药有点神奇啊,有点像传说中的麻佛散。 她这麻药用是的后世她爷爷的秘方,效果要比麻佛散好点。 “后面的交给你了。”吕颂梨对秦晟说道。 刘二喜陈荣等人闻言浑身一抖,这姓赵的都被整治得这么惨了,二小姐还没忘记之前的打算,是个狠人。 赵彬带来的人则是欲哭无泪,四少爷招惹的是什么人哪,这么记仇,他们接下来还能好吗? 吕颂梨对秦晟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站在了一旁。 秦晟一看就知道这是要他开始的意思。他叹气,先命人将堵住的道路给清理出来,干活的主力是赵彬带来的人。这些人被当成犯人一样,摁着头干活。 等清理完道路,这些人身上的药性正是发作得最激烈的时候。接着秦晟让人将赵彬以及他带来的人弄进那间破屋,然后将门反锁好。不用多想,这锁也是赵彬的人准备的。在此之前,为了防止他的属下破屋而逃,他还让人将这些人的一只手和一只脚给打断了,反正都是一些助纣为虐的家伙。 很快,里面就热闹起来了。 吕颂梨冷漠地看着,对赵彬,她没有手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可惜不能未罪先罚,将人弄死,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然在他算计不成功的前提下,将人弄死,就太过了。她爹可能兜不住。 最后,吕颂梨带着人先走了,还顺便带走了一个证人。 秦晟留下来,将善后的工作做好,扫好尾巴才走的,走的时候顺便带上了守在路口的两个人。这条从平安镇前往长安城最近的道路通畅了,至于什么时候有人经过,进而发现赵彬等人,就看天意了。 “秦六公子,咱们往这边走。”守路口的人是吕颂梨的人,对方指着左边的那条路说要走。 秦晟无所谓了,就听了他的,一马当选冲进了左边的道路。 才行驶不久,就发现吕家的马车正停在前方,原来她还在等自己。 秦晟骑着马儿小跑上前。这时,去给吕致远送马车的人也回来了。最后由他护送着她归家。 第58章 儿子废了 平安镇田家,时间倒回半个时辰之前,吕颂梨让人将借用她大哥的马车给还回去。 田氏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为何那么快就把马车还回来了。正好吕致远回来取东西看到了,自然就得问问了。 来送马车的人是陈荣,他当下三下五除二地将事情给说了,详细的没说,只说了个大概,让大少爷心里有个数就行。 光是这个,吕致远听了都跳脚,“这个死丫头,发现有人埋伏也不说一声,竟然自己一个人去处理了,胆大包天了她!” 吕致远是又惊又怒。 田氏没说什么,她刚才也听得胆战心惊的,小姑子的胆子这也太大了,那么大的一件事,竟然全程不露声色,关键是她还办成了!这就离谱。 陈荣连忙说,“大少爷,二小姐不是一个人,未来二姑爷也在的。” 秦晟那身手,很容易折服人的,陈荣就在被他折服的人中之一。 “大少爷,少夫人,二小姐说,让你们这段时间小心点,要留心突然间出现在周遭的陌生人,看顾好小少爷和小小姐。”陈荣说完,就连忙溜了。 吕致远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田氏被他转得头晕,“行了行了,她做都做了,你能拿她怎么办?” 吕致远悻悻然,“等我回去一定要和爹娘说说她!” 可惜等他回去和爹娘一告状,吕德胜嫌弃地看了儿子一眼,心想,一定是大儿子太不中用,女儿才不和他说自己的计划的。一定是这样,吕德胜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同样被瞒着的事实,女儿瞒着自己,一定是怕他担心,才不是觉得他没用呢。 不过当时吕德胜也劝吕颂梨,说闺女啊,你大哥说的也有那么一点道理,你大哥虽然废物了一点,但也是可以用用的,至少吩咐下去的事,都能不打折扣地完成。你下次有事,尽管使唤他。 这是吕致远万万没料到的。 不过这是后话了。 最后,赵彬是被路过的好心人用牛车拉着回赵府的。赵彬被糟蹋后,对于听到呼救声大着胆子前来察看的农家老汉许以重金,这才让来人咬着牙将他送回。 将将入夜,农家老汉才在赵彬的指路下将人送到赵府。 赵彬衣不蔽体地躺在牛车上,身上盖着稀稀落落的稻草,一条腿以某种难言的角度垂在一旁。不提罗氏看到这一幕是如何的失声痛哭。 “老四,老四,告诉娘,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这时的赵彬发着高烧,呼吸短促,更因为左腿的疼痛,发出一阵阵难以抑制的痛苦的呻吟。 罗氏的呼喊让他睁开眼,艰难地道,“娘,我爹呢?” “你爹在书房,我已经让人去请你爹了,他很快就会到了。儿子,你和娘说,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娘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你报仇。” “是吕颂梨——”这几个字,赵彬可谓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是她,竟然是她?毒妇!”罗氏不敢相信自家儿子竟然是被她害成这样的。 接下来,罗氏哭得昏天暗地的,狠狠地诅咒着罪魁祸首,“老天爷,你睁开眼吧,降下一道神雷把那贱人给霹死吧!” 这时,赵郁檀接到消息,跌跌撞撞地跑来。 赵彬整个人了无生气地躺在榻上,他觉得自己好脏好脏。 赵郁檀不敢相信,自己英气勃发的弟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瞬间她哭得不能自已,恨不能以身相替,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的亲人遭遇这样的事!苍天啊。 然后她听到她娘的咒骂声,知道这一切都是吕颂梨所为之后,她好后悔,要是她当初在得知他要找吕颂梨的麻烦的时候,自己多劝一劝他就好了,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这时,赵文宽也赶来了。 罗氏一见他就和他告起状来了,“老爷啊,你瞧瞧四郎,都是吕颂梨这个毒妇!太狠心了,瞧把四郎的腿打成啥样了?” 赵彬一见到他,眼睛一亮,提出了一直盘桓心中的要求,“爹,我要将吕颂梨碎尸万段!还有秦晟!” “好好,爹答应你!”儿子这遭遇,让一向心硬的赵文宽眼睛都红了。 “什么?这里面竟然还有秦晟的事?”罗氏尖声喊道。 赵文宽没理会罗氏,环顾四周,没见到大夫的影子,不由得问道,“大夫请了吗?” 这问题是赵郁檀回的,“我让人去请程太医了。” 赵文宽点了点头,程太医和赵家交好,赵家每年都会给他一笔供奉,让他负责赵家主要的主子们的健康。而且程太医嘴巴紧。 “爹,丁文等人要处理掉!”即便现在赵彬难受得很,仍旧惦记着将那些下人给处理了。 “放心,爹知道怎么做。”赵文宽眼中冷光闪烁,对于这些辱了他儿子的下人,他可不会手软。 “还有送我回来的农家老汉。” “嗯,爹答应你。” 程太医很快就到了赵府,给赵彬诊治过后,就背着药箱出了门来,还示意赵文宽跟上。 “令公子的腿受到了三次重创,下手的人极狠,令郎小腿骨下半截粉碎,即便骨头和伤口长好了,恐怕也会不良于行。”其实是再也不能站起来走路了。 程太医说完,心中也是叹息,这赵彬,算是完了。 赵文宽听完,心情很沉重,但他还是说道,“程太医,你想想办法,你看我儿如今如此年轻,我们做父母的实在不忍心,他将来可怎么办呢?” 程太医推辞,“下官实在无能为力啊,赵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最后赵文宽只能无奈地道,“程太医,你给他开点止痛药吧,先治着,他这样,我们做爹娘的看着难受。” 最后太医给赵彬开了伤药和止痛药,还另外开了几副退热的药,亲自给他处理了腿伤,另一处的伤口,他不便处理。 可他刚处理好腿伤,赵彬就开始大发脾气,“滚啊!滚,都给我滚!” 一看到那伤药,赵彬就想到他在破屋子里被那些仆从按着,那一副副屈辱不已的画面,还有就是程太医给他的止痛药一点也不好用!用了还是感觉到很痛很痛! 虽然他无比痛恨吕颂梨,但她当时给他用的伤药,止疼和止血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对比之下,太医给的止痛药就逊色不少,不怪他不满意。 程太医黑着脸出去的,赵文宽只能好言相劝让他体谅一下伤患的心情,然后安抚着将人送走。 赵文宽一回来就被罗氏抓着问,“老爷啊,吕家父女二人如此嚣张,我们就没有治他的法子了吗?!咱们儿子这罪不能白受啊!”她如今心心念念就是想替儿子报仇。前面吕德胜胡乱弹劾人,害得他们赵家一系的好几个官员被贬谪了。如今吕颂梨又害了她儿子,可谓新仇旧恨。 赵文宽沉默不语。 罗氏放声大哭,“我可怜的儿啊,难道就任由她逍遥法外?明明咱们可以找裴青天,再不济咱们可以找皇上做主。” 赵彬一听,激烈反对,“爹,不能这样,这事不能让人知道。儿子,儿子不想活了。” “放心,爹知道,这事一定不会让人知道的。”赵文宽连忙安抚,转而脸色铁青地对罗氏喝道,“够了,你这样闹,是想让老四去死吗?” 真将此事公布于众,儿子恐怕要羞愤欲死了。他完全可以想象,不管是在公堂之上还是在朝堂之上,提及此事,会有多少人前来围观以及议论。缺胳膊断腿的没什么,他们见多了,但是一个大男人被那么多人轮了,他们还没见识过。他这妻子果然不怎么聪明! 突然被骂,罗氏的眼泪戛然而止。 在女儿赵郁檀的低声解释下,罗氏才明白其中原由,她嗫嚅道,“我们不能只提儿子腿伤一事吗?” 赵文宽冷笑,“我们不提,难道吕家不会提?”都已经被他们告了,吕家会不提及此事吗? “难道,咱们要吃了这个闷亏?”罗氏闷闷地道。 当然不,吕颂梨废了他一个儿子,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赵文宽回房换了一身衣服,便出门去了谢家府上。他出门时,已是戌时正,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第59章 这个蠢货 第59章 赵文宽到谢府时,已经接近亥时,二更天了,谢明堂已准备就寝。深夜接到赵文宽来访,他很是讶异,但还是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赵文宽一见到谢明堂,就哭着跪下了,“明堂兄,这回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哇。” 谢明堂一惊,连忙伸手,想将他扶起来,“文宽啊,有话好好说,用不着如此。” 谢明堂扶他不起,就知道事情不小,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你放心,如今我们谢赵两家是亲家,能帮的忙我一定帮。” 赵文宽这才顺势被他扶了起来。 双方分别坐下之后,谢明堂关心地问,“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失态?” “明堂兄啊,那吕家太过分啦……” 半个多时辰之后,谢明堂送走了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赵文宽。 他想了想,吩咐下人去将长子谢湛叫来。 谢明堂的长随来到谢湛的院子时,已是子时正了,酷喜挑灯夜读的他,也准备洗漱一番,然后就寝了。 他爹传唤,谢湛没有耽搁,将外袍穿上系好,就前往他父亲的书房。 谢明堂一见到他就说,“阿湛,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谢湛表情严肃,父亲深夜喊他过来,想必事情不小。他的脑子迅速地转动着,他们谢家近来哪个人负责的哪件事哪个环节最容易出问题?然后如何应对? 谢明堂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说,“不是谢家出事,而是赵家出事了。” “赵家出什么事了?” 谢明堂的表情有点不同寻常,“赵彬被人打折了一条腿,人是长安城外的老农送回来的。下手的人太狠了,他那条腿被打得粉碎,看过太医了,太医说,他那条腿算是废了,即便救治过来,也很难走得了路了。” 赵彬?出事的是他。赵彬这个人,将来是他的妻弟,基本情况他是大概了解过的,目前任职于城外三千营,是从六品的武骑尉,人他还挺看好的,对他将来的升迁方向也有了一定的规划。没想到,他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以后也是废了。有些布局,得作出相应的改变。 “知道是谁下的手吗?”他总得知道是谁坏了他的计划。 谢明堂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谢湛先是一愣,突然间就心领神会了,“动手的是吕家?吕颂梨?” “还有秦晟。” 谢湛心神一震,竟然真的是她! 吕颂梨真是好胆。这下赵家和吕家这下要不死不休了。 “赵家打算告到皇上跟前?”谢湛沉思片刻后问道。 谢明堂摇头。 谢湛意外了,赵家吃了这么大的亏,竟肯咽下?难道里面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毕竟这么好一个收拾吕德胜的理由,赵家竟然愿意放过? 他回想了一下父子两人的谈话,突然问道,“赵彬是什么时候在哪遇到吕颂梨的?”两人到底为什么发生了这样大的冲突,吕颂梨不像是那等无脑之辈。经过太后宫宴之后,谢湛就意识到自己对吕颂梨这个前未婚妻绝非他以前认为的那样安静木讷。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挑起这么大的矛盾。 他爹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这事是赵彬先挑起的,吕颂梨今天一早出城去了平安镇,赵彬在她回来的路上设伏,被她事先察觉了,然后她联合秦晟一起,反手就将赵彬给废了。” 是他起的头,谢湛猜到了,但是这个理由不够,“还有吗?” 谢明堂迟疑了下,说道,“赵彬被他们下了下三烂的药,除了他之外,他带去的人也一并被下了同样的药,然后……那药是赵彬带去的。”因为赵彬被打断了腿没有行动力,跑不掉的他被好几个家丁轮了,据说后面都开裂了。 杀人诛心啊。这手段另人发指!他这么大年纪了,听到这事,都觉得不忍。太惨了。 后面的不用说下去了,他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谢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中有冷意掠过,“这个蠢货,被人反算计了。” 这一大早,谢吕赵三家的主事者都在忙着因为太后赐婚而衍生的杂事,原来吕颂梨没有亲自来谢家,恐怕早就为赵彬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偏赵彬自以为得计。 谢明堂点头,“是的,听赵彬说,他遭受这一切的主使竟然不是秦晟,而是吕颂梨。你说,她一个女子,怎么手段这么狠毒?心也狠。”女人狠起来,真没男人什么事了。 谢湛心说,猜到了。 “赵彬恨毒了他们。” 谢湛心想,赵彬恨又如何?他的遭遇,赵家目前遮掩还来不及呢,包括他自己,估计也是一样的意思。要是闹到皇上跟前,他也不用做人了,这一辈子就毁了。虽然说,因为腿废了,这辈子估计也……但好歹目前还有点希望不是,万一哪天遇上神医呢? 赵彬也真是的,这个时候去招惹吕颂梨干嘛?这里面的是非曲折,外人不清楚,自己人心里还不门清吗?谢湛既觉得他可怜,又觉得他活该。 如果此时吕颂梨知道谢湛的想法,一定会无比赞同的,所以这人啊,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没要他的命,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顺便收了点利息,已经很仁慈了。 谢湛这会对赵彬也很厌烦,他自己被废了不要紧,还乱了他的布局。 在大黎朝,文臣武将之间,是有天堑在的。赵家文官世家,赵彬能年纪轻轻地就进入城外三千营任职从六品的武骑尉,其中不乏秦家的帮扶。 赵彬在他的布局里,占据着一个挺关键的位子,可是如今呢?赵彬就成了一枚废棋。若是能用赵彬能废掉吕家,倒也划算,可吕家未必没有后手,这情况让人进退两难。 “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面对赵文宽的求助,应该如何帮他扳回一城。”其实刚才从赵文宽那里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时,谢明堂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感受,有震惊,也有淡淡的悔意。经历了退婚换夫的事件后,他们能感受到吕颂梨这个人明显地蜕变。她的每一次的进和步蜕变,都是因为他们主动或者被动地推着她。这么一想,感觉是因为他们,才成就了她一样,然后就怎么都不得劲了。 但这股情绪很快就被他压下来了,为政者,面临选择时,三思而后行,可一旦选择了,最忌三心二意,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往前看。 第60章 闺女厉害 第60章 谢明堂看着谢湛,郑重其事地道,“儿子,咱们谢家这回真的要出手了。”这事既然已经不能放在明面上较量,只能私底下出招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赵彬出事的消息一定会传开。赵文宽是你的亲岳父,现在他求上门来,赵彬是你的小舅子,如今他落了个这么惨的下场,且不论其中是非对错,于情于理,咱们不能不管。不然不止令赵文宽寒心,我们的盟友以及依附我们谢家的其他人会怎么想?”太后娘娘懿旨赐婚,婚事已不可更改,他们和赵家的姻亲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既然已经成了姻亲,该有的态度就得拿出来。 谢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最后谢湛取来一本小册子,郑重地交给了谢明堂。 谢明堂先是疑惑,接过一翻阅,神色是越来越认真,这本小册子记录了吕德胜的生平,及个人大事件,主要还是记载了他在御史台任职期间,他在扳倒政敌时所用奏本的言行分析,相当于高度解读了吕德胜这个人物。 “好好好,有了这本册子,我们培养的人就能尽快地出现在皇上跟前,进而将吕德胜取而代之。”谢明堂是真没想到啊,儿子竟然做了这样一手准备。 谢湛父子此时没有料到,这本册子最终辗转几年,会落到吕颂梨手里。谢湛作为未来的文道魁首,文章造诣登峰造极,鲜有人能与之相比,这时,已经十七的他,在这方面已经小有所成。当时吕颂梨还挺喜欢这本小册子的,后面她让手下代为整理,弄成了她爹的个人传记,在她爹大寿时,送给了他。可把当时的吕德胜高兴坏了,后来这本个人传记还被有识的商人还找到吕德胜本人,出资将这本传记给印刷了。 这本传记被当时很多人私下收藏了,并传到了后世。随之而出名的,除了吕德胜这个传记的主人公之外,就是谢湛这个作者了。以如此独特的形式扬名,谢湛自己也是万万没有料到的。 这厢,吕颂梨也在用过晚饭后和父母提起了赵彬的事。 这可把吕德胜和蒋氏吓了一跳。两老都没想到赵彬那货这么阴险,会选在这当口对闺女出手,听到闺女差点出事,夫妻俩人刚才心跳都差点停罢。 如今看到全须全尾的闺女,方觉得虚惊一场。 吕德胜嘴角抽抽,闺女是傍晚回到家的,现在吃了晚饭都酉时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了,闺女才把事情告诉他们,而且她那态度,就像是随口一提,知会他们一声而已,心可真大啊。要是别的小姑娘,出门遇到这事,估计一回来就找父母倾诉了吧。 “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不知道像谁。”蒋氏道。 “像谁,这必须像我爹啊。” 吕德胜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然后妻子一个白眼过来,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蒋氏没好气地道,“确实,你们就是一对胆大包天的父女!” 吕德胜哀怨地看了闺女一眼,如果他这会还不知道闺女是拉他一起顶缸,他这朝堂就白混了。 吕颂梨偷偷作揖,一副拜托拜托的模样。 吕德胜能怎么样,只能不和她计较啦。 吕颂梨趁她娘不注意,上前一步,狗腿地给她老爹捏起肩来。 吕德胜心里慰帖,对她这一招极为受用。 蒋氏见了,酸酸地道,“就给你爹捏肩啊?” 吕颂梨连忙道,“哪能啊,亲爱的母上大人,我只给我爹捏一刻钟,剩下的时间都是您的,捏到你舒坦为止。”端水大师上身。 “调皮!”蒋氏嗔笑。 “闺女,你这手玩得有点大啊。”提起这事,吕德胜是又爽又自豪,他闺女就是厉害!不是他吹牛,一般女子遇到那种情况,恐怕都遭了毒手了,哪还能反杀回去啊? 如果不是女儿厉害,真被赵彬给算计了,让人糟蹋了,他们这当爹娘的,得多心疼多后悔啊。现在这情况就很好,别人痛苦总比自己痛苦好吧,不就是兜底嘛,当爹娘的哪个不是给儿女遮风挡雨或者收拾烂摊子的,不然怎么会有打了小的来老的这句话呢。 而蒋氏则是有点担心赵家那边,毕竟女儿这做法,相当于废了赵文宽一个儿子,还是个成年的,已经可以看得见前途相对光明的儿子,这损失对赵家来说太大了。推己及人,要是她两个儿子中被人废了一个,她要疯了。 “没事,赵家不敢告到皇上跟前的。” 至于私底下找麻烦?她会怕吗?而且怕也没用,赵彬明显的三观不正,欺负人没数。除非他们吕家乖乖地被他们算计,不反抗,束手就擒,才有可能让赵彬满意。不,如果他们吕家真的如此软弱,被他们欺负至斯,得到的只会是赵家更变本加利地打压,甚至铲除。 所以这题一开始就无解,不服就打,敢伸手就打,打到他服,打不服就只能弄死了。她几乎都可以预料到事情的发展,所以她趁机废了赵家一个机动力,没毛病。 吕颂梨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即便赵家豁出去告到皇上跟前,我也不怕。”她手上还有证人哪,赵彬先撩者贱,她无论怎么报复回去不是应该的吗?理论到最后,顶多就是她的报复有点过火了而已,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防卫过当,她以及他们吕家,顶多挨一顿训斥,反正他们家都是脸皮厚的,对他们来说还不是不痛不痒啊。 况且,他赵彬算计人不成,反被人还击得丢了清白,废了一条腿,他不丢脸吗?以他的心高气傲,必不愿将自己的惨状展现于世人,这就跟后世的社死是一样的,他要是敢,这么豁得出去,她敬他是条汉子。 吕德胜附和闺女的观点,作为男人,他设身处地的代入了一下……不行,一想到那个画面,他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不能代入,坚决不能代入。总而言之,如果他是赵彬,是坚决不想将自己的遭遇公诸于众的,特别是与他家闺女对恃不是百分之百能赢的情况下。 但是吕德胜和吕颂梨这对父女对视一眼,赵家会报复,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们父女俩也很有自知之明,两人一老一小,把赵家得罪得死死的,赵家势必会以雷霆之势报复他们,做好防备吧。 “接下来,我要忙起来了。”吕德胜和夫人说,“为免吵到你,我睡一段时间书房?” 他们年纪也上来了,本来就觉轻觉少,现在又是冬天,他起得早,他一起,老妻估计也不用睡了。 但他必须这么做,他们不知道谢家和赵家会出什么招儿,但是吕家的顶梁柱是他,而他最大的靠山兼大腿是康成帝,只要康成帝一直都站在他这边,他就倒不了,他倒不了,吕家就能绿树常青。 对于她爹的决定,吕颂梨是赞同的。 “你别去书房了,老实在屋里睡。”蒋氏不同意,夫妻多年,除了她坐月子的时候,两人很少分房。至于他说的吵到她,她无所谓,白天犯困的时候,她还能补觉。 吕颂梨见他们两老就着这个问题讨论起来了,便麻利地溜走了。 第61章 她不简单 第61章 晓风小院 “二小姐,耳房那边的洗澡水已经备好了,这里三身亵衣亵裤,二小姐穿哪身?”墨冰轻声询问。 吕颂梨抬了抬眼,道,“中间那套吧。” “好的。”墨冰立即干净利落地将另外两套收了起来。 同屋伺候的侍女们很惊讶,墨冰做为二小姐的贴身丫环,以往这样的小事,她自己就做主了。 墨冰没理会这些小丫环们的心思,径自做着手头上的事,心中思忖着,二小姐身上的气势是越来越明显了。经过今天的事,墨冰能明显感觉到,陈荣等人对二小姐更加恭敬了,就连她自己,也自我反思了起来,从而变得稳重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像个护犊子的母鸡,咋咋呼呼的。二小姐以前性子说是文静,其实是有些弱的,自己护着管着,有时难免就管上头了。幸亏二小姐以前不与自己计较。 “二小姐,水已经备好,您要现在过去吗?” 吕颂梨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拿着爹娘塞给她的地契还有银票,这些都是谢家的补偿,将它们交给墨冰,让她保管。 她能感觉到周围侍候的人的变化,也不在意。这也是她今天一意要废了赵彬一条腿的目的之一。 之前的吕颂梨就是太过绵软了,随之而来了很多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她原先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软柿子,惹不起她家其他人的,都能来拿捏一下她。 她今天的所做所为,是示威,也是相当于划下个道来给那些人看。 一直以来,这个世道,它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这话很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 有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和层次高的人相处舒服呢,不止因为他们彬彬有礼,还有就是他们对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有着清晰的认知,大家都是懂规矩的,轻易不会去越界。彼此的较量已经不需要张牙舞爪的了,平时,彼此之间的利齿和爪牙都是藏得好好的,非不要不出手,出手则要一击必中。 对于中低层次,你永远不要吝于亮出你的爪牙和利齿,以此震慑他人,会省去很多麻烦。低层次的人因为所接受教育的缺失,认知有限,对边界感模糊不清,常常得罪人而不自知。你需要亮出你锋利的爪牙,告诉他们,你的边界在哪里,他们才会知道你的分寸和界限在哪,知道怎么做。排除这部分,同阶层的人都不傻,任何的冒犯,未必不是一场试探,同阶层的人渴求的东西重叠度很高,利益抢夺、斗争都非常的厉害,更不能掉以轻心。 当然,如果你已经处于中层,对底层,完全可以向下兼容,底层某些人的无知无畏,大可以一笑置之,这是一种怜悯和不计较。只要你不在意,那些人伤害不了你。 而且一旦你变强了,自然有人想要依附你追随你,那些不懂规矩的人,他们就会替你给处理了。 至于陈荣墨冰等人对她更恭敬这点,意料之中罢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事没完,等她以及吕家能化解接下来来自赵家甚至是谢赵两家合围对他们的报复或者还击,她这威才算是立对了。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他们要是被赵家报复成功,她这威就得被打得散掉一大半。 吕颂梨起身宽衣,然后汲着木屐往耳房而去,墨冰紧随其上。 “以后衣食住行等方面,交给你,我也相信你,你看着办就行。” 墨冰的转变她看在眼里,也愿意给她时间,之前原主无为而治,她不是,若墨冰像之前那样管着她身边的大小事是不行的。她抓大放小,也愿意放权,但墨冰必须意识到什么能管什么不能管。不然她什么都管,相当于她是凭自己的见识在替她拿主意,这是不行的。 墨冰不笨,她听出来了,二小姐对内的事她可以做主,外面的事不行。 秦晟在回到秦家后,狠狠地喝了三碗水,然后去找两位哥哥了。 赵家肯定会有下一步行动的,他觉得这事,很要必要和哥哥们说一声。 等秦晟在宽敞的书房里见到两位兄长,简单地将事情说完之后,便立于一旁。 秦三郎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遍,“小六,你可以啊。啧啧,没看出来你和未来六弟妹下手还挺狠。” 秦晟不搭理他,他三哥就是没个正形,说他们下手狠,他咋不看看赵彬对吕颂梨也没手软啊。 “这事我和你三哥知道了。你们没做错。”秦珩肯定了自家弟弟和未来弟妹的做法。 都被人算计到头上了,总不能被动挨打。说起来,面对别人的算计,自家弟弟和未来弟妹能将计就计,并且反杀,他还挺自豪的。总好过两人被人欺负了,回来找他哭,然后他去给他们找场子强。不就是兜底嘛,长兄如父,哪个当人大哥当兄长的,兜底不是应该的吗? 秦珩对秦晟道,“累了吧?去休息吧。”要知道赵彬的武力值可不低,他家阿晟为了生擒他,怕是出了大力了。 秦晟点了点头,累倒是不如何累,就是饿了。 “大哥,你也太宠小六了。”秦三郎佯装一副我醋了的样子。 秦珩无奈地看着没个正形的三弟,他说自己宠小六,可他自己呢?从小到大,他也没少护着这个弟弟,和人打架,替他出头。 在他大哥看捣蛋鬼一样的目光下,秦三郎摸摸自己的鼻子。 一转眼,秦三郎依旧笑眯眯的,略带深意地道,“大哥,这未来六弟妹不简单啊。” 吕二小姐在嫁进来之前,来这么一出,有赵彬咄咄逼人的原因,同时未尝没有想争取在秦家的话语权的意思。 秦珩翻阅着公文,不甚在意地道,“这样不挺好的吗?有能力总比无能又偏爱折腾的人强。” 这些事情发生了,也正好大概能看出她是个什么性子,她嫁进秦家后,他们也能找到与之相处之道。 秦珩倒是看得很开,从军之人,在战场上,从来都是能者居之,能够在厮杀场上留下命来胜出的,都是有能力的人,无能之辈是留不到最后的。而且这未来弟妹人聪明,他很为小弟高兴的。 秦三郎想了想他大哥这话,点了点头,确实就是这么回事。未来弟妹聪明不挺好吗?至少不会被人轻易算计了去。 “小六和吕家二姑娘合八字的结果是不是出来了?”秦珩问。 秦三郎回道,“是的,听云娘说,结果很不错。娘看了也很开心。” 秦珩点了点头,“晚点我修书一封,和八字结果一起给吕家送过去吧。”亲自登门会显得他们秦家更重视这事,但心意更重要,没必要把所有的关系和实力都显现出来。 第62章 你大哥傻 第62章 翌日一早,吕颂梨派了人跑了一趟保定坊的徐家,告诉她姐以及亲家亲家太太,让他们近来小心一点出现在他们周遭的陌生人,看顾好孩子。 尽管吕颂梨觉得赵家在谢家的约束下,不至于如此没下限,但该有的防范还是要有的。其实大黎颇有魏晋之风,这也是约定俗成的,两家势力斗归斗,但尽量不涉及老小,毕竟谁家没有老谁家又没有小?斗争失败了,一家老小受牵连,那谁也无话可说。但你斗争刚开始,专盯老小祸害,就不对。而且你能出手,别人就不能了? 徐家老太太因为吕颂梨救了自家孙子一事,对她很是信任,听到她让人来传话,表示自己和家人一定会小心防范的。 京城之中,暗流涌动。 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知道了赵彬的事,毕竟他是由庄户老农用牛车送回赵家的,不够隐秘。回到赵家之后,送进住处以及延医问药,中间的环节都没办法做到严格的保密。 大家都不是石头蹦出来的,都有父母兄弟亲戚,一个人知道了,他的家族姻亲基本也知道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变成长安城高门大户里皆知的秘密。 一时间,知道这事的长辈们一个个神色凝重,都勒令底下的小辈们最近要夹着尾巴做人,最好不要惹到吕家,特别是吕颂梨。 赵彬的惨状让众多平时在长安城就挺嚣张挺能惹事的纨绔们心有戚戚焉,一个个安静如鸡。其中郭艳等与吕颂梨交恶过的,更是被长辈们耳提面命。 加上大家都在屏息等待着赵家出手,一时间,长安城都平静了几分。 但他们这些少年少女,聚在一起时,不免偷偷地讨论起这事来。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和吕颂梨有过接触,在他们的印象里,吕颂梨是一个跟在赵郁檀身边安静温和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和吕家其他人不同,性子也软和。 她是经过退婚和赐婚的打击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于是,一个个被长辈们约束的少年少女们不忿了。都怪谢家,放出了一个女魔头啊,害得他们不敢像以前那样随便浪。不对,都怪赵家才对,要不是赵郁檀硬要抢人家未婚夫,吕颂梨也不至于变得这样心狠手辣。 顿时一个个捶胸顿足的,恨得不行。 还有,赵彬这个讨厌鬼也是活该!这事不用想,一定是赵彬去找吕颂梨麻烦了,才被她给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这很显然嘛,前有赵郁檀和吕颂梨这对好友闹翻,后有赵郁檀自戕,在赵彬眼里,可不就是他姐被欺负得很了吗?以赵彬那护短的性子,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他肯定要去找吕颂梨麻烦的。 他现在看着确实惨,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赵彬这个人总喜欢不分青红皂白地维护他大姐,美其名曰护短。通常赵郁檀一难受,他就找别人麻烦。赵郁檀知道后,就会找那人道歉或者补偿点什么。姐弟俩经常这样干,搞得别人这气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总之就是难受。 他如今的下场,不少受过他气的人都暗爽,让你横行霸道,现在好了,踏到铁板了吧? 这日,吕家的大门一大早就被人敲响。 “谁啊?”门房张大爷睡眼惺忪地走出小房子,挨着大门朝门外问道。 “是我,你家二少爷!”门外的人回道。 二少爷?!张大爷一听,连忙将门打开,果然看到看到一人背着一个包袱站在初冬的寒风中。 “二少爷?”张大爷眯着眼睛看向那人,有点不敢认,这——这—— “是我。” “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张大爷擦了擦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胡子拉渣的是他们家那个爱干净的二少爷?但声音确实是二少爷的声音。 “张叔,把你的嘴巴合上吧,我先进去了。”说完,吕明志旋风一般地往里面走去。 张门房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坏了,一下子太激动,忘了去内院通报了!希望二少爷靠谱一点,别把老爷夫人和二小姐吓着了才好。 自打前两日,吕颂梨把赵彬废了以后,吕德胜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 这日,早早出门的吕德胜和吕明志在主院通往前门的半道上相遇了,而且还是在转角处相遇的,双方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哟呵!吕德胜吓得连退了两步,定睛一看,怎么有野人进家来了? 天色还暗,吕德胜年纪上来了,加上看书多,视力远不如年轻时候清晰了。在这样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他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轮廓,今日大风,吕明志头发被风吹得披散,加上杂乱的胡子遮住了半张脸,关键是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杖,就跟个野人差不多。 倒是吕明志认出他爹来了,连忙用两只手把吹得乱糟糟的头发往旁边一拔,露出他的半张脸,“爹,是我啊!” 吕德胜认出自家儿子的声音来了,“老二?明志?” “是我。” 吕德胜上前,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然后嫌弃地道,“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吕明志翻了个白眼,让他一个月没有刮胡子,没有换洗试试? 接着他闷声道,“我和夫子在荆州,接到家里的消息和夫子辞别后,就拼命往回赶了,连赶小半个月的路。”在此之前,他们游经某处偏远山村时出了意外,行李丢失不少,当时已经有半个月没怎么换洗了。 吕德胜知道儿子和其他同窗一起跟随夫子在游学,估摸着他们的脚程通过驿站给他寄了一封信,把家里的事告诉了他,也没指望他能收到。没想到他恰好就收到了,然后人还赶了回来。 小儿子辛苦了,吕德胜先给他拍拍肩,也不出门了,带着儿子回去院子用早饭。 “爹,你怎么这个时候出门?”吕明志看了看天色,今儿个又不是大朝,他爹往常这个时候都还在睡的。印象中,最近几年,他爹都没那么辛苦过了。一定是近来发生的事让他太操心了。 小儿子眼中的关切让吕德胜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算了,小儿子在关心他,只道,“最近有些事,要忙一阵子。” 吕德胜一回到正院,让下人给小儿子端上热水洗漱,他进了一趟卧室。没多久,蒋氏就和他一起出来了。蒋氏看到风尘仆仆的小儿子,很是激动。母子俩说了一会话,吕明志肚子咕咕作响,蒋氏让小儿子去客厅陪他爹,她则亲自去了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小儿子那样,一看这段时间肯定吃了苦头了,得给他好好补补。 热腾腾的食物端上桌,吕明志问过父母后,就不客气地开动了,说实话他这一个月吃的都不蛮好。 吕明志一边用早饭,一边一心二用听他爹讲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以及家人的应对。 他是越听越惊奇,他二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他还以为自己是兄弟姐妹四人中,最像他老爹的那个呢。现在听着,反倒是他二姐行事作风更像他爹。 “你二姐这是开窍了。” 用他爹的话说,他二姐就是一个被前未婚夫耽误了的聪明人!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件好事。要知道,他在路上还非常地担心她想不开。 “你还算有良心,你大哥就是个傻的。你二姐让他继续待岳家他就继续待着,他就继续搁那呆着了。”吕德胜不骂他别的,只骂他傻。 第63章 科学家呀 第63章 吕明志吞下嘴里的食物,抽空回他爹,“大哥就是一根筋,他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比如他,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晚了一步。而且大哥习惯了爹娘无所不能的样子,总以为二姐的事有爹娘在,肯定没问题的。 “话虽如此,但事不能这么做的。” 吕明志没说什么。人心都是偏的,他大哥诞下了自己的血脉至亲,重心肯定会转移到小家里。罢了,终归是亲人,不要太苛求,就当亲戚处呗,你怎么待我,我也怎么待你,公平。 算了,老大就是个憨的,脑子不太行,又容易信枕头风。吕德胜现在就希望以后老大夫妻两人不会后悔才好。因为他很确信他家小闺女将来肯定是有大出息的,老大不懂趁着这时候他家小闺女还没起来,和她搞好关系。 不过算了,他知道小闺女是个聪明人,而且心中自有一杆秤,怎么着都不会亏待老大一家,这就够了。儿女间的事,做父母的干涉太多也不好。 “你这样就很不错。”吕德胜拍拍小儿子的肩膀。 吕明志抬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爹。 吕德胜没说别的,只道,“你二姐现在就挺好的,不惹事,真遇上事了也不怕事,做事很有章法。” 吕明志心说,那可不,赵彬啊,比他年长两岁,在长安城他们这些圈子里,也算得上是一个乖张阴鸷之辈,同一个圈子的人都挺怕惹到他的,另外还不能惹到他姐,不然他就像只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他二姐竟然将他收拾了一顿,不对,应该说是直接把他给废了,一点也没手软。偏偏还将赵家逼得有气出不了,只能选择在桌底下较量,不是厉害是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哪?” 吕颂梨在得知吕明志到家了后,就过来正院了。这会披着厚薄适中的披风从外面闲适地走了进来。 “二姐?你来了,快坐。” 他爹没说错,他二姐这次真的是大变活人。她以前给人的感觉是安静文雅,现在则是明媚灵动,加上她原先清冷的容貌,如同冬日里在暖阳下幽幽绽放的梅花,给人一种冷暖交织的和谐感。 吕颂梨看着眼前这个小野人,眼中带笑,顺势就在他拉好的椅子落座。 吕明志是吕家最小的孩子,比她还小两岁,等再过两个月翻过了年,就是十四岁了。他出生时,她爹吕德胜已经混出了点名堂,吕家的光景已经大好了,人也没有那么忙,她爹经常带他,爷俩很是亲近。 “二姐,还没吃吧?来碗饺子吧?爹,这个是叫饺子吗?”得到肯定之后,吕明志向吕颂梨极力推荐,“这个好吃。” 吕颂梨失笑,确实,好吃不过饺子,再没有比在寒冷的冬天里吃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更美的事了,“行,那娘,麻烦给我来一碗饺子。” 其实古代早就有饺子了,是东汉时期张仲景发明的,最初名为娇耳,当时饺子馅里包着一些驱寒的药材,可以救治冬天耳朵冻伤的老百姓。 大黎的风土人情接近魏晋,饺子有,但并不普及。 上次去徐家看望她姐,回来的时候,亲家太太给送了好些猪肉,而且还都是猪身上最好的肉。回来后,他们一下子也吃不完那么多。她娘就想将之风干,做成风干肉,也好储存。 后世之时,饺子可是在她在日常食谱上的,在这里吃不到怎么行呢?在她的口述和厨娘的努力下,厨娘用她带回来的猪肉包了一回饺子。 第一次做的时候,馅是她看着调的,白凇猪肉馅。猪肉选的是肥瘦两间的五花,剁成馅后用酒和野姜去腥后再搅拌待用。这里的白凇其实就是白菜,后世的白菜经过千年的驯化,清甜美味,这时的白凇,多少都带着点野菜的涩味,配以五花肉,特别美味。 吕明志吃了一大碗水饺,肚子里暖洋洋的,对这水饺也是赞不绝口。 荤素搭配的饺子,配以细白面,比肉饼等物更适合她爹娘两老食用。 她爹娘今年都四十了,也到了该好好保养的年纪。相对后世平均七八十岁的寿命而言,四十岁还正值壮年,但是古代的四十岁已经是日薄西山了。要知道古人的寿命是很短的,据统计夏商时期是十八岁,周秦大概是二十岁,汉代二十二,康代二十七,宋代是三十,到了民国是三十五。 人的寿命和饮食医疗环境等等都有关系,古代医疗技术的落后,战争的影响以及粮食供应的短缺,都影响着人口寿命。 这也是为什么原著里,秦晟二十四去逝,秦珩会悲痛,却并没有太多怀疑的原因。一是大家的寿命都短,二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秦晟作为秦家军的主帅,要操心的事很多,打仗时更要身先士卒,寿命就更不长了。 她爹娘活了四十年,倒是看得很开,觉得以他们目前的身体,再活几年是没问题的,即便几年后死了,这个寿命在如今已经算不错了。 但是吕颂梨来自后世,后世的人平均寿命七十八,她当然不愿意吕德胜和蒋氏早逝。医疗这一块,她能弥补一点,另外的,以后她尽量让他们吃饱吃好穿暖、避免战祸,安享晚年。想来,应该能让他们更长寿。 她思绪百转,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想法。 吕颂梨的饺子端上来时,吕明志已经吃饱了,而吕德胜之前就用过早饭了,她是和她娘一起吃的。 吕明志坐在旁边和他们聊了一些游学上的见闻,说他们从豫州出发,经淮南郡到江州再到広州,広州做为折返点,途经长沙郡、武陵、荆州、巴东郡然后回到长安。 “南方的树木,在秋冬也不落叶的。” “听夫子说,広州所在的交州一带,我们这边最寒冷的时候,那边有时只需穿两件衣服就够了。” 吕颂梨暗忖,広州应该就是后世的广州吧。 蒋氏听得津津有味,很是新奇,“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吕颂梨一边吃一边听,吕明志说的是从北到南各地所处气候地带的不一样所造成的景观差异。 气候带是根据纬向分布特征而划分的带状气候区域,影响气候的因素有温度、气压、风雨等等。他们中国大概分布有赤道带、热带、亚热带、暖温带、温带、寒带等六个气候带,这些知识初高中地理有涉及。 吕明志和夫子的游学,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走了两圈,也领略了不同的风光。 “我夫子还说,冬天,敦煌郡通常是戌时正(晚上八点)才会天黑,乐浪郡则是申时正(下午四五点)左右就天黑了。” “天黑的时间竟然相差了将近两个时辰?” 吕颂梨心想,敦煌在甘肃,紧挨着新疆,乐浪在辽东,一个在最西边,一个在最东边,经度不一样,日出日落的时间自然就不一样。 吕颂梨发现,吕明志读的书很杂,比起经史子集,他对山川地貌日月星辰风雨时节这些大自然的变化更感兴趣。 记忆中,今年夏天,她娘生辰之时,他送给她生辰礼物很特别。还记得当时他将他们一家人都带到了假山处,然后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假山有了潺潺流水,接着,就在那里送了一道彩虹给她。当时他们一家子就像土包子一样,都惊呆了。 吕颂梨发现,她这弟弟是科学家的苗子啊,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越看,吕明志越像她后世那两个堂哥,一看就是那种专门钻研技术的人才。她堂哥们研究的是中医国粹,他研究的是自然科学。不过研究哪个方向不重要,人才重要。 “我吃好了,小弟,你要不要先回去歇一歇?等你休息好了,咱们一家子再好好说说话。”吕颂梨注意到他眼角微红,沁出了生理泪水了,想必人已经很困倦了。这种宝贝,当然得好好爱护了。 “对对,先去休息。”蒋氏也附和着道,刚才只顾着听小儿子说那些趣事了,竟没注意到小儿子的疲惫。 吕明志不好意思了,热食下肚之后,他确实困意上涌,只是一直强忍着打哈欠的举动。因为不止他们想他,他出去游学,一走就是几个月,也想他们了。所以一回来,就想借着说话的功夫,大家亲近亲近。这会家人让他先去休息,他就听话吧。 第64章 兑现承诺 第64章 吕颂梨那日说要请秦晟到酒楼去吃好吃的,自然要兑现承诺了。她询问过他之后,打听了近来哪家酒楼最热闹,最后在鸿升酒楼定了一桌席,还让他把刘二喜和陈金水等人叫上。 出门前,吕明志找了过来。 “二姐,你这是要出门?” “是啊,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吕明志笑了,“没什么事,就是我也要出门一趟,就想过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我要去一趟鸿升酒楼见几个朋友,你出去做什么?”吕颂梨随口一问。近日来,鸿升酒楼热闹得不同寻常,她想去看看,才把席面订在那里的。 这下轮到吕明志惊讶了,他连忙说,“二姐要去鸿升酒楼吗?我也是。” 嗯?吕颂梨挑眉,“有人约了你去鸿升酒楼?” “是啊,是书院的一个师兄。他是我们白鹿书院的一个很优秀的学生,两年多前就通过了射策,正准备授官之时,可惜不巧,他娘意外去世,回去丁忧了。现在人在长安城,昨儿个意外巧遇,就约了我。” “你这位师兄听起来很不错啊,他叫什么名字?” “他确实很优秀对吧?他姓范,单名一个泉字。” 吕颂梨脑子思绪百转,这么巧的吗?她弟才从巴郡回来,本身又是个技术宅男,回来后就出去过一次,这范泉消息挺灵通的。 再思及那范泉的履历,吕颂梨玩味地笑笑,父母逝,丁忧三年,这个时间点,正是准备复出求官之时哪。 “二姐,既然同去鸿升酒楼,要一起走吗?” 吕颂梨摇头,“咱们分开走吧,毕竟不一定能同时回来,分开走方便一点。”而且她心里有某种怀疑,她要是跟着去了,不就打乱了对方的计划了吗?而且她人也在鸿升酒楼,真有什么事,也能及时支援。如果没有意外,至于对方想干什么,等回头问问她弟弟就行。 于是没多久,姐弟二人一前一后地出发了。 吕颂梨下了马车后,带着人上了事先定好的包厢。 包厢在二楼,她刚到没多久,秦晟也到了。这是两人从平安镇田家回来后第一次见到,这算起来,已经有两三天没见面了。 他们从平安镇回来后,当天晚上就得了秦家送过来的合八字的结果,结果说他们二人一人八字官命相生,一人八字财官双美,两人八字相生相合,乃天作之合,日后必能相互扶持,安富尊荣。 吕颂梨来自后世,不怎么信这个,但两人的八字合出这么个好结果,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随着八字结果而来的还有一封秦珩的手书,信里表示秦家已知晓赵彬之事,今秦家人虽未亲至,但秦家愿与吕家共进退,如需帮助,不吝告知。 她爹拿着秦珩的手书,和她感叹,秦家如此表态,才是姻亲之间守望相助的样子。 她爹对于秦家没人亲自登门一点也不介意,他们都是很务实的人,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秦家隐于暗处,更方便更灵活更有利。 吕颂梨有些哭笑不得,她爹特意和她说这个,显然对之前的谢家怨念不浅。 “瞧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吕颂梨一边给两人倒茶,一边示意他看向墙壁上挂着的菜单。 秦晟无语地看着她,她不会以为自己赴约就是真的想吃这一顿吧? “我喜欢吃鱼,其实猪肉、鸡肉、鸭肉和羊肉,只要做得好吃,我都喜欢。但最喜欢的还是鱼,唔,还有猪排骨,百吃不腻。”吕颂梨主动说起自己的喜好。 秦晟默默地听着,眼中若有所思,鱼吗?她这句话就强调了两遍鱼呢,看来是真喜欢吃。 吕颂梨问他,“欸,我突然觉得我挺好养的。你呢?喜欢吃什么?” “都可以。” “我刚才说的你也喜欢?”吕颂梨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原来你也和我一样,很好养嘛。” 秦晟突然觉得这包间有点闷热,然后端起茶水就连喝两大口,喝完就站起身道,“我下去看看刘二喜他们怎么还没来。”说完也不等吕颂梨说话,就大步出去了。 吕颂梨眼中含笑,右手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着。 鸿升酒楼是一个长安城里很受诗书人欢迎的的酒楼,进出的人多以穿着长裰摇着扇子的诗书人为主,给人一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感觉。 刘二喜和陈金水带着两个兄弟来到酒楼门前,看着黑金色的雕花大门,低调中难掩奢华贵气,顶上的牌匾,巍峨醒目,进出往来的都是书生模样的客人,两人心中犯忤,手脚都有点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幸亏未来六嫂体贴,派人在门口接他们。他们就拉着身边的兄弟,赶紧跟上。 杨路和高振波跟在刘二喜和陈金水身后,他们来蹭饭的。自打那日刘二喜和陈金水两人跟着六哥出城,回来后,他们对吕颂梨这个未来六嫂就一直溢美之词不断,说她为人亲和,没有架子,说六哥和她很般配等等,他们耳朵都长茧子了。 两人这般对吕二小姐如此高度的赞美,杨路和高振波非常好奇他们干嘛去了,可他们一提这个,两人嘴还挺紧,啥也问不出来,问急了,就说是给六哥帮忙去了。后来他们也就不问了。 他们上楼的时候遇到正准备下去接他们的秦晟,就又簇拥着他回到了包厢里。 “六哥,吕二小姐。” “不用客气,大家都坐下吧。”然后吕颂梨再次感谢那天刘二喜和陈金水的帮忙。 “吕二小姐太客气了,我们那天也没帮上什么,出力最多的还是六哥。”他们顶多就在旁边掠掠阵。 “这个我知道。”吕颂梨没多说,转而对秦晟说道,“阿晟,这些都是你的兄弟,你得帮我招呼好他们。” 秦晟看了她一眼,对上她一直含笑的眼神,扭头对刘二喜等人道,“大家都不是外人,今儿个都别客气,吃好喝好就是。” “对啊,现在你们点菜吧。” 吕颂梨和秦晟两人都这么说了,刘二喜陈金水几个就放开了。他们分别点了一些菜。 高振波“上酒上酒!” “对对对,这个不能少!” 他们都听说过,鸿升酒楼的白玉泉酒是出了名的好,这次既然来了,就得尝尝。听到有人喊着上酒,他们也跟着附和。 刘二喜压着高振波,先不让上,然后偷瞄吕颂梨,他听说,也见过,好多人娶妻之后,妻子对丈夫喝酒一事都挺反感的,也不知道未来六嫂让喝酒吗? 吕颂梨保持着微笑不变,吩咐一旁侯着的店小二,“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拿上来。” 想喝酒,那就喝嘛。小样,姐喝酒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再说,这里的酒和后世精酿的酒有很大的区别,首先是度数,另外就是颜色和口感。 后世的白酒属于蒸馏酒,都是四五十度的多,再不济也得有三十八度。而这时的酒属于酿造酒,且未经过蒸馏,度数低,也就四五六度这样,酒体比较浑浊,吕颂梨喝过,这度数就和果啤差不多吧。 古人一饮三百杯,和后世他们几杯下肚毫无醉意,并称好酒量。吕颂梨在后世时,需要应酬,酒量可不低。但现在身体不一样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喝。 店小二恭敬地道,“客人,我们店里最好的酒是白玉泉酒,请问你们要几坛?” 吕颂梨问他们,“三坛够了吗?”这里的酒,一坛有四斤,三坛就是十二斤,五个少年喝,平均每人能分到两斤半左右。点太多,不怕他们醉,就怕他们喝了个水饱。 “够了够了。” “那行,给我们上三坛你们白玉泉酒。” 第65章 阿晟大方 第65章 店小二下去后,高振波难免提起这白玉泉酒来。 “白玉泉酒是这两三个月新出来的酒,特别好卖,也不知道是谁家酿造的,专供鸿升酒楼,别的地方都没有。今天小弟我真是沾了大家的光有幸喝到两口,哈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吕颂梨将这事记了下来,等回头让人查一查这白玉泉酒的来历。主要是这鸿升酒楼在之前就引起了她的注意,而这白玉泉酒又专供鸿升酒楼,像是专门为他提升知名度一样。 很快,酒菜就上来了。 刘二喜率先拿起一坛酒,分别给秦晟和吕颂梨倒上之后,再给其他人倒了一杯。 吕颂梨注意到杯中的酒,酒体清亮,酒液带着淡黄色,轻饮一口,口感清爽,洒精度数也上来了,大概能有个十二度左右吧,难怪会受时人追捧。 接下来,吕颂梨坐在秦晟旁边的位子上,悠闲地吃着饭菜,由秦晟招待着刘二喜等人。 酒足饭饱之后,四个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秦晟有些懒懒地坐在椅子上,刘二喜几人不时地向他敬酒,他喝了不少,但可以看出他这会的状态是很放松的。 吕颂梨来到他旁边,微弯着腰问他,“阿晟,你没醉吧?还清醒着吗?” 秦晟抬眼看向吕颂梨,慢吞吞地说道,“我没醉。” “那我和你说件事?” 他缓缓点头,“可。” 吕颂梨从怀里取出那份上阳郡一百顷的地契,她把这份地契拿给秦晟。 秦晟接过之后,看了好一会,才疑惑地道,“这是地契,哪来的?”吕家人口简单,除了偶尔会回一下老家之外,几乎不怎么出长安城,吕家也不可能跑到上阳郡那么远去买地。 吕颂梨也不瞒他,直接将地契是谢家的赔偿一事说了。 说实话,她对谢家给的赔偿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她才不感谢谢家,她感谢她自己,多亏了自己那么努力,才让谢家不得不大出血一回。 如果她为了自身名誉,对救谢湛造成的后果一直遮遮掩掩,没有将之在太后娘娘和几位皇妃跟前暴露出来,按她估计,谢家最多就愿意给个一万两。 毕竟朝中五品嫡女的一副嫁妆也就在五千到八千两之间,更别提她只是嫡次女,这还是家境殷实的官家才能给出的嫁妆,要是落魄一点的五品官,这嫁妆还得往下走。在不知道她为救谢湛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前提之下,谢家愿意补偿一万两,足够他们家备两副嫁妆的了。任谁听了,都会都觉得谢家做到位了。他们吕家就得吃下这个闷亏。 还有,俗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其实他们吕家就有了退亲的想法,谢家亦然。但他们吕家一直按兵不动,她硬生生地按捺住将谢湛立即甩出去的想法。因为如果是他们吕家上门要求退亲,不止正中谢家下怀,谢家一定不会愿意给太多赔偿。顶多所给的赔偿能让两家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可以说,这笔赔偿,有大半是他们吕家自己努力搞到手的。 秦晟只听到谢家给吕颂梨的赔偿是一百顷上阳郡的地,以及一万两银子。这会的他脑子短路,根本没有想到这地和银子是吕颂梨点名要的东西。如果他清醒一点就会想到,吕颂梨不是那种愿意吃闷亏的人,如果对赔偿不满意,谢家绝对无法轻易摆脱这桩亲事。 “真小气。”秦晟咕哝。 吕颂梨挑眉,她估摸着秦晟是有点醉了的,他不管是说话或者思考都慢了半拍,只是面上不显,让人看不出来。所以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但她也不解释,任由他误会,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附和他,“确实挺小气的。他不如我们阿晟大方。” 吕颂梨跟着他一起诋毁谢湛这个前未婚夫,良心一点也不会痛。 秦晟点了点头,心说,他大方。 吕颂梨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来,轻声交待他,“这地契你拿去,找人换几次手,交到信任的人手里,明面上最好不要和秦家有什么牵扯的。” 这片地需要化明为暗。这算是她留下的一个后手,如果秦家能避开流放的结局,这个后手启不启用无所谓。 秦晟看着手里的地契,满头问号,这是给他的?这就给他打理了? 情况好像有什么不对,不是说夫妻之间通常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然后,他在外头打拼,搞回来的战利品上交公中一部分,剩下的交给妻子打理,两人共同打理好小家的吗? 喝完酒的他,有点呆,反应没那么迅速,头顶的呆毛都竖起来了。 吕颂梨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竟然有部分天然卷,通常天然卷都不老实! 吕颂梨感觉自己的手有点痒,她死死压住,真是要逼死强迫症了!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不对不对,情况怎么反过来了? 看他醉眼朦胧,却还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模样,吕颂梨说,“别想了,别为难自己了。” 听了她的话,秦晟果然停止了挣扎。 “这个收好。” “哦呆呆将地契收到自己腰封里,潜意识里还是信任她, “来,喝点汤。”吕颂梨刚才交待守在外面的墨冰和酒楼再要了一道甜汤。 喝了半碗汤的秦晟似乎清醒一些了,他当时就说,“我,我也要和你说一件事。” 吕颂梨停止了给他舀汤的动作,“你说。” 秦晟一本正经地道,“赵家在派人到各大药铺打听伤药和止痛药,并且买了不少。” 吕颂梨一听就知道赵家是在打听她那天给赵彬撒的麻药粉,“放心吧,他们啥也打听不着。” 秦晟一听,果然就放心了。 吕颂梨发现了,他对她挺信任的。俗话说,酒后吐真言,他酒后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了。 秦晟喝醉了,喝了半碗甜汤之后,竟然微微打起盹来。 吕颂梨发现他向来习惯独来独往,不喜欢带跟班或者小厮长随之类的。 吕颂梨不放心就这么让他回去。赵彬恨她,估计对他的恨也少不到哪去。没有机会伤害到他就罢了,有机会肯定不会放过的。 而且她没打算这时候走,干脆就在鸿升酒楼里陪着他,等他醒了酒再说。 因为秦晟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吕颂梨让人取来她备用的披风,给他搭在身上。然后吕颂梨安排了一个人守着他,自己则踏出了包厢,来到二楼的廊道上,从这里,可以将楼下大堂的热闹尽收眼底。 第66章 辩论擂台 第66章 最近的鸿升酒楼是真的热闹,大儒张雍和联合了另外两位德高望重的书院山长,借鸿升酒楼这个场地举办了一场辩论擂台赛,参赛之人可以是各大书院的学生,或者有名望的读书人。 这场辩论擂台赛甚至喊出了‘辨是辨非,辩天下公理’的口号,口号喊得很响亮。 吕颂梨出来得巧,今天的辩论擂台赛刚开始。 “这个范泉可真厉害,这是他守擂的第五场了吧?” 吕颂梨听到范泉两字,她凝神往楼下站在台上穿着深灰色直裰的书生样男子看去,只见他整个人站得笔直,从容地看着对面的对手。 另外,她还看到了她弟弟吕明志,只见他站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范泉。 “已经辩过‘人性本善人性本恶’。” 有人开始历数这几日辩过的辩题。 “成家立业,孰先孰后。” “忠孝能否两全。” “知难行易,知易行难。” “这一场要辩的是,‘以成败论英雄,可否?’” “是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守得住。” 吕颂梨听着,这短短两三日,已有了四五个辩题,而且每个辩题都还挺有深度和关注度的。 “是的,每日两场,可不容易。关键是每场他都胜了,真是厉害。” “确实厉害,要知道,他面对的都是饱读诗书的有识之士。” “鸿升酒楼这个辩论擂台举办得好,我觉得这比说书的好听。” “辩论的角度清奇,有让人耳目一新之感。” “对啊,你们是不知道,刚听第一场时,我真是惊为天人啊。后来的三场我也一场没落下,听完后,我真真的感受到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很多以前疑惑之处,都有了答案。” “对对,每听一场,都令我等茅塞顿开啊。” 听着这些议论,吕颂梨就知道,甭管这称赞声里面有没有托儿,这场辩论擂台至少明面上是很热闹很成功的。 吕颂梨靠在栏杆上听了一会,觉得这范泉还算言之有物,他对面的对手不如他,学识不他扎实,言辞不如他犀利,她还想再听一会,墨冰就过来告诉她秦晟醒了。 于是吕颂梨没再往下听了,转身去了包厢,走的时候,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小睡了半个时辰这样,秦晟就醒了,但他仍继续躺着没睁眼。 这段时间秦晟挺忙的,他毕竟也是城外三千营的云骑尉,日常的训练得保持。还有,他们的婚期很紧,他娘带着人忙得团团转,甚至连大哥续弦一事都推后了,他自然得抽时间给他娘帮忙。 另外就是留意谢家和赵家的动静,他能感觉到赵彬对吕颂梨的恨意非常深刻,他知道,赵彬和赵家肯定是要报复回来的,甚至不用想,吕颂梨都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这会,他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喝醉后的记忆都还记得,腰封里的地契也在提醒他那不是梦。 他那未婚妻一出手就是一百顷的地契,态度看着稀松平常,像是给了一篮子价值普通的鸡蛋。但因为他去过边境,对那边的地价是知道的。上阳郡的土地,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架不住地大啊。一百顷,少说也能值个两三万两。 这么大一牌地,她说给就给了,就这么信任他啊? 一时间,秦晟心情很好,同时心中暗暗道,这事他定会办好的。 吕颂梨进来的时候,发现他正喝着茶水。两人没再多说什么,人多,秦晟护着她下楼回家。 两人男俊女俏,下楼时,碰到的人难免回头多看两眼。 穿过大堂,往大门走去。 这一幕恰好被二楼包厢的谢湛看到了,他先是一愣,然后眼中尽显意外。接着,他招来掌柜的,才知道秦晟和吕颂梨两人今儿个在鸿升酒楼请客,请的人还是四个长安城的游侠儿。谢湛垂眸思索,这是巧合吗?如果是特意将席宴安排在鸿升酒楼的话,那他们未免太敏锐了。 “阿湛……” 谢湛回过神来,转身看向赵郁檀,“怎么出来了?” “你出来那么久,我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就出来看看。” “没什么,外面人多混杂,我们进去吧。” 秦晟将吕颂梨安全送回到吕家,才打马离开的。 吕颂梨回去后,给陈荣拿了银子,交待他出去收集这几日鸿升酒楼辩论擂台上上去过的书生们的过往以及他们所辩论的内容,那个范泉的资料,是重中之重。 “我爹回来了吗?”吕颂梨一边卸掉头上的珠钗发饰,一边问道。 “老爷是回来了,回来有半个时辰了。” “行,一会我去正院。”她爹最近都是早出晚归的,有时是去市集淘换东西,有时是去宫中伴驾,真是辛苦。 在吕颂梨眼中很辛苦的吕老爹正趴在榻上,享受自家夫人的按捏。 吕德胜趴在榻上,在蒋氏的揉捏下,小睡了片刻。等他醒来时,感觉身体松快了不少。他这几日早出晚归的,要说辛苦,也还行。即便没有赵彬的事,他也是要进宫伴驾的,毕竟皇上和他的感情要维护好啊。最近只不过是勤快点,用心点罢了。 吕颂梨在自己的院子换了身常服之后,脚步轻快地往正院走去。 她想她大概知道谢赵两家他们想出什么招了,他们真的想替康成帝换把刀啊,推测到这点的时候,她甚至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自己的预判那么准的吗?她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不过,对方也很厉害了,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想出来的。说句自大的话,如果她没来,她爹不一定能扛得过他们这一波攻击。但她要是不来,可能吕家也不会有这一劫。所以,这是一个悖论。 他们的计划是通的,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这比喻好像有点不太对?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直接弄倒了她爹,剩下的人,还不任由他们捏扁搓圆。 如今‘新刀’已经准备好了,戏台也已经搭好,接下来对方一定会将康成帝请出宫的。 第67章 范泉其人 等吕颂梨到了正院,将自己的猜测和她爹一说。 “范泉?”吕德胜一拍大腿,怕就是这个了! “皇上知道这个范泉。”当时他还没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还是大意了啊。 吕颂梨挑眉,范泉此人,这么快就上达天听了? 蒋氏听了一会,见他们父女二人要在大厅里商议正事,没有移步书房,便拿着笸箩坐在大门外,做做针线,顺便给他们守着门口,防止偷听。 这时已是冬天,长安城的冬天已经很冷了,吕家几处住人的院子的走廊都挂上了草帘子挡风。加上她脚边还搁着一只火笼,所以坐在门口也并不感觉到很冷。 就在这时,陈荣将收集好的资料给送进来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吕颂梨吩咐的事又不难。再加上这本来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举办的辩论擂台,范泉做为连胜四台的擂主,他的一言一行受到的关注也是所有人中最大的。他的辩言精彩,角度新奇,自然有人会将他的言行记录下来。就是整理成册需要一点时间,但吕颂梨父女二人并不介意看原始手稿。 吕德胜越看,眉头越紧皱。 吕颂梨看得比她爹快,很快就看完第一遍,再看第二遍,等看完时,她也就基本能看出来这里面的问题了。 “爹,你瞧,这范泉的辩词是不是有你早年的风格啊?” 她爹属于诡辩那一挂的,弹劾别人时,不管是切入的角度和方向,都很奇诡,角度出奇不意,以正合,以奇胜。范泉像是吕德胜初级版。 “对,就是这个,他说呢,怎么看着这辩词不太对劲。”他一看的时候也觉得不对,闺女提醒后,才发现,原来是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啊。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要不是他自己确实没收过弟子。范泉这和他如出一辙的怼人风格,他还以为这是自己的弟子呢。其实这些年也不是没人来投,但是吕德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下意识地不想收,他当初以为自己怕的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后来女儿和他分析过扳倒他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他就回过味来了,为什么自己当初很抗拒收弟子,因为他要是收弟子,并将弟子教出来,那是自寻死路啊。 “爹,这个范泉确实很不对劲。我们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 吕德胜也这么觉得。 这范泉在鸿升酒楼的辩论擂台上能有这样的表现,不管是模仿还是偷师,至少说明了这范泉对她爹的了解很深啊。而且要学她爹,总得有个模板吧。要知道她爹的资料可不好收集,时间跨度大。这范泉祖籍龙泉,龙泉乃长安城外的小城镇,他甚至都不是长安人士,范家也就是普通的乡绅世家。应该没这本事才对。 这些资料,真的越发印证了她的猜测。范泉这个项庄舞剑,意在她爹这个沛公啊。 吕德胜和吕颂梨正想继续商议,吕明志就进来了。 “爹娘,二姐,我回来了。” 吕颂梨招呼他坐下,然后问他,“明志,你了解你那个叫范泉的师兄吗?” 吕明志脱口而出,“他聪敏博学,思辨能力很强,口才很好,学识渊博。” “还有吗?” “他祖籍在龙泉镇,他家在当地还算有点名望。” 陈荣收集到的资料也提到了这一点。 “对了爹,二姐,范师兄说想来拜访爹。”当吕明志发现他爹和二姐听到这话都朝他看过来时,吓了一跳,连忙说,“不过我拒绝了。” 你个大喘气! 父女俩对视一眼,果然,这离他们的猜测又更进了一步。 “明志,你不是挺欣赏你那位范师兄的吗?怎么人家要登门拜访,你还拒绝了呢?” 吕颂梨能明显感觉到,吕明志在去赴约之前,明明很欣赏范泉这个师兄的。按理说,他这要求并不过分,她弟弟应该会答应下来才对。但是他并没有,所以她就有点好奇了。 他二姐这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师兄弟之间来往,前往对方家中拜访或者做客,都是很寻常的事,可吕明志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内心很抗拒。偏偏对方一直纠缠,连续旁敲侧击问了几次,旁的人又跟着起哄,他就急了,反问了一句‘凭什么’,然后双方不欢而散。不过后面的,就不用说出来了,丢脸。 其实他性子算不上好,在某些问题上很较真的,在家人跟前收敛一点,在外面很少委屈自己。 、 听完她弟弟内心的想法,吕颂梨感叹,她这弟弟继承了她爹那野兽一般的直觉啊。她是抽丝剥茧,依靠冷静的大脑,分析出来范泉和那鸿升酒楼的不妥。而她弟,则靠直觉避开危险,这遗传有点厉害了啊。 吕颂梨不知道的是,在原著后面,原主死后,吕德胜发现情况不对,正收集好资料打算为她报仇时,这个范泉也出现了。她弟弟吕明志非常地欣赏这个范泉,而范泉也说他非常仰慕吕御史,想登门拜访,她弟弟就将他引荐给自家老爹。 原著里,吕明志就没有那么敏锐。这只能说是蝴蝶效应了。 父女俩接着讨论,吕明志没走,就坐边上,两人也没说什么,让他参与进来,就算只是听听也不错。 父女俩这时,就着之前她模拟她爹的政敌,给出的除掉他的办法,推测谢赵两家接下来的行动。 这两家将火烧得那么旺,吕颂梨预估,这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离他们出招很近了。 根据之前她给她爹提醒过的,她爹私下里已经和康成帝达成了初步的共识,不会升他的官,会让他一直在五品御史的位子上待着。 其实,康成帝真有心要给她爹升官的话,也不是不行,御史台御史大夫这个位子就很不错,依旧是御史,只不过品级上来了一级。 周承中要是知道,肯定会大呼,他这招谁惹谁了?屁股下的位子就要不稳了。 想是这么想,但吕颂梨觉得康成帝不会这么做的。御史大夫是御史台的头头,她爹啥德行康成帝是知道的,朝廷有一个这样的御史就够了,再多几个,恐怕皇帝都要头疼了。 那么,对方想将她爹从御史的位子上移走这一步走不通了。现在他们要解决的,就是将谢赵两家预备好的‘刀’——范泉给解决掉。这一关就算是他们过了。 第68章 以理服人 吕颂梨发现陈荣送回来的资料里,还有接下来一期的辩题,对此,她也并不意外,毕竟给选手们准备的时间越充足,这擂台赛之间的你来我往就更精彩,造成的反响就越大。而且看到这个辩题,她有很强烈的预感,就是它了,太合适将矛头对准她爹了。 范泉既然是谢家和赵家为康成帝准备的新刀,那必然要让他亲自过目过的。如此,他们定会找个理由请他出宫。毕竟这台戏就是唱给康成帝看的,少了他,戏不成戏。 吕德胜也看到了,当下霸气地道,“你们放心,论和人吵架,不对,是论与人辩论,爹从来没输过。”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他就是这么自信! 吕颂梨摆摆手,给她爹拍了个马屁,“爹,我自然是信你的,在和人讲道理这一块上,没人能比得上你。以理服人,是你的长项啊。” 这话中听!吕德胜摸摸自己下巴稀疏的小胡子,暗暗点头,小闺女说话就是这么好听。没错,就是这样的。他是个非常讲道理的人!遇上不服气的,他都是以理服人的。 “是的,谢家和赵家休想用范泉这人将我取而代之,他还嫩着呢!” 噗嗤!一旁的吕明志差点笑出声,他爹和二姐,说话怎么这么好笑,他爹对上敌人时,明明是个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人啊。他二姐把他们爹美化成那样,认真的吗? 蒋氏在一旁也翻了个白眼,他们父女俩人真的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吕德胜和吕颂梨两人一起看向吕明志,两人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咋滴,你有意见?逼得他不得不收起脸上的笑。 等吕明志投降后,吕颂梨才说道,“只是爹啊,咱们不能落入别人的节奏里,被人牵着鼻子走。”让她爹去和范泉对喷,会让她爹掉身价的。以她爹大黎皇朝大喷子的身份,喷赢了也胜之不武,而且喷赢是应该的,喷输了就丢脸咯。 闺女这话有道理啊,凭什么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那闺女你说,怎么办?”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什么主意?”说实话,吕德胜有点好奇了。 吕德胜很容易就接受了他闺女的说法,然后顺着她的话往下。 如果后世的人在此,定要惊呼,吕御史,你女儿给你用了三明治话术! 范泉这是想越级碰瓷,欲踏着她爹的尸骨在皇上跟前表现,真是好大的野心,好大的胃口!搭理他才是给他脸呢,他们偏不给他这个机会!憋不死他! 想走她爹的路,让她爹无路可走?小样,再修炼个五百年吧。 “咱们这样……”吕颂梨往吕德胜方向挪了两步,然后低声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 其实这一计,就和娱乐圈那样,某个人很有特色,刚出道就有火的迹象,公司想签你,你不肯。他们就会找一个和你相似的人,和你抢资源,尝试着将你替代掉。要是正主下场和他撕,那就太掉份了。 蒋氏只见自己丈夫和闺女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小闺女一直说,丈夫不时地点头。她摇头失笑,很少见到父女间有感情这么好的。 这一日,又是大朝日。 吕德胜来得不是很早,他到的时候,御史大夫周承中已经在偏殿统一御史台各御史的意志了。 他进来的时候,周承中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眼睛落在他那身旧官服上好一会。 吕德胜没理会他,依旧如往常那样,坐在他们最边上。 周承中动员底下官员的时候,朝他看了两次,眼中有着怜悯,像是在可怜温水中的青蛙,锅底是熊熊大火,而锅里的青蛙在温水里一无所觉。 吕德胜撩起眼皮,回瞪了一眼!别以为他没看出来,他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周承中和底下的官员们统一了意见之后,朝吕德胜走了过来,“吕大人,最近怎么没见你穿那身皇上专门赐给你的朝服啊?” 吕德胜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我穿什么衣服,关你什么事?”他会告诉他,皇上赐给他的新朝服他穿了!就穿在里面?他会告诉他,他今天穿了两套朝服,一里一外?! 这是他的幸运朝服,他怎可能不穿!若非闺女一直叮嘱他要低调,要扮猪吃虎,不要打草惊蛇,他早就大喇喇地将新朝服给亮出来了,哼! 吕德胜,你是火山吗?随时都保持着喷射的状态?被他龇了一口,恰逢此时上朝的钟声响起,周承中只好悻悻然地拿着指点轻点他,摇头,“你——吕德胜,你啊你!” 上朝的钟声响了,不管这些官员刚才都在做什么,此时都偃旗息鼓,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仪容,等着进入大殿上朝了。 他们刚站好,就听到一道尖细的声音高喊,“皇上驾到,百官跪迎!” 康成帝是阴沉着一张脸走到龙椅上坐下的。他昨晚因为沉迷修炼,没休息好,本想今日旷朝一日的,被人劝着起来了,心情很不好。 众臣跪下,高喊“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康成帝的声音硬绑绑的,没有起伏,明确地告诉底下的臣子,朕今天心情很糟糕,接下来的事,你们看着办! 魏自立第二句话喊道,“诸位臣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臣…… 能有资格上大朝的大臣,都是人精子,不是人精也没有傻的。所以众臣当然发现皇帝心情不好,但近年来,他上朝时,心情都很难有很好的时候,他们都习惯了。但今天就过分了,龙屁刚坐下,就已经想退朝了,这,这怎么可以? 其中,以谢赵两系为首的大臣面面相觑,心里不免打起了退堂鼓,他们今天要一起举荐吕德胜升官的,现在还按计划行事吗?算了,先看谢家那边是怎么做的。 如果谢家带头了就证明按计划行事,他们就硬着头皮上奏了。而且他们这是联合举荐,让皇帝给他的宠臣升官,他应该会很乐意才对,至少不会冲他们撒气吧。 “臣有本要奏。”最先出列的谢家一系的官员纪永清。 康成帝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待看到纪永清这张带着川字纹的老脸最先出列,心情更差了。 “爱卿何事啊?” 大家的头低下来,都知道康成帝要是喊大臣是带着姓喊的爱卿,就证明心情尚可,要是不带姓,就说明他此刻对这个人很是不悦。 纪永清像是没意识到这一点,微弯着腰,然后恭敬地说道,“皇上,臣年老体迈,近些年来,常感精力不济,身体不适。前儿个老臣在家中昏倒,请了大夫,大夫看过之后,曾言老臣因操劳公务,身体亏空得厉害,并断言,若臣再不好好将养,恐会影响寿元。故而,老臣恳请乞骸骨,辞去大理寺卿之位,回家休养,望皇上允许。” 纪永清请辞像是一滴水溅入油锅!让几乎所有的大臣都懵了。 第69章 不能不赏 “纪爱卿,你乃朝廷肱骨,朕如何能缺得了你?”康成帝说着挽留的话,拒绝他的请辞。 皇上,如果您继续对着纪永清纪大人喊‘爱卿’两个字,而非‘纪爱卿’,那您这话还可信一点。 “皇上,臣这身体,实在是有心无力了啊。”纪永清再辞。 康成帝再拒,“纪爱卿勿用担心,等下朝后,朕让太医前往纪府,给你诊治一二。你且安心做事。” 君臣二人玩起了三辞三拒的戏码。 “皇上,请允了老臣吧,老臣这把身子骨是真的不行了。”纪永清最后一磕头。 康成帝这次回答得飞快,“纪爱卿执意如此,那朕便允了爱卿之所求。” 如此一来,大理寺卿之位就空出来了,一时间,大臣们心思浮动。 这时,谢明堂出列,“皇上,臣推荐吕德胜吕御史升任大理寺卿。” 康成帝一愣,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发展?他刚还在琢磨着,谢家将牢牢把持着的大理寺卿之位让出来是想干什么?还想了,他们既然让了出来,那接下来,该让何人坐上去? “爱卿何出此言?”上首的康成帝,微眯着一双老眼,盯着殿下的谢明堂看,谢家这是想干什么? 这几日,吕爱卿进宫伴驾,已经将他女儿教训了赵彬一顿的事告诉了他。说了赵彬的埋伏和算计,也说了她小女儿的反击和报复。 就是反击力度大了点,这是吕爱卿当时的原话。 他见吕德胜脸色不太对,态度也扭扭捏捏的,就问了一句,这才知道了他小女儿的具体反击。 当时他听完后,忍不住嘴角抽抽。 吕爱卿当时连忙替他女儿告罪,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他啦。康成帝很喜欢吕德胜这样有事不瞒他的感觉,这样的吕德胜让他觉得真诚又亲近。 可是,现在谢明堂在干什么?吕二打了赵四,赵家和谢家是亲家,谢家不帮赵家找回场子,竟然反手还要送吕德胜升官? 谢明堂两手握着笏板,微微躬身,恭敬地道,“吕大人有识人之能,且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朝堂上有问题的大臣,在臣等没发现时,他就已经发现了,且将他们弹劾了,这何尝不是一种能力?故而,臣以为吕大人适合掌管大理寺之职务。” 众大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看你也挺有能力的,颠倒黑白的能力! 这时,吕德胜也震惊了。 大理寺卿,正三品,掌司法刑狱。 为了搞他,谢家和赵家竟然肯丢出那么大一块饼出来?他们也太看得起他了!从正五品一跃到正三品,以为他听了就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地往上扑吗? 不过他们未免太小瞧他了,以为扔个大理寺卿的位子出来,他就会头脑发热了?大理寺卿?谁要谁拿去,奶奶个腿的,这是想累死他呀! 谢明堂的谢意一落,左右两边的官员纷纷附和。 “皇上,臣附议。” “微臣附议。” …… 吕德胜朝他们怒目而视,好哇,你们这些家伙,联手整我是不是?有一个算一个,我记住你们了!都给我等着!一个个都别想跑!吕德胜的视线一一落在刚才举荐过他的人的脸上。 被他瞪视的臣子有部分莫名其妙,有问他心中惴惴,主要还是吕德胜这战斗力太强了。他们单个和他对上,都不是他的对手啊。希望这次谢家努力点,把他给解决了吧。不然这感觉太不好了。 恭亲王就站在他边上,忍不住低声劝他,“吕御史,你别这样,他们也是好心。” 吕德胜翻了个白眼,“真以为我是傻的,好赖不分?” 恭亲王一愣,举荐他升官,还不好? “你啊,啥也不知道。”吕德胜好心地劝他一句,“赶紧找个地方站好,少说话,这一场你把握不住。” 听人劝,吃饱饭。恭亲王是个老好人,胆子也不大,听吕德胜这么一说,也觉得朝堂上情况不太对,立即找了个别人注意不到他的地方站好。 其余不相干的大臣则有大部分觉得谢家好大方啊,他们脑补了一个理由,谢明堂这么做的理由。这个大理寺卿之位就是谢家给予吕家的补偿,两家的婚约不能继续,但吕颂梨曾救了谢湛是事实,谢家补偿给吕家一个大理寺卿,这就说得通了。 他们会这么想,一切皆因谢吕两家退回庚帖,换回定亲信物,谢家并给予了吕家一大笔补偿,这事两家没有遮掩,但也没有大肆宣扬。吕德胜夫妇是不想提,而谢家有点自恃身份,没有主动去宣扬,但别人问起,也会说。另外两位见证人,都不是多嘴之人。以致于知道谢家给了补偿的人并不算太多。 这是信息差造成的误会。 这些有些消息不够灵通,或者不明所以的大臣忍不住感叹谢家的大手笔,然后又拿眼睛去看赵文宽,你的准亲家对前亲家那么好,你是怎么想的? 赵文宽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半点端倪。但他这样,很容易让人脑补他不高兴了。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换了他们是赵文宽,他们也不高兴。 这些大臣城府还是不够深,些个别城府深的,已经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康成帝看到出列的那么多跟在谢明堂身后附议的大臣,问吕德胜,“吕爱卿,你怎么说?” 吕德胜连忙表忠心,“皇上,微臣拒绝!微臣不敢妄想,也做不好。臣自知才疏学浅,品行浅薄,任五品御史已是侥天之大幸,以及皇上隆恩。臣其实一无所能,实在无法且无能胜任大理寺卿一职。” 马屁精! 谢明堂立即道,“吕御史不必谦虚。皇上,吕御史在五品御史的位子上也待了太久了,这些年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可不能不赏啊。” 说这话时,其实谢明堂心累,他没想到给他升官而已,又不是拖着他去砍头,至于这么推拒吗?要不是他们的计划只有寥寥几个知道,且他敢保证他们决不会泄秘,他都怀疑吕德胜提前得知了他们的计划! “是啊,皇上,不能让功臣寒心啊。” “吕大人这些年可是为皇上做了不少事啊。” …… 第70章 朕赏过了 第70章 贱人,一个个都想害他!但吕德胜现在没空和这些人计较,他更关心皇帝的反应。他现在就怕皇上为了他好,真的就让他升官了。 康成帝沉吟不语,似有动摇。 吕德胜见此,像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皇上,你答应过我的!让我一直待在御史的位子上的!” 康成帝闻言,朝他看去,见他都急了,便抬了抬手,让众臣安静,“众卿不必再多言,吕爱卿这些年确实为朕分忧解难了,这些朕都记得。但他的功劳,朕已经赏过了。” 赏过了?什么时候? 联合的大臣们以为只是寻常的赏赐,还欲一起合力送吕德胜上去。但康成帝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目瞪口呆。 “朕赏了一枚免死金牌。” 皇上的话犹如一记惊雷,响彻大殿。 朝廷上,众臣只觉得耳晕目眩。 “皇上,你说什么了?再说一遍。臣好像出现了幻听……”有大臣颤颤巍巍地提要求。 “众卿没有听错,朕确实赏了吕爱卿一块免死金牌。” 皇上此言一出,几乎全朝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转移到吕德胜身上。 免死金牌啊,多少年没出现过的东西!皇上就给了吕德胜这玩意儿了?!他何德何能?何德何能!配赐免死金牌?! 顿时,不少老臣对吕德胜怒目而视,这奸臣佞妄,也不知用了何法迷惑了皇上,让皇上赏了他一块免死金牌! 此时的吕德胜,整个人暴露在众人的刀光剑影之中果然被闺女说中了,皇上坑人啊。不过一想到已经入手的免死金牌,他觉得自己又行了,然后硬生生地又挺直了背脊。这些人都是嫉妒!嫉妒让他们面目全非!一个个都好丑! 文武百官,心里酸得冒泡,皇上这心眼偏得没边了,他吕德胜何德何能? 特别是一些老臣,憋气,心肝肺肾都憋得疼!皇上,你是眼瘸吗?看不到微臣等人?就看到了一个吕德胜? 偏偏皇上已经赐下去了,又不可能收回。要是还没赐下次,他们还能反对一二,拦着皇上。如今只能道一句,皇上,您糊涂呀。不少老臣捶胸顿足,心中狂吼。 得知这一惊天噩耗,带头联合举荐吕德胜升官的谢明堂惊愕不已。 其余附和之人歇气了。 这会,谢明堂心里乱得很,没有做出下一步指示,那些附和的官员这会像是无头苍蝇,也不敢出声。 文武百官谢明堂安静就对了。他要是再敢带头逼逼,他们就要撅他了,吕德胜想得了免死金牌又升官发财,美不死他! 但这些人安静了,吕德胜觉得自己不能安静啊。皇上那里这会估计也闹心,他得说点什么,替皇上解围! 刚才说到哪里来着?谢明堂把他们谢系一派牢牢掌控的大理寺卿之位给让出来,然后带头举荐他上位。 这个饼他不能接,也不能给秦家,吕德胜的眼神落在斜前方的姚松闻身上,姚家向来和谢家不对付,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另外,姚松闻此人乃姚系的新生代,资历有,能力佳,就是因为姚系前些年不敌谢系,丢了不少朝堂上的位子,导致他目前不上不下的,都找不到合适的位子安放他,也是心酸。 这朝堂的位子,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重要的位子就更是如此了。姚系就是想抢,也得等机会,等对手有漏洞。嗯,就他了! 选定了人选之后,吕德胜估摸着此事应该有八成把握能成。他早就知道皇上对谢系一派死死掌控着大理寺早有不满,特别是这一任的大理侍卿纪永清,已经在上面太多年了,他早就想撤掉纪永清的大理寺卿之职了。但一动他,大理寺总是出事,激起民怨民愤,不管谁去处理都搞不定,非得用谢家举荐的人,才能让大理寺安稳。 由此可见,大理寺卿这个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坐上去并且坐稳的,至少,他是不行了。他要是真应了谢明堂的话,别提他们还有‘范泉’这个后招了,就是没有,他也无法胜任大理寺卿这个职位。 废话,你一坐上去,下头一堆给你使绊子的人,谁能坐得住? 这位子给了姚松闻就不一样了,姚家肯定会花大力气帮他坐稳的。谢家也休想轻易就将他赶下来。 思及此,吕德胜冷笑。谢家这是想拿着大理寺卿这个位子钓鱼,溜一圈,等对付完他,再让大理寺卿这个官位又回到他们手里? 那他得教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肉包子打狗!或者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随便叫哪个吧,这不重要。反正意思就是,这个饼他们既然扔出来了,就别想捡回去了! 于是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上,吕德胜出列,“皇上已经赏过微臣了,微臣谢主隆恩!微臣不贪心,且自知才疏学浅,不足以胜任大理寺卿之职,但臣觉得中书侍郎姚松闻姚大人很不错,以他之能,足以胜任大理寺卿之职。” 天降馅饼! 吕德胜的话一出,姚松闻都懵了。 谢明堂也懵了,但他反应很快,“皇上——”他这会已经意识到情况危急了,他心里很着急。 但姚系一派的官员反应也不慢,立即有人出列,打断他未尽之言,附和吕德胜之言。 “皇上,微臣附议吕御史之建议。” “皇上,臣附议!” …… 姚系一派的人迅速舔饼!娘的,一块无主大馅饼,现在谁家舔到就是谁的!冲啊。 姚松闻也迅速地反应过来,既然饼都喂到眼前了,那他就却之不恭了。 他连忙站出来表忠心,“皇上,臣虽不才,但愿勉力一试。” 就这么简短一句,没有长篇大论,没有过分谦虚,杜绝了任何被人拿住话头产生的意外。 吕德胜心中点了点头,姚松闻不傻。 没见谢明堂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吗?但凡他话里露出一点破绽,就会被人打蛇随棍上。 “行,朕允了,即刻起,你姚松闻便是新任的大理寺卿了。”康成帝也知夜长梦多。这大理寺卿的官位空着,搞不好谢家转头就弄了回去。现在先把姚松闻放上去再说,看看他能不能坐稳。这朝廷啊,讲究的还是平衡。 “谢皇上隆恩,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皇恩!”姚松闻将头一磕,这事就成了定局。 谢明堂眼前一黑,他们亏大了!人没算计到,反而丢了大理寺卿这样重要的职位。但是皇上没走,他完全不敢晕。 处理完这些,康成帝感觉到了疲惫,他往魏自立的方向看了一眼,魏自立立即懂了,上前高喊退朝。 康成帝一走,谢明堂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被他旁边的官员给扶住了,“谢大人,你没事吧?” 赵文宽的脸色很难看,但他不便上前。 谢明堂摇了摇头,努力站稳,他最后看了吕德胜一眼,“我们走。” 顺利辞官后,仗着身体不好,在偏殿歇脚的纪永清得知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是姚松闻而非吕德胜时,整个人一个踉跄,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玩脱了!他的大理寺卿之位还能拿回来吗? 此时最高兴的莫过于姚松闻了。他所在的派系也沸腾了,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在吕德胜最佳助攻下,姚家或成最大赢家,俗称今日最强捡漏王! 这一日早朝,康成帝了结了一桩多年心病,很满意。 姚松闻舔到一只大馅饼,姚系官员也很满意。 吕德胜有力地回击了敌人,削弱了敌人的实力,他也很满意。 第71章 入朝之事 第71章 康成帝一走,吕德胜就想偷偷溜走,身藏功与名。 奈何他刚想走,就被姚松闻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松闻谢谢吕兄刚才的仗义直言。” 吕德胜连忙把自己的手抽走,“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姚系一派的官员好些个见机围了过来。 “松闻兄,恭喜恭喜。” “姚大人,大喜啊。” …… 这么一围,就将吕德胜围在了中间。 以至于大臣们往外走的时候,都会经过吕德胜旁边。 这些大臣一个个经过吕德胜的时候,都忍不住往他那张老脸上瞅两眼,看看他是不是长了什么三头六臂的,能把康成帝哄得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特别周承中,忍不住在心里怀疑,同为御史台的御史,自己和他比,差在哪里? 他们这是什么眼神?他脸上又没长出花来。吕德胜恶寒。 这时,围过来的人和姚松闻道喜之后,顺势向吕德胜提出邀约。 “吕大人,朱雀大街街尾有一家烤肉很不错,一起去试试吗?” “吕大人,犬子一直很仰慕你的才华,咱们晚上一起去喝两杯如何?” “行了行了,别围着我了,你们该围的人是他!”吕德胜不耐烦了,他指着姚松闻,“都让让,我要回家吃饭了!” 这一个个的,别以为他看不出他们什么心思,不就是想让他多给姚系一派多弄点好处吗?休想他会答应! 还是姚松闻看到他是半点也不想搭理他们,才道,“行了行了,咱们大家给吕大人让让。” 接着,吕德胜头也不回地走了,毫不留恋。 他那步子,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气势。 姚松闻等人微笑着目送他离去,心中却想,这吕大喷子,真是不好接近啊。 这一幕,还是被宫人回禀到康成帝那里。康成帝听完后,点了点头,嗯,他这吕爱卿还是很懂事的。 他们看吕德胜的眼神友善极了,这吕大喷子,虽然常常一言不合就喷人,但有时候又真能处。 谢明堂管不了身后的热闹了,他此刻只想赶紧回家。然后,他在出宫门口回谢府的路上的一处拐角处被人拦下了。 看到拦他的人,谢明堂也是头疼,他连忙说,“纪兄,我已经让人去喊阿湛了,你放心,这事我们谢家一定会处理好,然后给你一个交待的。” 闻言,一直紧绷着纪永清才放松了些许,对,还有大公子!“那谢大人快回吧,我就不耽误你了。”说着,他让开了位置。 省官署 如今的谢湛在中书省任职,只是个中书舍人,是没有资格上朝的。 他一下值,人还没出官署,就有同僚来通知他,“谢大人,你还没走啊?你家仆人正在官署外等你,像是有急事,你赶紧出去吧。” 闻言,谢湛点了点头,谢过同僚之后,向上官道别,“王大人,下官家中可能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他的上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走出官署前,谢湛的心情都还很平静,但看到仆人脸上的急切之色时,他的心没由来的一沉。 仆人见了他,要开口说话,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等他上了马车,才将之召了进来问话。 听到仆人的禀报,谢湛差点站了起来,“失败了?不可能!” 这条针对吕德胜的计谋他思索了将近一年,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在实施之前,任何人看了,都不觉得会失败!联合官员举荐吕德胜升官,又不是贬谪,这还不容易吗?这都会失败?他爹干什么吃的? 详细的,仆人也不知道,谢湛也没再问他,只是催促马车快点儿走。 回到谢府,他直奔正院他爹的书房。这时,他爹果然在书房等他。 谢明堂一见到谢湛,就道,“阿湛,我们联合举荐吕德胜的事失败了,皇上不知何时赐给了吕家一块免死金牌!皇上和吕德胜一起拒绝了升官一事。” “爹,把早朝的事详细说一说。”谢湛整个人还算冷静。 见他这样,谢明堂也定了定心神,开始讲述早朝的情况。 谢湛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变故!他那前岳父竟然是一个如此清醒之人么?他竟然还有那等觉悟?他并不觉得。排除这一点,谢湛很快就察觉到,吕德胜身边有高人,他不仅指出了吕德胜自身的弱点。而且还先他们一步堵住这个弱点或者说杜绝了这个弱点被人利用的可能性。 这相当于先预料到了他的计划,并且做出了针对性的防范!好厉害的人!这个人会是谁呢?会是秦家吗?秦珩?不对,时间上对不上。这个人应该在吕德胜得到免死金牌之前就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了。而那时,秦家和吕家关系应该还不是太亲密。再说了,秦家比吕家更需要一块免死金牌,如果他们有本事弄到,干嘛不自己弄,要帮吕家弄呢? 很快,谢湛就将秦家给排除了。 谢湛没有往吕颂梨身上想,之前吕颂梨在赵彬一事上已经表现得足够让人惊艳了,他不以为她能做到那个高人所做的事。 谢明堂有点颓废,本来摩拳擦掌想大干一场,不料出师不利。 对他打击最大的,还是吕德胜竟然得赐免死金牌!真是好哇,这么大的消息,竟然被他吕家捂得死死的! 若说之前,吕颂梨的果断与狠辣,让他对吕家有了改观,甚至生出了些许的悔意。那这次,他是真真后悔了,心痛啊。吕德胜,你有免死金牌你早说啊!他们两家根本就不必走到退婚然后又各自婚嫁的地步!然后让秦家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爹,不必悔恨。”谢湛分析道,“吕德胜得到免死金牌的时间未必在以前,应该是近期得到的。” 嗯?听大儿子这么一说,谢明堂心中的悔意方减少些许,但还是后悔的。如果当初他们谢家没有退亲之意,那么他们和吕家现在都仍是亲家关系,用点手段,完全能共享这枚免死金牌的。 谢湛刚才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那晚在未央宫,太后匆匆离去,怕就是那时吕德胜刚得手了免死金牌,莫怪太后娘娘如此失态。他将自己的猜测向他爹说明。 一听到这个,谢明堂更不好了,如此一来,这不就是他们谢家和赵家成全了他吕德胜吗? 比起免死金牌,谢湛更重视站在吕家背后的那个高人,对方这走一步看三步的能力,让他很是忌惮。毕竟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吕家有了那高人,想要什么,都不是难事。 要说谢湛不后悔吗?后悔的,但他爹已经这样了,他再表现出后悔的情绪,不过是给他爹雪上加霜而已。 “后面的计划还要继续下去吗?”谢明堂问,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谢湛点了点头,冷淡地道,“继续吧。” “好,阿湛,我们还有机会对吗?”捧杀捧杀,捧只是手段,后面的杀才是重点,吕德胜避开了捧又如何,只要他避不开杀招,一样会被他们剪除。 谢湛不语,机会是有,但是胜算微弱。他爹忘了吗,吕德胜得赐免死金牌,可见康成帝对他是如何的信重。 他之所以要继续计划,只不过是因为台子都搭好了,这戏也唱到了一半,怎能戛然而止?而且范泉只不过是一枚小棋子而已,扔出去,也能验证一下他的猜测是不是真的。万一顺利,也正好把范泉此人安排到皇帝身边去。 “阿湛——” 听到呼唤,思考问题的谢湛抬头看向他爹,但看到他爹有些闪烁的模样时,他的心一沉,“爹,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阿湛,我们家丢的是大理寺卿,而非大理寺少卿之位。”谢明堂略带心虚地道。 谢湛额头突然突突地疼,他爹啊!早在之前他就说,用大理寺少卿之位诱之便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之位,恰到好处。如果计划进行不顺利,那一个大理寺少卿,他们谢家还是损失得起的。 他偏自主做张,自大狂妄到拿三品的大理寺卿来做诱饵!这下好了,一直掌控在谢家手中的大理寺卿的官位,丢了! 姚家可不好对付!谢湛第一次感觉到心累。这时的谢湛终于深刻地认识到,一个家族不能有两个声音! 而且他刚才有一点没说,他爹临场反应能力也太差了,竟然被吕德胜和姚家抓住了机会。他爹这事做得太糙了!纵观全局,一旦发现事不可为,应该要及时止损的。他爹当时就应该及时向皇上举荐他们谢系的官员顶上大理寺卿之位! 谢湛开始考虑他尽快入朝之事了,他本来还想在中书省花上几年时间,好好筹谋经营,为谢系另开辟一条路出来的。现在,怕是不行了。 第72章 稀缺人才 第72章 早朝一散,吕家拥有一块免死金牌的事就传遍了官府之家。 秦家得到这个消息,都颇觉意外,只觉得吕家真是深藏不露啊。 但秦家听听就算了,没什么想法,毕竟他们秦家世代忠良,战战兢兢地守卫着边境,即便以后在打仗中犯了错,他们的军功也足够相抵,又没有那等大逆不道的想法,用不上这个。 “你那岳丈,厉害啊。”秦三郎的关注点和别人不一样。 秦晟点头,确实蛮厉害的。 秦珩在军中协助父亲统军多年,管理过大大小小的职务,深知适合自己能力的职务,才是最好的。自己擅长什么,才能在相应的位子上做得风生水起,比如他们这样亲家公。 秦珩虽然不在朝堂,但他看得很清楚,现在谢赵两家对他是捧,接下来就该是杀招了。面对他们的利诱,他自己不上当不说,还反手将他们的诱饵扔给了第三方,把谢家和赵家的计划搅和得一团乱。 秦珩将自己的解读和两位弟弟细说。 秦三郎想想这对父女近来打出的成绩,嘶了一声,这吕家父女怎么回事?一个个厉害得不行。 同时秦三郎也很疑惑,这么厉害的儿媳妇和亲家公,谢家到底为什么不要?赵家比吕家强在哪里?就因为赵家乃传承多年的官宦世家,资产、人脉,人丁比吕家多吗? 可是谢家本身也是世家,根本不缺这些,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反倒是吕家父女这等人才,在大黎也难找出几个来,属于稀缺人才,和谢家简直匹配死了。 当然,吕家和他们秦家也很配就是了。 “你以后可得让着你妻子一点。”秦三郎拍了拍小弟的肩膀,他已经能预见,小六被他妻子吃得死死的一幕了,自求多福吧。 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他家小六这是捅了狐狸窝吗? 秦晟白了自家三哥一眼,天知道他脑子里又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旁的秦珩虽然没说话,但他很期待小弟和未来六弟妹将来生的孩子。 吕家 吕德胜一回到家,再次受到妻子儿女的热烈欢迎。 小闺女小儿子请他上座,然后给他端茶递水,揉肩捏背,就绕着他一个人转。 喝着热茶的吕德胜心里美滋滋。 一旁的蒋氏看到丈夫那得意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爹,干得漂亮!”吕颂梨带着弟弟吕明志伺候她爹吃好喝好之后,就开始夸了。 她这声夸奖是真心实意的,不信,请看她真诚的小眼神。而且她爹是真的厉害,谢家想用重饵引她爹上勾是吧?饵直接让人给你叼走吃掉!她爹这一出手,直接让谢家没了一个大理寺卿之位! 她爹这见缝插针见机行事打蛇随棍上的应变能力太强了。相比之下,谢明堂这个谢氏家主的应变能力比起她爹来就逊色多了。 闺女的惊叹,让吕德胜心中得意,他摸着自己下巴稀疏的胡子,翘起嘴角,“你废了赵文宽的一个儿子,为父自然不能太差。” 说完这个,他有些迟疑地说道,“就是我们家的免死金牌被人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吕颂梨不在意,太后知道他们家得了免死金牌,坚决不会允许它一直隐秘存于吕家,进而成为他们的保命符的,广而知之,这是迟早的事。况且,借此机会说出来也好,正好彰显康成帝的大方仁厚,不然这皇帝要不得劲了。 吕明志听到这个话题,先是一懵,他们家啥时候有免死金牌了?等听到最后,发现自家还真的有免死金牌,然后就是惊叹,他爹牛逼啊,竟然在这半年时间里搞到了这玩意儿。 蒋氏看了丈夫和闺女一眼,将他拉过来,低声地和他说起了这免死金牌的来龙去脉。 吕明志他爹说他二姐啥来着,开窍了?依他看,他二姐这窍开得有点大啊! 吕明志这下知道了,如今他们家厉害的人不止他爹,还有他二姐!然后崇拜的小眼神再也不掩饰了。然后稍晚吕颂梨回晓风小院的时候,他还一路跟着。 他们一家人正说着话,陈总管就进来了,说姚家给他们送了东西——一个不大的红木匣子。 吕德胜单手接过,打开一看,发现姚家这次给他送来了一匣子珠宝首饰,数一数,有六件,匣子隔层还放了三千两银票。加起来,价值在五千两左右。他就帮忙说了一句话,给姚松闻争取大理寺卿之位开了个口子,姚家这算是大方的。 姚家给了钱,就不欠吕家人情了。姚家从她爹下朝后拒绝和他们一起喝酒便知晓了他的态度,那么他们家肯定得有所表示的。 吕颂梨觉得,如今货银两讫,挺好的。 吕德胜却感觉很稀奇。他以前是管杀不管埋的,所以也没什么人在事后给他送银子。 至于事前给他送好处,让他帮忙扳倒人的,他也一律拒绝了。他就是那浪荡不羁的风,除了皇上之外,谁的令都不想听。朝堂上,皇上让他喷谁他就喷谁,皇上没吩咐的时候,他想喷谁就喷谁,就是这么任性。 如此一来,同僚们都对他避之不及,自然没有什么人给他送好处的。 而吕家的银钱来源,除了朝廷发放的俸禄之外,蒋氏这些年利用手中攒下的银钱,拿去盘铺子经营的盈利,另外就是还有皇上不时的赏赐了。比起御史台其他那些拿钱办事的御史,吕德胜的进账不算多。 翌日,吕德胜就将这些带进了宫,全交给康成帝,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对方,一脸希望皇帝能赏他点儿的样子。 康成帝看了,点了点头,这姚家还算懂事,转头见了吕德胜那副模样,忍不住笑骂,“银票你就收着吧,朕还能缺了钱花?” 吕德胜立即美滋滋地将匣子收入怀中,真是怎么样带进来的,就原样地带了回去,赚了! 第73章 挑拨离间 赵府 今天四少爷赵彬的院子难得一片宁静。 赵彬是知道谢家和赵家对付吕德胜的捧杀计划的,并且计划已经在铺垫和推进了,今天的大早朝就会发动第一波攻势,成功之后,再发动第二波攻势,再次达成目标之后,第三次出手,便是将吕德胜彻底地除掉了。 一想到不久之后,吕家就会灰飞烟灭,他就高兴。等吕德胜倒下,吕颂梨就没了庇护,他要让她生不如死!思及此,他露出一脸兴奋又狰狞的笑容。 今天第一波攻势很简单,赵彬知道计划都觉得没道理不成功的。因此赵彬今儿个心情颇佳,让侍女给他仔细敷上药之后,感觉到腿是一点也不疼了,然后怀着这样的心情,他陷入了沉睡,他甚至还做起了美梦。这也是自打他的腿废了以来睡得最好安稳的一次。 管事吩咐两位婢女仔细收好她们手中的药,才去忙别的去了。 赵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这会意识有些朦朦胧胧的,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听起来像是伺候他的两个婢女。 “桃子姐姐,我们歇一会吧,这机会太难得了。” “好的,燕子妹妹,我这就来。” “你的脸没事吧?”桃子关心地问了一句,早上两人伺候四少爷起床,燕子拧的帕子烫了点,直接被四少爷甩了一耳光。 燕子摇了摇头,“四少爷现在太难伺候了,以前还好,现在真的是太暴躁也太阴沉不定了。” 桃子叹气道,“那可不,自打四少爷腿废了之后,整个人其实都废了。”上次她因为给四少爷包扎时,四少爷疼痛起来,直接用手中的茶碗砸向她,幸亏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只划出一道口子,不然头都要被砸破了。 这会赵彬已经依稀清醒过来,听到两婢女说他闲话,心里恨得直咬牙。他一定会惩罚他们的,但现在,先听听她们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再给她们量刑! 两人沉默了一瞬,桃子又说道,“其实要我说,四少爷要不是为了替大小姐出气,也不会有这次的祸事。” “不是,大小姐受了什么气吗?一切不都如愿以偿了吗?”燕子不懂。 先前外头都传是大小姐先看上吕二小姐的未婚夫的,现在太后赐婚,可不就是如愿以偿了吗?而且偷偷地说句心里话,毕竟是抢人家未婚夫,中间受点委屈不也应该吗? “是啊,我们是觉得大小姐没受什么委屈。但是四少爷不这么想啊。”桃子如是说。 燕子“确实,四少爷见不得大小姐受一丁委屈,大小姐生个气或者落个泪,不管是谁对谁错,都是惹她生气惹她落泪的人的错。” “哎,四少爷人是好的,心也是好的,这次就是被坑了。” “桃子姐姐,为什么这么说啊?” “你想啊,自打大小姐和吕二小姐落水之后,大小姐就没在吕二小姐那里占到过便宜。大小姐不就是故意让四少爷去替她教训一下吕二小姐的,大小姐以前没少这么干,只不过这回四少爷踏到了铁板。这个结果,连大小姐自己也没想到吧?” 这话,让赵彬陷入了沉思,以前他在长安城时,确实是经常替他大姐教训那些不长眼惹了她的人。他年纪小,下手没轻没重的,别人也不好和他计较。加上他大姐知道后,也会给他收拾烂摊子。 “不是啊桃子姐姐,大小姐自己面对吕二小姐都接连吃亏,她怎么敢让四少爷去找吕二小姐的麻烦?不怕四少爷吃亏吗?我觉得不一定是大小姐的意思吧?四少爷毕竟是她兄弟,她肯定不愿意四少爷出事的。” “我刚才说了,大小姐自己也没料到这个结果。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大小姐必须得承担主要的过失。”桃子语气带着讽刺,道,“直接说,大小姐肯定说不出口,但她有一个贴心大丫环啊。你想啊,以前哪次大小姐心情不好,吃了亏,受了委屈,不是红豆替她抱不平的?不用想,这次也一定是大小姐身边的红豆挑唆的,以前不也这样吗?大小姐啥也不用说,四少爷知道后,自然就会替她出头了。” 砰!赵彬听不下去了,直接将床上的枕头给扔在了地上,然后大声喊人,“来人,来人,将门外那两贱婢拖下去给我打死!” 随着他的呼喊,院子里的小厮婆子都冲了进来,有人直接将桃子和燕子压到他跟前,人给死死地按住了。 赵彬大喘着气,怒视跪在他跟前的两婢女,眼中喷火,这两贱婢,休想挑拔他和他姐的关系!疼痛扭曲的左腿,让他脸色阴沉又扭曲。 “四少爷饶命啊!” “四少爷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桃子和燕子哭喊着求饶。 罗氏匆匆赶来,让人将她们先押下去,她想安慰一下儿子,但赵彬不让她进屋,他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罗氏只好先去处理那两个婢女的事,不过在此之前,她派人去将大女儿请过来。 “夫人,真的要打死她们?”管事指着被堵了嘴,流着泪的两个婢女。 对于说儿子闲话的贱婢,罗氏也恨,这两贱婢,有何资格议论她儿子?亏她之前将她们挑出来,想着如果她们伺候得好,抬她们给儿子做妾也不是不可以。但没想到这两贱人竟都是碎嘴子! 但罗氏也发愁啊,打杀了两贱婢事小,可儿子如今废了一条腿,若还想成亲,就不能让他这么干,不然这名声传出去,谁还敢嫁给他? 但不打死,不代表就放过她们了!“将人拉下去,杖责三十,然后发卖!” 屋子里,赵彬还是怒意难平。 尽管他一个劲地自我安慰,让自己尽量别去相信那两个贱婢说的话,但当下人回报,说他姐来看他时,他却找了个累了的借口没有见她。 令赵郁檀失望而归。 罗氏听到儿子连大女儿都不见,惊觉事大了,他不会信了那两贱婢的话了吧?她回去看儿子,他倒是没有拒绝见她。 “娘,人处理了吗?” “放心,人我已经处理掉了。” 赵彬以为他娘已经按他说的,将那两个婢女给打死了,脸上难得得露出了一点笑。 现在赵彬的脾气阴晴不定的,而且还狂躁易怒,罗氏不敢和他说真话,只能含糊其辞。 听到这话,赵彬相信了,也放心了。他并不知道,那两个婢女被送到人牙子手上之后,很快就被人买走了。 第74章 天价麻药 后来这事还是被新来伺候他的婢女‘不小心’说漏了嘴,赵彬很是发了一场疯。 罗氏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说漏嘴的婢女,让管家拖下去处理,再去安慰儿子。 等她和赵彬解释,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吧啦吧啦的。 一听到娶妻生子这几个敏感字,赵彬更疯狂了,他这样还能娶到什么好的?! 不过这是后面的事了。 这会,罗氏还在发愁怎么开解儿子,“彬儿,你大姐……” “娘,我知道的,我不会受她们挑拨的,你放心。”赵彬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罗氏瞬间忘了要劝说的话,“你怎么了?可是腿又疼了?药呢?” 一旁伺候的嬷嬷连忙将药取了过来。 罗氏让出位子,“快给他上一些。” 等上了药,赵彬因为不疼了,整个人都放松了。 上药的老嬷嬷犹豫了一下,对罗氏说道,“夫人,药快用完了……” 罗氏正想说,用完了就买,但一想到这药的价格,就忍不住皱眉,“怎么用得这么快?” 老嬷嬷低头,卖药的说这药一天用一到两次就罢了,但四少爷经不住疼痛,一疼就用,一天用个三四次也是有的。不经用不是正常的吗? “还能用几次?” “一次?”迎着主母不虞的眼神,老嬷嬷迅速改口,“两次也勉强可以。” “拿银子再去买一瓶。” “夫人,二房那里……”老嬷嬷为难,短时间内为四少爷花费了这么多银子买药,公中已经很有意见了,罗氏是当家主母没错,但也不能不考虑家中其他人的意见。她有预感,她今天要是再去账房支钱,二房知道了,肯定要闹起来了。 想到二房,罗氏也头痛,“算了,这笔钱走我的私账。”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 罗氏想和儿子说,药贵,让他省着点用,但看到儿子难得平静下来的样子,也不忍心了。 赵彬从发呆中醒来,问道,“娘,爹还没回来吗?” 罗氏看了一眼天色,心中估摸着,早朝早就散了吧?这会老爷应该到家了才对啊。 她的心莫名地一跳,让她想起先前赵家被吕德胜弹劾的那一次,老爷也是下朝后久久未归。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不对,但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随着一声焦急的呼喊,一个中年男子急步走了进来。 进来的人是赵文宽的长随,他出现在哪,就证明越文宽人在哪。 罗氏看到来人,立即起身,“马铁军,可是老爷回来了?” 老爷回来了,但也快把书房给砸坏完了!“是的,夫人你快去看看吧。” “行,我这就去。” 马铁军刚想跟上,就被赵彬叫住了,“马叔,我爹回来了?” 对上四少爷希冀的眼神,马铁军委婉地道,“是的,回来,但人可能不太痛快。”但他知道的也不多,都是听退朝出宫的大人们聊天,知道了些许。 不痛快?为什么?赵彬没往计划失败方面想。稍晚,他就知道了。他们的捧杀计划失败了!吕德胜没上当,吕家还藏有一块免死金牌!谢家损失了一个大理寺卿之位!赵家损失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损失肯定不小。谢赵两家是姻亲不假,但他们赵家肯定拿了资源换谢家出手的。 这么惊艳的三步计划,竟然一开始就失败了,怎会如此?难道真的是老天爷都站在吕家那边?满心地期盼,换来这样一个让他无比失望的结果,他不能接受! 砰,赵彬一个拳头狠狠地捶在床榻上,低吼,“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不长眼!” 然后,怒极攻心的赵彬,自己将自己气晕厥了!赵家的后院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吕颂梨刚回到晓风小院,就看到陈荣已经等在那里了,红光满面神采飞扬的,像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吕颂梨看了吕明志一眼,吕明志知机地道,“二姐,我去书房看书可以吗?”他今天就想当个粘人的小尾巴。 “去吧。” 吕颂梨话音一落,立即就有人下人上前给吕明志领路,然后上茶点。 吕颂梨领着陈荣去了客厅。 陈荣一进来,就高兴地说道,“二小姐,咱们今天的药又卖出去了一瓶!这是银票。” “那挺好的。” 冰墨上前接过银票。 陈荣“就是今天赵家来买药的人抱怨药太贵了,问能不能便宜一点。” 吕颂梨拒绝,“不能,就三千两一瓶,爱买不买。”一旦她松口降价,不管降多少,对方都会觉得贵。 先前从秦晟嘴里得知赵家要四处打听止痛药的时候,吕颂梨就知道他们应该是在找麻药。 有钱不挣王八蛋,她当时就想用麻药从赵家那里弄点钱。于是,她弄了一瓷瓶,交给陈荣,让他找人乔装好后,高价卖给赵家的人。 她这瓶药是特意加工过的,里面除了必要的成分之外,还添加了一些中性药材,不影响药性,就是混淆视听的存在。这些药材全部都磨成粉。即便赵家拿去分析,也很难分析出来。 其实这个方子,如果有时间的话,她更改几味药,制成膏状的话,以治疗腿疾方面会更好。 而且她说的高价是真高价,一瓶卖他个三千两,一口价,不要就拉倒!反正她就是要趁火打劫,咋滴吧! 陈荣还记得当初二小姐把他叫来,让他去卖药的时候,说一瓶药要卖三千两那场景。 三千两?本来很随意地握着瓶子的陈荣,立即换成了双手捧心的样子,这一小瓶值两千两呢,万一不小心摔坏了,把药粉散了,卖了他都不够赔的。 他当时再三确认,真要卖三千两一瓶吗? 二小姐当时还安慰他,说这药价格是有点高,但应该能卖得出去。 他当时心里还吐槽这小一瓶药卖三千两,那不是高价,那是天价! 因为说是一瓶,其实就是巴掌大的瓶子,里面有多少药粉可想而知,能用几次,也可想而知。 他拿着药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二小姐心挺黑的,这么一小瓶药粉,就卖赵家三千两,还坚决不降价,一两都不降。难道就不怕赵家嫌贵不买吗? 第75章 这是双赢 陈荣真心觉得这药应该卖不出去的,这么一小瓶药粉,赵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花三千两来买?!但是二小姐的吩咐他又不能不去做。 后面他找人,换了几次手,赵家面对如此高昂的药粉,在试过效果之后,还是咬咬牙买下了。 拿到钱之后,陈荣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真卖出去了?这么天价的药! 当他将银子拿回去交给墨冰时,吕颂梨一点也不意外。 赵彬那伤她是知道的,三次重创,决不可能好得很快,在痊愈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要承受着疼痛的折磨。 她不怕赵家不掏钱,即便赵家人心疼钱,赵彬也不会心疼的,他只会想着如何缓解自己的痛苦,赵家不掏钱,难道他一个嫡子,还没有点私房吗? 今天是陈荣卖出去的第四瓶药,前前后后才多久,就拿回来了一万两千两银子! “二小姐,你这招放长线钓大鱼太厉害了。咱们一小瓶一小瓶地卖药,竟然卖了这么多银子!”是的,陈荣这会觉得这几千上万两真的只是高价,而不是天价了。 面对陈荣如此盛赞,吕颂梨倒显得平常。这是她一开始就制定的销售方案。为了卖这个药,他们自己不出面,找人出面,每交易一次,就换一次人,打一枪就换个地方。 她想,这么一轮下来,怎么着都能从赵彬手里榨出来个一二万两吧?即便赵家最后猜到麻药是她的又怎么样?她把话放在这里了,只要赵彬用过一次,次次都得用它! 至于陈荣的脑补,说她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她能说自己一开始的时候,是想做那一锤子买卖的吗?一锤子买卖多好啊,简单轻松风险低。可是在经过她的评估分析之后,情况不允许。她觉得赵家人估计不乐意一下子让她赚那么多钱。 毕竟这麻药,赵家找了好久都没找着,然后突然有一天就出现了,他们肯定会怀疑到她身上的。要是一下子给出去一万多两,就为从她手中买药,肯定肉疼,也舍不得。关键这钱还给她给挣了,这就让赵家人不爽了,这不是资敌吗? 比起花一万多两买一瓶止痛麻药,还不如三千两一瓶,买个三四五回的,一样能挣一万多两,但赵家肯定愿意接受后者的销售方案。 他们做销售的,要多照顾一下客户的情绪。客户满意了,他们也挣到了钱,这叫双赢。 目前看来,效果不错,麻烦也是真麻烦,但是没办法,为了挣钱,苦点累点麻烦点,没啥。谁让她穷呢? “二小姐,不愧是你,高瞻远瞩!当初你执意要打断赵彬的腿,不会就已经想卖药给他吧?从他这里弄钱了吧?”陈荣牌高帽子一顶一顶地往吕颂梨头上戴。 吕颂梨她能说她没有吗?陈荣的脑补也太离谱了。 “这药再卖一次,然后就收手吧,你要做好扫尾工作。” 啊?陈荣吃惊,他根本没想到会听到二小姐说出这样的话,“二小姐,你是说?” “是的,你没听错,我的意思是这瓶药确实是最后一瓶了,卖掉就收手。” 吕颂梨估摸着这买卖做不了多久了,等赵家决定放弃赵彬之时,这买卖就做不下去了,毕竟麻药确实很烧钱。那会,他们的人也会变得危险。 以赵彬的用量,这买卖其实还能再做两三次,但是,越到后面肯定就越是危险。 在后世时,她有个好友是学投资的,她很厉害,大学毕业后就被邀请进入了一个知名的投资团队,他们的投资包括股票、基金、期货等等,其中涉及的领域更广泛。她赚钱后,将一部分钱交给好友打理,每年都有十二个点的收益,很稳定。好友就曾说过,永远不要妄想把股票卖在最高点。 这句话,可以应用于很多决策之时。 “可是……”这形势正一片大好,就收手了吗?陈荣觉得挺可惜的。 “没有可是,按我说的去做。” “好的,二小姐。” “下去吧。” “是。” 陈荣走后,吕颂梨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她拿陈荣当一个助理来用的,但他在这方面并不是那种很出色的,但也不是没有优点,忠心,能力也有,还算听话,她下达的命令都能执行,先用着吧。 吕颂梨沉思片刻,没多久,墨冰打破了这片宁静。 “二小姐,有你的信,刚才门房送来的。” 吕颂梨接过之后,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信纸,上面只写了五个字——事情已办好。 吕颂看看完后,露出一个笑容,她朝墨冰看了一眼,墨冰很快拿来一个火盆,她将信往里一扔,那封信很快就在火舌的跳跃中化为灰烬。 处理完信件之后,她吩咐墨冰,“晚些时候,再给南华巷送点银子过去。” 墨冰领命。 吕颂梨又处理了一些事,然后去了书房,发现她弟弟看书看得津津有味,也就没打扰。看了看天色,决定留她弟弟一起吃午饭。 等吃完饭,吕颂梨从冰墨手中接过一张银票,递给吕明志。 吕明志有些不明所以,二姐这是干嘛? “给你的,拿去花用吧。” “给我的?”吕明志一看,竟然是一千两银票,吃了一惊。 “我不要。”这钱应该是谢家赔给他二姐的钱,那一万两。 “拿着吧,听东子说,你最近出门看上一些东西,都舍不得买。”偏还总惦记着去看,听着都心酸。 东子是他的书童。 “东子这个大嘴巴!” “放心,这不是谢家那笔赔偿,最近你二姐我另外挣了点钱,” 他们姐弟俩算是全家最穷的人了。如果吕颂梨不是得了谢家赔偿里的一万两,她自己也是穷兮兮的。没办法,谁让家里就他们姐弟还没成亲呢?父母手上握着的银钱家底,有他们的一份,等他们成亲才会给到他们手里。平时就给点零花。 如今挣钱了,她给弟弟一千两零花钱,给未婚夫也准备了一笔。之前的一万两,她没给,主要是这钱是谢家的赔偿,除了自用,谁也不会要她的。但现在这钱不一样,这钱是她从赵彬那里挣来的,而且秦晟还给她提供了消息,这个是很重要的,应该获得酬劳。 吕明志一听,连忙改口,“谢谢二姐,二姐大气!”他最近正好想做一个物件来测试一下风速。 吕明志不乱花钱,但他喜欢研究,常常买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吕德胜和蒋氏也看不懂。但他们还算开明,并不干涉他,毕竟他花的是自己攒的钱。他们做父母的,钱给出去了,孩子想买什么就买好了,千金难买心头好。但也因为他们不懂,吕明志想从父母这里拿到更多的钱就不可能了。 在吕颂梨看来,就是研究科学的实验投入了,“好好钻研,二姐支持你。” “爹娘有吗?”吕明志问,要是爹娘没有,他就把这一千两分出两份来给他们。 吕颂梨回道,“我另外给他们准备了礼物。”她打算给她爹换一辆新马车,原来的马车,马儿年纪大了,车厢又太过老旧,风一大,外面吹大风,里面吹小风。这么冷的天人坐在里面,真的感受不到温暖。她也是偶然坐了一回她爹的马车才知道的。 新马车添置了碳炉,铺上了厚厚的褥子,不会漏风,会更暖和。 她给她娘准备了一些保暖的衣物,保暖的内衣,护膝什么的,主要还是在提高两老的生活质量方面着手。 不止爹娘,大哥那里她也准备了,重点是给吕骁买了礼物。吕骁这孩子真的可以好好培养。 吕明志一听,爹娘大哥他们都有,就安心收下了。 第76章 御驾亲临 鸿升酒楼,最近因为大儒张雍主持举办的辩论擂台赛而名声大噪,每日都客似云来,高朋满座。 鸿升酒楼因为每天都坐无虚席,最后不得不推出预约制以及附加了一个最低消费额来限制筛选客人。 谢湛此时正在鸿升酒楼翻看一本小册子,东家以及酒楼掌柜,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鸿升酒楼,接下来将在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日里,各准备了一场辩论擂台赛,辩题也是精心准备的。 这三天算是决赛吧,很重要,故而需要设置门槛,然后过滤一批人,加上他们另有安排,安全措施各方面,更要做好,对这三天里的宾客进行人工筛选。 谢湛手中的册子记录的都是想预定鸿升酒楼这三日的位子的人,其中不乏达官贵人、商贾名流、饱学之士。 谢湛一一过目,好做到心中有数。他甚至有权力从中将不合适的人划掉。 很快,他的目光在册子上的某行字定住了,“吕家要订二十八日二楼兰字号包厢?” 少东家回道,“是的,谢大公子,要把兰字号订给他们吗?” 谢湛沉吟片刻道,“给他们吧。” 二十八号,这一场辩论擂台赛,他们会将康成帝请出宫,这将是一场盛宴。故而他们才会如此抓紧酒楼的安全防卫,毕竟圣驾要是在鸿升酒楼里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二十七到二十九日,三日擂台赛,偏偏吕家只订了二十八号这天的位置,这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 谢湛此时已经有几分肯定,吕家身后有高人了,也好,让他见识一下吕家是怎么破局的。 其实吕颂梨是想三日都订下兰字号的,奈何鸿升酒楼的掌柜和她的人说,因为鸿升酒楼近日客人太多,其中不乏达官贵人,为了让大家都有机会一饱耳福,故而他们在这三日里,只有一次订下兰字号的机会。吕颂梨思索片刻之后,就让她的人订下了二十八号这日的包厢。 十一月二十八这日,吕德胜一早就被传召进宫伴驾去了。 因为对客人的限制和筛选,鸿升酒楼不再人满为患,能够进来的都是有身份之人,即便是书生,也是有才名之辈,反而将擂台赛的格调给提上去了。 吕颂梨一早就带着她娘和弟弟来到鸿升酒楼,稍晚,秦晟也会来。她本来想邀请秦夫人和秦三少夫人也一起来的。但三少夫人快临盆了,就婉拒了她的邀请。秦夫人则因最近操劳,身体又不好了,在家将养。但两人都很感谢她的邀请。 吕颂梨听到秦夫人的情况,盘算着,她手上现在也宽裕了,等回头她去挑一些地道的药材,制一些固本培元的养身丸子。这样的养身丸子她爹娘也可以用,只是给秦夫人用的,某些药材的分量要重一些,效果可能会更好,至于如何加减,得仔细地瞧过她的身体情况之后才能决定。 秦晟比他们晚到了一刻钟这样。 他一进来,就独得岳母大人的恩宠,被她召到身旁亲切地问话,连平日里最受蒋氏待见的吕明志都被挤到了一旁。 这是吕明志第一次见秦晟这个未来二姐夫,心想,这个二姐夫好年轻,和前二姐夫谢湛不是一个类型的,后者更成熟一些,也是,毕竟谢湛都十七了,比他大两岁呢。 “二姐夫,我是吕明志。”吕明志和秦晟打招呼。 秦晟正襟危坐,态度很认真也很郑重地回道,“明志你好,我叫秦晟。” 实际上,秦晟被这声二姐夫闹了个脸热,但他极力忍着,然后耳根处红了。 他不擅交际的一面,让吕明志偷笑,嘿嘿,他们家总算有个脸皮薄的人了,“我知道的,二姐夫。” 秦晟耳根处的红晕更明显了。 吕颂梨瞅了自家弟弟一眼,你这样欺负老实人,良心不会痛的吗? 吕明志嘿嘿傻笑,心里却想,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是太后赐婚,又不可能退婚了。 一个技术宅,一个运动达人,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的人,竟然成了郎舅,缘分真是奇妙。 蒋氏喝着茶,好笑地看着几个孩子间的眉眼官司。 吕颂梨只得转移话题,不然她怕再继续的话,秦晟就要烧起来了。 “阿晟,刘二喜他们近来还好吗?”问话时,她还顺手给他递了一杯茶水过去。这杯茶已经凉了,应该可以给他降点温吧。 秦晟端起来一饮而尽,“你最近给他们找了事干,还给他们银子,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再好也没有了。” “那就好。”喊人干活给酬劳那是应该的。而且有些事,他们出身市井的出面去办,可比府中管事去办还要方便一点。 秦晟又说,“我大哥和三哥都来了,就在隔壁。” 吕颂梨喝茶的动作一顿,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秦晟话音刚落,秦珩和秦三郎就到了门外。 蒋氏毕竟是长辈,秦珩等做为晚辈,既然都来了鸿升酒楼,来拜见一下也是应该的。 蒋氏连忙将人请进来。 双方寒暄了一会,秦珩就带着秦三郎回到隔壁包厢去了,将秦晟留了下来。 擂台赛快要开始的时候,鸿升酒楼一下子变得森严起来。 气氛立即不一样了。 皇上来了?吕颂梨暗暗猜测。 吕颂梨猜得没错,康成帝带着一众臣子微服到了鸿升酒楼,入驻了鸿升酒楼在二楼最大最豪华的包厢。 谢湛借着父亲之便,得以面圣,并被留下了。 吕德胜连忙说道,“皇上,微臣的儿女也在鸿升酒楼。”谢明堂,你要带上你儿子,我也要带上我儿子女儿!哼,凭啥让你专美于前! 说完,吕德胜眼巴巴地看着康成帝。 众臣在心中大骂吕德胜无耻,也有人对开了这个头的谢明堂怒目而视。 心细的大臣则侧目,这吕德胜胆子够大啊,他的小女儿小儿子也才十四五的年纪吧?难道他就不怕他们御前失仪?好心的恭亲王忍不住小声提醒他。 吕德胜镇定得很,闺女聪明,他不担心她在御前应付不来。而且他闺女比谢湛优秀不知多少,谢湛能来,他闺女为何不能?这些人这么担心,那他就更应该争取,但凡有能让闺女有成长的机会,吕德胜都不想错过。 因为赵彬之事,康成帝对吕颂梨这个吕家的二女儿还挺好奇的,很少见有下手这么狠的少女,况且他刚才允了谢家长子谢湛面圣,现在吕爱卿提起了儿子女儿,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吕颂梨和吕明志被康成帝传召了。 吕颂梨动身去往御驾所在时,秦晟拉住她,小声地和她说,“御驾前,你仔细应对,别乱说话。” 吕颂梨好笑地看着他严肃的俊脸,知道他的意思是让她别浪。这少年,为她也是操碎了心。 “放心吧。”她拍拍他的手臂,然后越过他,往外走去。 吕明志紧随其上。 儿女们一走,蒋氏看到包厢里就自己一个了,唔,还有她那体贴的女婿,干脆就带着他去了旁边的包厢,和秦珩等人汇合在一处。 到了圣驾前,吕颂梨姐弟二人规规矩矩地行礼面圣,康成帝让他们免礼平身之后,还没问两句话,楼下就传来擂台赛开始的信号。 吕颂梨拉着弟弟麻利地站到了她爹身后,这个位子正好和谢湛遥遥相对,两人视线一触即离。待会儿手底下见真章,这会没必要掀起战端。 等一双儿女站好后,吕德胜斜睨了谢明堂一眼,你谢家诞有麒麟儿,吾府亦出巾帼女。现在的吕德胜就是一个骄傲地展示自家宝贝的老父亲。 其余大臣酸了,怎么回事?谢明堂和吕德胜,今天你们咋都拖家带口的到了鸿升酒楼?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 他们都是在府衙办差的时候被皇上传召的,一开始还不知道原因,等皇上带他们出宫后,才知道要来鸿升酒楼看擂台赛。 家里的孩子没来鸿升酒楼凑热闹,真是可惜。不然也能得个面圣的机会,表现不表现的无所谓,好歹能在皇帝跟前露个脸,指不定将来会用到呢? 第77章 看她爹的 康成帝刚到没多久,擂台赛便开始了,毕竟皇帝的时间是宝贵的,不好让他久等的。 擂台上,大儒张雍很快宣布,“今日的辩题是唐虞之治,难乎?” 不出意外,范泉拿到了反方立场。 吕德胜撇嘴,口气可真大!竟敢以一介书生之身论政治清明之难易。 其余大臣大多数也是和吕德胜一般的心理,觉得这书生狂妄。 吕颂梨看到这个辩题并不意外,先前第六轮擂台赛时,就给出了几个备选的辩题,唐虞之治便是其中之一。唐虞之治指的是上古政治清明人民康乐的理想时代,相当于问在本朝实现政通人和的盛世难不难? 吕颂梨将擂台赛的辩题重新捋了一遍,先前已经辩过人性本善人性本恶、成家立业孰先孰后、忠孝能否两全、知难行易还是知易行难,最后是‘可否以成败论英雄’。仔细地思索,便能发现,这里辩题是有一定的逻辑在的,它们是循序渐进的。 这一组辩题将人才的一个成长的过程给高度地概括了,这些人生磨炼都经历了,其中还能在成长中做到知行合一,那么,这个人才就能做官了。更别提,那句学而优则仕。范泉在丁忧前已经具备出仕的资格了,只是时运不济。今天的辩题,他议盛世实现之难易,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一场都没听过的人,今天乍一听,会觉得割裂,并且觉得此人太狂了。 而康成帝很平静,显然已经有人给康成帝普及过以往几场擂台赛的内容了,康成帝才能一下子就顺畅地进入听众的角色。 吕颂梨如今细观康成帝和在场诸位大臣的反应,能得出以上结论。往更深一层想,制定这些辩题的人,对康成帝是有一定了解的。 以上这些辩题,范泉都胜出了。范泉并不都是站在正方的角度的,有时会站在反方的角度,但同样的巧舌如簧,辩倒对手。加上这些辩题,也符合他的成长规律。由此可以断定他是一个成熟的人才了,而不仅仅是读书厉害而已。如果她是康成帝,肯定也愿意来见见这个人的。因为不出意外的话,范泉几乎已经成为那种拿起来就能用的人才了。 想到这一点,她眼神不自觉地扫过谢湛,心中不禁感叹,谢赵两家还是很厉害的,他们两家联手打造包装范泉此人的过程,很有一套。一般人扛不住他们这连环计啊。 心思电转间,范泉已经和正方立场的辩手站在台上,开启了唇枪舌剑的辩论。从他们这个包厢,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擂台上各人的表现。 范泉在擂台上慷慨陈词,吕颂梨凝视去听,最后抓了一些重点,“唐虞之治,若何之治?圣人用心,将士用命,政者正其身……人力有时穷,继任者不穷……惟幸吾道不孤也……” 提炼出来,便知范泉要表达的大概意思是,在本朝实现盛世愿景不难,皇上用心勤政将士们服从命令,守卫国土国人为政的官员们端正言行,一身正气,以身作则,做好表率整个大黎上下一心,大黎便离盛世不远了。一个人或者说一代人的努力是有限的,盛世愿景可能需要更多的继任者或者后人前扑后继。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听完之后,吕颂梨便放了心,范泉这是给皇帝画饼啊。这家伙前世怕不是个画家? 瞧,这饼它画得又大又圆,看起来还香喷喷的。这话要是对二十年前年富力强雄心壮志的康成帝说,指定好使,奈何,康成帝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怕是没啥吸引力。 但这饼,康成帝只要还是皇帝,就不能赤裸裸地表现出来他不想吃,毕竟不想做出盛世的皇帝不是好皇帝。而且吕颂梨知道,画饼不是重点,重点是引出后面的继任者。身为帝王,只要脑袋没发晕,求贤若渴的标签就得一直带着。 范泉因为这一场辩论擂台赛,能看出来是一个治国之才,雄辩之才,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如今就看她爹给不给力,能不能将范泉拒之门外了。 吕颂梨只见,正主还没到达战场,同为御史的严华就忍不住撩拨起她爹来了。 “吕大人,这范泉吾观之有几分吕大人当年的风范啊,你觉得他怎么样?”严华声音揶揄。 在场谁不知道当年吕德胜就是在一场和人争辩中被皇上一眼相中,带回宫中提拔重用的。现在范泉走的,不正是他当初的老路吗? 在场的,纵然不如个别人知道内情,这会多少也看出点什么了。当官的,就没有傻的,更何况还能被皇上传召伴驾的,更是人精子。蠢人是近不了皇帝身边的。 周承中心想,他们御史台会不会进一位新同僚,就看吕德胜了。 吕德胜撇嘴,他们倒是有眼光,这小子有几分他年轻时候的风范,但他如今已今非昔比,他进阶了,非当日吴下阿蒙,范泉这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 大家都在等着他的回答,于是吕德胜硬邦邦地道,“不如何,比起我,他可差远了,完全没有可比性。”他这评价一点也不客气,笑话,对待敌人,就得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谁还讲客气啊。 “你可真不谦虚。”严华讽刺他。 吕德胜“我实话实说而已!” 其他人心想还而已,真不明白他是如何能厚颜无耻都说出这么一句话的。 其他人也劝说,“吕大人,范泉这年轻人,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咱们得宽容点。” 吕德胜睨了这些人一眼,一个个都是拉偏架的。 严华得意洋洋的,“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再怎么说他不好,也不能否认人家范泉的优秀。这次张大儒举办的辩论擂台赛,他可是连胜了六场,人称范六胜。” 吕德胜瞬间瞪大了眼,皇上私底下不止一次夸过他的名字取得好,吕德胜,屡屡得胜。 这个糟老头子想干啥?连他的名字都要玷污?不要脸! “范泉范泉,什么罪什么忌讳都犯全了,垃圾名字!”还敢碰瓷他!碰瓷这个词还是闺女教他的,他觉得用在这里甚是合适。 “你——”严华气得磨了磨牙,“反正人家就是优秀,你不承认是你不能容人!” 在场伴驾的大多数臣子除了下场了的,剩下的大多都板着一张冷漠脸,作壁上观。 大家不待见吕德胜,原因无他,一切皆因那枚免死金牌。吕德胜啊吕德胜,皇上现在宠你没错,但谁还和皇上没有过一段蜜月期了?凭啥你就比咱多了一条命? 第78章 喷死人了 吕明志担忧地看着他爹,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站在他老爹那边的,他爹双拳难敌四手,能斗得赢他们吗?他现在亲眼所见,才意识到他爹在朝堂上的不易。 吕颂梨倒是不担心她爹,她爹一定经历过比这还要险象环生的局面,如今的局面,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她相信她爹完全能应付得过来。 吕颂梨给了自家弟弟一个安抚的眼神,要相信他们老爹的业务能力。 这严华,听她爹提起过,在御史台算是一个比较活跃的御史。俗话说,同行相轻,先前两人偶尔会互别一下苗头,但是她爹总能略胜一筹。 不出意外,如今的严华已经被谢家所招揽。吕颂梨朝谢湛那边看了过去,只见他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静静地与她对视,整个人波澜不惊。 吕颂梨猜得没错,严华如今确实是谢系一派的人了。自打谢吕两家婚约出现波折后,他就意识到,吕德胜会因两家姻亲关系的破裂而脱离谢系一派,他不允许谢家出现这样的短板,严华就是前些时候招揽进来的。 果然,就听到她爹冷笑着怼了回去。 吕德胜冷笑,“你承认他优秀,那是因为你作为御史,水平不行。在我这里,他啥也不是!萤虫之光,也敢在日月跟前争辉!”端得一副恃才傲物的样子。 嚣张,狂妄! 众大臣忍不住看向康成帝,只见康成帝无动于衷地喝着茶,对眼前发生的事恍若未闻。 魏自立站在一旁,心中暗暗吐槽,你们都对吕大人群起而攻之,被吕大人撅回去了,还想皇上偏向你们啊?脸呢? 严华被他这话气得吐血,他觉得自己虽然故意挑衅吕德胜,但自认为对范泉的评价还算公允。 “吕德胜,你以大欺小,拿范泉和现在的你比,胜之不武!”他控诉指责。 “随你怎么说,反正尔等都是垃圾!”吕德胜抬起下巴,我管你武不武的,我就不讲武德,咋滴?反正谁想抢他屁股下的位子,他就和谁拼命!他扶了扶自己的玉簪,好像刚才有点太激动了。 谢湛嘴角抽搐,这吕德胜是真不讲究啊。范泉和他比,如同小鸡崽和大象,可这头大象一发现威胁,尽管这威胁还仅是一点苗头,他就立马扑上去,一顿操作猛如虎,把对手按在地上一顿乱踩,让苗头消失于无形。 被人骂作垃圾,严华气疯了,“吕德胜,你心胸太狭隘了,你说这些话一点也不公允,完全就是嫉妒贤能,打压新人,排除异己!” 吕德胜鄙视,“说得好像你没干过这样的事一样!天曦十八年,你那好弟子张献哪去了?被你弄到大黎最边边的地界当官去了。” “你要是看不上他,让他拜入别人门下啊。你喜欢他的才华,勾着他拜入你门下,却又不肯给人出头的机会。就因为人家没从了你女儿,不答应成为你的女婿,你就作贱人家。你说你毒不毒吧?坏人前程,和杀人父母有什么区别?自己不愿意给也就罢了,也不许别人给机会!你就说你这是不是嫉妒贤能吧?” 吕德胜一连串的质问,揭了他的脸皮,面子是一点也没给他留。 吕德胜端起旁边的茶碗一饮而尽,看着胀红了脸的严华,冷冷一笑,来呀,互相伤害啊。来攻击我?先看看自己屁股干不干净吧! “你——你——”严华瞪着吕德胜说不出话来,他气啊,吕德胜这张嘴太贱了! 他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没晕过去。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晕,他又不如吕德胜得宠,这一晕,肯定就被人抬到一边去了,丧失主动权,这事不能干! 众大臣打起来打起来!快! 砰!康成帝的手往桌子上叩了一下,“好了,别吵了。” 众大臣一脸遗憾,表情里满满的都是意犹未尽,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撕得真过瘾,只是皇上不允,可惜了。 “皇上!您看吕御史——”严华吵不过,干脆转而朝康成帝告状,皇上两个字能喊多委屈就喊多委屈。 吕德胜往前一步,挤开严华,“皇上,你觉得老臣不中用了吗?”他可怜兮兮地问。 “怎会?爱卿还能再给朕当十年御史呢。”对于自己的专属利刃,康成帝是很宽容的,新刀可不可用,好不好用还未可知。 “皇上,微臣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吕德胜半句没提范泉,却又什么都说了。 范泉啊范泉,只要我还在这个位子上,你就休想出头! “皇上——”严华喊。 康成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严华满腔的肺腑之言被堵在喉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皇上,喝茶。这鸿升酒楼,就这茶还可以入皇上的口了。”吕德胜说着就要动手给皇帝泡茶,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康成帝,忙前忙后,殷勤得很,像是完全将严华此人遗忘了一般。 “行了,你也别忙了,刚才说了那么多话,不渴吗?” 听话这话,严华捂着心脏,他感觉自己像是中了一箭,整个人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偏心!这是明晃晃的偏心!他自认在范泉这事上,是为皇上招揽人才,很是大公无私,为什么皇上就看不到呢? 康成帝的话一落,一旁的魏自立赶忙说,“哎哟,吕大人,您把茶叶放下,让咱家来,您可不能抢咱家吃饭的活计。” “那行,麻烦魏公公了。”吕德胜也不和他抢,他泡茶的技术肯定没有魏自立好,其实他不一定非要给皇帝泡茶,但非常愿意为他鞍前马后的姿态一定要摆出来。 然后当然就没然后了,继续下去,为难自己,还得罪了魏自立,皇上也没喝上一口顺口的茶,何必呢。闺女说得对,专业的事情一定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皇上,魏公公的茶泡得比臣好多了,皇上也能喝上口顺口的,有更好的在,臣就不献丑了。” 吕德胜这话一出,康成帝听着舒服,是个一心为他着想的好臣子。 顺带被夸了一下,魏自立听着也顺耳。 狗腿子!众大臣暗骂。 第79章 被宠上天 其中好些大臣才恍然惊觉,原来吕德胜把皇上伺候得那么妥帖,难怪得宠。 但有一小部分看吕德胜的眼神不太对,比如周承中等人,知道他狗腿,但不知道他这么狗腿,不对,是越来越狗腿了,嘶,他这是去哪偷师的?以前没这么不要脸的啊。 哪偷师的?如果吕德胜知道,一定会说,家学渊源,大概是骨子里自带的吧。 其实他是从闺女的言行中受到的启发,闺女开窍之后,几个孩子里,就属她最得他和夫人的心。女儿捧得他美的啊,有点好的都想扒拉给她,另外几个孩子就没想起来过。当然,他相信,即便她哥姐和弟弟都回来,在他和夫人这里,她依旧能拔得头筹。 他是一个非常擅于学习的人,耳濡目染之下,可不就精髓在握了吗? 他现在是比以前更放得开一点了。他从闺女言行中进修了这一套,然后用在了康成帝身上,效果很好。 众臣呸,你确定你那只是放得开一点点吗? 吕德胜这人脸皮太厚了,用刀都划不破,众臣干脆就不看他了,省得自己闹心。他们转而看向吕德胜身后的一双儿女,就差没直接问,你们老爹如此卑躬屈膝如此媚上,你们知道吗? 些个别大臣也想起了以往家中女眷提起过的吕家二姑娘的性子,对她的反应颇为期待。 不是说,吕家这个二女儿是吕家唯一的好笋吗?不是说她很烦她爹在朝堂上四处喷人的行径吗?不是说她常常为家人在外糟糕的名声而伤神吗?瞧瞧,你爹又在败坏你们吕家的名声了,赶紧鄙视他! 吕德胜自然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小女儿就站在他身后,心里有一丢丢的不自在,也跟着偷偷了看了过去。 吕颂梨偷偷给她爹竖起了大拇指,她自然注意到了那些人的目光,但是谁在意他们呢?这些大臣鄙视她爹,心里指不定羡慕嫉妒恨却又拉不下脸来。有些人啊,既想要好处,又想要尊严,俗称软饭硬吃,也不怕被撑死。她都要佩服死她爹了好吗?怎么可能会鄙视他?只有佩服和心疼。 一如后世那句话,挣钱嘛,不磕碜,弄权,同样如此。为了目的拼尽全力的样子,再狼狈也是美的。 吕明志冲他爹笑了一下。 吕家两姐弟的反应自然被众大臣看在了眼里,突然惊觉这吕家姐弟也不是普通人,本以为他们见到自家父亲这么谄媚的一面,定然是羞惭不已的,再不济,也会感到不自在。 可是吕颂梨和吕明志的表现,让众大臣觉得这一家子人都不正常,没有寻常人该人的礼义廉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心里莫名酸溜溜的。 康成帝被吕德胜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像是才发现跪着的严华,讶异地问道,“爱卿这是怎么了?” 严华…… 敢情他白跪了? “皇上,是这样的——” 周承中恨不得把他叉下去,他一个箭步上前,死死地将他的嘴捂住,“皇上,他没事,就是膝盖痒了,想着跪一跪才舒服。微臣这就将他带下去。” 康成帝对此不置可否。 好心救他,严华还在挣扎,周承中最后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这死脑筋的,没发现皇上对他的称呼都没带上姓氏了吗?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对他已经不耐烦了。 周承中和谢家有点交情,谢家的捧杀计划,看透的人不多,但谢家和赵家一起联手对付吕德胜这一点,还是很明显的。 他并不看好谢赵两家的计划,吕德胜不好对付。他不找你们麻烦你们就要烧高香了,你们还敢去找他麻烦?让严华在他跟前舞,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还有那范泉,怕也不够吕德胜一个回合的。 其实是周承中误会了,他们也没自大到,以为有点基础的范泉能凭着那本小册子就能与之比肩了。这不是联合举荐失败了嘛,他们就想让皇帝先将范泉收下再说,先登堂入室嘛,后面再徐徐图之。 这吕德胜也精明,这些日子没放过任何一个伴驾的机会,偏康成帝又很乐意带他,他们实在找不到偷偷引荐的机会啊。而范泉此人,他们也准备了一段时间,不让他试试终归是不甘心的。万一成功了呢? 而且范泉长得也好,年轻俊秀,一副少年英才的模样。康成帝看着也赏心悦目,总比对着吕德胜那张带了褶子的老脸好吧?他们这也是为了皇上着想。 要是吕德胜知道他们这想法,肯定得撅他们谁当年还不是貌比徐公了?咳咳,即便没有徐公长得好,那也是相貌堂堂的。即便他现在老了,也是个帅老头! 其实能当官的,大多都长得周正,至少就没有很丑的。 哼哼,以为找个年轻的,皇上就喜欢啦?皇上才不会喜欢!想想,皇上每天都吃丹药才能龙精虎锐,能乐意看到这么个年轻力壮的小官员在他面前晃荡?哼哼,他们打错算盘了! 康成帝看到范泉这么个新人,确实有点萧索的。但是吕德胜的一通操作,被人争抢的感觉,让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心情还可以的康成帝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第一次出马就以失败告终的严华如丧考妣。 吕德胜的出现,让很多人颠覆了能力才是最重要的这一认知。 谢湛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目露沉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吕德胜是如何与皇帝相处的,真真是放得下身段啊。吕德胜的能力或许不是最顶尖的,论对康成帝的了解,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他爹他们选的人,文章学识口才都很不错,甚至有些地方还要略胜吕德胜一筹。可是他们不如吕德胜。 文人嘛,都讲究风骨,腰弯不大下去,不够谄媚,便是拍龙屁,都是点到为止,太含蓄了。就好比隔靴搔痒,不够痛快。且看吕德胜,他就不一样了,大开大合,能彻底地触碰到康成帝的能瘙痒点。 同时,谢湛心里又明白,并不是来个人对着康成帝卑躬屈膝,就能让他另眼相的。结论就是,吕德胜不是那么好取代的。 如果吕颂梨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附和他的,她爹真的是占据了太多太多的优势了。 首先,她爹吕德胜的能力康成帝是认可的,而且还很会来事儿。那些想要取代他的人,比他年轻的,会刺痛康成帝那颗不服老怕死的心,比他年长的,达不到他的能力,会被康成帝嫌弃。一把年纪了,才只有他吕爱卿的四五成功力,差劲! 最重要的是,她爹会来事,他给予康成帝的,是满满的情绪价值,她爹把皇帝的情绪价值照顾到位了。换句话来说就是,康成帝都被她爹宠上天了,被她爹照顾得无法自拔了。 康成帝一路用他用得很开心,她爹造福过四方吗?没有。有什么实干的能力吗?同样没有。康成帝有很多人才可用,可供他选择,这个不行了还可以换另一个,永远都有替代品,但她爹这样的却无可替代。 、 第80章 对上大儒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都以为不会再有什么转机了。这个范泉,也是可怜,才刚刚冒头,就被吕德胜给强势地按了下去,看康成帝的意思,是一点也没有起用这个人的心思了。 谢湛早就预料到会输,这会算是输得明明白白,也算有所收获,心情还算平静。 这里已经闹完一场了,张雍才和两位书院山长一起领着范泉来拜见圣人。 严华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倒豆子一样将刚才的事和张雍说了。 康成帝不悦地扫了严华一眼。 张雍听完严华的诉说,厌恶地往吕德胜这边看了一眼。 这大儒张雍对她爹很没好感啊。吕颂梨心想,这张雍恨错人了吧?她爹就是个替皇帝背锅的,没这个觉悟,可做不了皇上的心腹。 “皇上,这范泉才思敏捷,学识渊博,原就是白鹿书院的优秀学生,两年前就通过了射策,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老臣觉得,应将其征辟入朝,让其施展才华抱负,共襄盛世之举。” 谢湛闻言挺意外的,范泉此人竟然让张雍起了爱才之心? 吕颂梨不时地留意谢湛的神色,注意到他听到张雍的话时,脸上带出了些许的意外之色,她心想,竟然不是他说动了大儒给范泉做的引荐? “这——”康成帝沉吟,他其实不是很想收这个范泉。 是,他身为皇帝,富有四海,底下实干的官员可不少,但吕爱卿只有一个啊。他为大黎兢兢业业二十多年,现在晚年了,想过得舒心一点怎么了? “皇上,夫材之用,国之栋梁也,得之则安以荣,失之则亡以辱。”张雍再劝。 “张山长,廊庙之材,非一木之枝狐白之裘,非一狐之腑!张山长,专心在书院教化学生,选拔人才之事,交给朝廷来做就好,朝中大臣,更懂得如何为皇上分忧,也更清楚朝廷需要什么样的人才。” 吕德胜忍不住了,那范泉想登堂入室,他好不容易将门给堵上,甚至连窗户都封死,没给他留一点机会!现在张雍一来,就要破坏他的劳动成果,凭什么? 众臣心中倒抽一口冷气,这吕德胜果然是大喷子,竟然连张雍张大儒都敢喷。 要知道张雍是当朝大儒,曾是皇上的帝师,太傅之位致仕之后,出任万松书院的山长,如此这般,康成帝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这会,他将矛头对准了吕德胜,康成帝也不好护得太过,否则接下来的日子他的耳根子要不得清净了。 张雍如鹰一般的眼神射向吕德胜,“吕德胜,身为臣子,报国之忠,莫如荐士负国之罪,莫如蔽贤!” 吕德胜对上他的眼神,丝毫不惧,笑话,耍嘴皮子,他还没怕过谁! 他几乎不加思索就脱口而出,“张山长,天下不才之人为政,为害胜于脏吏。”这句话是指范泉无才。 他接着又道,“人有厚德,无问其小节,而有大誉,无疵其小故。我吕德胜小节有亏,但一片冰心,天地可鉴。”这句话指的当然是他自己了。 他敢说,众臣都听不下去了。啊呸!你还有厚德,还有大誉?你是有厚脸皮!别以为你名字里有个德字,你就有厚德了?你说这些话,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吕德胜,你这是误国。”张雍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才,成天之才者在教化!”这是你的锅,休想甩给老子! 吕颂梨她爹厉害啊,看来这阵子闭门看书还是有成效的。 吕明志瞪大了眼他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和张雍这个大儒对喷,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康成帝此时暗暗点头,果然还是他的吕爱卿更厉害点。 嘶,众臣发现了,这吕大喷子的功力又精进了,惹不起惹不起。 张雍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吕德胜,你今年也四十有一了吧?你就只管你自己,朝廷不用培养新人的吗?” 吕德胜撇嘴,他才不管,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死后,哪管朝廷有没有人才可用!那是现在的皇帝以及继任者应该操心的事。他很清楚,康成帝在,他就能活得滋润,康成帝不在了,就,再说吧。 “张大人,严大人,你们不觉得你们自相矛盾了吗?你们说他像我,有我几分年轻时候的样子,又骂我形似奸佞,不顾朝廷。怎么,你们那么努力地举荐他,莫非奸佞也要传承给下一代?”就问你们是何居心?! 精辟! 绝杀! 我是奸佞,这个皇朝有我这个祸害就够了,我不是奸佞,那我也容不得一个肖似我的存在。就是这么霸气! 众臣倒吸一口凉气,这吕德胜厉害啊,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吕颂梨谢赵两家对范泉一开始的定位就有问题,他们没想过吗?当李鬼遇上李逵,当李逵容不下李鬼…… 康成帝深以为然,他这位吕爱卿,不是传统好人,但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忠心,没有那等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想法。这范泉,长着一副狼鹰虎视之相,太子能驾驭得了他吗? 范泉的起点太高了,白鹿书院的优秀学生,通过了射策,辩论擂台赛连赢七场的擂主,大儒张雍亲自为他引荐…… 这样的起点,如果他点头,那必然是六品以及六品以上的官位才可以与之匹配。加上某些政治因素上的考量,最好是给个从五品官。 如果仅给一个小官,那是打张雍的脸,还不如由着吕爱卿折腾,阻止此事,反正吕爱卿自己也做好了背锅的准备了。 严华脸色惨白。 张雍握着拐杖的手一顿,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时的范泉站在边上的阴影里,有心为自己辩驳,却又发现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余地,而且他只要为自己辩驳,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因为圣心不在他这里。他只能静默着,等待上面的大人对他的评判和决断。 “此事到此为止吧。”康成帝开口,一语定生死。 众臣交换着眼神,皇上果然没收这范泉,而且皇上对这人还挺忌讳的。 结果出来了,自然有人将范泉请了下去。这里毕竟是帝王驻跸之地,周遭都是达官贵人,他待在这里不合适。 “回宫吧。”闹了这么一场,康成帝都有些疲惫了。 “圣驾回銮!” 这时,禁卫军暗中护卫着皇上回宫,同时还带走了好几位得他青眼的臣子。 其余人,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81章 真的是她 张雍拄着拐杖,怅然一叹。 “张山长——”吕明志喊住张大儒。 “陈山长——” 陈定淮乃白鹿书院山长,说起来,吕明志算是他的学生。 “姜山长——” 姜九清则是嵩山书院的山长。 张雍不想搭理他。 唯陈定淮微微颔首。 姜九清性子嫉恶如仇,根本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适才我爹多有得罪,但山长们忧国忧民之心我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张雍睨他,你说你爹理解,你爹那个个打压贤能排除异己之辈能理解什么? “我爹曾说过,大黎的昌盛需要人才,朝廷也需要新的栋梁之才,一切有赖于各位山长教化之功。”吕明志说话时,双手将纸笺奉上,“这是我爹偶得的读书心得,他觉得非常有道理,适合启发国人向上之心,欲与诸位山长共勉。” 张雍看着递到他眼前的纸笺沉吟不语。 陈定淮也没动。 倒是姜九清,是个急性子,对吕德胜也最为看不上,他伸手取过那纸笺,一边拆,一边语带轻蔑地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 只一眼,姜九清便惊住了。 姜九清的反应不对,两位山长疑惑地朝他看去。 “张兄、陈兄,你们请过目……”姜九清拿着纸笺的手有点抖,连声音都是抖的,他的眼神怎么说呢,有惊叹也有惊慌,还有一股不知所措。 他将手中的纸笺珍而重之的递到张雍和陈定淮眼前。 “这是……”两人看过纸笺之后,都不由得瞪大了眼。 对视之时,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之色。 “吕明志,这真是你爹——”陈定淮喊他学生,可是朝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一看,哪里还有人在? 吕明志早已经走了,他二姐之前交待过,只要他们三人中有人接过了纸笺,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后面的不用他管了。 吕颂梨双手扶着栏杆。 旁边,墨冰守着她,避免有人冲撞了她。 吕颂梨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景象,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他们乍来拜见时,康成帝的脸色红润,精神头也挺饱满。 到了后面,康成帝起驾回宫时,他面露疲倦之色,脸色红光褪去,暗沉之色显露,很像后世那些肝病肾病比如尿毒症等病的后期那样,脸色逐渐地发黑发沉。 只一眼,吕颂梨越看越心惊,这是毒入五脏之状啊。他那毒丹一定没少嗑。 吕颂梨没打算和她爹说,让他劝一劝皇上不要服用丹药的话,一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二是她爹又没打算做那名留青史的名臣,没必要去淌这趟浑水。 康成帝目前就相当于饮鸩止渴,但是一旦停止嗑丹药,所有的问题都会在同一时间爆发出来。 因为以目前的医术,既不可能给他将血液中的毒素给清洗掉,也不可能完全拔除五脏六腑之毒。况且她敢断定,康成帝的问题一定比她现在所见的要复杂很多。 她的医术相对而言是不错,但她也没法解决康成帝的问题。 再说了,她可不以为宫中的太医没发现问题。这是他们的职责,连他们都闭麦了,可见问题之严峻。 这就是一个雷,谁去触碰,谁去爆破,极有可能会误伤自身。她爹能做的有限,目前只需要继续和皇上保持着君臣相得的关系就行。其余的,她会尽量去安排。 如果吕德胜知道,一定会说,女儿你想多咧,现在丹药就是皇上的心尖宠,谁动谁死,咱就别拿咱单薄的小身板去和它硬碰硬了。 “小姐,谢大公子来了!”墨冰大喊。 吕颂梨抬眼看去,只见墨冰想拦住谢湛,却被他的人给限制了。 “谢大公子有何贵干?” “阿梨——” 吕颂梨抬手制止了他,“谢大公子可以称呼我吕二小姐或吕二姑娘,再不济,直喊我名字也行。但是,喊阿梨不行哦。”她脸上带笑,眼神却很冷,言语中带着一丝丝警告。这男人和赵郁檀真是绝配,两人脸皮都厚得可以,而且一个个都听不懂人话。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们听得懂的,吕颂梨发狠地想。 谢湛来到距离两人两臂之遥之处停下了脚步,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吕颂梨。 吕颂梨挑眉,情况有点不太对? 谢湛不敢相信,自己一直要找的,吕德胜背后的高人,竟然是眼前的吕颂梨——他的前未婚妻。 这些日子,吕德胜的行踪,都被他的人查得一清二楚。 吕府这一段时间也没有出现任何的生人,吕家转变最大的人是吕颂梨,她的性子真的转变太大了,特别是对赵彬出手时的果决和狠辣,其实是完全符合他对吕德胜背后之人的判断的。但因为她是女子,被他下意识地排除了。 但是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唯一的一个可能,即便再怎么不可思议,那也是唯一的答案了。 尽管这个答案很不可思议。 另外就是,吕德胜态度的转变,也指向了他的猜测。 吕德胜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媚上、护短、小气、睚眦必报! 他先前对吕颂梨这个小女儿也挺好,但那种好,是那种将弱小的后代护在羽翼下的好,决不会像现在这样,骄傲地展示出来。特别是刚才,他竟然给一对儿女争取到了面见圣上的机会,这放在之前,绝无可能,顶多就是让吕明志来见驾。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吕德胜身后的高人,极有可能就是他女儿吕颂梨! “这局我们输了。”谢湛说道。 这一局,至少现阶段来说是他们输了。这点他先前就有所预料,不交手,不知道吕家的深浅,谢湛无奈地笑笑,以后不会了。 这话特意来到她跟前对她说?还如此郑重其事?那吕颂梨大概知道他哪里不对劲了。谢湛是一个很骄傲的人,通常情况下,谢家和吕家的交手,不管是输是赢,是真的认输,还是示敌以弱,他是决计不可能对她一个弱女子说的,倒是有可能对她老爹说。 他如此的态度,是将自己放在了他对手的位子上了啊。他这是猜到了自己是背后给她爹出主意的人了? 吕颂梨对于谢湛能猜到这一层并不意外。也不觉得自己否认,还能继续扮猪吃老虎。像谢湛和她这种人,一旦将自己的怀疑显露出来,那一定是经过了大胆猜测,小心验证这个阶段的,他们有自己的判断,轻易不会被人的言语所左右。 “是吗?”吕颂梨平静地回视,玩味地反问了他一句,“谢大公子真的认为这一局是我们吕家赢了吗?” 两人都知道不是的。 听到这句话,谢湛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真的是她!是了,也只有是她,面对如此大胜,还能如此平静。 不,应该说,他和她都能看到这场大胜下的酝酿着的惊涛骇浪。 第82章 我们休战 范泉一事,看似吕德胜大获全胜,实则酝酿了危机,严华骂得也没错,吕德胜确实是在打压新人排除异己霸道横行。 加上范泉出自白鹿书院,目前还挂着一层学生的身份。吕德胜阻人前程,无异于杀人父母,而且他的行径势必会引起很多出自书院读书人的反感。 将来吕德胜要是出事,天下清议,此行径又将成为吕德胜的一条罪状。 这是他在‘捧’这一步计划失利之后,仍旧推进第二步计划的原因。不管范泉那边是个什么结果,对他们谢家来说,都能利用。 可以说,吕德胜目前正一步步地走向深渊。不知吕颂梨如何破此局面? 谢湛想得没错,她当然也看到了她爹脚下的危机四伏。 有句话叫做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鸿升酒楼搭的这个台子,张雍办的这场辩论擂台赛,是一个很好地供读书人扬名然后顺势入仕的途径。 她爹阻断了范泉的入仕之路,导致这场由大儒举办的皇帝都亲临了的赛事,竟然没有一个读书人出头并顺利入仕。这就带来了一个很坏的影响,得罪的是天下的读书人。 虽说她爹是无意的,但她爹断了读书人的上升通道也是事实。跨越阶层的通道被阻,这就触碰到了天下读书人的逆鳞了。幸亏这场辩论擂台赛虽然举办的时间短,目前的影响也只在长安城及周边城郡。不然等此事传颂开来,她爹怕是要被天下读书人抨击诟病的。 其实这个也好解决,只要从参与擂台赛的书生之中,挑上两三个优秀的,授予官职就行。这就能表明她爹只是针对范泉一人,并非想阻断读书人的上升通道。 但是,皇上不一定会听她爹的,他纵容她爹的一些小心思,但这纵容是有限度的,他决不会允许她爹的手伸得那么长。 还有在场的众位大臣,别看他们拿她爹没办法,那是她爹都是攻击的一方,防守也还行,再加上有皇上护着, 如果让她爹带人,就不行了。比如举荐一二书生为官,他们准能将事情给搅黄了去。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以消除此事给她爹带来的负面影响。 这事她已经着手解决了,不出意外,过些日子就能看到结果了。她是一定不会让她爹出事的。不过这事就没必要让谢湛知道了。 谢湛探究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吕颂梨身上,遗憾的是,他看不出吕颂梨的虚实,但直觉,她应该不会束手无策。 于是,他下了一个决定,“吕颂梨,咱们休战吧?” 哟,终于在他嘴里听到了自己正经的名字,而非阿梨,真是难得。这是尊重吗?看来,她用实力让他终于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发现谢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执着地等着她的答案。 吕颂梨如是说,“我们吕家和秦家不会主动惹事。” 但如果麻烦找上来,也绝不怕事。这一句,吕颂梨没说出来。但是谢湛是聪明人,自然听出来了她这句未尽之言。 谢湛漆黑的眼眸深深地直视她,秦家?她这话放得,将秦家也给安放在她的羽翼之下了? 从转角处走来的秦晟脚步一顿。 “行,我知道了,我会约束好他们的。我们正式休战?”谢湛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吕颂梨想了想,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啊,从此刻起休战。”反正该挖的坑她都挖好了,接下来就等着其他人帮她填土好了,无需自己动手,那她就不算违背约定哦。咳,其实这约定只能约束君子,也约束不了她。她相信对于谢湛,亦是如此。但他怎么说,她就怎么信呗,反正台上言笑晏晏的他们,一点也不耽搁台下交手。 说完,吕颂梨不再看他,而是侧了侧身看向他身后,眉眼间的冰霜散尽。 谢湛也跟着侧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秦晟朝他们走来,少年身姿削弱却挺拔,一双大长腿迈着大步从逆光处走向他们,阴影处,他的脸像是经了鬼斧神刀的雕琢一般,更显轮廓分明。 然后他回过头来,看到吕颂梨眼中毫不掩饰的对美色的欣赏,目露疑惑,她以前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吗?回想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印象很模糊。 谢湛最后和吕颂梨道别,“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先走了?” 吕颂梨没有理会他。 谢湛转身离开,他背对着吕颂梨,然后正好和秦晟面对面,两人的目光交汇,似有星火飞溅。 错身而过时,秦晟和谢湛两人互不相让,然后两人的肩膀手臂撞到了一起,谢湛被他的力道带着后退了两步,才止住了后退的势头。 秦晟身形未曾有一丝晃动,他睨了对方一眼,眼中一抹得色划过,哼,下盘不稳,弱鸡! 吕颂梨看着他这么幼稚的一面,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怎么没回去包厢?”秦晟的站位很有心机,他所站之处,处于谢湛和吕颂梨二者的两点一线之间,他那比她高一个头的身形正好将吕颂梨完完全全地遮挡住,让谢湛看不到她半根头发丝儿。 “在等明志。” “我和你一起等。” “好啊。” 谢湛眼中一寒,他弹了弹袖子,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才走了。 很高兴重新认识你,吕颂梨。 他爹先前犯了急躁的毛病,想一举铲除吕德胜。归根结底,就是太轻视吕家了,打心底里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但是他不会,其实吕家和他们谢家赵家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他们谢家实力雄厚。吕家根基浅薄,帮他他们每次出手,都是以小博大,吕家比谢家要更输不起。他们谢家只要稳扎稳打,他们谢家成为最后赢的可能性比吕家要大。 谢湛刚走,吕明志就回来了,“二姐——” 吕颂梨看到他空空如也的手,点了点头,“东西送出去了吧?” “当然,这又不难。” 三人一同回到秦家的包厢,秦珩和秦三郎一直在陪着蒋氏。 此时见吕颂梨他们仨回来了,他们又坐了一会,期间吕颂梨让吕明志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一遍,好教秦家三兄弟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一表现让秦珩暗暗点头。 秦三朗都暗忖,真是上道,不愧是小狐狸。 秦晟坐在吕颂梨旁边,竖起耳朵,听得格外认真,特别擅长捕捉某些名字以及片段。 吕明志花了一刻钟将事情讲完,他讲完后,大家就准备散了。毕竟他们出来也挺久了,就打算回去了。 “伯母,有空可以带六弟妹和明志来家中做客,秦家随时欢迎你们。”秦珩临走前这样说。 蒋氏颔首,“有空一定。” “阿晟,送送伯母他们。”秦珩叮嘱自家弟弟。 他大哥对小六是真的好,见缝插针地给他制造和未来六弟妹想处的机会。秦三郎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83章 给你零花 吕家母子母女三人坐在马车里,秦晟骑着马儿护送他们。 外面天气严寒,幸而今日寒风风力不大,不然在外面的人可要遭罪了。 吕明志撩开马车窗帘子,将头凑过去问秦晟,“二姐夫,外面好冷,你要不要上来马车?”他们家的马车是新的,二姐夫虽然手长脚长的,真要上来,他不是不可以委屈一下的。 “不冷。”秦晟骑着马儿紧挨着马车走,他顿了一下道,“我就不上去了。” 蒋氏感叹,“少年郎君,就是火力壮啊。” 吕明志嘴快地回了他娘的话,“娘,可不一定吧?”他也是少年郎君啊,但他怕冷得很,感觉火力不壮啊。 蒋氏瞥了他一眼,“你虚,所以火力不壮。” 啊?吕明志被他娘一句话打击到面壁画圈圈去了。 吕颂梨闷笑。 回到吕家,蒋氏体贴地将小儿子给带走了,给女儿和未来女婿留点时间相处。 “外面冷,说完话就赶紧进屋。”蒋氏临走前叮嘱。 外面确实蛮冷的,吕颂梨没打算多待,她见他站的地方正好是风口,吹向她的风完全被他宽大的黑狐披风给挡住了。 吕颂梨拉着他的手来到大门口的避风处。 手突然被握,秦晟反手一个擒拿,动作进行到一半才想起握他手的人是她,最后他只能狠狠心,反手握住她的小手。 吕颂梨惊讶地仰头看向他,秦晟耳根泛红,眼睛看向正上方,就是不看她,但手还是没放开。 吕颂梨噗嗤一笑,这人出息了啊。 她干脆用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他,“阿晟,给你。” 秦晟的眼神终于从正上方拔下来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微微屏住呼吸,耳根更红,眼睛里带着一丝害羞,难道荷包里装的是帕子还是玉佩?听刘二喜陈金水他们说,喜欢他们的姑娘家会偷偷送他们帕子或者玉佩啥的做为定情信物。她也是这样吗? “接着啊。”吕颂梨催促,手露在外面好冷的说。 秦晟连忙伸出了双手。 看到他伸出双手来接,吕颂梨疑惑,她这荷包看起来有那么重吗?尽管满脸问号,不过她还是把荷包放进他手里了。 等轻飘飘的荷包落入手中,轮到他满脸都是问号,这荷包装的是什么?怎么这么轻?感觉没东西啊。 “荷包里装的是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他捏了捏,感觉是一张纸啊,不会又是地契吧?话说她上次给的地契他才找好人安排妥当,她这次又来? “你可以打开看看。” 秦晟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就依言打开了,当他看到里面竟然是一张一两千的银票时,不明所以地看向吕颂梨。 “给你的零花钱。” 秦晟瞪圆了眼,不行不行,普通老百姓不都是丈夫给妻子拿钱的吗?怎么轮到他,就是——就是——她给钱了?上次的地契就算了,这次她直接给银票了,不行不行。 而且,他有钱!他有好多珍宝! “别忙着拒绝,上次你告诉我赵家在找止痛药,我弄了一些卖给他们。” 秦晟一听,急了,那么好的药怎么可以卖给赵家?万一赵家拿去拆解,破解了药方怎么办? 吕颂梨示意他稍安勿躁,“放心,我还往里面搁了不少没啥用的草药,他们分辨不出来。” “那药,我前前后后卖给他们好几次,从赵家弄了一万五千两。”后面几个字,吕颂梨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说的。 秦晟眼睛微微睁大,挣了这么多吗?才多久呀。 虽然挣了一大笔钱,秦晟还是觉得不划算,那么好的药,用在赵彬身上,太浪费了。而且没有用药的话,正好叫他多吃点苦头。 秦晟想了想,和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吕颂梨闻言闷笑,压低声音将自己已经实施了的计划分享给了他。所以,“你放心,他肉体的苦少吃了,但心灵的苦可没少吃。” 听完后,秦晟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了,是他肤浅了,还担心她对别人手下留情?如果被赵彬知道,她收买婢女的银子,正是他掏出去买麻药的银子,怕不得吐血三升。 要是吕颂梨知晓他内心的想法,一定会认真地告诉他,她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她在赵彬身上赚了那么多银子,花回去一点在他身上,没毛病! “咳,你不觉得我这样,有点狠?”吕颂梨佯装害羞地问,快给我个否定的答案!不然,这三观要是不合,就比较难搞了。 秦晟正色道,“不会。”敌我之间,他分得很清楚。而且,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吕颂梨就笑,“这都多亏了你提供的消息,而且这些都是从赵彬身上薅的羊毛,算是咱俩一起挣的钱,当然得一起花啊,所以这银子你说该不该拿吧。” 秦晟犹豫了,他一开始觉得不该拿的,能利用这消息赚钱是她的本事。但是她说了,这银子两人一起赚一起花…… 吕颂梨合上他的手,“我们没必要如此生分,乖——” 等等,他还没想好,这不是乖不乖的问题…… “嘶,我好冷,就先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吕颂梨一句话,堵住了他的拒绝。 算了,那他就先收下吧,别把人冻坏了。就当她先放在他这里好了,回头他们成了亲,他…… 回去的路上,秦晟骑着马儿慢悠悠地走着,正好听到两位大嫂一边提着篮子一边说话。 耳聪目明的他一下子就捕捉到她们的话。 “老妹,你可别傻。那个男人明显不想给你花钱,才拿话哄你的。话说得再好听又怎么样呢?你啥好处都没落着啊。你相信姐,姐是过来人,听姐一句劝,愿意给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定爱你,但不愿意给你花钱的男人一定不爱你。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咱就看实际的,别信他说什么鬼话!” 双方很快就擦肩而过了,秦晟坐在马儿上面,咀嚼着那位大姐的话,‘给你花钱的不一定爱你,不给你花钱一定不爱你’,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嗯,那个大姐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秦晟摸了摸怀里的荷包,她是愿意给他花钱的,而且一出手就给了他一千两呢。关键是她的钱也不多。 单纯的少年郎君吨吨吨地喝了这一大碗毒鸡汤,然后一挟马腹,马儿感受到他的情绪,撒丫子飞奔起来。 第84章 抄作业了 谢湛辞了吕颂梨后,回到了他在鸿升酒楼的专属包厢。 赵郁檀坐在靠窗的位子,柔胰托腮,失神地看着外面的街景,艳丽的容貌上再次染上轻愁。 谢湛进来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两口后,才看向赵郁檀,“你怎么了?”语气散漫,心思还停留在刚才的谈话上。 赵郁檀转过身来轻声说,“今天又没让吕家受到教训。”这段时间以来,她发现自己以及家里真的是诸事不顺。除了太后赐婚以外,就没有一件好事发生。 谢湛挑了挑眉,“这个不是在意料之中吗?” 赵郁檀咬咬唇,“我知道,但是湛郎,现在四郎的情况很不好。他每天都很难受,如困兽一般吼叫嘶喊,你不知道他院子里近来赶出去了多少下人,甚至连我这个亲大姐都拒之门外。湛郎,我看他这样,我难受。”最近四郎一直不怎么愿意见她,她去他院子十次,顶多能见到他人三四次。这在以前根本没有的,姐弟俩如此生分,实在叫她心痛。 谢湛越听越不对,决定回去后让人查一查这不对劲之处。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让四郎高兴高兴。我觉得,只有吕家受到教训,他知道吕家罪有应得了,他才有可能好转吧。” 谢湛淡淡地道,“抱歉,如果赵彬非要这样才好受的话,我只能说我能力有限,做不到他的要求。” 赵郁檀急道,“湛郎,你不知道,现在四郎整个人状态真的很差。如果放任他继续下去的话,他整个人就废了。”她觉得只要打倒吕家一次,只要吕家遭到报应,她弟弟听了后肯定能振作起来的。 “我能力有限,真的做不到。” 赵郁檀咬着唇,说不出自己目前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失望于他对自己的事敷衍不尽心?还是失望于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厉害?或许兼而有之吧。 “走吧,我送你回去。”谢湛还给她拿了披风。 谢湛回家后,让人查一查赵家后院,重点是赵彬的院子。 这一查,就发现了问题。这赵家后院怕不是个筛子吧?什么人都能往里伸手。他很无奈,他那岳母这是连后院都没管好? 还有,赵彬的院子出了那么明显的问题,他们都没察觉到的吗? 问题最先出现在那两个叫桃子燕子的婢女身上,那两位在被卖前一唱一和地将赵彬贬损一通,再在赵彬和赵郁檀姐弟之间挑拨了一番,用膝盖想也知道哪来这么胆大包天的丫环?还一出现就出现了俩。偏他那岳母因为些个原因妇仁之仁,没有打杀她们而是将她们打了一顿后发卖。 她们一出现在牙行,立即就被人高价买走了。两人先是大摇大摆地走街过市,然后被安置在牙行边上,过了好几日,两人才被秘密转移了,安置去了别处。 这一手,无一不说明了那两个婢女是被人收买了的。 他的人略查一下就查到了吕颂梨头上,人家压根就没想过怎么遮掩。 对于这个结果,谢湛竟然毫不意外,却又忍不住感叹,这女人真是睚眦必报,赵彬都那么惨了,她还不放过他,还要挑拨他和赵郁檀的姐弟关系。就和比干被挖了心之后遇上了卖菜老妇一样,杀人诛心啊。 如果吕颂梨知道,一定会反问他,不然呢?现在的赵彬就是个疯子,与其让他发疯将苗头对准了自己,还不如让他恨他大姐赵郁檀去! 姐控妹控,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短这些,不就是赵家自己培养纵容出来的吗?赵家不教自己孩子正确的是非观,那就让她来教。 这赵彬就像一把护着赵郁檀的利刃,吕颂梨很想问问他们,如今利刃反噬、噬主,是什么感觉呢? 谢湛继续往下看,吕颂梨把那两个丫环买了回去,而且行事如此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必有目的! 果然,后面的事印证了他的猜测。 吕颂梨真的带了一个很坏的头,她的行为,无声地呐喊着叫嚣着这个人有弱点了,大家上啊,群起攻之!她玩儿了这么一手后,长安城中,之前受过赵氏姐弟气的少年少女,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一样,大家纷纷出手,一起朝赵家的后院使劲。 赵彬身边经常出现说话口无遮拦的下人,这些下人常常说错话,刺激得他不时地发疯。 这些下人通常都是被打了一顿,要么被调离,要么就被赵家卖掉,被卖掉的人私下又被某些人偷摸地买走。这一阵子,赵家的后院真的是被人搅和得人仰马翻。 他的人查了,后面吕颂梨确实没有再出手,出手的人另有其人,姚子宁、盛淮安、王善存……一连看到好几个眼熟的名字,他面无表情地想,赵彬这家伙到底有多遭人恨哪。 看完调查资料后,谢湛不由得感叹,吕颂梨这女人是真能折腾啊,这阴损小手段一出接一出的,把赵家折腾得够呛。 要是吕颂梨在此,肯定得回答他,那当然了,生命就是折腾,她不折腾别人,别人就得来折腾她了。两相对比,那还是她折腾别人吧。伺敌环绕,她也不敢躺平啊,她怕一躺平就变成了躺尸,还是曝尸荒野的那种。 这时的吕颂梨刚练完一套八段锦,梳洗后正躺在贵妃椅上拿着签子扎碗里的果子吃。冬天了,能吃到水果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幸亏她爹得宠,偶尔还能得些这类的赏赐。 “二姐,你是真能折腾啊。”吕明志感叹,他手里同样端着一只装满果子的碗。 吕颂梨憋了他一眼,“娘今儿个还说你虚呢,你以后也跟着一起练吧。”除了八段锦,她还会太极拳和广播操,前两者都是前世她爷爷每日必练的项目,她和她堂哥们打小被提溜着一起练习。练了那么多年,她真的是闭着眼睛都能打得出来全套。 “不了不了。”吕明志连忙拒绝,他喜静不喜动。 小样,反抗也没用,回头她把八段锦和太极教给她爹,让她爹带着他练。相信她爹肯定乐意。看着他才回来几天,就已经吃圆乎了的脸,吕颂梨暗暗决定着。 人体的脂肪细胞,在十八岁之前才会增多,十八岁之后就只会增大了!如果不在少年时期控制好体重,后面不仅很难减肥还很容易发胖。如果少年时期控制得好,就算以后胖了,也很容易瘦下来。 所以,臭弟弟,至少十八之前给她瘦瘦瘦! “二姐,突然有点冷,你有没有觉得?是不是窗户门缝哪里漏风了?” “没有,来,多吃点。”吕颂梨将装着水果的碗推到他跟前。 听说十男九痔,他还不爱运动,一天天地坐着不动,以后长痔疮咋办?吕颂梨突然觉得,为了他,她这当人姐姐的也是操碎了心。 “二姐,最近赵家后院可热闹了。” “意料之中。”她都做了这么好的一个示范了,能不能跟上队形,就看那些人的理解能力和领悟力了。她答案都放上去了,这些人就抄作业,照着葫芦画瓢就行。要是这都不会,就活该他们憋气。 她知道自家最近关注度高,不过她也就示范一回,她相信肯定会有人跟上的,玩死玩残,生死由命,都是赵彬赵郁檀的福报。 “二姐,听说那赵彬都快疯了。” “快疯而已,这不是还没疯吗?”吕颂梨挑眉。 适当的苦难会磨炼一个人,启发一个人的智慧,但是极端的苦难呢,就有可能会扭曲一个人的灵魂。 赵彬被她废了一条腿,目前不管身体还是心灵,都正处于创伤重建的过程,如果这时候,他得到了一些正向的反馈,不管是身体方面的好消息还是心灵的慰藉,都有利于他的重建。 她所做的,不过是给他受创的心灵伤口上撒几把盐。 她既然不能让他人道毁灭,那她就摧毁他的心灵,让他变成一个彻底爬不起来的废物! 看着他二姐用最轻描淡写的态度,说出最狠毒的话,吕明志缩了缩脖子,自此明确了一个中心,那就是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二姐。 第85章 你要赌吗 赵府 赵文宽自打被吕德胜弹劾得降了半级官阶留用之后,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不受康成帝待见。故而康成帝带着他看重的大臣微服私访鸿升酒楼一事,自然没有他的份。反倒是谢家,因为丢了一个大理寺卿,康成帝看他们莫名顺眼了很多,然后就将谢明堂带上了。 他也不是不能自己去,但想想还是算了吧,仔细落个窥伺帝踪的罪名。 无法亲临现场,让他心中充满遗憾。于是他便在家中静静地等待。 范泉被吕德胜贬得一文不值然后被皇上厌弃不予录用,连张雍亲自举荐都没能让皇上回心转意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赵府,赵文宽当即就换掉身上的衣服,打算去谢府一趟。 这时,罗氏身边的嬷嬷来请他去四儿子赵彬的院子,说是赵彬接到了鸿升酒楼的消息之后,正在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让他过去看看。 赵文宽不耐,这些日子,他那儿子几乎每天都要闹上一回,他从一开始的紧张关心,到现在的不耐烦。 我要出门一趟,等回来我再去看他,让夫人多劝劝他。 赵文宽到了谢家,发现是女婿谢湛接见他的。 两人移步议事厅进行谈话。 待下人上了茶退下之后,赵文宽默默地看着他对面的女婿。 赵文宽能感觉到,近期谢家正在潜移默化地进行着权力的更迭。 因为上次联手举荐吕德胜失败,让谢家丢失了大理寺卿之位后,他这未来女婿就变强势了,现在逐渐地接手谢家的权柄,而谢明堂默默地退居幕后。其实这样也好,谢湛毕竟是他的女婿,翁婿二人关系也比较亲近。 赵文宽在谢湛示意他说明来意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道,“阿湛,鸿升酒楼的结果我都知道了,但我们真的拿吕家没办法了吗?”他们两家联手,却接二连三被个五品官打脸,赵文宽真的有点接受不了。更别提为了让谢家出手,赵家置换了多少资源。这个结果,太让他失望了。 “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事,赵伯父是知道的。” “你脑子好使,再想想别的办法吧。阿彬是你小舅子,他被吕颂梨秦晟打废了一条腿,还被他们用那种方式侮辱,我们却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知道这是我这当爹的无能,但,这打的也是你的脸不是吗?” 谢湛揉了揉额头,“首先,我们已经就赵彬的事,和吕家秦家较量过了,然后输了。”至少现阶段来说是他们输了。谢家为此还赔了一个大理寺卿。至于后续,他暂时不想轻启战端。 赵文宽立即接话,“输了一次,我们更要赢回一场大的!”就什么都回来了! 谢湛冷酷地拒绝他的建议,“我已决定,与吕家休战,不会再主动地与秦家吕家为敌。吕家那边也答应了。” 他足够的成熟和理智,一如他祖父称赞他那样,他是一个天生的政治家。 为政之人,格局要大,不能只盯着一城一地之失,需众观全局,一处战局既已失利,便不能纠结于此,尤其要避免继续源源不断地将资源投入进去。否则,它会变成一处泥沼,一处将自家完全拖入的深渊。 做为家主,及时止损,弃车保帅,做出取舍,更是每一个合格的家主应具备的决断能力。 “什么?”赵文宽不敢相信,谢湛这么快就与吕家达成了这样的共识。 “另外,我们需要正视敌人的实力并不比我们弱。” 谢湛的话很冷酷,同时也很现实,如同一盆冷水泼在赵文宽头上,将他发热的头脑给浇醒了。 “我们继续与之斗下去,很危险,别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前车之鉴还在,他们赵谢两家除了吕家之外,可是还有别的政敌的。 赵文宽没有说话,理智上,他能接受谢湛的决定,但情感上,非常难以接受。 “赵伯父,别忘了,你还有别的儿子。你真要为了已经没用的赵彬,把赵家的资源消耗殆尽?” 赵文宽沉默。 这次输了,下次有机会再较量就是了。 可是,为了面子,这样去消耗资源,太不理智,太疯狂了。家族发展到如今,可不容易。 对于他们这种大家族来说,面子重要,也不重要,在实力和面子之间选择的话,最核心的永远是实力。 如果为了所谓的面子,一味地去消耗自己的实力,这是不智的。面子可以凭实力赢回来,如果没了实力,那就永远别想找回面子。 “和吕家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也是我们两家最危险之时,你确定要赌吗?”分析完利弊之后,谢湛把选择权交给赵文宽。 赵文宽在议事厅里沉默了很久,最终没有再坚持一定要找吕家麻烦了。 在他临走前,谢湛将自己对赵府后院的调查交给了他。 赵文宽接过之后,低头看了起来,看到后面他的脸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谢湛最后说道,“赵家要是早点将赵彬送到庄子或者外地疗养,或许他的状态会比现在要好一些。”现在的赵彬,整个人基本上是废了。赵家只能养着,指望他能为家族做点什么,那是不能了,除了生孩子。 但是他的话也不一定能成真,以吕颂梨的心狠手辣,便是赵彬被送到远方,她都能让人去搞赵彬,直到将他搞崩溃。 惹上这么一个人,对他们两家真的是大大的不利。 闻言,赵文宽离去的脚步一顿,然后才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湛知道自己说这话,有点马后炮,并且给赵家泼冷水的意思,但赵家在这事上的处理实在是让他很不满意。 赵文宽怒气冲冲地回到赵家,丝毫没理会下人的问安,直奔正院,找到罗氏,对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砰,他将桌子拍得震天响,怒道,“这后院你是怎么管的?你看看,你瞧瞧,是个人都能朝咱们后宅伸手,你是猪吗?就一点也没有察觉?” 当未来女婿将调查结果递到他跟前时,看到筛子一样的赵家后院,被亲女婿指出真的是谁都能往他家后院里插一手,赵文宽只觉得脸都丢尽了,真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他给钻进去! 第86章 被放弃了 第86章 罗氏木着一张脸,怎么可能没有察觉,但她能怎么办?就因为下人嚼两句舌根,就打杀了他们?赵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罗氏也是浑身的疲惫,近来赵家发生了太多事了,里里外外都是她在忙,加上老四院子里天天鸡飞狗跳的,她真的是精疲力尽。 但她没有想到这些有问题的下人中,竟然会有那么多人是被外面的人收买的。 赤裸裸的事实告诉她,这世上没有挖不动的墙角。 下人嘛,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加上近来赵家的名声可不好听,下人也是有荣誉感的,出门在外,一报名头,总是被鄙视,他们也没脸啊。 最重要的是桃子和燕子给赵府非家生子的下人们树立了一个非常好的榜样。两人说了那么多那么过分的话,也只是被打一顿,然后发卖了而已。后面更是听说两人已经赎身了,现在人在别处生活得好好的。收买他们的人和他们说,只要他们不被立即打死,即便被发卖,他们也会被他们安排的人买下来安置到别处去,现成的例子就参照桃子和燕子。这样的结果,他们掂量了一下,觉得能接受。富贵险中求,机会难得,拼了! 赵文宽在罗氏跟前发泄了一通之后,最后撂下这么一句话,“总之,这后院你能管就管,不能管就退位让贤,有的是能管的人!”之后就径直走了。 赵文宽这句话把罗氏气得直哭,她只觉得自己好苦。儿子遭遇那么大的变故,除了指责她要求她,他何曾帮自己分担过一点?这些日子嫌她烦,嫌她唠叨,都是歇在年轻貌美的小妾那里的。她这段时间都忙成什么样子了?憔悴成什么样子了?眼中的红血丝,还有眼底的淤青,他是眼瞎吗? 赵郁檀得到消息赶过来,安慰她娘,罗氏搂着女儿一直哭。 赵郁檀也想起了这段时间的不容易,眼泪也是直掉。 最后母女俩抱头痛哭。 赵文宽从正院离开后,在门口被管事拦住,说四少爷一直闹着要见他。 赵文宽想了想,抬脚去了老四的院子。 一走进赵彬的屋子,赵文宽就看到整间屋子都是暗沉沉的,没有一点亮堂的感觉,甚至他还闻到整间屋子弥漫着一股怪味。 这时才是下午,屋子里就有点看不清了。很快,管事就将屋子里的灯给点上了。 赵彬脸上的胡子好几天没刮,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正姿态不雅地摊在床榻上,整个人看起来暴戾又颓废。 赵彬看到赵文宽,也没有起身,只是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爹,你终于来看儿子了啊。” 赵文宽冷漠地看着这一幕,谢湛说得对,他这个儿子是真的废了。 “阿彬,既然待在长安城里头,你那么难受,那就离开吧。晚点让你娘给你收拾行李,你去骊山的庄子上小住一段时间吧,就当散散心。”赵文宽还是决定将他送走。赵家为他付出的也足够多了,不能任由他将赵家拖入泥沼之中。他还有其他儿子,不能不为他们打算。 赵彬笑了,先是低低地笑,然后再到大笑,最后笑出眼泪来,“爹,你们拿吕家没办法,要放弃儿子了是不是?” 赵彬眼底带着深深的恨意,整个人扭曲得厉害。 他爹是从谢家回来后,才和他说这番话的,不用想,肯定是谢湛让他放弃自己的!真是他的好大姐,好姐夫啊。 “你说的是什么话!”赵文宽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尽管他让四郎去庄子上,但也是为了他好,总好过他呆在京城听着风言风语的要好吧。四郎总还是托庇于赵家,他也没有不管的意思。 “难道不是吗?”赵彬讽刺地反问。 “这是我和你大姐夫商议后的决定,也是权宜之计,你且去庄子上休养一阵子,等休养好了,再回来。” “大姐夫?谢湛?谢湛有什么了不起,你就这么对他言听计从?” “他是你大姐夫!”赵文宽强调,虽然最近和吕家交手,他们都败了,但谢湛之目光长远善谋善断,他是非常认可的。 赵彬嗤笑,“你总吹嘘他如何厉害,还不是弄不过吕家?”太多的失望,太多次期望的破碎,让赵彬性子变得敏感又乖张,此时他毫无理智,口无遮拦。 啪!赵文宽给了儿子一巴掌,心痛又失望地看着他,“赵彬,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条腿废了罢了,难道你整个人都废了吗?你没有了一条腿,但你还有脑子,你应该振作起来!” 赵彬冷漠着一张脸,任由他爹怎么说,整个人都无动于衷,谢湛都斗不过吕家,他又怎么能指望自己呢? 最后赵文宽失望地走了。 赵家后院的乱象,在谢湛给他们点出后,最后还是赵郁檀协助她娘,以雷霆万钧之势出手,直接弄死了两个下人,才将赵家的后院整顿好。 赵家的后院重新平息下来,其他人收手了,毕竟气也出过了,下人也不好收买了。 其实下人们也没办法,之前他们被发现嚼舌根,也就挨个打或者被发卖。现在被发现,那可是要命了,所以给钱再多也不能干啊。 整顿完后院,罗氏甚至气不过,在拷问出收买赵家下人的幕后之人时,直接找了上门去理论。 被她逮着的倒霉蛋是大理寺司直王元之幼子王善存,罗氏带着人,将那被收买了的下人一捆,直接找上了王家。 赵郁檀看着她娘那样,着实不放心,想跟着去吧,她这未出阁姑娘家的身份又不合适,偏她又劝不住她娘。她娘现在浑身烈火,颇有一种谁挡烧谁的气势。 可那王家夫人她见过的,总觉得她娘对上对方,估计占不到多大便宜。 罢了,可能是她想多了。她娘最近火气太大了,让她去王家闹一通,将这些日子积攒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也好。 另外这些人真的太过分了,好歹相识一场,竟然在这种时候对他们赵家落井下石,太无情了。他们赵家也得将自己的态度给摆出来,不然一个个都以为他们赵家好欺负。 这时赵郁檀没想到,她的担忧,最后成了真。 第87章 转投吕家 王家大门口,面对来势汹汹的罗氏,以及她扔出来的下人,罪证确凿,王夫人能怎么办?看了自家倒霉儿子一眼,只能捏着鼻子将人请进家里。 罗氏一坐下就骂王善存恶毒,她儿子赵彬都这么惨了,还要收买下人在她儿子伤口上撒盐,还要挑拨他和亲人之间的关系…… 王家人能怎么办,道歉呗。 于是,王善存这倒霉孩子被他娘摁着头道歉。 “赵夫人,是我的错,我对不住赵彬,不该让下人说他被那么多下人给糟蹋了,不该说他脏得连小倌倌都不如,不该说他有这样的下场是被他大姐害的,不该说他成为废物都是父母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教好的结果……” “够了!”听到这样的道歉,罗氏气得双眼发晕,她指着王善存,声音颤抖,“你这是道歉吗?” 见她这样,王夫人不高兴了,她儿子咋不是道歉了?她儿子道歉时一一指出自己的错处,再真诚不过了! “我们王家的道歉就是这样的,你不接受也没办法!”王夫人接着说道,“不过我们王家是很真诚道歉的,为此另外准备了两百两银子,算是给贵府四公子的致歉礼。一会赵夫人你带回去吧。”怎么样,赵夫人,有没有觉得这样的处理方法很耳熟呢? 两百两?打发叫花子哪!不说这话罗氏还没那么气,现在,罗氏气得站起来就往外走,“好,好,你们王家好得很!” 王夫人也没拦着她走,爱走走呗。 直到罗氏走出王家大门,王家也没有挽留她,然后好好道歉,王家如此敷衍的态度气得罗氏心肝肺都疼了,心里狠狠地给王家记了一笔。 “娘——”王善存小心翼翼地唤人。 “喊啥?落井下石的人那么多,就你傻,被人逮住了。”王夫人对这儿子也没辙,跑得太慢了,瞧瞧姚子宁、盛淮安这些人多聪明,尾巴扫得又快又好。 “娘,你都知道啦?”等等,不对,什么叫落井下石的人那么多?难道……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被他娘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思绪。 王夫人喝了口茶,她当然知道了,就是因为知道,才任由小儿子去折腾,正好出口气。 以前赵家姐弟就经常这样一唱一和地欺负人,但凡赵郁檀受点委屈,赵彬就要找别人麻烦,偏赵彬这人下手又狠辣,常常把别人家的孩子折腾得不轻。有时没等他们这些当父母长辈的去要说法,赵郁檀这个做姐姐的就会出来赔礼道歉唱白脸。姐弟俩经常这样干,搞得别人计较吧,显得肚量小,不计较吧,这气又咽得难受。真的就恶心人! 有气不过的找上赵家,赵家也是如此地敷衍了事。 这回几家孩子看到吕家二姑娘朝赵彬出手,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纷纷出手落井下石。偏偏这些孩子遮遮掩掩的,彼此之间也不知道。 他们几家大人浅浅地碰了个头,决定不拦着,由着他们去做,看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其实他们几家人都还挺感谢吕家二姑娘的。生在他们这种官宦家族的孩子,不能太善良了,但出手的时机还有分寸也很重要,吕二姑娘相当于手把手教了这些孩子一回。 “行了,收起你那忐忑的样子,担心什么?该道歉道歉了,该赔礼也赔了,这事我们已经做到位了。”他们都摁着自家孩子的头道了歉,赔礼也准备了,足足二百两呢,还要他们王家怎么样? 其实他们这样都是跟着赵家学的。这事你们赵家以前就常干,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你们家孩子被欺负了,我们家敷衍了事,你们就受不了啦?就许你们欺负人,不许别人报复一下? “我这不是担心给家里惹麻烦了么?” 王夫人不以为意,“能惹啥麻烦?”那么多人同时出手,赵家能计较得过来?现在的大理寺卿是姚松闻姚大人,可不是之前谢系一派的纪永清,如果谢家真帮着赵家对付他们王家,逼急了,她就让老爷直接投姚家或者吕家去!她家老爷官职是不高,但是是实职! 罗氏是带着一肚子气回去的。 虽然王夫人没有责备儿子,但是王善存被禁止出门了。 他出不去,但他的小伙伴们结伴来看他了,吕明志还莫名地被邀请了。 邀请他的人是盛淮安,吕家和盛家在京中没交集,盛淮安是以同是白鹿书院学生的名义相邀的,可他们在书院里也只是点头之交啊。 “去吧。”吕颂梨鼓励他去,“回头告诉我,去的都有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家有共同的敌人,还一起出过手,就有合作的基础嘛。 王家 吕明志是盛淮安亲自到吕家接的人,两人一起去的王家。 快到王家时,吕明志发现,除了他俩之外,还有姚子宁、孙从义二人,两波人在王家大门不远处汇合,打过招呼之后,就一起登了王家的门。 和他们相处,吕明志也挺自在。 盛淮安是同学,也是邀请者,待吕明志非常友好。 姚子宁是姚家人,姚松闻是他亲叔公。前些日子他们姚家在吕德胜的帮忙下,夺得了大理寺卿之位,如今整个姚氏对吕家正是好感满值的时候。他对吕明志这个吕德胜的嫡次子自然是很友善的。 孙家和秦家一样,世代从军,不过孙家守的是南境,秦家守的是西北境。看在秦家的面子上,孙从义对他也很友好。 四人先去拜见王家长辈,这是礼数。 王夫人看着四个少年,和蔼地与他们说了几句话,便让下人领着他们去了王善存的院子里。 被禁止出门的王善存看到他们,很是高兴,“你们怎么来了?”看到吕明志,心里直嘀咕,谁把他也请来了? 孙从义一见他就调侃,“你小子,厉害啊,竟然敢朝赵家的后院伸手?” 王善存看了吕明志一眼,自暴自弃地道,“就伸了,咋滴吧。” 孙从义搭着他的肩,“其实我也……” “你也什么?” 孙从义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王善存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好啊,原来你也下手了?” 第88章 她是好人 盛淮安笑着接话,“不止他,有一说一,我也出手了。” “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家伙!如果赵彬自杀,你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姚子宁笑骂。 孙从义嘘他,“得了吧你,我们才不信你没有动手。”姚松闻如今和谢家斗得如火如荼,对赵彬落井下石的人中,怎么着也少不了他那份。 至于自杀?爱杀杀呗,这是赵家的祖传技能了吧,赵郁擅都用了几次了,都没死成,若赵彬能死成,算是祖宗显灵? 王善存目瞪口呆,原来他的兄弟们,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出手了,竟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确认过眼神,都是吃过赵家这对姐弟亏的人。 看来,他们真是苦赵彬久矣。 只是他倒霉,被逮着了而已。王善存郁闷。 “没事,我们是暗戳戳地报仇,你是光明正大地报了仇,比我们爽快多了。” 王善存想到今天向赵夫人道歉一事,点头,快意恩仇,真的好爽快! 一旁的吕明志正陷入严重怀疑中,不是,他们是一点都不拿他当外人的吗?他记得他们分明不熟的啊。他们说的事也算机密了吧,就这么不顾忌他在场真的好吗? “明志,你二姐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盛淮安问,这还是他大哥见他沾沾自喜时,提醒他的。只是提醒的方式不是很友好,他大声嘲笑自己蠢。 吕明志不知道咋反应了,否认吧,又对不住他们如此坦诚,承认吧,好像也不太好,只能傻笑。 这些少年们面面相觑上,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他们好像被人当刀子使了一回。不管了,利用就利用吧,反正他们也出了一口恶气不是吗? “明志啊,你二姐是不是挺可怕的?”盛淮安问。 闻言,其他人一个个好奇地看向吕明志。 “你们好奇我二姐?可是你们又不是不认识她,想见她,邀请她来啊。”叫上家中的姐妹,多叫几个人。或者可以举办个赏雪宴啥的,不就行了? 王善存等人一听,连忙摇头,不敢,他们哪敢?吕家二姐已经不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人了,至少得他们家族的嫡亲兄长才配和她打交道,还得是优秀的那一小撮才行。 吕明志总算听明白了,原来他们邀请他,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宝宝心里苦,但是咱也不敢有意见。 “明志啊,你这什么表情?嫌弃我们?我也不是不能让我大哥带你玩的。”盛淮安过来搂着他,开着玩笑。 他大哥?盛天华?吕明志连忙摇头,拒绝。 “这不就得了,咱们都是小菜鸡,谁也别嫌弃谁。”旁边孙从义从桌子的盘子里抓了一把干果,分了一点给他。 吕明志下意识地接过,嗯,有道理。 说到吕颂梨,他们不免提到,“你二姐这变化太大了。” 不是没人往妖精附体,借尸还魂等方面想过,但话本子里的山野精怪附身,周遭总会发生伴随着奇奇怪怪的事发生。可一来,人家吕颂梨也只是变得聪明了,他们不能排除人家以前只是藏拙了的原因。毕竟吕德胜也很聪明,跟个人精子似的,女儿肖父,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都是承自他的血脉嘛。二来,除了聪明点,人吕家也没啥不好的怪事发生啊。吕颂梨本人很正常地上街,走亲戚等等,又不避人不怕去任何地方。最重要的是,什么山野精怪这么聪明? “都是谢湛和赵郁檀害的!”吕明志狠狠地咬了一下嘴里的坚果,像是咬什么一样,嘎嘣脆。 听到他这话,盛淮安王善存等人不奇怪,虽然他们年纪小,还没吃过情情爱爱的苦,但是他们家中都有长辈哥姐啊,有些人因为经受情感波折,遭逢大变,性情大变也是有的。 “不过我爹偷偷和我说,我二姐以前可能有点藏拙了。发现谢家有退婚之意后,我二姐索性就不藏了。后来更是被刺激得开了窍了,我爹还说以前是谢湛耽误了她。” 盛淮安孙从义等人听得心有戚戚,都是谢赵两家作孽,活该他们倒霉。赵家这也算报应了。唔,谢家也算。谢家换了个未婚妻,得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实惨。他们从来不敢小看女子的报复心,孔老夫子不也说了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两家的报应还在后头。 而吕明志说完话,正好内急,就让王家的小厮带他去方便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盛淮安姚子宁等人在他走后,忍不住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嘀嘀咕咕了几句,最后莫名地达成了一个奇怪的共识,那就是千万不要玩弄吕家人的感情。 现在吕颂梨已经定了秦家,吕家就剩下吕明志还是单着了。如果家中姐妹有看上他的,就好好处,不能玩始乱终弃的把戏。虽然这吕明志看起来不咋聪明的样子,但想想吕颂梨之前,还不是乖巧怯懦的?人不可貌相啊。 因为这份共识,后面倒是让吕明志没经受什么大波折就收获了一份真挚的感情。 接下来,一群少年,吃吃喝喝,下下杂棋,玩玩握槊,比比华容道。吕明志等人在王家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赵家是肃清了后院,但是已经晚了,赵彬已经无可挽救。 罗氏含泪给他收拾了行礼,送他离开。 赵彬自打知道谢家以及赵家不会为他报仇,而他的父亲也放弃了他之后,他最恨的人已经不是吕颂梨吕家或者秦晟秦家了。他最恨的人是他的亲大姐赵郁檀,其次是最先放弃他的父亲赵文宽,最后才是他的兄弟手足和母亲。 吕颂梨在收到赵家将赵彬送出长安城,去往赵家位于骊山的别院疗养时,吩咐陈荣在赵彬身边收买或者安排一个他们的人,万一哪天能用到呢。这世界上没有垃圾,只要分好类,他们就是放错位置的宝藏。瞧瞧,她对赵彬多好,在他的家人都放弃他时,她依旧保持着对他的关心,她真是个好人哪。 第89章 她爹病了 这一天大清早的,吕家就喧闹得不正常。 吕颂梨还在睡梦中,就被墨冰给叫醒了。她醒来后,看着窗户外面还黑漆漆的,这是才五更天? 穿来那么久,吕颂梨也终于学会了通过天色判断一天的时辰了。 “什么事,说吧。”吕颂梨坐起身,接过她递来的衣服往身上一披。她很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发生了,不然墨冰不会这个时候把她叫醒。 “老爷生病了。” “我爹病了?请了大夫了吗?”吕颂梨闻言,下榻的动作更迅速了。 “夫人已经让人拿了帖子去宫中请太医了。” 是了,她爹是可以请太医的,“把她们喊进来,我要更衣,速度要快!” “是——” 期间,吕颂梨问了一下她爹的症状,初步判断应该是内里阳气虚然后外感风寒之证,具体的还要见到人才能判断。 一刻钟左右,吕颂梨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动身前往正院了。 吕颂梨一边走,一边暗骂自己粗心。 这段时间,她爹应该是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了,很多事她虽然在一旁出谋划策,但输出的主力一直是她爹。面对谢赵两家对他们吕家的毁灭计划,尽管他们父女俩推演过反击计划,但他是家中的顶梁柱,也是主要的执行者。面对着未知的结果,他心里的压力肯定很大。 另外就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她爹近来面圣伴驾的日子太多了,可以说,她爹一直紧绷着神经,精神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紧张的状态。 他已经四十了,人已经不年轻了。 如今谢湛亲口说出休战的话,表明他们吕家与谢赵两家的相斗相争告一段落,他心里提着的那口气一松,疲惫感一上来,身体可不就抗议了吗?加上身体防御就疏散,再外感风寒,这病自然就来势汹汹。 吕颂梨到正院的时候,正好遇到匆匆赶来的吕明志,姐弟俩没多说,直接进去了。 这时太医没到,倒是周大夫离近得,人已经到了吕家,而且已经给她爹诊治完毕,还开了药方。 她爹正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色潮红,嘴唇偏干,额头盖着一方湿帕子。 她上前给他把了下脉,和她之前的判断差不多。 吕颂梨给她爹盖好被子,挽着她娘出了卧室,让她爹好好休息。 “爹前两日是不是就有点不舒服了?”吕颂梨问。素体阳虚,复感风寒之症。她爹脉相沉微,神疲欲睡,可见阳气已虚。 蒋氏回道,“是的。一开始只是很轻微的小风寒,你爹喝了姜汤后也没当一回事。可是下半夜时,你爹突然病情就严重了。最重要的是,你爹声音嘶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爹这是暴哑,这是大寒直犯肺肾,上窒窍隧,下闭肾气所致,“没事的,娘,放心吧,爹看了病吃了药肯定能好的。” 蒋氏闻言,直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发现这一点时,可把她都吓得够呛。孩子他爹以为自己嗓子出问题了,以后都说不出话来了,吓得脸色灰败。 吕颂梨给她爹把了脉,又看了一下周大夫给开的方子,判断了一下,基本对症,她爹这是阳虚外感,表里俱寒之证,当助阳与解表并行。 想了想,她动手添了两味药,苍术和独活。 她爹一直哼唧着,睡着都不安稳,问了,他很费劲地告诉他们浑身酸痛。吕颂梨知道这是湿滞经络之中引起的肢体酸痛,添加苍术、独活两味药能祛湿通络止痛。 她想让她爹少遭点罪。 “闺女,这行不行的?”看她改方子,蒋氏有点害怕。 大概是闺女身体一向不好,她以前也喜欢看些医书,但都是断断续续的。这段时间闺女又开始看医书,自学医术的事,他们也知道,甚至孩子他爹还帮她弄到了几本难找的医书。虽然闺女很聪明,但是,学医应该没那么快学有所成的吧? “这添加了两味药的方子可以让周大夫看看。” 氏连忙应下。 周大夫听她说添这两味药的理由,也觉得可行。同时他心中惊叹,高门贵女就是聪明,比起他带的徒弟,学起医术来,快多了。 他哪里知道吕颂梨这是自带外挂呢。 在周大夫这样的医匠眼里,五品官之嫡女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高门贵女了。 周大夫觉得吕颂梨这个吕家二小姐是真的聪明,还很有学医的天赋。可惜这样的人,终究没法成为他的弟子。 周大夫刚走,太医才到。 太医给吕德胜把了脉,又看了那张修改过的药方,连连点头,直说这张药方开得妙,让他们就按这个方子抓药。 于是吕明志亲自送太医出府,临走前,蒋氏的心腹嬷嬷递给他一个荷包,刚才周大夫也给了,只是没有那么大。 陈总管按着药方亲自去抓的药,将药抓回来之后,厨房那边就立即把药给煎上了。 “早知道我不不拦着你爹骂你大哥了。”蒋氏很自责。 周大夫说丈夫是郁结于心,情志不畅达,然后不注意就感染了风寒导致的病症。蒋氏觉得,如果先前让丈夫把心里不痛快给发泄出来的话,丈夫可能就不会生病了。 吕颂梨默默地听着,她知道她娘这是心疼她爹了。她明白她娘的想法,丈夫都这样了,大儿子轮为出气桶也没啥了。 其实就算她大哥回来了,也就是一个心里安慰而已,万一她老爹看到大哥在处理事情时愚钝的一面,更心塞怎么办?就那句话,一家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就行,凡事看开点。再说了,她大哥在岳父家帮忙,也算是为了稳定局部做出了努力了。 等药煎好,蒋氏先扶着吕德胜靠坐在床头,拿了一碗熬得浓稠的干菜肉糜粥喂他。 这碗粥是吕颂梨亲自去厨房熬的,其实她是想做青菜瘦肉粥的,但这里大冬天的桌面上几乎看不到一丝绿意的,不像后世有大棚蔬菜,绿叶菜随时都能吃到,甚至还能吃到反季节蔬菜。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拿了一些秋天晒好的菜干用热水泡发,然后切碎了放进烧开翻滚的大米粥里,再放点用酒腌制过的瘦肉肉糜。不要一点肥肉,肥肉太过油腻,她爹嘴巴淡没什么胃口,应该吃不下去。 这碗粥蒋氏闻着挺香的,吕德胜果然能吃得下,不过只吃了半碗多一点这样,就摇摇头,表示不想吃了。 蒋氏也不勉强他,把碗放下,将放凉一些的药端给他。 吕颂梨在一旁看着他爹艰难地伸出双手,接过药碗。她娘要喂,他还不让。 “折腾啥,我喂你好啦。”蒋氏闹不明白,他人都这么难受了,还要自己来端这个碗? 吕德胜坚持,心中很急切,夫人,在这事上,你大可不必如此贤惠。 吕颂梨在一旁看得明白,她爹这是想一口闷啊。 也是,这中药她娘要是一口一口喂给她爹的话,这感觉真是太酸爽了。 她爹真是个小机灵。 果然,她爹双手捧着药碗,嘴巴凑上去,然后吨吨吨一饮而尽。 蒋氏也回过味来了,有点啼笑皆非,体谅他生病又口不能言的,就不和他计较了。 第90章 大哥回家 吕颂梨和吕明志一直待在正院,午饭也是在正院用的。 吕德胜喝过药又睡了一觉之后,中午醒来时,精神明显比早上要好多了,但还是不能说话。 这时,门房来人了,“夫人,二小姐,二少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他们回来了。田家老爷和田家大少爷也跟着一道来了。” 蒋氏听到大儿子大儿媳妇回来,亲家公父子也来了,再一想到大孙子和大孙女,站起来就想往外走。 被吕颂梨和吕明志给按下了,“娘,你今天也累了,就在正厅等着吧。我和小弟一起去二门迎一迎亲家公和亲家舅舅还有大哥大嫂他们就行了。” 再说外面这都腊月了,还下着小雪,天气是真的冷。两老已经病了一个了,她娘可不能再倒下了。 “可是亲家公来了——”要是只是大儿子和大儿媳回来,她不去也没啥,但亲家公登门,丈夫又病了,她不去迎一迎,太怠慢了。 “亲家公他们不会介意的。”说完,吕颂梨抬脚就往外走,经过吕明志时,示意他跟上。 吕颂梨一边走,一边思索田家父子的来意。 田家父子回来了,把她大哥解放出来了。今天是小雪天气,其实并不适宜出行。但是她大哥大嫂依旧选择今天回来,想想也能理解,现在都已经进入小寒了,越往下走,这天气只会越来越冷,她大哥一家子早点回来也好。 吕府的下人们一大早已经将大门通向正院主干道的雪都给扫干净了,路不难走。他们姐弟二人刚到二门,吕家和田家一共好几辆马车朝他们驶来。 吕颂梨下意识觉得这马车数目不对,有点多了。按理说,她大哥大嫂一家子外加带去的仆人用两辆马车就够了。田家父子二人用一辆,即便还带了人。现在竟然进来了五辆马车。 许是看到他们了,当头的一辆马车直接撩开了一角马车帘子。 吕骁看见他们,朝他们大声喊道,“小姑姑!小叔叔——” “小妹,快上去!”吕致远跳下马车,把位子让给吕颂梨,不然这马车再上来一个人就太挤了,他下来正好,还能和小弟一起走一走。 吕骁也一个劲地朝她招手,“小姑姑快上来呀。” 吕颂梨也不客气,直接登车。 吕骁往他娘边上挤了挤,给吕颂梨留了足够的位置,小手在空位上拍了拍,招呼她,“小姑姑,坐这里呀,坐骁骁的旁边。” 吕颂梨一坐下,小家伙挨着她,就开始算账了。 “小姑姑,你之前说好等姥爷大舅舅回来就去接骁骁的,可是骁骁一直等,一直等,都没等到你来。”小家伙控诉她。 “对不住,是小姑姑的错,小姑姑太忙了,还没来得及去接你。”吕颂梨直接道歉,没有看他是个孩子就敷衍他。 她想亲自去接吕骁小家伙的,但这不是赶上事情了不凑巧吗?他们今儿个就回来了。不过吕颂梨估计田家父子应该是刚到家没多久才对。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我自己回来了!”吕骁得意地道。 “谢谢骁骁的宽宏大量,骁骁真厉害。”吕颂梨很直白地夸他。 小家伙都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小脸红红的,紧挨着他娘。 田氏也没听到过长辈对孩子这么直白的夸奖,他们对孩子的教育,都是教育孩子听话,谦虚,即便孩子做好一件事,取得一点成绩,都会让他们不要骄傲自满。 “小妹,听说咱爹病了,要不要紧?”田氏抱着熟睡的女儿,有些紧张地问起这事,这事他们是在门口听陈总管提起的,为此,她爹还瞥了自己一眼,眼中隐有责备之意。 “咱爹是体虚上火,外感风寒,已经看过太医吃过药了,比起早上那会,现在病情好转一些了。” “那就好那就好。” 吕致远和吕明志原先在外头走着路的,被后面的田父田庆莱叫上了田家的马车。他们也提到了吕父的病情,得知并无大碍之后,田父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马车在正院停了下来,蒋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田庆莱领着大儿子田奎见过蒋氏,接着便是吕致远和田氏带着孩子上前见礼。 吕骁见了蒋氏,就粘了上去,抱着大腿,奶奶长奶奶短地喊着,小嘴极甜。 吕颂梨挑眉,她算是发现了,她这小侄子,有点像他爷爷哈。她大哥本人不是那等灵泛人,应该说他和大嫂两人都是挺一本正经的人,竟然养出吕骁这么个嘴甜灵活的孩子,可见基因遗传的强大。 吕颂梨招呼大家进屋,一个个的,老的老,小的小,就别在外头吹淋雪的了。 这会吕德胜刚用过饭吃过药,而且已经睡了一早上了,这会还不怎么困。 蒋氏领着田庆莱和田圶先去看望了吕德胜,吕致远田氏自然是先走在前面。 蒋氏最先道,“老头子,瞧瞧谁回来了?” “爹——” 吕德胜看到吕致远,下意识就想冷哼一声,但他失声了,哼不出来。 吕颂梨也抱着吕骁上前凑趣,“爹,你瞧,大哥和你是不是父子连心?你这一生病啊,大哥大嫂侄儿就到家了。” 说话间吕颂梨将吕骁放下,任由他落地,眼见着他要扑向床边,吕德胜连忙摆摆手阻止他靠近,怕过了病气给他。 最后吕颂梨找来一张椅子,让他坐着和他爷爷说话,也可以不坐着,但不能越过这张椅子。 于是小家伙只能委委屈屈地隔着楚河汉界对着他爷爷嘘寒问暖。 吕颂梨就站到一旁去了,她刚才就瞧见她大哥神色不自然了。但父子俩没有隔夜仇,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们慢慢处,这事自然而然就过去了。况且还有吕骁在中间做润滑剂呢。 吕德胜面对着宝贝大孙子奶乎乎的关心,很快不敌,虽然不能说话,但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眼角的细纹更是清晰可见。 因吕德胜发不出声音,田庆莱宽慰了他几句,一行人就出来了。毕竟他还是个虚弱的病人,作为亲家,心意到了就行。 第91章 道地药材 第91章 宾主双方重新回到客厅。 田庆莱一坐下,就和蒋氏道歉,说女儿不懂事,吕家发生这么多事,她没有回来帮忙,还要拉着丈夫留在娘家接着又是道谢,感谢亲家的仁义和体谅,让女婿留在田家帮衬了那么久。 田庆莱和大儿子是昨晚从外地把药材运回到田家的,刚到家就看到女儿女婿都在,还很高兴,后来才知道女儿女婿竟然从他们离开后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去过吕家。 一细问,才得知他们走后,田家和吕家同时发生了那么多事,而女儿和女婿选择留在田家帮忙,没有回吕家。 虽然他很欣慰女婿能在岳家有难的时候伸出援手,但这事做得不妥,女婿女儿做为吕家长子长媳,不管如何,在吕家陷入那么大的麻烦的时候,都应该回去的。再不济,让女儿带着孩子回去尽尽心,夫妻两人交换一下。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带上儿子,带上一车上好的药材一车地方特产,亲自送女儿女婿归家,顺便和亲家道歉以及道谢。 一旁的吕致远脸色讪讪,昨晚他已经被岳父找去谈过一次话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其实他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开始真的只是一件落水救错人的小事而已啊,后面小妹与谢家的婚事也只是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波折。但他觉得他们吕家和谢家的这门亲事是由谢家老太爷定下的,其中还有他妹妹的救命之恩,很是牢固,所以没当一回事。后来,太后分别给他小妹和秦家以及谢赵两家赐婚,他才惊觉事情大了。那会他就想立即套车回去了,正巧小妹就来平安镇了,还劝了他家里的事已经解决了,让他留在田家继续帮忙。 后面事情越来越大,赵彬被他小妹打断腿,他爹把谢家的大理寺卿位子给弄没,再搞到免死金牌……这一件件一桩桩的大事,传出长安城,传到平安镇,他人都麻了。 正不知所措时,岳父和大舅哥回来了。他承认自己耳根子软没有多大的主见。然后……他只能说,做人难,为人长子更难。特别是这次回家后,他发现儿子挺受他爹娘小妹待见的,至少比他受待见。吕致远心里默默祈祷,儿子啊,快点长大吧,以后老爹在这个家的地位就全指望你了。 面对田庆莱如此郑重其事的道歉和道谢,蒋氏觉得他过于严重了。这事要怪,都应该怪到儿子身上,怪不到田家身上。不管如何,他这样的做法,确实让人很舒服。 吕颂梨发现她爹娘挑的亲家都很不错,今天这事可以看出田庆莱是一个很明理的人,徐家那边也是一样的。 吕德胜要是知道她这想法,指定要得意的,咱摒弃了门当户对的要求,就图这个了。 “亲家公,我们既是姻亲,就该守望相助,那些虚礼就不必讲了。田家当时那样一个情况,致远作为田家女婿确实应该留下帮忙。如果有一天,我们吕家也陷入田家之前那样的困境,你们田家会袖手旁观吗?” “那不能够。” “那不就是了,所以,等你们离开的时候,把那车药材拉走,土特产就留下。”蒋氏说道。刚才她的心腹和她说,田家送来的药材好些都价值不低,折合起来,花费颇高。 田庆莱摆摆手,“亲家太太刚才也说了,咱们姻亲之间就不必那么客气了。我们这次带来的药材都是他小姑需要的,就留下吧。” 田庆莱回家后听女儿女婿提起,亲家小姑子想买一批好药材,一直让女婿帮忙留意,他便做主带来这批药材,甚至将手中的好药材替换掉女婿手上略差些的。 这车药材都是精挑细选的优质药材,还专挑了品相好的送过来。可以说,这半车药材,就是他们父子俩去外地这一趟的盈利了。 听到这个,吕颂梨有点坐不住了。这里有她娘亲自招待,用不着她,她决定去看看田家送来的药材。 今儿一早,得知她爹生病时,吕颂梨还非常后悔自己没有及早地配制一些固本培元的养身丸子。这养身药丸子是根据后世吕家传承多年的养身方子配的,极适合老人或者体弱之人服用。吕颂梨觉得如果她身边有养身丸子,可能她爹就不会遭这回罪了。 自己之所以没有早点着手配制,一来是她忙,她能腾出来的时间也少。二来是她眼光高,非道地药材不用。 吕颂梨在后世时,借着事务所的便利,她给她爷爷提供的都是道地药材。这也是她们吕家的医馆生意好的原因,她爷爷和两位堂哥医术好,用的药材好,自然药到病除。 国人为什么总骂中医中药不行,按现成的方子去药房抓的药都没什么治病效果,其实不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方子不行,而是药材不行。 道地药材和普通药材在效果上存在显著差异。偏偏道地药材数量有限,再加上很多优质药材也就是野生的道地药材都被小日本那边买去了,市面上流通的大多都是一些同名异源的代替品种。 因为种种原因,她对药材的选择比较执着。 药材的配伍讲究君臣佐使,她按方子收集的药材还差两味药,那两味药虽不是君药,但也是极为重要的臣药,她不想将就。 如今田家给他们送来了一批药材,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要去看看。 吕颂梨到了仓库,她一眼就认出,田家父子送来的药材里有甘肃当归、四川附子、山西黄芪、怀清的牛膝和熟地黄、云南三七等等,虽然目前的大黎,好些地名不叫这个,但药材确实是长在那地方的道地药材。而且她要的两味药材也在里面,她检查了一下,品质还特别好。 吕颂梨心中感叹田家父子的实在,另外他们在药材相看方面确实有一手。 第92章 扶朕起来 第92章 吕颂梨想留下这批药材,但也知道这批药材不便宜,直接收下是不可能的。 她悄摸摸找到她大嫂,提起田家送来的药材,“大嫂,咱伯父和咱大哥这一趟出门买这些药材花了不少银子吧?” 田氏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含糊地回了两个字,还行。 田氏知道她爹给夫家送这一车药材和土特产是为了她,听她娘说,她爹和大哥出门这一趟的盈利几乎都在这车药材里了。她心中惴惴,不知小姑子提起这事是何意。 吕颂梨见她神色带着不安,索性摊开来说,“大嫂,你别多想。伯父这次带来的药材很好,于我有大用处。我想将它们留下。但阿娘刚才说得也对,吕家和田家是亲家,有些事,相互包容体谅一二,无需耿耿于怀。所以这批药材我想用银子把它们买下来。” 其实她大可以估个价之后,在他们家给田家回礼时,直接把银票放进去。她这段时间对药材的品质和价格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完全可以大概估出这批药材的价值。可她这不是怕田家伯父多想吗? 听到这些话,田氏眼眶有点湿润,她和丈夫在这事上确实欠妥当。她爹回来一说,她就更慌了。就怕夫家这边的人对她有了意见和隔阂。从娘家回来到此刻,可以说她的心里一直很忐忑。如今小姑子宽慰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吸了吸鼻子,道,“小妹,那些药材我阿爹既然送过来了,于你也有用,那你就收下吧。” 吕颂梨无奈,耐心地道,“大嫂,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亲戚之间有来有往才能处得长久。” 最后田氏给了吕颂梨一个价。 田氏给了价之后,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最后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她又不聪明,就听小姑子的吧,她爹和丈夫都说小姑子变得很聪明了。最重要的是刚才小姑子和她说的那些话,她听出来是真心实意的,没有恶意私心,而且她看得出来小姑子很喜欢儿子骁骁。所以,就按她说的做的吧。 今儿个吕颂梨之所以费了点心去解这个结,主要还是外面的敌人已经够多了。家人亲人嘛,或许会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问题不大。她可以在外头和人斗得天翻地覆,在家里,她希望能轻松点,不必太过计较,不然就太累了。 田庆莱这边,田氏找到他,把小姑子吕颂梨的想法和他说了,同时还带来了银票。 田庆莱看了一下,发现对方还在那批药材售价的基础上添了两成。他知道吕颂梨现在在吕家是能说得上话的,不像之前一样,只是个寻常的闺阁小姐。她既然和女儿说了那样的话,就说明吕家是真的不是很介意他先前担心的事,是他想多了。 他不得不感叹吕家大气,吕家真的是一门极好的亲戚。 最后,他没有收完所有的银票,而是双方各退一步,田家只收了一个成本价。 御乾宫 在吕德胜生病期间,就那么恰好,康成帝也病了,还因此旷朝一日。 魏自立见皇上养着病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琢磨了一下,便将吕德胜也病了一事说了出来。 他是今早得知了吕家请太医的消息,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吕德胜生病了的,当时皇上正病得难受,他当时也不好多问,只让小徒弟跟进后续的消息。 原本有点倦懒的康成帝听到吕德胜也病了的消息,倒是来了点精神。同时他不由得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慨。 “吕爱卿他怎么了?请太医了么?” 魏自立回道,“听说最近太操劳了,加上火气攻心,然后不小心着凉了,这病一下子就激发了出来。” 康成帝闻言,笑了,“没想到这吕德胜,气性还挺大。”把自己气病了,可还行? 康成帝想起来了,近来他这位吕爱卿确实蛮能折腾的,像只雄纠纠气昂昂的公鸡,那锋利的喙,逮谁啄谁,帮他解决了好些麻烦呢。活跃了好一阵,这会可不就蔫巴了吗? 魏自立心说,吕大人气性大不大,皇上您不是最清楚的么? “扶朕起来。” 刚才还在暗算感叹自己年老体衰的康成帝觉得自己又行了,吕德胜比他年轻小十岁呢,不也病了?可见这冬季啊,生病是常事。 魏自立见皇帝来了精神,提起吕德胜时更来劲了,“皇上,听说吕大人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一度说不出话来,据说吕大人发现这情况时,脸色被吓得雪白。” 康成帝闻言哈哈大笑。病人在病中,脸色苍白倒是真的,雪白,夸张了,但康成帝自认为很能理解吕德胜发现自己不能言语时那种恐惧。他是御史啊,没了声音,就相当于没了武器,那以后在朝堂上岂不是任人宰割? “派个人到吕府去瞧瞧他好些了没?告诉他,他这样不行啊,身体怎么比朕还差?顺便从宫中带点药材给吕家,外面的药材终归不如进贡上来的好。唔,再给他拿一颗金丹。” 这么多恩典啊,魏自立决定派自己最得力的徒弟走一趟。 本来康成帝还想赐他一本金刚经的,让他修修身养养性,气性别那么大。但一想,要是吕德胜真修身养性成功了,他用谁去?就把这个念头按下了。 “奴才遵旨。”听到这些赏赐,魏自立眼睛眨也不眨,那是吕德胜的本事。他们这些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唯一的想头就是皇上天天高兴,谁能让皇上高兴,他就多提几句,如此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那些容易惹皇上生气的大人,他们几乎不会主动提及的,因为那是给自己找麻烦。 “对了,你派人去看吕德胜的时候,让他安心躺着养病,就不必折腾他了。”康成帝随口又给了一个恩典。 意思就是,不让吕大人起身行礼呗,懂了。 等派去的人回来回复,说吕德胜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时,康成帝私下里和魏自立嘀咕,他们这对君臣是真的有缘,竟然连生病都病到一块儿去了。 魏自立心中都麻木了,吕大人这运道是真没谁了,连生个病都能和天子同步,从而被皇上惦记。 吕德胜看着皇上赐下的丹药,有些木然,皇上啥都好,就是太爱和他分享金丹了。 闺女说了,这玩意儿吃不得啊。 吕德胜声音回来了一些,嘀嘀咕咕。 “爹,你该庆幸,皇上没有要你当成天使的面,把金丹给吃了。” 吕德胜闻言,一脸惊恐,皇上这时候让他当面吃金丹,是想一举把他带走吧? “闺女,别说了,这话太吓人了。” 吕颂梨表示,“好的。” “将这颗丹药化掉吧,悄悄儿的。”吕德胜努力地和妻子表达自己的意思。 蒋氏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先前和免死金牌一起赐下的那颗丹药,也早就处理掉了。 吕德胜生病,康成帝派人前去探望的消息,没多久,长安城里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知道康成帝除了派人来吕家探望之外,还另外赐下了一些好药材,恩准他不必起身谢恩…… 那会,田庆莱父子还没走,田庆莱亲眼看到了,心里忍不住感叹,他这亲家,真的是圣眷优渥啊。 吕德胜这病连太医都请了,做不了假。 所以众臣听闻后,暗骂,吕德胜这家伙该不会是马屁精转世吧?然后又忍不住酸溜溜了一回,这家伙走的啥狗屎运啊?连生个病都能和皇上撞一块儿去了,这下还不得被皇上往死里宠啊。甚至有些人家的夫人在努力地回想,年前吕夫人蒋氏拜的是哪个寺院的佛?才有如此旺盛的运道。哦,好像是老君庙啊。唔,今年他们也要去拜拜,以后他们家就改信这个了! 第93章 秦晟探病 秦家得知了吕德胜生病的消息,秦晟这个准女婿自然得上门探望一番才合礼数的。 秦夫人给他准备了一些补品让他前往吕家探病。 吕德胜的病情虽然已经好多了,身上肌肉也不酸胀疼痛了,声音也在恢复中,但仍需静养,不能出屋子,谨防见风再次受寒。 蒋氏领着秦晟进屋看望他,吕颂梨作陪。 吕家兄弟各有各的忙碌,吕明志见他爹没大碍之后,就窝在自己的院子里摆弄自己的那些玩意儿去了。 吕致远从到家那天起,就被蒋氏摊派了不少跑腿的工作,这两天也是忙得脚不踮地,这会并不在家。 田氏挺乖觉的,每天都领着两个孩子来正院在婆婆跟前尽孝。刚才见到秦晟,打过招呼之后,便去哄刚睡醒的女儿去了。 吕德胜现在看秦晟就像是在看毛脚女婿,哪哪都不顺眼。他家小闺女啊,多优秀多孝顺的女儿啊,一想到年前就要嫁到秦家去,他好舍不得的。 吕德胜对秦晟这个女婿的挑剔,蒋氏自然看出来了,等秦晟给他问完安后,就将人放出去了,让吕颂梨这个未婚妻招待他。为了避嫌,还特意把吕骁塞给他们带回晓风小院。 吕德胜…… 他哀怨地看着老妻,他还有话没说完呢?她护着秦晟的举动不要太明显了,心酸。 蒋氏无视他,这老东西就会欺负秦晟那老实孩子。 吕骁被他奶奶塞给吕颂梨,趁机用小手搂住她的脖子,“小姑姑,一个晚上不见,骁骁有点想你哦,你想不想我?” 吕颂梨双手托着他的小屁股,将人抱了起来往外走,“想了。” 秦晟看她抱着孩子有些吃力,上前接过,“我来抱他吧。” 秦晟没说这话时,吕骁想和他姑姑说,他有点重,把他放下来,他可以自己走的。但听到这个未来小姑爷说话,他就不动了。 吕颂梨任由他将吕骁接了过去。 吕骁这个外侄和秦晟这个小姑父大眼瞪小眼。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住的院子。” 一行人从正院往晓风小院走去,路上,吕颂梨不时地问起秦家其他人的近况。 因地上有残雪,秦晟便一直抱着吕骁,还要回答吕颂梨的问题。 到院子门前时,吕颂梨朝秦晟看了一眼。她刚才掂了掂,吕骁这个孩子大概有四十斤了,他抱着孩子跟着她走了这么一段路,还脸不红气不喘的,秦小爷这腰这腿这臂力可以啊,要知道从正院到她的院子这段路不算远,但也不算近。 吕颂梨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臂,“累不累?累了就把他放下来。” 口是心非,都到她院子了,才说这话。秦小爷腹诽。 一会等进了院子,他当然要把怀里这小不点给放下来,这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都踢了他好几脚了。出脚不知轻重就罢了,关键是他那小脚也没个准头,经常往不该踢的地方踢。 吕颂梨带他参观了除了闺房以外的地方,其实她的院子和一般闺阁少女的院落没多大的区别,唯一不同之处,是她将西厢最靠外的那间屋子拿来做配药房了,里面放着的都是药材或者与之相关的工具。 秦晟面上目不斜视,实则在不经意间暗中观察着晓风小院的角角落落,这里便是她成长居住的地方? 秦晟没在吕家待太久,参观完晓风小院,又喝了一杯茶,就走了。 临走前,吕颂梨交给他一瓶药丸子,“这是我给我爹娘配的药丸子,这药丸子的主要作用是固本培元,养气养血,对于体虚体弱的老人很适用。这瓶给你带回去给秦伯母,让她吃吃看,应该会让她的病情有所改善。”这可是她连夜搓出来的药丸子呢,说白了,这药丸子就是大号的保健品。 秦夫人她见过,她的脉案她也听她本人提起过,就是上次她带着秦珩秦晟登门时,和她娘闲聊时聊起过,刚才她又确认了一翻。 她很肯定这药丸子对方可以吃,而且还是比较对症的,先给她固本培元,补一下根基。后面等她细细给她看过,结合望诊和脉诊来论断,她再调整药方。而且退一步讲,就算没用,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秦晟一脸纠结。 吕颂梨多聪明的人哪,还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但她也没有生气,“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找两个信得过的大夫验一验药性。” 有她这句话,他就放心了。刚刚把药丸子给他,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娘亲那病挺麻烦的,看过的大夫不知凡几,其中不乏名医,宫中的太医也看过。但是,看了好多年都没看好。 他承认她在某些方面很厉害,但不代表她什么都行啊,可是她一片好意,他也不好说啥。 秦晟后来真就悄悄地找了一直给他娘看病的曹大夫,让他帮忙看看这瓶子药丸子的药性,他娘可不可吃。 曹大夫将那药丸子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又将药丸子外面一层药末刮下来试了试味,告诉他这药丸子是好东西,于他娘的病来说,应该挺对症的。 听到这话,秦晟放了心。他都打算好了,要是大夫说那药丸子不好,等她问起时,他就说他自己身体虚,药丸子被他自己用掉了就好了。 其实,他还真吃了两回。药丸子没问题,就是吧,有点太补了。他吃了两回就上火了,某处折磨得他晚上烙铁一样睡不着,然后早上的时候还流鼻血了。 大冬天的流鼻血,把他院子里的小厮吓得不行。后来他悄悄地去看了大夫,大夫给他开了两三剂下火的汤药,他喝了才好。 然后那药丸子,被他火速送到他娘那里去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 吕家这边,在秦晟来拜访过之后,吕颂芸也带着丈夫和三个儿子回来娘家看望父母了。 吕颂芸因生这第三胎时伤了点身子,她婆婆便做主让她坐了双月子,她也是刚从月子出来,听说父亲病了,就带着丈夫儿子回来探望了。 吕家一家子团聚,整座宅子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处处充满了欢声笑语。 第94章 联名上书 张府,书房里传来激烈的争吵。 小厮守在门口,对里面传来的争吵声,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已,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其实也就经过两天时间而已。 自打前两天,老爷子带回来陈定淮、姜九清两位山长之后,张府的书房里就时常传出这样的争吵。 姜九清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嘴里念念有词,“不行,今天必须做出决断!已经三天了,这样的启世名言耽误一天都是损失!却被我们整整耽误了三天!”他真是迫不及待想让它为世人所知! 张雍和陈定淮两人分别坐于宾主位上,一脸冷漠。 姜九清看向两人,“你们倒是说话啊!” “你先坐下,走来走去,晃得我头晕。”陈定淮如是说。 张雍道,“决断倒是好决断,你们都退出!” 姜九清下意识反驳,“凭什么?” 张雍“就凭那吕家小儿说,此乃吕德胜偶得的读书心得,欲赠于吾,让吾启发国人向上之心。” “呸,他才不是这么说的,吕明志说的是吕德胜欲与诸位山长共勉,你休想独吞!”姜九清接着又道,“要不是我,以你张雍之性,这纸笺能否还存在且有疑虑呢。”他是有功劳的,凭啥退出? 姜九清不好打发,张雍看向陈定淮,要不,你退出? 陈定淮老神在在地道,“吾乃吕明志之山长,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若非当日吾在,吕明志这学生,会把这几句启世金句交予吾等?他这么做,是基于对吾的了解和信任。”所以,他不能退出。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不相让,如此模样的当代大儒,完全看不出往日里三人交情甚笃的样子。 这几天为了这几句启世名言,他们三个书院的山长,三个加起来岁数超过一百五十的老头,差点没打起来。 为了这启世金句,他们互不相让,谁也不服谁。他们谁都想要将之刻在石碑上,然后将石碑立于自己所在的书院里大门前,一定会让前来求学的学生感到震撼的,受到启发的。故而谁都想独一份啊,要知道这几句启世金句一用,他们所在的书院一定会名声大噪,为天下所知的。 张雍头疼,这样的争吵已经持续两三天了,继续吵,也依旧是僵持而已。 “休战休战,咱们再争辩下去也没个结果。所以,我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我们三人,一起联名上书,请皇上……” 最后他们一致决定,请皇上题词,三个书院,同时用这启世名言立碑为训辞。皇上的字,就拓印在青石碑或者碑亭上,以此警训莘莘学子。 “吕德胜那里,要不要叫上他一起?” “不必了。”他们本来在得到这启世金句之后,就想登门拜访吕德胜的,偏他又病了,他们也不好在他病中打搅,但这事,他们非常焦急。反正该他的功劳,他们不会少他的就是了。 康成帝收到张雍等人的联名求见,有点惊讶,他这位太傅,已经很久没有单独求见他了。但康成帝知道,像张雍这种人呢,要么平时没啥声响,但一有动静,就不是小事。 康成帝正头疼着是见呢还是不见呢,要知道,他这身体还没好利索呢。要爱惜自己,不能太操劳的。这是吕爱卿特意传纸条叮嘱他的。君臣两人,近日来,一直在交换养病心得呢。 近来鲜卑、乌桓、山戌等部南下抢掠大黎边境的郡县,北境军情告急,太子已经北上劳军了,他这会正心烦着呢,担心太子做不好。吕德胜也和他抱怨长子的不靠谱。 康成帝突然发现,近来君臣两人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魏自立见状连忙说,“皇上,张大人说,这事是好事,而且事关吕大人。” 康成帝闻言,点了点头,“那就见见吧。” 张雍作为三人之首,上前一步代为说明来意。 康成帝听完,也明白了。原来是来求他给书院题词的啊,虽然要写的字多了点,足足有四句话,比他以为的四个字要多很多,但也算小事。 康成帝疑惑,可是,“这和吕爱卿有什么关系?” 吕爱卿,皇上,你就知道惦记着吕德胜!张雍等人腹诽。 “皇上,此乃吕御史偶然得到的读书心得。”张雍双手将那纸笺奉上,神色恭敬。 原来他要题的字是吕爱卿偶得的读书心得?康成帝随意一取,等眼睛触及上面的四句话时,整个人浑身一震。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何等的雄心壮志! 康成帝动容了,这不是他继位之初,颇具雄心壮志之时,想要为之奋斗的目标吗?只是当时没有用这样明确的语言表述出来。 这位年近五十的皇帝眼睛微润,人生已经走到了下半场的下半场了,突然间回过头来直面初心。 张雍等人很能理解康成帝这会的心情,就和他们前两日是一样一样的。 最初听到这句话时,犹如天声降临,大音无声,让他们有一种被雷电击中,然后从灵魂深处产生的苏麻感和战栗感。 最终康成帝喂然长叹。 “太傅啊,吕爱卿这几句话说得可真好。” “皇上,这几句话,不是吕御史悟出来的,悟出此等惊艳启世名言之人乃张载。”张雍强调,皇上,别想你的吕爱卿了,吕德胜像是有那等心性胸襟觉悟的人? 能说出这话的张载一定是一名大贤。 你的吕爱卿就是个传话的,我们不否认他的功劳,但是绝不允许他张冠李戴,将此功劳据为己有。 “张载是何人?如今身在何处?”康成帝问。 他就不信,这两日,他们没有派人去寻摸过张载本人。但是,找不到吧?要是找到了,肯定会引荐给朕的。这么一个大贤能,可比那什么范泉重要多了。 张雍等人沉默不语。 所以说,传话的也很重要啊,没有吕德胜,你们能知道张载?你们能知道四为句? 康成帝当即就让人笔墨伺候,然后凝神一会,开始泼墨挥毫,四句话,挥笔而就,一气呵成。落款为张载著文,接下来就是‘友吕德胜转述’,张雍、陈定淮、姜九清敬上,宋秩书。 宋秩乃康成帝名讳。 很好,这份功劳,大家都分润到了。 张雍、陈定淮、姜九清都很激动。 接下来的事就容易了,不过就是找工匠来篆刻石碑、建碑亭而已。后来他们找到大黎著名的雕刻大师王通来负责雕刻一事。于是在金钱权势的推动下,仅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万松书院、白鹿书院、嵩山书院,在冬日的清晨下,在书院的大门左边或者入门处都新矗立着一座丰碑。 第95章 三绝碑 一大早,张雍将所有万松书院的学生都召集到了丰碑旁边。丰碑正用红布盖着,看不到上面篆刻了何字。 所有学生一脸的懵,咦,他们书院何时多了这么一座大石碑的? 除了万松书院,还有白鹿书院以及嵩山书院,都发生这样一模一样的情景。三大书院的学生们,不知道他们山长要干什么,这都快放春假了,山长还在折腾啥? 等张雍这个山长开始讲话,告诉所有万松书院的学生,这座大石碑上刻着的金句,从今日起,将会成为他们松山书院的校训。 众学生都好奇地看着那方非常高耸的大石碑。 等张雍亲自扯下那一方盖在丰碑上的红布,露出那方大青石碑的全貌,上面刻着四行笔走游龙的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轰! 所有学生,集体失声。 等他们回过神来,有些变得神神叨叨的,似是被什么冲刷着他们的神智。 有人仰天长叹,道此乃吾等读书人之天命啊! 最后甚至有人狂笑,说得真好啊,吾辈读书人,当如何,当以天下为己任! 各种神态都有。 俗话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一夕之间,张载的四为句由三大书院为中心,向外辐射扩张,直至彻底地传颂开来。 其实这四为句,激励的何止是读书人而已。这时,正值大黎外忧内患之际,民生多艰。四为句对人们的激励和触动是超乎常人想象的。包括文武百官,包括所有的有志之士,都自觉地以此为志,砥砺前行。 其实这些人的反应不算夸张。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的四为句一出,谁与争锋? 吕颂梨还记得当初她第一次读到这四为句的时候,真的是惊为天人,震撼人心,头皮发麻。连她这种在信息时代已经千锤百炼的人,初听四为句时,都深受触动,何况这个时代的人呢。 后来,万松书院、白鹿书院、嵩山书院的这三座碑,因其文、书、刻三者俱佳,史称《清刻张载四为句启世碑》,亦称大黎三绝碑。 吕德胜、张雍、陈定淮、姜九清等四人,都沾上了三绝碑的光,为世人所知,负责用狂草书写的康成帝自不用说。 消息传到吕家时,这会吕德胜的病已经大好了,一家人正商量着要不要到庄子上泡温泉。 吕家有一处温泉庄子,算得上是吕家数得上的值钱的产业之一了。先前原主体弱,听说冬天泡温泉对身子有好处,于是早些年两老就咬牙买下了那处温泉庄子。 温泉庄子买下之后,每年冬天两老都会让原主去小住一段日子,泡泡温泉。今年因为退婚的事,吕家一直抽不出时间让她去。 这会想起来了,就想让她去泡泡。 吕颂梨这几日一直在炮制药材,准备搓一些养身丸子和其他丸子。还有,北境起了战事,太子殿下已动身前往北境劳军,有些事得准备起来,实在抽不出空去泡温泉。 不过两老倒是可以去温泉庄子上住两日,松泛松泛。于是她这么建议。 “可是你的嫁妆还没准备好。”蒋氏犹豫,家里要操持的事很多。 “不差这两天。” 吕德胜乐呵呵的,“听闺女的。”老妻腰不好,每年去泡过温泉之后,总能好一些。 “那,你们两老就去住两日?我来安排。”反正她爹这段时间也不能入宫伴驾,怕过了病气给皇上。 吕德胜犹豫一下道,“你娘可以去,我就不去了。”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呐喊着让他留在长安城!他是一个很相信直觉的人,温泉什么时候都可以泡,今年就先不去了吧。 蒋氏立即说道,“你们都不去,我也不去了。” 旁边安静坐着的吕家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是,他们还没发表意见呢?这就表决结束了吗? “娘——”吕致远弱弱地喊了一句。 蒋氏立即朝他们兄弟二人看了过来,“你们想去?”没等他们回答,就大手一挥,“你们想去也不是不可以,你们就自己去好了。” “不,不去了。” 不想,也不敢。 爹不去,娘不去,妹妹|姐姐也不去,他们有什么资格去? 很好,最后大家达成了一致意见,决定今年就不去庄子上泡温泉了。 对于这个结果,蒋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四为句的消息就是在这时传来的,听到自己竟然和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启世名言扯上关系,吕德胜傻眼了。 这里头说的那个帮忙转述的吕德胜说的是他吗?他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样的事啊。再说了,这样震撼人心的醒世名句,他只要见过,肯定忘不了。难道,其实他的病还没好,然后病糊涂了? “二姐,你让我交给张大儒他们的,是不是这四为句?!”吕明志迅速地反应过来了。 吕颂梨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咋回事?明志,你来说!”吕德胜觉得这里面有事啊。 吕明志赶紧将二十八日辩论擂台赛那天后续发生的事说了一下。 吕德胜听完后,整个人怔怔的。闺女这是使劲在捞他咧。 “爹,咱这样下不用担心了吧?”吕颂梨笑问。 她爹太危险了,每天不是在得罪人,就是在得罪人的路上。他走的路,像是在走钢丝。哪天皇上护不住他了,他就危险了。纵然有免死金牌在手,但有心之人依旧可以利用难民乱民等人生事。 吕颂梨本想借着谢赵两家搭好的台子,给她爹贴上一道护身符,塑一层金身的。奈何当日她爹太厉害了,一人干翻了所有明面上的对手,害得她准备的这道撒手锏当时没用上,索性她就用在后头去了。如今这效果,比起让她爹吃独食要好很多。 现在这情况就像是,她爹在前方冲锋陷阵,她在后头给他打补丁。 第96章 塑金身 吕德胜听明白了,闺女知道他这回生病是咋回事。其实他这次的病不仅仅是怒极攻心然后感染风寒那么简单。周大夫说他情志躁郁,其实说对了,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危险。 为阻止范泉入仕,他将张雍在鸿升酒楼举办的辩论舞台赛给搅和完了,导致这么大一场盛事,无一人出仕。无论是天下读书人以为他无容人之雅量,故意堵塞读书人的晋身通道或者中正官们在选才时上行下效,导致更多的寒门学子无法出仕。这笔账,终究要算到他的头上来。 等将来皇上不在了,他面临的将会是天下清议。 说起来也丢脸,他的内心其实挺发愁的。他再三思索,找不到解决之法,心中的火气和躁郁无法排解,然后寒气一激,可不就生病了嘛。 闺女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给他塑一个金身,为此,还拉上这么多人,皇上、张雍大儒,还有白鹿、嵩山两位山长。只要四为句一直光芒闪耀,他就能一直受之庇佑。 吕德胜转身抱住妻子,呜呜地,一直和妻子说,闺女真好,闺女长大了,能反过来护着他这个老父亲了。 他真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 吕颂梨叹息,她就说她爹很聪明的,她和谢湛能看出他底下的危机,他自己未必察觉不到。而且他还时常伴驾,康成帝的身体如何,除了魏自立等人,在臣子中,恐怕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 蒋氏安慰了他一会,然后接过小儿子递过来的热布巾给他擦了把脸。 吕德胜嘟囔了一句,“张雍等人说得对,那四为句真乃启世名言,就是用在我身上,太浪费了。”吕德胜浸淫官场那么多年,自然能看得出这四为句的价值。 可以说,他仅是沾上一点光,就足以消弥掉天下所有书生对他的不满,足以保他平安。 若不是这么用了,有这四为句在手,好好运作一下,即便出不了一个圣人,也能出一个大儒或者大贤。 “爹,不浪费,您可是咱们家最最重要的人,任何资源用在你身上,都不算浪费。”吕颂梨很认真地道。人才永远是最重要最珍贵的资源。 这话把吕德胜感动得眼泪哗哗。待他不小心看到自家的两个儿子无知无觉的样子,顿了顿,眼泪唰的一下,流得更凶猛了。 吕明志在心里悄悄嘀咕,他二姐那张嘴,真是骗人的鬼。这个家里,他们四兄弟姐妹中,和他爹最像的人果然是他二姐。不对,他二姐应该是青出于蓝才对,没见他爹差点都被他二姐忽悠瘸了? 一旁的吕致远看得咋舌,他挨近了吕明志,拿胳膊碰了碰对方,小声地道,“小弟啊,你二姐啥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这么会哄咱爹咱娘?” “这样的情景,以后你会常见到的。”吕明志幽幽地回道。 吕致远窒息,不必看以后了,他现在都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生物链的挤压。 “对了,闺女啊,这张载是何许人啊?” 吕颂梨想了想,道,“张载呀,他是一个拥有大思想大格局大胸襟的大学者。”其实他是伟大的哲学家和教育家。“自称横渠先生。” 横渠先生?莫非是长安城周边西眉县横渠人? “这个就不清楚了。”其实是的,但这地方离长安城太近了,要是承认,肯定会有无数人前往此地探寻。 他们吕家对外的一致说法,就是吕德胜偶遇横渠先生张载,有幸与之秉烛夜谈。更幸运的是听闻横渠先生聊起他的生平,讲述了他在五十多岁时基于自我生命经验和心路历程提出来的人生期许。四为句,便是横渠先生张载一生价值追求的简要概括。横渠先生与之分享,也并不介意它为更多人所知,启发更多国人。 谢府,议事厅 此次会议以谢湛为首,谢氏一族的族老还有整个谢系一派的核心官员都列席会议,谢明堂算是前者,赵文宽、纪永清等算是后者,这些人都是谢系一派的话事人。 但此刻,大家都有点相顾无言的意味,整个议事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张载的四为句一出,足以让所有的读书人在一夕之间失声。 那种少年热血,恢弘壮志,让人心神震动。 谢湛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议事厅里,不知是谁轻轻一叹。 “查出来张载此人在哪了吗?” “查不到相关的信息,张载此人,像是活在吕德胜的讲述中一样。” “西眉县横渠镇更是被好几波人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有找到有关的线索。” “大黎那么大,他自称横渠先生,不一定是用的地名啊。” “这个人不会是杜撰的吧?”他们的人找不到就算了,皇上派去的人也找不到,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那不可能!”不然这四为句哪来的?肯定是有这么个人存在的,只是他们没找到而已。比起这个结果,他们更拒绝相信吕德胜有如此大才。可能真就吕家所说的那样,吕德胜偶遇张载,并有幸与之秉烛夜谈了一番。 “这吕德胜到底走的什么狗屎运啊!”如此大贤,竟会被他遇上。 所有人都不得不感叹吕德胜的好运道,真的是什么好事都能落在他头上。 看着吕德胜一路高歌猛进,一路赢,他们有些麻了。他们一直在看贼吃肉,什么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贼挨打啊。 “他确实幸运,他幸运在有一个好女儿替他谋划,而不是单纯狗屎运。”谢湛的手在桌子上不自觉地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缓缓说道。 没有人能靠着运气一直赢,运气底下,肯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努力。 这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外头都在传,这张载的四为句,乃吕德胜转述完后,让吕明志交给张雍等几位山长的。但谢湛细思之下,发现不对。如果真是这样,吕德胜何至于因生病后引发的失声症而脸色雪白?这分明是恐惧的一种体现。当时的吕家,包括现在的吕家,明面上都没有任何危机能令他如此恐惧。 还有就是,他这次生病的内因是肝失条达、情志不畅、躁郁难安。 这些消息,都是他通过谢系一派的消息网收集的,应该不会有错。 这四为句是何价值,他相信吕德胜肯定会懂。在他吩咐了小儿子将之转交给三大山长的前提下,他不应该会有如上的反应。这不像是胜券在握或者稳操胜券时会产生的心态。 除非,吕德胜本人对于此事并不知情。这就说得通了。 另外就是吕德胜此人高调得很,如此分润利益雨露均沾的做法,不像是他的风格。 还有,当日康成帝带着众大臣离开后,吕颂梨就在二楼等候吕明志。 种种迹象表明,这四为句,不是吕德胜让吕明志转交的,而是另有其人,这人应该就是吕颂梨。 当谢湛将自己推断出来的这个结论说出来时,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可能吧?她哪来的四为句啊?”比起这个猜测,他们更愿意相信吕家给出的说法。 “这,有什么区别吗?”是吕德胜让给的,还是吕颂梨让给的,最终的影响都一样吧?有什么区别呢? 说话的是谢家的一名族老,而谢系一派的其余核心人员大多沉吟不语。 第97章 区别大了 第97章 “当然是有区别的!”谢湛站起身,来到南边的大窗前,将窗户推得更开,外面的寒气一下子冲了进来。屋子里的暖香之气,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所有人精神为之一震,谢湛很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先前,在他还不知道吕家的高人是何人时,还一度很想见识一下对方是如何破了鸿升酒楼的局的。后来他虽然通过种种蛛丝马迹,猜到吕家的幕后高人是吕颂梨,却也很遗憾当日没有见到她破局。 但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了她的破局手段。 原来在鸿升酒楼,他们真的输了。 这四为句,应该就是吕颂梨应对此局的杀手锏。只是吕德胜自己太厉害了,自己一个人就将麻烦全解决了。吕颂梨没有让它派上用场。 否则,这杀手锏一出,他们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所有的布置,都将成为它的踏脚石。 毕竟这震古烁今的四为句一出现,没有人会在意范泉这个人,大家所有的心神注意力都被这四为句无限抽取。再也分不出一丝心神出来关心范泉是谁。 可以说,那一次交手,他们谢家和赵家是彻彻底底地输了。而非他先前以为的,只是现阶段输了而已。 因为从头到尾,不管出手的是吕德胜,还是吕颂梨,他们赵家谢家都被吕家按在地上擦擦,没有丝毫的胜算。 更绝的是,吕德胜取得了那样大的胜利之后,吕颂梨依旧保持着清醒的脑子,然后冷静地落子,走一下步。 吕德胜一通乱杀之后造成的负面影响,如今被她反手就给消除了。 四为句这么一张绝世好牌啊,能捧起一个大儒的绝世好牌,这牌甚至能撬动更大的裙带利益,就这么被她用了。让人可惜之余又不禁感叹她的魄力。 往更深层次去看,吕德胜是只分润到了一点点功劳没错,但她这一手,不仅让他在读书人中有了些许清名,也将吕德胜和康成帝、张雍、陈定淮、姜九清等人绑在了一条船上,从而让吕德胜站得更稳了。 谢湛这会才算真真正正地领教了他那前任未婚妻的手段。种种布局,无一不表明,吕颂梨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谋略家。如果说他本人能走一步看三五步,那么对方的能力并不输于他。 吕颂梨过奖了,她能说,她一开始只是想捞她爹吕德胜而已吗? 在场所有人听着谢湛的分析,才看明白这一步棋隐晦的深意。 “现在,你们还认为这没有区别吗?”谢湛问他们。 有区别,当然有区别!听完谢湛的逐一分析,他们也明白过来了。两人平均八十分,和一人九十九,另一人六十一,是很不一样的。因为能达到九十九分的人很少,不对,应该说是属于极少数的。吕颂梨应该就属于那极少数的聪明人。而且吕颂梨很年轻,她才十五,翻过年十六。如果她能活到四十五岁,那么她至少可保吕家和秦家三十年无忧。 相比那如丧考妣的谢氏族老们,纪永清等核心官员们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吕颂梨竟如此聪明?对吕德胜更嫉妒了怎么办?这吕德胜怎么那么好命啊,竟然生出了这么一个聪慧的女儿。 对于谢家错失吕颂梨这个少族长夫人,他们虽然也很惋惜,但不会像谢氏族人那般生出切肤之痛来。所以,这会他们的注意力停留在吕德胜被他那聪明的小女儿给维护了的上面。 有些人不免想起家中那些不争气的下一代,想想他们一把老骨头了,还得不时地为下一代收拾烂摊子,再对比吕德胜,扎心了。 他们强忍着心中的嫉妒,很想问问吕德胜是怎么生的?他们也想生一个吕颂梨这样的孩子。 等他们回去和妻子悄眯眯嘀咕了一回,这些夫人就私下琢磨开了,这蒋氏,生吕颂梨这个女儿的时候拜的是哪座庙哪座道观?生吕颂梨之前,也不知道他们夫妻俩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咳,还有选的是初一还是十五?用的是啥姿势? 然后,蒋氏曾经拜过的庙宇和道观莫名地就香火旺盛起来了。 有些人则庆幸,幸亏这吕颂梨是个女儿身啊,要是儿子,那吕德胜还不得尾巴翘上天? 然后,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纪永清等谢系一派的核心官员们在分心想着自己的心事。 谢家在场的几位族老,心里都非常不是滋味。对于谢家族人来说,对于错过吕颂梨这么一个既有智慧谋略,又不缺乏手腕魄力的少族长夫人,真是剜心之痛。 纪永清等谢系一派的核心官员们若有似无地扫向谢氏的几位族老,特别是谢明堂,那是重点关注。 谢系一派的核心成员以及谢氏的族老们都猜到了,现在最后悔的人就是谢明堂了。 听完儿子的分析后,谢明堂只觉心口中了一箭。以吕颂梨之资,成为谢家宗妇完全没问题,而且还会是很优秀顶尖的那类宗妇,这么优秀的女子,竟然被他们谢家给弄丢了? 想到他之前力主和吕家退亲,谢明堂就觉得脸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丢了西瓜,捡了芝麻,这是他心中浮现的唯一念头。可是后悔之余,又兼杂着一股怨气恨意,吕颂得有如此之才,为何一直藏着掖着? 坐在众人中间的赵文宽也很不自在,扪心自问,他女儿赵郁檀,除了容貌方面,确实不如吕颂梨优秀啊,不过他女儿有一个吕颂梨所不具备的优势……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唯独谢湛,始终眉目清冷,情绪不曾外露。 他们的目光从谢明堂身上移开,再看一眼冷静自持的谢湛,想想,如果没有换亲一事,吕颂梨顺利嫁给谢湛的话,他们谢氏一族,必能更上一层楼。可惜了可惜了。 “我最后要说的是,以后少招惹吕家,那些针对吕家的计划,都给我收起来吧。”谢湛想了想,补充道,“另外,把秦家也算上吧,少招惹他们两家。” 聪明的人通常都记仇,吕颂梨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再多的懊恼和后悔,于她而言都无用。 谢湛说这些,给他们分析那么多,并不是想让他们生出后悔的心态以及表现出后悔的姿态来的,而是让他们深刻地了解对手,进一步拟定他们谢系一派对于吕家的战略。因为他很清楚,秦吕两家,有吕颂梨在,日后必然自成一系,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有时候正视对手的实力,把对手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对待,会让某些人头脑清醒一些。 吕家现在是还弱小,但绝不是软柿子,可以任人随意拿捏。然后,吕颂梨要发展吕家,势必需要蚕食资源,扩张版图。掠夺他人资源,必将是他们吕家和秦家接下来的重心。他们谢系一派要做的是避基锋芒。 “是!” 纪永清等人应得特别爽快,而谢明堂和赵文宽等人声音则有些蔫蔫的。 对于谢湛的这个决定,其实谢系一派的外姓官员们,都很支持。 比如纪永清,自打丢了大理寺卿之位之后,现在谢系正在暗中运作,如果一切顺利,他应该能接任尚书省右仆射一职。他就不是很热衷和吕家斗法。 他们发现,谢湛还是很清醒的,对付吕家,斗倒了对方,能挽回一点面子之外,还能得到什么呢? 吕家现在弱小得很,所拥有的资源,不管是财富还是政治资源,都很单薄。就像一根只有一点点骨髓的筒子骨,难啃,肉还少。硬上,极有可能把自己的牙齿都给嘣没了,然后,成为没了牙齿的老虎被别家政敌捡漏。总的来说,是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 倒不如放过对方,也是放过自己。 会议结束,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只有谢明堂磨磨蹭蹭不肯走。 其他人见状,知道他想留下来。 本来谢湛该是早离开了的,见此,干脆就没动。 “阿湛,爹不是质疑你的决定,而是,放任吕家做大,岂非养虎为患?” 谢湛能不知道吗?但是没办法,谢系一派的势力并没有武装到牙齿里,和吕家斗下去,薄弱的部分极有可能会被对方逐个击破,然后蚕食,成为壮大对方的养分…… 倒不如退一步,让吕家朝别家先动手,最终的结果不过是自成一系罢了。反正这朝堂那么大,肯定能安放得下他们两方势力的。而且他目前发现一些事,远比对付吕家更重要。 第98章 三征三胜 第98章 鸿升楼,擂台赛,出仕被阻,范泉出长安城的时候,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范泉回到祖籍龙泉镇后,大病了一场。 范家在当地颇有名望,范家当家的是他祖父范勋。 范勋听到自己最为看好的大孙子出仕被阻,很是不忿,于是借着宴饮亲朋故交之际,将当日鸿升酒楼里发生的一切,公诸于众。 与范家交好的乡绅世家都震惊于吕德胜吕御史的霸道。 小城镇难得有新鲜事,没多久,读书人家也知道了,再后面,连升斗小民都知道了。 范泉的优秀,在龙泉镇也是数得着的,经常被人交口称赞,还是所有同龄同辈的榜样。他被人如此作贱,羞辱,实在让同乡之人心生愤慨。 此事传开之后,龙泉镇的读书人家,有了新的忧虑,范泉如此优秀,尚且不能出仕,更何况他们呢? 一如范家人所言,皇上身边有吕德胜这么一号人物在,吾等读书人,怕是很难出头了。读书人嘛,有了忧虑,要么找友人倾诉排解,身边没有志同道合之人?那就写信吧,写信给一二至交,倾诉忧虑。 这样的议论如同水波一样,不断地往外扩散着。 这样的观点,刚酝酿出一点点浪头,还没酝酿出势头来,就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四为句,打了个措手不及,覆灭于无形之中。 在张载这个正主一直不出现的情况下,正遇非议的吕德胜成为了沾光最多的一个人,尽管他只是一个转述者而已。 “这吕御史有那么坏吗?”这是怀疑的语气。 “他在朝堂上的名声确实不怎么样。” “吕御史在朝堂之风暂且不论,但他将四为句拿出来,他应该是和大儒张雍、陈定淮以及姜九清等大学者的品性差不多的人。” “张雍张大儒可是说了,这四为句乃张载所著,吕德胜不过是转述而已。” “就算吕御史只是转述,他也能算得上是一个有节操的人吧?” “对啊,我只看到吕御史转术的四为句,受益的是整个天下。由此可见,吕御史定然不是那等容不得人才之辈。” “那范泉一事,怎么说?” “鸿升酒楼张大儒一手主持的那么精彩的擂台赛,无一人出仕,又如何说?” “定是范泉有不妥之处,犯了吕御史的忌讳,才被他如此打压的。再说了,范泉真有如此大才吗?值得皇上玉口金开,提拔录用?” “至于其他人,应是被范泉所累。” 一时间,读书人里,对范泉的嘘声不少。 一场风波,来不及酝酿成大风暴,就被消弭于无形。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不相信能转述四为句的吕德胜吕御史是如此狭隘的一个人,容不得新人入仕。随之而掀起的,便是对菹家对范泉的质疑。 范泉觉得荒谬,吕德胜这样的人,竟然还有了如此清名?世人竟将之与大儒张雍、陈定淮以及姜九清等人相提并论?就因为这四为句吗?可是这四为句并不是他所创啊,他仅仅只是转述了而已! 范勋也气死了,他们范家的名声在经过一次后,由被世人同情,到被质疑,不过短短是短短几日而已。 他们制造的舆论,就像一把回旋刀,没伤着吕德胜,倒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这吕德胜果然如传言那样,邪门得很,谁碰谁倒霉。想当初他要动手时,从长安城回来的友人劝过他,他不信,也咽不下那口气,这回是真的吃到教训了。 此时,大黎朝其他有名的书院的山长们,都在捶胸顿足,他们悔啊,不该嫌路途遥远拒绝邀请,然后不去参加那张雍主持的辩论擂台赛的。不然他们的书院也能沾上这四为句的光,从而为天下所知。 还有就是,皇上太偏心了,只给那三大书院赐碑,搞得现在三家书院独树一帜,天下尽知,他们像是亲娘养的,反衬得自己所在的书院就像是后娘养的。 不行,收拾行李吧。这事不能想了,一想起来,就是心酸。 他们决定,等书院一放春假,他们就一起动身前往长安城,求见皇上。别问他们想干什么,问就是求皇上做主。 自古以来,不患寡,患不均啊。 为了抢到优质的生源,他们拼了。 还有那精明的,决定找时间悄眯眯地拜访一下吕御史,万一吕御史还曾遇到过王载、李栽、刘载的大贤者,只是没说出来呢。然后这些大贤者,给吕御史留的醒世名言,只要吕御史高低给他们透上那么一两句,他们不就翻身了么? 安远门是长安外郭城西面偏北的一门,这道门,在冬日远不如明德门热闹。 冬日的长安城,鹅毛般的大雪簌簌地下着。从城墙头往外往远处看,白茫茫的一片,几乎杳无人迹。 这一日清晨,安远门罕见地被一队人从外面敲响了,城门卫检查了对方的入城凭证,对方出示之后,顺利进城。 在城门卫尊敬的目光下,秦四郎带着五六部曲牵着十来匹马儿进了长安城。 他们都是一人两骑,马背上,不是骑着人,就是驼着货物。 一行人回到秦家大门,秦家的门房看到秦四郎,立即将大门打开,由秦四郎打头,一行人和马鱼贯而入。 “四哥!” 听到喊声,秦四郎迅速回头,正好看到自家小弟飞奔而来,脸上瞬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牙齿白得晃人。他将手中的僵绳交给下属,迎了上去。 “小六爷——” “小六爷——” 秦四郎带回来的人也一一和秦晟打招呼。 “四哥,娘和大哥、三哥三嫂他们知道你回来了,都在正院等着你呢。” “不着急。”秦四郎的大掌使劲地拍在小弟的肩膀上。 秦晟的下盘稳得很,纹丝不动。 “又长高了!也结实了!看来你留在长安,这身手也没落下。”秦四郎能感受到掌下的肌肉,薄却有力,也是,翻过年,阿晟就十六了。 秦晟暗中翻了个白眼,他四哥每次见他都得掂量他一回,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秦四郎爽朗地笑着,一点也不介意秦晟的白眼。 他们几兄弟五官身板都长得都像父亲,棱角分明,很阳刚,一看武力值不不低。大哥气质文雅,儒将一个。唯独小弟,集父亲和母亲的优点于一身,长得特别好。他长得不矮,就是不壮,在他看来,瘦高瘦高的,让人见了总以为他是不会武的白脸小生,谁也看不出来他的武力值竟是他们几兄弟里最厉害的。 他这六弟是天生的将才,如今在北境士卒里小有威望。这已经很难得了,要知道他不过是跟着他们兄弟几人出征过三次而已。他们这些哥哥有意培养他,给了他一支小队,作为奇兵的存在,帮忙掠阵,而非主力。但他打得很有章法,可圈可点。特别是跟他出去的那一场仗,风头直接盖过了他带领的主力军,他们直接被他带飞。 他是士兵们最喜欢的那种将领,既能打胜仗,又能少伤亡。 三征三胜,连他爹私下都曾说过,他这六弟,是行军打仗的好苗子。 因此,虽然他只出征过三次,但军中已经有不少将士期待他成亲之后进入御北军正式执掌一营一卫,独立带兵那一天的到来。 他这次回来,有消息灵通的得知阿晟要成亲,竟然还一起凑了点钱,买了礼物,托他送回来。 这些人之前跟随他家阿晟出征过,如今就指望等他小弟进入御北军时,能成为他的麾下一员,真的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四哥,你受伤了?”秦晟拧着眉头问。 秦四郎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肩,不在意地道,“一点点小伤,无碍。”阿晟这个狗鼻子太灵敏了,他估计伤口有点渗血而已,就被他闻到了。 秦晟没听他的,直接吩咐下去,“刘管家,让人去请个大夫来。” 秦四郎却道,“不着急,刘管家,你先带徐左都尉等将士们下去安置。” 刘管家叫来一个人,让他去请大夫,然后准备自己去安顿四少爷带回来的将士,得安排热食热水还有干净的厢房休息,马匹自有人带下去喂食草料。 “走吧,别让母亲他们久等了。” 第99章 终于放心 秦四郎和秦晟都是习武之人,行走的脚步快得很,没多久就到了正院。 一见面,秦夫人不免问起丈夫和他们二娘、二郎等人在北境好不好。 秦四郎自是回答一切都好,又讲了一些他们在北境的生活。 秦夫人知道丈夫和孩子们在那边一切都好,便放下心,放他去和兄弟们说说话。 秦三郎迫不及待地最先发问,“老四,怎么是你亲自押送这些货物回长安?” 他们已接到战报,鲜卑、乌桓、山戌等部南下掠夺,北境陷入战局。他护送的这些皮毛等物虽然珍贵,但也不该在这时离开北境才对。 秦四郎叹气,老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能不回来一趟吗? 母亲的病情究竟如何了? 大哥续弦一事,怎么样了? 三嫂生产是否顺利? 最重要的是,太后赐婚,赐给阿晟的吕家二姑娘,竟然难以生育,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他没说的是,他们亲爹接到太后强行给阿晟赐婚的消息,在营地外站了小半晚。 这一件件,一桩桩,不亲眼见上一见,只是几封家书,他们如何能安心? 尽管大哥去信将这事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好好的未婚妻被换了人,吕德胜在外的名声不好,吕颂梨本身也不如赵郁檀出色。他们都觉得他受委屈了。 还有就是,阿晟是他们最小的弟弟,他成亲,他们这些做哥哥的,都为他准备了厚礼。 秦三郎一看老四这样,就知道他们都以为大哥是报喜不报忧。当下他便站起身,搂着他到一旁解释去了。 吕颂梨如今已经是他们秦家未过门的小媳妇了,在场的人,对吕颂梨都很满意。四郎不了解她,提起她时,难免有不恰当之处。虽然这是可以理解的,但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吧。 提起吕颂梨,秦三郎重点讲了她这段时间的丰功伟绩。当然,说的是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事。有些暗地里的事,他们知道的不是那么全面,但凭他的本事,也能推断出个七七八八。 饶是明面上的事,可以看得出来,吕颂梨这个女子很不简单。 秦四郎先是点了点头,肯定道,“这赵家这样,确实不能要。”但是,“那吕颂梨果真这么优秀?” 秦四郎半信半疑,不过他是知道他这三哥的,笑面狐狸一只,连他都赞不绝口之人,一定非常优秀,而吕颂梨身为一介女子,就更难得了。 不对啊,谢家在干什么?怎会做出如此不智之决定?秦四郎非常不能理解,那么厉害的谢家,竟然走宝了? 秦三郎翻了个白眼,“我骗你做什么?你光看结果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秦四郎顺着他三哥的话思考,确实,且不去管他三哥话里的真真假假,不看别的,就看结果。 那么势单力薄的吕家,面对赵家以及后面的赵谢两家联手,对它发起的攻击,吕家扛下来了,还反手让他们两家蒙受了不小的损失,这就是本事。 秦三郎道,“阿晟这回能被太后赐婚将他和吕颂梨绑在一起,纯粹是走狗屎运,捡了个大漏。” 四为句这事一出,谢家指不定得怎么捶胸顿足呢?反正他现在是全力支持阿晟和吕颂梨的婚约的。可不能让兄弟在不明所以时,把这事给搅黄了。吕颂梨和赵郁檀比,除了在生孩子这一块比不上她之外,其他方面,完胜赵郁檀。 这话,秦四郎无比赞同。 当一个人的优秀,超出了常人的范畴,就不能以世俗的眼光来要求她。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吕颂梨这样的人也不太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就是了。 秦四郎迅速地改变着他对这桩婚事的态度,果断地不再提及吕颂梨的生育缺陷了。 他们秦家,从来都是很尊敬强者的,不管是武力上的强悍,还是智慧上的卓尔不群。 “阿晟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阿晟是个是非分明的少年,秦四郎很肯定,他对赵郁檀这个原来的未婚妻肯定是没有感情了的。干干净净一少年郎,未来六弟妹那么聪明,和他好好处,指定能将他拿下。 秦四郎很有信心,除了打仗之外,他敢说,阿晟绝不是他未来媳妇的对手。就是不知道阿晟对于传宗接代这事有什么想法没有? 秦三郎想起阿晟的话,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 秦三郎看了一眼秦晟那无知无觉,因和大哥说笑,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一狠,说道,“他说他有五个哥哥,有六个侄子,传宗接待的事,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秦四郎…… 很好,很小六,这话说的。看来还是他们这些做哥哥的打得少了。 秦家传宗接待全是他们这些当哥哥的责任,没他什么事呗? 算了,阿晟本人不觉得委屈就好。就像阿晟说的,大不了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多生几个,阿晟和六弟妹需要的话,就过继一二给他们呗。还得把儿子教好,让他们好好孝顺他们六叔和六婶儿。 两兄弟说完话后,就回到了正厅里。 看到家中一切安好,母亲的病情在好转,以为让阿晟受尽委屈的赐婚,竟然出乎意料的不错,秦四郎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这时,厨房那里送来了早饭,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早饭撤下去后,大家坐下喝喝茶,说说话。 秦夫人和挺着大肚子的聂云娘坐到旁边去,婆媳俩说说笑笑,并不打扰四兄弟谈话。 秦家四兄弟聚在一起,难免提起军中之事。 “太子一行人北上,你们没有碰上?” 秦四郎摇头,“大概咱们走的路不一样,错过了。”他们回来时抄了近路,太子殿下一行人走的应该是官道。 秦珩闻言,眉头一皱。 秦四郎突然想道,“太子是由城外五军营护送北上的?怎么阿晟没去?”都知道秦晟武力超群,太子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偏阿晟留下了,这里面怕是有事。 太子北上劳军,由城外五军营抽精锐将士护送,秦晟本来也在抽调之列的。 秦晟将婚事内情据实以告。 秦晟并非不想护送太子北上,而是不想留下把柄。否则,他即便护卫太子的活干得再好,错过婚期的话,太后娘娘怕是有话要说的,一句蔑视皇家公然抗旨就能治他们的罪。 他将选择权交给了他的长官。 当他的长官听到太后娘娘要求他和吕家的婚事必须在赐婚圣旨下达后的两个月内完婚时,再想想,他的妻子是吕御史次女, 他的长官觉得自己做不了主,索性将秦晟的调派令往上递。 最后,秦晟的调派令呈到太子跟前,太子索性就将他的名字划掉了。太子殿下不想和他皇祖母对上,也不想节外生枝,同时亦不觉得秦晟重要到必须抽调到他的护卫队里。 秦三郎知道他担心什么,“放心吧,这批精锐的实力还行,护卫太子北上不成问题。” 第100章 秦家下聘 因为秦晟婚期将近,大家都不免谈到这一件喜事。 在太后娘娘的要求下,秦吕两家的婚事要在两个月内完成,原本他们的婚期就安排在懿旨下达之后的第五十六天。这个日子离两个月还有几天,离过年也近,几乎他们刚成完亲,就进入新年了。 太后的赐婚懿旨下来至今已有一个月,他们秦家还没给吕家下聘,不是因为不重视,相反,正因为重视,所以才慢,慢工出细活。 太后的赐婚懿旨下达后,赵家退回了他们先前给的聘礼。他们老秦家总不能拿这份聘礼直接给吕家下聘吧?这也太不讲究了。 所以,他们并没有沿用先前给赵家准备的聘礼,里面很多的物件儿,都被他们用同等价值的东西给替代了。不过忙碌了一个月,聘礼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几日就能去吕家下聘了。 “你带回来的物件,正好挑一些添到聘礼里去。”秦夫人对秦四郎说道。 秦四郎点了点头,他带回来的货里,有一部分皮毛和宝石都是最上等的品质,用作聘礼的话,最是体面不过了。 “母亲、大哥、三哥三嫂、阿晟,婚礼我是来不及参加了,也等不及看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出生,我决定明儿个一早,就带人离开。”秦四郎一抹脸,如是说道。 他和他带回来的部曲休整一天一夜,足够了。 秦四郎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顿时变得安静无比。 “四哥,你身上有伤呢。”秦晟始终惦记着这个。 秦四郎失笑,“真的不碍事。你不是给我请了大夫吗?一会让他给我上点药就行了。” 秦夫人很难过,“四郎,就不能等下聘了再走吗?见一见小六他媳妇儿,回头你阿爹和二哥三哥他们问起来,你也有话可说。” “不了,来日方长,一家人,总有相见的时候。”秦四郎笑道,“爹让我回来这一趟,是想让我亲眼看看家里看看母亲你好不好,如今看到家中的人和事一切安好,爹放心了,我们也能安心了。” 战事吃紧,今年塞外已经连下了两月暴雪了,鲜卑、乌桓、山戌等部南下掠夺,凶猛异常,他得赶回来。 秦珩、秦三郎、秦晟三兄弟没有说话,但他们一个个都是一脸凝重。不用四郎怎么说,他们都已经能想象出其中的凶险。 今年的冬天,大雪漫漫,格外的严寒。在长安城尚且如此,在北境,只会更加严寒恶劣。 他们很想回去北境帮忙,但是,走不开。 “大哥,不然明天我和老四一起走?”秦三郎道。 一旁的聂云娘听到这话,心就是一跳,但她将手放在高耸的肚子上,按捺住到嘴边的话。 秦珩摇头,拒绝他的请求,三弟妹快临盆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三郎在,对她而言,更好一些。 秦三郎知道他大哥心中的焦虑不会比他少,但他必须要留下来,留在长安城里主持小六的婚礼。一则,这是太后赐婚,不能太怠慢了,如果他们都不在,只有母亲主持婚礼的话,那是不给太后面子。二则,他们爹秦钺不在,长兄如父,大哥能替代他们亲爹,如果连大哥都不在,是对吕家的不尊重,这个婚礼肯定也要被人笑话的。 秦晟也是紧抿双唇。 一想到现在距离婚期还有二十来天…… “大哥,不如我们和吕家商量一下,把婚期提前?”秦三郎提议。 太后口谕,要求他们秦吕两家必须在两个月内成亲,推迟不行,那么提前应该可以吧?通过几次接触,秦三郎发现吕家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家,好好和他们说,应该没问题的吧? 只要阿晟顺利成亲,大哥和阿晟就能北上支援了,如果云娘也在这半个月里生产的话,他们三兄弟就能一起出发…… 不管如何,早点成亲,他们家至少能有两人北上支援,必能大大地缓解他爹的压力。 秦珩沉吟片刻,问秦夫人,“娘,你说呢?” 秦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可以试试。但是先说好,如果吕家答应,那是人家通情达理。我们秦家也不能因为时间仓促就怠慢了人家,婚礼该有的一应礼数我们都应该有。” 秦珩道,“那是肯定的。”他们又不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人。 秦晟也郑重点头。 “委屈阿梨了。”秦夫人叹息一声,她对吕颂梨这个小儿媳妇非常地满意。 提起吕颂梨,秦夫人不免想到前几日小儿子送回来的药丸子,说是她未来小儿媳给的。她吃了之后,这两日身体确实舒坦多了。首先是夜里睡得安稳了,睡得很沉,不像之前睡眠很浅,又容易被惊醒。还有就是呼吸顺畅多了,没再有胸闷气短之感。 秦晟听到这话,心底悄悄地松了口气。 秦珩等人都有点意外,没想到吕颂梨还帮了他们这样大的忙。他们这未来的弟媳,果然很好。 秦夫人身体不好,时不时地病一场,一直让秦家人很是头疼,没想到她送来的药丸子竟然对他们母亲管用。想来她是有些奇遇在身上的,就是不知道这药丸子能不能一直供应? …… 翌日,秦家人一起给秦四郎送行。 腊月初六,宜纳彩纳征,嫁娶。 一大早,秦家就来吕家下聘了。秦夫人和秦珩带着秦晟亲自来了,还带着一位官媒。 吕家人知道,这一个月,秦家一直在筹备聘礼。他们用同等级的物件或者更高级的物件置换赵家退回的聘礼,时间短,任务重,可不容易,所以也没任何见怪的地方。 故而,秦家的这份聘礼,表明上中规中举,没什么太出挑的地方,但内里自有乾坤。 仔细一对比就会发现,物件还是那样一个名字的物件,就是整副聘礼的价值比之前给赵家的要高出三成来。要知道,赵郁檀是三品大员的嫡长女,她的嫁妆,就是五万两之数,秦家给的聘礼在价值上自然也不能相差太远。 吕颂梨现在也只是五品御史的嫡次女而已,即便秦家直接用赵家退回去的那副聘礼下聘,也是可以的。但是秦家没有。 如今秦家的聘礼一送,这叫什么,这叫低调地打脸。 所有的聘礼中,吕颂梨最喜欢的是打头的那三张皮毛,一张雪狐皮毛,一张麝鼠皮,一张紫貂皮。特别是那紫貂皮,毛质轻盈且长而窄,柔顺棕色,并有银白色针毛均匀地夹杂在内,这是最顶级的紫貂皮。 吕颂梨轻轻地抚摸着它。 “喜欢?”秦晟问。 吕颂梨点了点头,这三张皮子是她见过的最顶级的皮毛了。 这里的冬天特别冷,比后世还冷,估计是二氧化碳的排放量低的缘故。而且保暖措施很少,大冬天的,羽绒服、棉服、羊绒一体的大衣等等就别想了。秦家送来的这几张皮子,要是做成衣服一定很保暖,而且美观。 秦晟暗暗记下。 第101章 猛虎落泪 秦家给吕家的,除了聘礼,私底下,秦晟偷偷给了她两匣子珠宝,有成品的首饰,也有未经加工的宝石。 吕颂梨惊讶地看向他。 秦晟有些不自在,“这些放在聘礼里太打眼了。” 这两匣子装着的每一样珠宝都华美异常,比起前些日子姚家送的品质还要好。如果说姚家送的那匣子珠宝算中端等级的话,那么秦家送的这些宝石可以称得上是精品了。 秦晟告诉她,这些都是他们的战利品。 想到秦家的驻军靠近北疆西域,吕颂梨眼中若有所思。 秦晟装作不在意地道,“我看你经常戴着的首饰就那几样,你可以用它们打一些喜欢的款式。不然,总这样素着出门,丢的是我秦小爷的脸。”说到后面,表现出了一脸嫌弃。 吕颂梨…… 个缺心眼的,幸亏她爹不在边上,否则他就等着享受来自岳父大人的拳拳爱意吧。 等等,他这反应不对啊。 吕颂梨回过味来,然后目光落在左边那比较小的匣子上,里面的珠宝宝石比起另一只匣子,数量要少一点,但品质完全不输它。 察觉到她的目光,秦晟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 他很紧张?吕颂梨缓缓伸出手,落在小匣子里,掂起一颗颜色很明亮的蓝色宝石。 察觉到这一点后,吕颂梨突然就懂了,笑着问他,“阿晟,这是你的战利品吗?” 不是,她怎么就猜出来了?秦晟只能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嗯。” “阿晟真厉害。” “还好,一般般厉害。” 吕颂梨想起秦家的家规,未成婚的秦家男儿,不能常驻边境,不能独立领兵,听说他只跟着秦家兄长们出征过三次…… “这不会是你全部的家当吧?” 秦晟身形一僵,又、又被猜到了? 吕颂梨看他一眼,忍住笑,“阿晟你真能干。这一匣子珠宝宝石我很喜欢。用它们打一副头面,等咱们成亲的时候戴,一定美极了。” 秦晟的嘴角微微上翘,心中涌起的热意让他恨不得立即上马,往敌人的地盘上冲杀一番,抢回来再多的战利品。 秦珩陪着秦夫人一起,和吕家两老商量着将婚事提前一事,并且很诚恳地将原因据实以告。 吕德胜心中是很舍不得将小闺女嫁人的,本来还以为能将人留到年底,现在显然不行了,这婚礼竟要提前小半个月!偏偏秦家人提这个要求也是逼不得已的,不是故意为难女方家。 说来说去,都怪某些人不做人! 秦夫人招手,将一旁和吕颂梨说话的秦晟招了过来,“阿梨她爹,阿梨她娘,我知道我们家提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恳请你们体谅一下秦家的难处。还有,你们放心,等阿梨嫁过来后,我一定好好待她,把她当成亲女儿一样对待。还有阿晟,要是敢对她不好,我一定饶不了他。” 等表完忠心,秦夫人推了推秦晟,让他回去未来儿媳妇的身边待着。 秦晟…… 他娘怎么也如此现实了? 秦珩双眼含笑,右手忍不住握拳握在唇边,轻咳两下,掩饰笑意。 吕颂梨也觉得这一幕挺好笑的。 吕德胜一听这话心里堵得慌,现在初六了,十五出嫁,也就是还有不到十天了?他刚想说什么,但知夫莫若妻,他刚想说什么呢,底下的手就被老妻给按住了。 蒋氏也能体谅秦家的难处,心中叹息,说道,“这事,容我们商量一下?” 秦夫人表示,“应该的,应该的。” 蒋氏将吕颂梨拉到一旁,问她的意思。 吕颂梨无所谓,她对这些仪式并不怎么在乎。 “好,你的意思娘明白了,你去陪阿晟他们说说话。”蒋氏说完,然后就拉着吕德胜进了他们的卧室。 “用得着这么急给秦家答复吗?”吕德胜百般不愿,哪家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妻子干嘛那么好说话?拖一两天再给答复会怎样? 蒋氏知道丈夫这是舍不得小闺女,可秦家这聘礼,诚意十足。想提前举办婚礼,那也是事出有因。秦家真诚待他们,他们拿那个乔干嘛? 于是她就劝丈夫啊,“这早半个月迟半个月的,闺女不都得出嫁吗?闺女以后就嫁到秦家了,她要在秦家生活的,你这当爹的,总得为她考虑考虑。” 吕德胜反抱住蒋氏,“夫人,我就是舍不得阿梨,我心里难受哇。” 要不是太后赐婚,他都想给闺女招婿了。嫁什么人哪,他们不嫁! 吕德胜猛虎落泪,他的好闺女,要便宜别家的男人了,呜呜呜…… 蒋氏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 吕家最后同意了秦家将婚期提前到腊月十五的建议。 这是后话了。 这会,秦夫人和秦珩在南厅喝着茶,吕致远吕致明兄弟作陪。 吕颂梨和秦晟在北厅说着话,两方人中间隔着一道珠帘。双方家长都有意给他们多一点时间和空间相处。 秦夫人透过珠帘,慈爱地看着他们,她最小的孩子,也终于要成婚了,娶的儿媳妇很优秀,以后两人相互扶持,定能姻缘美满。 那两匣子珠宝宝石,吕颂梨交给墨冰收起来了。 “听说你四哥回来了?”吕颂梨有意无意地问起这事。 起这个,秦晟的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 秦晟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将他四哥回来,他们的谈话内容提了提。 吕颂梨思忖着,秦四郎竟然只在家中呆了一天,就赶回北境。北境的战况,估计比想象中还要严峻。 “阿晟,我想见一见你大哥,一会你能将他请到书房来吗?”吕颂梨压低了声音,很认真地和秦晟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秦晟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回答了一个好字。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别的。 吕颂梨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但时间不等人,有些话有些事,早点说早做安排,结果都会不一样的。 自古以来,婚嫁都是大事,下聘更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 秦家一行人来下聘,吕家怎么着也得设宴招待的,几桌席面,那是必须的。 热热闹闹,觥筹交错之际,秦晟带着他大哥悄眯眯地离场了。 第102章 结果反推 吕家书房 吕颂梨推开了半扇窗。 屋外,雪已停,红梅傲然绽放,寒风拂面,清冷中又夹带着幽幽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正在沏茶的墨冰不赞同地看着她,二小姐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吗? 吕颂梨笑笑,她知道啊,正因为知道她才只开了半扇窗户。这世上最爽的事,莫过于夏天裹着被子吹空调,冬天开着地暖吃西瓜。而她,一直都很喜欢清冷的空气,每次呼吸,会给她一种将体内的浊气荡涤一空的感觉。而且冷冽的空气,会让她脑子无比清醒。 墨冰没有继续劝她关窗,而是给她找来暖手炉。 吕颂梨并没有拒绝,默默地抱着。 她已经开始调理自己的身体了,不然寒气太重,血液不循环,手脚冰冷,她夜里很难安寝。调理一下,让自己好过一点。虽然不想那么早调理好身体要孩子,但生活质量也得兼顾不是? 吕颂梨在书房恭候,没多久,秦家兄弟就到了。 秦珩听到阿晟说,吕颂梨要见他时,整个人都很惊讶。但通过这段时间她的所作所为,对她的了解,秦珩知道,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她既然让阿晟请他过来,必然有她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秦珩跟着秦晟来到吕家的书房,这里,他们之前曾经来过一次的,就是太后赐婚之后,他们母子三人上门提亲,他母亲和吕伯母细谈两家婚事,他被吕伯父邀请至书房。 这个书房是吕伯父的专用书房吧。如今,他这弟妹竟能随意地使用吕家的大书房了?看来她在吕家的地位是真不低啊。 双方移步南窗,分宾主坐下之后,秦珩微笑着问她,“六弟妹,我这么称呼你可以吗?” 吕颂梨点了点头,“那我就随阿晟喊你大哥吧。”反正太后赐婚,他们也不可能不成亲的,而且他们很快就会成为一家人了。 秦晟将人带到之后,磨磨蹭蹭不肯走。 吕颂梨抚额,给他指了个位子,“行了,你坐边上吧,别动来动去的了,我眼晕。” 闻言,秦晟立即落座,乖乖坐好。 秦珩好笑地看着他们。 “大哥,我让阿晟请你过来,是有事想和你说。”吕颂梨正色道。 她这次让秦晟约他,是想提醒他一些事情。而且这些事情最好是当面和他说,而不是通过秦晟来转述。秦晟是家中的老小,有一定的话语权,但肯定比不上秦珩这个当家做主的大哥。而她提醒的事,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 “你说。”秦珩也坐正了身姿,以示重视。 吕颂梨没有说话,她在斟酌着怎么开口。 秦珩也不催促。 最近吕颂梨一直在琢磨秦家在原著中被流放一事。 秦家,在她的了解中,是一个对大黎忠心耿耿的武将世家。 是的,吕颂梨用的是忠心耿耿这四个字。 别的不说,就拿太后娘娘给她和秦晟赐婚一事来说,她当时都已经自曝身体因受寒而难以生育了,太后娘娘因为对他们父女二人的愤怒,肆无忌惮地将她赐婚给秦晟,丝毫不曾顾及秦家的面子和感受。 吕颂梨究其原因,发现一切皆因秦家太忠心了,丝毫没有反抗之心。 秦家一门忠烈可不说着玩的,对大黎是真正的忠心,天地可鉴的那种。 吕颂梨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哥,既然咱们是一家人,这一点不会有所改变,那,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不用客气。” “我近来研究了一下咱们秦家,发现秦家对大黎真的是忠心耿耿啊。” 听到吕颂梨前半句,秦珩有些失笑,等听到后半句,则难得的沉默了,好一会,才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们秦家对大黎确实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秦晟也紧抿双唇,一脸严肃。 吕颂梨研究过秦家,自然知道他们为何这样表现。 大黎王室宋家,并不都是好伺候的主。 吕颂梨这话,要是被秦家的祖宗们听见,一定心有戚戚,是的,宋氏皇室太难伺候了。 历代王朝,前期皇帝们的寿元大多都正常,大黎亦是如此。大黎皇朝历经八任皇帝,目前国祚一百七十八年,每任皇帝在位时间有长有短,平均下来也有二十二年。康成帝是大黎的第八任皇帝,已经在位二十五年了。 秦家自发迹以来,历经七代,除了祖上初代和二代,得遇明君,没受什么委屈之外。到了后面,承受了多少宋氏皇室的猜忌,受了多少委屈。特别是第三四代,秦家家主竟然因为被人冤枉而下大狱,虽然最终被放出来了,但也因为在狱中受刑太过,伤了底子,最终英年早逝了。 像秦家这种武将世家,传承是很重要的,他们传承的方式,以言传身教为主,大多都是在战场上,以老带小,手把手地将下一代给调教出来。 第三代顶梁柱的早逝,导致秦家第四代早早就要上战场拼杀,异常地艰难,才勉强保住了秦家的地位。 这些事情,连吕颂梨一介外人听了都替他们委屈,但是秦家的祖先们全都忍了下来,含着泪吞进肚子里,这都成了忍者神龟啊。 在这个前提下,吕颂梨去反推秦家被流放的原因。 要么,秦家犯了皇帝难以容忍的大罪,这样的大罪嘛,必是谋反无疑了。 “大哥,秦家受了那么多委屈,咱爹就没什么想法吗?”吕颂梨轻声问。 “没有,从来没有过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秦珩斩钉截铁地道,紧接着他问她,“你为何这么问?” 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思及此,秦珩眉头微拧。 “大哥,你先冷静!我完完全全相信你说的这些话。至于我为什么这么问,一会我会解释的。” 在吕颂梨的安抚下,秦家兄弟二人只能继续坐着,等着。 吕颂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之前就觉得秦家主动谋反的可能性不大,一来是没有任何的迹象,这一点可以从秦家掌握的兵力调动方面去看,没有动静另外就是秦家秦夫人以及秦珩秦晟两个嫡子都在长安城,没有撤出去。可以说,只要秦家有谋反之心,能不顾他们的死活吗?要知道大家长秦钺一动,长安城嫡支就危了。或者有人要说秦钺是一个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什么都能牺牲的人,但综合他的平生来看,他不是。 所以,秦家主动谋反的这个可能性很小,可以暂时排除。 排除这个原因之后,他们回头再来看秦家,怎么看,对于大黎的国主来说,秦家都是一条忠心且有能力的狗,谁会没事去动自家那条忠心耿耿的狗?除非动了它会有更大的利益,或者不得不动。 这些,对于康成帝和太子而言,都是不成立的。至少康成帝就不会去动,如果太子继位,他脑子没坑的话,也不会动。 那么,结论来了。这样的秦家还会被流放,很难让吕颂梨不对继位者的正统性产生怀疑。只有得位不正的人,因为心虚,才会有诸多的骚操作。 第103章 我也信你 在吕颂梨思考问题的时候,整个书房很安静,安静到似乎能听到屋外枝头落雪的声音。 好一会,吕颂梨终于想好了怎么说,她将手中一直端着的茶碗放回桌子上。 她这一动作,让秦珩和秦晟都朝她看了过来。 吕颂梨看向秦珩,轻声问,“大哥,如果我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秦家要早做准备,你相信我吗?”吕颂梨只能这样提醒他们,总不能告诉他们,‘我知道不久后,你们秦家会被流放,所以,我反推出来,太子会在北境出事’吧? 秦珩闻言,眉心一跳。思及吕德胜如今天子近臣的身份,加上近日,皇上任性的旷朝,他不由得多想了。 他同样轻声地回问了一句,“可是上头不大好了?”手指了指天上。 吕颂梨轻轻颔首。 在吕颂梨看来,皇上的健康状态堪忧,就像一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皇帝服用丹药是一件很隐秘之事,何时服用,每月服用几粒,外人根本无从得知,知道的人都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有些东西不管是谢湛还是秦家的人根本探听不到的。 但是因为她爹的关系,这些对她而言,并不是秘密,要知道她爹前些日子还得了康成帝亲自赏赐的丹药呢。可这事,即便在他们吕家,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知道的,至少她爹就没让她大哥和弟弟知道。这毕竟事关皇帝私讳。 皇上如今的身体情况,加上太子这个储君竟然只身在外,这些因素,无一不挑动着吕颂梨那根敏锐的神经。加上如今这个时间又到了原著中秦家被流放的节点,让她很难不多想。 她猜测,原著中,太子肯定出事了,而且太子出事的地点很可能是在北境! 太子身为储君,他出事,必然得有人为此事担责,秦钺作为北境军队的最高负责人,就是最好的被问责的对象。 她有个更大胆的想法,就是在太子出事后,康成帝极有可能紧跟着就驾崩了。 吕颂梨站了起来,将自己代入幕后主使的身份。 如果她是幕后主使,她一定会这么干的。刀一个毒一个,不管康成帝是毒发身亡,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律推到被太子出事的消息刺激到的上面去。有秦家这个顶缸的在,皇位能安安稳稳清清白白地到手了。前朝后宫以及天下,所有的争议不满,都可以推到秦家这个顶缸的身上去。 如此一来,秦家被流放就顺理成章了。不然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最上面的人会容不下如此温顺又任打任骂任劳任怨的秦家的秦家。事实上,牺牲一条看家护院的狗,这个家就到手,多划算的买卖,傻子才不干。 可以说,从头到尾,最无辜的就是秦家了。想想,秦家一直以来,尽心尽力地为大黎皇室赴汤蹈火,流血流泪,最终却落到了那么个下场。秦家肯定是被逼到了绝境了,才会在最后造了老宋家的反。 说起来,这新皇也是造孽。 “那我信你。”秦珩肯定地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一旁的秦晟也在心里偷偷说,我也信你。 他不是很明白,她为何那么慎重地让秦家早做准备。生死病老不是很正常吗?皇帝死了,新帝即位,他们秦家只需要做好保家卫国一事,戍卫好边境,其他的,和他们秦家没太大干系了吧?准备肯定是要做的,但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地交待吧? 军事上非常出色的人,很难理解政治上的阴暗。 “如果真是这样,秦家确实要早做准备的。”说这句话,秦珩像是被提醒了什么,越说越慢。 六弟妹让秦家早做准备,难道说,秦家会出事?不好,太子!想到如今北上劳军的太子殿下,秦珩脸色微变。 秦珩忍不住看向吕颂梨,“太子?” 吕颂梨看见他眼中的震惊,知道他理清了其中的干系,以及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于是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秦珩深呼吸了一下,他想得更深一点,他先前虽然重视太子的安危,但也只当作一次例行的劳军行程,并不认为太子能在北境出事。他带着的那一部精锐足以保他路上无恙,到了北境,他爹怎么着都不可能会让太子出事。现在得知皇上龙体的真实情况,在外的中宫储君,就变得危险无比了。 “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慎重对待的。六弟妹,谢谢你的提醒了。”秦珩郑重地道谢。 “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谢。”这次谈话很顺利,吕颂梨很满意他的态度。 原著里,在经历流放一事之后,秦珩能带着人杀回长安城,并夺得了最后的胜利,就证明了他不是那等愚忠到了极点的人。这也是她想找秦珩谈话的原因之一。 很显然,她的选择是对的。 如果秦珩这个大哥是那些很看不起女人的男子,对她的话,第一时间难免会质疑她的话,她还得费尽口舌来说服对方,想想就心累。 对于吕颂梨的话,秦珩当然会重视。 她之前展现出来的能力,让他对她的话,不能等闲视之。 说实话,这个话语权,是吕颂梨用实力为自己争取到的。如果吕颂梨在此之前没有展现出自己的能力,那么秦珩对待她会是另外一种方式。会以大家长,大伯哥的身份,将她纳入羽翼下,保护起来,一如他努力地护着底下的弟弟妹妹,护着秦家下一代幼崽们一样。 吕颂梨如今只希望她的话,秦珩真的听进去了,并且重视起来,早做准备。她近来借着准备婚事的便利,让人四处采买,化整为零,悄悄地散出去不少东西。或许将来会有遗失,但如果祸事躲不掉的话,她散出去的东西只要有一处还在,都是好的,都有可能派上用场。 “六弟妹,你还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也可以一并告知。”秦珩很真诚地和她说道。 吕颂梨想了想,认真地建议,“加强太子身边的防卫,一定不要让他在北境出事。另外,留意一下太子身边的亲信有没有问题。” 秦珩认真地记下。 秦晟从头听到尾,这会也明白过来了。他人聪明,只是之前心思都用在研究兵法和行军打仗方面去了,没用在这上面。 该说的事情说完了,吕颂梨喊墨冰,墨冰进来告诉他们,宴席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吕颂梨起身,亲自送秦珩和秦晟出去。 第104章 投资回报 去往吕家前院的路上,秦珩不自觉落后秦晟两个身位,目光落在他挺拔的身形上,他家阿晟,长得玉树临风,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秦珩一慢下来,秦晟就察觉到了,他也跟着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大哥?” 秦珩拍拍秦晟的肩膀,“阿晟,大哥谢谢你。” 谢谢你努力成长,使自己变优秀,然后才让吕颂梨认可你,进而愿意向秦家伸出援手。她的提醒,不管有没有用,但总比没提醒之前,他们无知无觉的好。 秦晟一脸茫然,弄不明白他大哥谢他什么?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啊。 秦珩笑笑,他这弟弟,傻人有傻福。 秦家的麻烦事就在跟前,如果不是吕颂梨认可他,今天大可以啥也不说,暗中让她爹去求康成帝解除两家的婚约。以吕颂梨在吕德胜跟前的受宠程度,他应该不会拒绝。 太后懿旨赐婚又怎么样呢?吕家可是有免死金牌的,而且吕德胜在康成帝跟前又说得上话,如果吕家愿意用上免死金牌,两相叠加,她想解除这桩赐婚并非不可能,大不了脱层皮而已。 对秦晟来说,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反正亲哥又不会害自己。比起他大哥语焉不详的那句谢谢,他更关注他大哥如何保护已经北上的太子殿下。 自家弟弟的提问,让秦珩陷入沉思。他认为,应尽快将太子有可能会在北境出事的预测告诉四郎,看看他能不能撵上太子一行人的队伍然后他再给他爹飞鸽传书一封,让他爹派人回后方接应一下太子殿下。只是太子路上不出事,后面就稳了。 然后,问题就来了,怎么将消息传给四郎?飞鸽传书也不好使,因为四郎是移动的点,鸽子必须有固定的路线和固定的落脚点。 四郎一行人已于昨天出发,以他回程心切,现在估计已经走远了,而且去北境的路不止一条。让人撵上去,普通将士也不一定能追得上他们。 “大哥,我去!”秦晟请命。 四哥已经出发了一天一夜加半个白天了,以四哥的脚程,必不会慢,寻常人追不上他,但他可以! “好,你去。”秦珩略想一下,就同意了,“将消息告诉他之后,你就往回赶知道吗?” 如果撵四郎的人是阿晟,那么刚才他认为对普通人而言很难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四郎带着人,并不是所有的马匹都是顶级好马,故而他们一行人能日行六百里都算好的,阿晟可以日行八百里。至于追踪他们走哪条路,阿晟擅长这个,更没问题了。 他算一下脚程,阿晟在十五前赶回来应该没问题。 席宴散尽,吕致远和吕明志兄弟二人,陪着吕德胜一起,将秦家一行人送出门。 送完客后,吕颂梨将吕德胜请进书房。 吕致远和吕明志见他们娘搬了小兀子坐在门边,兄弟俩一看这架势,便知道他们有要事相商。 “大哥,我回凛冬园了,你走不走?还是你要去书房旁听?”吕明志问。大事上,他们兄弟俩做不了主,但作为一家人,听一听还是可以的。今天这事,一看就不小,而且保密程度挺高的。至于他,还是能躲就躲吧。 吕致远摇了摇头,一脸痛苦,他跟不上他们的思路,就别去自取其辱了。不然,他会深深地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不然,为何都是一样的爹娘,孩子和孩子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吕家书房 吕颂梨亲自给她爹倒了一杯茶,并双手奉上。 刚才她和秦珩的谈话,吕颂梨早前和她爹打过招呼了,并且父女二人做了一个简要的沟通。等送走秦家人之后,她将此次谈话和吕德胜复述了一遍。 其实,大家一起开个大会的话就不必她如此麻烦了。但这又是很有必要的,她身上有着两重身份,秦家未过门的媳妇。关键是,她还没嫁过去,也没完全融入秦家,硬要拉上她爹的话,会让双方都不自在。现在,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书房里,吕颂梨将自己的推断告知她父亲。然后和他再次确认皇上的龙体的真实情况,这是她推断的基础。 听到闺女询问,吕德胜也没瞒着,“皇上的龙体确实不蛮好。”尽管皇上每次召见他或者召见大臣时,都是红光满面,精神奕奕的模样,但他知道,这都是服用丹药之后外现的亢奋。他留意了一下,皇帝如今服药很频繁。 “爹,我接到一个消息,说有人在隐秘地和魏自立打听皇上目前的身体状况。” “你是说有人窥伺皇帝龙体是否康健等内情?” “嗯。” 吕德胜他怎么不知道?他的意思是,那人怎么没找他打听? 可以说,他是除了魏自立以外,近些日子和康成帝接触最多的臣子。对方隐晦地找找上魏自立,然后精准地避开他?为什么?他比魏自立差在哪? 吕颂梨觉得,没人找她爹探听消息,那不是正常的吗?她爹身上目前就一个标签,那就是忠皇党,“那些人真找上您,还得担心被您反手卖给了皇帝。”还有就是,秦家即将和吕家结成姻亲,对方将秦家算计了进去,只要不想计划暴露,就决不会想到她爹跟前买消息。 吕德胜想了想,貌似自己真的会这么干。因为这些人给的再多,也不如康成帝给的多。再说,他也不敢卖皇帝的消息啊,他怕康成帝知道后会弄死他。 “等等,背后之人,找魏自立打听皇帝的消息,行事一定非常小心隐秘的,那么谨慎,你是如何得知的?”吕德胜问出心中的疑惑。 要知道,因为他在皇帝跟前得脸,那些宫女太监也乐得与他交好,有些消息,他们十分愿意透露给他。现在连他都不知道的消息,闺女竟然知道了。闺女的何时这么长了?竟然已经伸进宫中去了? “算了,你不必告诉我了。”吕德胜觉得闺女手中握着一些势力也挺好的。 吕颂梨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段时间,她在得到她爹的认可后,利用吕家本身的势力和资源,延伸了一些触角出去,也发展出了一部分势力。 这次递给她消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回她面见太后时,给她领路的小李子小公公。 俗话说,相逢即是有缘,那日她从宫中回来后,就通过她爹的关系网给小李子公公投资了点。 小李子公公自己也争气,这才多久,就把自己从领路的小太监,运作到了御乾宫伺候了。 有人找上魏自立这个消息就是他传递出来的。 说实话,她就随便投资投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第105章 积极应对 正是基于这点,吕颂梨才决定和秦珩谈话的。不是她不想早点提醒秦家,而是有些事,没有足够的信息是推断不出来的。 风雨欲来,吕德胜深吸一口气道,“这个消息,让你之前的猜测,更有依据了。你这次提醒,这对秦家而言,未必不是一次机会。” 吕颂梨心中摇头,秦家任劳任怨任打任骂过头了,宋氏皇室已经看不到秦家的付出了,秦家为他们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只能说,她的提醒,只能让秦家尽量地保护太子这个烫手山芋。 看着闺女的样子,吕德胜有些不明白她似乎对太子平安归来一事并不乐观? “如果我们能让太子平安归来,这危机不就解决一大半了吗?”即便康成帝驾崩,太子继位的话,依旧会出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情况,他有可能不再被重用,但秦家之危,不就解决了吗? 吕颂梨点头,确实,如果秦家能保护太子平安归来,这危机就解除了一半了。可是,她觉得没那么容易。 “你都提醒秦家了,难道这点事他们还做不好?”吕德胜声音里已然不悦。 她之所以表现得不乐观,不是因为秦家,而是因为太子。 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受儒家思想影响,性子仁和,待人宽和,啥都好,就是有点太迂腐了。 吕颂梨看来,太子资质平庸,对政治不敏感,不是一个合格的继任者。 就拿他北上劳军一事来说,康成帝龙体已经这样了,正值权力交接之际,他还离开长安,就是不对。继任者在此时应该努力让政权平稳地过渡,才是对皇朝对百姓负责任的态度。因为权力交替之际,最易产生动荡,而动荡,其实是对国力的消耗,国力包括了资源,也包括了人才。 若说他作为太子,作为继任者,竟然不知道自家老父亲的真实的身体状态,可见他对即将继承的皇宫宫人们的掌控力有多差。特别是在他的兄弟都已经隐约地意识到皇帝状态不太对的对比下。 而且根据她得到的内部消息,关于太子北上劳军一事,是大臣上书提议,康成帝本人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派太子去呢。太子得知后,竟然主动请求北上劳军的! 吕颂梨不知道太子做出这个决定是出于什么考量的,难道就为了一点点虚名吗? 好,既已决定北上劳军,激励边境将军,也是一件好事。可是连秦四郎回长安都晓得抄近道,太子竟然慢悠悠地走官道至北境,这事难道不应该速战速决吗?本来太子前往北境劳军,对将士们而言是一种鼓励,发挥一下吉祥物的作用。早点抵达北境,早点把事干完,早点回程不好吗?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一个负责任的皇朝继任者,保护好自己,让自己顺利继位,也是自己的责任。 你要是能掌控全场,那完全可以的。 但吕颂梨觉得结果不会乐观,因为幕后之人不允许。 吕颂梨这么一解释,吕德胜也觉得太子这脑子堪忧。关键是他脑子不好,连累的是他们啊。 吕颂梨的目光落在手边的一张纸笺上,只见上面写着康成帝膝下各皇子的信息。 看了几眼后,她将之放下,然后不由得捏了捏眉心,凝眸叹息,在康成帝龙体因丹药而沉珂难愈时,底下的阴谋早已暗流涌动,无数的阴谋家野心家伺机而动。这张网不知道织了多久了,太子也是他们网中的一部分。 可惜之前,他们吕家只顾着和赵谢两家相斗,而对方的计划也处于静滞期,她未曾察觉。 “闺女,不行咱就退婚吧?秦家目前的处境太危险了。”吕德胜说。 他好歹也在朝多年,虽然因为是中立的保皇派,与太子接触不多,但太子如何,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太子殿下中庸这资,确实不是那等拥有铁血手腕的雄主。他那性子说好听点是仁,说难听点,就是绵软。 他有一个优点,就是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或者建议,可偏偏又缺乏决断力,在处理事情上就会显得优柔寡断。 太子的问题,要么就是耳目闭塞,要么就是智囊团出问题了。 如果是后者,太子怕是要完。 吕德胜觉得,问题棘手,这趟浑水他们吕家不蹚了。退婚!从源头上,切除他们和秦家的联系。 吕颂梨摇头,并不看好他这个提议,“恐怕不行。” 她和秦晟的婚事属于太后懿旨赐婚,他爹要是和皇上提退緍,康成帝要是答应了,那是打太后的脸,他不会答应的。如果她爹押上免死金牌,以及他和皇上之间的那点子君臣情义,或许能成。 但免死金牌不能动。不然,康成帝一驾崩,以太后娘娘对他们父女俩的厌恶,没这块免死金牌护身,一家老小怕是够呛。 “爹,你也别急着撇开秦家。”吕颂梨看他爹对秦家就像对待烫手山芋的模样就想笑。 如果继位的新帝不是太子,那他们吕家比起秦家也好不到哪去。她爹曾和康成帝那么亲近,新帝得位不正,肯定会疑忌康成帝的近臣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可真不是说说而已的。 所以,别急着嫌弃人秦家,在别人眼里,他们也是被人嫌弃的存在。 吕德胜听明白了,也泄气了。也就是说,已知有人欲图谋不鬼,在这场阴谋中,他们吕家也避无可避。 合则两利,至少还能守望相助分则两害,有可能被人逐个击破。 “爹,问题不大,会有办法的。” 吕颂梨心态很稳,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有时候逃避是没有用的。风浪来时,积极应对即可。 吕颂梨的冷静,带着吕德胜也跟着冷静下来。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吕德胜问。 吕颂梨也在想这个问题。 秦家方面,他们做能的不多,她既然已经提醒过了,对方也正在执行,那就可以放一边去了。至于太子,就看秦家了,能捞还是尽量捞吧。 接下来,就看他们吕家这边要怎么应对这一场即将掀起的政治风波。 既已察觉端倪,那他们就不能被动地任由对方施为,算计。 “爹,你觉得幕后之人会是哪个皇子?”吕颂梨决定先找出幕后之人,还是那句老话,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吕德胜一听,也来了精神,对,先找出那个造孽的新帝。来,让他来看看,究竟是哪个皇子这么有志向,掀翻了自家兄长和自家老爹,自己上位。 吕颂梨“可惜小李公公撞见的那个和魏自立打听皇上内幕的小太监很面生,后来更是意外溺死了,不然,顺着线往下查,应该能查出一点幕后指使之人的信息。” “魏自立对于谁和他买消息,心里多少都应该有点数。”吕德胜如是说。 吕颂梨也这么觉得。 “这个交给我,我去和他沟通沟通。” 康成帝一崩,魏自立更不会有好下场。 吕德胜觉得,都是一条线上的蚱蜢,还是秋后的,应该能问得出来。他们都在努力蹬腿挥翅自救,魏自立要是识相就配合他们,不识相就去死吧。 “好,那这事就交给爹你了。” 第106章 找到人了 话毕,吕颂梨开始扒拉了一下康成帝膝下的皇子们,然后分析他们的性子势力,结合原著的零星信息,想看看哪个皇子最有弑兄弑父的篡位之相。 如今康成帝膝下成年的皇子,除了太子之外,还有两位皇子,没成年的有一位,公主还在的有三位,两位已成年并且出嫁,一位还待字闺中。 由此可见,康成帝子嗣颇丰。 “爹,皇上诞下的龙子凤女挺多的啊。”关键是还成年了。 吕德胜很多吗?皇上后宫那么大,还那么多妃嫔,拢共也才养了七个孩子。他才一个妻子,就养了四个孩子呢,骄傲! 吕颂梨这如何能比? 一般的皇朝末期,很多皇帝再怎么努力播种都是颗粒无收,或者千里良田只长出一根独苗苗。真真是有皇位继承都没人,或者有且仅有一个继承人,连扒拉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里,吕颂梨又不免想到那些个历朝历代末的皇帝们。 “爹,其实咱们皇上还算是一个不错的皇帝了。”人家玩归玩闹归闹,嗑药归嗑药,沉迷修炼又不祸害别人。虽然武备不行,以致大黎边境经常起战端。但人家不滥用民力啊,没有乱修宫殿,乱挖运河,没有穷奢极欲。 关键是,她爹在康成帝跟前得脸,吃得开。这么好一皇帝,咋就不争气点,活长一点呢? 吕德胜心有戚戚,对于这一点,他太有感触了。 言归正传,吕颂梨将手上的纸笺放在桌面上,“爹,咱们来看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哪一位像是有鸿鹄之志的?” 他们现在要从三位皇子中,挑出那位造孽的新皇,三选一,这工作量不算大。 吕颂梨需要看资料,吕德胜连看都不用看,他毕竟在朝多年,因为了解康成帝,对于他膝下的皇子皇女们也有个大致的了解。 “首先排除三皇子。”吕德胜的手落在三皇子的名字上,轻轻一划。 吕颂梨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他不太像。”三皇子和太子一母同胞,仗着现任皇帝是亲爹,下任皇帝是亲哥,摆烂得很彻底,基本可以排除。 问他这样,有没有可能假装的,然后扮猪吃老虎?那也得他有那个脑子才行啊。 皇后娘娘和皇上是表兄妹,这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都知道近亲结婚的危害,皇后所生的两个儿子,能是正常的,已经是很幸运了。还指望他聪明绝顶吗? 吕德胜取了支笔,蘸了墨,将三皇子的名字划掉。 “二皇子呢?” 二皇子尚武,且早早就藩去了南方的封地。如果他真是幕后主使,要让计划顺利实施,这一南一北,需要多么强大的掌控力啊。而且这个时候,他人应该在长安这个战场了才对,再不济也应该在赶往战场的路上,偏他现在还在封地窝着呢。 将三皇子划掉之后,龙子里就只剩下四皇子了。 父女俩盯着四皇子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四皇子宋墨,黑通末,微末之意,光看这名字就知道他并不受宠。 四皇子乃宫女所出,那位宫女娘家只是个边远地方的七品县官,采选入宫后,因意外被醉酒的康成帝临幸,一次中奖,诞下龙子,但也因生子难产而亡。 四皇子出生后,在宫中很没存在感,康成帝也不待见他。四皇子的外家虽因其生母生产有功而被往上提了一级,但这微末势力在长安城算不得什么。 吕德胜,“会是他吗?” 吕德胜盯着那个名字左看右看,没看出来他有这样的志向啊? 这样一个无权无势,母家实力又不强的小透明,会是那等弑兄弑父的狠人?要知道,便是生活在后宫的宫人,都极少会想起四皇子的存在。 “应该是他了。”吕颂梨说道,“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会叫。” 吕德胜瞅了自家闺女两眼,闺女嘴巴比他毒,这四皇子吧,再怎么说也是龙子凤孙,都被比作狗了。他不行,他胆子还是有点小。 吕颂梨研究了一下所能收集到的关于四皇子的资料,发现伺候他的宫人,除了还在他身边的,其他人都没有好下场。虽然这些人的下场明面上和他一点关系都无。 吕颂梨指出这一点。 吕德胜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四皇子的手笔。果然没有叫错的外号,这四皇子阴狠阴狠的。 “而且,爹,我怀疑中书令薛怀民是他的人。”吕颂梨的手指落在中书令薛怀民这几个字上面微微一划,上面就有了一道划痕。 薛怀民的祖籍和四皇子外家的祖籍在同一个地方。四皇子明面上,和母家那边是一丝联系也无。但吕颂梨发现,近年来,他身为中书令办的几件大事,仔细一捋,和四皇子都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四皇子无权无势的,薛怀民身为中书令,大权在握,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吕颂梨很冷静地指出,“四皇子无权无势,但他有皇子的身份啊。”中书令,乃中书省长官,是宰相。在后世,这中书令相当于总理。 站在薛怀民的角度去看,“至于说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从龙之功了。”从薛怀民的行事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权欲心极盛的人。其寒门出身,爬到这个位子很不容易,可是康成帝目前这种短寿之相,让他如何甘心?偏太子身边,围着太多人了,他是挤不进去的。当然,他选择四皇子,未必没有以为他好拿捏的缘故。 吕德胜揪着自己的小胡子,赞同地道,“闺女,你这么一分析,我也觉得四皇子最有可能。” 吕德胜在朝廷这么多年,他和薛怀民两人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薛怀民一般不搭理他的,他也不傻,知道这人是一块铁板,轻易不会去招惹他。但吕德胜知道这薛怀民老坏老坏了,是个老阴逼,阴人可厉害了。 第107章 申请入场 吕德胜期期艾艾地问自家女儿,“闺女,现在四皇子身边的大臣还不多,明面上就薛怀民一个,你说咱们可不可以——”他不是一个很有操守的人,老皇帝他可以伺候,小皇帝他也可以。 “不可以!”吕颂梨否了他这个想法,无奈地道,“爹,你这个想法很危险,赶紧打住。” 吕德胜叹气,他就知道。 他们家当初押宝押的就是康成帝,所有的身家性命全都在这里,现在倒戈,和背后四皇子媾和,第一个要除掉他们的,便是康成帝了。 康成帝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他不缺皇帝特有的多疑和敏感,也不缺乏心狠和杀伐果断。他呢,只要表现出一点的不忠心,那么等着他的就是一个死字。 可是已经看到船了,不能上,好可惜。关键这船上人还少。 “爹,你信不信,你要是跑去和四皇子或者中书令薛怀民说这事,打草惊蛇,他下一步就是弄死您,或者立即提前启动计划?”人家的计划布置了几年了,眼看着就要收获了,他们现在上船,去分润他们的功劳,薛怀民等人会乐意? 吕颂梨很清醒,没办法,谁让他们家一股脑就抱着康成帝这只大腿了呢,即便康成帝现在看着就像是一个夕阳产业,改弦易辙不可能了。 “干嘛一定要弄死我,我好歹也是个人才啊。” “你要去投奔人家,投名状呢?万一人家要的投名状是让你弄死当今皇上,你干不干?” 吕德胜摇头,那肯定不能干。 “那我们告诉皇上?”吕德胜说,好不容易摸到一条狐狸尾巴,啥也不干,好像有点亏啊。 “想法很好,但是证据呢?” 吕德胜这会有点放飞自我了。他就胡乱建议,有人兜底,帮忙考虑可行性的感觉可真好。 或许是闺女能担事的原因,吕德胜此时的心情并不算沉重。 康成帝要是长寿一点就好了,他们父女俩也用不着这般辛苦。吕德胜再次感慨康成帝不争气。他辛苦点没啥,就是心疼闺女。 吕颂梨不以为意,这年头干啥不辛苦?荣华富贵不是那么容易享受的,挣富贵难,守富贵更难。况且现在他们吕家的基础已经很好了,先知先觉,且还有了与之一搏的资格。 “爹,您就别想那些歪门邪道了。我们现在已经具备很大的优势了。接下来,我们要积极应对,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这一刻,吕颂梨正式宣布,他们吕家,申请加入战场。 吕颂梨说这话时,眼中闪耀着自信的光,给予她家老父亲无限的信心。 吕德胜也跟着振奋起来,是了,接下来,就看谁更棋高一筹了。 且看他们吕家能不能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对了爹,这阵子你和皇上相处,还和往常一样,别露异色啊。”吕颂梨提醒。 吕德胜摆摆手,“放心吧,爹省得的。” 这厢,秦吕两家的婚期刚定下,谢赵两家也紧随其后。初十,谢家给赵家下聘。随后定下了谢湛和赵郁檀的婚期,两人的婚期同样定在腊月十五。 消息传到吕家,吕德胜意见老大了,他背着手,躁得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谢家和赵家这是干嘛?!就不能避开这个日子吗?非得选十五?!” 吕致远和吕明志两人面面相觑。谢家和赵家竟然将谢湛和赵郁檀的婚期安排在同一天,这样的安排,很难不让人觉得他们不是刻意的。 蒋氏同样不明白,腊月那么多好日子,谢家和赵家为什么偏要和他们挤?而且太后娘娘又没有给他们期限!他们就算是年后再举办婚礼也是可以的,何必和他们一样着急呢? “他们是非得和咱们抢风头是吧?” “爹娘,别生气,省得气坏了自己。”吕颂梨安慰两老,省得他们气坏了。 其实同一日成亲的人很多,两老并不是生气他们和自己撞日子,就是觉得谢赵两家故意的。只是这事他们也阻止不了,吕颂梨也无所谓,她更关注谢家传出的另一个消息。年后,谢湛就会正式接任谢家家主之位。这消息是在谢赵两家宣布婚期之后传出的。吕颂梨琢磨一下,就不难猜出他们这么做的用意了。 谢湛很清楚,这一段时间来,谢赵两家联手,在与吕家的交手中,频频失利,两家的气氛都很低迷,他们急需一场大喜事来振奋人心。 下聘的时候,他决定让谢家和赵家一起放出了他们大婚的婚期,以及成婚之后,他会接任谢家成为最新家主的消息。 两个好消息一出,果然很振奋人心。一来是新年新气象,他们少主成亲了。二来是谢湛是他们谢家一直以来期盼的家主,他作为少主的时候,就表现出色,他们很期待少主上位之后,带领他们披荆斩棘,日子越过越好。 其实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是,谢明堂这个家主今年的表现太差了,给谢家一系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赵家就更甚了,他们姑爷要从少主变成家主了。之前的家主是少主他爹,怎么都感觉隔着一层。 谢家和赵家一扫先前的萎靡之色,人心凝聚。 其实,早在谢明堂自做主张,导致谢系丢掉了大理寺卿之位时,谢系一派的主要大事,就已经是谢湛在插手并做主了。只是明面上,谢明堂仍旧是家主。 吕颂梨听到传来的消息,也只是淡淡一笑,谢湛是个合格的政治家,手腕头脑从来都不缺,做出这个决定并不让人意外。 谢氏能成为百年世族,屹立不倒,果然是有其道理在的。谢湛为了家族,连自己的婚事都利用殆尽,这能屈能伸的能力,一般人可比不上。 笑过之后,又忍不住叹息一声。她和她爹这一阵子这么一通疯狂输出,顶多就是对赵家造成的伤害多一点。谢家嘛,伤害有限,损失能达到十万之一顶天了,真是实力雄厚得让人羡慕。 第108章 先虑败 谢赵两家根基雄厚,体量大。他们家根基浅,体量小,但是船小好调头啊。只要他们跑得够快,风浪就追不上他们。 只能说,在大风大浪的时候,各有各的优势吧。吕颂梨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俗话说,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和这些老狐狸交手,吕颂梨不敢掉以轻心。 为将者,不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吕颂梨最先找来墨冰谈话。 吕颂梨让所有侍女都退了出去,整个西次间就剩下她和墨冰。 吕颂梨问她,“墨冰,我给你放了奴籍怎么样?”放了奴籍之后她便不是奴,而是良民了。 墨冰闻言,大惊,扑通一下就跪下了,“二小姐,你不要赶我走,我对姑爷绝无非分之想!” 吕颂梨将她扶起来,“你想哪里去了?我想给你放籍并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这个吗?二小姐正值大婚,突然要把她处理了,她还以为二小姐是担心她爬床呢。 “我也不瞒你说,接下来,秦吕两家可能会有一些变故,你继续以贴身丫环跟着我,可能会受牵连。” 原来是这样吗?墨冰连忙说道,“二小姐,奴婢不走,奴婢不怕。”二小姐那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 她因为家穷,打小就被卖给了人牙子,父母在前两年就去世了,家里是有哥嫂在。但赎身了又怎么样?她敢说,她一回去,等待她的就是嫁人一途。嫁给谁,还是由哥嫂做主的,半点不由她。嫁的男人好还行,要是不好,那她这一辈子就是掉进了苦坛子里了。 外面的世道多艰难啊,她一介弱女子,不行的。她不是二小姐,二小姐人聪明,她觉得二小姐不管是何境地,都能把日子过起来。她跟着二小姐,二小姐总能护她周全。嫁个男人,有本事还好,没本事,还不如二小姐呢。 “但我需要你除掉奴籍,然后在外面帮我做事。”吕颂梨说道。 这样吗?可以!“二小姐,我听你的。”墨冰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墨冰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卖身契,但她按吕颂梨的要求,暂时没有去府衙登记,然后继续留在吕颂梨身边帮忙。她心中很感念吕颂梨的信任,干活很是卖力。 随后,吕颂梨又将陈荣和罗铁牛叫来,一并将他们的卖身契给了他们。对于他们,吕颂梨并未多作解释,只说她需要他们以良民的身份在外面替她做事。 吕府的下人们很快就得知一个好消息,主家因为二小姐大婚,给了个恩典,等忙完二小姐的婚事,年前会放出去一批下人。这批下人中有不少是攒够了赎身银子想脱离奴籍的。墨冰、罗铁牛、陈荣等人混在其中,不算打眼。而且墨冰还留在吕颂梨跟前伺候。 墨冰看到吕颂梨一下子就将他们的卖身契全给了出去,忍不住问道,“二小姐,就不怕奴婢等人背叛您?” 吕颂梨笑着反问她,“你会这么做吗?” “不会。”墨冰摇头。 “所以呀,我相信你们。”吕颂梨笑着回答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准备的后手不下五处,而且这些后手相互之间有重叠之处,便是有哪处出了问题,都能有所补救。 再说了,这次的危机,也算是她的一次筛选。 陈荣和罗铁牛拿了卖身契,两人一起往前院走去。 陈荣看着罗铁牛如常一般的样子,忍不住问,“罗铁牛,拿回卖身契,你就没什么想法啊?” 罗铁牛回首,“有啥想法?”想法,还是有的,那就是赶紧出门去把二小姐交待的事情给办了。 陈荣直接问他,“你就没想着如今是良民了,然后找个婆娘,生一堆娃,当家做主?” 一听到这个词,罗铁牛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瞪着眼睛,整个人防备地看着陈荣。陈荣的话让他想到了老家里,那些当家做主的人,一个个的过得可苦了。而且好些人,家当着当着,地就没了,带着一家老小给人当佃农,吃不饱穿不暖的。他觉得他要是当家做主了,以后过的也是这种日子,他才不要! “怎么这么看我,我说得不对吗?” 罗铁牛连忙摇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可别害我,我可没那么想过。” 他觉得陈荣就是有陈总管这么好的叔叔,没经受过生活的毒打,才会觉得当家做主是好事。 当然,他也不是说,给人当奴才是好事,要是遇上的主子不好,那也是受苦受难。 反正他的意思就是,他觉得跟着二小姐好极了,老实干活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而且他觉得跟着二小姐,二小姐肯定不会亏待他的,媳妇会有的,娃?那不是迟早的事吗?至于以后娃长大了干啥?到时问问二小姐的意思,二小姐应该会给他指条路的吧? 陈荣看着他,摇了摇头,这人倒是挺忠心的。 安排好墨冰等人之后,接下来,无数的命令及安排,从吕颂梨这里发出。 …… 近日来,吕颂芸天天都往娘家跑,亲妹妹快出嫁了,家里忙疯了,她回来帮忙。 婆婆体谅她,主动帮她看着大的那两个皮猴。而且每次她来,婆婆都变着法子做好吃的,让她给她小妹带点。 吕颂芸发现,她婆婆是真喜欢她小妹啊。她觉得,要不是见吕府这会正忙,她婆婆觉得不好登门,她肯定想来走走亲戚的。 这日,她回去的时候,吕颂梨交给她一只木盒子和一封信,让她帮忙转交给她婆婆。 吕颂芸???她妹咋和她婆婆感情这么好了?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是怎么回事? …… “大嫂,我需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阿梨你只管说,大嫂能办的都给你办好。” “是这样的……” 她们这场谈话过后,没两天,吕家原先囤在库房里的药材被人在三更天的时候装车拉走了,几乎是城门一开,就出城去了。后来在某处小城里,某座闲置却通风的宅子里,堆放着许许多多品质优良的药材。 南华巷 吕府一个小厮带着两个下人,各挑着一担子箩筐,敲开刘二喜家的破大门。 “你们是吕府的人?” “是啊刘二爷,快让我们先进去吧?” 刘二喜赶紧将门打开,等人进来后,又将大门给掩上,“你们这是?” 小厮如是说,“刘二爷,这不快过年了,庄子上送了一些农作物过来,咱们府上也吃不完,二小姐吩咐给刘二爷和杨爷你们送点。” 刘二喜连忙说,“有心了有心了,你家二小姐也太客气了。后面的我分一分,然后给他们送去就行,不用麻烦你们了。”小六嫂是个讲究人,帮她办事,心里特别舒坦。上次帮她买走赵家打发出来的两个丫环,她也让人给拿了银子,事情办好后,花剩下的就是他们的谢礼。其实这谢礼不谢礼的,他们不看重,但是她这么办,就让人很舒服了。后面他们几个还陆陆续续地给她办了一些高门大院不好出面的事儿。 “行,那麻烦您了。” 然后,分东西的刘二喜在篮子底下发现了一只匣子,打开一看,最上面还有一封信。 他看完信后,将信烧掉,匣子找了个最隐秘的地方收好,才提着分好的东西出门了。 …… “二小姐,你让找的匠人找好了。那匠人是一对父子,人已经接进长安城了。” “好,我知道了。” 于是,吕颂梨带着人出去了一下午,她带着帷帽和那匠人见了一面,把自己的要求说了。 从那处宅子出来,吕颂梨就带着墨冰去了附近的银楼挑选首饰。 到了傍晚,吕颂梨就拿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而那对匠人很快被送出长安城,然后直接送他们到运河码头,坐船走了。 一直到上了船,那对匠人父子才松了口气,摸了摸放在怀中的银票,放心地笑了。干完这一票,他们回乡后,能盖一座房子,还能给儿子娶个媳妇了。 杨威镖局 “总镖头,镖局接到一单很奇怪的镖。” “镖的是什么?” “是护着人走一趟远门,从长安将人护送到目的地就行。” “让我们护送的是什么人?目的地是哪里?从何时开始护送?” “时间地点人物信上都没写。只说了约定的信物,如果我们的人看到杏花胡同的杨威酒馆门头绑上了红布,就是差不多要出发了,时间大概是一个月左右,不会超过两个月。还标明了危险性不大。” 好奇怪的镖单,总镖头不想接的,但对方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头,真的不接吗?” 人家还说了,会给两成定金,如果最后不用他们出镖,他们也能白拿两成!这是馅饼砸他们头上了啊,确定不吃吗? 总镖头看着上面说给的数,内心很是动摇,只要他们接下这一单,就能养起整个镖局一年,真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总镖头看着底下兄弟们一双双渴望的眼睛,最后一咬牙,“接了!”干了,人家诚意满满,他们镖局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 第109章 吃席烦恼 赵家,茶室 谢湛和赵郁檀这对未婚夫妻面对面地坐着,两杯热茶置于他们之间,香气袅袅升起,但他们两人,心思都不在上面。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谢湛很平静地面对着自己的未婚妻。 对于自己被未来岳父骗来,只因未婚妻要见他,谢湛觉得,他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在跳。 他的冷淡,让赵郁檀很伤心,“湛郎,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在这个时候找你?” 其实她这次找他是有很紧要的事情和他说,而这件事,越早说,对他对他们两家越有利。她约他见面,完全是为他考虑。不然,现在距离他们的婚期只有几日了,她大可以等完婚后再和他说。 “没有,你想多了。”谢湛头痛,却不得不安慰她。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事不能等成亲后说的。但他人都来了,何必说出那伤人的话呢,这不利于两人的关系。 “我这次找你,其实是想告诉你——”赵郁檀咬着唇道,“皇上他……” “嗯?” “皇上的寿元应该不多了。” 谢湛惊异地看向她。见她紧张的模样,本来那句‘你如何得知’的,最终改成了,“消息确定属实吗?” “保证真实。”赵郁檀悄悄地松了口气,他没追问,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总不能告诉他,这是做梦梦到的吧? 是的,她又做了一个对未来有用的梦。康成帝的寿元将近,这是她最近做梦梦到的内容。 赵郁檀决定和谢湛吐露这个消息,原因有二一来是她知道先知先觉的重要性,她即将嫁进谢家为谢家妇,当然希望丈夫谢湛能利用这个消息,好好地布局一番,为谢赵两家谋取利益二来是不想被吕颂梨比下去。 这段时间,吕颂梨的表现太出色了。尽管赵郁檀并不认可吕颂梨这段时间的表现,只觉得她是坏事做尽。 但赵郁檀通过她爹,知道谢氏族内的人,对她颇有微词。觉得因为她,让他们谢氏一族弄丢了吕颂梨这个少族长夫人。赵郁檀觉得很委屈,她是主动制造了机会没错,但如果谢家没有默许事情的发展,哪会有后来这个结果呢? 不过没关系,吕颂梨再优秀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被流放!快了,还有个把月,吕颂梨就要跟着秦家一起完蛋! 是的,赵郁檀已经知道,吕颂梨正是当初收买了燕子和桃子的人。 吕颂梨对她家四郎做的所有事,导致她家四郎心里积怨,对她和家里很有意见。他怎么能敌我不分呢?赵郁檀觉得赵彬这样不对,但更恨让赵彬变成这样子的吕颂梨。等他们真被流放时,她一定要出手,给她弟弟讨回公道! 谢湛结合他手中收集到的消息,很快就判断出来,赵郁檀刚才给他的消息应该是真的。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是真的。 谢湛心神一震,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谢家能从中谋取什么利益?对了,继位者是谁?太子吗?不对,如今太子身在北境,不在长安,目前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在长安。 谢湛的脑子在高速地运转着,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他们谢家,是否要博一个从龙之功? 一瞬间,谢湛想到了很多很多。如果皇上驾崩,太子……秦家会如何,吕家会如何? 纷纷乱乱的想法冲击着谢湛,他不由得从桌上取了一杯茶,狠狠地灌了一口。 “你觉得,那位大概还有多久时间?”谢湛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赵郁檀,眼睛一直直视着她。 赵郁檀咬唇,垂下眼眸,“不到两个月。” 不到两个月……不到两个月……谢湛呢喃了两遍,然后就回过神来了。 谢湛按捺住心中的激荡,握着她青葱一般的指尖,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郁檀,谢谢你将这消息告知我,帮了我大忙了,” 赵郁檀只觉得他的目光里盈满了深情,热气不争气地往脸上涌着,莹白如雪的脸颊很快就染上了绯色。 谢湛回到谢家,开始不断地召见谢系一派的人。 谢家因为在筹办婚礼,整个宅子都热闹得很,这些人进进出出的,也不显眼。 接下来一段时间,因为大家都偃旗息鼓,专心办大事,不对,是办喜事,几家人很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这四家人风风火火地准备办喜事,却不知道他们一前一后仅隔一天送去的请帖给长安城内诸多官宦世家带去了多少烦恼。他们本身派系姻亲以及亲谢亲赵派亲吕亲秦派的都好办,为难的是那些中立派,和他们几家都不亲近的,比如太常寺少卿。 看着两张红艳艳的请帖,太常寺少卿李大人常吁短叹。 “爹,你还在烦恼怎么吃席啊?”李家小儿子问。 李大人瞪了他一眼,“这是吃席吗?这是站队!”接着就抱怨上了,“这谢家不干人事!尽会为难你爹!” 李家小儿子点头,确实是为难人。本来嘛,人秦吕两家先放出婚期,送请帖,他们已经打算出席了。紧接着,他们谢家后脚也放出婚期,一样是安排在腊月十五,就不能前面挪挪或者往后挪挪吗? 现在好了,两家一起办事,老子该上谁家喝喜酒?烦死了! “爹和娘,你们一人去一家不就行了?” “按理说,是行的。但是,我和你娘谁去吕家,谁去谢家?” “这个就随便了吧?” 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你爹倒是想随便,但吕德胜那家伙会和你随便吗?听说吕德胜很宠他这个小女儿,你信不信,十五那天,我要是去谢家,你娘去吕家,就等着被参吧! 秦家是比较讲道理,但人家秦晟也是嫡次子,又是他们那一辈中最小的孩子了。这婚礼很重要。 可是爹,谢湛是谢家的嫡长子啊,还有那赵郁檀,在赵家也是很受宠的。你去了吕家,谢家不会记你一笔吗? 啊,头大!真恨不得有个分身! 突然,李大人灵机一动,“有了!生病!那天你爹我生个病就行了!”爷哪家都不去,总行了吧? “然后你大哥和你娘,一人去一家。” “爹,那大哥和娘分别去哪家?” 李家小儿子这问题一出,妻子和大儿子就一起朝他看了过来。 李大人……啊!让他死了吧! 第110章 好大儿 这日,吕德胜被传召进宫伴驾。 他陪着皇上说了一会儿话,见他脸色有些灰败了,又有小太监进来禀报事情,识趣地表示自己要去解决一下人生三急。 蹲在宫厕里,吕德胜觉得小心脏砰砰地跳得很厉害。 皇上这龙体,败得太快了。吓死他了。 闺女先前说过,皇上这身体有症状了,就会很快的。因为症状的出现代表他龙体已经承受不住了那些丹毒的霍霍了,这相当于到了最后阶段,死亡也是时间问题。 但是皇上应该没有办法了,他既然选择继续服用丹药,这无异于饮鸩止渴的举动,一定是他不吃丹药的后果很严重,才使得他选择服用丹药,然后透支生命或者说抽取最后的生命力来提神。 他告诉自己,在这紧要关头,他一定要稳住稳住。 吕德胜解完手,出来洗手的时候,巧偶魏自立。 吕德胜眼睛一亮,挨了过去,“魏大伴……” “吕大人。”魏自立朝他笑了笑,然后很认真地洗手。 “听说最近有人私底下找你了?”他小声地问。 “吕大人说什么呢,咱家听不懂您的意思。”魏自立依旧笑着。 吕德胜也不管他听没听懂,径直说道,“魏大伴,不是我说,咱们都是伺候皇上的,在这种关键时候,可别行差踏错啊。”小样,还和他装呢。 魏自立皱眉。 吕德胜继续,“有些船看着挺好,但上船的时候小心踏空啊。” 听到这话,魏自立压低了声音问,“四——他也让人找你了?” 吕德胜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心里却在尖叫,四,什么四?你想说的是四皇子吧?!闺女猜对了,真的有人!四皇子真的是幕后之人! 魏自立心里缓缓浮现一句话,这四皇子,不堪为伍。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他咋谁都打听? “咱好好伺候好皇上,比啥都强。”吕德胜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及他透露的消息的份上,和他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魏自立点了点头,并且深以为然。他原先还想着多备一条后路的,现在不那么想了。所谓后路,知道的人多了就是死路。 两人没说什么互通有无的话,有些话,心照不宣即可,说出口就是祸患。 解完手,吕德胜便慢慢走回去御书房,里面还隐约传来说话声。 吕德胜注意到魏自立猫着腰进去了,估计是交接吧,果然,没多久,他的徒弟就出来了。 没多久,御书房的门就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位十三四岁身形瘦削眼神温和的少年。 “微臣见过四皇子殿下。” “吕大人——”宋墨似乎没想到会遇上吕德胜,腼腆地和他打完招呼,就微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吕德胜看着他的背影,思忖,这个脸蛋生嫩、面上无毛、眼神纯良的四皇子竟真是幕后主使?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不对,是人不可貌相。 “还不进来?”康成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吕德胜连忙收敛心神,进去了。 “刚才在想什么?” “回皇上,臣是觉得四皇子挺有孝心的,也是个细心的孩子,他好像是看出来皇上您龙体不适了,最近总来尽孝心。” 而且四皇子的手段挺高明的。像是知道自己不得皇上待见,他人也不常到,但总有东西送到皇帝跟前。比如昨儿个送来了一支开得正好的腊梅又比如像大前天,四皇子偶尔吃到一道菜,也会和御乾宫这边说,让御膳房那边给皇帝上一份一模一样的。给人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关心,一如平常人家的儿子关心生病的老父亲一样。 康成帝眼神幽深,没说四皇子了,而是拿手指点了点他的脑门,“你啊你——”就他敢大着胆子说他龙体不适了。好多人即便知道他龙体不好,也不敢多说,生怕犯什么忌讳一样。 提到儿子,康成帝不免提到身在北境的太子。 吕德胜发现,最近自己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啊。 皇上对太子,时而满意,时而又不满的,他又不能附和皇上。皇上可以抱怨太子,说他这里不好那里做得不行中,他可以跟着点头吗?他跟着附和,那是茅房里打灯笼找屎呢。 然后,他又不能不说话,对吧。你让皇上唱独角戏,就对了? 他能怎么办呢?只好一个劲地夸太子啊。皇上说太子为政不行,他就夸太子得人心,人缘好,大臣们乐意辅助他,他登基后只要总揽朝纲就行皇上说太子优柔寡断,他就夸太子思绪周全,听得进臣子们的意见,不武断…… 心好累…… 他觉得太子要是能活着回来,继位后不给他加官进爵都对不起他这么夸他! 今儿个话题一起,康成帝埋怨了太子两句,话锋一转,话题就落到了他身上,“吕爱卿应该没有烦恼啊?上次在鸿升酒楼,你的一双儿女来面圣,是你最小的儿子和闺女吧?虽然只有短短的一面,加上偶尔听你提起过他们,朕觉得他们很不错。” 瞧瞧,它来了它又来了! 吕德胜腼腆地笑了笑,“是的,皇上,那是臣的小儿子和小闺女,他们确实很不错。特别我小闺女,很聪明。”骄傲!他敢说,他家的情况,皇上不说一清二楚, 紧接着,他话峰一转,“可是,臣也好烦。” 康成帝奇道,“你烦什么?” 吕德胜老实说,“我烦我家老大。” 皇上都那么多烦恼,你日子过得比皇上还好还幸福,儿女比皇上的龙子龙女还要优秀,这不是让皇上闹心吗?招恨! 而且,皇上在说太子这不好那不好,你孩子这么优秀,这不是摆明了说皇上还不如你吗?就这样,皇上还能和你亲近?闹呢吗不是? 吕德胜没办法,只好将自家大儿子提溜出来。 他接着往下说,整个意思就是,皇上,我家大儿子有点废,作为嫡长子,他的能力可能不足以撑起这个家,我目前正在抢救,看看能不能救得回来,但是我为了预防万一,已经悄摸摸地练起了小号了。 老大就这点作用了,可不能浪费了。 吕德胜终于懂得了闺女一直说的那句话,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垃圾,只有不会利用的人。做人,思路要开阔。 当皇帝的人都多疑,吕德胜也不怕他去查,老大这些年怎么样,都能查得到。而他本人近来也确实将大孙子吕骁带在身边教导了。小儿子脑子是不错,但他厌烦俗务,就算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看康成帝陷入沉思,吕德胜又连忙表示,“皇上,微臣家小业小,禁得住折腾,反正大不了就一夜回到当初一贫如洗的时候呗。但您不一样,您家大业大的,可千万要三思啊。”不对,连思都不能思!那种想法不要有啊。 康成帝不,正因为他家大业大,才要想想,让他想想。 吕德胜面上忧虑不已,心中却暗自雀跃皇上,格局打开,咱们可不止儿子这一项选择,还有孙子呢。 至于他这个提醒会不会让四皇子记恨,吕德胜自暴自弃地想,随便吧。反正四皇子都要算计秦家,也容不下他了,还不许他偷偷地添点乱?要是太子出事,真能让皇上立皇太孙,那也比四皇子上位好。 今晚又是平安夜。 吕德胜一回家,就抱着老妻嘤嘤直哭,他太难了。皇上最近好难伺候,他现在算是对那句伴君如伴虎的话深有体会。 吕德胜吃晚饭时,看到在外跑腿回来的大儿子,难得的笑着夸了他最近很能干很有用。 这让吕致远受宠若惊,他爹这阵子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搞得他心里很难受。今儿个他爹对他笑了还夸他了,说明先前的事翻篇了吧? 第111章 秦明之死 北境,安阳 李卫是侯爷秦钺的心腹爱将,自几日前,侯爷接到世子爷秦珩的飞鸽传书,就让二公子秦晏领了一队精锐南下欲接应太子。 这支精锐出安阳城后,就一分为三。因为从长安到北境,有三条路。二公子带着他们直接奔赴最西边,也是最危险的那条路。 距离白鹤镇三公里时,就有斥侯闻到了血腥味。他们一路疾行,在距离白鹤镇一公里外的一处雪原高地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奔跑的脚步。一切只因眼前的这一幕太震撼了。 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六公子浑身染血,手握红缨枪,茫茫然地站在那里。他的脚下,躺着无数穿着汉人服饰的羌胡士卒。 雪白的世界,染上了腥红色,让天地为之沧然。 他们意识到,他们还是来晚了。 他们的到来,惊动了六公子,六公子朝他们看了一眼,然后脚上一踢,一个人头从雪地飞起,被他一手拿住上面的头发。 他们仔细辨认,发现那人头不是别人,正是羌胡大将卜吉儿的人头!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们北境将士正在前线死死地抵御强敌,这羌胡人从哪里来的,如何穿过他们的战线,出现在他们身后的? 六公子不顾染血的战袍,一手握着红缨枪,一手提着卜吉儿的人头,来到一具尸身旁边。 “老四!”秦晏认出那尸身,眼睛一下就红了。他踉踉跄跄地朝他们冲了过去。 秦晟将卜吉儿的人头放在他四哥旁边,蹲下身,缓缓替他合上怒睁的双眼。 “二哥,我来晚了。如果我——”秦晟自责地说着。 秦晏打断他,“不是,是我们都来晚了!” “二哥,四哥是为救太子而死的……” 李卫跟着到了前面,听到他们的对话,心情很是沉重,他们来晚了,不止六公子来晚了,他们也来晚了。 太子被羌胡人劫持并转移走了。 四公子为救太子,奋不顾身,但他只带了六七部曲,难敌敌军一部,最终被敌人用箭射杀身亡。他身中数箭,其中一支,穿胸而过…… 那时的六公子,为撵上四公子,从长安城出发,日行八百里,若非四公子改道了,早就被追上了。 追着四公子来到白鹤镇,在此激战了一天,杀敌无数,刚才所见,他握着红缨枪的右手都不自觉地颤抖着。 秦晟给他四哥合上双眼,整理好衣冠之后,就要去追踪羌胡人,太子还在他们手里。 是秦晏拦住了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追踪羌胡人,营救太子,是我的事。而你,现在要做的是赶回长安城,完婚!”不要给太后发作他们的机会! 另外,“你还需要将你四哥带回去安葬,让他入土为安。” 秦晟握着红缨枪的手缓缓垂下,眼睛通红。 秦晏站在那里,头也不回地吩咐,“李卫,你挑上四五部曲,随六公子回长安!” “是!” “听话,回长安!” 秦晟不说话,提着红缨枪来到一块大青石旁,一套枪法行云流水地打出,石沫纷飞。 等他停下时,只见大青石上面书写着,平西侯之子秦明罹难之地! “走!”秦晏催促他。 等秦晟驮着秦明的尸身一马当先疾驰而出时,李卫带着挑选出来的四五部曲连忙跟上。 秦晏翻身上马,带着他的精锐部队追着太子被掳的方向去了。 长安城,吕家 吕颂梨看完手中的信,眺望着窗户久久不语。 “阿梨,找爹什么事?”吕德胜刚从宫中回来,就听妻子说女儿在书房等他,他喝了口水就过来了。 吕颂梨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 “这是秦家刚才送来的信。” 吕德胜打开一看,太子被羌胡人掳走了?再一看,随行精锐全军覆没。 看到这里,吕德胜倒吸一口凉气,牙疼! 等看到信上说,秦四郎秦明为营救太子被羌胡人杀死在白鹤镇时,静默了,好一会,才叹息一声,继续往下看。信上还说,秦大将军正在派精锐队伍追踪羌胡人,营救太子。 这一切都朝他们先前推测的方向走着。 “太子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吕颂梨觉得,以四皇子的心狠手辣,太子说不定已经罹难了。只有太子死了,他才有继位的可能。所以,如果是他的安排,那么在抓住太子的第一时间肯定是弄死他的。 对于北境之事,说实话,她无能为力。这真的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不止她,连被卷入其中的秦家也是同样的无力。即便秦家知道这是一个阴谋是一个陷阱又怎么样呢?还能立即起兵造反吗?难。俗话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起兵的话,肯定得有所准备,秦家有吗?而且康成帝在位,拥护他的人不少,大黎在别处,还有三四十万兵马。秦家现在造反没有任何优势。 再说了,秦家一反,枪头调转,北境的外族怎么办?不抵御了吗?放任外族入侵中原,就是民族的罪人,会失去民心的。 这样的造反,就是无根之水,注定成不了事的。 时机不对,一切白费。 “爹,和我说说咱们皇上的情况吧。”她收到的消息,是秦晏第一时间从白鹤镇用飞鸽传出来的,秦珩接到后,就给她送了过来。她现在需要皇帝那边的信息,需要依据,再次评估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皇上最近好难伺候……”吕德胜开始详叙他在宫中得知的信息,他现在算是对那句伴君如伴虎的话深有体会。 吕颂梨认真地听完后,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皇上不对劲!她再一候太子的随行人员中,未必没有皇上的人。也就是说,皇上极有可能已经知道太子被掳的消息,甚至更新的消息。 不能再有动作了! 如果更新的消息是太子身死,那么现在的康成帝就太危险了。 走到生命尽头的他本就如同一只受了伤的老虎,太子的死,只会更加刺激他,且不说他对幕后之人是什么样一个想法,但那些想利用这事占便宜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这时候,越是动静大,越会吸引他的目光。 幸亏她在布置的时候有操办婚事在明面上作为借口,幸亏她的运作很隐秘。 等她安排好一切之后,吕颂梨不禁感叹,皇帝还是皇帝啊。 吕颂梨想得没错,康成帝扫了一眼他们秦吕两家,然后就盯着谢赵两家去了。秦吕两家被太后逼着在赐婚后两个月内完婚,婚期安排在腊月十五,没毛病。大张旗鼓,想热闹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那两个孩子都是被嫌弃后被太后硬凑在一起的,要面子嘛,排场搞大一点,理解。 但是谢家和赵家就有点问题了,怎么那么着急举办婚礼?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太子的事,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或许是疑心起的原因,康成帝怎么看都觉得谢赵两家有问题,再让人仔细一盯,真的有问题! 秦家,秦珩接到吕颂梨的信后,信服她的判断,立即让人停止了所有有运作。 而这时,谢湛正秘密地通过他原先在中书省官署的上峰带领着去见了四皇子。他原先是中书舍人,他的顶层上峰正是薛怀民,在薛怀民的引荐下,双方相谈甚欢。 第112章 陪葬名单 吕德胜听完闺女的分析,眼睛一亮,“闺女,你说我们能不能送谢家和赵家一程,将赵家或者谢家往四皇子的关系网上靠?” 吕颂梨看着她爹跃跃欲试的样子,有点好笑,她爹这是磨刀霍霍向猪羊啊,其实她也有点心动,但是她想了想,还是摇头,否了她爹这个提议。 “爹,咱们不要动,特别是你,要相信我们皇上对百官的监控力。我们拿皇上当刀,万一被他察觉……”借刀杀人固然好,但是就目前的局势来说,出手风险太大,如果被发现,有可能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还不如静观其变,后面看看有没有补刀的机会。 “那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吗?” “在目前的长安城内,一动不如一静。”此时的长安城就像是飓风中心,在康成帝的眼皮底下,这时候是比乖的时候,乖乖的不一定有赏,但是不乖,就要挨打。 吕德胜想了想,确实如此。然后他打开书房门,吩咐下人去将吕致远和吕明志喊过来。 吕颂梨知道她爹想干什么,这个时候,确实该统一一下意志。 没多久,吕致远和吕明志两兄弟就来到了书房。 吕德胜和他们提了一下最近的形势,最后叮嘱他们,“最近长安城,风大浪大,你们都给我夹紧尾巴做人,听到没有?!” 吕颂梨静静地思考着,还是那句话,做最坏的打算,朝最好的方向去努力。他们目前就按太子出事这个最坏的结果去做准备。太子出事,总要有人为此负责的。他死在北境这个地界,对秦家来说是无妄之灾,秦家必然是首当其冲,吕家也可能会受牵连。 真到了那时候,已经属于上层之间的博弈,他们身为棋子能做的有限,只能谋算人心,借力打力。 可惜她对四皇子等人的阴谋察觉得太晚了,不然,在太子前往北境劳军之前,把这事搅黄,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 这个念头也仅是在她脑中转了一瞬,便被她抛之脑后了,看见危机并不可怕,有危机,咱就解决。 他们现在要做的,要防其他人到时落井下石。要对付这一招,那自然是去尽可能地拿捏敌人的把柄命脉了,你捏着他们的把柄和命脉,对方还敢对你落井下石吗? 他们长安城不好动,但长安城外有一处是可以动的。 吕颂梨的目光落在骊山别院这四个字上面,“赵彬啊赵彬,到了该你表现的时候了,这次我给你个机会,希望你这次争气点啊。” 在吕颂梨看来,赵彬从来都只是一把刀,以前他是赵家手里的好刀,现在,他变成了一把捅向赵家的利刃。现在用一用,正好。 吕家三父子这时才知道,他闺女|妹妹|二姐在赵彬身边还安排了人。 看着她将事情安排下去,吕明志的嘴巴动了动,小声地道,“二姐,先前那赵彬都这么惨了,你咋还没放过人家?” 吕致远……他家老妹太可怕了,以后他得罪谁也别得罪她!他暗暗发誓。 啪!吕德胜给了小儿子一个瓜嘣,“你会不会说话?你二姐这是深谋远虑——” 吕颂梨笑了笑说道,“明志,你还担心他呢?” 啊呸!吕明志在老父亲的虎视眈眈下,快速地摇头。他不担心赵彬,只是觉得他可怜。算了,他要是不可怜,可怜的就是他家二姐了。这么一想,赵彬还是这样吧。 吕颂梨接着说道,“放心吧,等这次的事后,我就放他自由,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两清了。” 吕德胜胡说,你分明是看他没有了利用价值才对他弃如敝履的。 吕明志觉得他更可怜了怎么办?! 吕致远不要得罪老妹,不要得罪老妹。 闺女的嘴,骗人的鬼。 吕德胜摇摇头,背着手走出了书房。出了书房后,他脚步轻快地小跑回正院,和妻子分享闺女聪明才智深谋远虑。 骊山别院 这日,赵彬从醉生梦死中醒来,这时的他,被人伺候着洗漱干净,头发也绾起来了,身上的衣服华贵精美,不看他的腿,就像回到了曾经意气风发之时。 侍女金婵来到他跟前,笑盈盈地道,“四公子,今天有暖阳,咱们到梅林里看看怎么样?沿路的雪,奴婢都让人扫干净了,过去很方便的。” 赵彬直直地看向来人,“不用那么麻烦了,说吧,要我做什么?” 金婵无措。 “你是吕颂梨的人?” 金婵一惊,“四公子说笑了。” 赵彬自嘲地笑笑,“我觉得,到了我这步田地,也只有她还会这么处心积虑地惦记着我了。” 说完这句,他再次说道,“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 金婵一咬牙,将自己的要求说了,然后奉上纸笔。 赵彬闻言,意味不明地笑笑,然后爽快地拿起笑,蘸起墨,刷刷地写了起来。 金婵见此,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她是刘二喜的远房表妹,家就在骊山附近的庄子上。之前她表哥找到他们家,素来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和嘴巴紧的,私下问了她愿不愿意来照顾一个残废,在他身边做内应。 还说,她如果不愿意,就当他没提过这事,如果愿意,那他会带她走,对外就说去给富贵人家干活去了。但是这事不管成不成,都不能往外说,也不能告诉家里。 她在家中行二,上头还有一个大姐,看到家中卧床的母亲以及辛劳的父亲,还有几个瘦骨嶙峋的弟弟妹妹,她一咬牙就答应了。 很快,骊山脚下的赵家别院招奴仆,模样齐整的她很快被选上了,再略微打点,她就到了四公子赵彬跟前伺候。 表哥将她送来时,只说让她用心伺候,别的不要多想,平时也不联系她。这是表哥那边的人第一次联系她,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她来到赵家别院之后,她家就交了好运。一个好郎中云游到他们村子里,恰好就治好了她娘的病,他们家只花了一点点钱。接着,她爹找到了一份短工,薪资很不错,还不累人。然后大姐说了一门好亲事…… 她知道这一切的发生是她表哥背后的贵人给的,她心存感激。 其实她不知道贵人的名字的,只是表哥偶尔提起过一次,她就深深地记住了。 大概一刻钟左右,赵彬就写完了,然后撂下笔,“我赵彬输在她手里不冤,谢赵两家输在她手里亦不冤,她将人心算到了极致啊。”活该她赢。 赵彬对于出卖赵家和谢家,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他如今就是赵家的一个弱点,赵家不保护好他,就别怪别人来利用他。 他来骊山别院那么久,他那好姐姐除了最初的时候,送过东西来,后面就音讯全无了。 他能理解她忙,快大婚了嘛。 但吕颂梨不也一样吗?他的敌人,特意安排人照顾他,对他嘘寒问暖,真是讽刺。 金婵取了纸张,朝他躬了躬身,然后走了出去。 赵彬在她出去之后,随手拿了一本书,背往后一靠,头一仰,将书覆在脸上,然后开始低低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御乾宫 咳咳——咳咳—— 康成帝好不容易止住咳,魏自立连忙给递了一条热帕子,等他擦完嘴后,又给他递上一杯参茶。 康成帝喝了两口,压下了喉头的痒意,后背重新靠在软枕上,他虚着眼睛问,“有北境的来信了吗?” 魏自立“暂时没有。” 康成帝面色沉沉,“再发一道秘诏太子回长安!要快!” “喏!”魏自立心说,这是第三道秘诏了吧? “等等,先去给朕拿陪葬单子过来。”康成帝吩咐。 “喏!” 魏自立没多久就回来了,“皇上,这是陪葬名单,请您过目。” 魏自立的头,压得极低极低。 “这些日子,吕德胜没有丝毫异动?” “没有,吕大人一般从皇宫回去后,几乎都不出门了。吕府也是安安静静的,除了初六那天,秦家去下聘之外,吕二小姐去了一趟银楼,吕家大少爷倒是被吕夫人指使得团团转,在外面跑腿呢。来来往往的人都很正常。” 康成帝凝神思索片刻,抬起朱笔,往上面一划,将吕德胜从陪葬官员的名单上划去了。 罢了,吕德胜待他以诚,放他一回,全了这君臣情谊。否则他手上还有一块自己赐的免死金牌,到时顶多用了而已,也死不了。这样的话,就和脱裤子放屁没啥区别了,他当初赐他免死金牌毫无意义。 魏自立看到这一幕,心中佩服,吕大人真厉害,竟然让皇上改变了主意。要知道吕大人身为皇上跟前最得用的臣子,皇上便是死了也想带到地下去继续用的。 他早早就知道吕大人上了这陪葬名单的,不止他,自己肯定也在陪葬之列的。他虽然没在这张名单上面,但是魏自立觉得,他应该会被秘密处死吧? 现在吕大人逃过一劫,真是令人羡慕。 “魏自立啊,朕去后,就放你自由。” “皇上,奴婢想一直陪着您。”魏自立连忙说。 康成帝叹息一声说道,“那你给朕守墓吧。” 这话,康成帝和他说过,但他一直都不敢相信。但今日,皇上将吕大人的名字从陪葬名单里划去,或许,他可以信一信? 这事后来被魏自立悄眯眯地透露给了吕德胜。如果吕德胜之前没有真诚地提醒过他,或者皇上没有把他名字划掉,那这事他一定不会说的。 这个消息,让吕德胜惊出了一身冷汗。 吕颂梨也没想到,首先,她一个后世人,丧葬都很简单,加上她也没操持过葬礼,没注意到这块很正常。其次,大黎朝实行薄葬,已经好几代了,她也没料到康成帝竟然要恢复人葬。这是皇帝还没当够,要带到地下去享受? 而且,他这哪是陪葬单子,这是阎王爷的生死薄吧。 等等—— 吕颂梨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好东西啊。既然皇上有想要带走的人,那四皇子有没有迫切想送走的人? 他们不能上船,未必没有合作的机会,对吧? 吕颂梨始终相信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皇上,北境来信了!”魏自立匆匆进来。 “快拿给朕!” 康成帝先打开一封,只看了两眼,就扔到一旁。 紧接着,他打开最后一封,然后,“噗——” 康成帝吐出一大口血,手中的信纸飘落。 “皇上!”魏自立瞬间惊得魂飞魄散,“快,快请太医!” 吐了一大口黑血之后,康成帝反倒觉得身体松快了些许,他扶着桌子,虎目流泪,低吼着,“秦钺是干什么吃的?!” 看着战报,康成帝的手一直在颤抖,太子,他们竟然让太子死在了羌胡人的手里! 他接到的战报有两封,前面一封是秦钺率大军围攻羌胡王庭,后面一封是太子已经薨了的消息。 魏自立过来扶着康成帝躺回榻上,等他躺下后,才去收拾那两封战报,等他不小心瞄到信上的内容时,他浑身颤抖,恨不得自插双目!太子竟然死在了北境?!出事了出大事了! 魏自立的脑子嗡嗡的,然后感受到身后如芒在背的目光,他匍匐在地,完了,这是他能知道的吗?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想,天要塌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所有牵涉其中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来人,去将四皇子给朕拿下!”这是康成帝的第一道命令。 “是!”魏自立从匍匐的状态爬了起来。 可是当魏自立刚走出大门去吩咐人时,又被叫了回来。 “等等——” “皇上?” 康成帝深吸着气,压下心中的愤怒,“先不拿人,让人将景阳宫暗中围起来。” “把薛怀民给朕写上。”康成帝狞笑着说道,他的太子死了,他们弄死了他的太子,四皇子是他为数不多的儿子,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他,但是薛怀民这些人凭什么活?! 魏自立很快意识到皇上说的是陪葬名单要加上薛怀民。 “还有谢家!”谢家,趋炎附势之辈!在太子生死未卜之际就投了宋墨! “皇上,谢家全族有将近两百口人,这——”魏自立小声地提醒。 第113章 臣不傻 这天进宫的吕德胜觉得怪怪的,总感觉这宫里比之前压抑了。 见他神色不对,有空出来迎他的魏自立问,“怎么了?” “就是,感觉周围像是凝滞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魏自立心说,吕大人这野兽般的直觉啊。 接到太子薨逝的战报,皇上最终还是被气晕了过去,醒来后,皇上已经下令封锁一切消息,只是没提如何处置谢家,他也没敢问。但薛怀民和谢家,讨不了好是肯定的了。 这要命的事,他可不能说。一出口,他活不过三更了。 殿内的康成帝早已经恢复了冷静,再次逗弄了一下五岁的大孙子,就挥手,让奶娘将他带下去了。太子这嫡子生得还是太晚了,但也没办法,太子妃连生了两个女儿,又调养了一年,才生下宋安这个儿子。 吕德胜看到被抱在奶娘怀里的宋安,心就是一跳! 殿内,康成帝的脸色越发灰败了,他看向吕德胜,“吕爱卿,朕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吕德胜预感不好,并不想继续怎么办? 但康成帝不会给他机会,他直接问了,“如果你的小儿子为了继承家业,害死了你的大儿子,你会怎么办?” 旁边的魏自立听着,都觉得吕大人可怜,但一想到皇上都不让他陪葬了,为难一下他而已,难道不应该吗? 吕德胜听到这个问题,简直三尸神跳!皇上!这问题是臣能听的吗?啊!娘啊,不,闺女啊,太子真的出事了! “皇上,臣不傻。”吕德胜委婉地提醒他。您不会以为微臣是傻子吧?微臣是会联想的啊! 康成帝失笑,他一笑,牵动了肺部,又咳了两下,“少废物,好好回答!” 久久没听见他回话,康成帝抬眼朝他看来,嗯? 皇上,你咋那么喜欢为难微臣呢?微臣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啊。 吕德胜小心地回道,“皇上,微臣觉得,微臣家的那点子家底,还不至于让微臣小儿子如此丧心病狂,呸呸呸,微臣说错了,不是丧心病狂,是……是……” 吕德胜是了半天,没是出后面的话来。 丧心病狂—— 康成帝咀嚼着这四个字,可不就是丧心病狂吗? “那你到底会怎么做?”康成帝执着地追问。 这是一道送命题吧?让他站哪边?吕德胜急死了要! 站太子这边,得罪的四皇子,皇上明显不想让四皇子给太子抵命嘛,不然也不会来问他这个问题了,直接乾纲独断就行了。站四皇子这边,得罪的不止是死了的太子,还有皇上! 吕德胜懂了,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大胆地回道,“微臣一定会狠狠地惩罚他,这兔崽子敢为了这点子家业算计兄长害死兄长,谁知道他改天会不会因为那点子家产而弄死我这个老父亲?微臣怕死。” 康成帝叹息,他们君臣之间考量的因素不一样。 “皇上,求您了,饶了微臣吧?这种问题,微臣想得头都大了。” “行了,回去吧!魏自立,帮朕送一送他。”康成帝朝他挥了挥手,精力不济,不留他了。 吕德胜走了,一步三回头,“皇上,你要好好保重龙体啊。” 出宫的时候,魏自立借着侧身的机会给他塞了一条小纸条,吕德胜不动声色地拿下了。 “吕大人,出宫后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晓得吧?” “我懂我懂。” 吕德胜一出宫,登上自家的马车后,就赶紧吩咐,“老李头,快快,驶快点!” 老李头得令,手上的马鞭挥得呼呼响,新马车跑出了它最快的速度。 这时,吕颂梨正在书房里研究从骊山别院送回来的资料,还有秦家那边也送来了她指明要的关于谢赵两家的资料,她需要整理之后,再从中提取她要的信息。 在赵彬的资料送回来之后,她就给秦家去了信,询问秦家这些年有没有收集有关于谢赵两家的资料信息,如果有的话,可否复刻一份给她。 秦珩接到吕颂梨的信,他看完信之后,吩咐心腹,将他们秦家这些年收集到有关谢赵两家以及太后娘家的资料 一并给吕家送过去。 “阿珩,阿晟什么时候回来?”他刚将事情吩咐下去,就见他亲娘领着人走了进来。这都十三了,新郎连喜服都没试过,像话吗? 距离腊月十五只有两日了,也难怪他娘着急。他算了算阿晟的速度,从白鹤镇往长安城赶,三天的话,应该能勉强回到长安城吧? 秦珩安抚了秦夫人两句,说秦晟一定能够赶在十五之前回到长安城的。 秦夫人无奈,但她也知道,说再多,他也不可能将阿晟给变出来。 吕颂梨将这些资料整合后,发现赵彬不老实,他给的资料,九真一假吧,但也足够了,她本就不会听信他的片面之词。 吕德胜到家后,直奔自家书房。 “闺女,闺女,出事了,这次真的出大事了……” 等吕德胜说完,吕颂梨叹息着,太子终究还是没救回来。而且皇上很明显知道太子之死是四皇子害的。 “闺女,你说太子出事了,皇上会考虑皇太孙吗?” “怎么这么问?” “不就是那天皇上谈起太子,我也将你大哥提溜出来,说他不争气,还提起了想培养骁骁的想法。然后今儿个竟然看到皇上将太子长子宋安接到了御乾宫,刚才皇上问我那个问题时,我也说了要严惩小儿子……”吕德胜越说到后面越小声。 吕颂梨心说,爹,你厉害,你这是将四皇子得罪了一遍又一遍啊。 “那孩子在御乾宫呆的时间长吗?”她问。 “不长,好像在御乾宫呆了两刻钟这样,就被送回太子妃那里了。” 吕颂梨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权力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太子的长子宋安才五岁,弱主必然伴随着弄权专权的强臣,权力交出去,想拿回来就难了。她觉得,立皇太孙的可能性很小。 反而是立四皇子的可能性大。正如她爹判断的那样,皇上在接到太子薨逝的消息时,是最没有理性最激动的时候,他都没将四皇子处理了,那自有他的考量在的。 “这四皇子怕不是有点天命在身上的。”吕德胜悻悻然地道,这前前后后,他给康成帝上了多少次眼药了。 她代入康成帝去思考,“从皇上的角度来看,太子已死,他有愤怒,也有对接下来皇位由谁来继承的忧虑。得知四皇子是害死了太子没错,但也显现出他的能力,在剩余的三个皇子里面,无疑是出众的。”人心是很幽暗的。 吕德胜撇撇嘴。 “撇开他设计害死太子这点不谈,从理性去看,四皇子是这三人里,最适合继位的。” 吕德胜“行吧。” “现在咱们皇上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选立他人,二皇子三皇子,抑或是皇太孙,让四皇子的计划狠狠落空,狠狠地打他的脸!” 闻言,吕德胜眼睛一亮。 “可是,这样爽快是爽快了,但会给大黎皇朝带来隐患,或者说动荡。咱们皇上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为帝二十多年,人也算克制。他应该不会想让祖宗基业败在他的一时任性上。” 吕德胜不情不愿地点头,“赞同你的看法。”康成帝确实是这么一个人。 吕颂梨猜,他们这位皇上,最终理性会战胜愤怒,并且给四皇子一个机会。估计康成帝此刻正在冷眼地审视着四皇子。 现在就看四皇子怎么做了,他的做法,决定了他能否成为继承人,也决定了落在他身上的板子的轻重程度。 吕德胜咂摸了一下嘴,说道,“如果四皇子继位,那太子死得好冤啊。” 政治就是这么残酷。 “是啊,正因为太子死得冤,康成帝出于愧疚,会让更多人下去给他陪葬的。”说到这里,吕颂梨心情变得沉重,秦家…… 皇上要保四皇子的话,那么兄弟倪墙之事就不能拿到台面上来。否则,新帝得位不正,无法服众,也容易引发后患。 “还有四皇子身边那些谋求从龙之功的大臣,一定会承受皇上的雷霆之怒的。” 吕德胜点头,“那是,这些胆大包天的,谋害了太子,皇上能饶得了他们?” “等等,刚才我出宫时,魏自立偷偷给我塞了一条纸条,我看看。”他一边说一边从衣夹里拿出纸条。 第114章 要躺赢了 看完,他嘶的一声,“薛怀民上了生死簿了,据说人已经被秘密监视起来了。”知道他不会有好下场,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吕颂梨拿过来一看,有点意外,薛怀民这么快就上了康成帝的生死簿了?她还以为康成帝目前对四皇子还处于怀疑阶段呢,薛怀民的事一发生,就证明了康成帝已经很确定是他干的好事了。 吕德胜叹息,“也是可怜,从龙之功眼见着要到手了,却在成功时功亏一篑,现在一个个被皇上收拾。”想到前些日子他还想上船,他莫名地觉得脖子有点凉。 “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而已,薛怀民的权欲心那么重,等四皇子顺利登基后,他会成为新帝的掣肘,迟早会被他卸磨杀驴。”说到这里,吕颂梨意识到不对。 薛怀民这情况不对头,太快了,努力了那么久,胜任的果实没有享受到,就要被康成帝带走了? “爹,你有没有觉得薛怀民等人的暴露是不是太快了?薛怀民等人很像被人故意推出来让康成帝泄愤一样的。”是她想多了吗? “你之前不是让我相信皇上对百官的监控力吗?” 吕颂梨无奈地道,“但也没有那么快的。”她当时琢磨了多久秦家被流放的事,才查到四皇子和薛怀民他们身上,皇上监控力再强,也没那么快才对。太顺利了,太丝滑了。 吕德胜“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二皇子或者三皇子干的啊?” “应该不是他们。”他们没那实力也没那脑子,“我更倾向于这是四皇子自导自演的。” “目的呢?” “薛怀民等人在他抢到皇位前,是助力,但他登基后,就会成为新帝的掣肘。皇上处置这些人,不止没有惩罚到四皇子,反而帮了四皇子的忙。”吕颂梨越是对比康成帝和四皇子得到的好处,越是感觉康成帝像是被人利用了一样。 “不会吧?”吕德胜头皮发麻,“四皇子的心思不会那么深吧?而且他现在还没登上帝位呢,那么快就处置这些个功臣了?太冒险了吧?”四皇子才十四岁啊,应该没那等魄力吧? 吕颂梨也觉得这样的计谋这样的魄力,不像四皇子会有的。难道他身后还有一个智囊吗? 顺着这个猜测一想,薛怀民的下场就说得通了,他这不仅是被四皇子卸磨杀驴,而且还被人摘了挑子。两相叠加之下,有这个下场,不意外。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他这一局,人心谋算到了极致,厉害。 她之前知道皇上的陪葬单子时,还觉得这是个好东西,想着如果四皇子是最终胜利者,等恰当的时机她要拿薛怀民和他交易一下,她利用陪葬单子替他将薛怀民送走,这样既帮他除掉了掣肘他的人又无损他新君的名声。 现在意识到四皇子背后还有个智囊时,她就知道她这步棋被人捷足先登了。 吕德胜听到闺女这话,不由得道,“薛怀民实惨。”想要他小命的人那么多。 什么惨不惨的,还是那句话,政治博弈很残酷的。有时候,猎人和猎物之间的位置调转就是一瞬间的事。 “闺女,你说四皇子这么玩,就不怕玩脱了?”吕德胜还是不敢相信,他就这么笃定康成帝最终会选择他来当继承人? 吕颂梨试着分析四皇子这么做的理由,四皇子知道自己瞒不过皇上,太子死后,康成帝一定会怀疑到他身上的。与其躲躲藏藏最后被找到,倒不如主动暴露。他也需要一个表现的机会,展现他的气魄手腕聪明机敏,让皇上认可他的机会。还有,很可能是他的智囊发现,先前他们制定的计划不如现在这个容易成功。 听完闺女的解释,吕德胜心说,展现能力是真,害了太子利用了皇上也是真。皇上啊,但凡你多生几个儿子,养住了,都不会被四皇子这么欺负。 因为四皇子背后的人,吕德胜已经能预见四皇子能通过康成帝的考验了。一时间,他神情有点萎靡。 “爹,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好事?” “他们太低估皇上了。他们给皇上下的套子是一个接一个,真以为皇上到了这田地就看不出来了?” 吕德胜点头,确实,他们都能发现皇上被利用了,皇上会没发现吗? “四皇子这一手,相当于让皇上捏着鼻子认下他这个继承人,你说皇上生不生气?” “生气!” “你想啊,一辈子没憋过气的帝王,临了临了你让他憋着一股气走?没可能的,就是儿子也不行!所以,这股气必须撒出来!” 你害死太子,利用朕来给你扫清障碍,朕还得让你登基,朕认了!但你想事事顺遂,春风又得意?那不行。 你要除掉秦家?朕偏就不如你的意! 在四皇子的计划里,是打算将太子之死甩锅给秦家,趁机除掉秦家的。这是四皇子政治上的污点,他肯定是想抹去的,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掩盖住秘密。再者,以四皇子的心狠手辣和狭隘,既然已经得罪了秦家,那就一定会有斩草除根的想法。 康成帝毕竟为帝二十多年,自然能看穿这一切,要拿捏四皇子的命脉,太容易了。 吕颂梨一直相信,他们这位皇上,很有点中年叛逆在身上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决定,是逆着四皇子的意思来的,或者说是恶心他,而又要无损大黎根基的。主要是秦家一直以来都太温顺了,让康成帝感觉不到危险性。 推断到这里,吕颂梨的心砰砰直跳,她一直头疼怎么捞秦家,如果事情真按她推测的方向发展,那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她第一次有种躺赢的感觉。 吕德胜认真地想了想,道,“以我对康成帝的了解,他还真的有可能会这么做。”不行的话,他们也可以让人稍微引导一下的。 第115章 刀口舔蜜 御乾宫里,灯火通明,康成帝吃了一颗丹药之后,在奋笔疾书。 魏自立苦着脸,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皇上这丹药嗑得太厉害了,已经到了一个时辰必须嗑一颗的地步了。 间歇休息之余,康成帝喝了一口参茶,问,“这两日,宋墨都在干什么?” “回皇上,四殿下很多时候都是在看书,无任何异常。” 康成帝闻言,哼了一声。 他重新拿起笔,在上面分别写了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以及大皇孙的名字,然后在四皇子和大孙子上面圈了一下。 他凝视着两个圈内的名字,继承人总是要立的,不然他腿一蹬,这些皇子皇孙们,会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或直接引发继承人之争,进而造成朝堂动荡,万一几个皇子直接分裂大黎。那他就是宋氏皇朝的罪人,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当初皇考临终前,曾叮嘱过他,并要他答应,将来他即将大行时,一定要好好挑一个继承人,将他们宋氏的江山好好地传承下去。 皇考曾断言,他并非那等英明雄主,只是守成之君,对他没什么要求,当政期间,没有建树也行,但是传承之事一定要他慎重。 他当时还不服气,现在,是他实践承诺的时候了。 如果要立儿子如何?如果要立孙子,又如何?哪些人可以留下来哪些人必须带走。这都是他要考虑的。皇考说过,皇朝忌幼主,前朝太宗就是从孤儿寡母手上得来的。思考罢,康成帝朱笔划掉了皇太孙这一项,只剩下皇四子了。 他开始挑选要带走的人,特别是围绕在他身边谋求从龙之功的官员,更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要不会引起太大动荡的,他都带走。但像谢家这种趋炎附势之辈,根深叶茂的,他得重新斟酌一番,全族带走不现实,把祸头子带走吧。 可是康成帝越剪除越感觉到不对劲,干脆停下笔,又喝了半碗参茶,再将他写下的名单拿起来仔细地看,然后气笑了。 “去,把宋墨给朕带来!” “是!” 魏自立连忙让自己的小徒弟去将四殿下请过来,他如今是不敢离开皇帝的了。 宋墨刚进殿,一只茶碗就砸在他脚边,“宋墨,你可知罪?!” 面对盛怒的康成帝,宋墨跪下了,“父皇!” 魏自立赶紧清场,一会的功夫,大殿内就只剩下康成帝、宋墨、魏自立三人。 “说话!” “儿臣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康成帝走下台阶,绕着他走了一圈,“宋墨,好你个宋墨,你今年才十四吧?朕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竟然害死了太子这个储君,告诉朕,你下一步是不是准备弑父?” 宋墨一惊,“儿臣不敢。” “你胆子肥得很,有什么不敢的?害死太子之后,还算计了朕!借刀杀人,你很得意是吧?借朕的手,替你除掉掣肘你的薛怀民等人,朕这把刀好不好用啊?很得意吧?你就那么笃定朕不敢弄死你?” 气煞他也!他造的什么孽,让他临了临了还遭这种罪!但凡他还有别的选择,他一定要把这个孽子给…… 但一想到比起他,二皇子和三皇子更不堪大用,他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怒意。 即便知道他是在借刀杀人,这薛怀民他也不得不杀!那些出了主意的、参与了谋杀太子的大臣,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但是轮到像谢家这种贴上去的,他犹豫了。 宋墨乖乖地跪在那里,心里骇然,他父皇连这都察觉了? 之前谢湛和他说,他们做的这一切,有可能瞒不过他父皇的法眼时,他还不太相信。他现在信了,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他这一步走对了。 谢湛说得对,他作为既得利益者,太子死后,肯定会被怀疑的。他让自己不要抱侥幸心理,他的父皇,太聪明了。 薛怀民的计谋中,包括了逼宫弑父这一部分。 最初的时候,他和薛怀民以为自己能瞒过他父皇的法眼,其实这一切都在他父皇的冷眼观察吧? 好险。真是多亏了谢湛啊,在他的分析和劝说下,他直接弃了薛怀民之前逼宫计划,然后启用了谢湛的计划,而且谢湛说得对,薛怀民必须要扔出来给父皇泄愤。 虽然这么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但谢湛说,这是他的危机,也是他的机遇。 从他父皇没有第一时间弄死自己这点来说,真的被谢湛料中了,他父皇愤怒过后,一定会恢复理智的,他不会让大黎产生动荡。 “父皇,我也是没办法,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大黎皇朝。父皇,你公正公平地说说,太子比我更堪重任吗?” “因为你觉得太子无用,不如你,所以你就要害死他是吧?你知不知道,他是太子,是储君,同时也是你大哥!” “我没想要太子的命的,只是想让他当不了储君而已。”他一脸讪讪,言下之意就是,打算是这么打算的,但现在只是玩脱了而已。 这自然是假话。 “父皇,你信我,大黎江山交到我手中,我一定能治理好的,不会比太子差!”宋墨表决心。 康成帝冷眼看他,“你确实比你几个哥哥都聪明。退下吧,朕不想看到你!” 宋墨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谢湛说对了,父皇为了大黎考虑,只要他发作自己时,自己好好表现,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真的是算准了帝心啊。 康成帝冷眼看着他走出去,心里下了好几个决定。 你不是说自己能吗?不是不想被人掣肘吗?那朕偏要给你安排几位顾命大臣分权,并且相互制衡。等你能扳倒他们时,你才算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了。 你不是既想夺位又爱惜自己的名声,想让秦家给你背锅吗?那朕就偏要留着秦家!秦家是一条看家护院的好狗,而且温顺忠心,肯定不能因为你的私心而赶尽杀绝。 还有,老四背后是谁在给他出主意?如此老谋深算,他竟然没查到,老四的人,他刚才扒拉了一遍,没有特别符合的人啊。 康成帝会帮他,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也是下一任皇位的继承人。但是,康成帝身为帝王,憋着一口气呢,作为老子,肯定要给一点教训的。好让他知道,你爹还是你爹。 入夜,某间花楼门口两旁挂起了两盏白鹤展翅的灯笼。 谢湛很快就知道事成了。他赌赢了! 他温了一壶酒,站在窗户旁,静静地欣赏着美好的月色。 明天就是腊月十五了,天上的圆月象征着一切的美好与圆满。 谢湛兴致来时,甚至倒了一杯遥敬天上。吕颂梨,这一局我赢了。而且我还会一直赢下去,你没有机会了。 计划的顺利,让他的心情很好,他这步棋走得险,否则,如何后来居上? 他赌这一把,完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们谢家就是站队而已,有什么错?所谓法不责众,太子又不是他秘谋害死的。 论对康成帝的了解,没人能及得上他。若非康成帝身边早已有了个吕德胜,现在他早已是他身边的宠臣了。吕德胜也就好在比他年长,早几年出头罢了。若非如此,他相信自己肯定能做到简在帝心的。 谢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现在薛怀民已经不足为虑,一切顺利的话,再过不久,新帝登基,他将是新帝班底第一人。 等吕颂梨知道四殿下的新智囊是谢湛时,并不算太意外。 这件事中,她和谢湛的反应很不一样。 吕颂梨是苟,谢湛是刀口舔蜜。从这一点上看,谢湛比她更勇一点,敢赌敢拼,更具攻击性。 不过他是没办法,什么都不做,没有优势,想后来居上,就得搏。他也是厉害,让薛怀民给他做了一回嫁衣。 第116章 赶回来了 腊月十四,吕德胜依旧进宫伴驾。 临出宫前,吕德胜给康成帝掖了掖龙被,不好意思地说道,“皇上,明天微臣嫁女,就不进宫了。待后天,一早微臣就进宫来伴驾。” 明天是腊月十五,对,吕德胜次女吕颂梨和秦家嫡幼子的婚期确实是定在明天。 看着吕德胜高兴的样子,思及秦家接下来会遭受重创的遭遇,以及他那有可能会被牵涉其中的次女,康成帝叹息一声,让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不孝,而吕颂梨和秦晟是太后懿旨赐婚,他不可能去违逆太后的。 罢了,就这样吧。他会出手保住秦家,吕颂梨顶多在前面几年会吃点苦头,等新帝重新启用秦家之时,她又能过上好日子了。罢了,先苦后甜也是可以的。 康成帝认为秦家在打仗方面还是很有用的,宋墨只要不傻,就会提携秦家,让秦家重新为他们宋家所用。 一直以来,秦家都很温顺,而且康成帝总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没想过秦家会起反抗之心。 吕德胜一让开,光线恢复,康成帝下意识地朝里面侧了侧头。 见此,吕德胜愣了一下,据说人之将死,特别畏光,而且懒言…… “吕大人,咱家送您。” 吕德胜心里沉甸甸的,皇上的精神头是越来越差了,每天醒着的时候只有三个时辰左右了。 出来后,魏自立将手中的那只锦盒递给他,“吕大人,你明天嫁女,这是皇上给你的贺礼,这里人多眼杂,先别看啊。” 吕德胜接过,点了点头,“放心。”感觉里面的东西不是很重,会是什么? 吕德胜离宫后不久,太后娘娘的凤驾回宫。 “皇帝啊,你的龙体怎么如此衰败?”出宫礼佛的太后娘娘一回宫,看到瘦骨嶙峋已经脱了相的皇帝,吓了一跳。 她前阵子被吕家给气到了,宫人劝她出去礼佛散散心,她就去了。这一去,就去了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可她走的时候皇帝还好好的啊。她一接到宫中说皇帝龙体不太好的消息就赶回来了,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了。 “母后——咳咳——” 太后娘娘连忙给他拍背。 “皇儿啊,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好歹是自己的骨肉,太后娘娘看他这副大限将近的样子,心里也是难受。 “还有,你都这样了,怎么不早点给哀家去信?”她如果早点知道皇帝不好了,肯定早点回宫的。 “咳咳,母后,朕也没想到——”是的,康成帝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龙体衰败得这么快。 “皇帝,你这样,太子是不是该召回来了?” “母后,太子他已经罹难了。”康成帝想到前两天接到的噩耗,即便经过两日,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一些了,但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心痛。 太后闻言,大惊,“怎么回事?太子不是北上劳军的吗?”接着便是大怒,“秦钺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太子死在北境?他是不是想谋反?!” 康成帝只得解释太子是死在入境的羌胡人手里的,四皇子在其中的作用,出于总总考虑,他没说。 “皇儿啊,既然太子已逝,尽管咱们哀痛至极,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需要尽快定下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啊。”太后不想大黎王朝而继承人不明而陷入动荡之中,“你可有属意的人选了?只是已经长大的三位皇子资质平平——” 康成帝打断她,“母后,朕已决定立四皇子宋墨为下一任皇帝!”皇考说得对,坚决不能立幼主!幸亏他为了保险起见,同时准备了三份密旨,以保皇位正统。 太后有点意外,“行吧,你决定了就好。”儿子的话落,她刚浮动的心思也跟着消散了。 “母后,您刚回宫,且回长乐宫休息吧。朕也倦了。” 腊月十五,秦吕两府张灯结彩,喜气满满。 秦家亲迎的队伍都已经准备就绪,万事具备,只差新郎了。 “阿晟他到底能不能赶得回来?”秦夫人很认真地问秦珩。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秦夫人只觉得心砰砰直跳。小儿子不是那种没有成算的人,成亲那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慎重。而且他答应了他大哥要赶回来,就一定会赶回来的,除非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 聂云娘扶着高耸的肚子,这时她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秦三郎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 然后他和秦珩对视一眼,他们俩推算过,以阿晟的脚程,应该能在今日赶回长安城的。 “娘,放心,他一定能赶回来的。” “你说能赶回来,那他人呢?” “大概还在路上?我已经让人去城门守着了,人一出现,就立即带回来。” “这——夫人,世子爷,咱们这迎亲队伍是不是该出发了?再不出发的话,就误了吉时了。”管事硬着头皮上前请示。 “再等等!” 吕家这边,吕颂梨穿上了喜服,就等新郎来迎亲了。 只有吕颂梨和她爹娘知道秦晟去了北镜,至今未回。吕致远和吕明志只知道,近日秦晟出门了。 蒋氏“秦晟至今还没到家?这会离吉时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能赶得回来吗?”今天婚嫁一共有三个吉时,他们选的这个已经是一天中最晚的了,再往下,都不是好时辰。 吕颂梨很镇定,“爹娘,你们放心吧,秦晟一定能赶得回来的。”她这不是自信,而是相信秦珩等秦家人的判断,既然他们没有消息来喊停婚礼,那就是一切照常。 安远门 给他们开门的城卒看着秦晟驮着一具尸身归来,只觉得头皮发麻。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秦晟刚进城,一露面,秦家的一个小管事就冲了出来,“六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回去,迎亲的队伍已经准备就绪了,就差你了!” 他身后的小厮牵着一匹马追了上来。 后面的李卫连忙上前,“六公子,你先回去,四公子由我等在后面护送回秦家。” 秦晟摇头,将他的马和四哥交给了李卫,接过管家为他准备的马,将他四哥安置在马背后,然后翻身上马,飞速地往家中赶去。 而他原先那匹俊马,两条前腿直接跪倒在地,嘶嘶地喘着粗气,显然是累惨了。 “那,那是什么?”传话的小管事颤抖着声音问,刚才他见到六公子太激动了,没有注意到他马匹背后的情况。 李卫低沉着声音回道,“那是秦家四公子秦明。” 轰——小管事直接腿软,站不稳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 当秦晟驮着秦四郎回到秦家,秦珩第一时间出现,身后跟着秦三郎。 秦珩忍着心痛,亲手接过秦明,然后让长随将秦晟带下去拾掇仪表。 秦晟一脸木然,任由他人施为。 秦三郎上前,接过秦明,和秦珩一起,将他安放进他们准备好的棺椁里。 秦三郎将他放进去后,又仔细地给他理了理仪容,看着他安详地躺在棺椁里,眼泪终究忍不住往下流。 “老四,你起来啊!你不是说,要和小六比一场吗?你起来,我和你联手和他比一场!” 不到一刻钟,秦晟立即有了新郎官的模样,仪表整洁,头发重新束起缩好,少年的面容更加的棱角分明,整个人看着很精神,只是眼底的清淤出卖了他。 秦晟穿好喜服之后,秦珩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来,去迎亲吧。” 吕家也接到了秦晟回到长安城的消息,大家都松了口气。 第117章 不给面子 得知秦晟及时赶了回来,婚礼能正常举行,吕德胜心情变得松快起来,他背着手出去,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就感觉到了不对,这宾客是不是有点少啊?他发出去那么多请帖呢! 再仔细一看,发现朝中官员来的少之又少,数了数,竟然不足十之数。 发现这个现象之后,吕德胜忍不住怀疑,他在朝堂上的人缘有那么差吗?让他们连面子情都不讲了?还是他即将失宠的消息被人知道了? 这些个混蛋,今天他嫁女儿啊,一个个都不来,气死他了! 等着,他去拿小本本,敢不给他面子的,都记下来。 趁着皇上还在,他得把这口气出了。不然,以后估计都得憋着了。想到以后是四皇子登基,吕德胜心里难受。他要从宠臣变成边缘化人物了,落差太大,他好怕自己不适应。 负责登记礼金的管事见自家老爷脸色不对,连忙和他说,虽然朝中好多大人没来,但他们都送来了贺礼。 而且来送礼的各府管家拉着他,让他一定一定要告诉吕大人,他们老爷是生病了,没办法来吕家,但也没办法去谢家。 吕德胜听完…… “他们什么病?” 管事“拉肚子。” “拉肚子就可以不来吗?他自己一个人拉而已,他没有妻子没有儿子的吗?他们为什么不来?” “那些管事说,一家子都拉了,拉腿软了,来不了。” 吕德胜总算无话可说了。好嘛,今天估计长安城的巴豆都要贵上几文钱了。 听完这些解释,吕德胜看在他们没来吕家也没去谢家的份上,决定算了。一想到谢家喜宴上也是门庭冷落,宾客稀稀落落,他就高兴。 其实这些大臣没来,除了不想站队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上已经很久不上朝了,病重的消息影影绰绰地传出,他们不想在这当口惹皇上注意。也就是吕德胜了,得宠,天天进宫侍疾,呸,伴驾,才敢在这样的氛围下大肆操办喜宴! 吕德胜背着手,回到正厅里。 传话官“来了来了,新郎来了,新郎走进大门了。” 吕颂梨前来拜别父母。 “爹娘,女儿今天要出嫁了,以后女儿不在你们身边,你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吕颂梨给吕德胜和蒋氏行了一个跪拜礼,连同原主那份,感谢他们一直以来的养育之恩,维护之情。 “快起来,快起来。”吕德胜和蒋氏同时上前将她扶起来,蒋氏红了眼眶,吕德胜将人扶起后,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 “新郎到二门了!” 官媒催促他们给新娘盖盖头了。 吕德胜取了放在叠放在一旁簇新的红盖头,给她盖上时还叮嘱她,“以后在秦家过得不开心了,就回来住,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这话,被刚踏进院子的秦晟听到了,他退出去再重新进? 接下来,秦晟这个新郎需要向岳父岳母行礼,然后才能带走新娘子。 秦晟深吸口气,然后衣袍一撩,往地上一跪,同样行了叩拜大礼,“岳父岳母请放心将阿梨交给我,我以后会好好待她的,爱护她,珍重她。” 吕颂梨头顶盖头,在他跪下时,她终于看到了他现在的模样。 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幸亏他颜值能打,看不太出来丑。 吕颂梨算了算,他从下聘那天,也就是初六,从他们吕家回去之后就直接出发了。可以说,九天的时间,他都是在马匹上度过的,还在白鹤镇与一支断后的羌胡士兵激战了一天,歼敌一百多人。 她听了,觉得很厉害。毕竟进入大黎的羌胡将士不会多,肯定都是精锐。也就秦晟年轻,身体底子好,才能吃得消,否则很多人直接累叭下了。 苦难令人成熟。他现在的样子,已经有了一点小男子汉的模样。之前的他就是个家中受宠,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 吕颂梨看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成长都是痛苦的。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秦晟主导,她在墨冰的提示下跟着照做就行。 回到秦家,秦晟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弓箭,连射三箭,方向分别向天、向地、向远方。射完三箭,秦晟接新娘子下轿、跨火盆、拜堂……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最后礼成! 拜高堂时,秦夫人强颜欢笑。她已经得知秦明之死,还去偏厅看过他的遗容,目前就瞒着聂云娘,她快生了,怕她知道被惊吓到。 走完所有的流程,便是送入洞房。 秦夫人找了个机会叮嘱他们,“你们都还小,等过了年,你们十六了,再圆房啊。” 秦晟…… 吕颂梨低头。 “反正你们听话。”秦夫人和小儿媳小儿子说这个,也不好意思,说完后就赶紧离开了。 其实就算秦夫人不叮嘱,他们也不会做什么,别忘了,他们四哥至今还停棺在偏厅,没有治丧,没有安葬。 北境,庄浪 羌胡官寨被秦钺领着大军围得严严实实。 这一带显然刚经过数场大战,地上躺着的尸体有羌胡人的,有大黎将士的。雪地被鲜血染红了,血腥味飘出去很远很远。 羌胡首领步苌躲在官寨里,冲着外面喊话,“秦钺,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退兵如何?”他实在是打怕了。以前他们几个部族联动,他没觉得秦钺可怕啊,现在被他撵着打,是真的好疼,几场仗打下来,打没了他一半多的羌胡勇士。 大黎这边回话,“除非你交出太子,否则我们誓不退兵!” 步苌跳脚,“我都说了,我们族地里没有你们大黎的太子!”他后悔了,不该为了那些粮食和盐铁而派人去劫杀太子的,即使去了,也不该当时就动手。现在好了,拿不出太子,明显秦钺是不会撤兵的。 北镜大军将士们每一个都保持着进攻的姿势。 “交出太子!” 官寨顿时没了动静。 秦晏有些失望,都打成这样了,步苌还不交出太子吗? “大将军,还要继续打吗?” 秦钺挥剑,“继续进攻!” 进攻的号角呜呜地响起,官寨里面顿时响起气急败坏的声音,“秦钺,我实话告诉你,太子死了,太子早就死了!” 秦晏闻言,一脸惊骇地看向他爹。 因为这句话,北境大军也引发了些许骚动。 唯独秦钺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准备进攻!杀步苌者,赏千金!” 秦晏他爹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随着进攻的号角响起,秦钺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疯了!步苌低声咒骂,然后也被激起了野性,率领部族勇士迎了上去。 一场厮杀拉开帷幕。 一个多时辰之后,夜幕低垂,这场厮杀亦已结束,步苌被击杀,他手下的将领亦被屠杀殆尽,羌胡官寨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 可以想见,羌胡人没有十年,缓不过劲来,至少在这十年里,他们成不了气候,也危害不到大黎边境的城池了。 北境将军同样付出了很大很沉重的代价。且不说在这一场仗中死去的将士,就说大将军秦钺,为击杀步苌,身受重伤。 活着的北境将军,还有力气的,都在慢吞吞地打扫战场了。 秦钺躺在用马革简单铺就的地上。 秦晏解开他爹被划破的盔甲,撕开已经被鲜血染透的衣服,将手中的止血的金疮药一直往伤口处洒。洒药时,他的手一直在颤抖。 “爹,那一刀你明明能躲开的,擒住步苌只是时间的问题,没必要用这样以命换命的打法啊!” 秦钺笑着道,“老二,你说得对,但是这得花多长时间?又得有多少将士牺牲?” “大将军!” “侯爷!” 所有将士都跪倒在地。 秦晏这才敢确信,原来他的父亲一心求死啊,“爹,为什么?” “太子死在北镜,总要有人为此事负责的,这就是我秦家给皇上的交待!”他是秦钺,身为北境的大统帅,只有他死了,将功折罪,以死谢罪,才能给宋氏皇室给朝廷给天下一个交待。他一死,才能扛住大半的责任,秦家其他人才有活路。 “有人负责啊,杀死太子的明明的羌胡人,我们已经取了羌胡首领步苌的项上人头,还不够交待吗?”害死太子的真正凶手明明另有其人,为什么要让他们秦家负责? 秦晏跟着父亲,这次攻打羌胡部族,他比任何一次都用心,都拼命,就想着将太子营救出来。刚才得知太子已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灭了羌胡一族,取步苌的项上人头,将功折罪。 “傻儿子,戍卫边境,是我秦家的职责。”抵御住外族的入侵,打了胜仗都是应该的。 “不是这样的,不能这样的。” “老二,剩下的,爹交给你了,你懂怎么写战报吧?”秦钺身上的血一直流一直流,他的声音已经渐渐弱下去了。唔,今晚的雪地有点冷呢。 秦晏摇头,“爹,我不懂,我不懂的。”所以,你不要死。 “阿晏很聪明,爹相信你。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小六他媳妇,替爹谢谢她。”秦钺笑着说完,然后目光看向远方,那里是长安城的方向, 今天是腊月十五,是他小儿子成亲的好日子,可惜他看不到。他不想在今天来这一出的,但是,他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原著中,秦钺、秦明、秦晏都死在了这场阴谋中。秦明是领着小队在野外的时候偶遇了前来劫杀太子的羌胡精锐,秦明想救太子,于是死死咬住他们,结果被杀。秦晏是在抓拿步苌的战役中不敌牺牲的,还被步苌跑了。秦钺是在之后反应过来四皇子的阴谋,然后亲自率兵围击步苌以及羌胡部族,最终亦是以死谢罪。 吕颂梨的提醒,让秦钺最先意识到了四皇子的阴谋,衡量利弊之后,最终亲自上阵,围剿步苌,避免了秦晏的牺牲。 第118章 护着亲家 十五日当晚,北境唯一一只传信鹰隼飞至长安,带来了一个消息。 为营救失踪的太子,平西侯兼镇北大将军秦钺,全歼羌胡部族并斩杀首领步苌,秦鍖大将军为国尽忠了,可惜他们做了那么多,太子却已在被擒当日为步苌所害。 看完消息,康成帝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总得有人为太子之死负责,不然他的太子就白死了吗? 他又将消息看了一遍,秦家是真的好用,该做的事做了,不该说的话,那是一句也没说。 秦钺那么识时务,那他也不会赶尽杀绝,但该压的还是要压,不然以后新帝不好收服他们。 皇上一直等的就是这个吧?魏自立心想。 十六,大朝日 一大清早,天还是黑的,外面寒风伴随着大雪呼呼地刮着,大臣们就陆续来到了金銮殿偏殿等候。 最近皇上都不上朝,他们也不知道今天皇上会不会出现,但他们必须出现,能上早朝是他们身为皇朝肱骨大臣的荣幸。 即便因为最近皇上不朝,他们来了也是白来,做的无用功。但他们不敢喊辛苦,也不敢不来。他们要是敢懈怠不来一次,信不信后面多的是人想取代他们。 如果皇上不出现,就会让人来通知他们今天不上朝,他们可以回家或者去官署处理公务了。 吕德胜也来了,他家新马车保暖效果很好,下了马车,披上一件大氅,到了偏殿再脱下即可,所以他是一点也没受冻。 他刚进来,谢明堂紧随其后。 相比吕德胜脸上显露的那种人逢喜事的精神头,谢明堂就有点面色沉沉了。 昨天他嫡长子谢湛和赵家嫡长女大婚啊,来道贺的大臣寥寥无几,这排场竟还比不上他侄子成婚的时候!略一打听,才发现没来的人都是怕得罪吕德胜的。这怎能叫他不气闷,什么时候他们谢家要被吕德胜压一头了? 吕德胜一进来,就有人凑到他跟前打听,“吕大人,你说今儿个皇上会不会来上朝呀?” “是啊,皇上最近都不早朝,听说皇上龙体欠安,我们这些当臣子也很担心的。” “吕大人天天伴驾,快和我们说说皇上龙体可安,也好叫我们放心哪。” 吕德胜打着哈哈,“这我哪知道呀,等着呗。”想从他这里打听皇上的真实情况?没门。 直到五更末,没人叫散他们。大臣们心里就有数了,今天皇上会出现!于是一个个开始整理衣冠。 吕德胜也意识到了这点,心中惊讶,皇上的龙体现在很难支撑他上朝的强度,惊讶之余,他同时有种预感,应该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很快,就到了早朝的时间。 康成帝出现的时候,整个人形销骨立,龙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看到这样的皇上,众臣是真的非常吃惊的。 皇上这样,看着像是大限将至啊!众臣心里直打鼓。 行完君臣之礼,一个比较忠良耿直的老臣忍不住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出列,“皇上,保重——” 康成帝抬手,制止了这些虚的,再往下一扫,正好看到吕德胜目光担忧地看着自己。心中一个念头划过,这些人里,恐怕只有吕德胜是真心希望他和太子都活着的人了。 “说正事,拍须溜马的话不用说了。”康成帝哑着声音道。 众大臣腹诽咱们关心您,您觉得是拍须溜马,吕德胜关心您,您就觉得是真心实意?不带这么双标的! 要他们说,其实那吕德胜才是真正拍须溜马的人呢! 康成帝不管众臣怎么想,他朝左侧点头示意。 太尉萧群上前一步,取出奏报,“现告众臣工一事!” 见是掌兵马兵事的太尉出列,众臣心中一凛。 “想必众臣工都知道,太子于十一月二十五出发巡视北境慰劳将士。” 是的,他们都知道,然后呢? “然太子不幸,一行人途经白鹤镇时,遭遇一股羌胡精锐埋伏袭击,后下落不明。” 此话一出,群臣明显骚动起来。 “什么?太子下落不明?!” “羌胡部族好胆!” “北境大军是死的吗?怎么会放任羌胡人进入大黎境内?” “秦钺失职!” 最后太子怎么样了?救回来了吗?这是所有大臣最为关注的问题。 太尉萧群等他们安静下来后,才接着道,“又两日,平西侯兼镇北大将军秦钺率大军围攻羌胡官寨,全歼敌军,斩杀首领步苌。” 朝中大臣都认真地听着,听到这里,都觉得太子应该救回来了吧? “通过拷问步苌麾下重要将领以及步苌本人交待,太子已于白鹤镇就已经被他们就地杀害。” 什么,太子没了? 吕德胜也在认真地听着,听到最后,忍不住咂摸了一下嘴巴,妈耶,皇上真厉害,直接把四皇子摘出来了,谁能想到四皇子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呢? 那些追随太子的官员们直接腿软站不稳了,悔呀,不该让太子离开都城的! 无数大臣捶胸顿足!有些大臣甚至隐晦地扫了龙椅上的皇上一眼,如果太子好好地长安城里呆着,要不了多久就能顺利继位了吧? 谁,当初是谁建议太子北上劳军的?!站出来,我不打死你! 太子太傅陈炳光出列,嘶力竭地喊道,“皇上,秦钺渎职,臣请求严惩秦钺,以慰太子在天之灵!”其乃太子集团之首。 其他人附和,“是啊,皇上,太子死得太冤了太惨了。”呜呜,他们这么多年的投入,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心痛啊。 吕德胜嗤笑,瞧瞧他喷的什么粪?!刚才他都注意到了,这老头还悔得跟什么一样,现在怪起别人来倒是迅速了,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能为难别人的,千万别为难自己呗。 “你们这群老不死的,最该反省的人应该是你们才对!天天围着太子转,可太子还是出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天生带衰,克着太子了,然后把太子克死了。”吕德胜跳出去,和他互喷,秦钺好歹是他亲家了,哪能容他喊打喊杀?! “吕德胜,你——你——”陈炳光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身边的人立即接上,“你是非不分!你帮亲不帮理!” 旁边的人都悄悄地往后面站一点,生怕被波及了,吕德胜这给人扣帽子胡搅蛮缠的功夫还是那么厉害。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吕德胜反问。 太子太傅陈炳光“当然不对,吕德胜,你不要胡搅蛮缠胡说八道,企图转移视线!秦钺身为北境的大统帅,护卫北境安全,难道不是他的责任吗?太子死在北境,他要负全责!” 吕德胜眼睛微眯,陈老头,你不对劲。 一般投资失败之后,输掉家产之后,不应该颓废得很的吗?你一下子就重整旗鼓,一直要追究秦家的责任,对你有什么好处? 闺女说过,待太子身死之事暴露,四皇子的人一定会想办法将错处全归咎于秦家身上的,所以,你陈老头投了四皇子那边了? 吕德胜反问,“那人家秦大将军,好好地在北境和几个外族打生打死,太子之死全怪到他头上,就对了?” 他接着道,“凡事讲个先来后到,先因后果。你们不让太子出长安城不就没这回事了吗?自己估算错误,怂恿太子出都城,最后害人害己!皇上,微臣看最该死的是那个建议太子北上劳军的人!微臣很怀疑,对方是故意让太子去送死的。“最后一句,他面朝皇帝,恶狠狠地道。 “你胡说八道!”陈炳光气得瞪大了眼睛。 吕德胜的指挥太狠了,没人承受得住。他也不知道啊,他也是好意,太子北上劳军有错吗? 吕德胜正要和他再辩一辩,往上面一看,被皇上一个眼神制止了。 吕德胜???看来皇上护四皇子护得很严实啊。行叭,他不好再往四皇子身上扯了。 太尉萧群最后说道,“平西侯兼镇北大将军秦钺,在全歼羌胡部族并斩杀首领步苌后,因身上几处要害深受重创,流血不止,无法救治,最后为国尽忠,享年四十五岁。”说这番话时,他声音低沉,似怕惊扰了英魂。 整个金銮殿为之一静。 刚才叫嚣着要严惩秦钺的众臣像是被掐了脖子的公鸭,全都说不出话来了。 还能怎么说?人秦钺都以死谢罪了,还要人家怎么样?不仅如此,对方临死之前还将羌胡一族给连根拔起了,替太子报了仇!就那句话,将功折罪不行是吧?那再加上我这条命,行了吗? 即便最严苛的御史,这会也说不出降罪秦家的话来。 第119章 小心谢湛 金銮大殿上,君臣静默了一会。 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皇上,虽然秦大将军死得很壮烈。但是,北境大军对阵羌胡一仗中,秦大将军为了一己私心,以权谋私,因私废公,打没了太多的将士了,造成了很多无谓的牺牲!秦家必须为此负责!” 众臣完全没想到,是谁胆子这么大,在这个时候还这么咄咄逼人啊?再怎么说,秦家这么多年戍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一看,严华,原来是你啊?啧,这谢赵秦吕两方又打起来了啊? 吕德胜一看,你们谢家真会落井下石啊,真是不趁机按死秦家不罢休是吧?他直接撸起袖子,决定和严华这老不羞的战上一场。 “你懂打仗吗?你怎敢断定死去的将士是无谓的牺牲?而不是秦将军用最小的牺牲达到了全歼敌人的目的?” 严华梗着脖子道,“我是不懂打仗,但我知道,就因为秦钺想将功折罪,急躁了!冒进了!他本来可以花更小的代价,来达到一样的歼敌目的!” 吕德胜毫不客气地回怼,“不懂打仗你就闭嘴,你知道你知道个屁!” 严华的行动自然是谢湛授意的,他想按死秦家是真,而且他投了四皇子,在该出力的时候自然得出力了,也是用行动表示对四皇子的追随和维护。 他当然可以收买别的御史,不用严华,一样能达到目的。但他得考虑康成帝目前对他的观感,皇上已经知道他们谢家投了四皇子,他不能让康成帝觉得他心思深沉,面面俱到。 康成帝自然知道谢家这是在帮四皇子将秦家往死里按。见严华还打算,他再次抬手,表示此事暂时搁置不议。不急,秦家,晚点他再一起处理,所有该带走的人,一个都逃不掉的。 严华心里那个难受啊,皇上是真的偏心,为什么不打断吕德胜而要打断他的话?他刚才被吕德胜怼了,还没还击回去,皇上这是完全不给他机会啊! 一直没说话的四皇子心中一叹,秦家的反应太迅速了,如果用薛怀民之计,最好的效果便是太子之死传来时,他父皇因此暴毙,到时他能将太子之死和他父皇之死都能甩到秦家身上,这两项罪名足以让秦家灭亡。 但现在不按他们预想的发展啊,秦钺太果决了,他的死,足以让所有的指谪都停下来,根本没有像他们预计的那样,雪球越滚越大。 有大臣忧心忡忡地提出,“皇上,太子之死,吾等惜哉痛哉,但为了江山的稳固,应当再立一储君才是啊。” 康成帝点了点头,道出他上朝的第二个目的,“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储,都议一议吧,立谁?” 一些大臣相互打眼色,太子已死,储君之位空虚,机会啊。 大臣们看着朝堂上哭得不能自已的二皇子和眼眶微红的四皇子,都在自己心中默默地盘算着。 “皇上,是不是该召诚王回京?”有大臣提议。 诚王就是已经就藩的三皇子。 “诚王已经在回长安的路上了。”说完这句,康成帝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不适,当时就道,“立储的事,你们都回去琢磨琢磨,下次上朝再议。现在,退朝!” 四皇子心中一突,明明父皇可以直接宣布立他为太子的,为何…… 魏自立连忙上前扶着康成帝离开。 康成帝离开的那一瞬间,脸色太灰败了。以致于大臣们下朝的时候,不管心里打着多少小九九,一个个如丧考妣。 各大臣都散了,吕德胜没回去,而是往宫内走,他还要去见一见皇上的,这是昨天就说好的。他本想着赶紧出宫的,把秦钺身死的消息给闺女带去。但一想,这事皇上在早朝说了,不用他特意去说,闺女和秦家都会知道的。 这时,太后正在皇帝的御乾宫里。 宫人来禀,“皇上,吕大人求见。” 康成帝正要宣呢,就被太后娘娘打断了,“他来干什么?不见!” 康成帝无奈,他这母后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吕德胜。 于是,吕德胜等来了宫人的回复,“吕大人请回吧,皇上不见你。” 吕德胜???不可能!皇上不会是? 那宫人见他傻眼,再思及他以往得宠时也不曾为难过他们这些宫人,于是看了看左右,小声地道,“吕大人,太后正在皇上宫里。” 这样,懂了,他懂了!太后这是防着他为难他呢。 他要去找闺女!他也知道闺女昨天才嫁进秦家,但是他管不了了,这种关键时刻,太后对他们吕家敌意太重了。他们必须早做防范! 而且他为什么不能去?闺女是嫁给秦家,又不是卖给秦家!他想去就去,就是这么任性。 秦家 新婚夜,秦晟送完客之后回到他们的院子,几乎可以说是沾枕就睡。 吕颂梨理解他在外奔波了九天,这会肯定疲惫至极的。 等她早上醒来,发现秦晟早已经醒来了,看她的目光有点不太对。 “你怎么了?” 秦晟强忍着揉肩膀的冲动,他昨晚就睡了两个时辰吧,后面就睡不着了。不是不想睡,而是补了一点眠之后,他睡得就没那么沉了,加上一直被骚扰,没再睡着过了。 应该说,他是半夜被踢醒的。后半夜,他就发现了,她的睡姿是真不好。他不止会被踢,还会被推!后来,她像下意识奈何不了他了,就挨过来,抱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脖子处,小腿还搭在他身上,像他在兵营里听说过的八爪鱼一样扒着他睡! 秦晟深深地怀疑,这真是贵女的睡姿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墨冰的声音,“六少爷,六少奶奶,世子爷有请——” 墨冰陪嫁过来后,需要改口。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出事了。大哥不是那种没规矩的人,这么早来请他们,肯定是出事了! 吕颂梨和秦晟到时,秦珩坐在主位,从信纸中抬头起来,可以看见他眼睛是红的,“你们来了?随便坐吧。等一下你们三哥。” 秦三郎没多久也到了,显然也是被匆匆叫醒的,昨晚他和大哥一起布置灵堂,很晚才睡。 “爹战死了。”秦珩说完,就将手中的信递给秦三郎。 “怎么会?”秦三郎喃喃地反问,无意识地接过信看了起来。 “哥?”秦晟猛地抬头看向他大哥,“这不是真的?” 秦珩不忍地撇过脸,“是真的。” 随着他的话落,秦晟眼眶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 战死,吕颂梨咀嚼着这两个字,两个字定性,也是棺盖定论。这算好的,至少不会被定性为畏罪自杀。 看完信,秦家三兄弟都红了眼。他们都知道,他爹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死的。 吕颂梨也伤感地低下了头,她的这位公公,是令人敬佩的,无论是在保家卫国的方面,还是在护卫家人的方面,舍生忘死。 好一会,大家才将情绪平复下来。接下来,秦家是何命运,皆在皇上的一念之间。但是他们能做的有限,可以说,秦钺这个家主做了他们秦家能做的事。但是他们几人接下来商议了一下他们目前能做的事。 “大哥,这事皇上那边知道了么?”吕颂梨问,她公公是十五日战死的,也就是昨天,他们今天一早就收到消息了,是飞鸽传讯吧? “皇上那边养有传信的鹰隼,应该比咱们更早知道。”鸽子和鹰的速度还是不能比的。 吕颂梨招来下人出门打听一下,没多久得到回复,今天那些上朝的大人们没有回家没有去官署,她就知道皇上上朝了。由此可见,皇上也接到了北境的消息。 “这件事找个恰当的时机告诉娘吧。”她建议,瞒是瞒不了多久了,自已告诉,总比她意外得知要好。 “嗯。” 吕颂梨和秦晟从他们大哥的院子出来,回去他们自已院子的路上,吕颂梨问秦晟,“能帮我办一件事吗?”除了秦晟,她想不到有什么人,能通过皇宫禁卫的高度监视。 “可以。” “你这样……” 薛府 秦晟避开所有禁卫的视线,出现在薛怀民的寝房。 “秦晟?” “薛大人。” 薛怀民抖着手,端起床榻边上矮柜上放着的水喝了两口。 秦晟“薛大人应该能猜到我的来意。”这话是他媳妇教他说的,其实他也不太懂。 薛怀民自嘲地笑笑,“是的,猜到了。”算计半生,一场空啊。 薛怀民不傻,他这两日已察觉到不对,特别是前晚,他莫名就伤寒了,起不来身,也上不了朝。再细心一点,他就发现自已府上已被禁卫所监控。外面的消息能传进来,而他的消息传不出去。偏他还知道四皇子无事,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这是要凌迟他的心呢。 “四皇子已经决定听从新智囊的计划,舍弃你了。薛大人那么聪明,不会还心存侥幸吧?” “我知道你来是想要什么,我收集的,朝堂里其他大人的把柄对吧?可是,我为什么要交出来呢?我薛怀民是引火烧身,但你们秦家的麻烦也不小。” “薛大人,我觉得我们是可以合作的。你为四皇子谋划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最后却被他所舍弃,桃子也为他人所摘,难道你不恨?另外,薛大人想必也能预料到自已以及薛府中人的下场吧?你难道就不想为自已保留一条血脉吗?” 薛怀民好笑,“难道你还能保住我府中小儿的命?” “不能,但我们能合作,至少你杏花胡同的东西能保住。薛大人,帮秦家,也是帮你自已。” 薛怀民脸上的笑不见了,他紧紧地盯着秦晟,“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两方合作,对我们都有好处,于薛大人的好处,自然是能保住杏花胡同的东西。” 薛怀民又笑了,“你说服了,不,应该是说,你背后的人说服我了。”命脉被人拿住,对方又答应给他报仇,他为什么不呢? 秦晟拧眉,薛怀民这是诈他? 薛怀民没理会他,起身,去了旁边的多宝阁,没多久,取出来一只锦盒递给了他。 秦晟接过。 最后薛怀民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是吕颂梨让你来找我的吧?你们秦家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薛怀民没说的是,他曾建议过四皇子,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纳了吕颂梨的。 秦家太忠了,打仗有一套,但在政治弄权方面,简直傻得很。秦晟能在今日来找他,背后之人必是他的妻子吕颂梨无疑。 “不知道你说什么!”秦晟拧眉,他不想暴露她,倒不是想昧下她的功劳什么的,而是想将她保护好。 薛怀民哼哼两声,也不去拆穿他,只和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告诉吕颂梨,小心谢湛。”他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桶了他一刀并摘了属于他的桃子了。他很期待吕颂梨联合着秦家,帮他出了这口气呢。 第120章 一诺千金 秦晟回来时,他的妻子在他的书房旁边已经收拾出来一个小书房。他看了一眼,大书桌、椅子、书架、博古架、贵妃榻、长毛毯等都摆放好了,整个书房布置得很舒适。 吕颂梨这会正在书桌前整理资料,见秦晟顺利地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便对他笑了一下,“辛苦了,你先去换一下衣服,一会咱们就去给娘请安吧?” 秦晟嗯了一声,眼睛不自觉地扫了一眼她桌面上摆着的资料。 秦晟顿了一下,“你在收集谢赵两家的把柄?” 吕颂梨接过资锦盒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然后取出里面的资料一目十行地扫视一遍。听到他的问题,随口回道,“是啊,已经差不多了。我手上的东西扔出去,足够他们跌个大跟斗的了。”有可能起不来的那种。 “刚才我从薛府离开时,薛怀民让我告诉你,小心谢湛。” 吕颂梨一听就知道谢湛已经投了四皇子。她先前复盘了几遍,想将四皇子身边的新智囊给找出来,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下意识地忽略了,一听薛怀民的提醒,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灯下黑的错误。 她就说,谢家和赵家这阵子有点安静过头了,太子死在北境这么大的事,她不信谢湛能忍住不趁机浑水摸鱼。想必对方也利用了这次筹备婚礼之宜办了不少大事吧? 不过无所谓,她之前没猜到这一点的时候,也防着谢赵两家呢,而且还都给准备了大礼。 秦晟一脸怀疑人生,他张了张嘴,迟疑了会,终究没有说话。 吕颂梨看他表情不对,就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有话就直说呀,咱们都是夫妻了,有事我不会瞒着你的。” “你和谢湛不是说休战吗?”秦晟问。 吕颂梨一听就明白,原来他是听到那天她和谢湛在鸿升酒楼的对话了啊,是了,那会他过来时,他们的谈话到了尾声。 吕颂梨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越想越觉得好笑。 她家夫君是真单纯,她和谢湛都不信当初两家休战的约定,偏秦晟信了。 秦晟一脸麻木,他第一次怀疑自己五感敏锐是好事还是坏事? 吕颂梨好一会才敛住笑意,对秦晟说道,“弄权的人心都脏,别信他们的话,谢湛那种人说出的君子之约,对他没有约束力,谁信谁傻。当然,对我也没有约束力。” 秦晟敢情他就是那个傻子呗。 “你这样,那为何薛怀民相信你?” “我啥样啊?谢湛都动手了,我还没出手呢。你这质疑的态度很好,但下回这样的话,你别说了。”吕颂梨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 “至于薛怀民,他是不得不信,忙忙碌碌这么多年,最终为他人做嫁衣,你以为他真就咽得下那口气?至于杏花胡同他那外室和私生子,我已经让人转移走了。” 原来杏花胡同住着他的外室和庶子啊。秦晟也说不出这是啥滋味,薛家的正室嫡子嫡女因为他遭了殃,外室庶子倒是因为他的庇佑逃过一劫,还有银钱傍身,可以过得舒舒服服。 “所以你放心,其实我一直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吕颂梨很认真地和他说。 秦晟…… 等秦晟拾掇好,两人去给秦夫人请安。这时,秦珩、秦三郎夫妇都在。 吕颂梨作为新媳妇,一一奉茶,改口。 他们都喝了她奉的茶,然后都分别给了回礼。 至此,婚礼的程序算是全部走完了。 接着,秦夫人留着他们在正院一起吃了一顿早饭。 就在这时,门房来报,说吕家老爷携吕家二少爷上门。 秦夫人自然是赶紧让人将他请进来。 秦珩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吕德胜这个亲家伯父一下朝就直接来秦家了。 吕德胜觉得自已一个人登门不太好,这才稍上自家小儿子的。 吕德胜登门,秦夫人和秦珩都陪着他说了一会话,然后就让秦晟吕颂梨夫妇二人带着吕德胜父子回到他们院子。 吕颂梨直接将人领到她的书房。 一坐下,吕德胜看了看秦晟和自家小儿子。 不等他开口,吕颂梨便问道,“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吕德胜就明白,闺女这是让这两小子待在这的意思。他想了想,两人都是嘴紧的,于是不再想着清场。 “闺女,我和你说,今天早朝……”吕德胜将事情和闺女一说。 秦晟听到朝堂上的人叫嚣着让他爹让秦家负责的话,嘴抿得紧紧的。 吕明志听到他爹说到太后娘娘阻拦他不让他见皇上时,就觉得窒息,天啊,太后娘娘看他们吕家不顺眼,四皇子想要摁死秦家,皇帝倒是待见他爹了,但他不是快死了么?最后剩下的是新帝以及尊贵的皇太后,这两人都对他们两家没好感,怎么想都觉得前途无亮。 “爹,莫慌,我正好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我给你拿。”吕颂梨抽出其中一份资料递给她爹。 吕德胜一看,喜道,“这是真的?” 吕颂梨点头,“千真万确。” 吕明志探过头来欲看,却被吕德胜伸手嫌弃地推开,他开心道,“好好好,有了这个,那位也别想讨得了好。” 说完,他人就站了起来,“闺女,我先走了,这事宜早不宜迟,我尽快去安排!” 吕颂梨也是这么觉得的,于是她站起来送他。 吕德胜和秦晟打了个招呼后,就拽着儿子风风火火地走了。 “你给了岳父什么资料?”秦晟疑惑。 吕颂梨低声地说了几句,秦晟面露惊讶,“这薛怀民还拿着这样的把柄?” 吕颂梨淡笑不语,薛怀民手上肯定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底牌的。如果她是谢湛,在决定摘桃子时,等薛怀民在皇上那里一暴露,就会想办法先把薛怀民手里的东西哄出来,再弄死薛怀民。反正皇上要的是薛怀民死,即便他意外死了,皇上也不会多作追究的。 所以说,谢湛还是差了一着,他大概是觉得自已的计划天衣无缝吧。 皇上决意要带走的人,她救不了,比如她的公公秦钺,但是她可以多送几个人到皇上跟前让他带走,她还是能做到的。 第121章 执行命令 御乾宫 太后在御乾宫陪伴了皇帝半天之后,见天色晚了才回了长乐宫。 服侍康成帝时,魏自立一脸欲言又止。 “老东西,有话就说,在朕跟前还来这套?”康成帝笑骂了一句,但因为身体虚弱,声音很小。 “皇上,主要是奴才收到一张吕大人递进来的纸条,不知道该不该呈给您。” 是他啊?“是不是吕德胜那家伙递纸条给朕告状了?”今天求见被拦在外,想必他是委屈坏了。 魏自立犹豫着。 不是?康成帝敛住了脸上的笑意,“把那纸条拿来给朕。” “皇上,这纸条你看了,千万别动怒啊。” “废话,拿来!” 康成帝看了纸条,噗的吐出一口血。 “皇上!”吓得魏自立飞身上前。 “好好好——”康成帝怒极反笑,“真是朕的好舅舅啊!”原来给他炼丹的仙长道长们,竟是他舅舅故意引来的!自打他发现丹药不对劲之后,就将那些帮他炼丹的道长们都关押起来了。 被抓时,那些道长还嘴硬,说他这是功德圆满,快得道成仙了。 他当时只回了一句,是的,朕是快要得道成仙了,所以想带你们一起位列仙班。 那些道长这才呐呐无言。 朕亲爱的舅舅,既然你那么想送走朕,那朕走的时候带走你,可好?咱甥舅二人,即使到了地下,也要做亲戚的呢。捏着纸条,康成帝狰狞地想。 他当然不是吕德胜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有自己的判断,这事在以往就有蛛丝马迹了。 “魏自立,将匾额里的第二道圣旨给朕毁了。”这是他留给生母的保障,现在他不想留了! 康成帝想起了,他母后正是因为他小舅舅这个弟弟才百般看吕德胜不顺眼,年轻的时候,她就想让自已和这个小舅舅亲近,但自已确实不怎么喜欢这个小舅舅。 “是!”魏自立心中摇头,他可是知道这道圣旨写的是什么,他只能说,太后娘娘这回损失大了去了。 太后回长乐宫歇了一个时辰,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皇帝,又回去御乾宫了。 “母后,朕的陪葬单子里想添几个人,你觉得如何?”康成帝问。 人葬?太后闻言,想也没想地道,“身为皇帝,想要人下去服侍,应该的。” “即便带的人在身份上多少有点不合适?”康成帝再问。 太后娘娘不以为意地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能为皇上尽忠,是他们的荣幸。” “那就好,有你这话朕就放心了,母后,你要记得你今晚的话啊。” “放心,但凡有人敢不从,哀家决不会放过他!” “那朕就放心了。” 用不了多久,太后就无比地后悔自已说出的这句话。 酉时正,执金吾首领林染被康成帝传召进宫。 两刻钟左右,他从御乾宫出来,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飘雪的天空,这真是雪夜杀人夜啊。 左金吾卫盛淮兴看到自家首领出来,迎上前去,“首领,皇上有何吩咐?” “来大活了!”林染将手中厚厚的折子递给他,“前三页,上面的人都是皇上指名了要陪葬的,这事咱们今晚就得处理好。先下令关闭长安城四方大门,然后安排人员守住各条要道,最后挑选精锐,给我带足了人手,出发干活!” 这长长的名单,任务有点重,得抓紧啊。林染心说。 盛淮兴接过折子,一打开,发现老长了老长了,前面三页都是朝中大臣的姓名,后面则是赐死他们的缘由或者说是谕旨。 这样的折子,这样的做法,莫名的熟悉。 这陪葬名单,他略数了一下,顿时牙疼,他们皇上真会玩,快驾崩了就开始带人了。 他之所以还能那么轻松,主要是他刚才将名单迅速地扫了一遍,发现这上面,没有他们家,也没有亲戚家,最重要的,仇家的名字在上面了,啧啧。 说起来,这有点像生死薄啊,上了这上面的名字,全都活不到明天。他们呢,就像是黑白无常带着小鬼去勾魂,哈哈。 “首领,咱们第一家去哪?” “按折子上的顺序来。” “那就是中书令薛怀民家?” “走!” 薛府 当薛怀民看到林染带着金吾卫出现时,就知道今晚便是他的死期了。 “薛大人,皇上有谕旨!” 薛怀民领着一家人跪下。 林染打开折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书令薛怀民,执掌宫廷要务,本应标榜士林,表率群臣,以身作则、垂范后世。孰料其结党营私,图谋私利,屡犯国法,十恶不赦!朕深恶其罪,现赐毒酒一壶,处其死刑!即刻执行,不得延误!另,诛薛氏三族!钦此,谢恩!” 薛怀民惨笑,他最大的罪其实是设计害死太子,皇上没有点出来,但皇上是一点也没手软啊, 他恨! 他并不后悔自已当初谋求从龙之功所做的选择。他替四皇子谋划,本就就是提着脑袋的事,也想过失败了会有何下场。 政治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是,现在四皇子没败,他没等来位极人臣,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他恨四皇子过河拆桥,是的,都不是卸磨杀驴,而是过河拆桥同时他也恨谢湛的摘桃和利用。他知道自已承受了很多不属于自已应该承担的怒火,都是因为谢湛! 盛淮兴劝道,“薛大人,请上路吧!吾等还有要务在身,不要耽误时间了。”他们今晚的任务很重,每一家都得速战速决啊。 薛怀民闻言,竟然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小伙子,有前途,老夫也不与你们为难!” 说着,他端起了盘子里的毒酒,朝皇城方向敬了一敬,说了一句,“谢皇上隆恩!吾道不孤,诸位,老夫先走一步!”他一抬手,将毒酒一饮而尽。 要不怎么说他聪明呢,薛怀民看到那折子的厚度便猜到了什么。 林染留下人来处置薛家,紧接着就带人前往下一家。 “首领,下一家是哪家?”盛淮安问。 “谢家!”林染没好气地道,“明知故问,刚才你不是也看了那生死薄,呸,陪葬名单的吗?” “哈哈哈。”盛淮安笑道,“我刚才就想说了,这陪葬名单有点像阎王爷的生死薄呢,咱们就是那黑白无常。” “少废话,赶紧的。” 第122章 明褒实贬 金吾卫们执行任务的动静不小,所有街道口封锁,四方城门也紧闭,稍微有点嗅觉的官宦人家都意识到了不对。而且金吾卫在处置薛家时,薛家哀嚎声一片,在这寂静的雪夜里,特别的清晰。 反正薛家周围的邻居们,个个都安静如鹌鹑,就怕惊扰了执金吾,其会破门而入。但他们也在悄悄地留意金吾卫的动静。 “他们收队了吗?” “没有,我看他们离开的方向不是回公署。” “他们往东去了。” 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长安城东贵西富,北实南虚。这是还要动贵人? 秦家 秦家这边也很热闹,秦夫人和三嫂聂云娘终是知道了秦钺和秦明的死亡,秦钺为国捐躯一事已在朝中传开,瞒也瞒不了多久了,还有秦明的丧事也要操办起来。 听到这消息,聂云娘直接动了胎气,然后开始生产。其实她本也到了该生的日子了。她就这样被扶进了产房,两个接生婆跟着进去了,院子里的丫环们都开始忙碌起来,厨房更是时刻地准备着热水热食。 秦家一大家子人都没睡,薛家的动静,他们自然也知晓了。 吕颂梨知道这不是结束,这是开始。 谢家 谢湛接到消息时,还在书房看书,赵郁檀笑盈盈地在一旁给他添茶倒水,洗笔研墨。昏黄的烛光下,好一幅才子佳人红袖添香的画面。 两人昨天成婚,正是如胶似漆之际,赵郁檀很黏谢湛,谢湛近来心情不错,也不反感。 他还在想着,金吾卫下一家会是哪家呢,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来到门口,紧接着就是心腹慌乱的声音,“少——少主,金吾卫往咱们这边来了!” 谢湛一听,微微推开赵郁檀就往外走,“我去看看!” 赵郁檀追出来,却发现他早已离开。 谢湛带着心腹往正院走去,“确定是往咱们谢家这边来的吗?” “确定。” 谢湛满脸凝重。 四皇子伙那些想谋取从龙之功的大臣一起害死了太子,四皇子被皇上放过了。他不信皇上对原先四皇子集团的某些大臣不愤恨,薛怀民罪大恶极,其他人助纣为虐。他不相信处置了一个薛怀民就足以让他消气,肯定还有其他大臣要承受他的怒火。 按理说,他们谢家属于后来投到四皇子门下的,他们谢家怎么着也不该是金吾卫第二个登门的对象。 可是,薛家在西城,他们谢家在东城。现在金吾卫放着那些大臣不管,从东边的薛家直奔西边他们谢家而来,由此可以看出,他们谢家很遭皇上的恨。这不得不让他怀疑是哪里出了纰漏了。 除非他暴露了,不可能! 谢湛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他当初向四皇子献计的时候,行事很小心,他敢说,只要四皇子不暴露他,无人会猜到他会是四皇子的新智囊。后面肯定会暴露,但现在他还是很有信心能瞒住的。 他本意是想将借刀杀人之计安在四皇子身上,他隐于幕后,让皇上看到四皇子的谋略,但现在皇上这样,难道皇上并不相信那借刀杀人之计是出自四皇子之手?然后怀疑到他们这些谋取从龙之功的大臣身上来了? 不管如何,他们谢家麻烦了。 金吾卫敲门,谢家的门房战战兢兢地将门打开。 不开门不行啊,这就是一群杀神。 谢湛笑着上前,“林统领,这是?” 林染一脸严肃地道,“皇上有谕旨!对了,你们去将谢敬元和谢云松一并请来。” 谢湛闻言,心一沉,谢敬元和谢云松一个是他叔爷爷,一个是伯伯,但他们都是谢氏一族集名望与能力于一身的族老。他们的存在,对凝聚全族之力有着重要的作用。 谢家的人很快就被集中到了正院,谢敬元和谢云松也被请了来,前者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此刻正满脸肃穆。 “人都到齐了?” “都到齐了。” “那就开始吧!” “皇上谕旨,谢明堂、谢敬元、谢云松跪接!” 以谢明堂、谢敬元、谢云松为首,其他的谢家人都呼拉拉地跪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吏部尚书谢明堂为官二十载,恪尽职守,克己复礼、不磷不缁、荐贤举能,避让贤路……” 通篇都是溢美之词。 听着这些,大部分谢家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原来不是降罪圣旨啊。刚才金吾卫从薛家出来,就直奔他们谢家,真是吓死他们了。 可是谢湛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对,这些夸他爹的话,没一句对得上他爹的品行操守的。 恪尽职守?勉强能算得上,虽然他爹没少利用职务之便谋利。 克己复礼?那是没有的,他爹在私欲上,从来都不是克制的人。 不磷不缁,指的是磨不薄染不黑,比喻一个人对感情坚贞高洁忠贞不二的品质,不因外界影响影响而有所改变。 只琢磨了一下,谢湛就明白了,这些溢美之词,其实全都是反的!表面上是夸他爹,实际上却是骂他,骂他没有德行操守,自我约束力差对妻子不忠,对君上有二心荐贤举能和避让贤路就更好理解了,说的就是他们谢家专横霸道,这么些年来把持着大理寺卿之位不让人插手的事。 想明白这些,谢湛的心是越来越沉。 再看他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谢明堂只觉得这些好词听着怎么那么刺耳呢?这真的不是在讽刺他吗? 谢湛心中一叹,看来皇上对他们谢家的观感确实很差。幸亏皇上快驾崩了,新帝快上位了。 谕旨中,对谢明堂、谢敬元、谢云松等三人长长的溢美夸赞之言终于念完。 林染看到下面的话时,不由得顿了一下,然后接着往下念“尔等三人,朕甚心悦之,特着执金吾宣示朕旨,加恩赐令陪葬。现赐白绫三尺与毒酒一杯,择一自行了断,不得延误!钦此谢恩!” 后面皇帝赐令陪葬的话一念出来,谢家人只觉得耳朵轰隆隆地响。 谢明堂魂飞魄散! 谢敬元和谢云松亦是满脸骇然。 这是一道陪葬谕旨!谢湛没想到皇上会来这一招,真真是出乎意料! 盛淮安一字不落地听完这阴阳怪气的圣旨,对这谕旨也是叹为观止。这满满的夸奖之词念完之后,却是赐死,听着很讽刺的好么? 一句话就是,皇上觉得你这官当得很好,很有用,到了地下,还想继续用你。 皇上非常喜欢你们谢家,所以赐给你们谢家几个陪葬名额,不用还不行的那种,而且还必须用完。不然你拒绝试试看? 他心中甚是佩服,给皇上写谕旨的也是人才。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谕旨,前半部分说辞大多都是吕德胜操刀的。赐死的部分,才是由皇上御笔添上。 皇上当时给吕德胜说,要给一部分人恩封,其中就有谢家的几位还有和朝廷上和他不对付的几位。 吕德胜一听是满心不愿啊,谢家人讨厌死了,那些政敌也讨厌死了。皇上要恩封他们也就罢了,还要由他来操刀? 他当时都求皇上了,不想干这活。皇上不答应,于是他灵机一动,就有了这么些明褒实贬的夸奖之词。 吕德胜不知道的是,他这工作完成之后,康成帝经常躺在摇椅上,让魏自立念这些谕旨,一边听一边笑得不行。 “帝王将行,需文臣武将先开道!你们这是不愿?”林染看着谢家三人没有动静,冷声问道。 谢明堂、谢敬元和谢云松三人对视一眼,满眼都是苦涩,没想到啊,今日会是他们的死期。 “臣等遵旨!” 金吾卫虎视眈眈,由不得他们反抗,还有族人都在看着他们。 全族人的性命皆系于他们一念之间,既然注定要死,还不如叩谢皇恩,慷慨赴死,还能让皇帝对他们谢氏一族多一点好感。也能让族人多念一点他们的好,年节之时,多一些祭祀。 最重要的是,谢恩之后,好歹能留个全尸。 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毒酒。 谢敬元喝之前,对谢湛说道,“谢家就交给你了,叔公走了。”然后一饮而尽。 谢云松也端起毒酒朝他示意了一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明堂很害怕,但他也明白他没得选,“阿湛,照顾好你的弟弟们。” 金吾卫确定三人一死,就马不停蹄地走了,他们还要赶去一家。 谢湛心情沉重地处理着后事。但他还是一直让人留意着金吾卫的动向,等他后面知道金吾卫分别去了哪些人家之后,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谢湛没想到,康成帝会如此愤怒,在处置了薛怀民等人之后,还要杀那么多人。特别是他们这些后投靠的两三家,都被康成帝重点照顾的对象了。 从这一点看,谢湛就猜到康成帝应该是在找他,也就是给四皇子出借刀杀人的主意的人。很显然,康成帝确定那人是谁。故而这几家被他怀疑的,那家主,以及家中主事的,都被带走了。 康成帝估计是想错杀也不会放过了。 他爹和两位伯父,算是为他的决定所累。但是他不后悔,新帝登基之后,他们谢家会更进一步,甚至能一跃成为大黎最大的世家! 谢湛不知道,康成帝本欲将他们谢家连根拔起的,但考虑到他这次杀的人有点多,影响已经很大了。要是再附加其他,就将人逼得太过了,有可能会造成动荡,才作罢的。 康成帝也没想到,正因为自已这一念之差,放走了他一直在找的那条大鱼。 其实也可以理解,他毕竟已经油烬灯枯了,身体哪里还能负荷得起那么高强度的脑力活动呢? “首领,咱们下一家去哪?” “第三位,承恩公府!” 盛淮安嘶的一声,承恩公府,那不就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国舅爷吗?没见谕旨,他也不知道这位国舅爷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他们皇上发了狠地要带走他? 第123章 当死则死 “林染到哪了?” 太后娘娘自打执金吾出宫后,便一直让人汇报着金吾卫的行踪,她觉得,以她皇儿对吕德胜的喜爱,陪葬名单里必有吕德胜!她就一直在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可当她听到金吾卫敲开了承恩公府的大门时,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林染到哪了?” 回话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道,“因太后娘娘,执金吾林染林统领带着金吾卫到了承恩公家。” 太后娘娘只觉得头晕目眩,皇帝这是想干什么?他要赐死谁? “立刻给哀家摆驾御乾宫!快!” 不料,太后的仪驾紧赶慢赶地到了御乾宫,正要往康成帝的寝宫而去,就被魏自立拦下了。 太后娘娘叱道,“放肆!给哀家起开!” 魏自立不为所动,并没有让开,“太后娘娘,皇上说了,谁也不见。” 他说这话时,守在御乾宫的金吾卫全都朝太后看了过来,锐眼逼人。 太后娘娘大概意识到什么,她冲着里面喊,“皇儿,你不能这样,他是你小舅舅啊!” 里面刚吐了一回血的康成帝冷笑,他母后很了解嘛,她根本就不知道陪葬名单,可是金吾卫一往承恩公府去,她就猜到了她弟弟要出事。 他这边也收到了林染刚传回来的消息,当时他刚从谢家出来,按他们速度,现在也刚到承恩公府而已吧? 承恩公府 国舅爷彭勇在听完皇帝外甥那则加恩赐令陪葬的谕旨后,就抱着柱子痛哭流涕,死活不肯慷慨赴死。 林染看了看时辰,决定进行最后一次劝说,再不听,他就要让人动手了,“国舅爷,请选一样,然后上路吧,不要逼我们动手,给自已留一点体面。” 国舅爷抱着柱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姐,救我,让外甥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啊!” 盛淮兴在一旁直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谕旨上那句‘为朕寻来仙长炼丹,朕心甚慰’道破了他有此祸的关键。 “动手!”林染下令,从他们踏进承恩公府起,彭勇早已使人向宫中报信,如果皇上要放人的话,耽误这么久,早就有人来阻止了。既然一直没人来,那意思就很明了了。 于是,堂堂国舅爷就被金吾卫勒死了。 “走,去下一家!” 金吾卫在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就去了三家,长安城里的官宦人家顿时噤若寒蝉,在得知皇上大行之前连国舅都带走时,他们已经没脾气了,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金吾卫今夜不要上他们家! 要知道,众大臣原先还在紧锣密鼓地商量着支持哪个皇子做储君呢。 要知道皇上驾崩他们要跟着陪葬,他们一定不会暗中盼着皇上驾崩的,一定会深切地希望他长命百岁的,不,是万岁的。 赵家提心吊胆地留意着执金吾的动向,就怕他们朝赵家方向而来。 严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史严华为人正直、立朝刚毅,以弹劾和纠察百官为己任,不畏权贵、直言进谏,朕甚悦之,特加恩赐令陪葬!钦此!” 严华麻木地听着,皇上这道谕旨即便把他夸成一朵花,都改变不了他要带走自已的事实,他要给皇帝陪葬了! “为什么?” 见他这样,盛淮兴好心地解释,“严大人,皇上即将大行,他不能没有御史可用啊。” “那他可以让吕德胜下去陪他啊!”严华声嘶力竭地喊。 “严大人,慎言!事已至此,多为子孙家人考虑吧。今晚我们登门的,不止严府。”为了让他麻溜就死,盛淮安不得不多说一句,“严大人,请吧。吾等还有要务在身,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严家人听到他这话,莫名就觉得没那么伤心了,怎么回事?是啊,他们严家也不是最倒霉,前面的薛家、谢家甚至承恩公家都乖乖就范了,他们严家还能反抗不成? 从严家出来,林染看他。 “统领,干嘛这样看我?” “你在谢家的时候可啥也没说。” 盛淮兴呵呵笑了一下,然后回道,“谢家深明大义得很,不用我多说。我刚才说那话,都是为了不耽误干活。” 接着,他们又走了近十家人。 盛淮兴算是看明白了,写谕旨的人是真促侠。对于这些要陪葬的大臣,谕旨有罪就数其罪行,然后赐死没罪的,就夸他,各种夸,说他太好用了,皇上想带走,带到地下继续重用,然后赐死。 这一夜公务执行下来,他对皇上的夸赞都产生心里阴影了。估计那群大臣在听到谕旨时,也是一样的想法皇上,别夸了别夸了,咱能不要这夸赞么?只求不死。 皇上甚至还赐死了一个宠臣,那个宠臣的地位仅次于吕德胜。 皇上给出赐死的理由是他想要一个贴心的。 这话一出,对那宠臣而言可谓晴天霹雳啊。对方直呼,都是宠臣,皇上你为何要区别对待? 统领告诉他,其实是皇上恨他嘴巴不严,将他身边之事暗中透露出去。 他们每完成一个,便在名单上勾上一个勾,再去下一家。 这一夜的长安城,他们杀得人头滚滚。 等后来,有人对这一夜被赐死陪葬的大臣进行统计,发现他们这一朝的臣子好为难,做康成帝的臣子好为难,太差了不行,会被带走,太优秀了也不行,也会被带走。 御乾宫,康成帝一夜未睡,他数着已经处理的大臣中书令薛怀民,吏部尚书谢明堂等人,国舅彭勇,御史严华,太子太傅陈炳光,宠臣柳书杰…… 就差最后一家了。 他该做的都做了,如果有什么遗漏的,也只能留待子孙解决了。他叹息着想道。 这次他出手,几乎一视同仁,觉得有威胁的,每家带走一两个人。他只是想剪除一些人,特别是那些大家族的羽翼,并不是想逼他们反,造成皇朝动荡。不患寡,患不均,他觉得自已这做法没问题。 确实如康成帝所料,那些在这晚被金吾卫光顾了的官宦人家,出门一打听,发现这次康成帝打击的面有点广,然后突然就没那么伤心了是怎么回事? 你被砍了一只手?我被削了一条腿。 你的脑袋被摘了。我肚子没了。 大家都有损失?那没事了,都还能活着,慢慢恢复呗。 唯独谢湛,听着心腹的回复,猜到了皇上的用意。那些被陪葬的大臣同样心知肚明,以为谕旨的夸就是真的夸了,那是真正的罪名不宜公布! 他不由得感叹,皇上这一手平衡真是玩得好。 吕颂梨同样在感叹康成帝的帝王心术,觉得必须给他颁发一个端水大师作为终身成就奖,才对得起他这一手。 御乾宫内,康成帝放下手中的名单,缓缓朝一旁的魏自立伸出手,“拿来吧。” “皇上,真要?”魏自立的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了。 “嗯。” 康成帝看着手中的九粒丹药,然后一把服下,就躺回龙床上,闭上眼睛。 一刻钟后,当冬日初阳的光线划破云雾,丧龙钟响彻长安城当——当——当…… 长安城内,几乎所有人都经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夜,此刻,大家听着钟声,都觉得好巧。 这丧龙钟的九声,吕颂梨也听到了,她站起身,看向皇宫的方向,当生则生,当死则死,宋秩,你真不愧是一代帝王啊。 第124章 秦家流放 皇帝驾崩了?! 吕德胜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看着皇宫的方向,伤感地道,“皇上,一路走好,回天上做你的太清真人去吧。” 这一夜,他也没睡,应该说京城的官宦人家几乎都没睡。所有人都没想到,一大早他们迎来的不止是晨曦,还有康成帝驾崩的消息。 谢湛欣喜地看着皇城的方向,昨晚康成帝让金吾卫命令那么多大臣陪葬,他就猜到他命不久矣了。他去了,压在他头顶上的阴云终于散去了,他谢湛,将带领着谢家进入一个新的纪元。 丧龙钟一响,金吾卫一收队,赵家赵文宽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从昨晚到清晨,他们赵家所有人都是一宿未眠,现在很明显逃过一劫啊。 天知道,谢家出事时,他的心有多慌!女儿的预知梦不管用了吗?她明明说谢家从头到尾都没事的啊。 等稍晚,他知道陪葬的都有哪些大臣时,他非常庆幸自已在被吕德胜弹劾官降半级之后,意识到自已不被康成帝待见,就安分了很多,没再蹦跶着碍皇帝的眼。估计就是因为这样,康成帝才没想起他来的。他这算是苟住了一条老命。 等丧龙钟的钟声散去,大臣们这才回过神来,好像皇上还没立储呢?于是大臣们纷纷换上朝服赶往皇宫。 吕德胜也换了新朝服,打算去见康成帝最后一面。 各城门以及各街道要处,金吾卫正在撤离。 “回去换身衣服再来公署。”林染交待。 盛淮安不解地看着他,他们不是忙完了吗?“统领,兄弟们都忙了一夜了,好歹让咱们白天歇一歇吧?”要是没干完活,他们接着干就是,没必要让他回去换了衣服再来啊。 “让你们干嘛就干嘛,哪那么多废话。”林染没好气地道,他手上还有一道密旨。 行吧,你是统领你说了算! 盛淮兴回到家,正巧遇到蠢弟弟。 “好重一股血煞味!”盛淮安一直往后退,离他远远的,一脸嫌弃。 “有吗?”他倒是没察觉。 “哥,你们昨晚是杀了多少人啊?”盛淮安好奇。 “你不会想知道的。”他一边说一边往自已的院子走,盛淮安跟上。 他进自已卧室时,蠢弟弟还想跟着进来,但被他关在门外。 盛淮安百无聊赖地等在外面,没一会就见他哥换了身衣服出来了,看了他一眼就往外走,“哥,你这是要出门?” “嗯。” 盛淮安佩服地看着他,“哥,你真厉害,日干夜干,村口的驴都不带这么连轴转的。” 盛淮兴给了他额头一个瓜嘣子,“最近长安城风大浪大的,好好儿呆家里吧,别出门了。”蠢弟弟。 盛淮兴到的时候,林染已经换了干净的制式统领服在等着了。他身边还站着度支尚书乌玉春。 “走,去秦家!”林染道。他们换身衣服,以示对秦家满门忠烈的尊重。 盛淮兴他就知道。 秦家 丧龙钟敲响后不久,秦三嫂聂云娘平安产下一女。秦家人悲喜交回。 就在这时,门房来报,说,金吾卫来了。 秦家人相互对视一眼,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们之前推测过,在他们亲爹秦钺为秦家扛下那么大的责任后,他们秦家应该不会再死人。有了这个猜测打底,他们就不怕了。 林染带着人来到秦家时,发现秦家直接开门迎客。 秦珩带着秦三郎和秦晟在门口迎接众人,“林统领,盛副统领,大家请进。” 林染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到了秦家正院,所有秦家人都站在那里。 林染举起手中的圣旨,道,“大行皇帝遗旨!秦夫人、秦世子、诸位,跪接吧!” 秦家人呼啦啦地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西侯秦钺身为北境大将军,有护卫边境安宁之责,却因失其职,未察羌胡精锐之动向,以致太子身死羌胡人之手,造成国本损失,国朝动荡,罪大至极! 念其及秦家昔日功勋,遂保留其平西侯及镇北大将军之名其子嗣妻女免去死罪,罢免秦家男丁身上所有官职,女眷身上所有诰命秦氏一族流放平州,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全家充入大牢,着令择日启程。钦赐!” 吕颂梨平静地听完,秦家果然还是逃不掉流放的结局,而流放地,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东北嘛。 西北之地一直是秦家驻军所在,那里不知有多少亲朋旧部?亦不知有多少人受秦家恩惠。康成帝怎么着也不会将秦家人流放到西北的。 东南和西南,各有各的问题,比如湿热的气候以及瘴气巫蛊等等,会让北方人极不适应,甚至会造成人员亡损。 秦家会打仗,现在大黎明四境都不平静,康成帝还想想着用秦家呢,自然不想秦家团灭。流放途中本就艰难,如果去到流放地还有一堆的问题要拿命去克服,就有点和他的初衷相悖了。 所以,康成帝会选择东北的平州做为秦家的流放地就很好理解了。 而且平州在幽州之东,南面临海,往东是乐浪郡,其东北是高句丽所在,西北一大片都是鲜卑族的领土,地盘非常小,扼幽州之口,便能遏制平州。 康成帝这也是防着秦家呢。 林染宣讲完大行皇帝遗旨之后,乌玉春就在一旁跃跃欲试,准备接收秦府所有的财产了。 秦珩有礼地询问道,“林统领,能否让吾等将身上收拾一下?” 林染“可以,但只有两刻钟的时间。” “多谢。” “不能带走任何财物!”度支尚书乌玉春在一旁强调。 “放心吧。” “乌大人可以先去接收库房。”林染说这话时,看了秦珩一眼。 秦珩意会,让管事将库房的钥匙取来。 吕颂梨拉着秦晟就往他们的院子里跑。 回到卧室,吕颂梨迅速将头上的各种发簪取下,然后往上面插了三根木簪子,手上的玉手镯金手环都褪了下来。想了想,仅在左手戴了一只鸡翅木手串。 这些都是她之前准备的,当时还是特意请了外地的匠人做的,那对父子一做完就被她远远地送出长安城了。 然后她开始换衣裳,穿在里面的衣服主要以舒适保暖为主,挑的都是她准备的,不打眼的衣服,外面再套一件半新不旧的长袄子,手上再拿个头巾,准备用来包头。 一会他们就要下大牢了,保暖措施一定要做好。而且她觉得,身上的好衣物,以那位乌大人抠门的性子,一定不会愿意他们继续穿着的,甚至还会检查他们有没有偷带府中的财物。 弄好自已之后,她就拉过秦晟,先给他把衣服换了,都换上她带过来的,不打眼又保暖的衣服。 吕颂梨的动作快得很,秦晟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将衣服扒了。后面穿衣服时,秦晟是自已来了。 她最后再把他头上用来绾发的玉冠取下,迅速给他取了一支木簪簪发。同时,还往他手上也戴了一串鸡翅木手串。 秦晟不明所以。 “戴着,别弄丢了。”只要对外说他们夫妻俩戴着同样的木手串,是他们的定情之物就行了,别人也不会太怀疑。 眼见着时间到了,吕颂梨他们得赶回正院了,她指挥秦晟将一个藤篮给带上。篮子里是一些孩子的衣服,看着半旧不新的,但保暖性非常好。 第125章 钱漂没了 秦夫人、秦珩等人都很聪明,都换上了半新不旧却足够厚实的衣服,身上没戴金银玉饰。 只是孩子们的还是太新了,乌玉春很不满意,“女眷头上的银饰不能戴。还有这些孩子,穿那么好的衣服,换了!” 孩子们也是,如今秦家有五个孩子在长安。最大的也就是秦珩的一对八岁的龙凤胎,秦涵和秦葭还有秦三郎秦昭的两女一子,儿子秦渝,女儿秦蓁以及今天刚出生的小女儿。 另外秦二郎秦晏在北境有两子一女。四郎秦明有两个儿子,但因其和五郎是双胞胎,五郎新婚早死,故秦明将其一子过继给他。北境的变故发生之后,秦晏便打算带妻儿以及弟妹侄子一起扶棺回长安,这会估计正在路上。 此时秦夫人和聂云娘头上就只用两根银簪固定头发了,还被指出不能戴。而且这两根银簪并非纯银的,而是镀银的而已。 正无措之时,吕颂梨拿出两根木簪递给两人,“娘,三嫂,你们用这木簪子吧。还有三嫂,这块头巾也给你,你刚生产完,不要着凉了。” 两人将两支银簪子取下,重新挽了一下头发。 至于孩子们,吕颂梨示意秦晟将纺织的藤篮子打开,从里面取出合适的衣服,给孩子们换上。秦夫人挽好发之后也来帮忙,聂云娘本也想帮忙的,但她刚生产完,秦昭便让她坐在一旁歇着,他去帮忙。 孩子的衣服,只是看起来难看而已,其实用料很好,都是皮毛一体的料子,暖和得很。 乌春玉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轻哼了声。 “诸位,请吧。”林染只要将他们送到大牢,他这工作就算完成了。 这时,乌春玉带来清点库房的仓部侍郎匆匆而来,“乌大人,秦家这财产数目不太对啊。” 吕颂梨朝秦珩秦晟等人看过去,怎么回事?这账没有做平? 秦珩一听就知道是哪出问题了。 他们秦家管账房的是经年的老人了,对秦家的忠心自不必说,就是管账能力一般。以往府里没啥大动作,他管着也还行。但近来他们家银钱大笔进出,他就管不来了。他也想找一个新的账房把问题解决了,但实在是好的账户难找啊,算术好还要忠心,太难了。 这问题被发现也在意料之中,故而他是一点也不慌。 而且明知这账册还不能毁,这账册一毁,上头的人还不定怎么想呢,万一以为秦家窝藏了大笔的财物,那就更糟糕了。 乌春玉将秦府的账册拿过来一看,他身为度支尚书,在算账这一块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看了一会儿,他就质问秦老夫人和秦珩,“怎么回事?!” 秦珩“近来举办婚礼,花了不少。” 乌春玉盯着他问,“你秦家办个婚礼花那么多银子?” “是的呢。” 仓部侍郎在一旁补充,“秦晟和吕颂梨的聘礼嫁妆都在那,数目对不上啊。” 秦昭在旁也帮了个腔,“这婚礼时间太紧了,聘礼婚礼要用的东西又多,档次还不能太低了,所以花出去的钱就有点多了,但东西还在库房呢。” 他的意思就是,等于钱也还在。 问题是,你库房里那堆玩意,不值这么多钱! 乌春玉听明白了,秦家的意思是,他们秦家财富缩水,是当了冤大头呗? 秦家人咬死了钱都花在了整个婚礼上了。 负责查抄秦家财产的乌春玉气死了,秦家的财产比他们预估的缩水了将近五分之一,谁家冤大头当得这么爽快乐意的? 浮财都没了!“你秦家有些个库房里空得可以跑耗子!这正常吗?” “正常啊。” “你给我说这正常?” “谁家娶媳妇不花钱?” “谁家娶个媳妇花那么多冤枉钱?” “我家啊。” 莫怪乎乌春玉会生气,他是暗中支持四皇子的官员之一,四皇子有可能上位一事,他今早就知道了。所以林染让人来喊他时,他还很欣喜,觉得这是一个好活。身为度支尚书,国库怎么样,没人比他更清楚了。秦家的家财充入国库,他能立一功,正好在新帝跟前得些好感,搞不好还能官升上一级。 但现在秦家的整副家财数目明显对不上,缩水那么多,凑到新帝跟前,他搞不好还得落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你们不要耍嘴皮子了,还是老实交待,那些钱哪去了?”如果有桌子,乌春玉都想拍桌子了。 秦晟不耐地道,“不是正在交待吗?被人挣走了啊。非要我们说那么明白吗?” 吕颂梨护着几个孩子在后面,前面由着秦珩、秦昭、秦晟三兄弟交涉,这事从头到尾听下来,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其实这些现银都被他们置办聘礼给漂没了。 因为后来秦珩还和她请教过,吕颂梨毫无保留地分享了自己的经验。 秦珩学到了。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秦珩也叹息着,“是啊,都被别人挣去了,我们也没办法。” “你们是冤大头吗?”乌春玉忍无可忍,就差没骂他们傻子了。 “我们也不想的啊。没办法,谁让婚期卡得那么紧,这么短的时间内置办那么多东西,不给高价,人家也不肯卖啊。” 乌春玉一噎,敢情还是太后娘娘的错不成? 其实除了经手的秦珩,秦昭知道些许之外,秦家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小六娶媳妇,置办这个婚礼竟然花了那么多钱。 如果他们秦家没被抄之前,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点不舒服。试想,光冤枉钱就多了两成家财。现在嘛,不花出去,也会被抄没,花出去还能听个响,舒坦! 最后秦珩如是说道,“我们家的账房年纪有些大了,有些账记得也不清不楚的。鸟大人,你担待一下。反正整个秦家的财务都在宅子里,慢慢清点就是了。” 他言下之意,鸟大人你要看开点,还有的就在宅子里了,没有了的就是没了啊。 林染等人可不管这些,他们只负责抓人或者杀人,见双方扯皮结束,就准备押人离开了。 “慢着!”乌春玉咽不下这口气,“你们身上穿的衣服或许没问题,但我怀疑里面藏匿了金银财务,故而需要让人检查一遍,才能放行。” 听到这话,秦家人脸色都很不好。 乌春玉才不管呢,直接吩咐,“去,找个婆子来!” 林染等人没动,这事不归他们管。 盛淮安心中摇头,这乌春玉真是蠢,秦家这样,摆明了事先已经预料到了某些事,然后做了相应的准备了。也就是说,别看人家现在成了阶下囚,人家在暗处还是有力量在的。他这样得罪秦家,有啥好处?检查一下,那些没了的银子就能回来了? “检查可以,但我不同意对方动手动脚。找个屋子,衣服我们自已解,她只能看着!”吕颂梨微抬着下巴,态度强硬地说道。 乌春玉正欲反驳,被盛淮兴阻止了,“乌大人,人家六少夫人吕二小姐这要求也很合理。”吕字被他咬了重音,就是为了提醒他,别忘了眼前的女子是谁的女儿。 乌春玉不傻,盛淮兴一提醒,他就明白了,可是他觉得,没了康成帝,那吕德胜就和拔了牙的老虎差不多。 “行了,就这么办吧。赶紧把事办完,也别耽误我们这边才好。”盛淮兴一锤定音。 检查,自然检查不出什么来。那婆子也算尽责,一直盯着女眷的动作,甚至还亲自上手摸了她们褪下的衣物,但啥也没有。 被押送前往大牢前,秦夫人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停灵在偏厅的秦明。 就在这时,吕家那边接到消息,蒋氏带着两儿子赶到了,两波人正好撞上。 其实即便见面了,双方也说不上太多的话。 “娘,大哥,三哥三嫂,阿晟,如果你们不介意,四哥的身后事就托付给我爹娘操办如何?” “可以,就是麻烦伯父伯母了。” 秦晟没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吕颂梨和蒋氏说,“娘,这事麻烦你和爹了。” 蒋氏红着眼,连连点头,“你放心,这事爹娘会办好的。” 而此时,皇宫那边,四皇子的麻烦也不小。因为前一日,康成帝没有利索地立他为储君。这时,三皇子也从封地赶回了长安城。虽有宗室恭亲王拿出立四皇子宋墨为下一任皇帝的遗旨,太后也作证,说大行皇帝和她说过下一任皇帝就立四皇子。但二皇子和三皇子一起质疑,宋墨也无法强行登基。 第126章 三道遗诏 此时,御乾宫偏殿的气氛称不上好。 太后娘娘、四皇子宋墨,二皇子和三皇子以及宗室还有文武重臣都在。 “本王很怀疑,恭亲王,你说皇考立四皇弟宋墨为新帝。可是宋墨今年才十四吧?非嫡非长,尚未及冠,何德何能呢?如果皇考要立个年幼的,为何不立太子之子宋安?都是一样的年幼,但立宋安不更名正言顺吗?” 面对晋王也就是三皇子的质疑,宋墨面无表情,他父皇真是好啊,留下这么个坑给他! 晋王的质疑是合理的。 “魏自立呢?让他出来,大行皇帝应该还会留下别的话,问问他!”有大臣提议。 魏自立和吕德胜两人正在正殿给大行皇帝烧纸,妃嫔们也在哭丧,两人也没说话,没理会偏殿闹轰轰的一切。 直到魏自立被请过去。 “魏自立,皇考可还曾留下什么证物让四弟登基的吗?”晋王积极发问。 魏自立低眉顺目地回道,“皇上曾留下三道密旨,这三道密旨一出,便能正正统。”之前是密旨,现在成了遗诏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反应过来了,恭亲王手中的遗旨便是其中一道?那么另外两道在谁的手上? “另外两道密旨在谁手中?”宋墨直接问魏自立。 魏自立摇头,“奴婢不知。” 也就是说,还有两份遗诏在诸位臣工手中。 上首的三位皇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下面的众臣,而大臣之间也在相互地打量评估。 宋墨朗声道,“诸位臣工,不知遗诏在哪一位手中?还请出示。” 没有人动。 “国不可一日无君,手握遗诏的大臣,切勿耽误如此国之大事啊。”恭亲王也跟着劝。 四皇子心中一动,他看向一旁的宫侍,“去正殿将吕德胜请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吕德胜,其中一道遗诏会在他手中吗? 其实他们对吕德胜佩服得很,大行皇帝这次带走了多少大臣啊,大家都以为他也会被带走的,毕竟大行皇帝是那么地喜欢他,但是人家愣是成了那漏网之鱼,活了下来。 再想到他手上极有可能握着的遗诏,一个个心里发酸,大行皇帝啊,你对吕德胜到底是多宠爱啊,给了他一道又一道地保障,给了一枚免死金牌还不够,又给了他一道遗诏……这是生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还是生怕他活得不够久哇。 没多久,吕德胜就被请到了偏殿。 只见他摇摇摆摆地走进来,双眼通红,眼皮水肿,声音里还带着鼻音。 吕德胜睁着红如兔子的眼睛道,“遗诏?什么遗诏?我不知道啊。”刚才他一直跪着给康成帝烧纸,这会走路都打摆子。 看着他这样,大臣们别扭,合着就你一个至纯至善的大臣,他们都是狼心狗肺的呗? 几位皇子也不自在,吕德胜这样,显得他们很不孝哎。 太后娘娘没好气地道,“吕德胜,如果遗诏在你手里就拿出来,不要藏着掖着,耽误了国朝传承之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太后娘娘的心情非常差,大行皇帝驾崩,竟然没有给她留一道加恩进封的遗旨!自已是他的亲娘啊,竟然这么对待她!不孝子!还有,他把他舅舅带走了,把吕德胜这个讨人厌的留下来碍她的眼! 吕德胜喊冤,“太后娘娘,微臣真不记得有这回事啊。”哼,我就不拿,咋地? “不如太后娘娘和三位殿下问问其他大臣?如果没什么事,微臣想回正殿继续给皇上守丧。”其实他应该称大行皇帝的,只是称呼皇上亲切,就仿佛皇上还在时。 太后见不得他这样,当即冷嗖嗖地道,“你这么舍不得皇帝,皇帝生前也最待见你,不如你下去给皇帝陪葬如何?” 一直没说话的魏自立这时突然说道,“太后娘娘,大行皇帝留下谕旨。他大行之后,不许任何人再以给他陪葬的名义赐死大臣!” 众大臣…… 太后娘娘更是一噎。 太后娘娘被打脸,众臣连忙低下头这遗旨大概的意思就是,朕想带走的人已经亲自带走了,朕驾崩之后,你们想杀人就杀,但不能以给朕陪葬的名义杀,这个锅朕不背! 大行皇帝这真的是有备而去啊。 太后娘娘恼羞成怒地道,“滚,滚去给皇帝守丧!” 吕德胜麻溜地滚了,回到正殿,他立即取了三柱清香给康成帝烧上,心中默念‘皇上保佑皇上保佑’。 几位皇子以及众大臣任由吕德胜离开偏殿,因为他直说没有遗诏,摆明了不配合,他们总不能用刑来强迫吧? 既然已知其中一道遗诏在他手里,那先找另外一道遗诏要紧。 宋墨垂下眼眸,只能私下问问他有何要求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对视一眼,眼中意味不明。 可惜无论他们再怎么询问,另一道遗诏也不出现。如此一来,事情便进入了一个微妙的阶段。 但是,尽管因为两道遗诏没有出现,四皇子继位的正统性没有得到印证,但有恭亲王和太后的背书,大行皇帝的丧礼也可以操办起来了,丧礼由四皇子主持,二皇子和三皇子协助。 长安大牢 林染等人将秦家人送到大安大牢就走了,盛淮兴离开得晚些,他和大理寺司直王元王大人打了声招呼。 后来秦家人分为男女两波被关押到了最边上两个相邻的牢房,相对的安静和干净。狱卒还给他们抱来了两捆稻草。 “多谢。” “客气。” 吕颂梨知道他们是被人照拂了一下。 “咱们尽量把这里收拾一下吧。”吕颂梨提议。 她深知卫生的重要性,脏乱差的环境里,人最容易生病。更别提她们女眷这边,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个刚生产完的产妇。 听到她说要收拾,狱卒还送来了一个扫帚。 吕颂梨没让她们动手,女眷这边,秦夫人身体不好,今天估计是受了惊,这会脸色很苍白,免力地抱着刚出生的孙女,她更不会让聂云娘一个产妇劳动了。秦葭很懂事地拉着妹妹秦蓁。 吕颂梨先动手收拾出来一块比较干爽的地方,铺上一半的稻草让聂云娘和秦夫人坐下休息。 第127章 我来办 秦珩他们哥几个仗着年轻火力壮,将一半的的稻草递了过来,留下一半也是给秦涵和秦渝的。 秦夫人心疼几个儿子,不打算要,打算委屈自己就行了。 “娘,别担心,晚点应该会有人送东西来。”吕颂梨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编着草垫子。秦家的其他亲戚如何做,她不知道,但她敢肯定吕家肯定会送东西进来的。 “这样啊?也好。” 秦家人都不怎么说话了,如今秦家的亲戚,在长安城的有秦夫人娘家顾家、秦珩原配丁家,聂云娘娘家在苏州。秦晏、秦明娶的妻子也都不是长安城人士,秦五郎的妻子在他去世一年后已改嫁。还有一些亲戚就比较疏远了。 吕颂梨很快就编了个粗糙的草垫子,给聂云娘靠着,这样她就不用紧挨着湿冷的墙壁了。 “谢谢六弟妹。”聂云娘感激地笑道,自打秦家被抄,吕颂梨这个弟妹一直都很照顾她和婆婆。 “不用谢。”吕颂梨开始动手编第二个。 秦葭就蹲在她边上,给她递稻草。秦家三兄弟也学着她的样子,动手编起了草垫子。 皇宫 午时,吕德胜从宫中出来,他的马车刚出宫门,就被四皇子的人拦住了。 四皇子拦他,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遗诏的事。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概的意思就是,国朝传承乃大事,让他多为江山社稷考虑,还提起了康成帝,说康成帝生前那么信重他,请他万万以大局为重,不要辜负先帝的信任。 吕德胜嗯嗯啊啊地应着,心里想的却是,你大黎皇朝乱不乱关我什么事?你自己干掉太子的时候,也不担心会动摇国本啊。怎么,以前砸的不是你的碗,你不心疼,现在碗成了你自己的,你倒心疼了? 四皇子见他油盐不进,最后只能诱之以利,暗示他有什么条件可以提,他能满足他的一定满足。 吕德胜没应他,面上却是大义凛然地道,“四殿下,你说得我都热血沸腾了,我要是现在身上真有遗诏,我真恨不得立即拿出来双手奉上。这不是没有嘛。” 他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四皇子默默地看着他。 “四殿下,要不我先走?下午还得进宫给大行皇帝守丧……”吕德胜小声地询问。 四皇子只好放行了。 看着吕德胜远去的马车,四皇子觉得头疼,这个问题不解决,没法名正言顺的话,会留下很多后患的。皇考真是给他留了一个大难题。要不是吕德胜只比皇考年轻八岁,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皇考流落在宫外的亲儿子,皇考对他实在太好了,比他这亲儿子还要好! 吕德胜回到家,就听说秦家人全部被下了大牢,以及将会被流放一事。他喝着热水的手一顿,都被闺女预料到了。 “一会你去大牢看看闺女,记得给他们带些物资去。秦家那边的丧事你带着老大和老大媳妇帮忙操持一下。宫中这边,我还要给先帝守丧。这些事,让你多费心了。” 蒋氏一一应了下来。 吕德胜想了想,觉得没什么疏漏之处,暗暗点了点头,按照闺女的计划行事,问题不大。 吕颂梨说得没错,没多久,就有人来看他们了。 最先来的是吕家,蒋氏带着大儿子来的,将狱卒打点好了之后,他们顺利地带着东西进来了。 蒋氏一边取东西一边说,“没法带太多太好的东西进来,不然就太打眼了,狱卒也不让。” 两张旧褥子,二十多个煮鸡蛋,十来个馒头和包子,一盅鸡汤,甚至还给聂云娘准备了一些换洗之物,装了满满一篮子。 鸡汤是考虑到闺女体弱,秦夫人身体也不好,加上还有秦三嫂这个产妇在,她才想着无论如何都得带上这么一盅。 “亲家母,已经很好了。”秦夫人非常感激,都说患难见真情,他们这是沾了小六媳妇的光了。 吕颂梨主动将食物给分了分,孩子们早就饿坏了,拿着食物,得到应允之后,开始吃了起来。 鸡汤她们三人分了分,三人身体都不好,就不要相互推让了。吕颂梨和她们说一声之后,就喝了三分之一,然后将鸡汤递给了秦夫人,秦夫人喝了两三口,剩下的都给了聂云娘。 秦家三兄弟想少吃点,将食物留给他们。 吕颂梨却觉得,留下两个馒头应急就行了,其他的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已的。 “你大嫂和明志在秦府治丧。乌春玉还在清点秦家的财物,所以秦家被封锁着。咱们好说歹说,还有看在林统领盛副统领的面子上,乌春玉才划了一个偏僻地院子给我们治丧。偏院的财物自然是都搬空了。” “还有你爹也从宫里出来了,四皇子登基不顺,二皇子和晋王都质疑其正统性,魏自立告知群臣,其实大行皇帝留下了三道遗诏,目前只有恭亲王手上的那道拿出来了,剩下两道没出现……” 蒋氏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外头的消息。 秦家人都默默地听着。 就在这时,狱卒进来和他们说,探监的时间快到了,让他们有话就抓紧时间说。 蒋氏想了想,觉得该交待的也交待了,和闺女说一声后就麻溜地走了。 蒋氏走后,顾家来人了,给他们送来一些吃食还有一件厚实的大衣,东西送到后立即就走了。 秦夫人的父母早去世了,目前是她大哥大嫂当家,情分自然就淡了,而且她哥嫂胆子小,怕被秦家牵连。能在这时来看看她,秦夫人已经很满足了。 丁家也来人了,送来了两顶厚实的帽子,和两张小褥子,还有吃食,都是适合孩子吃的,这个样子一看就知道完全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 胡家也来人了,胡家次女正是秦珩打算娶的继室,对方两手空空地来,是来说明取消婚约的。 对方要取消婚约,秦珩也不想拖累人家,没多说什么,同意了。 这几波人带来的东西,吕颂梨估摸着刚好够他们应付这寒冷的冬夜。她问了秦夫人和聂云娘后,做主将东西分了。 突逢变故,加上这几波亲戚的态度,让秦夫人变得有些伤感。 秦夫人拉着吕颂梨的手,低声和她说,“阿梨,你是好孩子,虽然和阿晟成婚了,但还没圆房。如果有机会离开这里就离开吧,我让阿晟给你写放妻书。我相信你离开秦家后,也能找个好归宿,不必陪着我们一起受苦。” 秦夫人的声音很低,但秦家三兄弟都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于常人,自然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耳朵里。 秦晟更是捏紧了拳头,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吕颂梨的回答。 吕颂梨没有怎么考虑就回道,“娘,这话就不用说了,我不会离开的。” 她和她爹分析过,康成帝死后,吕家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 那么多大臣被康成帝下旨陪葬,甚至连国舅爷都逃不过,偏她爹活下来了,本就很打眼。太后失去了她弟弟,这满腔的怒火,不得冲着她爹撒去啊。再加上一个对他们吕家没啥好感的新帝,啧啧,这滋味,谁试谁知道。 其实她爹早就包袱款款,准备好辞官跑路了。他太知道得宠和不得宠是什么待遇了。得宠,你再横行霸道,都没事。不得宠,那是动辄得咎啊,指不定啥时候就下大狱或者人头落地了。 第二日,他们吃着已经凉掉了甚至结了些许油块的牢饭,有些没滋没味。昨天来看望他们的亲戚送的食物还有一些,都分给孩子和女眷们吃了。秦家三兄弟吃的是正宗的牢饭,除了没嗖之外,卖相味道都符合猪食的标准。这还是狱卒看在昨天秦家让他们赚了不少外块的份上特意拣好的送来的。 秦珩说道,“咱们还是要尽快离开长安,到流放地才行。”这大牢不能一直待着,待着的意义不大。而且他觉得现在走还好点,现在朝廷正值混乱之际,不然等新帝顺利登基之后,就能腾出手来了,对他们秦家更不利。 现在的问题是,因为他们秦府抄出来的财富对不上账,乌春玉怕担责,估计不会轻易让他们离开长安。 吕颂梨轻声问,“大哥,是不是?”有所准备。 秦珩轻轻颔首。 正好,她也做了相应的准备。吕颂梨也觉得这时候走正好。 外面虽然冰天雪地的,流放之路也不好走,但如果有了别的准备,肯定比呆在大牢呆在长安好。 出了长安,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留在长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现在康成帝驾崩了,继位的四皇子是无疑的。也就是新帝以及太皇太后,对他们都没啥好感。即便借力打力,也改变不了现在的国家上层对他们的恶感。 他们软实力有,硬实力没发展起来。 他们必须走出去。 是的,吕颂梨对于四皇子最终能名正言顺地登基一事是深信不疑的。即便现在因为她爹和另外一人的遗诏没有拿出来,造成四皇子在登基上的些许不顺。 但吕颂梨觉得,康成帝必然留有后手,他允许她爹利用这事谋点小利,但不会允许她爹握着遗诏不出造成动荡的。所以,他们秦吕两家必须趁新帝还在手忙脚乱之际,顺利出长安。 “大哥,你们决定好了?”吕颂梨确认。 “嗯。” “这事我来办。”吕颂梨说这话时,是带着微笑的,她眼中闪烁的光让人觉得明亮又温暖,似乎事成指日可待。 秦珩笑道,“行,那你就先试试。”不行他再想办法,至于什么办法,他也有了点眉目了。 第128章 惊涛骇浪 在四皇子领着二皇子以及晋王,和群臣商议下,大行皇帝的谥号确定了,拟为敬天昌运建中表正宽仁诚信大孝至诚怀皇帝,庙号为世宗。 怀皇帝,是个平谥,非美谥和恶谥,还算不错了。 世宗,更是一个守成令主的美号。 群臣本不欲给康成帝(康成是年号)上庙号的。 因为有庙号的君主可以享受后世的祭祀供奉,但并不是说所有的君主都有这个资格。需根据君主的生平决定,贡献大的,值得后世祭祀的君主才有。 因为康成帝在驾崩之前令那么多大臣陪葬,大臣们心里都有意见呢。 大黎皇朝之前,一个王朝最多只有七个君主有资格有庙号。而康成帝乃大黎的第八任皇帝,前面已经把庙号用完了。反对的大臣就拿着这点说事。 吕德胜一听就不干了,这怎么行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庙号很重要,庙号已经取代了谥号,起到了对大行皇帝盖棺定论的作用。不给康成帝庙号,岂不是对他一切的否定? 为了一个庙号,吕德胜他舌战群儒,细数康成帝平生,说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在位二十八年,没有让国土分裂,也没有让百姓揭竿而起…… 四皇子想到吕德胜手中的遗诏,最终拍板,给了先帝世宗的庙号。 这事定下之后,对于吕德胜手中的遗诏,四皇子不由得想多了,皇考对他竟然如此不信任吗?竟然特意留了遗诏来辖制他? 出宫前,吕德胜去正殿给康成帝上了一柱香,将他的谥号和庙号告诉了他,心里想着皇上,微臣能为你做的,都已经做了。以后,估计就不能再在你跟前鞍前马后了。 长安城,某处偏僻小巷的破院子里。 “陈总管,又来活啦?”一道年轻的男声响起。 陈总管低声道,“这回是个大活。” “太好了,自打上次咱们和赵家打了一回口水仗之后就没活了。底下的兄弟们和老娘们都有点闲得发慌啦。”说完这句,他话锋一转,“对了,吕爷这次要搞谁?” 陈总管“我和你说,咱们这次对上不对下,你们要这么做……” 对方一边听一边点头。 “速战速决,后面决不可恋战,听明白了吗?” “明白。” 陈总管说完,递过去一包银子。 对方发现里面除了银子之外,还有一些指头大小的金锞子,有些惊讶,“这银子是不是给多了?”即使要花掉一部分打点,加上他们的酬劳,也是有多的。差不多是他们平时干活的两倍酬劳了。 “拿着吧,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活了。这些钱,你让底下的人分一分,要是可以,让他们该娶妻娶妻,该生娃的生娃,别乱花完了。” 于是,当天夜里,长安城的某个官员家里,就隐约传出来这么一个说法,说四皇子宋墨,非嫡非长非贤,能越过二皇子三皇子和太子之子,成为世宗皇帝遗诏上写着的继任者,谢湛功不可没。 是他用计杀死了太子,才让四皇子有了继位的机会。 大行皇帝之所以在死前带走那么多人,就是在找那献计害死太子的主谋。 这流言当然是吕颂梨编的,她当然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不用管真相,帽子只管往他头上扣就是了。这会正值康成帝治丧的关键,这种宫廷秘讳最吸睛了。用词越劲爆越好,反正谢湛也不无辜。 俗话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她要的就是谢湛百口莫辩。知情者,心知肚明其中的水份,但也会重新审视谢湛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不然说薛怀民才是害死太子的罪魁祸首,然后谢湛只是摘了桃子,把薛怀民推出去给康成帝泄火什么的,解释太多是没有用的。烧脑!不如现在这样简单粗爆。 赵家有惊无险地躲过一劫,赵文宽再听到秦家被抄家流放,目前人全部下了大狱!直呼老天有眼,直呼先帝圣明! 对上了!女儿说的全对上了!虽然中间出了点岔子,谢家死了几个人,但这不重要。谢家依旧会是经历两朝不倒的大世家。一时间,赵文宽有一种下注后终于揭晓结果,而他终于还是赌赢了的那种尘埃落定感。 赵郁檀的心情也很好,秦家下大狱了,秦家要流放了!她终于可以为她弟弟报仇了。平州是吧?吕颂梨,你到不了平州了。 想到武力值超高的秦晟,赵郁檀决定回越家一趟。 她这次也要让吕颂梨试试在危难之时,被人落井下石的滋味。 对于女儿的要求,赵文宽很心动,很想亲自动手。 可陪葬大臣一事,赵家虽然有惊无险,逃过一劫,却把赵文宽吓得不轻。 他由此得出一个经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的橼子先烂。但凡他最近蹦跶了,就被带走了。他能留下这条小命,归功于他近来的沉寂。 于是他学会了三思而后行,这事能不能不做?非做不可的话,能不能晚点做?不行的话,能不能让别人做? 有了!听说最近负责查抄秦家的度支尚书乌玉春,因为抄出来的财产和秦家的总资产数额相差有点大,很是心烦。 于是,赵文宽在入夜时,找了个机会约乌春玉去花楼喝酒,中间更是一番提点。 皇宫 “四殿下,大牢里,吕家二姑娘吕颂梨传话,说想和您谈一谈。” “本殿下和她有什么好谈的?”说完,宋墨突然心中一动,“派个人去问问吕德胜,对于他闺女约谈本殿下一事,他有什么想说的。” 没多久,他派去的人就回来了,告诉他,吕德胜说,谈不谈随他。 听到这话,宋墨心里就有数了。谈不谈随他,遗诏拿不拿出来,在他。 “这事本殿下知道了。”吕德胜愿意松口了就好,四皇子决定抽个空去会会吕颂梨。 他也不是没派人去吕家找过遗诏,但他前后派了三波人,将吕家都翻了个遍了,特别是他的书房和寝室,都摸遍了,还是没找着。不客气地说,有些东西放在哪儿,恐怕他的人比吕德胜本人都还要清楚。 翌日,谢湛听大理寺丞使人来报,说乌春玉找到他,想通过他在狱中逼问一下秦家那些财物的下落。 谢湛沉吟,目前四皇子最为头疼的事是让手持那两道遗诏的大臣将之拿出来,以正其位。 目前已知一道,十有八九是在吕德胜手中。 至于另一道遗诏,四皇子已经派人在查了,在世宗皇帝驾崩前,单独诏见过的大臣,都有可能手持遗诏,目前正在排查。 谢湛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人还在排查,但另一道遗诏在谁手里,吕颂梨隐约猜到了。 而谢湛,则是在想办法,如何让吕德胜将手中的遗诏拿出来。 逼迫他是很难的,人家直说手里没有遗旨,更别忘了吕家还有一枚免死金牌。 偏偏和他讲理也讲不通,他是御史,朝堂上有名的喷子,在与人讲道理这一块,没人能超越他。 利诱,四皇子暗示过了,但目前对方仍旧不为所动。 这就很伤脑筋了。认真地思索之后,谢湛觉得还是得用逼迫的手段。从秦家入手,或者说从吕颂梨这边入手。 现在乌玉春去提审秦家,虽然不是那么合规矩,却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试试吧。 “让孟新凉配合一下对方。” 谢湛还在算计着如何帮四皇子名正言顺毫无争议地登上帝位,却浑然不知,巨大的危机已经来临。 有人已暗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只待时机一到,就能将他吞噬。不说覆灭谢氏一族,却能让他们几代人的努力一键清零。 第129章 动他试试 翌日,借着给他们送饭菜的便利,吕颂梨接到了她爹递进来的消息,说流言他已经让人暗中散布出去了。还说说四皇子应该会在这两日和她谈话的,让她做好准备。 她看完后,将纸条塞回馒头里,将馒头递给了一旁的秦晟。 秦晟看了一眼那‘夹心’馒头,再朝她看了一眼。 吕颂梨朝他微抬了抬下巴。 秦晟伸手接过她那已经啃了一半的馒头,大口一咬,手上的馒头已经去了一半,然后面无表情地咀嚼着。他刚才那一眼其实是好奇她刚才是怎么从一堆的馒头里找到这只间谍的,并不是拒绝。 吕颂梨满意地重新拿起一个馒头吃了起来。如果没有秦晟,这‘夹心’馒头她会面不改色地吞吃入腹。但有他,就让他来呗。 这对小夫妻的互动都落在秦家几位长辈的眼里,让他们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再加上心里有希望,这一刻,他们的心是轻松的,没想象中那么沉重,除了担心和挂念在北境的秦晏等人。 这主要还是因为有吕家的帮衬,他们这牢狱生活并没那么苦,吃的喝的,至少干净。他们也知道,吕家前前后后应该搭了不少银子,心中很是感激。 秦珩左右看了看后,低声问道,“六弟妹,一切还顺利吗?” 吕颂梨比了一个顺利的手势。 “如果人手不够的话就直说,我们秦家在外面还有些人手可以调动。” “大哥三哥,你们放心吧,没问题的。相信要不了几天,咱们就能出去了。”三天吧,吕颂梨暗道。现在急的人肯定不是他们,四皇子难道不急吗? 就在这时,乌春玉和大理寺丞孟新凉并排走在前,后面还跟着好几位身穿官服的官吏,径直朝秦家牢房走来。他们丝毫没理会两旁的犯人的喊冤声,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秦夫人将两个大一点的孙女拢在身边,聂云娘也紧张地抱着怀里的女儿。 秦家男丁这边,秦珩走上前,秦三哥秦昭正想跟上,不料却被秦晟将两个侄儿推给他,他自己跟了上去。 吕颂梨眉头微拧,大理寺丞孟新凉是谢系一派的人,如今的大理寺卿是姚闻松,谢系在丢掉大理寺卿一位之后,将孟新凉推上了大理寺卿之位。如今看这样子,是姚闻松这个大理寺卿不在? 乌春玉最先说道,“秦珩,本官已经查明了,你们秦家利用秦晟大婚一事,隐匿大笔财富的事实。我劝你们还是老实地坦白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赵文宽说得对,秦家极有可能隐藏了一大笔钱财。那数目绝不止总账上对不上的五分之一。 要知道,秦家还有打仗时缴获的战利品,这部分财物很难估量,但他查抄出来的,只有少部分金银珠宝,关键是品质还很一般。 如果能逼秦家把这隐匿的财物拿出来,等新帝正式登基,论功行赏之际,他何愁不升官啊。而且这个时机来得刚刚好,晚了,论功行赏完了,便是他撬开秦家的嘴了,也没用了。 秦珩温声道,“乌大人既已查明,自取便是,何必来问我们?”想诈他?呵呵。 接下来,无论对方怎么问,秦珩都咬死了秦家的钱财都在秦府里了。 见秦家如此油盐不进,乌春玉和孟新凉决定给他们用刑,逼一逼,看看能不能逼得出来。 为此,他们特意让人将隔壁的牢房给清空了,目前已经装上了各种刑具。 “秦珩、秦昭、秦晟,这次我们有备而来,你们不要负隅顽抗了。” 吕颂梨忍不住道,“乌大人,孟大人,你们所谓有备而来,就是屈打成招?更甚者,是草菅人命?” “只要你们赶紧交待,那些钱财,究竟藏匿到哪里去了?也好免受皮肉之苦。” 秦家三兄弟脸色发沉,看样子,他们极有可能会遭一回皮肉之苦了。 “你们用这样的大刑,如果弄死了人,你们担待得起吗?” 乌春玉反问,“秦家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拒不交待,我们用刑有何不可?即使死了,也不过是一犯人而已。” “你们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吕颂梨讽刺地道,她不相信秦珩会留下那么明显的把柄,现在这情况,很可能就是谢家想为难秦家罢了! 她这话完全不给乌春玉孟新凉等人面子,这让他们脸面很挂不住。 “和她啰嗦什么,动手!”孟新凉吩咐狱卒将牢门打开,就准备让人进去拿人。 秦晟上前,将秦珩护在身后。 男牢里一下子进去了几个魁梧的衙役,秦晟从护着秦珩,到后面去护着两个小侄儿了。 这些衙役不讲武德,发现秦家三个大男人是难啃的骨头之后,就对两小孩下手了。 而秦家三兄弟因为某个原因,束手束脚的,也不敢真伤了衙役们。 孟新凉和乌春玉看到眼前的情景,都震怒,“秦珩,你们胆敢反抗?是想造反吗?” 吕颂梨听了那叫一个生气,他们要是想造反,第一个就是弄死你俩信不信! 后面,孟新凉安排衙役拿着烧红的烙铁进去。 秦晟看到此,连忙上前来,他的身手是三兄弟里最好的,如果让他大哥三哥和对方交手,或许会受伤。 她一看到此情此晾就连忙喊道,“住手!” 但没人理她。 吕颂梨气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怼到离她最近的孟新凉跟前,“孟新凉,乌春玉,你们敢动他一下试试,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 免死金牌?! 可是这玩意不是在吕德胜手上吗? 孟新凉和乌春玉两人面面相觑。 “还不赶紧让他们住手?!”吕颂梨大叱。 “住手!”随着两人一声令下,衙役着捂着受伤的地方陆续出了大牢,他们心里也松了口气,秦家三兄弟真的是硬茬子,和他们对打,真是太难了。 吕颂梨松了一口气,她拿着免死金牌就是防着这一刻。 适当的苦难会让人成长,但极端的苦难,会让一个人心灵和性格扭曲,俗称黑化。就比如赵彬,就是因为他承受的苦难是层层加码的,最终变成了他不能承受之重,偏偏又没有人能帮他或者拉他一下,最终崩溃了,成为了废人一个。 秦晟近来先是承受了他四哥的死亡,本就很自责,后来是父亲之死,再然后是抄家下大狱流放之事。件件桩桩,都压着他,别的不说,就看他穿衣时,那空荡荡的样子,就知道他内心的煎熬。如果再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大哥受刑,她也不说不好他能不能承受。 啪啪啪—— 随着三声掌声响起,在所有人都没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拐角处走出来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宋墨。他后面尾随了一行人,其中就有吕颂梨以为不在大理寺的姚闻松。 “这大牢还真是热闹。”宋墨笑着道。 秦晟抿了抿嘴,他刚才就察觉到了那里有人。 吕颂梨同样笑着回了一句,“比起皇宫,可能还差点。” “大胆,还不拜见四殿下?!”姚闻松轻喝。 大家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纷纷跪地,“见过四殿下。” “不是要见本殿下吗?走吧。”宋墨也不废话,说完这句就抬脚往外走去。 “等下。”吕颂梨迅速回去从旧褥子里取出了一叠资料,这才跟上。 秦晟等人想跟上,却被拦下了。 吕颂梨临走前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 姚闻松看着挺无语的,他这大牢也太松懈了点。还有这吕家到底给她偷渡了多少东西进来? 吕家天天来给他们送吃的用的,他是知道的,感念当初吕德胜的举荐之恩,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加上盛淮兴似乎和王元打过招呼,倒让秦家这牢坐得舒舒服服的,啧。 第130章 难敌四拳 此时的谢湛正在焦头烂额中。 不久前,‘谢湛是献计害死太子的主谋’的流言也传到了谢家人耳朵里,谢湛一听,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当下顾不得什么,立即吩咐下去,让人去扑灭流言。甚至他还吩咐,如有必要,不惜让大理寺出动,必须掐灭这一股流言!不能让它形成气候。 同时,他还让人放出好几个流言,试图分散人们的注意力。 谢湛的动作很快,应对得也算及时。 可二皇子和三皇子也不是吃素的,出手都不慢,你想熄灭流言?那我就给它加一把火! 在几方人手交战中,这流言是越演越烈。 作为最先出手的吕德胜养的那些人便悄悄退场了,把这个大舞台让给他们。 于是关于谢湛的流言,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家里有被下旨陪葬的长辈的,这会正在办着丧事的官宦人家……气吐血了!原来如此! 传言说,世宗皇帝之所以在死前带走那么多人,就是在找那献计害死太子的主谋。然后这个凶手隐藏得太深了,世宗皇帝没找到,只能将他认为有可疑的人全部都带走。 也就是说,他们爹|祖父是被误伤的! “爹啊|祖父啊,你们死得太冤枉啦!”一个个孝子贤孙哭得稀里哗啦的。 “说来说去,都怪谢湛这个献计害死太子的主谋!” “等等,他献计!他是给何人献计?四皇子吗?” “看来是了,流言上可是说了,四皇子能有机会成为新帝,他居首功呢。” “这是流言是诬陷,不是真的啊!”谢家的人呐喊。 “其实这流言是不是真的,就看四皇子登基后,是不是重用谢湛,如果重用,那这流言说的就是真的!” “有道理。” 其实有些人家,对自家长辈被赐死的原因是心知肚明的,但不妨碍他们迁怒! 要不是谢湛,或许康成帝不会怒而让那么多人陪葬!他们家长辈或许就能逃过一劫呢?然后四皇子上位,他们家还能有个从龙之功。 不行,不能再算了,这账这么一算,真的是亏大了,心好痛! 都怪谢湛!害人精! 人就是这样,能为难别人的,通常都不愿意为难自己。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 谢湛放出的几个流言,也不能说没有用,有一些深闺秘闻的,还是分走了一些注意力的。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则流言混在其中,说太子之死,乃秦家秦钺勾结羌胡人所为。这流言其实在之前就有了,只是有关谢湛的流言一出,原先秦家的这个流言又被提起了而已。 但现在,大家都不相信太子是秦家秦钺勾结羌胡人害死的。 打量他们是傻子是吧?这样的流言谁会信?秦家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害死太子就为了将自已全家送进大牢? 如果像抄家流放圣旨上说的,是秦大将军疏忽了他们信,但说秦家勾结羌胡人,他们不信! 面对外面纷纷扰扰的流言,谢湛一脸凝重,快想办法,会有办法吧,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些关于他的流言蜚语。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流言真是歹毒啊,它直接将他和新帝的关系对立起来了。 等四皇子正式登基成为新帝后,要是重用他,就证明了新帝和太子的死有直接的关系。 本来新帝上位的过程就很不顺利,也不够光明正大,他会让自已有这个污点吗?会愿意让自己因为一个臣子而被诟病吗? 深深的危机感袭上了谢湛的心头。而且除了四皇子这边,他还得防着四皇子原先的班底成员。 谢湛担心的事确实正在发生。 先前四皇子潜邸的那些班子成员,虽然被康成帝杀了一批,但还有不少剩下的。这些人都是投资四皇子成功了的,身上多少都有点功劳,正等着论功行赏呢。 对于这些人而言,听到这流言,心里多少都琢磨出一点东西来。 你谢湛是后面上船的,踩着薛怀民的人头上位,你手段厉害,四皇子也看重你,我们奈何不了你。 但现在,流言让你有了致命的弱点,那就别怪我们出手了哈。 不管这流言是真是假,这些人都心照不宣地一致使力。因为把他撅下来,这样就会空出更多的权力地带。不然,作为头号功臣的他,要吃掉很多的权力利益的。 谢湛在各种方法都试过之后,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回,有种无力感。朝他出手的人太多了,而他双手难敌四拳。 他已经查到了,最初流言的源头,正是吕家。 其实在消息确定之前,他已经有所猜测了,这熟悉的操纵舆论的手法,还有那股子谋定之后重拳出击的狠辣劲,让他知道朝他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吕颂梨。 吕颂梨这一招其实算不得特别厉害,但巧就巧在这个时机掐得非常准,带起的效果,也非常得好。 谢湛轻叹,吕颂梨啊吕颂梨,你出手真的是一如继往地狠辣啊。他只是想要吕家拿出遗诏,吕颂梨却想要他在这一局里颗粒无收,还要麻烦不断。 看如今的形势,他之前的打算估计要全部落空了。他不得不蛰伏下来,有可能他得蛰伏几年。 谢湛所料没错,这一切,都是吕颂梨设计的。 康成帝咽下了这口气,替四皇子背了锅,但谢湛想闷声发大财,那是不可能的。他和四皇子之间,隔着太子以及薛怀民两条人命。她只要以此为突破口,从中撕开一道口子,风就会不断地往里灌。两人的关系也会岌岌可危。 而且谢湛正在遭遇的,还有反噬。你能摘薛怀民的果实,别人为什么不能摘你的果实? 如果说谢湛之前摘薛怀民果子那行为就如同火中取栗,那么他这一步在被吕颂梨看穿后,就被她整成了引火烧身。 这时的谢湛却不知道,吕颂梨正在给他最后一击,送他们谢家上路。 如果谢湛知道,那他就不仅仅是头疼和无力而已了,而是恐惧,大厦将倾的恐惧。然后他想的就不是谋取权力了,而是想着如何自保。 大理寺衙门,会客厅 四皇子宋墨和吕颂梨相对而坐。 刚才他的人将秦家三兄弟拦下了,目前会客厅里就吕颂梨一个弱女子,宋墨还是比较放松的。 秦家三兄弟的武力值刚才他是亲眼见识过的,秦珩和秦昭就罢了,秦晟是真的厉害。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让他近身。 君子不立危墙,他太子大哥的前车之鉴还在那,他不可能去犯这样的错误。 两人坐下后,都没有说话。 吕颂梨心想,四皇子来得好早,她原先预估他三天内必会找她谈话。没想到这才第一天,他就来了。看来,他真的是无比介意自己登基是否名正言顺这一点。 宋墨仔细地端详着对面的女子,只见她梳着少妇的发饰,眼神清澈无畏,这两日发生的变故以及牢狱之灾并没有让她变得恐惧和萎靡不振,这就有点难得。 薛怀民之前建议过,让他在登基后,纳了她,然后宠爱她。说她人聪明,有手段,能管理好后宅。 其实薛怀民这个建议是真心实意地为四皇子考虑的,他母家不给力,有个能力强的妃子为他管理后宫,是很有必要的。 四皇子当时表示会考虑。 但事实上他不喜欢这种工于心计的女子,他喜欢清纯如莲的,善良可人的,况且对方还不能生育,更入不了他的眼了。 尽管她这张脸确实还能看,身段也还行,但他登基之后,富有四海,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要纳一个臣子的新婚妻子? 其实薛怀民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殿下,如果你不打算纳她,那就要杀了她。但他永远都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这时,姚闻松进来,亲自给他们上茶。 姚闻松上完茶后,默默地站在一旁。 但四皇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当根柱子的想法没有成功,姚闻松默默地退了下去。 第131章 谢家跌倒 宋墨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吕家父女二人真的是很大胆了。”连遗诏都敢拿来谈条件?! 吕颂梨心想,交易而已,你要习惯。 不过面上却道,“没办法,都是为了活命。”你们不给活路,咱们自己挣,有问题吗? 吕颂梨发现宋墨和太后娘娘这对祖孙还是很像的,都容不得一点冒犯,偏偏自己又吝啬得很。 “说吧,你想和本殿下谈什么?”宋墨淡淡地问。 “四殿下不如先看看这个?”吕颂梨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面,然后推过去,手离开。 这份资料里,有她这些日子收集到的,在关谢赵两家的财产以及派系内主要成员犯罪事实。 宋墨压住心中的烦躁,将资料拿起来一看,但只一眼,他就坐直了身体,他深深地看了对面的吕颂梨一眼,才又低下头,先将资料翻了一遍,又翻回来,挑了某些重点的来看。 看完之后,宋墨低下眼眸,他没想到谢赵两家竟然如此肥硕,特别是谢家,竟然储藏了那么多粮食和金银。果然不能小看了这些世家啊。 吕颂梨一直在观察四皇子,尽管他一直试图板着一张脸,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吕颂梨还是能看出来他心动了。 是啊,四皇子登基之后,第一个让他头疼的问题就是国库空虚了。 近来几年,大黎并非风调雨顺之年,不时的干旱、洪涝、地动、雪灾等灾难频发,每年都得拔粮拨款赈灾。加上边境的战争一直也没完全平息过,康成帝在的时候,这国库一直是勉力支撑着国家的各项支出。 宋墨也是成为继任者才发现,作为钱袋子粮袋子的国库空了。还没正式登基,宋墨就意识到,这个家不好当啊。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已经到了大牢了,还纵容乌春玉和孟新凉两人继续逼迫秦家的原因。都是没钱闹的。 “你想让本殿下处置谢家和赵家?这事你爹同意了吗?”如果这是交换条件,你爹同意了吗? 宋墨看向吕颂梨,这么隐秘的资料她是怎么弄到手的?这上面竟然有赵文宽在担任鸿胪寺卿期间,竟然和外族有过隐秘的交易!还有谢赵两家隐匿在暗处的产业和财富,上面都标得明明白白。谢家和吕家定过亲,吕家对其有了解,是正常的。但是赵家呢?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些资料其实是秦家和吕家一起收集的,然后由她出面来谈? 吕颂梨失笑,她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但是他把她想得也太简单了。现在的谢湛对他而言,已经是累赘了吧?用他,会连累自己的名声。不用,功臣不封,让别的臣子怎么看?可以说,现在的谢湛真的是让宋墨进退两难。 而她呢,为宋墨提供了这么一个绝佳的解决之道。一举两得,她不信宋墨不动心。 之前的薛怀民,为他筹谋了多少年啊,他说扔不也扔了吗?她就不信,他对谢湛会有多深的感情。 现在呢,明明他自己就很想处理了谢赵两家,现在却拿它来和她谈条件,想什么美事呢?这算盘珠子也打得太响了。 不过这样也好,没将她看在眼里,真的挺好的。 于是,吕颂梨回道,“不是,谢家和赵家处不处理全在四殿下,臣女一介平民如何能干涉置喙呢?” 这下宋墨知道自己的算盘打错了,“那你这是何意?” “我们这是为四殿下分忧呢。当然,这也是为我们秦家着想。这样的话,乌大人也不必因为秦家筹办婚礼花掉的冤枉钱而为难我们了。” 四皇子想拿谢家两家的财产,需要师出有名。他要的也只是一个降罪的名头而已。 吕颂梨就想啊,我给你看了羊有多肥,同时我还递上了刀子。你不去杀那两头肥羊,也没必要逮着我们秦家这只已经宰过一次的羊继续薅了吧? 而且,四殿下,吃一家,哪有三家通吃那么完美? 谢家跌倒,新帝吃饱。她就不信他不心动。 宋墨听懂了她的暗示,却不想和她深谈这个问题了,再谈下去,显得他吃相难看。 “直接说出你们的条件吧。” “我想请四殿下金口玉言放秦家前往流放地。” 宋墨沉吟,确实,秦家杀也不好杀了,之所以扣着,是为秦家有可能藏匿的财产,现在有了谢赵两家待宰的肥羊,扣着秦家的意义也不大了。而且用这个条件,换吕德胜手中的遗诏,也不是不可以。 “我只是个皇子,如何金口玉言?”宋墨这话满是试探。遗诏真在你爹手里? “四殿下不要妄自菲薄了,这天下,舍你其谁?”吕颂梨给了他一个准话。 宋墨听了,果然很高兴。 然后他沉吟道,“你上交的这份资料,算是立了一功,秦家一直以来都是戍卫边境的栋梁之才,就此流放,未免太过可惜,本殿下若有幸……后面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宋墨发现这一家子人好像还挺好用的,一出手就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吕颂梨心说,可别了。不过他这话题一开,她正好给谢湛上个眼药! “四殿下,秦家失职,抄家流放乃先帝遗旨,不敢不从。四殿下纵然好意,这个时候也不好违了先帝旨意吧?” 其实听这两句的时候,宋墨确实打消了现在就将秦家提用的想法。 “而且说实话,我夫君及其兄弟我夫君他们经历了这么多,只想在平州这样的偏僻之地过一些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日子,不像谢湛谢大人那样能力卓绝,素有大志,能大力地辅助君王。” 听到吕颂梨的夸赞,宋墨眼眸一缩,能力卓绝?是啊,谢湛确实能力卓绝,连薛怀民这样厉害的大臣,都被他略施一计,就扳倒了。 然后素有大志,什么样的志向能称之为大志?权倾朝野么? 他本来还在惋惜处置谢家之后,他要流失谢湛这样的大才的。 但吕颂梨的话让宋墨意识到,谢湛绝不会比薛怀民更好相与。此人不除,必将成为祸害,届时,朝堂上会不会就成为了他的一言堂? “最后,四殿下登基之后,富有四海,欲为新帝效劳的人才定然是前扑后继的,何必在意小小的秦家?”她其实也是在说,何必在意一个小小的谢湛? 人才嘛,就是消耗品。走了一个谢湛,您想要的话,会有千千万万个谢湛来为您效劳的。所以,不要大意地处置谢家吧。吕颂梨灌输给他这么一个观念。 “本殿下记得,谢湛曾经是你的未婚夫,好歹也那么多年情分。你在本殿下面前这么夸他,是不是不太好?” “最终还不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宋墨已经意识到她在给谢湛上眼药了,但不得不说,吕颂梨这话也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只有除掉他,这个王朝才能由他说了算。他费那么大的劲,不是给自己找个婆婆的。 而且这两天关于谢湛的流言也让他很恼火。谁让他行事不周呢? 再一想到他手上握着谢系核心成员这么多罪责,在谢湛立有从龙之功的前提下,处理谢家,宋墨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 “只有这个条件吗?”宋墨问。 “是的。”他这话问的,让人感觉还能再多提点条件,但吕颂梨不信,她从怀里拿出那枚免死金牌,放在桌上,“四殿下,如果我们秦家平安到平州,免死金牌也可以交还给您。” 尽管她和秦珩都做了相应的准备,但是如果能让他放下戒心,也不错。而且康成帝死了,其实这免死金牌用处不大,反倒成了烫手山芋,还回去也好。 “你们吕氏父女的嘴皮子是真厉害。”宋墨拿着资料站了起来,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 “四殿下过奖了。” 宋墨嘴角微抽,他那是夸奖吗? 吕颂梨对着他的后背说道,“四殿下,刚才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四殿下见谅。” “你们倒是挺识时务了。”宋墨的声音传来。 吕颂梨心里想的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嘴上却道,“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大黎的子民,我爹以及吕家一直深受世宗皇帝隆恩,我们其实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秦家会顺利到达平州的。” 宋墨这是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了。 吕颂梨亦道,“四殿下必能心想事成的。” 这话让宋墨回头看了她一眼。 吕颂梨平静地与之对视。宋墨明白了,她刚才那话,确实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她这是知道第三道遗诏在谁手里还是说,这第三道遗诏和第二道遗诏一起在吕家? 吕颂梨说的,确实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第三道遗诏应该在执金吾林染手中。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的。 金吾(yu),金吾为两端涂金的铜棒,执金吾,执之以示权威,谓执金以御非常。 看着吧,这第二道遗诏一出现,第三道遗诏必现。即使第二道遗诏不出现,第三道遗诏也快出现了。 康成帝算无遗策,他允许她爹拿遗诏换点好处就算了,但决不会让他动摇江山社稷的。 第132章 又输一次 四皇子走后,吕颂梨没有走。 大理寺的人也没有进来催。 她坐在位子上,将她那杯还带着点热气的茶水一饮而尽。 谢湛啊谢湛,这次你不死也要脱层皮! 新帝行使帝王权柄,彰显能力的第一件事,必是处置谢赵两家!吕颂梨深信这一点。 因为处置谢赵两家,好处太多了,宋墨无法拒绝。第一是撇清自己和太子之死无关。第二用谢赵两家几代人奋斗积累的财富填充国库。第三自然是杀鸡儆猴了。也可以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中的第一把火。 这段时间,谢湛动作频频。她这边则是没什么动静,但是真以为她这段时间是吃素的啊? 她和谢湛之间,可以这么形容,就像霸鹟和鹰的关系。 谢湛此人很聪明,但他想要的太多了,频频出击。 而她这只霸鹟一直在蛰伏,霸鹟对自己的巢穴守护得非常严密,不会轻易去招惹敌人。 可要是老鹰进入它的领域,它就会主动发起进攻。当老鹰和霸鹟进入战斗状态,即使它们同时栖于一棵树上时,老鹰起飞的时候,霸鹟必会跟上,然后找准时机,直冲云霄飞到老鹰上方,锁定目标之后俯冲下来,用自已天生的钩形利嘴牢牢地啄向老鹰的脑袋,让它痛不欲生,无计可施。 稍后,大理寺的衙役客气地将吕颂梨送回大牢。 秦晟等人正等得焦急,见她回来,都松了口气。 “可算回来了。”秦夫人捂着胸口道。 吕颂梨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娘,让你们担心了。” 见她神色轻松,秦家三兄弟都猜到结果应该不错,但秦珩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样?” “一切顺利,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离开了。”吕颂梨相信,四皇子顺利继承大统之后,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需要稳定局势,坐稳皇位,会很忙的。而且他有更强大的对手,比如他的两位皇兄,不会在意他们这些手下败将的。 吕颂梨回到牢房后不久,大姐吕颂芸和大姐夫徐文一起提着篮子来看她。 对于又有人来看望秦家人,狱卒都麻木了。因为每天都会有人来看望秦家人,其中又以吕家人最为勤快,每天都来,有时候还一天来两回。 关键是来的人都挺会做人,不管如何,多多少少都会打点一下他们。其中又以吕家来人时最为大方,看在吕家的面子上,加上上头的默许,所以他们都不为难来探监秦家的人。甚至有时候还会给个方便,比如给他们弄点热水啥的。 有时候他们都怀疑这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牢吗?一般亲人入狱,亲朋好友不是大多都避之不及的吗?怎么到了吕家等人这里,就不害怕的呢?不过疑惑归疑惑,说心里话,有吕家这样不离不弃的亲戚真是让人羡慕。 吕颂芸这次给他们带来了方便存放的烤饼。这烤饼是她婆婆亲手做的,用的是死面烤的,做起来很麻烦,在快烤好的时候,在烤饼的两面零星地撒上油渣碎末,这样的烤饼吃起来特别地香。上次她回娘家时带过一次,小妹吃着挺香的。后来她婆婆知道小妹爱吃这个,每次有机会都会给小妹做。 吕颂芸将篮子里的烤饼一一从阑珊递进去给小妹,看着她将饼一一垒在干净的布料上。她心中忍不住叹气,这人生祸福真是难料,谁能想到她小妹前一天刚嫁人,第三天夫家连带着她就被下了大狱了呢?她扫了两眼相比之下还算干净的两间牢房,心想,总算是没遭太大的罪。 烤饼递完了后,她左右看了看,“我婆婆让我和你说,你交待的事她都办好了。” 吕颂芸其实心里挺好奇小妹让婆婆办了什么事的。 吕颂梨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是徐家第二次来看望她了,上次是徐老太太和她大姐一起来,给他们带了半篮子烤饼,还有几块自己织的粗布,不值什么钱,给他们在大牢里垫着用的。 这些她都记得在心里。 皇宫里 吕德胜拿出第二道遗诏。 众臣朝他怒目而视,骗子,你不是说你手上没先帝遗诏的吗?那你现在手里拿的是什么?你自己说说打不打脸? 吕德胜脸皮厚,不怕他们嘲讽的目光,对四皇子恭敬地道,“微臣也没想到,第二道遗诏竟然真的在微臣家里。” 哼哼,你就编吧你!当他们傻子哪?众臣给了他一对鼻孔。 “这遗诏是微臣在一个锦盒里找到的。当时微臣女儿出嫁,先帝只说,锦盒之物是送给微臣的贺礼,先帝也没说里面藏着秘诏啊。”所以不能怪他,懂? 众臣“难道你就不曾打开看过?”我们不信! “没有,我怎么可能打开?”吕德胜瞪大了眼,坚决不承认自己偷偷看过,“当时先帝龙体已经很不好了,微臣忧心都来不及,哪还会在意一些小事?”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至纯至诚的好臣子。 听他说话,众大臣都快吐了。 他们中好些人仔细地端详着吕德胜这张老脸,要不是确信世宗皇帝在八岁的时候还生不出孩子来,他们都要怀疑吕德胜是他大儿子了。 太后更是气吐血,真的,这样的皇帝还能要吗?对一个外人都比对她这个亲娘好! 在四皇子的示意下,吕德胜将遗诏转交给宗室,宗室确认遗诏真伪之后,便宣读了遗诏内容,再次确定了世宗皇帝要立皇四子宋墨为下一任皇帝的旨意。 现在,就差第三道遗诏了。而且有两道遗诏背书,宋墨为下一任皇帝一事基本底定。 御书房 谢湛深深地俯首,如果他穿的是浅色的衣裳,可以看出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湿了。 他的面前,放着谢赵两家派系内主要成员犯罪证据。 他浑身战栗,谢湛知道,眼前的资料,肯定只是一部分而已。对方既然能查得那么深,那么就能挖到谢家更隐秘的东西,比如贮藏的粮食以及几代人奋斗得来的巨大的隐匿于暗处的财富。 可以说,意识到这些秘密的暴露,谢湛真是头晕目眩。 他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他应该更早察觉的! 他应该想到的,吕德胜愿意拿出第二道遗诏,必是与四皇子达成了某种交易。在第二道遗诏出现之后,他们谢赵两家派系内主要成员犯罪证据就被新帝摔到他跟前,这是明晃晃地剑指谢赵两家。 不对,应该从更早的时候,吕家就在布局了,应该说吕颂梨就在布局了。 先是散布流言,给他泼脏水,说他是献计害死太子的主谋,是四皇子能上位的功臣,至此将他与四皇子之间的关系公诸于众,让四皇子不敢重用他。那他纵然有万般的才能报复都不能为新帝所用,等同于废棋。 接着吕颂梨又在此时拿出这些罪证,还有他们谢赵两家隐匿着巨额的财富的证明。这相当于给新帝递了一把锋利的刀子。 国库空虚他也是知道的。如今新帝只要想,就能得到两只肥羊,岂能不动心? 上位者的心态,看见好东西,忍不住想占为已有,更何况现在有更光明正大的理由能将东西弄到手? 真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是又输了一次? “谢湛,你有何话说?” 谢湛知道,新帝要对谢赵两家动手了,而他,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不甘,否则,给谢氏一族带来的就是杀身之祸! 他现在深切地认识到政治的残酷。先前薛怀民被四皇子舍弃时,他还曾自负于自己的谋略过人,赞叹过政治的魅力。如今自己现在也成了被放弃的那一个人,自己竟然也落到了和他一样的下场。 “微臣自知有负圣恩,请皇上降罪。”谢湛深深地伏首在地,苦涩地道。 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吕颂梨这手段与他当初何其相似? 当初他为四皇子出谋划策,将薛怀民扔出去给先帝泄愤以及为四殿下挡灾。现在,他们谢赵两家,也被吕颂梨利用,或者说被她扔出来,替秦家挡去余灾。 谢湛的姿态放得极低极低,不喊冤不求情,丝毫不曾提及自己之前的丁点功劳,也不辩解。他深知,这些罪名不过是新帝要处置谢赵两家的名头而已。 他这样,反倒让新帝迟疑了。 可以说,他能登上帝位,薛怀民和谢湛,功不可没。如今薛怀民已死,其三族被夷。如果他将谢赵两家判得太狠,天下人会不会觉得他刻薄寡恩啊? 思量再三,他最终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听到这话,谢湛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他赌对了! 他刚回到谢家,有关谢赵两家的降罪圣旨就下来了。和秦家一样的结局,抄家流放!这还是新帝念着他先前的功劳,网开一面的结果。 第133章 晴天霹雳 赵郁檀晴天霹雳!怎会如此? 她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抄家和流放?怎么会这样?不不不,这不是真的。在她的预知梦一直屹立不倒的谢家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这样一份降罪圣旨对赵郁檀来说是晴天霹雳,对谢氏一族的人来说何尝不是?太突然了! 特别是族中一些老人,在听到全族抄家流放后,捂着胸口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下了。 “爷爷——爷爷——” “奶奶——你怎么了?” “爹!” 谢氏一族一片哭嚎声,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谢氏一族?要知道他们刚送走了族长以及两位族老啊,这白布都还没撤下来,就要遭遇这灭顶之祸了吗? “这——阿湛,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大夫人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他族人闻言,也朝谢湛这边看了过来。是啊,他们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让新帝降下如此重的惩罚? 谢湛眼神一暗,圣旨上已经指出他们谢家所犯罪名,但是族人们明显不信。接下来的路很艰难,这么多族人,或许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故而,他要给予一个让他们活下去的信念,恨吧,恨起来吧,这样心中的那股气才不会熄灭。 “我们谢家是被人陷害的。”谢湛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得越多,破绽越多。 “那去求见新皇,和新皇禀明情况啊!”有族人嘶喊。 谢湛只是黯然地摇了摇头。 “是谁?我们谢氏一族的仇人是谁?” “吕家和秦家。”谢湛面无表情地吐露这五个字。 “是他们!” “我恨……”仇恨之火熊熊而起。 这些话,都被站在一旁执行公务的盛淮兴听到了,他心中直摇头,他能理解谢湛这祸水东移的做法,但他也几乎可以预见双方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而且作为局外人,现在很明显,吕颂梨的智慧手段要比谢湛更胜一筹,人家在大牢里呆着,都能把你谢赵两家搞得抄家流放。 谢湛给谢氏族人竖立了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难以战胜的敌人,真的好吗?等谢氏族人发现对方的强大之后,真的不会感觉到绝望吗? 谢湛当然知道这样做,隐患不少,但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狠下心来。 谢家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谢家被查抄后,作为家主的他,握着谢家最后的有限的资源,需要保住的是谢家的中坚力量,这是他们谢家最后的资本,也是谢家日后雄起的根基。 有些注定会牺牲掉的族人,他只能给他们的心注入仇恨,希望这股仇恨能让他们强大起来。 时间到,林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面无表情地道,“谢家主,请吧!” 盛淮兴在一旁忍住笑,他知道他们统领都烦死了。这是新帝给他们派下的第一个任务,天知道,这传旨抄家的事不是他们金吾卫职责的啊。 之前他们拿着陪葬单子一个个处死大臣,是先帝不想走漏消息,命他们做的。现在新帝也这么用他们,真的是够了。 谢湛最先走在前面,谢氏族人发现他们身上的穿戴可以不用拿下,心里略有安慰。秦家的抄家过程他们都是知道的。 林染接到的命令就是,谢氏一族的人,宣读圣旨两刻钟后,直接押到大牢。身上的穿戴不用强行剥夺,但想回去拿更多的金银珠宝就不行了。 这样一看,新帝对他们还算有所优待,至少不像查抄秦家那会那么苛刻。 出了谢家大门,林染就对盛淮兴说道,“你将他们押去大理狱,我有要事,离开一会。” 皇宫中,当林染拿着第三道遗诏出现的时候,众人才恍然大悟,早该想到的!怪只怪林染太没存在感了。 等林染宣读完第三道遗诏,众大臣的脸色有点不对,做为新帝的宋墨更是直接黑脸。 第一道遗诏,交给了恭亲王,是点名让皇四子宋墨继位的遗诏。 第二道遗诏,交给了吕德胜,同样是点名让皇四子宋墨继位的诏书。 第三道遗诏,交给了执金吾林染,不仅点明了前面两道遗诏在谁手上,还钦点了四位顾名大臣辅助新帝,直至他十六岁及冠,方能亲政。 宋墨脸色一黑,所以他拼命找出的最后两道遗诏,相当于给他自己挖了个坑? 世宗皇帝一共准备了三道密诏,而第三道遗诏的内容竟然是这样的! 吕德胜顿时感觉到自已脖子有点凉嗖嗖的。 “遗诏已宣读完毕,末将告退。”林染将已经宣读过的圣旨交给内侍,然后就准备告退。 林墨心情不好,挥手准了他所请。 吕德胜悄眯眯地跟上,接下来是新帝和新上任的四位顾命大臣的主场,不关他的事。而且他心里有点疑问想问林统领,不问清楚他心里痒痒的,晚上要睡不着的。 出了御乾宫,林染就停下了脚步,“吕大人,有事吗?” “林统领!”吕德胜磨磨蹭蹭地蹭到林染旁边,“林统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林染示意他往下说。 “如果,我说如果啊,如果我这遗诏一直不拿出来,会发生什么?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拿出第二道遗诏,你会拿出来么?如果会,大概什么时候拿出来?” “吾最迟将于世宗皇帝头七之日拿出这道遗诏。”这是先帝之命。 吕德胜偷偷咽了咽口水,好险!先帝不愧是先帝,你永远不知道他留了多少后手。他当时还想着不着急拿出来,想让四皇子急一急,即使要谈条件也可以缓一缓,拿拿乔。幸亏他闺女劝他不要这么做。说最好尽早在恰当的时机,用手中的遗诏将想要的好处兑换到手。 “吕大人还有什么疑问吗?”林染问他。 吕德胜连忙道,“没,没有了。” 林染朝他点了点头,越过他往宫外走去。 吕德胜也准备出宫了,他要去找闺女!太吓人了。 第134章 杨威镖局 杨威镖局 自打接到那一单奇怪的镖之后,他们的人就会经常路过杏花胡同的杨威酒馆。 咳,其实杨威镖局和杨威酒馆没有关系。这杨威酒馆的掌柜的是长安本地人,这酒馆最初是从亲戚家买过来的,当时亲戚家已经经营了二三十年了,在周围很有些名气,他们买过来也没改名。 而杨威镖局的第一代镖头名字就叫杨威,是外地人,家乡遭了灾之后,来京城谋生,本身会点武艺,就以自己的名字开了这么一家镖局。等开张之后,才发现和人家的酒馆撞名了。 这下就尴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是亲戚。可外人一问,从双方那里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对杨威酒馆这边的掌柜的来说,杨威镖局重了他们家的名,他们也不是不闹心的。 可是对镖局这边来说,自己很委屈啊,名字起都起了,还开张了,再改可不就不吉利了么?而且自己以自己的名字命名,有何不可呢? 对酒馆这边来说,一开始是有点生气的。可一看对方开的是镖局,酒馆这边就先萎了,算了算了,对方开的是镖局,和自己的酒馆也不搭嘎,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三代单传的酒馆主人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害怕了。 话说回来,前几日,杨威酒馆的门头绑上了红布,杨威镖局的人就知道要出发了,按照之前的约定开始准备出发事宜。 然后前儿个,先是有人送了两箩筐做好的糖和米饼到镖局,说是让他们带着上路。杨总镖头一问才知道,这是给他们护送的那些人准备的,对方现在不方便拿,让他们带着上路。后面又陆续送来一些东西,被子褥子棉衣之类的,米面粮油炭等等,都送来了,甚至连锅碗瓢盆都准备了两套。 杨总镖头顿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但对方会做人,一开始送糖和饼的时候,还另外拿了一篮子送给给他们镖局,说是给他们尝尝味。后面送来的东西多了,对方还会一个劲地说麻烦他们了,请他们多担待。 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杨总镖头能说什么? “这个芝麻牛乳花生糖和米饼可真好吃。就是花生好像磨得有点碎了,嚼起来不过瘾。” “我不喜欢吃那甜叽叽的糖,他们送来的糯米饼我很喜欢,瓷实,略带点甜味,很扛饿,吃两三个能顶一下午。比我们以前带上路的干粮好吃耐饱多了。” “对啊对啊,头,以后咱们出镖的时候也备上这两样吧,比我们自己准备的干粮好吃。” 一群大小伙子吃着糖饼,评头论足的。 杨总镖头没好气地道,“你们这些个家伙,成天就知道吃吃吃,不知道你总镖头我都愁死了。” 其他人理都没理他。 “我说,你们就没觉得不对劲吗?谁接的镖是这样的啊。你们瞧瞧,都搬了多少东西来了?”看着就像行李都送他们镖局来了,难道对方是光身的,不带行李地让他们护送,再想想长安城最近发生的事,他想到某种可能,简直头皮发麻。 “你!”大小伙子异口同声地说。 “你什么?” “你不是问谁接的镖是这样的吗?你啊。” 杨总镖头一噎。 杨总镖头开始长吁短叹,他都闹心死了,关键是这些老伙计们一个个仍旧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吃吃喝喝。 “快吃吧,不然这饭菜就要被他们抢光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担心那么多没用。” “张叔。”杨总镖头感动地看着给他挟了一筷子菜干的老叔。 张叔给自己挟了一块肉,“你就是担心太多了,才会二十多岁,看起来像四十多岁。” 杨总镖头……感觉这饭他是彻底吃不下去了。 他刚想说点什么,就发现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被他们镖局看家护院的小子领了起来。 女子见到他,拿出他们之前接镖时给出的信物。 杨总镖头接过之后,谨慎地问道,“不知姑娘是想让我们护送何人,前往何地,何时出发?” “护送原先的平西侯府秦家老小前往平州,如果可以,你们尽快出发,可以在长安前往平州的必经之路上等一等人。” 杨总镖头果然!他的预感是真的! “墨冰姑娘,是你吗?”一旁的张石林张叔突然问道。 这时,来人将帷帽取下,露出一张女儿家的脸来,冰墨朝张石林点了点头,“是我,张镖师。” 杨总镖头这还是认识的?这位叫墨冰的姑娘不会是因为张叔的原因选择让他们杨威镖局走这一趟的吧? “杨总镖头,我现在需要和你确认,这镖,你们杨威镖局接不接?” 其他人一听,也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之前接的那个奇怪的单子,竟然是护送秦家这一家子流犯前往平州。 就离谱。 闻所未闻! 难怪呢,这两天送来镖局的东西全是被子褥子还有粮食炊具碗筷等吃穿用度之物。原来这些东西都是给秦家一家子人准备的啊。 “容我们商量一下?” “可以,两刻钟给我答复可以吗?” 杨总镖头想了想,两刻钟,足够了。 于是墨冰被请去了偏厅等候。 墨冰走后,张叔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就是那种一听,声音很响,其实并不疼的那种。 “张叔,你这是?”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咱们镖局会接到这趟镖了。” “为什么?”真的是因为你? “都怪我多嘴啊,几个月前,我不是在吕家干了一段时间私活吗?你知道你张叔的,一沾酒就忍不住多话。那段时间吕家的那些护院小子天天晚上请我吃酒啊。”张叔咂摸了一下嘴,似是颇为怀念。 “然后呢?” “咳,我就和他们说了一下咱自己的英勇过往。” 杨总镖头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然后,你知道的,我自己的说完了,就提到了总镖头你……。” 杨总镖头冷笑,“张叔,你这是把我的裤衩子都扒光了啊。”这下明白了他们镖局为什么会接到这单镖了。 “放心,张叔没有败坏你的名声,你在吕家眼里,是一个力大无穷有本事又有情有义的大男人。” 杨总镖头我谢谢你? 算了,“张叔,你怎么看,这趟镖咱们该不该接?” “总镖头,你的意思呢?” 他的意思,他决定接这趟镖。想想他们接到这趟镖之前,秦家吕家都还好好的。人家在这之前都料到会出事了,所以早早就安排了后路了。 再者,秦家保卫北境多年,大将军秦钺在攻伐羌胡部落时英勇就义,秦家这些老弱妇孺,他们能护就护一下, 而且人家还是给了钱的。 最重要的是,这趟镖估计会比较轻松,因为不是护送财物,不用担心山贼劫道什么的。再说,也没有哪座不长眼的山贼会劫一群流放犯人啊!一点油水都没有不说,真劫了还得罪官府。 现在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秦家的仇家,还有政敌。 这时,杨总镖头看见自家看门的小兄弟急急地退回院子里,然后外面就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怎么了?” “是金吾卫在行动。” 闻言,杨总镖头和张叔心里一紧。 没多久,又有消息传来,金吾卫围了谢家和赵家,谢赵两家和秦家一样,被判了抄家流放! 杨总镖头和张叔面面相觑,他刚才还在想,要防止秦家的对家趁机下黑手,也知道秦吕两家和谢赵两家有点不对付。 可是秦家在流放前,他们的死对头突然就被干扒下了。突然间有点害怕怎么回事? 张叔拍了拍杨总镖头的肩膀,“阿威啊,这趟镖咱们还是接了吧。” 这样的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而且人家肯定还准备了别的手段,别以为没了张屠户,人家就要吃带毛猪了? 赵府 面对金吾卫副统领宣读的抄家流放的降罪圣旨,赵家人的承受力更不行,哭泣哀求怒骂疯狂各种样子都有。 赵文宽浑身发抖,他觉得头有点晕眩,大概是最近发生了大多事了,情志大起大落,让他有点受不了了。 赵家大郎发现他的不对,连忙上前扶了他一把。 因为赵郁檀出嫁,加上临近年关,赵家的几个嫡子都回到了长安,这会降罪圣旨一宣,正好一网打尽,不用再派人去各地拿人了。 赵文宽抬眼,看向大儿子。赵大郎看懂了他的眼神,摇头,表示不是他泄露的再看二儿子,他也摇头三儿子,也是摇头。 他们同样都疑惑不解,并觉得愕然。 刚才圣旨上所诵读的罪名,他们都听到了,且听得很仔细。可是上面的罪名,有些是很隐秘很隐秘的,而且他爹做的时候,扫尾也非常地干净,比如在任职鸿胪寺卿之时,给予外族使团一些方便这种。这样的秘密,非赵家核心中的核心成员,是不知道其中实情的。 赵家几兄弟年轻,脑子转得快,突然间,他们就想到了一个人,老四! 兄弟几人对视一眼,是不是,等见到了人问一问就知道了。这是全族的大祸事,如果真是老四干的,他也逃不掉! 赵文宽看到了他们三兄弟的眉眼官司,然后也想到了这点,再思及当初将老四送走时,他眼中隐忍的恨意,突然浑身一寒。 第135章 打照面 赵府处在谢府和大理狱两点一线之间,故,负责查抄赵府的金吾卫副统领干活不紧不慢,等着盛淮兴押着谢氏的人过来与他汇合。 盛淮兴等人将人押到赵府大门时,略等了一下,没多久,赵府的人也被押了出来。 赵郁檀得知自己娘家也被抄家流放,差点没晕厥过去。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不该这样的啊。 “客官,是这里吗?” “是的,你们将我放下吧,钱给你们,你们可以走了。” “好咧。” 几句对话,引来了谢赵两家人的注意。 老四?! 只见赵彬坐在轿辇上,正微笑地和他们打招呼,“爹娘,大哥、二哥、三哥、大姐,好久不见。” 赵家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用问了,赵家有此祸,必是老四泄的密。 金吾卫走上前,“你是赵彬?” “是啊。”赵彬很爽快地承认了。 “拿下!” 赵彬丝毫不反抗,非常地配合。 “老四,那些证据是你提供的?”赵文宽质问他。 “是的。”赵彬痛快地承认了。 “阿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是你的家人啊。” 家人?呵呵,他们把他送去骊山别院,这么久了,谁去看过他呢?他姐大婚,三个哥哥都回来了,有谁想到过去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吗? “是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文宽不明白,他自认虽然放弃了这个儿子,却也没有亏待过他。而且他不明白吗?只要赵家在,那他就能一直衣食无忧。他把赵家搞垮了,他自己不也跟着遭罪吗? 赵彬笑着说,“没为什么,就是觉得吕颂梨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 赵文宽是真的恨哪,之前先帝驾崩前下谕旨,赐死那么多大臣陪葬,他侥天之幸逃过一劫,他容易吗?啊!现在却被亲儿子坑了,他是真的恨哪。 “你和吕颂梨联手了?”谢湛问。赵彬真是帮了吕颂梨的大忙了,他们谢家的秘他也没少泄吧?!失策了,当初劝赵文宽放弃他时,就不该手软的。 “联手?我配吗?” “你不配,那你还帮她对付家里?你忘了是谁把你害成这样子的吗?你怎么可以如此敌我不分!”赵郁檀歇斯底里地质问他。 赵郁檀不明白,明明废了他的腿的是吕颂梨啊,也是吕颂梨不放过他,一直使计打击他的,他为什么要反过来帮吕颂梨对付自己家自己的亲人! 赵彬冷笑,“谁把我害成这个样的,不是你吗?” 爱之深,恨之切。吕颂梨是他的敌人,她对他下手多狠都是正常的,因为他赵彬对她也没手软过。但家人中,父母亲人的放弃,以及她这做姐姐的无作为,对他来说无异于被背刺,这才是他深恨赵家的原因。而且他从来没有忘记,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招惹上吕颂梨的。 “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能替你报仇了,就差一点!就能让你手刃敌人了你知不知道?!”赵郁檀大声地质问他,“就因为你,一切都功亏一篑!还害了谢家和赵家!” 赵彬嗤笑,她太天真了,真以为就凭她的手段能算计吕颂梨? “好了,都别说了。”谢湛站出来,事已至此,再吵下去有什么用呢?徒增笑料罢了。 金吾卫看完一场撕逼大戏,心中直呼过瘾,才押着人往大理狱去的。 大理狱 秦家人在收拾东西。 刚才有人通知他们,让他们收拾收拾,两刻钟后,他们就可以离开大牢,准备出发前往流放地了。这会他们正在收拾呢。没想到只在大牢里住了几天,就已经积攒了那么多东西。而且这些物资都是亲戚施以援手送进来的,都是雪中送炭的情谊啊。 “咱们把能带上的都带上!”秦夫人想到接下来的流放,这一路往北,冰天雪地的,肯定是困难重重的,对物资的需求会很大,就舍不得浪费了。 多亏了下大牢那天小儿媳给孩子们换的衣服,虽然看着破旧,但真的很暖和,所以孩子们这几天才没有着凉生病。 看着秦葭小手拿了一张草垫子,吕颂梨笑着道,“葭葭,这个就不要了吧?”先前他们编的稻草垫子,用了几天,已经不像样了。 葭这才丢开。 吕颂梨用徐家送来的大块的粗布,将女牢这边的物件打包成两份。 女眷这边,聂云娘要抱着刚出生的闺女,只有吕颂梨和秦夫人能拿东西,秦葭倒是懂事努力地想帮忙,但是八岁的女娃能管好自己就算不错了。 没多久,司直王元带着衙役来了,还带来了几个锁具。 “这位是徐押司,负责押送你们前往平州的官差大人。” 吕颂梨看到来人,心中一定。来人真的是徐正,也就是她大姐吕颂芸夫家的大哥,先前在保定是一名普通的押司,后来在她的安排下,上下打点了一番,已经在押司这一块上已经小有权力。 两人的视线只交汇了一下,并无交流。 “现在,男犯人先出来,一个个来!” 秦珩最先出来,衙役为他戴上手铐和脚铐,接着便是秦昭和秦晟。 王元和徐正说道,“徐押司,女眷这边就不用戴锁具了吧?你瞧他们,老的老、病的病、弱的弱。” 徐正扫了女牢一眼,点了点头,“可以。” “秦夫人,秦世子,此去路途艰难,尔等保重。王元在此祝诸位一路平安。” 秦珩笑道,“已经不是世子了,秦珩在此借王大人吉言。” 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秦晟来到他娘和媳妇身边,对吕颂梨说道,“你把你和娘手里提着的包袱挂到我身上来。” 吕颂梨觉得还好,但考虑到秦夫人应该没做过重活,就拿走了她的包袱给秦晟挂上。 挂了一个之后,秦晟用眼神催促她把手里的也给他挂上,嘴上也说道,“还有你手上的。” 吕颂梨笑了笑,给他挂上了,然后用手将他垂下来的一搂头发给他撩到耳后去了,甚至食指划过了他的耳垂,“那就辛苦我家阿晟了。男人有责任感,挺好的,要多多鼓励。 秦晟瞪她,这个女人! “徐押司,这些流犯就交给你们了。”王元说完这句,就后退一步。他们之前就办好交接了。徐正接手之后,后面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了。 正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们现在听我的,往外走。” 他们走出牢房的时候,正好遇到金吾卫押着谢赵两家的人过来。 一出一进,双方实打实地打了一个照面,大家都停住了脚步。 第136章 意气风发 王元、盛淮兴、徐正等人也没料到几方人会撞上,只能说他们真是冤家路窄。 吕颂梨挑眉,心情颇好地看着这一幕。哟,全族下大狱啊,那就是已经被抄家了哦?那接下来应该就是流放了吧? “哟,这是怎么了?” 盛淮兴回道,“和你们一样,抄家流放。”光听她问话时上扬的尾音,就能感觉到她幸灾乐祸的心情。所以说,不能得罪女人,特别是聪明的女人。 果然如此,吕颂梨看向打头的谢湛,而谢湛也是在两波人遇上的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吕颂梨。 两人眼神交汇,火星四射。 吕颂梨谢湛,大家一起喜提综合版抄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谢湛也在默默地看着吕颂梨,星眸黑沉如海,似乎将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在平静的海面下。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至少对谢赵两家的人来说是这样的。谢氏族人恨她让他们的生活从云端跌落到泥沼,赵家人也将这一切的发生归咎于她身上。 偏偏她还问出那样扎心扎肺的问题,更招人恨了。于是谢赵两家的人都对她怒目而视。 赵家三兄弟看着吕颂梨,就是她迷惑了赵彬? 吕颂梨也看到了赵彬,在他配合拿出有关赵家的核心机密等资料后,她曾让人暗示过他,让他逃走的。带上他的钱,逃得远远的,隐姓埋名地生活,但他拒绝了。于是吕颂梨就撒手不管了。 秦家三兄弟也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谢赵两家怎么也下大狱了?和他们秦家还是前后脚的遭遇。 再看一眼对面那些人都死死地盯着吕颂梨看,他们大概就明白了,对面两家抄家流放下大牢的待遇,是她干的? 秦珩知道吕颂梨在收集谢赵两家的资料,他们秦家当时还出了一份力呢秦晟甚至还见过她整理出来的关于两家的罪证。 秦珩想了想,她应该是在和四皇子谈话的时候出的手吧。先前她谈判回来,告诉他们一切顺利。他们还以为她只是解决了他们秦家尽快前往流放地的问题,没想到,她顺手将谢赵两家也解决了。 其实秦珩挺好奇她是怎么和四皇子谈的。六弟妹手上的筹码应该没那么多那么重,能支撑她同时提出两个要求。她是一个清醒理智的人,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他相信,让秦家离开大牢,必然是她和四皇子谈判的首要条件。就是不知道她究竟和四皇子谈了什么,才短短一两天的时间,他们准备出发前往流放地了,谢赵两家也给整垮台了。 秦三郎秦昭是知道得最少的一个,但这会,看对面谢赵等人的反应,也能猜出来,是吕颂梨这六弟妹出手了。 厉害,自己身陷牢狱,还能把谢赵两家人拉下马。不用想,她肯定是早早布局了的,这未雨绸缪的能力,这样的先见之明,洞察力,真是让人佩服。 秦晟没想那么多,看到那么多人对她怒目而视,拉了她一下,没拉动,干脆上前一步,和她站在一起,共同面对那么多恶意的视线。 此时的赵郁檀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丈夫谢湛和吕颂梨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家一行人,特别是秦珩,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腿看。他竟然没有被用刑?明明她的预知梦里,秦家在流放前,秦珩被严刑逼供,被打折了双腿的啊! 难道她的预知梦是假的吗?她差点尖叫出声,幸亏她还有点理智,死死地抵住牙齿,才将已经快逸出喉咙的尖叫地咽了回去。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意识到,她所认定的预知梦的未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这时秦珩也注意到了赵郁檀的不对劲,她的眼睛仿佛直盯着他的下三路看,目光让秦珩很不喜。 吕颂梨和谢湛两人对恃着,谢湛看也不看和吕颂梨并排站着的秦晟,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吕颂梨脸上移开。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提当初在鸿升酒楼约定休战的事。 提了,未免惹人发笑。 双方都是理智且现实的政治家了,如何不知什么话可信,什么话不可信。 是的,谢湛如今已经认可了吕颂梨具备政治家的素质。一个女子竟然具备这样的特质,多么地不可思议。可这事,就是发生了。这样的人,就是出现了。 若问他后悔吗?他只说,他谢湛做事,从不言悔。 “吕颂梨,你又赢了一局。”谢湛说得低沉。 吕颂梨回得意气风发,“是啊,我又赢了一局。” 她谋略全局,借势打力,以小博大,凭借一己之力,抹平谢赵两家的优势,让他们几代人的努力化为乌有,将谢赵两家拉到和他们秦吕两家同一个起跑线上来,难道不值得自我肯定一句吗? 而且有一点,他们比谢湛有优势,就是流放一路,她和秦珩都准备了后手,他们做了相应的准备,只要不出大意外大状况,基本上能将绝大部分人保存下来。 她相信,谢湛手上仍有底牌。狡兔三窟,她不信谢家长辈没给子孙留点后手。 但是流放一途是很艰难的,谢赵两家这么多人,他又能保存多少呢? 要知道,保存人是需要资源的。而他手上的资源是有限的,用一点少一点,用完了,又拿什么东山再起? 如果他舍不得用资源救人,就会危及他作为族长以及家主的威望。 啧啧,吕颂梨一想到他会陷入这样两难的选择里面,她就替他感到高兴是怎么回事? 两人的对话,真的是简单明了。让在场的一人听,就明白谢赵两家如今的下场是双方博弈的结果。 在场的,有名有姓的,都是聪明人,即使是谢氏的族人们,有过之前谢湛的点拨,也都听明白了。 盛淮兴思及双方的恩怨,不免感叹,谢湛啊谢湛,就问你后不后悔?退个婚而已,前未婚妻把自己一个家族都给整进了大牢,落了个抄家流放的结局。 所以,男人千万不要背信弃义,不要随便毁婚退婚,这代价一般人承受不来。连谢湛这样的人,这么大的代价都是他难以承受之痛。 还有赵家,女儿抢个男人,就让自家也跟着落了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就问还有谁? 这一刻,盛淮兴和秦昭神奇地同步了。 秦昭拍了拍秦晟的肩膀,小六,保重,为了秦家,你可千万不能背叛你媳妇啊。不然,大哥和我,准给你腿打断!反正以后咱秦家的宗旨就是,牺牲你一个,幸福全家人。 秦晟莫名其妙地看了自家三哥一眼,这家伙,脑子又不正常了。 第137章 地狱模式 徐正看向吕颂梨,吕颂梨轻微地点了下头。 于是徐正就上前说道,“盛副统领,麻烦你让他们靠边站,给我们让一条路出来,好吗?” 他们今天就要出发了,早点出发,不然赶不上宿头。因为这一路冰天雪地,住宿地就变得尤为重要。 盛淮安见谢赵两家的人将出口围住,秦家的人想出去都出不去,只得上前指挥,“来,出来的人往右边走,进去的人,从我左手边进去。” 谢氏族人里有些个别人,还有赵家三兄弟,均眸色一暗。 秦家三兄弟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自动走在外侧,将女眷和孩子们护在里侧,三人的间隔也很有意思,能相互兼顾的那种。 顾淮安见此,还让五六个金吾卫去了秦家那边,就怕谢赵两家在擦身而过时,失控趁势暴起伤人。 见此,谢氏族人和赵家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往里面走去。 秦珩经过盛淮兴身边时,低声和他道了谢。 “吕颂梨,你们把我们谢家害成这样,不得好死!” “去死吧!” 呸! 嘿吐! 擦肩而过的时候,谢氏族人有不忿的老妇人朝他们漫骂,甚至有人他们吐口水,其中吕颂梨是他们重点照顾的对象。 谢湛垂下眼眸,不发一语。这是族人的怒火,不往外发泄,就会转而对内攻击。另外,家族决策者是不能有错的。那么错的只能是别人。不然一个有着重大决策失误的家主,下面的人就不好带了。 看着挡在她跟前,却被唾沫星子沾上的秦晟,吕颂梨眸光一寒,“谢湛,你是这么放纵你的族人的?” 面对吕颂梨的质问,谢湛只对那几名妇人轻斥了一句,“你们行了,不许再这样,像什么样子?!”别的就没有了。 吕颂梨好,很好。 吕德胜刚赶到,就看到这一幕,幸亏女婿动作灵敏,帮闺女挡了一下,闺女没被那些脏玩意沾到,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气炸了。 “狗屁谢家!拉屎不出你也怪别人啊?!你们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完全是你们咎由自取!还有脸怪别人?” 刚才吐唾沫的妇人梗着脖子道,“你女儿都承认了,是她害的我们!” 闺女没那么傻吧?吕德胜心说。 “人家只是说,又赢了一局。”盛淮兴都无语了。 明白了!“怎么,我闺女赢了,你们被抄家流放了,你们就接受不了了?看你们这衰样,只有你们算计别人找别人麻烦的份呗?别人还击就是错的?你们谢氏一族的脸怎么那么大呢?” “从能力上讲,你们落得现在这么个下场,最该怪的应该就是你们谢氏的家主才对。谁让你们家主无能呢?技不如人呢?输了呢?” “从道义上讲,就算你们这样是我闺女害的,你们最该怪的也是你们少家主!要是当初你们谢家没有三心二意,没有背信弃义,不就没今天这一劫了吗?” “说到底,你们就是输不起!还自诩大家族呢,我呸!” 吕德胜一顿疯狂输出,骂得谢氏一族的人头都抬不起来。 “还有你们赵家,有什么资格……” 谢氏族人有心反驳,想说‘明明是太后娘娘赐婚,我们家主也没办法啊’。但看到吕德胜已经转头去喷赵家了,心里想着,算了算了不说了,别把他又勾回头了。 秦家这边,看到小六他岳父火力全开地喷人,只觉得好过瘾。他们刚才被那些妇人吐口水吐痰,他们也很生气,但是又不能去将他们揍一顿,憋气得很。现在小六岳父帮他们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太舒服了。 盛淮安等人也用佩服的目光看着吕德胜将赵家人骂得狗血淋头,哎呀娘呀,这人口才实在太好了,骂了那么久,用词都不带重复的。难道这就是他得先帝宠的原因吗? 那边,吕颂梨任由她爹去发挥。 吕颂梨抓起一把雪,帮他抹去衣服上的脏东西,坐个牢,手上连条手绢都没了。 吕颂梨绷着小脸,心中的怒火却是在翻滚着。幸亏他长得高,那谢氏老妇长得矮,唾沫星子只喷射在他胸口的衣裳上,没有喷到脸上。 其实以秦晟平常的身手,根本就不会被那些人喷到。只是他今天挂着的行李有点多,又戴着手铐和脚铐,还有场地的限制,加上吕颂梨手里拉着秦葭,可供他发挥的余地并不多,为了护住她们俩,他才会被喷到。 秦晟说道,“我自己来。”这雪太冷了,冻手,而且身上的这些唾沫痰液又太埋汰人了。 “王大人,盛副统领,怎么不见乌春玉乌大人啊?”吕颂梨问。 盛淮兴倒是挺乐意配合她的,“你找他啊?” 吕颂梨点头,“是啊,上次他为了追回秦家筹办婚礼花出去的冤枉钱,竟然想大动干戈,严刑逼供。现在有这么一桩合算的买卖摆在他面前,他努力一下,就能捞个大功劳,可不能错过了。” 盛淮兴听明白了,这是让乌春玉对谢赵两家动手的意思啊。 “这种功劳怕是不好捞吧?” 吕颂梨说道,“盛副统领,这你就不懂了吧?乌大人连秦家这种没油水的鸡骨头都想榨一榨。谢家豪富,几代人的积累,难道就只有明面上的那些财富吗?问一问,逼一逼,实在嘴硬就给他们上上刑,只要他们松松口,在耗子洞掏出点儿,可能就够养活一城人的。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是乌大人还是大理寺的人,都应该上上心。” 众人…… 说得好有道理! 盛淮兴心中摇头,趁他病要他命,吕颂梨真是时时刻刻不忘给敌人落井下石啊。 她这一本正经地劝人严刑逼供的模样,如果不是知道她这是为了报复谢家,他差点都信了她这是一心一意为乌春玉的考绩着想。 一旁的王元也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这吕颂梨是真的狠,谢赵两家都被她搞垮了,抄家流放了,她还没打算放过人家。 “我闺女说得对,此事本御史会跟进的。当初他想对秦家用刑时,可是打着一心一意为新帝效力的名头的。要是他对这事不努力不上心,那本御史就要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和谢赵两家有勾结了!” 在吕颂梨和盛淮兴说话时,吕德胜就已经渐渐住口了,赵家人该骂的他也骂了,再骂下去没啥意思。于是他就凑了过来,这时正好接上他闺女的话。 吕德胜的意思很明显,你乌春玉这功劳挣也得挣,不挣也得挣。 先前秦家明明都说了办婚礼花了不少冤枉钱,你还要严刑逼供榨出油水。这谢赵两家明明还藏着富,有可能还是富得流油的那种,你都不来榨油。你如果要区别对待,我就要生气啦。 乌春玉一赶来就听到这话,差点没气晕,“吕德胜你不要含血喷人!” “我没有,说真的,你要是区别对待,我真的会参你一本的哦。” 他还敢威胁自己?乌春玉气疯了,“吕德胜,现在是新帝当政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懂?你还以为是先帝当政那会呢?” 这个家伙还想参他,他是有从龙之功的,他到底明不明白? 吕德胜不怕,他和闺女分析过,短期内新帝应该不会动他的。因为先帝驾崩时杀疯了,新帝上位,又把谢赵两家给处置了,弄得现在的气氛都有点风声鹤唳了。 只要他不踩新帝的底线,就不会有事。而且新帝还想回收他们家那枚多死金牌呢,多少不得给个面子? 乌春玉说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是没错,但还有一句话,叫‘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新帝你不能一上来,就把你父皇的宠臣给咔嚓了,再说了,他危害又不大。 “你不审问谢家和赵家,我就参你。我就要将此不公,面呈新帝。还要告诉皇上,你有二心!” 乌春玉简直要疯了,惹不起惹不起,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审,我会好好审(逼问)的!”赵文宽,之前你向我提议可以严刑逼供逼问秦家所藏财富,现在我将你曾经的提议用到你们赵家和谢家身上,你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吧? 这次盛淮兴也微微后退了一步,然后就和王元撞上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怕怕。吕家这对父女配合得太好了,如果说吕颂梨是落井下石,那吕德胜就是助纣为虐!父女俩狼狈为奸!难怪谢赵两家这次跌得那么惨。 谢湛面沉如水,谢氏一族的人还有赵家的人脸色都很不好。但因为现在形势明显不利,他们没再多说。但谢湛心知肚明,接下来,怕是要挨上一些皮肉之苦了。 这时,狱卒催谢赵两家的人走进大牢。 谢湛最后看了吕颂梨一眼,眼中闪烁着某种似乎能吞噬人的焰火。 吕颂梨平静地与之对视。 你谢湛不是想竖立一个敌人,任由族人把仇恨都引到他们这边来?你想将内部矛盾转化成外部矛盾,也得看我同不同意! 现在选择题给到你们谢家,是要钱还是要人? 本来呢,见他的流放之路已经是困难模式了,她没打算再做什么了。但他偏要来惹她!那就别怪她亲自动手,将困难模式调成地狱模式。谢湛,你享受去吧! 第138章 离别在即 临别时,盛淮兴和王元分别和他们说了一句,“后会有期——” 秦珩等人亦道,“后会有期。” 这么厉害的一行人,盛淮兴和王元都相信,他们迟早会回到长安城这个权力中心的。 道别之后,徐正作为大押司,领着另外五名小押司,押着秦家等人往城门外走去。 吕德胜朝盛淮兴、王元等人点了点头,就立即跟了上去,跟着他闺女往前走。他一直跟着,一直跟着。 秦珩拉上老三往前面走,尽量将空间留给吕德胜和秦晟、吕颂梨三人。 “闺女啊,你真要流放到平州啊?咱不去了行不行?”吕德胜声音里满满都是不舍。 “爹——”吕颂梨无奈,这又不是她能选择的,太后娘娘看着呢,就算摁头都要摁着她去流放的。别问她怎么知道,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徐正等人都事先悄悄地被打点过了,以为他舍不得闺女,略送一送。加上他穿着一身官服,还是挺能唬人的。哪知道他这一送就送到了城门口,还舍不得走。 于是行人稀疏的街道上,就出现了怪异的一幕。 五六名官差押着一行犯人往城门方向走着,一名穿着朝服的官老爷一路跟随。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一行犯人竟然是平西侯府秦家人,那官老爷竟是吕德胜吕御史!而且,这吕御史看起来快哭了? 这么稀奇的景象,人人口口相传,惹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甚至还有一些朝廷官员正好在这条路上或办事或歇脚用膳消遣,正好听说了这一奇观,都从酒楼的窗里探出头去看。 这些官员心里只觉得一阵解气,吕德胜啊吕德胜,你也有今天! “爹,快别哭了,好多人在看你。” 吕德胜一听这话,更难受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着。他还在乎别人的看法干嘛,他闺女都要去流放了!呜呜—— 秦老夫人看着这一幕,内心挺愧疚的,他们秦家将人家好好的闺女娶进门,福没有享两天,就是抄家入狱流放。 “爹,你来找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吕颂梨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通常这个时候,她爹应该在皇宫给先帝烧纸守丧才对。他们出发平州的决定比较突然,他在宫里应该没那么快收到消息才对。他的出现很凑巧。所以吕颂梨觉得可能是他在宫里遇到什么事了。 吕颂梨这么一提醒,吕德胜才想起来,他来找闺女确实是有事要和她说。 于是他一边相送,一边和闺女说起刚才皇宫里发生的事,林染拿着第三道遗诏出现了,以及遗诏上的内容。 徐正连忙打发两个小押司跟上去,自己则守着吕德胜三人。他现在发现了,这位亲家大伯真是啥都敢往外说啊。 吕颂梨默默地听着,果然如她所料,康成帝允许她爹拿着遗诏搞点好处,但绝不会允许并且放任他乱来的。这第三道遗诏,就是为了预防第一第二道遗诏出意外的情况而设的。 康成帝也不愧为一代帝王,永远都以大局为重。个人情绪,永远都要为江山社稷让路。 “爹,没事没事,虚惊而已。你做得很好,你是安全的。”吕颂梨安慰他。 被闺女安慰了的吕德胜,觉得自己又行了,他压低了声音道,“闺女,你不知道,新帝听见第三道诏书的内容时,整张脸那个黑哟。” 可以说,他和新帝两人,受第三道遗诏的影响最大。他震惊于自己差点脑袋不保,而新帝则是被第三道诏书辖制得死死的。 “爹,先帝真的是用心良苦了。” 吕颂梨觉得,这第三道遗诏的内容,凭心而论,康成帝考虑的很周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这四位顾命大臣的任命,并不只是想辖制新帝,还有辅助教导之意。毕竟新帝不像太子,从小就接受储君的教育,一上来就能接过江山重担。甚至这四人可以说是康成帝为其准备的磨刀石。 如果新帝能领会他父皇如此布置的用意的话,两年的时间,既是过渡也是成长。 她只能说康成帝真是老谋深算。 但是这个交接没做好,以宋墨略微偏执执拗的性格,估计只想到先帝的恶意而没领会先帝的好意。这就是没接受过正统储君教育的缺陷。 如果康成帝在驾崩前,父子二人坐下来平心静气地交接,康成帝作为父亲再给予他一些正面的鼓励,或许新帝真能朝他希望以及规划的方向成长。 但是这又不能怪康成帝,他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至死,都在为大黎的江山发光发热。 接下来,轮到吕颂梨对她爹谆谆叮嘱。 “爹,接下来,咱行事可别太高调了啊。”吕颂梨交待他。 “知道知道。” “爹,这话你真要听进去啊。不然,万一新帝觉得你太好用,不允许你请调外地怎么办?” 吕德胜一听,顿时紧张了,闺女说得有道理,他还是把自己的能力和才华藏着一些吧。万一新帝强行留下他,他哭都没地方哭的。 是的,康成帝驾崩之后,他就打算跑路了,他在朝堂上独木难支,太后又对他意见好大的。新帝刚登基,屁股下的龙椅还没坐稳,一定不会愿意为了他和太后对着干的,想想都觉得前途无亮。 吕德胜已经打算申请去外地为官了,申请的地点就是闺女的流放地,这是唯一的要求。官职大小无所谓,反正新帝也不会太乐意让他手握地方大权。 而且这个唯一的要求,他在折子上强调了三遍! 吕德胜觉得,再不济,新帝也能将他安排在闺女流放地附近吧? 可惜他现在还不能走,一是他还得留在长安帮忙收拾善后二是冬天不好赶路的,况且家里还有两个那么小的孩子要带着上路。等开春吧,冰雪消融之后,他们家就启程。 说话间,一行人就已经来到了城门外。 徐正上前给城门将出示相关的路引证明等。 “爹,就送到这里吧,城外的路不好走,你就不要出城了。”城外可没人定期扫雪,他一把老骨头了,万一摔着了咋办? 吕德胜正要说什么,就看到一名宫装女子从城楼上走下来。 第139章 天凉宋破 宫中的人?吕颂梨的记忆很好,一眼就认出此人乃太皇太后宫里的大宫女银月,后面还跟着两位脸嫩的小宫女以及两位小太监。 只见银月缓步下楼,来到吕颂梨面前,眼睛盯着她看。 很明显,来人来者不善。秦家人都慢慢地来到吕颂梨身边。 秦夫人开口,“这位姑姑,请问——” 银月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她盯着吕颂梨一字一句地开口,“吕颂梨,太后娘娘让本姑姑问你,你可曾想到有这么一日?” 吕颂梨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我凭什么告诉你?面上却是愁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将太后娘娘得罪得那么死?让她记恨至今?报复了一次还不够。说起来,她们也只在未央宫里见过一面而已吧,当时自己怼的人明明是赵郁檀,自己对她并无不敬之处啊。 当然,如果说,不如太后的意就是不敬的话,那她确实是不敬了。 秦晟走了上来,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银月看了秦晟一眼,又问了第二句话,“后悔吗?” 吕颂梨还是摇头。她很清楚,对方就是来看她笑话的,除非她能当场表演一个痛哭流涕,否则不管她回答后悔还是不后悔,对方都不会满意。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银月问。 “我的意思是,后悔又如何,不后悔又如何?” “太皇太后说得对,你果然生有反骨。” 吕颂梨???她生有反骨?她自己怎么不知道?难道她们揭开自己的头骨看过啊? 这时,徐正上前来,“这位姑姑,我们要出城了!” 银月瞥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吕颂梨,本姑姑来这一趟,是传太皇太后口谕,希望这一路流放你能好好反省自己,认识到何为温良恭谦,克己慎独。”说完,她往押司处看了一眼,便带着人施施然地离开了。 吕颂梨都快气笑了,她一直都想放下屠刀,做个好人的,偏偏这些人一直逼着她拿起屠刀,那她就不客气了。 秦晟一直握着吕颂梨的手,嘴抿得紧紧的,他最知道里面的内情,其实他妻子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为什么这样的她还要被欺负?就因为对方是太皇太后吗?再思及他爹,明明可以不用死的…… 秦珩也是眉头紧锁,太皇太后的话太刻薄了。 秦昭心中暗暗摇头,太皇太后要倒霉了,以六弟妹父女二人记仇的性子,今天所受的辱以及所受之气,肯定得给她还回去的。 在徐正的指挥下,他们一行人开始出城。 吕颂梨经过吕德胜身边时,压低了声音说道,“爹,我走了,你和娘亲他们要多保重。还有,这账我自己来算,你别去找太皇太后麻烦。” 吕德胜这爆脾气,听第一句时,他就忍不了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是闺女用眼神制止了他,他知道,闺女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好嘛,他就不动。可是,为什么闺女临走前还要阻止他? 吕德胜胸口那股气无处可去,他的目光最后落到秦晟身上,“小兔崽子,这一路上你得好好照顾她,听到没有?” 秦晟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知道了,岳父大人。” 最后,吕德胜朝徐正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了城,吕颂梨最后回望了长安城一眼。 秦晟也停下脚步,等她。 徐正也停了下来,没有催促两人。 看着那威武的城墙,吕颂梨心想,太皇太后估计是高高在上太久了,见不得自由不羁的灵魂。 其实有什么可高高在上的呢?不是她吕颂梨鄙视宋氏王朝,事实上,在其统治下,普通老百姓生活得那么差,连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一点点抵御风险的能力都没有,但凡天灾人祸就得全家返贫,然后卖儿卖女卖田地。老百姓的日子苦极了,完全没有一点幸福指数。便是她闭着眼睛来治理这个国家都不会比他们差!天凉了,该让宋氏王朝下台了! “阿梨,阿晟,走了!” 吕颂梨回过神,应道,“好,来了。”然后经过秦晟身边时,拉起他的手往前面快速走去。 吕德胜蔫哒哒地回到家,正好遇到自家夫人带着下人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夫人,你这是打算去哪?” “听说闺女和秦家已经放出来了,要启程前往流放地了。我装了些吃的用的,准备直接往城门撵,看看能不能追上人。哎呀,不和你多说了,我得赶紧。” “别去了,闺女和秦家已经出城了。”吕德胜声音有些低落地道。 “你怎么知道?” “我刚送闺女出城回来的。” 蒋氏遗憾地叹了口气,这出发也太突然了,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蒋氏感觉丈夫的情绪不对,低落中,又酝酿着愤怒?“发生什么事了?” 吕德胜低声将城门口的事说了。 蒋氏听完,一口气也差点没提上来。怎会有这样无耻之人?他们阿梨是最无辜的,被退亲,被赐婚,被迫嫁入秦家,被迫去流放……到最后还要被她折辱? 蒋氏最后气道,“真不知道阿梨哪招她惹她了?!” “阿梨估计是受我牵连……”吕德胜低声道。 所以他才会那么愧疚,闺女这几个月,真的帮了他帮了家里好多,不然这个家可能早就在那些阴谋诡计中被整得家破人亡了。 不行!吕德胜腾地站了起来。 蒋氏见他往外走,连忙喊住他,“你要干嘛?” “夫人,我要去书房。” “不准去!” 吕德胜倔强地站在那里,没有转身。 “你回来的时候,闺女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见他还是不动,蒋氏就猜啊,“闺女让你忍是不是?” 吕德胜痛苦地点了点头。 “你听闺女的,没错,别自做主张,让她流放了还要担心家里担心你。”她丈夫就是一柄锋利的剑,闺女这个持剑人不在,不能任由他这里戳戳,那里戳戳了,万一戳的地方不对,出事怎么办? 自打刚才听到谢赵两家被抄家流放的消息之后,蒋氏对她闺女就无比信服。 “你就放心吧,你什么时候见闺女吃过亏?今日受的气,来日她肯定得讨回来的。” 对,刚才闺女就是这么说的。而且吕德胜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闺女和他一样,都受不得气。那他听话,到时,他一定要让闺女多收点利息! 第140章 你要吗? 长安城外,秦家一行人艰难地走着。 其中一个差役驾着一匹马车,走在最前面,马车上放着他们的铺盖、粮食,还有锅碗瓢盆等物资。 紧接着是秦昭戴着镣铐,妻子聂云娘一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一只手牵着二女儿秦蓁。 秦珩一样是戴着镣铐,身上也背着他们在大牢里收拾出来的行李,两边的衣摆被儿子秦涵和女儿秦葭紧紧抓着。 老三家的秦渝则跟着秦晟。 秦母(身份转变改称)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孙女,吕颂梨搀扶着秦夫人,偶尔会和她轮流抱孩子。 他们都是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着。 几名差役分散在他们周围监管着。 吕颂梨发现这时候的路是真不好走,道路凹凸不平整,加上地上有积雪,大人走起来都很艰难,更别提孩子了。 这还是在长安城周边的官道,等他们越走越远,路只会更难走。 而且他们走在野外,这北风刮得人受不了。幸亏他们都穿的厚实防风,不然半天下来,估计都得生病。 一想到他们接下来三四个月都需要这样子赶路,吕颂梨就头皮发麻,幸亏做了一些准备,不然这日子可真是难过了。 另一件幸事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寒已经过去了,下一个节气便是立春,接下来天气会渐渐暖和起来。 出了长安城,大概走了七八里地这样,徐正见秦家的女眷和孩子们实在走不动了,便找了一处背风的坡地,暂时休整一下。 停下后,徐正给他们拿了一些干粮。水没有,他们正准备烧点雪水喝。 吕颂梨把抱着的孩子给回聂云娘,让她带到一旁喂奶,秦母自然要去帮忙的。 秦晟左右看了看,就往旁边走去。 “你干嘛去?” “我渴了,想吃点雪。”他说完,迟疑地问她,“你要吗?”如果要的话,他就挖一块干净的。 吕颂梨无语地看着他,干不干净且不说,这么冰,吃下去不得闹肚子?不过她也知道如今别无选择。 秦晟问完之后,想起他娘说过,女子不能吃冰寒之物,于是他皱起了眉头。 喝水确实是个问题,吕颂梨看了一眼徐正那边。 秦蓁还是个五岁大的小姑娘,听到秦晟这个小叔叔的话,软糯糯地问,“爹娘,我也渴了,我能吃雪吗?” 他这话一出,其他的孩子都忍不住舔了舔唇,显然也是渴了。 孩子们都很懂事,没有要求喝热水什么的。 “都先别吃,等我一会。”吕颂梨说完,朝差役们走去。 吕颂梨找到徐正等押司和差役,“各位差爷,能不能将我夫君和两位大伯手上的镣铐给取掉啊?我们保证不跑,其实长安已无我等容身之所,这一路又是冰天雪地的,我们要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他们三个大男人还戴着脚铐呢,不会跑的,他们跑了,难道我们这些女眷小孩子不要了吗?” “若是把他们的手铐解了,他们也能帮多拿一点行李,咱们也能走快点,差爷你们说对不对?如果你们不放心,那就白天赶路时解下锁具,晚上休息时,再给他们戴上。” 说话间,吕颂梨将手中的银子递给了徐正。 这银子是刚才她爹出城时给她的,她也不确定有没有被人看到。她这会全拿出来了,一两没留。财露了白,还留在身上就是祸害。 再说了,她先前安排的后手,相信很快就派上用场了。杨威镖局的人肯定在前方等着接应他们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看看能不能将他们仨手上的镣铐锁具给解了。如果不行也能摸摸底,借此事看看差役里有没有什么人,是对他们抱着极大的恶意的,日后也好防范一二。 她敢提这个要求,是有所依据的。 流放制度有一定的成文标准,首先以长安城为起始点,按照距离的长短分为三个等次等级,这三个等级分别是两千里面,两千五百里和三千里。 秦家流放平州,也就是后世的辽宁辽阳市。长安距离平州大概一千七百公里,流放的距离超过了三千里,也就是说他们秦家是按最高等级流放的。 差役押送犯人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他们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将犯人押送到地方,完成任务才可以,不然会有处罚。几乎历朝历代对这个都有明文规定,押送犯人每天要走五十里。 步行三千里,身体不好的人肯定会扛不住倒下。犯人身上戴着枷锁脚链,万分辛苦,一般人走不到地方就死了。 吕颂梨相信,他们这些押司对犯人的存活率是有要求的。 所以她猜测,到了后面,犯人受不了的时候,押司差役会适当地放宽限制,比如让犯人取下部分锁具什么的。 因为犯人在那样的环境下没有逃脱的可能性,因为地势复杂,步行也会受阻。当然那种作奸犯科穷凶极恶的除外,或者武力值很高,也不会被考虑拿下锁具。 徐正手一翻,又正好让其他人看见银子。 “你先回去,这事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可以可以,麻烦各位差爷了。如果不能取下枷锁,我们也能理解你们的难处。只是那样的话,各位差爷,能不能给我们一点热水?” 徐正还没说话,他底下的一名年轻差役就说道,“头,给他们一点热水吧?”他这边积极地给予方便,一切只因对方太懂事了,说的话让人听了舒服。 徐正点了点头,“可以,这事你来办。” 于是年轻的差役取了一个他们自用的瓷盆,给吕颂梨倒了一半的热水。 吕颂梨估摸着有三斤这样,她道了谢,才端着水回去了。 徐正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他三弟媳这小妹是真会来事,搭桥递梯子,很多事就水到渠成了,没让他为难过,他们两人的亲戚关系也一直都隐藏得好好的。 吕颂梨不傻,现在明显法官是他们那边的,她暴露双方的关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吕颂梨走后,徐正将银子一分,“她刚才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我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我同意将他们仨的手铐给解了,白天放开了也好让他们走快点,晚上再锁上,你们以为呢?” “头,我们没意见。”几个差役拿了银子,笑嘻嘻地道。 赵龙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眼睛还往秦家人身上扫来扫去,特别是吕颂梨,是他重点探查的对象。 察觉到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秦晟眸光一深,他将吕颂梨拉到他身后,用自己的身体隔壁了对方的视线。 赵龙提了一个反对的意见,“我不同意!” 徐正面色一沉,“为什么?别忘了咱们这一趟可是有时间限制的!我们必须在两个半月内将人押送到平州。超时了你负责?” “秦家三兄弟都是行武出身,如果你给他们解了手铐,他们逃跑了呢?” 毕竟如果犯人丢了,他们回到衙门将面临着异常残酷的刑罚。 徐正却道,“赵龙,你真的是想多了。他们是三个大男人没错,可是,别忘了他们还戴着脚铐的。另外,我们六人,难道还看不住三个病弱年老的女眷和五个几岁的孩子?只要挟持了其中几人,他们就不敢动。” 两波人其实距离不远,加上他们的音量都不算低,因此秦家那边的人也听得真真的。 秦家三兄弟都微微低下头,不以为然地想道,真要较量,你们六个还真未必能赢。 但是这会,他们多少也看出了点东西,徐正这位押司,有点问题,对方有点偏向他们啊。 吕颂梨和秦珩各自准备的后手,都未告知对方。一是,没有时间,从他们成亲,到秦钺战死的消息传来,到先帝驾崩,再到秦家被抄家流放下狱,一件件事情,接踵而至的。二是这种后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同意。”赵龙咬死了这点。 “赵龙,你不要胡搅蛮缠。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押送流放的犯人了,到了最后会怎么样,给不给犯人解开枷锁,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不过是将时间提前一点而已。大过年的,还得出这么一趟远门,大家都不容易。相信大家都想平平安安地将人送到,再平平安安地回来。这时候,给他们一点便利,咱们也能省点事。” “是啊,赵副押司,徐押司说得也对,咱们只有两个半月的时间,其实时间挺紧的。像现在,都过去大半天了,才走了七八里地,太慢了。” “赵龙,你不用再多说了。就这么说,如果犯人丢了,我负责,可以了吧?你现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拒绝让他们白天解开手铐。如果这一趟,我们不能按时将他们送到平州,这事你能负责吗?”徐正逼他。 赵龙还是不说话。 “如果你说你能负责,那就不解。如果你不能负责,就听我的。你现在不吭声,我就默认你不能负责。”徐正说完,就让人去给秦家三兄弟解了手上的镣铐。 能走这趟的,出发前就被打点过。 他一个大押司和一个副押司,再带四个差役,这四个差役他都已经打好招呼了的,但这个叫赵龙的副押司,是油盐不进的。他本来想想办法将人换掉的,但发现换不了。现在只能找机会找理由压制他了。 第141章 夜宿野屋 秦家三兄弟的手铐解开后,真的是解放了女眷,之前孩子们都不好往身上挂的。 首先是三哥秦昭将小女儿抱了过去,拿粗布绑在胸前。 其次秦珩找了根竹子,将他们一家子的行李给绑好,挑起来了。 他们和徐正借了两对箩筐,秦昭秦晟兄弟二人正好将家里的孩子都挑着走。 他们还顺便给秦母找了一根木头拄着走,吕颂梨则搀扶着聂云娘。不用抱着孩子了,秦母和吕颂梨都感觉轻松多了。 这脚程这速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徐正等人对此很满意,照这样子,日行五十里,问题不大。 可是吕颂梨却渐渐走不动了,下腹的异样让她感觉自己要完。 小腹坠胀、隐隐作疼,这熟悉的感觉,分明是大姨妈到访的前兆! 吕颂梨心知要遭,她这身体原先就被寒气伤了底子,后面经过她调养,好了一些了。但最近在阻寒受潮的大牢里呆了几天,糟践它了,估计要遭反噬,这次大姨妈估计要比以往凶残了。 果然,没多久,她就疼得脸色发白,甚至还带着一些撕裂疼。 “你怎么了?”秦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她不对。 吕颂梨捂着小腹,朝他笑了笑,人也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秦晟也跟着她几乎停下了脚步,“别笑了。”笑得人难受,“你哪里不舒服啊?” 吕颂梨小声地和他说,“我葵水来了。” 两人的异样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秦家人纷纷回头。 秦珩看向秦母,“娘,你问问。” 秦昭也看向聂云娘,吕颂梨身为弟媳妇,他们也不好直接去关心的。 秦母和聂云娘都是女子,大概知道她是什么问题,她们过去低声一问,果然是葵水来了。 吕颂梨一只手捂着肚子,脸上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可以明显看出她人很不舒服。 徐正看了看天色,说道,“你们坚持一下,再往前一里地有个野屋,我们今晚就住那里。” 野屋其实就是人们废弃不住的房子,比露宿野外好点,至少能遮点风挡点雨。 秦母和聂云娘大着胆子上前,和徐正交涉,然后得了对方的应允后,带着吕颂梨找了一处隐秘之地,她们也顺便方便了一下。 幸亏先前蒋母不时地送一些换洗之物给聂云娘,这会儿,吕颂梨正好能用上。 趁着她们方便的功夫,秦家这边重新调整了一下,由秦珩和秦昭各挑一对箩筐,他们的家当拆了下来,分一分,放进箩筐里让孩子们或抱着或拿着。 秦晟腾出手来了,等吕颂梨婆媳三人回来。 他往吕颂梨跟前一蹲,“上来吧,我背你。” 吕颂梨有点难为情,众目睽睽之下背她。 其他人看出了点什么,都自觉地先走一步。 等他们都走前面去了,吕颂梨这才趴了上去,修长的双腿往他劲瘦的腰身一挟,双臂环着他的脖子,脸还往他肩窝蹭了蹭,舒服地叹了口气,“谢谢阿晟。” 秦晟微微一僵,然后红着脸,托着她的臀腿,稳稳当当地起身,快速地往前走去。 吕颂梨心想,阿晟这腰这腿真是有力啊,一点都不打晃的,她现在高低都有九十多斤呢。 吕颂梨注意他一直微微弯着腰,只为让她趴着舒服一点。而且她发现秦晟走得很稳当,每一步的步子几乎都是一样的长短,完全不会颠到她。 她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 她这么一弄,秦晟耳根泛起一阵红晕,他努力地让自己镇定。 少年的体温,从他的后背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她觉得自己的小腹也没那么难受了。温暖可靠安宁的气息包围着她,吕颂梨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发现背上的人儿睡着之后,秦晟的步子走得更稳了。 吕颂梨在他背上小憩了一会,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徐正所说的野屋了。 她从他的背上下来,发现秦晟尽管背着她走了一里地,但这会仍脸不红气不喘的,真好。 吕颂梨开始打量这座野屋,野屋是泥墙瓦屋,有好几间房,就是年久失修,墙体有些开裂了,上面的瓦片没有修补,漏水挺严重的。 整座房子就大厅还能看了,地面也相对比较干爽。 差役们将马车牵进院子,秦家人等他们挑了大厅最完好的一个角落,才挑了第二干爽的。 秦母找到一个豁了点口子的陶罐,秦珩接过后,拿出去用雪清理干净,然后挖了一些干净的雪放进去,准备拿回去烧成水喝。 秦昭已经找来石头泥块等物,垒了一个简易的灶台。 这野屋估计经常有人落脚,还有一些干柴干树枝堆在角落,他们直接就拿来用了。其实如果有机会,等他们离开前,最好补上一些柴草。 秦家三兄弟的动手能力很强,完全不用吕颂梨和聂云娘帮忙。 秦晟还在别的屋子里找到一些稻草,铺在他们所选的角落里,然后再铺上他们从大牢里带出来的粗布,接着是褥子,铺好后,让她们和孩子们坐上去。 秦母见吕颂梨懒洋洋的,知道她还是不如何舒服,看着陶罐里已经烧开的水,舀了一碗给她慢慢喝着。 “要是这时候能有一碗鸡汤给她补补就好了。”秦母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耳尖的秦晟听到,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 “你去哪里?”秦母问道。 “我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野鸡。” 一旁的秦昭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傻?这时节,这白雪茫茫的,哪来的野鸡?野鸡毛都没有!” 秦母沉吟,“其实鱼汤也可以。” 秦昭眼见着秦晟目露沉思,显然是打上了鱼的主意,连忙说道,“娘,你可别说了,这里周围没有河没有湖,哪来的鱼嘛。指望这些,还不如指望天上掉个大雁或者鸽子下来,炖汤给六弟妹吃呢。” 秦晟一边往外走,一边沉思,大雁,鸽子,也不是不可以。 秦昭见此,忍不住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子,他提什么大雁鸽子啊!搞得小六这心都野了! 秦晟走出去后,站在野屋外的院子朝天上看了看。 这傻子!秦昭忍不住冲着外头的秦晟喊道,“你看什么看,这个时候哪来的大雁鸽子嘛?就算有大雁鸽子,你手上没弓,怎么弄——” 秦昭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悲伤的雁鸣声响起,然后扑通的一声重物落地声。 秦昭目瞪口呆!他没看错,也没听错吧?这么一想,他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出去。 其他人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以及这动静,纷纷跟着冲了出去。 只见一只大雁坠落在秦晟跟前,而他的表情有点疑惑。 他上上下下地将秦晟打量了个遍,“小六,你行啊,想吃大雁就有一只大雁给你投怀送抱,这大雁不会是只母雁吧?”这就离谱! 其他人也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慢慢腾挪出来的吕颂梨,也将他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一遍,锦鲤体质?以后再看看。 秦晟没理他们,上前将大雁一捡,一脸淡定地拿去处理了。 最后这只大雁最后一分为二,送了一半给徐正等人。 徐正他们投桃送李,将他们的铁锅借给了秦家。 于是秦母用半只大雁炖了一锅汤,这锅汤先紧着吕颂梨和聂云娘,接着是秦母,还有孩子们,配上干粮饼子,大家都吃得饱饱的。 第142章 破庙汇合 秦珩和秦晟趁着天还没黑透,打算去外面周边捡些柴火回来,秦昭不去,留在野屋看护着女眷和孩子们。 这个时候没有完全干燥的柴火的,现在的柴火大多都有一部分埋在雪里了,只露出一截在外面。 但是它们都没有被放过,全都被秦家兄弟俩给弄了回来,直接掰断成两截,干燥的部分他们自用,还湿着的就放在一边晾干,留给后来人用。 差役跟着他们出门,负责监管他们。 秦珩借着方便的机会,拉住秦晟,“阿晟,刚才就想问你了,你什么时候又这样好运地出门就能捡东西的?” 那只大雁拔毛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了,身上带了一点伤,才没太引起大家的注意。 小六的运气向来好,小的时候,每每出门,总能捡到东西。什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喜欢往他跟前蹦,你能想象大冬天的,他还能捡回来一条大蛇的情景吗? 小六这样的好运,当时都惊着他和他爹了。后来,他和他爹都出手给他遮掩过去了。 好像这样的好运,到他五六岁懂事后,捡东西才少了。到了十岁定亲之后,就渐渐的,泯然众人了?嗯,反正没那么夸张了,但阿晟的运气比普通人还是要好一些的。 但确实好久没见他出门就捡东西的景象了。 野屋里,秦母继找到豁口陶罐之后,又找到了一只破木桶。 趁着能烧热水以及遮挡的破屋,吕颂梨先去和徐正打了声招呼,然后和秦母聂云娘三人拿了块粗布,去了隔壁的破屋,在角落里围了个小小的空间出来。 三人相互帮忙,稍微清洗了一下。 孩子们也被一个个带去清洗了一下。 徐正没说什么。 倒是赵龙看了一眼,啐了一句,穷讲究。 “徐押司,是不是该给他们上手铐了?”吃饱喝足的赵龙问。 徐正瞥了他一眼,“行啊,你去给他们铐上吧。” 这小子,刚才的大雁汤就属他吃得最凶。刚吃了人家分给他们的大雁,就想着去折腾人家。他和这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对于要重新戴上手铐一事,秦家三兄弟都没多说什么。 晚上,他们生了两堆火。 他们的鞋子,或多或少都有点湿了。都脱了下来,放在边上烤着。 差役们从马车上取下铺盖,徐正安排了人守夜,就躺下了,有人更是钻进了马车里睡。 秦昭聂云娘护着小婴儿睡在角落的最中间,秦渝和秦蓁两个孩子紧挨着两人睡。 秦晟和秦珩分别睡在最外围,吕颂梨挨着秦晟睡在一侧。 秦母和秦珩护着秦葭和秦涵睡在另一侧。 第二天一早,天气挺好的,没有下雪。徐正给了两刻钟的时间吃东西以及解决人生三急,然后就要赶路了。 昨晚,秦家三兄弟暗中商量后,也决定安排人守夜,秦昭和秦晟,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守夜的人睡得不那么沉,需要不时地给火堆添些柴火,简易土灶那边也得兼顾一下,因为它上面用那破陶罐坐了些水,灶肚里塞上一两根大点的木柴,保证一直有火温着那水就行。 这会,他们直接把噎嗓子的干粮饼子放进陶罐去煮,煮软烂了,分吃了。不然孩子们根本嚼不动这干粮,吕颂梨也嚼得腮帮子疼。 启程时,吕颂梨感觉身体好多了,就拒绝了再让秦晟背着自己。 见她这个小婶婶自己走,秦涵秦葭都要下来自己走,想着等走不动再坐箩筐。 小一点的秦渝和秦蓁看到哥哥和姐姐都自己走,也有样学样,要自己走。 孩子们也懂事,遭逢变故,都很乖没有怎么哭闹。 秦家三兄弟也由着他们,知道孩子们走不了多久的,一会累了再坐上来就是。 这一天,他们竟然走了四十多里地,走到后面,吕颂梨都觉得自己的双腿机械又麻木。后面秦晟说要背她,她也不拒绝了。 后半段,孩子们几乎也是被挑着走的。 途中,徐正透露了一下,他们今晚会在一处破庙过夜。 这会,他们口中的破庙,早已住进来了一波人。 墨冰站在高处,往长安城方向眺望,“刘大哥,你说我们小姐和姑爷他们今天能赶到这破庙吗?” 刘二喜回道,“没问题,按照他们的脚程,今晚之前能到这里。” 这处破庙离官道不远,历来是押司们押解犯人前往东北之地时的落脚处。这方圆十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不可能不来这里。 这时,吕明志也从破庙里走了出来。 墨冰行礼,“二少爷——” 吕明志点了点头,问他们,“怎么样,看到人了吗?” “刘二哥说,估计小姐和姑爷他们要傍晚过后才能到。” “那行,我晚点再出来。” 吕明志是被他爹踹出家门的,秦家确定流放平州的消息一出来,他爹就决定让他跟着杨威镖局的人,暗中护送他姐走一趟平州了。说他几个月前,为了长见识,还需要特意跟夫子出门游学,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他不能白白浪费了。对此,吕明志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照做了。 这会,他们都是经过乔装打扮的,比如眉毛画粗了,脸蛋涂黑一点,头发发式换一换。 墨冰梳了一个妇人的发饰,和刘二喜一起扮演一对赶着去乐浪郡卖货的新婚夫妇。 这时,杨威镖局的一个小伙子出来了,“墨冰姑娘,我们头让我来问你,咱们晚饭吃什么?” “大骨粥熬起来!熬两锅!” “好咧!” “多放些姜片和酒。”可以驱寒。 小伙子一边应着,一边盘算着,再蒸些馒头蒸些腊肉,就齐活了。他们这趟,伙食是嘎嘎地好。 小伙子进去后,和杨威杨总镖头一说,杨威瞥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准备了。这小子不老实,大骨粥肯定是墨冰姑娘要求的,馒头蒸上也是应该的,这么冷的天,大男人光喝粥,两泡尿就给尿没了。但是这腊肉,指定是这小子馋了,硬要蒸上的。 不过这也没啥,他们这次去平州,他带了十六个兄弟出来。他几乎把他们镖局里身手最好的,都带出来了,只留下几个看家。 光是马车,他们就准备了十辆!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物资,米面粮油,御寒之物,应有尽有。咳,就是其中八辆是吕家准备的,剩下的两辆才是他们镖局的,也是可怜。但吕家也不在意吃食,从不在上面克扣,精米细面肉食等物,他们想吃就吃,只要不浪费就行。两三天下来,就让他的伙计们对秦吕两家充满了好感。 但此时的杨威一想到一会就要见到吕家那位鼎鼎大名的二小姐了,说实话,他有些紧张。 天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吕颂梨他们也终于快走到徐正口中的破庙。 “嗯?破庙有人?”徐正停下了脚步。 他旁边的差役踮脚看了看,“是有人,看看那栓在廊下的马车,估计人还不少。” 闻言,吕颂梨眼睛闪了闪。 “徐哥,那咱们现在过不过去?” “去!”不去的话,他们就要露宿荒野了。而且那破庙是无主的,干嘛不去? 这时,有人从破庙里出来了。 杨威一出来就爽朗地笑道,“这位兄台,你是保定府的徐正徐押司是吧?”走南闯北的人,记性都好。更何况,长安和保定距离并不远,他确实和徐正打过一两次交道。 徐正也觉得来人眼熟,“你是杨威镖局的杨总镖头?” “是啊,正是老弟我啊,徐大哥,走走,赶紧进来!”杨威热情邀请。 “杨总镖头,你这是?” “嗐,这次押一趟镖去乐浪郡,今晚暂时在破庙落脚过液。徐大哥,不介意的话,大家今晚挤一挤?” 徐正看了吕颂梨一眼,押镖去乐浪郡,会途经平州,这么巧? “当然不介意。”还是那句话,破庙是无主的。 “这破庙还挺大的,小弟我带的人多,东西也多,就用了正殿,两边的偏殿还空着。徐大哥不介意的话,就随便选吧。” “好,一会我们自己看着选。杨总镖头辛苦了,这个时候还要出门押镖。” 杨威仍旧爽朗地笑着,“没办法,雇主要求这个时候走,咱们也只能遵从了,都是为了讨口饭吃。徐押司,你们不也是大过年的出远门嘛。” 徐正同样一脸无奈,“没办法,上头有命,不得不从。” 接着,徐正他们刚选好在右边的偏殿凑合一晚。 就见杨威从偏门进来了,“徐大哥,我们这边晚饭做好了,不介意的话,就和咱们一起吃点得了?” “这不好吧?”徐正略推辞。 “这有啥,咱们走南闯北的,不用太客气。来来,各位差爷一起!”杨威干脆招呼起其他差役来。 徐正等人半推半就就坐下了。 等他们吃上之后,杨威和徐正商量,“徐大哥,我们这里有多的米粥,也吃不完,能送点给他们吗?”杨威用眼神指了指秦家。 这时,徐正大概心里有数了。 杨总镖头瞪了帮厨的那小子一眼,假意地说道,“说来说去,都怪我家那小子,眼大胃口小,做饭的时候,一个劲地往锅里放粮食!这么多也吃不完,明儿个贵人又要求做新的,这不就浪费了吗?” 被他骂的小伙子只傻笑。 徐正说道,“无所谓,他们是犯人,你们愿意送些吃的给他们也行。” 于是,秦家这边,一人分到了一大碗热呼呼香喷喷的骨头粥,而且还很浓稠。 吕颂梨道了声谢之后,就开吃,“吃吧,没事的。杨总镖头我听说过,是个热心肠又很正义的人。” 她一开动,秦家三兄弟心里也有数了,这也是她的人? 秦家三兄弟跟着开动,秦母和孩子们便知道这骨头粥是没问题的,也开始吃了起来。这算是他们这两天吃得最舒坦的一顿了。 而听到吕颂梨最后一句话的杨威……并不很想要这样的赞美。 第143章 太明显了 第二天一早,杨威这边蒸了很多的杂粮馒头和包子,热情地送了一些给他们,秦家同样沾到了光,人手一个大馒头或者大包子。 赵龙见此,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出发时,大家是一起的,但杨威这边都是马车,贵人们也是坐着马车的,不好做得太明显,就赶着车跑前面去了。 双方就此拉开距离。 赵龙疑惑了。 吕颂梨面不改色。 可是等中午,等吕颂梨一行抵达预计的歇脚地时,就见杨威等人早已将马车停妥,在此地埋锅造饭了。 见到他们,杨威连忙招呼,“徐大哥,好巧啊,又遇上了。咱们正准备开饭呢,不嫌弃的话,大家一起吃点?” 徐正默默地看着他不是啊,小老弟,你这样很明显的你知道吗? “来来来,都坐下都坐下,小伍,把桌子支起来,再把饭菜给各位差爷端过来!”杨威大着嗓门喊人,“一天天的,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杨威让人给他们上了一盆腊肉炖白菜,还有十几个白面馒头,量那是够够的。 等上完之后,他才在一旁,故作为难地道,“徐大哥,你看,我们这边的菜还剩下不少,能不能让他们帮我们消灭一点?那些贵人都是小鸟胃,啥菜吃个一两筷子就不吃了。这不是浪费吗?可惜我和我的伙计们都吃饱了,实在吃不下了。” 徐正无力地挥手,“随便你。” 杨威心里松了口气,又搞定一顿!他连忙让人去给秦家人送饭。 赵龙探头去看,只见一小哥端了两个大盆过去,里面简单的将干的和湿的分开了装,大杂烩一样的,很符合杨总镖头说的动过一两筷子的样子。 吕明志、墨冰、刘二喜等人都在马车里,几乎不和徐正等人打照面。 秦家人默默地吃着。 徐正将杨威招呼过来,一边吃一边和他说,“……你们有马车,完全可以走得更快点。这一天走这么点路,你们什么时候能到达乐浪郡啊?” 徐正在疯狂暗示。你们那是马车,不说日行三四百里,但你这半天只走了二十里是不行的。 杨威听明白了,干笑着道,“没办法,贵人们受不得颠簸,只能走一阵歇一阵了。或许等过些日子贵人们适应了,我们一天就能多赶点路了。” 他内心泪流满面,他也不想的,真的。每一顿都要绞尽脑汁地给人喂饭,他容易吗他? 吃饱喝足,两方人马再次上路。杨威镖局的车队再次跑到他们前面去了。 但等吕颂梨他们抵达预计的住宿点——一座破屋时,刚好又遇上杨威等人。 徐正看着杨威的目光都无语了。 杨威摸摸鼻子,讪讪地道,“徐押司,我们镖局的马儿有一匹不知道怎么回事,拉肚子了,我们只好停下来休整了。” “你瞅瞧,就是那匹,它拉得腿软,路都走不动了,更别提拉车了。我们总不能扔下它不管吧?”杨威指着拴在屋檐下前蹄已经跪地的马儿,心疼地说道。 徐正看了一眼,默默地收回目光,心说,行,这个借口很可以,你高兴就好。 于是这一晚,又是一顿丰盛的晚饭,秦家又沾光,吃上了好吃的饭菜。 赵龙这下像是确定了什么,脸上一阵冷笑。 其他差役私底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隐约猜到了点啥,但徐押司都没说什么,他们也就当作啥也不知道。 晚饭后,秦家三兄弟趁着差役没注意的时候,和吕颂梨一起碰了个头。 秦珩和吕颂梨小声交谈,而秦昭和秦晟放风。 “六弟妹,太明显了。你能给你的人传个消息吗?”秦珩低声道。 吕颂梨心中一动,“怎么?” “其他差役都还好,就是那个赵龙,得——”秦珩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吕颂梨颇为意外地看着他。他的表情是一脸的冷酷肃杀,和他儒雅的气质很不相配。 秦珩笑笑,看懂了她眼中之意。俗话说,慈不掌兵,他绝非心慈手软之辈。老四没了,爹没了,他们秦家再也经受不住任何一个人的损失了。这个赵龙既然不怀好意,那就只好请他去死了。这流放路上,不管是犯人还是差役,死个人,不也正常吗?又有谁规定的,死的只能是流犯呢? 吕颂梨也在想法子不着痕迹地将之除掉,这人背后有人是不用想的。 杨威镖局的人都做得那么明显了,他还胆敢使坏,除了背后有人,没别的解释。 他们秦吕两家和他无私怨,若为钱财也犯不着。所有的差役在出发前都打点过了,他们秦家人身上一穷二白。这时候还想着对付他们,除了脑子有坑,就是后面的人给了让他无法拒绝的利益。 “大哥,你要怎么对付他?” 秦珩的意思是,找个机会,趁他在外方便的时候,把他弄晕,让他冻死在外面。 吕颂梨觉得他这法子还是有点风险的,而且还有可能连累到徐正。再者,赵龙作为副押司,离开太久的话,徐正肯定要让其他差役出去找找人的。 倒不如让他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死去来得好。 吕颂梨将自己的办法说了。 “这个法子好,只是,真的可以吗?”这法子闻所未闻,真的能让赵龙在睡梦中死去吗? “试试吧,不行再用你那个法子。” “也行。” 这时,吕颂梨的表情略显迟疑。 “怎么了?” 吕颂梨看了秦家三兄弟一眼,目光最后落在秦晟身上,“大哥,你们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心狠手辣吗?”咳,虽然她确实是,但是吧,她还是有一丢丢地想知道他们的想法。 秦晟一脸莫名其妙。 秦昭六弟妹,你一直都这样,我们全家都知道。即使不知道的,在出大牢的时候看到谢赵两家的下场也知道了。你现在才担心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 秦珩失笑,“一个人狠不狠辣,不是看她所用的手段,而是看她目的。我同样想弄死赵龙,并且还想出了具体实施的办法,不也一样狠辣?” “戍卫北境那么多年,我的手上同样沾满了鲜血与人命。嗯,我们秦家人都如此。就连阿晟,手上同样有不少外族人的性命,这又怎么说呢?” 第二天一早,杨威镖局照样包揽了所有人的早饭之后,双方再次启程。 徐正等人再次被甩下,就在大家都以为今天也是重复昨天的剧本时,中午的时候,杨威镖局的人竟然没有等着在前面再次巧遇了。 连续吃了几顿好的,突然要吃回自己的干粮,秦家人还好,但差役们反而不习惯了。 等傍晚,他们抵达预备入住的客栈时,才发现整个客栈都被杨威镖局大手笔地包下来了。 今儿个是腊月二十四,小年夜,冰天雪地的,客栈也没几个人。 杨威依旧很热情地招呼他们吃喝,还给徐正等押司差役准备了六个房间,其中两个是上房,还是整个客栈里最暖和的上房,因为它在客栈正中间,门窗一关,几乎密不透风。 赵龙对此很满意,风餐露宿了几天,现在睡一晚客栈的上房,实在是太好了。 夜晚,赵龙在他选的那间上房里熟睡,房间里原来放了一只炭盆,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只。同时,他房间里的门窗都被关得死死的。 第二天,他迟迟未起,其他差役不得已来敲他的门,没听见人应。后来,强行将门撞开后,才发现他人已经死了。 第144章 层层后手 赵龙死了,死的无声无息。 徐正和另外几个差役进去的时候,发现他整个人躺在床上,嘴角边有血沫,四肢都僵硬了。可以推断出来,他是昨晚死亡的。 他们查看过他的房间,门口是反锁的,窗户也没有被人动过。然后大家吃的喝的都一样,昨天夜里又没有任何的动静声响。没有任何的异常,他是怎么死的,是个迷。 客栈掌柜的表侄子是附近驿站的驿长。他表叔的客栈出了人命,他也赶过来了。他查看过之后,和徐正一起商量,最终决定给赵龙之死定性为意外死亡,两人都签字并且按了手印,除了他们,另外几名差役也作为证人划了个押。 最后,徐正做主买了一张新的草席,将赵龙一裹,抬到不远处的山脚下,挖了个坑就埋掉了。 接下来,杨威镖局和之前一样承包了徐正一行人的吃喝。 杨威还给了秦家一个‘旧’襁褓,方便将孩子绑在胸前,而且一看就很暖和。所有人还得了两块糖,说是他们半路上如果饿了可以吃。那糖据说是牛乳花心和糖做的,一看就好吃,闻着非常香。得了糖的人都把它们放兜里了。 不仅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了!徐正已经无力吐槽,随便他们了。 差役摸摸兜里的糖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做。 赵龙就是脑子不清楚,有福不懂享。这一路,如果杨威镖局都是这么照顾他们的话,他们也能轻松点。 反正他们的任务是押送犯人到平州,至于犯人路上是个什么情况,过得好不好,上头又没要求,他们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将犯人送到不就行了? 剩下的四个差役想得很开,反正天踏下来,也有徐正这个高个子的押司顶着,他们何必强出头呢? 想想,赵龙的尸体才刚埋下去呢,坟上的土还是新的。 离开客栈后的第二天傍晚,他们一行人赶到了预定的落脚点——山野老屋。 不出意外的,杨威镖局的人同样已经等在了前面,并且已经做好了饭。 只是出门相迎的的杨威脸色有点不对。 “怎么了?”徐正问。 “我们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一波人住了进去了。” “什么人哪?” 杨威想着对方的说辞,“是一队扶灵回乡的富商,对方带上了好些护院和家丁。” “好些是多少?” “最少三十人。”关键是,看起来每一个人身手都不错。 啥啊,护送个尸体,竟然安排了这么多的护院和家丁! 徐正问,“有打听到富商老家是哪里吗?” “对方嘴挺紧的,没说。” 徐正皱眉,其余差役们面面相觑,这情况怎么有点耳熟啊?不正是当初他们第一次遇到杨威镖局时一模一样的剧情吗? 见鬼了,这都快过年了,还这么多人在外头晃荡呢? 他们说话间,从堂屋里走出来了一个络腮胡子一样的壮汉。 徐正、杨威暗算戒备着,对方身上的煞气很重,显然是见过血的。 秦珩突然出声,“周达,是你吗?” 周达先是疑惑,然后反应过来后,立即惊喜地看着秦珩,“秦少将军,是我。” 吕颂梨问,“大哥,认识(你的人)?” 秦珩微微颔首,“周达以前在咱爹麾下任职过,后来因为一些事,解甲回乡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人。” 徐正、杨威刚才还面面相觑,这会齐齐嘴角抽搐,这一家子人,为了个流放,究竟准备了多少后手?就像那啥,胡葱?一层又一层,没完没了了。 “哈哈,既是认识(自己人),相逢便是有缘,天寒地冻的,大家都别在外头罚站了,都进去吧。”杨威还能怎么样,主动当起中间人呗。 一顿丰盛的晚饭过后,秦珩、秦昭、秦晟吕颂梨夫妇等四人小组再次碰头。 “三弟、六弟,六弟妹,想必你们已经猜到了,周达是我的人。” 三人齐齐点头,是的,他们都猜到了。 秦珩看着他们,笑着道,“一开始我没想到六弟妹准备得这样充分。” “现在,因为六弟妹的妥当安排,我们一路平安到平州,问题不大。然后我想说的是,这样一来,周达跟着我们,用处发挥不出来。” “另外就是,北境那边,二娘、二哥二嫂四嫂他们就地流放平州,估计什么准备都没有,还带着五个那么小的孩子,我非常地担心。”他做的准备中,将手中能调动的人员一分为二,另一半分去了北境保护他们。即使这样安排了,北境那边因为未知,他仍旧会很担心。 “我现在的想法是让周达分出一半的人北上,直接撵上去暗中保护他们。剩下的一半,并入杨威镖局中。”这样一来,他们这边也有三十多个壮汉护送他们前往平州,加上他们三兄弟的武力值,足够应付一切意外和危险了。 对于他这个安排,吕颂梨三人都没意见。 夜里,吕颂梨还让杨威镖局拿出了一框糖和米饼给他们带上,还有药材以及其他的应急物资。周达是个大男人,准备的东西没有那么细致。再说,北境严寒,比他们更需要高热量的食物。而且他们现在的粮食很富足,吃到平州绰绰有余。 于是第二天,周达给他们留下一半的人手,其余人则跟着他,扶着棺材,往北出发。 徐正和杨威看着棺材过处,那浅浅的印子,忍不住摇头。 这天,吃过晚饭后,秦昭摸了摸自己饱饱的肚子。说实话,他们这一路的流放,真是顺利得超乎他的想象。应该说,比他预料的要好太多太多了。 当时他的小女儿刚出生,妻子又刚生产,就经历这样的大变故,他真没有信心能保住她们。虽然隐约知道大哥做了一些准备,但他心里依旧没底。 可没想到,除了第一第二天吃了点苦之外,后面他们几乎都能吃饱睡个安稳觉。 流放路上,没有碰到穷凶极恶喜欢磋磨人的押司差役,能吃饱穿暖,不用经历不时的毒打和克扣吃食,吃的还不错,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一切都有赖于家中大哥和六弟妹的谋划啊。特别是六弟妹,一切的安排都太恰当和细致了。这样一来,秦昭不免想起同样被抄家流放的谢赵两家。 “六弟妹,你是怎么扳倒谢赵两家的?”秦昭好奇地问道。 秦珩和秦昭闻言,也看了过来。他们只看到谢家和赵家倒牌,确实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吕颂梨看到他们三人都很好奇,心想,牢里消息闭塞,他们不知道是正常的。而她当时为了防止隔墙有耳,也不曾仔细地提及过她的计划。吕颂梨觉得这时也不是不能和他们说一说。 第145章 格局打开 接下来,吕颂梨诉说了针对四皇子当时的处境,以及国库空虚的实际情况,他们吕家是如何布局的。 首先是散布关于谢湛的流言,分化谢湛和四皇子之间的关系,将谢湛推到四皇子的对立面去。只要四皇子起跳,谢湛必成其绊脚石。 接着,说到她利用自家老爹手中的遗诏和四皇子谈判,期间顺势揭露了谢赵两家豪富的实情,再扔出谢赵两家核心成员的罪证等。 让其露富,然后递刀。一举数得,四皇子很难拒绝的。 秦珩…… 他能说,他一开始只是让六弟妹试试看能不能让秦家尽快前往流放地,不想一直滞留在大牢里而已吗?谁知道她不仅解决了秦家的问题,还顺便解决了谢氏一族和赵家。这真不能怪他。 秦昭也听出来了,那场谈判,与其说她是为秦家去的,倒不如说她是去专门给四皇子解决问题的,他们秦家反倒像是她顺手挥的。 秦珩和秦昭都不由得赞道,“厉害!” 秦晟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吕颂梨笑笑道,“还好,其实和你们行军打仗一样的道理,在敌强我弱之下,我们需要尽可能地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山川地势,天气雨水等等第三方因素或者借势。” “而我所利用的,不过是人心。人心是很幽暗的,同一阵营里,主将和副将之间,也有可能会有不同的诉求。” 一听到打仗,秦晟的眼睛一亮。 她这句话让秦家三兄弟都点了点头,这个确实是的。同一军中,主将和副将之间,有时都不一定是一条心。嗯,学到了,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 “在明确我要达到什么目的的前提下,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只要它有利于我达成目标。我是借了四皇子的势,我明白他的痛点,他的核心需求,我为他提供最优的解决之道。我为他做了这么多,难道他还会吝啬和我做一笔‘你好我也好’的买卖吗?” 听完她这一席话,秦家兄弟觉得吕家父女有点像春秋时期的纵横家…… 秦昭点头,“确实,六弟妹一出手,就替四皇子解决了好几个问题。”她扔出了谢赵两家两只肥羊,并递上刀子。四皇子注意力被转移,自然就看不上已经瘦身一圈,只剩下骨架子的秦家了,自然愿意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来换吕德胜手中的遗诏。 秦珩沉思,他在思考她刚才的一席话,特别是那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突然觉得自己格局打开了。 秦昭叹息,“六弟妹,我现在终于明白谢湛为什么会被你扳倒了。”天知道他当时在大牢门口看到谢家倒台时整个人有多震惊。 “谢湛很厉害吗?被我扳倒不正常吗?”有可行的计划,执行又到位,达到目的,不是正常的吗? 她向来很明确自己的第一目的是什么,定好目标之后,就按计划去执行,不会被外物或者感情所干扰。 说起来,四皇子才是害死太子的幕后主谋,也可以说是间接害死了秦钺和秦明之人,秦家人对他肯定没有好感的。 吕颂梨喜欢四皇子吗?答案是不喜欢。不管是恨乌及乌还是一些别的原因,她确实不喜欢四皇子。但是,这不妨碍她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然后和他交易,帮他解决问题。咳,其实是利用他帮自己解决问题。 为什么她当时坚持自己去谈判,就是怕秦家人一时没绷住情绪,被四皇子看出来,那就麻烦了。 而她能对自己狠下心来,阉割掉自己的感知,不会被感情所扰。 “六弟妹,你别看谢家现在树倒猢狲散,但是谢湛很厉害。谢氏近些年的发展很快,你应该有所了解,谢湛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接触到谢氏的权柄,十五岁之后协助他爹带领谢氏一族一路跃进。他绝非泛泛之辈。”秦昭认真地说道,他说这些,主要还是想提醒吕颂梨不要小瞧了谢湛和谢家,毕竟人家没有被灭族。 吕颂梨同样很认真地说,“再厉害,他也只是个人。他只要是个人就会有问题,有了问题,我们就能解决他。”他们是武将,她不希望他们因为害怕而胆怯,她希望他们是无畏的,一往无前的。 她说话时,发现坐在她边上的秦晟系在上面的第二颗盘扣上竟然被发丝缠住了,她忍不住伸手去扯它。 秦晟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悄悄地瞪了她一眼,他也要认真听,他也要努力!她刚才的话,让他脑子灵光闪了好几下。 秦昭“照你这么说,别人也能这么解决我们啊。我们也是人,也会有问题。” “谢湛这次输在哪?他是步子迈得太大了。”扯着蛋了。 他一跃而进,登上了四皇子这艘船,还把原先占据c位的薛怀民干掉了,自己空降,周围有他的盟友吗?没有,全是敌人。他的盟友们,都还没跟上来。 吕颂梨把这个意思简单和他们说了下,然后总结道,“所以,我们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互为犄角,守望相助。” 吕颂梨不知道她这一番话教出了几个什么样的战略家和军事家,反正在以后的战役中,很是让敌人头疼。 此时的长安,大牢里,受过刑的谢湛,昏迷了,躺在一处干净的稻草上。 他的身边,有谢潜、谢渊等族老以及谢楠、谢栢等新生代核心成员,他们都担忧地看着他。 赵郁檀在隔壁默默垂泪。 其余谢氏族人缩在一旁,不敢吱声。他们刚被族老臭骂了一顿。说他们是猪脑子,相信外人挑拨离间的话。 他们进了大牢后,面对乌春玉的严刑逼供,家主谢湛扛起了一切。面对刑罚,他没有退缩。当然,族人里也有其他人受刑的。受刑者的亲人父母看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孩子,都忍不住求家主从了乌春玉,救救孩子。 家主忍着疼痛和他们说对不起,说谢氏一族的财富都被抄了,真没有藏匿别的财产。 不管多少族人求他,也不管他自己受了几次刑罚,鞭子打在身上,甚至还被盐水浇身,他都咬死了谢家没有窝匿财物。 这回,是第三次受刑,他扛不住了,人昏迷过去了。 大部分的族人们都信了他们家主手上怕是真的啥也没有了。 族老们收集了族人们身上的银钱,花了一笔钱弄来了热水和热粥,还有汤药。 谢湛在他们的细心照料下,在半夜醒了过来。 谢湛喝下已经凉掉的汤药,低声地问了几个问题,得知他的安排都进行顺利之后,才松了口气。 新帝此刻一定正烦着辖制他的四位顾命大臣,他给他出了个主意,助他改变目前的局面。再加上他这招苦肉计,临死之前,他这位曾经的功臣还惦记着他这位主子,殚精竭虑地为他想办法,应该能让新帝心软,让他们谢赵两家从大牢出去,去流放。 第146章 流放岭南 离开长安六百里后,杨威就告诉徐正,他们吃光了一马车的粮食了,现在空出来一辆马车,他们可以让行动不便的老人妇孺坐上去,这样一来,他们也能走得更快一点。 徐正问剩下的四个差役,“你们怎么说?” 差役们面面相觑,好家伙!流犯连马车都坐上了! “头,你做主,你说怎样就怎样,咱们都没意见!”问他们干啥,他们不敢有意见啊! “那行,那我就做主吧。”于是徐正一挥手,秦家的女眷和孩子们都上了马车。 接下来,因为没有了孩子和女眷们的负担,徐正这些押司和差役们,带着秦家三兄弟,日行百里。 这日午时,他们是在外面用的午饭。蒸得暄软的白面馒头,配着一碗热呼呼的肉汤下肚,真的让人无比满足。 吃完饭,又歇了一会,大家就准备赶路了。 吕颂梨吃得有点撑,不想坐马车,怕颠着肚子了,于是就和他们一起走走。大家三三两两地走在官道上。 秦昭看着某人的背影,意有所指地感叹道,“阿晟,听说鸽子汤也很补的。” 秦晟埋头赶路,懒得理他,哼。 前两天他说鱼汤很补人,特别是对老人对女人,尤其补。 他上心了,途经一条被冻住的河流时,挑了一处砸了个洞,里面的鱼一条条往外蹦,没多久就捡了一箩筐。 他们一行五十多人,都喝上了香喷喷的鲜美的鱼汤,鱼汤里还放了些冻豆腐,味道真的绝美。 他娘和媳妇都没说什么,唯独他三哥赞不绝口,一直夸鱼汤鲜美。 他要是再信他,他就是——秦晟在心里还没嘀咕完,就听见他媳妇开口了。 “鸽子汤确实挺补的。”吕颂梨赞同地点点头。 秦晟扭头瞅她,你认真的?“真那么补?” 吕颂梨点头,“是啊,滋阴补肾、益气补血,对产妇还有体质虚热者特别好,能加速伤口愈合。” 懂了!于是秦晟抬头,看向天空。 吕颂得也抬头,正好看见两只白色的鸽子扑棱着翅膀在天上飞着。 秦昭跟着迅速抬头,然后他就瞪大了眼睛,他整个人都惊了,这两只白鸽不会掉下来吧? 在他震惊望天的时候,秦晟已经拿着和周达同伴借来的弓箭追着天上的鸽子跑起来了。 大家都觉得他应该追不上的,毕竟地上跑的哪能比得上天上飞的啊。 可是没多久,秦晟就提着两只被一箭穿心的白鸽回来了。 秦昭…… “等等,这鸽子腿上似乎绑着东西。”吕颂梨指了指那信。 秦珩将之取下,看过之后,递给吕颂梨,“六弟妹,你看看。” 吕颂梨看字条的时候,秦晟凑了上去,挨着她的肩膀。 吕颂梨看了他一眼,将字条移到两人中间,方便他一起看。 吕颂梨看完之后,递给二伯哥秦昭。 秦昭看完,递到秦晟跟前。 秦晟没接,扭过头去,“我看过了。”他刚才就着媳妇儿的手看过了,用不着看第二遍! 秦昭手中的纸条跟着他一起移动。 秦晟皱眉,“做什么?” 秦昭做了和个吞咽的动作。 “走你!自己吃!”秦晟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走开了。 秦昭冲他喊,“小六,不带你这样的,你在大理狱的时候,可是吃的面不改色的啊。” 秦晟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那干了吧唧的东西谁爱吃啊?你以为你是她啊?还敢要求和她一样的待遇! 最后秦昭只能自己将之吃进肚子里毁尸灭迹。 聂云娘看着这对死鸽子,“这是信鸽吧?吃了没关系吗?”有点担心。 “有啥关系。阿晟都射下来了。”秦昭上前将鸽子捡起来。 秦珩也道,“是的,放心吃吧。” 这两只信鸽是飞往北境的,信鸽上的信并不算十万火急,丢了有一定的影响。况且这是他宋家的江山,又不是秦家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最后这两只鸽子被炖了,和姜块、酒、还有枸杞、当归、大红枣一起。大火烧开,小火慢炖,最终只得了三碗汤,秦母、聂云娘、吕颂梨一人一碗。 在秦家这边愉快前往流放地的时候,长安城里,谢赵两家过得并不好。 赵彬死了,行动不便的他,在进入大牢的第七个夜晚,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弄死了。而他也不反抗,据说他是含笑而死的,死相还挺好看的。 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包括厚衣服,只剩下一件单衣裹身。 赵彬被狱卒抬出去。 赵家人冷漠地看着。 因为没有人打点,狱卒们最终只能用一张破席子抬着扔到乱葬岗去! 狱卒们骂骂咧咧的干活,这大过年的,还要抬死人,晦气!关键是一个去霉气的红包都没得! 然后,在谢湛的运作下,谢赵两家最终被流放岭南。 除夕夜,万家灯火之际,在押司官和差役不时的鞭打之下,谢氏一族的人和赵家的人,拖着蹒跚的步子缓慢地走出长安城。 其实谢赵两家的人,在大牢的这段时间也折损了不少人。因为受刑,因为受冻,因为吃得不好,穿得也不够暖和,几乎每天都有死人被抬出去。抬出去的大多是老人或者孩子,年轻人好点,死得没那么多。 如今他们的队伍里已经看不到太多的老人和孩子了。 因为这一批流犯人数很多,配置了四个押司,还有二十名差役。为了避免麻烦,赵家和谢家的成年男子,全部都要戴上梏桎。 大过年的,押司和差役们还要押送犯人前往岭南,他们的心情都很不好。 这一批差役,都不是什么好的。不像押送秦家的那几位,都是经过徐正暗中走动和筛选的。 押送谢赵两家流犯的这些差役们,好些个,本来轮不到他们出这趟任务的,但都被上头的强塞给他们。强行加班,又没加班费。很明显嘛,看谢赵两家的样子,估计没多少油水可捞,他们心情能好才怪。 “家主,为什么我们选择南流,不选择北流?” 咳咳,谢湛这一阵子清瘦了不少,他裹紧了身上破旧的鼠皮大衣,低声回答族兄的问题,“敦煌郡、西梅郡、凉州一带属于北境,秦家人驻守北境多年,我们流放去那里,讨不了好。”很难收服那些势力为自己所用。 谢湛停顿了一下,道,“平州、乐浪郡一带,秦家已经去了。” 在大牢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思他这次的失败。他太自负了,以为无人能看得出他的计谋,结果却被吕颂梨半渡而击,在他不上不下的时候被她所袭,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重重地跌了这一跤之后,他才惊觉,她一直在伺机而动,所以她出手的时机才会选得那么恰好。是他小视了天下英雄。 所以,在牢里的这段时间,他痛定思痛。决定在对待吕颂梨乃至秦家的问题上,延用之前的态度,不去招惹各自发展的策略。大黎这么大,他们可以各据南北,各自发展。 所以,他们谢家不去平州甚至乐浪郡那一带! 他们要是也去那里,便是一山二虎。那边的地,就那么点大。双方为了发展,为了资源,一定会明争暗抢的。 有本事的人都强势,秦家被发配到平州,吕颂梨很可能已经将平州一带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任何后进之人,都会被对方视为掠夺者,不弄死不罢休。 他发现自己很不了解吕颂梨这个对手,这样去斗,很危险。 他们谢氏一族,现在最关键的是活下去。 所以,他选择,避其锋芒。用时间、空间,来发展壮大自己。正好用时间看看对方是个什么路数。日后,再作较量。 “西南一带,少数民族多,山也多,不利于日后的发展。” “东南一带会好一些,不管是经济发展,还是地势民风等。”尽管那里有很多的宗族势力,但他有信心能摆平这些问题。 “而且,我们衣单食薄,往北走的话,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才能到达流放地。南方,相对会暖和一些,能让更多的人族人活下来。” 谢湛说完这些,抬眼看向远方,目光悠远。 第147章 进村借宿 “前面有个村子,我们去问问村长,有没有空的屋子让我们借住一宿。” 将近三千五百里的流放之路,他们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目前进入衮州一带,这一带不知怎么回事,地广人稀的。他们已经三天时间露宿荒野了。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村子,他们实在不想错过。 可惜事情没有他们预想中的顺利,他们发现自打他们进村之后,村子里的人家开始家家关门闭户。 他们一连敲了好几家门,都没人应声。 整个村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排外,仿佛将他们当成了瘟神一样。 “咱们往北边走,刚才我看见有人在扫雪的,去问问看。” 徐正挑了一家看起来胆子比较大的人家上前敲门,为什么这么说呢,他们刚才从拐角出现的时候,这家有人影闪进了屋里。 “请问有人在家吗?”徐正上前拍门,“门里的那位老汉,我看到你了。但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是朝廷的一名押司,这几位是我的属下,我们是负责押送犯人的。我身边这位是杨威镖局的总镖头,其他人壮汉都是镖师,负责护送富商及其货物的。都不是坏人!” “我们进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贵村有没有空的屋子,借给我们休整一下?” 院门没弄,但从矮矮的泥巴可以看到,对方打开了一条门缝,声音传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这个你们要去问村长,村长家就在前面,你们往前走一会就到了。” 徐正不作纠缠,“好的,谢谢您了。” 他们刚往前走没多久,一个矮小的老头就带着七八个壮汉往他们这边来,双方直接碰上了。 徐正上前解释了来意,顺便将腰间的铭牌递给了对方看。 对方仔细地看了,等确认了徐正等人的身份,才松了口气,“各位差爷莫怪,我们村之所以如此防备陌生人,实在是怕了。” 徐正先问对方贵姓,然后又连忙问他那话是怎么回事。 然后对方自称姓陈,他们可以称呼他为陈村长。 “嗐,也是造孽!距离我们青溪村两百里外有一个叫青龙寨的山寨,时常掠夺周边的村子。我们青溪村半个月前刚被他们抢了一回,你们刚才声势浩大的,我们还以为是青龙寨的山贼们又来了。” “这青龙寨这么猖狂吗?” “那可不?” “官府就没管吗?” “你是说剿匪啊?”陈村长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管了,也没用。” “青龙寨坐落在地势险峻的苍山半腰上,那里易守难攻。官府倒是派兵来过,总也剿不干净。” 陈村长告诉他们,往往官府派人来过之后,青龙寨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掠夺周边的村庄,久而久之,他们索性就放弃抵抗了。 吕颂梨他们在马车里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这便是遗祸无穷啊。 “反正青龙寨的人一来,只要我们乖乖地按他们的要求交出足够的粮食,他们就不会杀人,也不会糟蹋妇人,抢人儿女。”至于粮食不够吃?那就勒紧点裤腰带,多喝点水呗,饿不死人就行。 吕颂梨静静地听着,敢情这青龙寨将这方圆百里都当成了自己的鱼塘啊,是懂走可持续发展道路的。 只是这样一来,这青云寨不就等于第二个朝廷吗?百姓们每年给朝廷交了税之后,还得被这青龙寨给盘剥一回。 而且,作为普通老百姓,不被烧杀抢掠,那不是应该的吗? 吕颂梨发现,老百姓们的要求真的好低啊,这可能也是老百姓的无奈吧。 “哎呀,我怎么尽说这些烦人的事。各位大人,是想问问咱们村有没有空屋子,想借宿是吧?” “对啊,陈村长,你看,我们的人有点多,能不能安排一下?” “空屋子,咱们村倒是还有,就是可能一下子安置不了那么多人。” “没关系,我们可以打打地铺,然后挤一挤。陈村长,麻烦带路。” 后来,陈村长将他们带到一间空着的农家院子里,院子里一共有近十间大屋子,关键是这房子看着还挺新的,竟然没有人住? 不过他们也懒得多管闲事。 杨威塞给他一包铜子,大概有五六百文这样,“陈村长,这个你拿着,就当作是咱们借用房子的费用。” 一路走来,可以看得出青溪村并不富裕,村民们一个个都很清瘦干瘦黑瘦,反正就是没有胖的。 “不不不,我不能收。” “你就收下吧。” 杨威执意让他收下,他们不缺这点钱,反倒是青溪村,太穷了,平时应该没什么进钱之处。他们既然借用了人家的屋子,该给的就给。 见他执意如此,陈村长只好说道,“杨兄弟,我不要钱,如果可以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粮食?” 紧接着,他解释道,“说实话,这座房子是我堂兄的,前年他刚把房子做起来,去年就得了急症去世了。他婆娘没多久就改嫁去了外地。家里就剩下我那两岁的侄儿,从去年到现在,都是靠着东家一口西家一口养着的。”其实这孩子一直都是养在他家的,但是他家人口也多,并不富裕。几个儿媳妇对于他养着那孩子,颇有意见。 “这些钱给了我,我也要去镇上买粮,给他作口粮。如果你们方便,还不如直接换成粮食给他。” 威按照粮价,帮他兑换成粮食。今年的粮食确实贵,到了年关的时候,细粮已经涨到了两百文一斗了,粗粮也要一百文一斗。杨威最后给了他五斗粗粮,半斗细粮。 陈村长带着人,扛着粮食走了。 他刚才带着出来的村民羡慕地说道,“村长,这些外乡人真富裕啊。” 其他人也点头附和,“他们这么多马车,看那车辙的深度,就知道马车是装得满满当当的。” 他们没有坏心,就单纯地羡慕。对方一行人,四五十个汉子,个个孔武有力,像是一人能顶他们三人的样子,他们也不敢有坏心啊。 第148章 强敌在侧 陈村长等人走后,杨威他们便将院门给关上了。然后按照这些日子形成的惯例,开始分配今晚的住房、再分配人手生火做饭、烧水洗漱以及照料马匹,一应事宜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杨威镖局的小伍钻进一辆马车,从里面的一只缸里拿出一块大大的猪肉出来化冻,这块猪肉有二十斤,又拿了一些干木耳、笋干等等出来泡发,大白菜也拿了几棵,还削了七八个大萝卜,开始剁馅。 其余人都在忙着,院子里最中间的屋子最快被收拾出来。 吕颂梨、杨威、徐正以及秦家三兄弟赫然在座。 徐正皱眉道,“这青龙寨果然是个麻烦。” 是的,他们在进村之前就知道青龙寨了。 周达带着一半人北上支援秦晏之后,剩下的一半人由副队胡光聪带领着。他们都是骑兵,马中好手,如果只是作为保镖,和杨威镖局一样的存在的话,就太浪费了。所以吕颂梨和秦家三兄弟商量过后,决定将他们作为斥侯一样利用起来,以此提高他们这一行人对于危险的感知。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别的不说,青龙寨,他们两天前就打听到了,目前已经掌握了不少相关的消息。 秦珩指出,“苍山太大了,不管我们走哪条线都避不开这青龙寨的。” “既然避不开,那唯有直面了。”吕颂梨一语定下基调。 而且她觉得,他们一进入青溪村就已经暴露了。别的村庄不敢说,但这青溪村和河谷村作为青龙寨猎食范围里的头尾两端,必有其眼线。 他们这么多马车,且马车上还装载着那么多物资,在青龙寨眼中就是一头肥羊。 杨威直叹失策,他就知道会这样。但是也是携带着这么丰富的物资,才能让他们这一路过得那么滋润,既然享受了丰富的物资所带来的好处,就不能嫌弃它带来的弊端。 吕颂梨一直都是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没什么可说的。 对方的山寨有两百多青壮,即使他们表现出来是一块硬骨头,但是因为上面挂着的肉太过吸引人,对方也会想要啃一啃的。 稍微计划一下,硬过,倒也能过,只是其中肯定会产生伤亡。这不是她的本意。 正忙着的时候,镖局小哥来报,说有人敲门。 几人对视一眼,决定晚饭之后再商议一下,现在他们都不在的话,容易引人怀疑。 村长他娘陈婆子领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过来和他们道谢。 男孩子神情倔强,颇有些桀骜不驯的味道,他一直盯着秦家兄弟以及那些行伍的汉子看。 “你们是好人,大雪封路,不好走哇,你们还折回去,另外绕路吧。” 吕颂梨知道她这是在变相地提醒着什么,杨威谢过她的好意之后,又给对方拿了两个杂面馒头, 这时吕明志悄悄找到她,和她说,“二姐,接下来两天会有大雪,咱们还是在青溪村待两天吧?” 吕颂梨点了点头,“好,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 大雪天在野外,路不好走不说,还很危险。 这段时间,每逢雨雪天气要来,吕明志都会提前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避免了很多麻烦,也省了很多事。 秦珩私底下不止一次夸他书读得好,读得有用。 吕颂梨把这事和大家伙说了,然后杨威另外安排了几个人搬来梯子,到屋顶上将上面的雪扫下来。 空闲的人,就帮忙包饺子。 杨威他们扫雪的时候,正好看到陈村长正领着人在扫自家屋顶上的雪,便隔空和对方打了个招呼,“陈村长,你们在扫雪啊?” 陈村长点头,“是的,这雪不扫的话,容易把房顶压坏。”刚才他们都已经在打扫了,只是他们这些生人进来,惊着村子里的人,大家才停下了打扫的工作。 杨威注意到,他们扫完村长家的,又往下一家扫去,还是原班人马。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人打算一户户地扫雪呢。 “陈村长,这天快黑了,你怎么不多安排点人哪?” 陈村长苦笑,这些长安府来的贵人哪,不知道民生多艰。这哪是他不想多安排啊? 可是御寒的衣服多贵多难得啊,他们青溪村,每家每户能凑出来两套完整的冬衣冬裤就算不错了。 这唯一或者唯二的冬衣冬裤通常都是要出门办事的那个人穿,家里剩下的人,没事就窝在床上榻上,这样还暖和一点。 最近雪大,每天都要扫雪,不然总是担心屋顶被压塌。所以他要求,每家每户必须出一个人,最好是身手灵活的年轻人,轮流着扫雪。 杨威了解情况后,带着人去给陈村长帮忙去了。反正现在饭没做好。他一边帮忙,一边打听青龙寨的情况。陈村长也不瞒他,把知道的能说的都说了。 墨冰带着好些人,最后包了上千只饺子,然后陆续地下了将近七百个,剩下的三百个,一会让人给胡光聪他们送去。 吃饭的时候,吕家姐弟俩不知怎么的,挤挤挨挨坐到了一块。 “二姐,这个好——”喊出来之后,吕明志连忙捂住嘴。 露馅了露馅了! 差役们挟饺子的手一顿,有一个听到这话后,甚至连挟着的饺子都掉了,他们恨不得自插双耳,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面对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的扫视,差役们动都不敢动,还有这饺子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早就看出来他们长相相似,他们已经尽量地忽略了,就差恨不得当个睁眼瞎算了! 可是每一天,他们都在刷新他们的认知。今天他竟然直接喊出来了,这怎么办? 娘,这活太难了,太为难人了。差役们心中呐喊。 吕颂梨无语,这蠢弟弟啊。 吕颂梨放下筷子,其他人都朝她看过来。 差役们紧张死了。 吕颂梨朝他们安抚地笑笑,“大家不用紧张。各位差大哥,想必这么些日子以来,你们也看出点什么来了。” “我们今天索性就不隐瞒了,你们刚才没听错,我旁边这位是我弟弟吕明志,那两位分别是刘二喜和墨冰,杨威镖局受他们所雇,前往平州做买卖。因为顺路,所以他们顺便照拂我等一二。” 吕颂梨觉得,此时此刻,内部的稳定很重要。而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现在出了这么点意外,如果连真相都不愿意告知,又如何取信于他们几个差役呢? “我和大家坦白这些,主要是觉得,首先,我们不是敌人,有共同的目标——平安抵达平州,然后我们和各位差大哥其实并没有任何利益和冲突对吧?所以我觉得我们之间没必要相互防备算计甚至出手。” “再者,如今又有青龙寨这个强敌在侧,我觉得我们更应该团结友好,一致对外,你们觉得呢?” 差役们相互看看,然后点点头,认可她的话。她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们不碍事的话,啥事也没有,因为弄死你们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现在强敌在侧,如果你们不听话,非要不团结折腾点什么,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秦——六少夫人,我们明白了。” 第149章 他的好女儿 吃过饭后,吕颂梨、徐正、杨威、吕明志以及秦珩秦昭两兄弟再次聚于堂屋。 秦晟不在,他极善侦察,刚才摊牌之后,在秦珩的提议下,他去带领胡光聪那一队人马,负责对青龙寨的侦察去了。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蜡烛,油灯,那是没有的。屋子中心,一堆火升起,大家围着火堆而坐。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信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得知青龙寨的存在之后,吕颂梨就建议让胡光聪收集与青龙寨相关的资料。加上今天从青溪村村民口中打听到的消息,吕颂梨一起做了一个汇总。 “青龙寨大约有四百多口人,其中青壮有两百出头。常置一寨主,四位当家。除此之外,大当家裘海身边还有一位心腹。这六位,管理着偌大的青龙寨。” “青龙寨经常被围剿,当家的每每有损失,就会有人被提拔,替补上去。每次被围剿,寨主总能躲过一劫。故而,这一带就有个关于青龙寨的传言,铁打的寨主,流水的当家们。” 杨威将今天打听来的消息和之前的一起做了个概括。 秦昭嘶了一声,“两百多青壮,咱们确实不能硬刚啊。” “这裘海,貌似有点运道在身上啊。”徐正身为官府人员,注意力一直就放在裘海这条漏网之鱼上面了。 吕颂梨的注意力反倒放在裘海身边那不起眼的心腹身上,她不相信裘海每次的逃脱都是因为幸运。有些幸运,恰恰是暗中谋算得当的显现。 “你们说,这青龙寨既然知道了我们借住青溪村,会不会连夜来围了咱们?” “应该不会,这两三年,他们打家劫舍,从未失手。接下来两天都是大雪,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他们已经笃定了我们插翅难飞,怎么会在那么艰难恶劣的环境下出击呢?”可以说,大雪天为他们争取到了两天的时间。 “不过我们晚上也要加强警戒。” 最重要的是,他们得在这两日内,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时间还是很紧急的。 “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集思广益嘛。” 吕颂梨问沉思的秦珩,“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我在思考你之前说过的那句,为了我们的目的,可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上青龙寨,既然我们不能硬刚,那我们能不能和这些被害的村子联合起来?”秦珩说道。 以前他在北境时,手上有兵,周遭的山寨土匪窝,作恶多端的,他直接挥兵就将它们端了。像这样手上的兵力极少,却要面对强大的山寨的情况,他是第一次遇见。 “想法很好。”吕颂梨很高兴他能想到这点,对于这一点,她必须肯定,“但是这一带的村民不行,且不说里面有没有对方的眼线,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做动员工作。” 秦珩“是的,我也想到了这一点。” 秦昭这时说道,“其实最好的是可以和官府合作。”对方令行禁止,比较好打配合。村民组成的散兵,负责呐喊一下,壮壮声势,或者打到后面冲锋一下,打扫战场还行。 杨威如是说道,“对对对,如果能忽悠官府出兵剿匪就好了,趁他们打得火热,我们就可以偷偷开溜。” 吕明志怪异地看着他,你这么猥琐的吗? 杨威理直气壮地回视他,死孩子,死道友不死贫道,明白? 秦昭的意见大家都很赞同,但是,他们和衮州这边的官府没关系啊。 吕颂梨看着手中薄薄的资料,眉头微拧,时间太短,他们收集到的消息,都是表面且不全面的。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明志,你还记得张献吗?” 吕明志突然被点名,听到他二姐的问题,认真地想了一下,终于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 “是爹之前在鸿升酒楼喷,不,驳斥严华严御史时,提到过的,严华的弟子?” 吕颂梨点头,“就是他!” 如今他们脚下这一带归衮州通华县管辖。现任通华县的县令不是别人,正是张献。 不过,张献只能称之为严华曾经的弟子。当年严华这个恩师在收下张献后,硬逼着对方娶自己的女儿,但是张献那会已经有了心上人,再加上他本人非常有才华,有些恃才傲物,就拒绝了恩师的要求。 后来张献就被调去了大黎最边境最贫穷的县郡当官去了。不管张献做出什么样的政绩,都被严华用势力死死摁在原处。可以说,到了这里,两人已经反目成仇了。 对方因此在边城县郡蹉跎了几年,直到两三年前,张献又做出一项政绩,严华摁不住了,才让他调往别处为官去了,但也只是平调。 吕颂梨没想到的是,张献调去的地方竟然是衮州的通华县。 衮州通华县也可以算得上是大黎明腹地了,在这里为官,比在边境的贫困县郡容易出政绩。 但是张献可能都没想到,通华县竟然窝着青龙寨这一颗难以除掉的毒瘤。 吕颂梨觉得,张献,可以试着争取一下。想必,在他的地界里,这青龙寨也是很让他头疼的吧。 现在双方联动,如果有可行的计划,对方应该不会拒绝配合才对。而且,如果真能彻底剿灭青龙寨,对他这个县长而言,也是一件拿得出手的政绩。 吕颂梨先介绍了一下她所知道的有关张献的履历,再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张献的履历惹得杨威摇头不已,“啧啧,你们这些当官弄权的,心真黑。” 在场的所有人只当没听见他的话。 秦珩“先给他写一封信吧,看看他态度如何。” 吕颂梨也是这么打算的。虽然他们素未谋面,但严华是在康成帝的陪葬名单里的,吕颂梨推断,如果张献知道这消息的话,想必他对于他们吕家的观感不会太差。 关键是这封信要怎么送到对方手中呢?如今的张献乃一县之长,也不是普通人说见就能见到的,而且这封信由普通人递上去,又如何能取信于他呢?吕颂梨有些发愁。 “信写好后交给我,我让人送到他手里。”秦珩说道。 他们秦家为将为侯那么多年,也不是没有点人脉的。而且在北境退伍的兵丁里,太多人回到当地就职差役的了。 “行,大哥,那后面就交给你了。” “这封信六弟妹能写。”秦昭连忙道。 “是的。”吕颂梨笑道,“明志你来。” 吕颂梨知道,这样一封信,会暴露他们的。因为她此时的身份只是一名流犯,是不会关心以及没有那个能力操心他们一行人能不能安全过苍山的。 秦昭点头,“这封信明志弟弟来,可以,由他执笔,合情合理。” 于是,这封由吕颂梨口述吕明志执笔的信,在一刻钟左右完成了。 完成之后,吕明志紧张兮兮地道,“二姐,回头你一定要给老爹去一封信,和他老人家解释,给张献的许诺,是你的意思,这不是我的意思啊。” 莫怪吕明志紧张,主要是因为吕颂梨在这封信里,很没有负担地给对方画了一个饼,同时也给远在长安的老爹揽了一桩麻烦。 吕颂梨拍拍他的手臂,“放心,二姐一定会说清楚的,爹不会怪你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而且作为老子,不就是给儿女收拾烂摊子的吗? 第150章 将遇贵人 长安城,吕家 “啊嚏——阿嚏——”正在看书的吕德胜连打了两个喷嚏。 蒋氏停下手中的针线,狐疑地看向他,“你不是着凉了吧?” 吕德胜摆摆手,“没有着凉,我平时穿得厚实得很!你看咱们屋里也不冷啊。” 他心想,指定是哪个老王八蛋或者小兔崽子惦记他呢,让他来扒拉扒拉,看看最有可能是谁在惦记他吕爷爷。 蒋氏摸了摸他的手背,发现挺热乎的,确定他不是着凉之后,她的心思就转到了别的事上面了,“不知道闺女和女婿走到哪了?” 一提这个,吕德胜也不想看书了,“我看看。” 吕德胜找来舆图,算了一下,指着舆图上面的洛阳,道,“再慢都应该到洛阳了。” 蒋氏也凑了过来,看着那舆图,从长安到平州的路线被她丈夫标成了红色的一条有些歪扭的线,她的目光落在他指头所指之处,“这是走了有三分之一这样了?” “差不多吧。”吕德胜回道。 今年过年,除了他们两口子,只有老大一家子在。这一年是他们吕家人最不齐的一年,也是这么多年来,最冷清的一年。尽管年初二的时候,大女儿吕颂芸带着姑爷和三个外孙回来了,还住了一晚。但他们两老仍旧挂念在外的小儿子小女儿。 “最近你要低调点。”蒋氏叮嘱他,新帝不知道听了谁的意见,提拔了一个能臣上来,和四位顾命大臣打擂台,如今朝堂上可是热闹得很,他们吕家可不能被卷进去。 吕德胜委屈,他还不够低调吗?除了大朝,他能不露面就不露面,就算去上朝了,他都不开口了,都成了据嘴葫芦了。 “乖,咱们这阵子别冒头。”女儿不在,他要是不小心冒头,被人算计了怎么办?苟着吧,等过了这段时间,他们就能离开长安城了。 “你要是闲得发慌,就帮帮大儿子,他最近都累瘦了。”蒋氏说道。 早在有请调东北的打算时,他们就已经开始陆续地出手家中有的产业了,主要是长安城周边的土地、铺子、庄子等,这些事都交给大儿子去跑去办。 近来大儿媳,对于他们两老决定举家搬离长安城一事,颇为沉默。蒋氏也能理解,对方是舍不得娘家人,他们这一走,就远了,毕竟平州距离长安城三千多里。她让丈夫去帮一帮,好歹让大儿子抽出空来,好好开解一下他媳妇。 人和人的想法,尽是不同。 年初二大女儿回家探亲时,偷偷告诉她,她婆婆和公公竟然也动了和他们一起离开长安城的心思,但是他们想等大伯徐正回来后,看看平州的情况如何再做决定,不过已经在悄悄地收拢家财了。近来长安城真的是太动荡了,也难怪他们起了那样的心思。 “不帮!你也别太过心疼他了,男人在外面摔摔打打很正常,累点也正常。”他在朝廷就不累吗?如履薄冰的,不止身累,心也累。 吕德胜现在用起大儿子来,是毫不怜惜的。 当小儿子被他踢出门后,他的目光就全落在大儿子吕致远身上了。 粗看,老大大问题没有,只是有些小瑕疵,不聪明、一根筋,耳根子软。再思及大儿子和大女儿出生时,家里光景不好,他在妻子娘胎里吃不上啥好东西,大概是这个原因,大的这两个孩子出生后,都不怎么聪明。有这个根子在,老大身上的小瑕疵,似乎也能理解了。 如果大儿媳主意正,大儿子听她的,那也行。但问题是,大儿媳自己也不是一个能拿主意的人。 等吕德胜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他最近又想了一些事。 他终有一天会老去死去,一想到,自己死前没把老大教好,等他死后,没长辈看着了,大儿子也升级为最年长的长辈,他要是作起来,给孙子吕骁拖后腿怎么办?给闺女给小儿子等人添麻烦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他这当爹的能死不瞑目。 所以,他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反正他现在有空,就把大儿子提起来,磨炼磨炼。 其实他这做老子的和吕骁这做儿子的,都不介意给他们夫妻俩做依靠,前提是,这俩人要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不能惹太多麻烦。 所以,他最近都把大儿子踢出去历练。能磨炼几分就几分,不求他有多出息,反正已经不指望他长本事了,就希望他能明白世道艰难,明白自己本事一般,能力普通就行。 吕致远……爹,你真是我的好爹! 衮州,通华县,县衙 张献揽镜自照,看着已经有白丝的两鬓,黯然神伤。 他今年才三十出头啊,头发中就已现白丝了。可惜他入仕已十年有余,还只是一个俸禄五百石的县官,仕途不顺啊。 想当年,他出仕时,曾有个瞎子经过他们村,他老子娘可怜他,让他端了一碗净饭给对方。 那瞎子吃过之后,还碗的时候,定定地看着他,说他一表人才,文采斐然,将会以文入仕。 他当时矜持地笑笑。 那瞎子后来又道了一句可惜,可惜他命犯小人,一开始便将仕途不顺,注定要蹉跎多年,而立之后,方有转机。岁逢甲子,得遇贵人,若得其相助,然后仕途才会开始顺遂…… 对方自称乌道子,说完之后,对方就离开了。 当时他并不在意对方的这番话,对此只是一笑置之, 却没想到,他的仕途真的就如他所言那般,等回头他想再找对方的时候,却无从找起了。 他伸出手,将鬓角的一根白透了的发丝拔了下来。 就在这时,妻子张氏推门而入,手上还端着一只碗,温和地说着话,“这两日,你有些咳嗽,我煮了一些梨水,你喝一碗吧?” 张献上前接过,“辛苦你了。” 他的妻子温柔贤惠,这些年,他在大黎最边境的地方为官任职,她一直跟着他,从不喊苦喊累,他亦非常爱重她。 这时,他的心腹严良来敲门。 他往天上看了一眼,此时天已黑沉,他知心腹这时前来,必有要事。 此处不是谈事的地方,他准备带着严良移步书房。 妻子将梨水递于他,他接过一饮而尽,临走前,让她早些歇息,不必等他。 路上,张献得知严良带了一封信来找他,说是朝中御史台吕德胜吕御史之幼子吕明志托人给他递了一封信。 张献闻言,有些惊讶,一问方知,那吕明志如今已然来到了衮州通华县,目前正借住在青溪村。也就是说对方到了他的地界上,张献寻思着,对方不知道有什么事要找他,如果事情不难办,他就给他办了。 第151章 决定拼了 吕颂梨想得没错,张献对于吕家的观感不差。 张献这些年来一直都有留意长安城的动向,而且一直都知道吕德胜得宠,乃天子近臣,在御史台稳压严华一头。 每每听到严华在吕德胜跟前吃瘪,是他在边境县郡时寥寥无几的慰籍之一。 收到严华被康成帝下旨陪葬的当晚,他都喝醉了。 严华当时怒吼的那句话,他也知道了,甚至猜测,严华应该成了吕德胜的替死鬼。应该说,陪葬的大臣里,有两个是吕德胜的替死鬼。 对于吕德胜这个人,他是十分佩服的。他也是一个人单蹦,没有家族依靠,妻族也没啥助力,却能在朝堂里混得风生水起。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会有好下场,连他之前都是这么认为的。奸臣妄佞,等康成帝一去,必死无疑。 万万没想到,康成帝死了,在有了一枚免死金牌的前提下,还给他留了一道遗诏,然后在那么多大臣被康成帝带走的前提下,人家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就是活得没那么滋润了而已。 张献带着严良来到书房,严良双手将信奉上。 张献一眼就定住了,只见信封封面,从上到下,就是‘张献世叔亲启’这几个字,他还因此挑了挑眉。 打开信,先大致看了一遍,对于他的来信的目的,张献心中有数了。然后他再细致地看第二遍。 看完第二遍,张献叹息一声,轻轻一笑。 不愧是吕大人的儿子,这封信写得进退有度,情感梳理得非常好,层层递进。通篇读下来,不管是对方攀交情还是求他帮忙,并未让人感觉到不悦以及反感。相反,还很容易说服接信之人。 对他这个反应,严良有些不明所以。 “你看看。”张献把信给了他。 张献说道,“你看他第一段,‘张献世叔,小侄这厢有礼。吾尝闻吾父提起过世叔之名……’” 他指着那些后续夸他的词,这些用词带出他早年的一些特征,这是为了自证身份,也是为了取信于他。 “父亲每逢桂树飘香之时,想起世叔当年的风姿,不知如今可是风采依旧?” 这句就是纯纯的恭维了,张献一笑而过。 吕颂梨在这封信中,起笔,就定下了双方的身份长辈和晚辈。吕颂梨先拿她爹套交情,写写她爹夸奖过张献的话,拉近彼此之间的感情。 以她爹天子近臣,荣宠多年,年纪又长于对方的身份,其给予的肯定评价,不但不会让他感觉到被冒犯,反而会觉得被肯定了。因为人的内心都是渴望被肯定被认同被赞美的。 接着,“吾父常感叹您一身的才干被蹉跎了……”用惋惜的口吻略提了一下对方的遭遇,接着写严华这个恶人的下场,“世宗皇帝驾崩,带走了不少大臣,你原来的恩师严华也不幸被带走了”,字字句句,都表明了‘他’这个侄子是完完全全站在张世叔这边的。 张献看到这里,美了,他二十岁离开长安城,如果吕德胜不是真的关注他,像吕明志这样年纪的孩子,是不可能那么清楚他的长处与履历的。 就比如他大儿子,吕德胜比他有名多了,他大儿子不也不知道吗? 而且他一向不愿意谈及自己在边境县郡的经历,除了跟着他的心腹老人知晓之外,县衙里知道具体的人并不多。 这一段又是自证身份的一段。 “你再看看这一段,‘吾父常说,终有一日,张叔定能凭借自己的能力重回长安城这个政治权力中心的。张叔不妨和他通通信,吾父接到汝之来信,定会欣喜不已。此次在衮州偶遇张叔之事,吾亦会告知吾父的。’” 这里疯狂暗示,只要他和吕德胜搭上线,对方肯定会帮助他的。但是着墨不多,点到为止。大家都是聪明人,懂的自然都懂。 接着话峰一转,以小辈的口吻叙述他目前遇到的困境,紧接着说出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问对方能不能派兵前来,打个配合? 瞧瞧人家是怎么说的?“如果世叔觉得小侄还堪一用,请回个口信,小侄稍后会送来详细的计划。如果张叔看不上孩子的打打闹闹,能不能为吾等晚辈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比如给我们提供一下官府收集的有关青龙寨的消息什么的?小侄在此拜谢,望来信。” 听他这么一解说,严良点了点头,“这封信写得确实不错。”言之有物,双方虽素未谋面,但对方一封信,竟能取信于张大人,厉害。 “如果我说,写这封信的人才十四五岁呢?”张献又道。 严良也惊讶了,这封信竟然是出自十四五岁少年之手?他忍不住道,“长安城长大的孩子,这么厉害吗?” 张献心说,是啊,长安城长大的孩子,真那么厉害吗?想想他的大儿子也有十四了,尽管略懂事了,但若要办事,手段还很稚嫩。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信上,整封信看下来,对方的亲近,以及恭维,显得很真诚且真实,信末他如子侄辈一般提出的要求,丝毫不令人反感。更别提对方想要做的事,也是他想做的。 若是对方真能出个主意,彻底拔除青龙寨,试试也无妨。 “你怎么看?”张献问心腹。 “不若属下先去见见人,看看对方的计划再作计议?”严良提议。 这时的张献突然就想到当初他出仕时,那个自称乌道子的瞎子算命先生给他的批语,而立之后,方有转机,得遇贵人,得其相助之后会一帆风顺。 张献心中一动,这吕家,怎么看着有点像是算命先生曾经给他说过的贵人模样啊? 不说彻底拔除青龙寨是一大功绩,即使不能凭此立即高升,没了青龙寨这颗毒瘤,他相信通华县在他的治理下,用不了多久,就能做到政通人和、安定有序的良好风气,有了亮眼的政绩,如果朝中再有人帮他敲敲边鼓,高升指日可待。 张献咬了咬牙,决定认真对待,“不,有备无患,我们这边先准备好兵力。这事一定要保密,执行任务的人进行仔细甄别,对于不确定的差役,宁缺勿滥。谨防走漏消息!” 如果对方真拿出具体的计划,他就配合!拼了,反正他之前亲自主持的剿匪都失败了几次,不差这么一次了!万一成功了呢? 第152章 料定他了 苍山,青龙寨 年初五,山贼们正在热热闹闹地举办酒宴迎财神。 天空飘着大雪,但不妨碍他们的兴致。 裘海在接受了众位当家以及兄弟们的敬酒之后,才又倒了一杯酒,敬薛诩,“多亏了先生足智多谋,咱们青龙寨才能在这几年发展壮大。新的一年,愿我们青龙寨越来越好。” 小老头模样的薛诩笑笑,喝了。 这时,下面的人报上来一个好消息,“大当家,青溪村的眼线传回来消息,说他们村来了一只肥羊。是一支车队,进村的时候十几辆马车呢,据说上面全是物资。”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都朝那个汇报消息的小子看了过来,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支车队都是些什么人?” “主要是富商及其雇佣的镖师。” 底下的山贼们听得两眼放光,寨主下面的四位当家也跃跃欲试,富商啊,他们最喜欢富商商队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押司四个差役,他们负责押送流犯前往平州。” 薛诩感觉不对,这里面怎么还有押司差役和流犯?这个时节也不是押送流犯的时节。 “知道流犯有几个人,是什么身份?”他问,直觉这些流犯的身份一定有特殊之处。 “时间太短,打听不出来,只知道带着镣铐的是三名青壮年。” 薛诩觉得这配置不对。一押司四差役,只为押送三名青壮年男子? 对方没告诉他们,这三名青壮年的精神头很好,完全不像以往的流犯,黑瘦憔悴。 另外,这三个流犯能看出来脸上的胡子头发不怎么打理,但如果仔细地留意一下,能看出他们是相对干净的。奈何他们的眼线只是一个村民,没有注意这么细节的东西。 薛诩和裘海提议,“大当家,咱们山寨目前还是挺富裕的,不缺吃喝用度,不然就放过他们吧?” 裘海还没说话,底下的几个当家的就忍不住说话了。 二当家先说,“薛先生此言差矣,我们青龙寨目前是吃喝不愁,但是肥羊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青黄不接的三四月份要来了,不得多做点准备啊?” 薛诩,“我是觉得这批人有些特别,小心为上。” 三当家紧接着说道,“怕啥?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我们是山贼啊,干的都是刀口淌血的活,还能怕这怕那的吗?” 四当家大大咧咧地道,“对啊,几个押司和差役而已,先生怕他干嘛!” “薛先生就是胆子太小了,十次有五次都不建议咱们冲。”五当家开着玩笑,但话里话外的不满,还是能隐约听出来的。 “而且这个时候被流放的犯人,确实挺特别的,特别的没有实力。想想,一般有能力的,肯定会选在天暖后流放的,这个时候去流放地,那肯定是没得选。或者非常地招上头的人的忌讳,想让其死在途中。这样的人还需要怕吗?” 寨主裘海,“都闭嘴!不可对薛先生出言不逊!”说完这句,他又和薛诩说道,“薛先生勿怪,我知道,不管是先生还是兄弟们,都是为了青龙寨着想。” 薛诩笑笑,“大当家我都明白。” “至于这一票……”裘海沉吟, 这时,一些底下的兄弟在上头各位当家的示意下,开始起哄, “大当家,干了吧,这是今年第一票啊!开年后的第一票,干成功了,将预示着咱们青龙寨今年都要红红火火的。” “对,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干他娘的!” “就是,有肥羊经过干嘛不宰啊?” “我们是苍山一带最厉害的山贼啊,别说肥羊了,即使是一只苍蝇,想飞过我们苍山,都得留下一条腿!” “我们青龙寨只劫财,不要命,他们遇上咱们这么好的山贼,都是祖上烧高香了,哈哈哈……” 薛诩选择闭口不言了,竖子,狂,你们是真的狂!小心肥羊没宰到,被人嘣了牙! 他心想,这青龙寨不能再待了,骄兵必败,即使这次侥幸得手,本来干的就是提着脑袋的活计,还这么轻狂,有十条命都不够送的。 面对那么多弟兄们的请战,裘海也有点骑虎难下,因为薛诩的话,他心里也是有疑虑的。但如果这个时候他拒绝,太打击士气了,而且他要是附和了薛诩的话,有损他大当家的威信,这队伍就难带了。 只见他抬了抬手,将弟兄们的躁动给压下来,“不急,现在外面下着大雪,咱们接着喝酒吃肉!” 以前不动押司和流犯,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对方官府的身份,第二个原因自然是因为劫了也没油水。现在既然有动的必要,那就无所谓了,反正他们也不要对方的命,应该问题不大。 他这话算是一句准话了,气氛一下子就更热了。 “对对对,喝酒吃肉!正好让他们放松一下警惕,等雪一停或者变小些,咱们就立即出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哈哈哈……” 深夜,严良裹着厚厚的冬衣,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麻布,行走在大雪茫茫的野外。当他最后被秦晟带着避开了青龙寨巡逻的眼线,带到青溪村他们借住的院子时,对于他们围剿青龙寨的计划突然有了信心。 严良见到吕明志的第一面,是对他夸了又夸。 吕明志能怎么办?他只能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数的微笑。 严良给他们带来了官府收集的所有有关青龙寨的资料。严良告诉他们,青龙寨挺狡猾的,他们尝试过对他们用计,将他们引诱出来,但都失败了。 寨主裘海很谨慎狡猾,只要有一点点不对,就会龟缩在山寨里,派其他当家的出去执行任务,千年的王八一样。所以他们每次剿匪都不能毕其功,然后加以时日,对方又壮大了。 围剿青龙寨后续的作战计划,是秦家三兄弟和徐正、杨威等人和严良一起商议的,吕颂梨没有参与。 青龙寨所倚仗的,不过是内应和地利。帮手她已经帮他们请来了,秦珩和秦昭都是身经百战的将领。她相信,剩下的交给他们,没问题的。另外就是秦母生病了,病来如山倒,需要她照看。 他们最需要注意的是,三年前出现在裘海身边的一个叫薛诩的老家伙。 青龙寨的寨主裘海其实是一个极为大胆,敢赌敢押的人。他之前最常说的一句是,富贵险中求。 青龙寨行事风格的改变,也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但吕颂梨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裘海本质上就是一个赌性十足的人,而且这三年来的屡屡得手,压抑的本性只怕会更加变本加厉。吕颂梨料定这次他一定会出手的。 第153章 跟你们走 陈婆子在第一天带她孙子来感谢过他们之后,第二日又来了一趟,她给他们送来两把菜干。 话里话外,又劝了她们一次,大概意思就是,折返吧,走别的路,费点功夫,总比啥都没了强。 真是个好人。吕颂梨只笑笑地岔开话题,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稍晚,陈婆子得知秦母病了,问明是什么病症之后,还说要将家里珍藏的药酒送他们半碗,说秦母喝了保准药到病除。 吕颂梨连忙拒绝对方的好意,说她婆婆已经吃过药了,不日便能康复。 秦母确实吃过药了,就在秦母病倒那会,她把过脉之后,确定她这是旧疾犯了,就取下手中的一个鸡翅木手镯,砸开了,将里面将近三十粒高浓缩药丸取了出来,这是她之前就为秦母配的药丸。 她这婆婆幸亏之前吃了一阵子药,不然早犯病了。不过吕颂梨啥也没说。 秦珩和秦昭朝她竖起大拇指,“六弟妹,你真是考虑周到。” 秦珩等人也知道秦母的身体差,从下狱到流放走了一千多里地,她能坚持至今,真的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他们心里对吕颂梨这个弟妹非常地感激,她做一切安排,其实受益最多的还是他们。 要不是她一开始的安排,流放这一路,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缺衣少食的情况下,母亲同样会倒下吧?孩子会生病吧?生病后呢?又没钱也没药医治…… 这么恶劣的环境,一旦病倒,等待他们的,恐怕就只有死亡了。哪能像现在这般,全员无损,这里面多亏了谁,谁的功劳最大,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秦晟看着自己左手上的珠串,私底下好奇地问吕颂梨,“我这里面是什么?” 秦晟能感觉到他戴着的这串手串要比她的要沉一些,应该不是药丸? “你那串里面全是金珠。”她当初做准备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的后手能有哪些生效,就弄了些金珠和药丸子傍身。 秦晟摸了一下,金珠啊,怪不得有点沉呢。 吕颂梨正谢过陈婆子的好意,就发现她重孙陈昶安一直在看她。 吕颂梨注意到他的目光,还对这孩子笑了笑。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吕颂梨抬眼看去,发现是秦晟回来了,白色皮毛马甲配着长裤长靴,显得人挺拔非常。 宽肩窄腰大长腿,如果他手里提的是枪,而不是一条孢子腿,那会更赏心悦目。 她脸上笑意未收,眼中有着明显的欣赏之意,秦晟对上的目光,总是不敌。 他朝陈婆子点了点头,才将手中的孢子腿放到一边,“娘好点了吗?” “好点了。” “这条孢子腿拿来炖汤吧,听说也很补的。” “好呀。” 墨冰他们带着的物资不少,但新鲜的肉类是没有的,全是腊肉咸肉或者冻肉。自打秦晟去带领胡光聪那一队人马,负责对青龙寨的侦察事宜后,总能打到一些新鲜猎物回来。今天应该是猎到一只傻孢子了,才能带回来一条腿。 一旁的陈昶安突然开口,“我知道咱们青溪村是谁在给青龙寨通风报信,我可以告诉你们。” 吕颂梨和秦晟同时看向他。 陈婆子连忙捂住他的嘴,“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但陈昶安没去掰扯她的手,而是眼睛定定地看着吕颂梨等人,眼中有着倔强。 这孩子还挺聪明的,吕颂梨弯下腰与之平视,“孩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我知道你们想对付青龙寨,我可以帮你们。” 这孩子才八岁,不对,是看着像七八岁,“你几岁了,读过书是吗?你想要什么?” 孩子这才用双手掰下陈老太的手,眼睛直直地和她对视,坚定地道,“我今年十岁了!我读过一点书,我想要跟你们走!” “你这孩子主意咋那么正呢?”陈老婆子打了他手臂两下,但孩子倔强地没躲也没喊疼。 吕颂梨和秦晟都没说话。 陈婆子打了孩子两下,有些无措地对吕颂梨和秦晟说道,“这孩子从来就不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有了这么个主意。” 说完,她又回去念叨孩子,“你啊,爹娘都没了,再不懂事点怎么行啊。”别人容不下的啊,就算是亲人。 不管陈婆子怎么说,陈昶安那孩子就只是看着他们。 吕颂梨看着这一幕,她能看到孩子眼睛里熊熊燃起的火焰,以及他眼底的光。 陈婆子和陈村长他们虽然是孩子的亲人,但从来不懂这个孩子想要什么。他们只是想要孩子活下去,至于怎么个活法,是不是受委屈什么的,都不重要。甚至他们在孩子与人起争执的时候,有可能还会让孩子忍气吞声。 吕颂梨甚至可以预见,等孩子眼中的光消失后,他就会变成一个泯然于众人的人,麻木的人。 吕颂梨决定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她认真地和他说,“孩子,你现在十岁了,你留在青溪村,再过几年,就能长大了。青溪村有你的亲人,你家还有你爹给你留下的两亩地,还有房子。等你长大了,就能自己做主,日子就会好起来的。这是一条很平凡却很安稳的路。” 陈婆子在一旁点头,就是这样的,谁不是这么走过来的呢? “但是,如果你跟着我们,会走上另一条不安稳的路,会很辛苦,很不容易,甚至有可能会死。你还愿意跟着我们吗?” “我不怕!”陈昶安坚定地看着她。 十岁的孩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愿意为之去努力和争取还懂得付出才有回报的道理,而非一上来就径直无礼地提要求,很不错了。 吕颂梨问秦晟,“你看看这孩子的筋骨怎么样?” 秦晟上手摸了摸,然后点了点头,“还行。” 吕颂梨知道他的标准向来高,他口中的还行,就是真不错了。 “行,陈阿婆,陈村长现在在家吗?能不能和你们谈谈?” 她喜欢陈昶安这样的人,他拥有顽强的生命力,即使经历了那么多生活的苦难,也没能将他的棱角磨平。 一如她之前读过的一段话,我们之所以在这世界上那么辛苦的活着,不是为了让世界上的其他人,磨灭我们的棱角,把我们变成与之相互适应的样子,而是应该不断地提高自己,武装自己,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好挤开他人,为自己的棱角留下足够的生存空间。 第154章 守株待兔 苍山山脚下 夜幕降临之时,薛诩背着一只小小的包袱从一条小路里钻出,他拍了拍身上沾上的雪粒,戴好帽子,蒙上布巾,从容地踏步向前。 今晚他就偷偷离开,明天一早,等青龙寨的人发现他不在山寨时,他早已走远了。 “薛先生晚上好啊。”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响起。 薛诩吓了一跳,中埋伏了?“谁?” 他脑子快速地转动着,是意外相遇还是故意等在这里的?但对方能准确地喊出他的姓,多半是有意在此守株待兔的。 思及此,他的心一沉,究竟是谁,竟然能料到他的计划,并且专程在此地埋伏他? 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女子梳着妇人的发式,穿着白色的狐皮披风,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旁边,一长相俊逸的少年正给她撑着伞。 他们周围,十余正手持弓箭的骑兵呈扇形对着他。 薛诩觉得,只要他有不对的地方,对面准能将他射成刺猬。 “刀剑无眼,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连忙说道。 吕颂梨说道,“俗话说,春江水暖鸭先知。薛先生不愧是青龙寨的军师,智者,这先知先觉的能力真是厉害。”果然,那寨主裘海能一次次从危险中逃脱,身后有高人哪。 薛诩心道,再厉害不也被你们堵住了?“薛某担不起这样的夸奖。” “两位贤伉俪是目前借住在青溪村的吗?” 吕颂梨赞道,“薛先生真是聪明人。” 薛诩明白,他先前的直觉是对的,这伙人果然不简单。 “两位在此是专程等候小老头的吗?”薛诩试探地问了一句。 “是啊,我们专程等候在此,有请薛先生随我们回去青溪村小住两日。” 薛诩一听这话,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好说好说。”你们请人的方式太别致了。 “其实我在青龙寨就是个小人物,吃闲饭的,两位贤伉俪,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薛某一马?”薛诩还想挣扎一下。 吕颂梨好笑,“薛先生太谦虚了。” “真的,薛某就一糟老头子,自认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吕颂梨说道,“薛先生这话我信,就凭薛先生上苍山之后,青龙寨这两三年来,甚少杀生了。苍山附近的村民们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了点,但好歹没丢命。” “不敢当不敢当。”薛诩讪讪,知道自己圈地养猪的计划被对方看穿了。 “先生的功劳,我们都知道。但是恕我们暂时还不能放薛先生离开。” “行吧行吧,你们不介意养糟老头两日,那糟老头就跟你们回去嘛。”他很识时务的,同时他心里知道,这回青龙寨真是踏到铁板了。 “薛先生,冒犯了。”胡光聪上前,将他绑了个结实。 呦呦! 就在这时,一头刚成年的小鹿从边上窜了出来。 秦晟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就拉弓搭箭射向了它。一箭毙命,鹿儿缓缓倒地。 薛诩瞪大了眼,他在苍山上住了三年,秋天时,青龙寨的当家们也经常带人出动打猎,但是从来没有猎到过鹿。 而且现在这大冬天的,还有鹿出没?见鬼了! 薛诩的视线不断地在吕颂梨和秦晟之间来回切换。 他的老友常说,他这个人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但是他一直觉得,他的顺遂一切不过缘于他的小心谨慎。但是内心里,偶尔也会自得于自己的运道。 但是现在面对这两人,他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快快,谁拿了水壶来?趁着鹿还是热的,赶紧放血,这鹿血可是大补之物啊。”任务完成,还猎到了大货,好些个兄弟忍不住围着那头鹿忙活开来。 吕颂梨笑着和秦晟说了一句。 秦晟就朝他们走了过去,“有谁带了大米吗?带了的话,把大米浸到鹿血里,回去再把大米给晾干,想吃的时候,拿这鹿血米熬点粥,这样不会浪费鹿血。” 媳妇儿和他说这办法的时候,他都觉得没戏,他们是出来侦察和巡逻的,又不是出来玩儿的,谁会随身带着大米嘛。 然后,他被打脸了。 有人弱弱地举了手,“六爷,我带了点,大概有三四斤这样吧?” 秦晟还没说什么,他旁边的兄弟们看他的目光都不对了。 “你带些饼子干粮我都还能理解,你带几斤米做什么?又不能生吃。” “你管我呢,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行,你厉害。” 兄弟们嘻嘻哈哈的忙碌着。很快,鹿血就被放完了,一滴都没有浪费。 “六爷,这鹿茸留给你吧?”胡光聪贼兮兮的低声道。 “滚!”谁不知道这玩意大补那啥啊,他又不需要! 秦晟根本不好意思地看向吕颂梨。 吕颂梨自然也听到了,她按捺住逗弄她家大宝贝的心思,这么多人面前,她要是开口逗他,怕他炸毛。 “回去了!” 吕颂梨秦晟等人回到后不久,秦珩和秦昭也分别领着人回来了。 之前吕颂梨推测到薛诩有可能要跑,经过他们分析后,圈出了三条路,都是薛诩有可能走的,来守株待兔。 一无所获的两人刚回到就得知了薛诩真的跑六弟和六弟妹那边去了,然后顺利被他们擒获。一开始,六弟妹说他最有可能走那条路,可以重点防范,他们还不信,主要是他们觉得这三条下山的路的可能性都差不多,没想到真被她料中了。 此外,听说他们还猎回来一头鹿。 近来秦昭对于秦晟的好运已经麻木了,只要他出门,就像去了丈母娘家一样,总有东西往他跟前送往他怀里送,不要还不行的那种。 稍晚,他们烤了鹿肉来吃,薛诩和陈昶安都在列。 吃饭喝足之后,吕颂梨开口了,“薛先生,能否请你帮个忙?”时间紧急,明天一早,青龙寨的人就会发现薛诩不见了,他们要攻打青龙寨,就要快。 “什么忙?”薛诩喝水的手一顿。 “你应该猜到了,我们想彻底拔除青龙寨,所以想和你打听一些消息,如果能得到你的帮助就更好了。” 至于打听什么,当然是打听关于青龙寨的内部机密啦。 “你就不怕我给你们一些假消息?” 吕颂梨笑笑,心说,不怕死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但她面上却是说道,“你没那个必要不是吗?青龙寨是个山寨,在你之前,作恶多端,即使你在山寨的时候,也没好太多。再者,你都决意离开青龙寨了,必然是它有不妥之处。” 吕颂梨觉得,对于一个被他舍弃了的人山寨,他没必要隐瞒什么了对吧? “而且我观薛先生挺爱惜自己的,人又聪明,应该不会拿自己的安然来开玩笑才对。” 众人她可真会说话,什么爱惜自己,这薛诩分明是贪生怕死才对。学到了学到了。 但薛诩听着舒坦哪,当下就松口了,“行,你们既然想知道,小老头就给你们说说,就当答谢你们这顿盛情款待的饭菜了。” 第155章 星星之火 秦家三兄弟、徐正、杨威以及张献等人准备围剿青龙寨了。 被请到青溪村的薛诩问吕颂梨,“他们围剿青龙寨,你不去,不担心吗?” 薛诩的观察力洞察力都很好,经过一夜,他对这些人的身份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另外就是,虽然只有一个晚上,但他还是看出吕颂梨在一众同样有决策权的男人中话语权不低,类似智囊一般的存在。 这个发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女子,竟然有这等智慧?但是,那些男人对她的信服,足以证明她的能力和优秀。 因为他知道男人都是很现实的,如果不是她拥有绝对的实力,所做的决策,是有利于整个团体的,绝不会让男人尊重她信服她。 “不担心,我们既已经拟定了详细的计划了,即使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也相信他们的应变能力。”年轻,有试错的资本,犯错不怕,吕颂梨索性放任他们去成长。 “薛先生,我挺好奇你这人的,你咋不说说自己的跟脚?”吕颂梨笑问。 “呵呵。”薛诩打着哈哈。 吕颂梨没去管围剿山寨的事,但她也没闲着。她这会正领人给陈村长家盘炕呢。 对于薛诩,他们安排了两个镖局的小兄弟看着他,并不限制他的自由。但薛诩哪都不去,就跟着吕颂梨。 流放这一路上,吕颂梨真的体会到何为人烟稀少,在经历过这片土地孕育过十四亿人口之后,现在的几万万人,人口密度是真的很稀疏。 什么冬天冻死人,在新社会,很少了。但在这个时代,真的很常见。很可能,一夜过去就会有人冻死在自己的家里,或者流浪汉冻死在街道的某个角落里。 所以,在发现衮州这一带还没有火炕这猫冬神器之后,吕颂梨决定把盘炕技术教给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让他们冬天尽可能地活下来。 陈村长家盘炕的时候,青溪村不少人家的人都来凑热闹。 人多力量大,忙活将近一早上,这火炕总算是盘好了。现在陈家正在给它烧火烘干。 吕颂梨趁着这个时候,帮忙检查一下烟雾有没有逸散,是否是顺着盘的管道流出的。 这时,有人上手摸了摸,“诶,这大火炕热起来了,真暖和!” “真的管用吗?”晚上睡在上面不会受冷了吗? “我觉得不管用,冬天哪有不死人的?听这些外乡人瞎折腾干啥?”有些顽固的老人是这么认为的。 有人不赞同了,“我觉得只要一直有火烧着,肯定管用,现在不就暖和着吗?” “对啊,人家外乡人免费教咱们,又没收咱们钱,为什么不试试?” “没收钱归没收钱,但是折腾多,不得饿得快?不得浪费粮食?”老人撇嘴。 “老奶,你已经精打细算到这地步了吗?” “试试呗,要是不管用,拆掉就是,就算拆掉了,这些砖还是能用的。” “对啊,今晚睡一晚就知道了。” 检查完后,面对这些怀疑,吕颂梨没多说什么,今晚过后他们就知道了。 吕颂梨和陈老婆子以及陈村长打了声招呼后就回去了,陈昶安和薛诩自然跟上。 陈家的人,在吕颂梨和他们谈过之后,已经决定让陈昶安跟他们走了。 陈家的人并不难说服,要说陈家,最心疼陈昶安的估计就是陈婆子这个太婆和陈村长这个堂爷爷了,舍不得陈昶安的人也是他们俩。但是陈家不缺孩子,四五年后,陈昶安要娶妻生子,这些都是事,都要花钱…… 在吕颂梨愿意给陈家十两银子的养育费的前提下,陈家人自己内部就完成自我攻略了。 可能是见陈昶安走的这条路挺好的,陈家还想让她再带走一个孩子,但是吕颂梨拒绝了。 首先,这个机会是陈昶安自己争取来的。他做对了,做好了,应该得到褒奖。如果她随意答应再收一个孩子,那是对他不公平。再者,她又不是帮人带孩子的。 吕颂梨回去的时候,陈老婆子也跟了上来,孩子快离开了,她也想多陪陪孩子。 回到之后,陈阿婆再次忧心忡忡地劝他们折返,不要走通华县这条路了。 薛诩也没走,坐在火堆旁烤着花生,听到这话,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吕颂梨一眼。 吕颂梨说道,“阿婆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要不了多久,青龙寨便会不复存在了。” 青龙寨他们肯定要拔除的,远的不说,就说再过一段时间,她爹娘等人也要走这条路前往平州的。若他们不将青龙寨拔了,万一她爹娘哥嫂侄儿侄女等人折在了他们手上,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秦晟他们已经在行动了,即使她现在透露出这个消息,对他们也没妨碍了。 陈老婆子根本不信,“女娃,这怎么可能嘛?咱们苍山的青龙寨很厉害的,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你看青龙寨存在苍山也有十多年,就是铁证。” 一旁抱着女儿的聂云娘好奇地问,“这青龙寨竟然存在了这么多年了吗?那通华县每一任县官,以及更上一层的父母官对此都不管的吗?” “管啊,谁让青龙寨的山贼太厉害了呢。而且自古以来,哪个地方没有山贼土匪啊?面对土匪和山贼,连朝廷也没有办法。他们就像地里的草,今年除去,明年年景不好,又有一堆人上赶着落草为寇,为祸乡里。”也有老百姓过不下去上了苍山的,或病或贫,家里的田地被迫卖了的,山贼管理下的农民有些过得都比老实本分的平头老百姓们要好哩。 这不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吗? 从小到大,从出生到死亡,老百姓们的生活里,对山贼土匪存在他们的生活中一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陈老婆子这想法这一带绝大多数村民们的想法。 吕颂梨知道,从古至今,匪患一直是社会顽疾。有些地方,地方官甚至和土匪山贼勾结,盘剥老百姓。情节轻微一点的,会接受他们的孝敬,但是这些孝敬,都是民膏民脂。 即使换了县官,甚至换了皇帝,匪患会得到缓解,但从来不会得到根治。 吕颂梨说,“你们就没想过,生活在一个没有山贼土匪的地方吗?” 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陈老婆子、陈昶安、薛诩还有聂云娘等人。 “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吗?” “这位夫人你说笑的吧?” 面对众人如同听到天方夜谭一般的表情,吕颂梨沉默了。 后世伟人,在抗日战争之后国家成立之前,曾出动军队轰轰烈烈地剿灭匪患。伟人从决定革命开始,对于匪患这一类的社会顽疾,从来都是零容忍,以雷霆手段清除。 所以吕颂梨觉得,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只有不想解决问题的人。想解决问题,从一开始就已经全力以赴,不想解决问题,给一百年的时间,也是枉然。 第156章 富贵险中求 青龙寨 “抓住了,抓住了!” “我们抓住青龙寨的大当家了!” “都放下武器!” “说你呢,跑什么跑!” 此时的裘海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没多久对方就咽了气。 最后,青龙寨的山贼们,有名有姓的,都被抓了个正着,每一个都捆得结结实实的,为了绑这些山贼,麻绳都用掉了一大车! 而官府的人也上来了,正在清点人数。 几位当家如丧考妣,他们此时内心只有一个念头,悔不听薛先生之言啊! 秦家三兄弟各司其职。秦珩在大厅,协助官府的人清点人数秦昭跟着官府的人这会正在清点山寨的库房秦晟带着人将整个山寨巡视一番,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顺便预防某些意外。 “发了发了,没想到青龙寨这么壕富!”看着青龙寨那满满当当地库房,负责清点的兄弟两眼放光。 其余人附和“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他们这次冲锋陷阵,都是立了功的,等事后论功行赏,他们都是能分润一部分财物的。 山贼们……兄弟,你们抢我们词了! 各位当家们这词正是他们昨晚说过的,难怪听着耳熟。 看着自个儿眼前阶下囚的待遇,再想起昨晚的狂妄,真恨不得回去给自己两耳刮子。 “哈哈哈,裘寨主说得对,果然是富贵险中求啊。”得知青龙寨被攻陷,张献心情大好,第一时间就上了山。 这会见到秦珩、徐正等人,他友好地点了点头。然后第一时间看到他们收集在名册上的山贼们都在,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大人,你这次搏一搏真是搏对了。”严良恭维道。 当家们他们不服!都是赌一把,搏一搏,为什么别人能赢得盆满钵满,为什么他们会输得裤衩子不剩? 山贼们求别说了,什么富贵险中求,说这话的人,现在尸体已经凉了。 秦晟巡逻到后山的某处时,没注意脚下,被一根树藤绊住了脚,他停下脚步。 其他弟兄们也跟着停下,然后左右看看,就发现了哗点,“六爷,前面好像是个山洞?” 秦晟嗯,他也发现了,树藤的遮掩下,是一个山洞的入口,入口不大,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这样。 “进去看看。” “六爷,里面好多宝贝!” 秦晟进去后,看到两列摆放整齐的箱笼,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的箱子有黄金有白银,还有珠宝,并且好多都是珍品。 秦晟招手,“阿坤,你过来,你去把这事悄悄地和我大哥三哥说,看看他们要怎么安排。” 秦珩和秦昭都是在军中待过的,打扫战场的活,那是超级熟练的。没多久,他们就带着人将后续的扫尾工作整理完毕了。 张献对此非常满意。他自然发现了秦家三兄弟身份不一般,他们几人长得一表人才,气度礼仪绝非普通人,他心里是有所猜测,但他就当不知道。 秦昭请示,“张大人,那,这些我们带走了?” “带走!”张献一挥手,准了。 这是之前说好的,如果真的能将青龙寨拔除了,他答应将青龙寨缴获的财物分他们一半,毕竟人家出力围剿山寨也有消耗,总不能让人家自掏腰包吧? 而且他的主要目的是拔除青龙寨这颗毒瘤,对其积攒的财物就不大在意了。 故而张献让他们直接在青龙寨的库房里带走了一批货。 发财了!秦昭努力拉平不由自主上扬的嘴角。他一挥手,底下的人就开始动手了。 张献注意到,对方带走的这批脏货,等同所有仓库物资总价值的三分之一,并没有按他们之前约定的拿走一半。 另外,对方都是挑中等价值的物品带走的,最有价值的那一批如黄金珠宝等物没拿多少,珍品都留了下来。 不用想,这些是留给谁的,不言而喻,张献暗赞对方办事周到。 张献直接让心腹收走一半,其中顶级好物被他收走了一大半,只剩零星几件撑场面,不至于太难看。 不久,秦珩进来,“张大人,不如我让兄弟们先帮你们把东西运下山如何?”他们走后面也没事。 “也好。”他们要带犯人下山,还要把这些收缴的物资运回县衙,都是事儿。 萧坤来找到秦昭时,他还美滋滋的,但等他听完对方的汇报,便忍不住朝天上了望了好几眼。 苍山山脚下,吕颂梨接到消息后,准备上山看看。薛诩也跟着她来了。 对方要跟着,吕颂梨无所谓的,她该干嘛就干嘛,她不讳言想将对方收为己用。但是她更明白,对薛诩这样的智囊而言,威逼利诱只能管一时,搞不好他最后还会反手坑你一把,真正能让他心甘情愿辅佐的,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但他们刚到山脚下,就看到张献押送着山贼和物资从山上下来。 他们避让到一处,这里是是他们这方留守人员所在,他们刚站过来,正好看见官府的人提着裘海的首级走在前头。 薛诩突然开口,“你知道裘海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吕颂梨“薛先生请说。” 他缓缓吐出五个字,“富贵险中求。” 两人都是聪明人,吕颂梨一语中的,“薛先生并不赞成这句话。” 薛诩没说话,这是肯定的,不然他也不会见苗头不对就偷跑了。 “薛先生是对的。”吕颂梨赞同他的做法,“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大丈夫行事,当离侥幸之念。” 薛诩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啊,就像裘海,他赌了那么多次,也一直是赢的,才攒下青龙寨这偌大的家当,但是这次他赌输了,输掉的是身家性命。 其实富贵险中求,不是提倡赌徒心态,而是主张冒险精神。 赌徒心态是明知风险存在,却赌它不会发生或明知某件事发生的可能性极小,却赌它会发生。冒险精神则是在排除所有已知或者可以预见的风险之后,对未知风险有思想准备,敢冒未知的风险。 其实这次的事里,裘海和张献都是在赌,一个是明显的赌徒心态,另一个则是冒险精神。 第157章 黑吃黑 萧坤将消息偷偷报与秦珩之后,秦珩速度地安排人将官府的人都送下山去。 秦昭则安排人跟着萧坤去了那个小山洞,当看到排列得整整齐齐地贵重之物时,他都无语了。 他安排好人来运走这些箱笼,出来后再次望天,心说,羡慕嫉妒的话他已经不想再说了。 他就想问一下,“老天爷,您老缺不缺儿子?看看我怎么样?” 吕颂梨和薛诩来到山寨的时候,薛诩说想回他房间拿点东西,吕颂梨让两个弟兄陪他去了,而她则是直接来到正院大厅。 这时,秦昭正好让人将所有的财物都堆放好了。还有几箱之前她点名要的书册,都在里面。这些书册都是青龙寨劫回来的,又觉得无用,就把它们都堆在仓库的角落里。 吕颂梨看了一遍他们这次缴获的财物,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果然还是黑吃黑来钱最快。” 这句感叹不小心被秦晟听到了,他看着收缴来的物资,陷入了沉思。 至此,秦晟发现了一块新大陆,一条快速暴富的路子。后来每当媳妇儿铺就商业版图出现资金不凑手的时候,他就带兵出去,屠上一两个山寨,将他们的仓库都洗劫了带回去。 可以说,此后秦晟在黑吃黑这条路上一骑绝尘。秦晟秦将军之名也让各种土匪山寨闻风丧胆,瑟瑟发抖。 这时,薛诩这个小老头溜溜达达地过来了,嘴上道,“想不到你们真的把青龙寨给连锅端了?青龙寨寨主裘海有一处私库,里面好东西不少……” “薛先生,你说的是这些吗?”秦昭让开身体,往旁边退了两步,让他正好能看清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箱笼。 薛诩看着这熟悉的箱笼外观,声音嘎然而止,好一会,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们是怎么找到那地方的?”他记得裘海的私库很隐秘的啊。 等他得知那个隐秘的仓库是被秦晟无意中发现的之后,他忍住绕着秦晟走了一圈,心里嘀咕,这小子,这运道,也没谁了。 本来他还想用这个秘密换自己的自由,顺便弄点盘缠。但现在,估计是不行了。那他干脆就跟着他们一路去平州!他薛诩从不欠人! 反正他出去了,也是随便找个地方一窝。还不如跟着他们!吕德胜这闺女说灭山贼就灭山贼,他要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而且他太好奇他们接下来的发展了。 天光乍破,云销雪霁,下了整整两天的大雪,终于停了。 青龙寨被官府的人一锅端了,而且张献今天就开始审讯犯人,这个消息一大早就传遍了几个村子。 青溪村以及附近的村民们,今天能去的都涌去了县城,只为亲眼目睹这些年一直欺压他们的山寨山贼受刑! 吕颂梨等一行人也准备启程了,出发前一大早,吕颂梨让吕明志写了一封信送到县衙交给张献。 吕颂梨没忘当初说要给对方引荐给他们老爹的承诺,有这封家书托底,两人应该能顺利地搭上线。 吕颂梨不知道的是,张献接到她让人送来的信后没两天,写了一封信到昌黎。 昌黎便是他曾经外放之地,也是他经营了数年的地方。 大黎分辽东、昌黎、玄菟、带方、乐浪五郡为平州,而平州治所在襄平,他们这些流犯其实是在襄平做交接的。而昌黎离襄平非常近。 吕颂梨等人启程的时候,由青溪村开始,无数村民都拿着东西从家里出来,给他们送行。 他们已经试验过了,陈村长家的新火炕真的能帮他们过冬。一张大炕,能睡好多人,只要烧上火,人口少的人家,全家裹着不厚实的被子,也能暖和地一觉到天亮。他们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经常夜里被冻醒了。 所以青溪村在陈村长的倡导下,已经准备每家每户都盘一张炕床了。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们都没忘记这盘炕的技术是吕颂梨教的。所以他们这些有点余粮的人家,才每家每户都拿点东西给他们送行。 另外,陈老婆子猜测,青龙寨的拔除,估计与他们也有极大的关系。但她没有声张,等很久之后,她才和村子里的姐妹们提起这事。 吕颂梨他们知道因为青龙寨的存在,青溪村一直不富裕。但是此时村民们真的是盛情难却,他们一行人一直说着拒绝的话,说他们不缺粮,让他们将食物拿回去自家吃用。但是这些村民不听的,他们不接,对方就把东西直接放或挂在马车车辕上。 没办法,他们只好将村民们送的东西都收下了。然后,吕颂梨让人从马车里提出两麻袋粮食给陈村长,让他一会给来送行的村民们分一分。 粮食在这个时代,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硬通货,仅次于黄金的存在。 原本这一千多里的路程,他们着实消耗了不少粮食。幸亏,他们在打下青龙寨之后直接回了一波血,现在他们整个队伍都不缺粮食。给两麻袋粮食,洒洒水。 吕颂梨他们一行人坐着马车,离开了青溪村,离开了通华县。 可以说,他们一行人,实在是让青溪村的人印象深刻。 后面,吕德胜一行人途经青溪村时,得知他们是吕颂梨的爹娘,他们一行人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招待。 这一年,青溪村的冬天没再死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在家里砌了火炕的前提下,安安稳稳地过了一个寒冬。 等村民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们突然就想起了陈老婆子转述的,关于吕颂梨曾说过的老百姓们将来能够生活在没有匪患的地方,或许,有一天,这天下真的能如她所说的这样呢? 这一带老百姓的内心里,突然种进了一粒希望的种子。 其实吕颂梨的原话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但是农村嘛,就是这样的,话传着传着就完全变了味。 后来,秦晟领兵攻打衮州时,得到了很多来自老百姓们暗中的帮助,战线推进得比预期中要快很多。 第158章 她要疯了 长安城,吕家 这日,吕德胜收到两封信,信是通过驿站送来的。 其中一封一看就知道是小儿子的笔迹,他将小儿子的信放到一边,不急着打开。另外一封,他一看,竟是衮州通华县县令张献写来的? 吕德胜想了一下就想起来了,张献啊,严华的弟子,被他坑惨了的那位。只是,对方怎么会给自己来信的? 还有,小儿子是跟着小闺女一道的,小儿子在衮州给他寄信,也就是说闺女他们已经到达衮州地界了?只是这会给他来信,不会是发生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吕德胜就连忙将张献的信打开。 张献在信里一开头,就说起了吕明志的作为,对他是夸了又夸,夸他虎父无犬子,小小年纪就有乃父之风等等。 吕德胜捏着信,挑了挑眉,这信上说的真是他小儿子?怎么听着有点不像呢?倒有点像他小闺女的措辞。 他再往下看,等看到最后张献委婉地提到,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他时。 吕德胜??? 什么事要麻烦他?吕明志这小兔崽子,不会给他爹揽了什么麻烦回来吧? 等他等打开小儿子的信,好了,一切真相大白了。至于闺女给张献的承诺?没问题,他来办! 只是有一点他不能忍,当下提笔,写了一页的信纸,将小儿子骂了一顿。 这小兔崽子给他二姐背一下黑锅咋了?就嚎成这样?这么怕担事,不能要了。 男子汉不管是在求学还是工作中,都要做好给直系上峰背黑锅的心理准备,不然别想有什么出息了。你什么牌面的人,小罗罗一个,和上峰抢那个清白位?想当初,他给康成帝背黑锅的次数还少吗? 信的下半段,是小闺女的口吻。他能理解,小闺女不方便嘛,姐弟俩共用一张信纸是可以的。 小闺女先问候了他们两老的身体情况,然后简单地将事情给解释了一遍,最后提起她替他揽了一桩麻烦的事,拜托他这老爹给帮一下忙。 这当然是可以的,正好他这会闲得发慌。 放下信,吕德胜想了想,张献这事不难办,他拔除了青龙寨,很聪明地大张旗鼓地当着全县老百姓的面审讯了那些贼人,狠狠地在老百姓里刷了一把名声。 他的归来,可谓挟大功归来。 吕德胜提笔,给他提了一个建议,让他回长安之后,先谁也不见,直接去祭拜严华,再去拜访对他有过恩惠的大臣。 现在四位顾命大臣,已经隐约有了两两结盟的势头,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继续单打独斗的话,太容易被新帝各个击破了,还容易被其他三位落井下石。 朝堂将形成三方势力,这样的局面估计会持续一段时间。 而新帝正是用人之际,张献这个外放十来年的官员,和长安城的四位顾命大臣没有什么牵扯,没有勾勾缠缠,在新帝眼中是身家清白的,又表现出了很高的能力,得到征用的可能性很大。 再加上他回京后直接祭拜严华,表现出来的睚眦必报的孤臣属性,会增加他被重用的可能性。睚眦必报,说明他恩怨分明。新帝的提拔和重用,对他来说就是施恩,哪个皇帝不喜欢记恩的臣子?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怎么让不着痕迹地让新帝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哎,这都是活儿呀。 稍晚的时候,吕德胜和妻子说了小闺女和小儿子来信的事,说,“我要忙碌起来了。这两孩子,还是少不了我这个父亲的帮衬啊。”说这话时,他神情自得。 蒋氏只对他挥了挥手,让他边儿去,别妨碍她算账。 吕德胜摸了摸鼻子,到一边去了。 其实吕德胜并没有他说的那么清闲。 因为有了吕德胜这个美玉在前,大家都知道了有能耐的御史的上限有多高,如今的御史台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吕德胜是怎么上位的,怎么成为天子近臣的,大家都历历在目。反正只要冒头的人不是自家的,攻击就对了。 甚至还有朝中大臣偷偷找到他,让他私下给指导指导,条件好说。但他没答应。导致很多大臣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吕德胜会在乎吗? 在颂梨一行人离开通华县时,谢赵两家此时刚到襄阳。 此时他们两家人减员非常严重,五岁以下的孩子和四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几乎都没有了,队伍的气氛既低迷,又有些剑拔弩张。 押司们和差役们分成了两派,已经死了四五个差役了,甚至连押司都死了一个。 现在的局面,是双方博弈的结果。 一开始,这些押司和差役对他们太不友好了,才出发半个月左右,谢赵两家就死了好些个人。 当时谢湛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使了一个美人计,将押司差役这一个群体分而化之,特别为难人的喜欢折磨人的,都被他用计给弄死了。 美人计,扔出去的都是谢赵两家中一些长相较为平常的姑娘。姿色过人的,他都留着护着,以待将来,留作他用。 谢湛的计策无疑是成功的,但他的心情其实一直都不好。要知道,这些押差和差役,放在以往,他根本不会看一眼的人,现在虎落平阳,还要和他们周旋。不想理会他们吧,又过得憋屈,胜了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谢湛心中有重回权力巅峰的信念,即使在监狱里受了折磨,但因为有族人的照料,整个人的状态还算不错,气息内敛,如一柄沉寂下来的名剑。 而赵郁檀的状态就很差了,尽管她在大理狱时并未遭受任何的严刑逼供的手段。 她现在看着谢湛,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因为在流放的路上,她又做了一个预知梦,这个梦差点没把她逼疯。 她竟然梦到秦家反了,秦晟成了人人敬仰的少年大将军,秦珩挥师西进,最终兵临长安。她还梦到是她现在的夫君谢湛,作为百官表率,最先打开城门的。 她的梦到此戛然而止,她是醒了,但也差点要疯了! 秦家夺了宋家的江山!成为最大的赢家!而不是她以为的皇帝大赦天下,秦家沐此恩典才得已卸下身上的罪名回到长安的! 做完这个梦的那天,她吃不下任何的东西。也没再去照顾谢湛,因为她要被自己内心的后悔折磨疯了。 她太清楚这个梦意味着什么了!这意味着,她放弃了命运的馈赠,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其实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做的,只要静静地等待的事情的发生以及事情的结束,就行了。 如果这个梦是真的,那她折腾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关键是折腾了这么久,最终也没逃脱被流放的命运!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这些若有可能吃了也是白吃! 老天爷这是在耍她么?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一切!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让她做这个预知梦! 而且这一路,再也没有那个少年以身相护。她在最开始的时候,因为一直走路太累了,路又太难走了,就走慢了点,然后被差役狠狠地甩了两鞭。那两鞭落在她的手臂上,真的好疼,但无人疼惜她,也无人替她挡鞭子。 她的心真的好苦。 第159章 等着瞧吧 凉州,安定郡,彭阳县 走了一天的路,秦家二房所有人累得不想动。 “爹——爹——”孩子生病难受的呻吟声在破草屋里响起。 蔡氏摸着女儿秦蕴滚烫的额头,对丈夫说道,“二郎,你抱抱孩子吧。”孩子难受,一直在喊爹。 秦晏抹了一把脸,然后去破窗边抓了一把雪搓了搓手,然后又将手放在身体上捂热了,才伸手将女儿抱过来。 他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哄道,“蕴儿乖,爹在呢。” 他知道,这些日子对女儿的关心少了,但是他没办法。 秦晏抱着女儿小小的身体,他将脸埋了下去,他爹刚死去没两日,降罪的圣旨下达,他们一家人就地押解流放平州。甚至连他爹秦钺的尸骨没法送回长安,只能在北境选了一处风景开阔之地埋了,等以后他们秦家……再来乞骸骨。 如今,他和妻子、其母,还有四弟媳四个大人,带着五个孩子上路,其中最大的不过七岁。 天寒地冻的,就他一个大男人,三个女眷,五个孩子的安危都落在他身上,他不得不紧绷着神经。 另外,四弟妹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他不得不多分点心神在那两个孩子身上,他们不仅是他的侄儿,也是他两个弟弟留下的唯一血脉,他不能让他们有闪失的。自己的三个孩子,只能让妻子和母亲多加费心。 这场变故来得太快了,他们来不及多做准备。 幸亏大哥做了准备还有相应的安排,如今马进带了二三十兄弟或明或暗地保护他们。 但马进他们提供的帮助也很有限,只能在暗地里提供一些帮助,比如偷偷给他们一些吃食,或者保暖的衣物,另外就是护卫他们的安全。。但他们主要面临的危险是恶劣的天气,还有环境,这些他们几乎帮不上忙。 每天,他们这些大人,不止要背着自己的行李,身上至少得挂着或者拖着一个孩子走在雪地里,真的好辛苦。 北境到平州,四千多里,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们一行人,特别是孩子们,能不能全须全尾地抵达平州。他的压力好大,内心很煎熬。 在押送之初,他们也打点了一番,给了押司和差役们不少好处,最后只是得了一个不带镣铐的方便。这个方便约等于没有。他们一行人那么多孩子,还有女眷老人,对方根本就不怕他跑。他也不会跑。 其实对于马进等人的暗中保护,吴押司心中也有点数,他心中敬重秦家多年来在北境抵御外敌,还有为北境的付出,加上马进他们他们做得不过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现在孩子病了,没有药,秦晏请吴押司帮忙,他知道请郎中是不可能的,只能问他们拿点药草试试。马进他们也帮不上忙。 在西北这一带,郎中本来就少,加上他们现在处在荒郊野外的,方圆一两百里地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郎中。 蔡氏将吴押司给的草药掰断放进破陶罐里熬煮,她一边添火,一边问丈夫,“我们真的要给蕴儿喝这药汁吗?”这草药也不知道适不适用。 秦晏没说话,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能找个大夫给女儿开方抓药,而不是随便乱用药。 马进这会也非常郁闷,他知道二爷家的小闺女此刻病情很危急,但他也派人出去找过了,这附近三四十里地,真的没有郎中。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悄悄地朝他摸了过来,察觉到动静,马进迅速回头,发现来人是周达和他带的一个弟兄,非常意外,“怎么是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是我,其他人在别处,二爷这边情况怎么样?” “情况一般,现在二爷的闺女发热了。对了,你们怎么来了?你们北上,世子爷那边怎么办?” 周达回道,“世子爷那边另有安排,我们在那里用处不大,他就让我们北上协助你们了。现在看来,世子爷的顾虑是有道理的。你们果然照顾不好人。” “周达,你这话是啥意思?”孩子生病,他们也很急的好不好? “字面上的意思,啥也别说了,先悄悄把药给二爷送去吧。”说着,周达将头上的木簪拔下。这是临走前,六爷悄悄送来的,告诉他,里面有治疗孩子受寒生病发热的药丸,必要时可以用上。 周达取下木簪后,他辨认了一下上头的划痕,用匕首依着划痕截断,露出里面一颗花生仁大小的药丸。 “可以啊,这样子藏药。周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周达傲娇地道,“我一直都比你聪明。” “骗鬼去吧!”马进没好气地嗤了一声,然后说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先把药给二爷送去。” 马进走后,周达招来他的副手,“你来说说你们平时是怎么照料二爷他们的?” 秦晏接过马进悄悄送来的药,得知周达北上了,这药还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六弟妹准备的,很是意外。 马进走后,他悄悄用指甲刮了些药粉放进嘴里,一刻钟后,没什么毒药反应,他才将药丸喂给女儿。夫妻俩接着照顾了女儿半宿,女儿也终于退了热。两人狠狠地松了口气,心中对他们那六弟妹满是感激和好奇。 且说周达这边,等马进送药回来,收到的就是对方鄙视的眼神。 马进是莫名其妙啊,看看副手,整个人正羞愧地低着头。 周达“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不然呢?他们也知道自己照顾不到位,他们也很着急的啊,关键是,二爷他们是被押司和差役看管着,他们也不好越轨的。 马进把这边的难处一说,“押司和差役里,其他人还好说,有一个姓林的刺头,曾经在四爷麾下的,因为违犯军规,被四爷处罚过,对方一直记恨在心,特别爱挑刺,不好说话。” “我们要是帮得多了,他就会故意折腾二爷他们,小公子还被他拿鞭子抽过。”这也是他们束手束脚的原因之一。 周达冷笑,挑刺的?还爱折腾人?他怕不是嫌自己命长? 周达的副手自然明白自家头在冷笑什么。 他们可是听说了,世子爷等人在与他们汇合之前,有个叫赵龙的家伙,还是个副押司,也是非常难搞,还没等遇到他们呢,人就死了,死得悄无声息的,查都查不出来死因。 怎么,差役押送流犯前往流放地途中,只许流犯中有人死,押差死不得?差役死不得? “你们这些蠢笨如猪的,就这么干看着小公子被人抽啊?” 马进瞪大了眼,“骂谁呢你?你行,你来啊。” “行,我来就我来!你就擎着脖子等着瞧吧。”周达放出豪言壮语。 “你要怎么做?”马进追问。 “晚点你就知道了。”周达卖了一个关子。 第160章 现学现卖 马进还在琢磨着周达有什么办法能实际地帮到二爷一家人时,没想到第二天傍晚就叫他见着了让他大开眼界的一幕。 在他们抵达预定的落脚点时,吴押司就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并且还有香喷喷的食物香气飘出,这个发现令所有人都很意外。 此时将近年关,还在外走动的人很少,加上这里是大黎最靠北的地方,更是人迹罕至。他们这一路,几乎没有遇上什么人。 今天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就在吴押司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对方出来了,热情地和吴押司套近乎。 马进看着周达那张熟悉的老脸,还没来得及吃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开始忽悠人,先自称他们一行人是富商遗霜雇佣而来的镖师。对方丈夫得了急症死了,欲扶棺回乡,遂聘请他们这些镖师保驾护航。接着,很巧的,他们家乡不是别处,正是昌黎。 然后这斯说什么久闻吴押司大名,什么最佩服吴押司这样浓眉大眼,正气十足的人…… 啊呸! 话说到这,周达已经将吴押司和几个差役给迎了进去,其余人也默默跟进。 期间,周达隐晦地递给他一个眼神,看着,给我学着点! 周达将人请进去之后,以煮饭煮多了为由,要请他们全部的人吃一顿好的。那热情好客的样子,让吴押司不忍拒绝。 于是,连流犯都沾上光,吃了一顿美味的大骨肉粥。 马进还能这样? 翌日,周达又以棺木太沉,路不好走,而官差拥有一身正气,能压得住邪气鬼气为由,与他们结伴而行。 吴押司能怎么办?人家理由太正当了,不好拒绝。况且这条路又不是他们的。 马进眼睛都瞪大了,这样也行? 顺利地达到目的之后,周达偷偷给他挤了挤眼,怎么样?哥厉害不? 马进……这丫的上哪学的,咋变得这么阴险狡诈了? 周达底下的兄弟们偷笑,他们头这几乎是照着葫芦画瓢,跟着世子爷那边学的。 接下来,周达每天都有骚操作。一起同行的最后,周达这一队人,几乎接管了他们的一日三餐,还另外解决了孩子们走路难的问题。 还有,那个姓林的差役死了,死在他们同行的第三个夜晚,据说是拉肚子了,去解决人生三急之时,一不小心踩空了,摔着了起不来,在野外生生冻死的。 秦晏没想到,这个周达竟然这么懂变通,自打遇上他后,孩子们就没再挨饿受冻。他们流放之路也越来越顺利。 他也是后来到了平州才知道,这些招术都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六弟妹用过的,周达这也是照虎画猫,现学现卖。 他妻子蔡氏对她非常好奇,并且很有好感。因为他们夫妻俩都知道,如果没有周达及时送来的药,他们的小女儿秦蕴那病是好不了的,夭折也是迟早的事。 他们夫妻俩真的太好奇了,六弟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想出这么多的招术。 马进吃着牛轧糖,问周达,“世子爷那里,是不是早就过上了这样的生活?” 周达回道,“嗐,世子爷那边的日子比咱们这边好多了。六少奶奶准备充足,他们一路上吃喝用度不比高门大院的贵人们出游差。” 马进他们表示将信将疑。 “我骗你们干什么?六少奶奶安排的杨威镖局,一行人一共带了十几车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各种物资,应有尽有。你们嘴里的牛扎糖,还有手里的米饼都是她让拿的。小六爷不时还能打到一点野味来换换口味,那日子你们可想而知。” 马进和他手下的弟兄们听着听着,连手上的饼都忘了吃了,好家伙!他们直呼好家伙!这还是被流放吗? “老周,你对付吴押司那招,还有,你变得这么奸诈狡猾,都是跟六少奶奶学的?”马进实在是太好奇了。 “喊达哥!喊什么老周?”接着,周达得意洋洋地道,“我这一招确实是和六少奶奶学的。六少奶奶曾说过,我们要想事业顺利,一定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其实是世子爷点拨了他几句,加上得知了杨威镖局在和他们相遇前一系列的表现,这一路来,他就琢磨啊。 马进点了点头,这确实啊,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道墙。 “即使对方一开始不是咱们的朋友也没关系,咱们多主动点,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了。”这是他第一次学以致用,瞧瞧,他们不就把吴押司给争取过来了吗?效果杠杠的。 马进有道理。 “如果对方不喜欢自己,甚至有过过节咋整?” “只要没结死仇,咱们就可以多争取。” “如果结了死仇呢?” 周达斩钉截铁地道,“那就使劲搞他,搞死,都是死敌了,还想啥呢?”就看六少奶奶,对谢家对赵家何曾手软了? 吕颂梨一行人,一如周达所言,接下来的路程无比丝滑。 出了衮州,当他们进入冀州地界时,时节便入了春。 初春,山野田地冒出了不少野菜。最先冒头的是荠菜,接着是白花菜、灰灰菜、槐花、野芹菜、马兰头、香椿等。 因为时间充足,他们也不着急赶路,他们的车队走走停停,会沿路挖些野菜。等傍晚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后,就会早点入住。这一段时间的晚饭都以时令野菜为主,比如荠菜猪肉馅的饺子,味道鲜美得不行。白花菜煮成菜汤,断青后敲几个鸡蛋再放点盐,就能出锅了,味道清香回甘…… 这些野菜在吕颂梨的指导下做出来,每一道菜味道都十分独特。 孩子们也被养得很好,最初那几天吃苦掉的肉,早就补回来了,现在一个个活蹦乱跳,脸蛋红扑扑的。 这一日,夕阳正好,大家伙吃过晚饭后,就四散开来,自由活动。 几个差役吃饱喝足,腆着个肚子坐在河边看夕阳,顺便扯点闲篇。 “丁哥,你胖了。” 叫丁哥的给他翻了个白眼,“小鲁,说得好像你没胖一样。” 其实他们不止一次私下感叹,这一趟,真的是他们押送生涯中,最轻松享福的一趟了,就跟免费出游一样的。好吃好喝,全程几乎都是坐着马车,偶尔走路都是当作锻炼身体。 小鲁说道,“丁哥,再往前就是幽州了。”幽州之后便是平州了。 丁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是啊。”他惆怅极了,他这颗肚子,等回程回到家,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小鲁悲伤地说道,“回程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俗话说,由敛入奢易,由奢入敛难。他们还没回程呢,就愁上了。 丁哥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了,回去还想坐马车?美得你。”他们就有一匹马,唯一的,马比人精贵。 不过话又说回来,思及回去的时候,他们要徒步走上三千多里地,想想就悲伤。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这时,另一边,吕颂梨正在指挥吕明志拿着锄头挖野菜。 秦葭秦涵等几个孩子围在她身边,探出脑袋去看,“婶婶,这个菜也能吃吗?” 吕颂梨点头,“可以的,这个野菜叫马刺根,它浑身长满了锋利的刺,一般的动物都不敢靠近它,你们也不要用手去碰它。” 秦葭又问,“那这个马刺根怎么吃的呀?”怎么感觉不好吃呢? 吕颂梨“我们可以拿它的根来炖鸡喝汤,吃过的人都很难忘记它的味道。”它的根确实很肥厚,一般都有成年人指着粗细,和党参有点像。 最小的秦蓁接了一句,“但是六婶婶,我们马车里没有鸡了啊。” 吕颂梨想到前两日吃完最后三只鸡,墨冰和她说了一声,没想到被小家伙们听见,然后就记住了。 五岁的秦渝小手一挥,颇为豪气地说道,“六叔去抓!” 在孩子们的心里,六叔六婶都好厉害的,六婶懂好多东西,六叔只要出去,都能抓到好多好吃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手到擒来。 “行,安排,就让你们六叔去抓。”吕颂梨笑着替他应下了这差事。 刚走过来的秦晟…… 他被眼尖的秦蓁发现了,小姑娘伸出嫩白的指头,指着马刺根喊话,“六叔,去抓野鸡炖根根呀。” 秦晟无奈地道,“野鸡要几只?” “两只!”秦渝大声说。 秦涵偷偷拉了他一下,“四弟,你好笨,两只不够吃的啦。” “那四只?”秦渝伸出五个手指头。 “笨蛋,这是五,这才是四!”秦涵将他的大拇指给摁了回去。 吕颂梨笑着看他们斗嘴,一抬眼对上秦晟凝视她的目光,笑道,“怎么着也得弄个七八只野鸡吧。”他们毕竟有四五十人呢。 “娘,六弟妹待这些孩子可真有耐心。”一旁哄孩子睡觉的聂云娘笑道。孩子可爱的时候确实可人疼,但闹脾气的时候,真的让人恨不得多揍两顿。 做着针线的秦母抬头看了一眼,笑道,“阿梨确实有耐心。” 吕颂梨带他们挖野菜,让孩子们一路上认识了很多能吃的野菜。 好些大人都没想到这山野里竟然生长了这么多可以吃的东西,而且经过吕颂梨的指导,擅厨的镖局兄弟做出来后,发现味道竟然还意外地不错。 意识到吕颂梨的博学后,秦家三兄弟也跟着她学着辨认野外能吃的野菜野物。他们常年领兵作战,太清楚领兵在外,粮草供给不足或者不及时时,大军会面临的困境了。他们现在多学一点,以后搞不好能救命。 通常吕颂梨教了秦珩和秦昭两位大伯哥后,就会拉着秦晟到一旁去单独教学去了。 每每这时候,秦昭就忍不住调侃两句,“六弟妹,你用不着给他开小灶。他要是领兵出去迷路了或者被困了,准不会缺吃的喝的。”老天爷疼他,可舍不得饿着他,喂都会给他喂到嘴边去的。只有野菜找不到他,没有他找不到野菜的份。 吕颂梨正打算笑着回两句,就被秦晟给拉着走远了。 这时,秦昭准要假意地酸上两句,“小六子就是命好。” 秦珩点头,“小六运道确实不错。” 秦昭心说,这小子的运道岂止不错啊,一出生就是家里的老小,家里长辈疼,哥哥疼落难了,老天爷疼,现在还有媳妇疼。 第161章 两相对比 河边的柳树下,吕颂梨和秦晟两人并排着坐着。 秦晟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把覆盆子,塞到她手里,让她吃。 吕颂梨笑着问他,“就只有我有吗?” 这一把覆盆子,个大饱满。吕颂梨认出这是掌叶覆盆子,也是覆盆子里口感最好的品种,味道最是鲜甜。 要说这次流放,吕颂梨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没有水果可吃。其实即使没有流放,在这个时代,大冬天的也没有什么水果可以吃。 “快吃吧。”秦晟拒不回答,直接拿起一颗,喂到她嘴里。 吕颂梨就着他的手吃了,“给孩子们留点?”这种覆盆子,对孩子们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秦晟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太酸了,孩子吃了,对牙不好。”所以不留了。 “那你就不怕对我牙不好?” 秦晟幽怨地看着她,她那么聪明,肯定听出来了。他在山上找了好久,就找到这么一把,分着吃的话,一人分不到两颗。坏人,就喜欢逗他。 这明明是酸甜可口,吕颂梨靠着他的肩笑个不停。 秦晟揽住了她的肩,耳根不争气地红了。 吕颂梨自己吃了一颗,接着就会喂他一颗。 秦晟只吃了一颗,再喂他,就摇头,他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小把,他舍不得多吃。 吕颂梨不管他的拒绝,自己吃两颗,就要喂他一颗,拒绝还不行的那种。最后两人分吃完一把覆盆子。 眼见天快黑了,吕颂梨拉着他起身,两人手牵着手走回去。免得一会秦母担心,还让人来找他们。 回到住宿的破屋,秦母正好站在院子里,含笑地看着手牵着手的两人,“回来啦?” 秦晟挣了挣,吕颂梨没有松手。他就不动了,他怕自己一使劲,弄伤了她。 吕颂梨若无其事地回道,“是啊,娘——” 秦晟脸都红了,强自镇定着。 “娘,我们先进去了。”吕颂梨将人拉走,省得一会烧坏了,进去后她才将手松开。 这晚又是一夜好眠。 清晨,天色还很暗,秦晟隐隐感觉到自己右边肩膀被压迫着,脖子边上有热气呼出,他的右手搭在某段柔软的腰肢上面。 现在秦晟对于这情况已经熟悉了,新婚夜开始,妻子睡姿不好,他是亲身体验过的。流放这段时间,只要睡前两人是挨着睡的,第二天不管怎么样,早上的时候她大半的身子必定会滚进自己怀里来。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秦晟迷糊着,也不想动。但是意外很快就让他睡不着了。 早上嘛,他家兄弟总是很精神。然后大概是硌着她了,被还沉浸在睡梦中的她一手拨开,它就像不倒翁一样复位了,双方进行了一场你来我往的拉锯战。 秦晟就这样被她弄醒了,正不知所措时。 最后,捣乱的小兄弟,被烦不胜烦的她一把给…… 他当时就瞪大了眼看向怀中的人,而怀中本来也烦躁的人儿安静了一会,然后缓缓睁开眼。 两人四目相对,对方手里还…… 那一刻,两人呼吸都放轻了。 幸亏两人身上盖着被子,加上这间破道观足够大,大家的被窝隔得足够远,不然两人这样的表现,过来人一看准能猜到发生了啥事。 “早上好,呵呵——”吕颂梨缓缓放开手。 秦晟感觉到了,心底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小失落? 没想到的是,她的手松开之后,还来了个回马枪,反手像拍了拍它? 被突袭的秦晟瞪大了眼,接着,俊脸爆红,“你……” “我什么?”吕颂梨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心说,她家大宝贝的大宝贝是真的蛮有分量的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秦晟脸红得能滴血。 “我咋样嘛?”吕颂梨逗他,她拍自己的东西,有错吗?“不然,你摸回来?” 摸,摸回来?秦晟败下阵来,谁让自己没有她脸皮厚。 秦晟还想说什么,突然眼睛的余光瞄到秦葭揉着眼睛起来了。 “起来了。”秦晟示意她起身。 “不起!”吕颂梨耍赖。 秦晟示意她看向秦葭那边,吕颂梨看过去的时候,正迎上秦葭远远看过来的好奇的目光。 最后吕颂梨停止逗人,两人顺利起身了。 今天早上,他们的早饭是野菜瘦肉粥,白面馒头,还有小咸菜,咸鸭蛋。 有干有稀有配菜,大家都吃得很满足。 这些咸菜是刘二喜去他表叔家所在的庄子榆钱庄买的。他们庄子有一户人家腌的咸菜特别好吃,远近都有名的,他一去,就将他们家今年腌的咸菜都包圆了。因为他出手大方,对方家里是一坛子都没留,都卖给他了。 当时的牛扎糖和米饼也是通过他表婶,请庄子里巧手的妇人帮忙做出来的。 他将法子交给他表婶,表婶学会之后,就带着那些妇人开始忙活。知道他要得急,她们加班加点地给他做出来。 当然,也和他给的工钱大方有关系,后面他不止将她们的工钱给结了,还留了二十斤牛扎糖二十斤米饼给她们,让她们分一分。二十斤不算多,每个人每样大概能分到大半斤这样。 对于他表婶,他另外给了一份丰厚的谢礼。 以致于后来他要走的时候,好多人家出来相送,非常地舍不得他这个大方人。 最后榆钱庄的里正和他说,以后要还有这样的活计,就直接来他们榆钱庄,他们榆钱庄指定给他办好。 刘二喜自己都没料到会这样。 和吕颂梨一行人的岁月静好不同,谢赵两家过得非常艰难。 谢楠将手中提着的小半盆热水递给赵郁檀,“大堂嫂,你给大堂哥擦擦身吧?” 这小半盆热水是他们拿豁口的陶罐烧出来的。 谢楠知道大堂哥谢湛一直是一个爱洁的人,但他们从大牢出来后,一路流放,就没洗过澡了。 一开始是大堂哥受了刑,身体一直不好,加上当时押司和差役和他们谢赵两家的流犯剑拔弩张的关系,也没有那个条件洗热水澡。 大堂哥身体好些后,他曾发现他会拿一块布沁了雪水来微微擦拭身体。 现在天气转热了,谢楠知道大堂哥谢湛身上不舒服,现在有条件了,就给大堂哥烧点热水。 其实这水他不是不可以亲自给大堂哥送去,甚至伺候他,但是他就是看不惯赵郁檀,故意支使她做事。况且大堂哥是她的丈夫,她伺候丈夫不是应该的吗? 谢楠对赵郁檀这个大堂嫂是有不满的,觉得她配不上他大堂哥。 自谢家落难以来,她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没有丝毫的韧性。族人被打倒了,她也被打倒了。另外,做为妻子,大堂哥遭了那么大的罪,她的照料也很潦草。总之就是干啥都不行。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要不是她,如果大堂嫂一直是吕颂梨的话,那么这场祸事,他们谢家是极有可能能避免的,或者说,他们谢家不仅不会有这场祸事,还极有可能更进一步。 因为将他们谢家从高高在上的扯到泥潭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吕颂梨。如果对方是他们谢氏一族的少主母,她还会这样做吗? 赵郁檀慢吞吞地接过木盆,她知道她并不被谢氏族人认同,谢楠的不满表现得还算轻微,其他人表现得更明显一点。 她知道谢氏一族的人看不上她,一来是刚成婚就被下了大牢,她根本来不及展现她的本事二来这些人就是贱,在大牢门前就知道是吕颂梨将他们害成这样的,他们内心里还是稀罕她。 可是他们怎么不想想,吕颂梨那么能耐,怎么秦家还是流放了? (今天就一更,大家别等了。最近卡文,等我花两三天时间理顺了,更新就会多起来的。) 第162章 你后悔吗 大概是年轻,还有身体底子好,谢湛身上的伤在经过一个月左右的恢复,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他正在思索目前的局势。毕竟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到达岭南了。谢赵两家到达岭南之后,该如何立足等等的问题,都是当务之急。 想到这些难题,谢湛头疼得很,岭南太南了,他们谢家之前极少涉足这一片土地,经略更无从谈起,以至于现在他想借点曾经的余荫都难。 他听到有人朝他这边走来,一抬头,就见妻子赵郁檀给他端来一盆水。 “我给你洗洗吧?” “谢谢,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也累了。” 这话一听,就像是在心疼对方,但两人心里都清楚谢湛这话其实很疏离。 说实话,对于赵郁檀这个妻子,谢湛也说不清自己对她是个什么感觉。 如今的一切灾难皆因他们四人的婚事变动而起,是她最先创造了契机。如果没有这个契机,他应该不会顺势而为,最后和吕颂梨退婚。 谢湛知道,族人对她很是不满,可他真的没有精力去管这些。 他不会迁怒于她,但心里确实也没有那种对妻子的怜惜之情。 赵郁檀看着他,心里想的是,梦里成熟儒雅体贴多情的湛郎是存在的吗? 因着这个疑惑,她脱口而出问道,“对于我们的婚事,你有没有后悔?” 谢湛蹙眉,“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声音尽量温和,但他的内心却有很多的不解和不耐。对于已经做了的,不能改变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去追究后不后悔呢?后悔是最没有价值的,这代表了你做错了事。 另外,谢湛不明白,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谢赵两家那么明显的困境,这么现实的问题,她怎能视而不见?这个时候最该同舟共济,操心两家的出路,而不是操心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 就一句话,在现实面前,谁还能顾得上自己的情绪呢? “我就是想知道!”赵郁檀固执地道。 “那你想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后悔还是不后悔?”谢湛轻声问她。 在这个问题出来前,他不想说后悔的。但现在,他真的是头痛。吕颂梨在大牢里,还在努力想法子扳倒他们谢赵两家。他不要求她像吕颂梨那样厉害,但好歹别表现得那么蠢,让他时刻生出自己当初眼瞎了的错觉行不? 他现在真的忍不住觉得,她不会是他们谢家仇敌所生的女儿吧? 赵郁檀语塞,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一个怎么样的答案。 这场谈话,最终不了了之。 他们露宿地的另一处,谢氏一族两个孩子追逐嬉戏,两个孩子没多大,还不知事。两孩子是那种比较皮实的孩子,不大懂事。 两人追来闹去,吵闹得很。 他们再一次跑过某处时,被赵三公子赵椋伸出的脚绊倒在地。 两个孩子被吓了一跳,然后哇哇大哭,有一个甚至磕掉了一颗乳牙,鲜血直流。 孩子的哭闹声瞬间引来了大人。 罗氏最先发现情况,惊呼,“老三你在干什么?”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前,她上前将人拉走,“俩孩子咋得罪你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挑起谢赵两家的矛盾的?然后你大姐和大姐夫也会很难做的?” 两家一起流放,龌龊不少,毕竟资源就那么多。这样的情况下,两家人说什么风雨同舟齐心协力,都是空话。 一路来,谢氏一族死了不少老人孩子,现在谢氏一族的孩子都宝贵得很,如果谢家那边的人发现赵椋的作为,指定要闹一场的。 赵椋淡漠地说道,“这两个孩子太吵了。”他已经说了三遍别跑,事不过三,休怪他最后不客气。 “至于大姐和大姐夫,难做就难做呗,他们不难做,难受的就是我了。” 罗氏气得拍了他两下,“一会要是被发现,你就说你不小心的,听到了没?!” 天将擦黑时,赵郁檀无意识地走到赵家的地盘来。 赵家人这会正在吃晚饭,一人两个窝窝头,梆硬,大口一点都能把牙给嘣坏的那种,一小块需要咀嚼很久很久,而且没滋没味的。 赵二郎赵标啃着啃着,脾气突然就上来了,直接将手里的窝窝头给扔了出去,“他娘的,这种鬼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 赵大郎赵明楼上前,默默地将那窝头给捡了回来,塞给他,“吃吧,到了岭南就好了。” 这次赵标没有再扔出去,毕竟他要是不吃,今晚早早就得饿肚子。 赵家人见到了赵郁檀,态度也是很冷淡的。 罗氏将她拉过来,问道,“你吃了没?” 赵郁檀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谢家的伙食要比赵家好一点,她晚上吃的是杂粮馒头。 “阿檀,你怎么来了?”赵明楼问,他这妹妹的状态明显不对,魂不守舍的。 其实他不想理会的,但老四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赵明楼不敢漠视她。 亲人知己知彼,捅刀太致命了。 赵郁檀迟疑了,她最近做的那个预知梦,她一直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甚至连赵家人也没说,她没有那么傻。 一想到那个梦,她都那么后悔了,家人听到秦家最后兵临长安城,极有可能夺走宋氏的江山,开辟新皇朝,不得疯了? 说出来,对她没有一点好处,反而会落得一身埋怨,还不如干脆不说。 赵文宽朝她看了过来,只觉得她这模样,很熟悉,于是他就问,“你是不是又做那捞什子预知梦了?” 赵文宽觉得女儿的梦半真半假,不靠谱。让他们赵家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最终也没能逃过流放的命运。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说说,你又梦到什么了?” 赵明楼三兄弟已经知道,他们姐姐|妹妹,当初之所以设计了那么一出,和秦家解除婚约,然后嫁给谢湛,就是因为一个预知梦,梦里,秦家因罪被流放,谢家历经两朝屹立不倒。 可是现在看来,这梦也不完全对。 赵郁檀咬着唇,还是没说话。 赵家人这会都看出来她很为难,心里不由得想道,这么犹豫,难道是什么不好的梦? “说说吧。”赵明楼最先劝道,“说出来,咱们好歹有个防范。” 虽然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才导致谢家和他们赵家都被流放了,但她的预知梦还是具有一定参考价值的。 “咱们家都这样了,你还想瞒着?” “你不说的话,我们就什么准备都做不了,整个家族就会变得很被动,等你梦境的事一旦发生,咱们赵家绝对好不了。” “说吧,不会比你梦里的情况更差了。” 看着一个个逼问她的家人,赵郁檀索性说了,“我梦到秦家反了,秦晟成了人人敬仰的少年大将军,秦珩挥师西进,最终兵临长安。” “什么?!” 赵郁檀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家几父子的惊怒声打断了。 第163章 忽悠瘸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反应最激烈的是赵文宽。 做为最快响应女儿预知梦,力主与秦家退亲的施行者,猛然得知这么刺激的消息,赵文宽头晕了,他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住。 原本他以为,女儿这个预知梦的能力是上天的恩赐。现在看着,怎么更像是老天爷的作弄?他甚至感觉到了老天爷对女儿对他们赵家满满的恶意。 什么叫天意弄人,这就是天意弄人。 真的,赵文宽真心觉得,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折腾,放手让女儿嫁入秦家。即使梦中秦家被流放了又如何,他们赵家没被流放啊,他们赵家流放的仅有女儿一个人而已。秦家被流放,身为亲家的赵家是有一点被牵连,但总比现在好。 最重要的是,秦家最后反攻回长安了啊。 就像一场赌博,他明明押大的,然后从可靠处得知这一把会开小,就把全副身家改押小的去了,结果却告诉他,这把要开大?!要疯了他! “怎会如此?”赵明楼不可思议。 兵临长安城啊,那是什么概念?即使秦家是反贼,那肯定是打出了一片天地了。秦家能挥师北上,陈兵长安,说明宋氏朝廷已无兵可用,无将可遣。长安城破,岂非时间问题而已? “爹,大哥二哥三哥,我话还没说完。”赵郁檀小声地说道,她能料到家人在听到这个预知梦的时候,反应激烈,但她没想到,家里人的反应会激烈到这种地步。 赵家人全都目光炯炯地看向她,“还有什么没说的?” 赵明楼心说,如果接下来她要说的话,是更糟糕的情况,那就不用说了。他们家今天所受的打击已经够大的了。他真希望自家妹妹能有个判断力。 “我还梦到夫君作为百官表率,最先打开城门,迎秦兵入城。” 赵家人倒吸一口凉气,在她的预知梦里,长安竟然真的被秦家进驻了?秦家这是要称王的前奏啊。 “等等,长安城门是妹夫亲自打开的?妹夫还成了百官表率?”赵明楼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如果这预知梦是真的,是不是说,谢家最终还是重归长安,并且女婿|妹夫最终站在了权力顶端?那他们赵家呢? 赵明楼想了想,摇头,“不对不对,你知道你在梦里是什么身份吗?秦六夫人?还是谢夫人?” 这个才是关键。如果是谢夫人,这样的预知梦就太可怕了。就算妹夫能重回权力巅峰,那也只是一个臣子。另外就是,得罪过秦家的他们,注定在新王朝里不受重用。 如果她的身份是秦六夫人,就说明这个预知梦是之前的梦的延续。也就是说,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她预知的梦境应该不准了。 赵明楼慢慢分析出来了。 “秦六夫人。”赵郁檀沉默半晌,回道。 赵明楼……也就是说,自己妹妹在预知梦里,竟然以小王爷兼大将军遗孀的身份下嫁谢湛一个臣子?这很可以! 他不得不说秦家厚道。 最开始,自家妹妹想和秦家退亲,就是因为一个预知梦,预知到自己最终改嫁谢湛的梦。 这都对上了,自家妹妹在预知梦里的身份那么高,改嫁谢湛一个臣子,完全可能。 赵家人都不说话了,一个个脸色都很不好,显然这会他们的心情都很糟糕。 不管怎么说,赵郁檀这个预知梦对赵家来说,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本以为事先得知未来要面临的糟糕情况后,他们正好能好好防范一番。很显然,赵家人高估了自己。 “大家别丧气,说到底,那梦也只是一个梦而已,并不是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现在的情况,早已经和阿檀的梦境不一样了,结果肯定也是不一样的。”赵明楼安慰道。 赵家人相互间看了看,勉强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其实赵明楼内心知道不是的,他妹妹这样连续地做关于未来的梦,这么离奇,肯定是有指向性的,但这些猜想,不适合此时说出来。赵家气势本就低落,再来一盆冷水,那估计要低到谷底去了。 赵家人散去之后,一道擎长的身影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谢湛在和赵郁檀之间的谈话不了了之之后,想过来和赵家这边联络一下感情,却没想到会听到赵家人之间如此惊人的对话。 预知梦么?原来如此。 他之前挺纳闷,赵家为何愿意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就为了让赵郁檀嫁给他? 他知道自己很优秀,有远大的抱负,很有潜力,但他还没成长起来,这也是事实。 他有自信,也有自知之明。 秦晟乃秦家家中嫡幼子,品性不差,不至于配不上赵郁檀,让她弃如敝履,恨不得立即断绝关系。 他今天听到了这些话,足以解开他心中曾经的疑惑。 从赵家人的对话来看,赵郁檀这个预知梦,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谢湛突然想起之前,两三个月前,已经成为他未婚妻的赵郁檀告诉他,皇上寿元将近一事,会不会和她的预知梦有关? 谢湛年少时也曾听说过一些神异之事,加上赵郁檀的表现,让他对于赵家人口中的预知梦很感兴趣。他直觉,如果他知道全部的话,能从中撷取到很多信息。 出于某些考量,他没打算直接问妻子。 谢湛回去后,找来谢栢。谢栢乃谢家的杰出子弟,也是年轻一代的核心力量,擅长打听套取收集消息。 赵家人又是刚听了赵郁檀所说的预知梦,心情最激荡的时候,谢栢应该能从中套出消息来。 谢湛吩咐完谢栢,谢栢就出去了。而谢湛还在琢磨着他刚才听到的对话。 赵家的关注点在‘秦家兵临长安城,改朝称帝’这个结果上,而他的关注点则是,宋氏皇朝的忠犬秦家竟然起了反心?他一直以为,秦家接下来的命运,很有可能像秦家前几代人那样的轮回。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是一个不错的把柄,对付秦家,对付吕颂梨,如果时机合适,肯定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谢湛决定等他们谢家在岭南站稳脚跟之后,得留意一下秦家在平州的动向。 瞧瞧,谢湛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他制定对付秦家的计划里,完全将吕颂梨这个对手囊括在内了。 在他们谢赵两家减员严重,秦家不知道死了几个的前提下,谢湛下意识里,却根本没去想吕颂梨夭折在流放路上的可能。因为吕颂梨那样的聪明人,别人死干净了,可能都轮不到她吧。 当赵家人还沉浸在赵郁檀的预知梦带来的各种负面情绪中时,谢湛却在思索着如何反向利用预知梦的结果,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且说吕颂梨这边,日子过得安宁祥和。 吕颂梨寓教于乐,几个孩子在途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吕颂梨做了这番示范之后,秦珩和秦昭也跟上,将自家的儿子女儿提溜起来教学。反正这流放途中,也做不了太多事。 六弟妹说过,一个习惯的养成需要二十八天。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二十八天,不是半个月,也不是一个月。但是六弟妹说了,一个好习惯养成后,孩子将受用终身。 所以,认字、背诵、习武等等,给老子学起来。 秦涵秦葭这些孩子们……他们突然变得好忙啊。 一个个,不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吧,但很明显的玩耍时间变少了。 某天,秦渝小朋友哭唧唧地找到吕颂梨,和她告状,说秦晟这个六叔让他背的书太长了,他没背出来,然后,每天一顿的零食没有了。 秦渝小朋友小归小,但他知道这事找他娘没用,对付六叔,还得六婶婶出马。 吕颂梨这个六婶婶果然没让小家伙失望,在给了他一颗糖之后,答应了他一定会好好教训他六叔一顿的。 秦渝小朋友抓着糖,闻言开心地点了点头。 秦渝来了吕颂梨这里后,秦涵秦葭秦蓁也陆续到了。 吕颂梨每人都给发了一点小零食。 小家伙们吃着小零食,一脸苦恼地问她,“六婶婶,你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书啊?” 孩子们现在都知道,这么多马车以及马车上的东西都是六婶婶准备的。所以,他们以为,那些书也是她准备的。 他们好讨厌背书认字啊,但又不想埋怨最亲爱的六婶婶。 “六婶婶很伤心,因为你们错怪六婶婶了。” “错怪?”最小的两个小家伙歪着头,疑惑地问。 “是的,这些书真不是六婶婶让带的,是你们亲爹叔伯们攻打青龙寨时缴获的战利品。所以,你们懂的。”吕颂梨甩锅甩得很顺溜。 赶来的秦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些书,是她点名要扣下的吧? “爹是坏蛋!” “大伯父|三叔|六叔是坏蛋!” 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气鼓鼓的样子,吕颂梨安慰他们,“别气了,你们好好背书,等再过两天,我让你们小伍叔叔给你们做好吃的好不好?” 她要当一个被小可爱们喜欢的六婶婶,才不要做坏人呢。而且她这段时间只负责带孩子吃喝玩乐,认字、背诵、习武这些,关她什么事? 紧随其后的秦珩和秦昭…… 看着孩子们信赖地看着六弟妹,当爹的两个大男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孩子,将来不会被他们六婶婶忽悠瘸吧? 第164章 让钱生钱 吕颂梨一行车队进入冀州地界之后,缓缓往东北方向挺进,村庄变得密集起来。 他们一行人也不进村,五十多人呢,进村阵仗太大了,怕会引起恐慌。之前进青溪村,那是因为大冬天雪大,在野外露宿会冻死人的。 他们现在一般就在村子附近找地方落脚,尽量不去惊扰村民。 住在村子边上,他们换东西也方便。 不知道怎么开始的,他们车队会拿物资和当地的村庄交换一些当地独有的土物。 虽然他们粮食充足,但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他们的物资毕竟是从长安城带出来的,当地人很愿意和他们交换。 除了本地特色吃食之外,吕颂梨他们还会有意识地收集一些当地的优质粮种。 然后契机就发生在某次交换时,当地一老汉拿了半麻袋自己采集晾晒的草药根茎,想和他们换些长安城来的布料。 负责兑换物资的小伍拿不准,不好和他换。 这一幕刚好被吕颂梨看到了,她走了过来,“等等,我看看。” 吕颂梨不止看,还用手掰断了一小截,嚼了嚼。 她认出了这半麻袋呈圆柱形或长圆锥形的柴胡,正是涉县柴胡,其根粗大,表面黑褐色或浅棕色,质硬且韧,难折断,气微香,味微苦。 涉县的柴胡和连翘,在后世乃国家地理标志产品,也是俗称的道地药材。 老汉侃侃而谈,“这位夫人,你别看我这一麻袋的草药根其貌不扬,但真的能换钱。” 吕颂梨笑道,“大叔,你这话我信,你这一麻袋东西其实是一种叫柴胡的药材,拿去城里的药店,能换钱。” 老汉朝她竖起大拇指,“是的,每年我们县城都有做药材的来咱们村里收这种药材哩。”他们村子里知道这个东西能卖钱后,每年都会去野外采集回来卖给来村子收购的商贩。 “除了柴胡以外,那些药材商是不是还在你们村子收购另一种药材啊?”吕颂梨说的是连翘。 老汉再次竖起大拇指,“这位夫人,你是识货的。” “大叔,你这些柴胡我们要了,你想换什么就和他说。”吕颂梨指了指小伍。 小伍机灵地上前招呼,“大叔,你想要什么花色的布啊?我们从长安城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你过来瞧瞧吧?” 老汉笑呵呵地跟上前。 吕颂梨提着半麻袋的柴胡回到临时驻扎地,她看着那半麻袋的柴胡陷入了沉思。 他们从青龙寨那里缴获的金银财宝还没有进行分赃,不,是还没论功行赏。 不过论功行赏的方案已经确定下来了。 整个方案的基调是全队人员,见者有份,毕竟大家是一起承担了风险的。 只是成员之间有出力多和出力少的区别,以致贡献大小不同,分到的赏赐多少不一而已。按照成员贡献大小来区分的话,暂定划分为五个梯队。 对于这个方案,大家都非常高兴。 论功行赏,秦家人自然是分得财物最多的团队。 因为出力最多的第一梯队的人,秦家就占了四人,同为第一梯队的还有徐正和杨威。 胡光聪和杨威镖局的副手杨子发以及四个差役算是第二梯队。 第三梯队自然是秦晟带领着的负责侦察的士兵们,他们出力也不少。 第四梯队是杨威镖局的镖师们,他们算是打打外围的人员。 秦家的女眷和孩子们算是第五梯队,他们重在参与,分得的赏赐也最少,顶多算个人头费。 而且因为裘海的私库是秦晟带人发现的,额外奖励了秦晟和当时跟着秦晟巡逻的大兵们一笔。 这些缴获的财物,本来第一时间就应该论功行赏,将金银财物发放落实到个人口袋里。但是徐正和杨威等人考虑到他们还需要长途跋涉,自己拿着的话,万一丢了怎么办?还不如先不分,统一放在一两辆马车上,方便看守,还不容易丢。在抵达平州前,再分发到个人手里。 他们两人的顾虑不无道理,于是,这些财物就暂时没分下去,但是每个人分得的金银多少,都是记录在册的。 吕颂梨思索这些,主要是她见不得那么多财富被闲置。 她前世的闺蜜常说,你不理财,财不理你。 好吧,她承认,是她手痒了,想玩金钱的游戏了。俗话说,有钱不赚王八蛋。冀州那么多道地药材,她恰好又是这方面的行家。机会摆在眼前,本钱也有,为什么不试试? 她在心里盘算了半晌,觉得她的计划应该是可行的。如果他们愿意,她决定带他们一次,大家一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让钱生钱,滚动起来,实现共同富裕呗。 至于有多少人会响应,无所谓啊,反正她有把握秦家肯定会支持她的。 秦晟去河里弄了几尾鱼回来,就看见妻子在发呆,“在想什么?” 吕颂梨让秦晟将秦珩和秦昭请来,然后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秦珩想法很好,试试。 秦昭六弟妹这是又要折腾啊。 秦晟钱嘛,要用就用,不用问我。 对于她这个想法,秦家三兄弟都是支持的。秦家分得的那份银子,全部都交给她来支配。 他们想得很开,反正她要动用的财物本就是意外之财,而且这笔意外之财的获得,她出力不少,现在她要用就用吧,挣了固然是好的,亏了就当从来没有过呗。 秦家这边统一了想法之后,就召集了大家伙来说这事。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给大家半个时辰考虑,愿意投钱的就投,投多投少都可以。等挣了钱,会按投入的份子钱分红。不愿意的,不投也可以,但是此行的盈亏,都和你们这部分人无关。属于你们的那部分钱财,我们是不会动用的,放心。”说完这句,吕颂梨就喊散了。 这件事影响了整支队伍的所有成员,大家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商量起来。 小鲁和丁哥四个差役找到徐正,“徐押司,这事你怎么看?投还是不投?” “我决定投。” “投多少?” “全部啊。” “徐押司,大气!” 知道了徐正的决定后,四个差役又凑到一边去嘀嘀咕咕了。 杨威镖局的镖师们把杨威团团围住,问他的意思。 “投,老子全投了!” 胡光聪这边的士兵团伙就默契多了,怼上,全怼上去!跟着六爷,有肉吃! 最纠结的是杨威镖局这边的镖师兄弟们,其中就有胆子小的,只打算投一半,反正秦六少夫人说了,这也是可以的。他们想好了,就算亏了,他们还有一半在手上呢。 可是刚暗暗下了决定的他们,看到一直玩得好的兄弟全投了,不由得又犹豫起来。 比如刘毅,看到小伍全投,忍不住问道,“小伍,你咋也全投进去了?”万一亏了,岂不是白忙活了? 小伍知道刘毅的犹豫,两人玩得好,他不免想劝他两句,“阿毅,你觉得你自己这里怎么样?”小伍指了指他的太阳穴问,“觉得自己聪明吗?” 刘毅以前觉得自己挺聪明的,至少他觉得自己在杨威镖局那么多兄弟里面,是聪明的那一小撮,但这次跟镖的经历,让他不禁怀疑他真的聪明吗? “行了,你不用告诉我答案了。我想说的是,我们不聪明不要紧,跟着聪明人走就是了。这一票,徐押司、杨总镖头都跟着全押,你觉得他们傻吗?” 刘毅不,他们可不傻。 小伍觉得该说的都说了,牛不喝水,难道还能强押着他们喝不成? 听人劝,吃饱饭,刘毅最终还是决定跟着大伙儿全押! 干了,赢了翻身做主亏了的话,大不了就当这笔财富没来过。 有一就有二,羊群效应可不是说说而已的。最后,大家都全押了,没有一个掉队。 于是,他们打山贼分到的那笔财富就被吕颂梨很好地利用了起来。 等后面,大家坐等分钱的时候,这些胆子小的,无比庆幸自己随了大众。不然,本来境况差不多的兄弟,将会就此拉开一大截差距。这事真发生了的话,他们真的会悔得肠子都清了。 第165章 薛诩入伙 在众人商量期间,吕颂梨在本子上做计划书。 她已经确定能调用秦家所得的财物,剩下的,她估计应该至少有一小部分人会支持她,至于犹豫没跟上的人,会有,但问题不大。 薛诩探出头来,“你还懂商道?” 吕颂梨头也未抬,“嗯哼,这有何难?” 薛诩自打跟了他们之后,就像一个隐形人,轻易不说话。他每天不见人影,不是躲在马车里看书就是在某个角落看书,吃饭的时候也是默默的。 总之一句话,就是不出工也不出力,陈昶安明显比他积极多了。他不会以为表现出这样吃白饭的姿态,他们就会赶他走吧? 吕颂梨也不着急,都上了他们的贼船了,想下去没那么容易,总能找到机会拉他入伙。这不,机会不就来了吗? 狂,够狂!这话出自一女子之口,真是不可思议。要知道,多少男子来干都不一定能干好的事,她却说这有何难?偏偏这话,他薛诩是信的。 “虽然商道你说不难,但士农工商,你们干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士农工商,还是士商工农,这样的等级排序重要吗?总体而言,他们都是组成整个社会的一部分人群,大家各司其职而已,为什么要鄙视商人?”吕颂梨好歹也曾经当过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虽然到最后也没接成班。但到了后世,士,即读书做官的人,都成了人民的公仆了。所以她觉得这条鄙视链,并不那么重要。 薛诩心想,她这话,好友听了肯定喜欢。 吕颂梨“商人的存在,能盘活经济,促进经济繁荣,提高老百姓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就比如现在,刚才那位李家村的老汉,想要几尺长安城的布料,总不能让他千里迢迢去长安城买吧?你瞧,商人的存在是不是很有必要?”而且谁还会和钱过不去啊。凭本事吃饭,凭本事赚钱,又不磕碜。 她这番话有好些个薛诩没有听过的生词,但他好像又能明白它们的意思。 就在这时,徐正、杨威、胡光聪以及秦家三兄弟一起来了,告诉她讨论的结果出来了,他们全员参与,那两车缴获的财物全交给吕颂梨调用。另外,需要他们做什么,可以直接安排。 吕颂梨没想到大家那么相信她,当即表态,“谢谢大家的信任,我一定努力做好这事,不让大家失望,至少不要让大家赔本。” 说完这句,她先让大伙儿解散,各自忙各自的去,具体的任务,晚饭后她会宣布的。 对于她的话,大家都没意见,因为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做过买卖。 等人走完之后,薛诩啧啧两声,“你这人心还挺齐的啊。”人心可用,真是难得。关键是他们都愿意听吕颂梨一个女人的安排。 “承蒙大家厚爱。”吕颂梨笑笑,邀请道,“见者有份,薛先生要不要也入一股?” “我没钱。”薛诩光棍地道。 “薛先生可以技术入股。” “技术?” “就是凭您的才华和本事占一份额,份额大小等同于我,如何?” 吕颂梨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但薛诩还是很警觉地道,“我没什么才华的。” “管账会不会?”吕颂梨笑眯眯地问,心里却在想,这才华就和怀孕一样,是藏不住的,总有一天让你自动露出马脚。 薛诩没说话,他虽然没钱,但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他就没缺过银子花。他缺钱了,就找个小势力主,一窝,出出主意,要啥没有? 吕颂梨大概能猜出他内心对钱财的看法,薛诩虽然身无恒财,但他有身为谋士的傲气,有那种千金散去还复来的自信。 “薛先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哪,总得为自己多作点打算的。你年纪也不小啦,该考虑一下养老问题了。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一个人的财富,虽然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志。但是,薛先生,等你老了如果依旧两袖清风,多没面子啊。”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吕颂梨这么一说,薛诩脸上确实不好看了,而且这画面,有点惊悚。 “而且你天天这样无所事事,不无聊吗?” 薛诩争辩,“看书!我在看书!这怎么能说是无所事事呢?” “薛先生难道不想看看,我们这一次能挣多少钱么?”吕颂梨这下直接用了激将法,请将不如激将。 薛诩心中不以为然,能挣多少,不就是三瓜两枣吗? “薛先生,你就帮我们管账吧。以你的本事,花不了多少时间的,这点时间,正好可以让你活动活动筋骨。” 于是薛诩就这么被吕颂梨忽悠着,半推半就地管起账来了。 吕颂梨说对了,他确实无聊了,山寨上的书他本来前两三年就看得差不多了,现在不过是重温而已。 晚饭过后,吕颂梨开始安排任务了。 “咱们废话也不多说,直接开始吧。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小试牛刀,先把李家村的柴胡和连翘给收上来。大哥,你和徐押司一起将咱们车队的各种物资清点一遍,最后汇总,登记造册,确认我们目前可以使用的资金有多少。” “二哥,你和杨总镖头一起,先去挑上一些人,这些人最好是面善一点的,能言善道的,或者有点语言天赋,学方言特别快的。从挑出来的这些兄弟中,安排两个人去附近村子打听一下往年小商贩们的收购价格。” 她先前在长安城时,其实对各常用药材的价格略微了解过一些,以此为基础反推原产地收购价也是可以的,但毕竟他们人都到了产地了,直接打听一下,更直观准确。 吕颂梨最后才看向秦晟和胡光聪等人,发现自家的小夫君秦晟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仿佛在说,我呢?需要我做什么? “六爷和胡哥的工作保持不变,继续护卫我们车队的安全,另外就是一路上需要多多打听当地药材商贩和名气大的医馆等信息。” 现在可不比后世,一个人去陌生村庄收购土特产也没事,那些小商贩能在某个村子做收购,必定和那个村子的村民有些关系的。 吕颂梨他们的做法相当于抢了那些小药商贩的饭碗,虎口夺食,肯定会有人不乐意的。不管她做什么,车队的安全永远是重中之重。有人,才有一切。 第166章 表演时间 接下来,吕颂梨发挥专长,开启药材品质鉴定之旅。 比如涉县连翘和柴胡、刑台内丘的酸枣仁、巨鹿金银花、承德黄芩、隆化苍术、蔚县知母等,这些道地药材经她之手鉴定合格的,全都收了。 关键是这一路她没闲着,还带出了两个学徒。 他们的车队每每在一个村庄附近停留,都会和村民们进行一次交易,他们或者用从长安城带过来的物资交易,或者金钱交易,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只要对方要,只要他们有,只要能让他们换到对方手里的药材,都能交易。 他们的阵仗弄得声势浩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个很成熟的商队,哪里知道他们其实是个拼凑而成的队伍? 他们动静大,就发生了吕颂梨之前考虑到的事,有人来找他们麻烦了。来找麻烦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些和各个村子有点关系的小药材商贩们。 刚过完年,开了春,还没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所以他们都没出动去村子里收药材,等着再过段时间,正好再把价格压一压。哪知一个不留神,家都被偷了,他们能不着急? 有些讲道理的,先礼后兵,直接找上他们,说他们这样做有点不讲武德,一如巨鹿的郭茂有些不讲道理的,一上来就要上演全武行,又如冯魁。 对于吕颂梨来说,这些人来得正好,正中下怀。这些才是她的鱼啊,呃,不对,咳,是她的目标。笑话,收购村民自己采集的药材,只是小打小闹。她的计划,从来就不止这点。 对于先礼后兵者,吕颂梨在野外风景优美之处摆上了桌椅,摆上了从长安城带来的美味的饼干点心等等,再沏上一壶好茶,然后让弟兄们礼貌地将人请过来,好好地招待了一番。 那些不讲理的,上演全武行的,就放任他们,先被秦晟带兵收拾一顿,再将人带过来。 反正第二个流程,都是到了吕颂梨出面以理服人的环节。 郭茂这种人比较好说服,其实不管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只要他们来,都会被秦晟带领的士兵们的武力震慑到。 其实在郭茂被带过来的时候,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冲动了。这时他已经不想计较对方在他的地盘上收购药材的事了,只想全须全尾地回去。却不料,对方反倒打起了他手中囤积的药材的主意。 其实郭茂觉得,对方给价还算诚意,没有让他血亏的强买强卖。如果他将手里囤积的药材卖给对方,他能小小地盈利一成。如果按他的计划,囤到年中再卖,他还要找人运过去,行情吧,也不好说,好的话,能盈利三四成。行情不好的话,也有可能亏本。 “……郭大兄弟,做买卖嘛,挣点就算了,永远别想着挣最多的钱。药材的价格太不稳定了,你拿到年中,占用资金不说,就一定赚钱吗?不一定吧?” “你还不如卖给我们,先挣它一笔,落袋为安,然后你手上也有了活动资金,以大兄弟你敏锐独道的眼光,等发现什么好的项目也能及时下手,不至于白白错失赚钱的好机会。” 薛诩看着已经陷入沉思的郭茂,心里知道这人已经被忽悠得晕头转向了,要上当了。 果然,没多久,对方就松口了。 打铁趁热,吕颂梨立即叫人提着银子跟他回去交割药材。 坐于一旁的薛诩心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这张嘴,真厉害,深得汝父真传啊。”不对,应该是青出于蓝,吕德胜那家伙只会将人批得体无完肤,恨不得没来这世上一趟。而他这个女儿呢,更了不得,棺材都能被她忽悠得打开盖。 对于他这话,吕颂梨不在意,“我哪里说错了吗?” 她只是浅浅地为对方分析了一下《中药材价格波动不稳的前景》以及《如何合理地利用手上的资源和资金》的情况,对方听进去了而已,有问题吗? “是是是,你没错。” “薛先生认识我爹啊?”吕颂梨随意地问了一句。 薛诩不以为意地道,“你爹在朝堂那么有名,这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两人闲聊了两句。 当然,也有不吃他们这一套的药材商,比如冯魁这人。 吕颂梨无所谓,对于这种顽固不化,拒不合作的,她只让对方结清一下他们的出场费,就放对方离开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冯魁憋屈着给了钱才离开的。 就这样,在穿越冀州时,他们一路走,一路交易,主要是和当地的药材收购商人进行交易,交易物品是品质上乘的道地药材。 别人流放或者出行,物资是越用越少。但是这一路来,他们的马车就没空过,消耗掉的粮食,空出的空间,又全部装满了药材。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吕颂梨的茶话会,有些个小药材商受到启发,做买卖有挣就卖,不奢求卖在最高点,真就凭着这一套,最后做大做强了。 有些个,还投桃报李,给他们介绍他们头上的客户,一些大药材商或者大医馆。 因为吕颂梨懂货,负责把关,他们收到的药材品质都是一等一的,次一点的品质,为了不空着马车,最开始会收一些,但到了后面,随着空间变小,基本都只收品质最好的了。 他们这一路上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挤挤,再挤挤,能放多少是多少,缝隙都不要放过’。 后面他们陆续又添置了一些马车,基本上,车队里的年轻力壮的男子都要轮流赶车。 等添置到第十三辆的时候,杨威找上吕颂梨,诉苦,“六少夫人啊,不能再添置马车了,没人会驾马车了!”算起来,他们这个车队已经有二十五辆马车了! 吕颂梨冷酷地道,“不会赶马车?那就学!只要学不废,就往死里学!” 杨威……难道连陈昶安这个十岁的男娃都要安排上吗? 有些药材收得多了,吕颂梨就会适时地抛售一些,抛售对象自然是小药材商们介绍的大医馆。 对于被吕颂梨他们一行人找上的大医馆来说,一整个冬天过去了,他们的药材消耗得有点大,正好要补货了。 因为吕颂梨他们收的药材品质好,价格虽然比他们在别处进货贵了那么一点,但高出的那点价格,又正好踩在他们还能接受的心理线上,心里已经有点乐意交易了。对方还负责送货上门,让他们省了不少功夫。不错,很不错。 而且吕颂梨他们可以接受现钱结算,也可以拿药材来抵。 吕颂梨他们点名要的药材,都是当地的道地药材,正好他们都囤积有不少。价格给的,刚好让他们有一点点赚头的那种。 对方一看便知他们是识货的,是行家,大医馆掌柜们就把那些花花肠子给收起来了,算出医馆要用掉的量之后,多余的就换给他们了。 薛诩是管总账的,发现这么一倒腾,看似没啥变化,但算起来,他们车队的资产的增长是蹭蹭的。 第167章 奸商啊 再往前就是幽州了。 他们现在暂时驻扎在幽州边上的一个小镇边上,从小镇到幽州,有四十里地的样子。 他们在冀州一带折腾了半个月,当初他们是从邯郸进入,经邢台、巨鹿、靴城、武城后,直接进入幽州辖区。 这会,吕颂梨就打算将大部分药材陆续出掉,目前已经和秦珩说过,让他派人去幽州主城打听能吃得下他们这批货的买主的消息了。 他们带着药材样品去的,没多久,打听消息的人就回来了,不仅带回来了他们手上的药材的大致的价格,还带回来了有意向交易的买家名单。 听到他们打听回来的价格,竟然是他们收购价的三倍时,所有人都吃惊了。这么一算的话,这一趟,他们竟然挣了两倍的盈利? 已经有人在暗戳戳地数手指了,他们在算自己这次能分到多少银子。 他们的本钱就是在青龙寨缴获的财物,经计算,折合成银子的话,大概是三万两。 其中两万是寨主裘海的私库,一万两是从青龙寨大库房分的,通华县县令张献分走了价值两万两的东西。这一万两里,其中有一千两是各种粮食,补充到了车队里。 而裘海的私库是秦晟带人找到的,直接拿出八千两奖励他们。其中秦晟单人分得四千两,侦察队所有成员平分另一个四千两。 他们五十多人能共同瓜分的总银子数是两万两千两。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今日将这批药材顺利出掉的话,能回来六万六千两? “好多钱啊。” “原来走商这么赚钱的吗?赚钱的速度这么快的吗?”有人喃喃的道。 多吗?吕颂梨不觉得,她快速地算了一下,她个人大概能分到五千两左右,她个人觉得这赚钱速度还是慢了。想当初,她卖给赵彬的止痛药,小半个月,就进账一万五千两。但是没办法,肥羊可遇不可求。现在将就着吧,能赚一点是一点,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哈。 吕颂梨说,“你们不要觉得这个很暴利。”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包括秦家三兄弟还有徐正杨威等人,半个月翻两倍,还不算暴利吗? 吕颂梨心中一叹,这些老实孩子啊。 “你们想啊,走商风险大。大家出门在外,难免会遇到各种灾祸意外,自然的灾难或者人为的祸患,比如山贼土匪等等,一不小心就是血本无归,甚至背时一点的话,连小命都要搭进去。故而,这些风险,我们也要算进我们的成本里去的。光这个风险值,成本往上涨五成,不过分吧?” 大家眼睛瞪得更大了,不是,这一路啥也没发生,你也要将这一路的风险值给算进去? 大多数人都只是在心里想想,偏偏吕明志把心里的话给咕哝出来了,“不是啊,二姐,这样子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明明他们一路平安的说。 大家转过头来,看向吕明志,眼中满满都是佩服,论胆大,还得是你啊,吕小弟。 旁边的秦晟偷偷地扯了吕明志一下。 吕明志侧头看向他二姐夫。 秦晟给了他一个眼神,你不要说话了,让你姐说。 吕明志??? “小老弟,你觉得我这成本加得狠了?”吕颂梨朝自家蠢弟弟露出一个爱的笑容,“我们这一路能平平安安,都是大家的功劳,还有你二姐夫的功劳。” 吕明志再次嘀嘀咕咕大家的功劳就是大家的功劳,为什么要把二姐夫单独拎出来表扬? 秦晟站直了身子,腰板不自觉挺得直直的。 秦珩接过话茬,“六弟妹说得对,其实冀州这一带山贼土匪多得很,主要是我们一行四五十人,壮年男子就有三四十人,煞气重,且看起来非常不好惹,才避免了很多麻烦。” 吕颂梨“最重要的是,大家当初齐心协力将青龙寨给干扒下了。青龙寨被人连根拔起一事传遍了整个兖州,并向冀州辐射,冀州一带的山寨应该都有所耳闻了。” 要知道,干土匪山贼这一行的,都有自己的圈子,相互之间,互通有无是很必要的,特别是兖州和冀州接壤,消息就更灵通一些了。 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就算幽州和冀州接壤又如何,如果换成别的药材商,想把这批药材安全地从冀州带出来,可没那么容易。是他们用实力震慑了这些山贼,让他们不敢妄动。 吕颂梨猜对了,青龙寨被人一锅端了的消息传来,他们这支队伍也出名了,冀州的土匪山贼们对他们真的是避如蛇蝎。这大冬天走商的,也仅此一家,很好认的。 所以,他们的车队在冀州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冀州的山寨寨主们,一个个安静如鸡。 即使很明显地看出来他们是一只大肥羊,土匪寨主们也只敢背地里暗暗地流口水,却一个个自己劝自己,这一定是他们的诱敌之计,太奸诈了!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冲动就会中计!看不见——看不见—— 一个个自我催眠,假装自己眼瞎,看不见吕颂梨他们这只肥羊在他们的地盘上蹦跶。 青龙寨就是前车之鉴,青龙寨两百多青壮啊,还不是被人家说灭就灭了? 杨威镖局的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后来才发现,这一路是不是有点安静了?整个冀州竟然没个地方让他们展现一下业务能力。 “所以,这一路平安是我们凭本事做到的,但不代表风险不存在,成本往上提五成是应该的。” 大家伙行吧,你说怎样就怎样吧,算你有道理。 吕颂梨接着道,“还有我们这一路上的损耗也得算上,再涨五成成本。” 众兄弟奸商!就算他们不沿途收购药材,他们也要走这条路前往平州的,难道就没有损耗了?她还要把这些损耗当成了成本,摊到了药材成本上面? “这么一算,你们还觉得我们赚得多吗?”吕颂梨问。 众人摇头,你这样的算法,谁也不敢说自己赚太多了啊。 吕颂梨满意地点点头,“赚两倍盈利,是我们应得的,大家心安理得地收受就是。” 对于这个价格,吕颂梨接受起来是真的一点也没觉得对方给多了。中间商赚差价,他们其实干掉了不少中间商,一个中间商赚得不多,但两个三个四个呢?层层加码,这价格不就咻地上去了?他们收购价便宜,那也是他们的本事。 “师傅,我觉得我们的药材品质不错,价格还能往上走走。”小伍说道。 小伍此话一出,不少人倒吸一口气,奸商,赚两倍还嫌不够?所以,他们还是太有良心了? 另外的人则侧目看向他。 吕颂梨笑着鼓励他,“你觉得还能往上调多少合适?”小伍就是她近来带的徒弟之一,她发现这个小伙子很机灵,学什么都很快,非常乐意给他机会去锻炼和成长。 “我觉得,再上调产地收购价五成这样是可以的,但是我更建议,上调三成或者两成,这样会更利于我们出货。” “伍仁考虑得很好,就按他说的来办!”吕颂梨一锤定音,“价格就这么定了,大家都去忙吧,辛苦两天,争取把这批药材给全部变现。” 大家都散了,秦晟没走,别人拉也不走。 秦晟打了一个直球,“你对伍仁有点不一样。” “有吗?”伍仁,每次听到这个名字,她都想笑。 秦晟幽幽地看着着她眉眼含笑的样子,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看到伍仁就会很开心。伍仁长得没有他高,脸蛋也没有他长得好,腿没有他长,另外,肯定没有他好摸! 吕颂梨抚额,她这下看出她家大宝贝不开心了,天知道,她只是想起后世的伍仁月饼啊!她后面找了个机会,拉着他到旁边的小树林去好好安抚了一番。 第168章 准备分钱 某处小树林 吕颂梨双手环住秦晟劲瘦的腰身,靠在他的怀里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心中腹诽,这人的学习能力也太强了,而且肺活量很好,学会换气之后,能直接将人亲晕了过去。 反倒是秦晟,眼睛亮亮的,原来亲吻的感觉是这样的? 秦晟低头,还想再来一次,吕颂梨坚决拒绝,用手无情地把他的脸拨开,休想再引诱她! 秦晟抓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八块腹肌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暗示味十足。 吕颂梨……这谁能顶得住? 一刻钟后,从小树林里出来,吕颂梨捂着嘴,心里骂骂咧咧,男人都是牲口,小奶狗亲起人来也凶得很。不过腹肌手感真好…… 快回到驻扎地时,吕颂梨停住了脚步,看向一边笑得傻兮兮的少年,这人现在笑得跟个二哈一样。 吕颂梨忍不住恨恨地掐了他的腰一下。 又掐他?秦晟忍住腰间的酥麻感,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嘛? “别这样笑。”笑得这么荡漾,是个人都能知道他俩干了啥好事。 “他笑怎么了又?” 吕颂梨示意他低头。 秦晟虽然乖乖低点了,但他心想,其实如果她想和他平视,他可以将她抱起来的,就像刚才那样。 吕颂梨伸出双手,给他捏脸。 她才揉搓了几下,就听见秦晟冲着她身后喊,“娘——” 吕颂梨浑身一僵,收起做怪的手,缓缓转身,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娘。 秦母笑眯眯地道,“阿梨阿晟你们回来啦?” “呵呵,刚才晚饭吃得有点多,出去转了转,消消食儿。”吕颂梨说完,找了个还没洗澡的借口溜了。 外面,只剩下秦家母子二人。 秦母心中感叹,小儿子小儿媳的感情真好。 然后她转过头来,叮嘱小儿子,“阿晟,让着你媳妇点儿。” 秦晟???他还不够让她的吗?他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她丢下他跑了,他也没说啥。算了,一个是他娘,一个是他媳妇,两个他都惹不起,他能怎么办? 接下来,药材出售的事进行得很顺利。 首先是吕颂梨他们收购来的药材品质是真的好,其次是他们找的买主黎珏背景不那么强大,但经商手腕很高,最重要的是个聪明人。 黎珏确实是个聪明人,他发现吕颂梨他们队伍里有行家,不好糊弄;还另外发现了他们的武力值很高,完全没有黑吃黑的可能。 而黎珏呢,又是真心想要这批药材,最后只能老实地交易了。 这日,买主黎珏带着人亲自到他们的驻扎地来交易。 吕颂梨带着秦珩秦昭出面招待。 杨威江湖气息重,徐正毕竟是押司,不能留着明显的把柄。生意场上,伍仁还在长成,尚且不能独挡一面。最重要的是,秦家目前还是流犯的身份,这事不能暴露。 所以,面对黎珏这样的老狐狸,还得吕颂梨亲自出马才行。 黎珏此时心里确实是疑虑重重。他来的时候就是带着疑惑来的,主要是吕颂梨这支商队出现得太突然了,冀州之地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股势力,他总得来探探底。 可是等来了之后,黎珏发现,招待他的竟然是以这位自称夫家姓秦的六少夫人为主,两位年轻的男子为辅,这真的让他太意外了。 然后黎珏发现,这些人的口音听着像是长安那边的?紧接着,好几次言语上的试探,都被这位秦六少夫发打了回来。这让他摸不清这帮人的路数。但他也明白了,对方只想着低调地将这单买卖做成而已,旁的不想多有牵扯。 然后黎珏就知道怎么做了,药材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最后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银两讫。 七万两的现银,吕颂梨全部直接兑换成黄金,黎珏也爽快地答应了。不然这么多银子,得用掉十辆马车来拉吧,这不是没事找事干吗? 其实不考虑赶路的话,这七万两银子不必总成黄金,就堆放成一座银山,然后大家一起分,那才叫刺激。就像后世某些公司某些拆迁大村年底分红一样,搞得热热闹闹的。 吕颂梨心想,会有机会的。 等黎珏让人将黄金拉来,就将十几车的药材给拉走了,人也走了个一干二净。 整个驻扎地就剩下吕颂梨他们一行人。 七千两黄金,也有八九百斤,一箱箱,堆放在空地上,闪闪发光,很是耀眼。 这些黄金都是他们这段时间赚的?在场的每一个人,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薛诩娘耶,原来做买卖这么赚钱! 难怪好友总说,如果他老了无处可去,可以留在他家养老。 等等,好友一定和他藏心眼了!他一定不止赚明面上的那些银子!等着,回头他写封信,看他骂不死他! 亏他以为他以前赚的都是血汗钱,舍不得给他增添负担,现在,他理直气壮地觉得,他赚那么多,多养他一个人怎么了? 虽然现在他也是有钱的人了,但是,他一定要找机会将以前给好友省下的钱给花掉!哼! 这时,吕颂梨直接拍了三下手掌,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后,说道,“各位,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这些黄金,都是我们这大半个月努力挣来的。现在,咱废话不多说,开-始-分-钱!” 劳累了半个多月,吕颂梨相信,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中听,更能刺激人心的了。 吕颂梨话音一落,现场先是一片静默,大家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的感觉,分钱?这就分钱了?! 紧接着,欢呼声顿时响起,顿时驻扎地里响起一大片叫好声。 “好!” “六少夫人爽快!” “六少夫人大气!” 看着如此热情高涨的众人,秦晟低声和胡光聪吩咐了几句,他一边听一边点头,完了,带走了几个兄弟,策马去了幽州。 吕颂梨看到了,只是不知道他让胡光聪去做什么,但她相信他,于是在说完刚才那些话之后,将舞台让给了秦珩和秦昭以及薛诩三人。 他们三人正坐在那里,拿着纸笔核算起来。 其实怎么分,如何分,早就有了章程,就是按照他们先前设定的五个梯队来分,每个梯队的成员分得的金银数目是一样的。但每个梯队能分到总额多少,要再商量商量。 这相当于军功的算法了。 第169章 挣利息 这些事,吕颂梨没有插手,反正金子就放在那里了,怎么分,一个人能分多少,慢慢算呗。高兴的事,持续久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如果她来办,这点账,她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给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分配方案。吕颂梨坚决不承认是自己懒,而是觉得速度太快了,他们享受不到太多的快感,不好不好。 其他人也以为她不怎么精通算术,毕竟她没表现出来过。于是三个大男人在吭哧吭哧对账的时候,吕颂梨悠哉悠哉地享受着小家伙们众星捧月般的服务。 目前他们的总人数是五十四人。 其中,因为薛诩的加入,吕颂梨的承诺,第一梯队直接由六人变成了七人。 如果是她来安排的话,第一梯队她就要直接划走三万五千两银子。其中每人分得五千两。一个集体,在分润功劳和利益的时候,头部吃肉,很正常。 剩下一半,由四个梯队组成的部下去分。 第二梯队乃是各队副手,比如胡光聪和杨威镖局的副手杨子发,还有四个差役,加上一个吕明志,也是七人,划走一万两左右,每人分一千五百两是合理的。 这样一来,就还剩下两万五千两这样。 第三梯队是负责侦察的士兵,人数十四,他们出力颇多,再划走一万多两左右,算每人八百两是合理的。 第四梯队乃杨威镖局的十八人,加冰墨刘二喜四人,一共二十二人,再次划走一万两左右,每人五百两,合理。 第五梯队,也就是秦家的女眷加孩子,加一个陈昶安,八人,去分剩下的两千四百两,每人分到三百两。 这笔七万两的银子,刚好瓜分完。 最终秦珩三人耗时小半个时辰,商量出来的分法,和她预计的一样。 确定好分配方案,然后他们仨干脆就把后面的工作给一起干了,一个唱名,两人取金子发到每个兄弟手里。 就在这时,胡光聪他们回来了,他们买回来了上百只养了半年左右的小公鸡和小母鸡,另外还买回来了六十个带锁的箱子。每人一个,可以存放分到的金子。 他们这一举动,纷纷得到了大家的赞扬,“可以啊兄弟,你们真是太贴心了。” 发放完前四个梯队,到第五梯队时,唱名的秦昭有点脸红了,想大包袱一裹,把剩下的黄金全兜走,也不唱名了,私下自己人分分就行了。反正剩下的两千多两金子除了陈昶安的一份,全都是给秦家的女眷和孩子的。 看着孩子们因为不能上台亲自领属于自己的金子时,一个个失望的眼神,吕颂梨不同意。秦昭这是主观性地按照自己的感受去替孩子做决定,而非站在孩子的立场做决定。 这时代的大人就是太谦虚含蓄了,对孩子喜欢用批评式教育,在正式场合夸夸自己的孩子怎么了? 吕颂梨觉得,孩子们做得不对的,要批评,指出哪里不对,再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让他们知道改正的方向。做得好的地方,应该表扬和奖励,多鼓励他们往正确的方向走,另外,这样也能培养孩子们的集体荣誉感。 在吕颂梨的争取下,孩子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地上去领属于他们的三十两黄金,聂云娘抱着孩子和秦母缀在最后,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孩子们毫不怯场,一个个眼睛明亮有神,挺着小胸膛,伸出一双小手接过发给他们的三十两黄金。 一刻钟左右,每个人都分到了金子,少的有三十两,多的有五百两,一百五十两。 在场的兄弟们,很多人,从小到大,都没摸过这么多的金子。情感细腻的,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三十两黄金,大概是三斤七两多,对于秦葭和秦涵两个八岁大的孩子来说,捧住不成问题。但对于小两三岁的秦渝和秦蓁来说,就有点重了,小手一直抓不住。 秦昭想帮他们拿,都被两个小家伙扭过小身子,背对着他,拒绝了。 随即,两个小家伙喊来哥哥姐姐帮忙,“大哥大姐,帮我们拿一下啦。” 秦昭…… 秦昭这个亲爹差点没被这两小只给气乐了,他们这是在生气刚才他不让他们上台的事还是不信任他,怕他贪墨他们的金子?拜托,他可是分到足足五百两金子的人,还能看上他们这区区三十两? 只见四个孩子,不对,是五个,陈昶安也过去给他们搭了把手,五个孩子齐心协力,把所有的金子搬下台。五小只来到六弟妹跟前,把手上的黄金放到她跟前。 旁边的秦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昭和自家大哥对视一眼,这些破小孩子,怕是不能要了! 吕颂梨挑了挑眉,淡定地看着几个孩子,“孩子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最好的六婶婶,金子给你,你帮我们保管好不好?” “最会赚钱的六婶婶,金子给你,你以后赚钱带上偶们好不好?” “最有本事的六婶婶……” 孩子们一个个嘴甜得不行,高帽一顶顶地给他们六婶婶戴上。 秦晟果然,他的预感是对的,他的金子还没来得及上交呢,这些小破孩就捷足先登了! 吕明志看到自己刚分到手,还没捂热乎的一百五十两黄金,陷入了沉思,他好像看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生财之道。 其余众人秦家几个小孩子真聪明,呜呜,其实他们也想继续被带飞。 吕颂梨噗呲一笑,等收住笑容后,她才苦恼地道,“可是六婶婶目前也没什么好的赚钱的点子呢。”她这话不仅仅是对孩子们说的。 “没关系啊,六婶婶,我们把金子存放在你这里,你要用的时候就能用了,你只需要每个月付给我们一点点利息。” 哈哈,吕颂梨笑了,“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敢情他们是把她当钱庄了? 她前几天拿了他们之前在秦府时每月发放的月例为例子,给孩子上了一节财商课,目的是培养孩子的财商意识以及对金钱的规划和利用。她没想到,今天孩子们就给她现学现用了? 其他人则是惊呆了,娘耶,秦家的这些孩子是怎么教出来的?小小年纪,已经死精死精的了。 秦家其他的大人们也没想到,孩子们竟然如此聪明?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赚钱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六婶婶让不让他们赚到这笔钱。 “是姐姐想出来的。”秦渝小嘴叭叭,卖姐姐卖得毫不犹豫。 秦葭不好意思地笑笑。 吕颂梨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葭葭真厉害。那行,你们和六婶婶说说,你们每个月想要多少利息……”孩子们有这慧根,她不介意教导一番。 她发现了,这个时代的孩子们并不是不聪明,其实他们在这种没有多少污染的环境出生,生理条件比后世的孩子还要优越,他们缺乏的是后世那种信息爆炸时代很容易撷取知识的环境,只要让他们有足够的见识,他们同样可以很优秀。 第170章 孩子白养 最后,吕颂梨给了孩子们七个点的年利率。 “六婶婶,七个点是不是少了?” 孩子们很吃惊,之前,她讲课的时候,用的例子,给的是八个点耶。为什么六婶婶只给他们七个点嘛。 年利率他们知道,六婶婶和他们说过,他们记得的,就是按年给利息,点数他们也懂,一个点,就是百分之一。 大人们发现,自己听得懵懵懂懂,反观孩子们,像是听懂了?汗颜。 秦家人完全没想到,吕颂梨这一路上一直带着孩子们玩,原来不光是玩,竟然还教会了孩子这么多东西! 孩子们不开心了。 秦家其他人欲言又止,很想和吕颂梨说,给孩子多点利息,孩子们这么聪明,这些利息他们自己来出都行。 吕颂梨朝他们看了一眼。 秦晟冲家人们摇了摇头。 吕明志也紧张了,他二姐常说,家长在教导孩子的时候,家里其他人在当时最好保持安静,不要出现唱反调的情况。不然孩子们要不知道听谁的了。那么,这次的教导就是失败的。 之前在长安时,他爹就觉得二姐说得对,所以在他爹教导小侄子吕骁的时候,他大哥大嫂都不能说话的。当然,事后大哥大嫂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可以提出来,但当时不能护着孩子拆台唱反调什么的。 面对小豆丁们,吕颂梨笑眯眯的,但说出来的话,冷酷极了,“其实我一开始只想给你们六个点而已的,多给一个点,是觉得你们这事做得好,奖励的。” 一听前面那句,孩子们小脸都垮下来了,七个点都是高给的吗?呜呜—— “你们想啊,你们把金子存在六婶婶这里,是想赚钱对不对?” “但是六婶婶现在不缺钱啊,目前也没有更好的赚钱的点子,六婶婶手上所有的资金都是空闲的。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还要支付你们利息,六婶婶是不是吃亏的?”吕颂梨掰开了和他们解释。 大的三个孩子秦葭、秦涵、陈昶安努力地消化她的话,好像确实是六婶婶说的那样。 另外两个,秦渝和秦榛还太小了,一脸懵懂。 “在这样的前提下,六婶婶当然是想亏得越少越好了,对不对?” 孩子们仰着头看着她明白了,所以六婶婶才不想给他们八个点的利息。伤心了。 吕颂梨给他们建议,“不然,你们可以把金子存在你们阿爹那里?祖母那里也可以。他们应该会愿意付给你们高利息。” 听到这话,秦家人都看向孩子们。 听到这里,秦珩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对孩子们笑着道,“如果你们把金子存在我这里,我给你们八个点。” 秦母也连忙说,“我给九个点。” 秦昭不甘落后,“我给十个点!” 孩子们看向秦晟,“六叔叔呢,你不愿意给我们高利息吗?” 吕颂梨将秦晟拉过来,笑眯眯地道,“你六叔叔的金子都是六婶婶的,他没钱支付你们利息。” 孩子们失望地哦了一声。 “怎么样,你们决定好存哪里了吗?” 秦昭心中莫名的胜负欲起来了,看着孩子们大声道,“存在我这里,我给的利息最高!” 哪里知道他话音刚落,秦蓁和秦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拒绝之意很明显。他们怕存着存着,金子全没了。 秦昭……他儿子和女儿太会给他这老爹拆台了! 秦涵一切向姐姐秦葭看齐。 秦葭迟疑,秦葭觉得她爹还好,应该不会私吞她和秦涵的金子,但三叔三婶就不一定了。这也是他们之前四兄弟姐妹商量过后,决定把金子放在六婶婶这里的原因。 “六婶婶,我们能商量一下吗?” 吕颂梨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几个孩子将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阵。 吕颂梨发现,陈昶安和他们也能玩到一起,还玩得挺好。 其他大人也挺好奇几个孩子最后会商量出一个什么结果的。 没多久,他们就商量好了,告诉吕颂梨,“六婶婶,我们商量好了,我们决定还是将金子存在你这儿。” 吕颂梨挑眉,“为什么?我这利息可是最低的哦。” “我们放在六婶婶这里,利息虽然只有七,但是安全。放在别处,不安全。您说过的,高利息通常伴随着高风险。我们如果存在别处,有可能最后会连本金都没有了。” 吕颂梨抚额,这又是她教过的,谨防金融诈骗小课堂。她当小故事讲的,他们怎么记得那么牢? 秦珩…… 秦昭…… 扎心了,兄弟俩忍不住自我怀疑,他们这当爹的有这么差劲吗?说好的父母孩子之间的信任呢?这几个小破孩不是白生了吧? 孩子们告诉亲爹,“六婶婶最值得信任,她答应我们的事,都有做到。没有因为我们是孩子就糊弄我们。” “行叭,既然你们那么信任六婶婶,那六婶婶就接受你们把金子存在六婶婶这里,我们签个契约?” “要的。”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郑重点头。 秦家人这会算是明白了孩子们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试想,哪个大人会郑重地和八九十岁的孩子订契约呢? “孩子们,你们最亲爱的六婶婶好心提醒你们,不要全部存完,给自己留一点金子,做为活动资金。” 有些孩子听话,留了一点,比如秦葭等有些孩子没听她的劝,直接存完,比如秦渝。 问他原因,这娃倒是光棍,直说他没钱的时候,就问爹娘要,他们还会不给吗? 秦昭和聂云娘对视一眼,这儿子还能要吗? 最后吕颂梨笑盈盈地收起已经签好的契约,小青瓜们,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慢慢悟吧。 这一夜的驻扎地,注定是个狂欢之夜。 此刻大家都很兴奋,精力无处发泄,他们打算一起整治一顿晚宴,于是一个个开始忙活开了,烹羊宰鸡,下水抓鱼…… 大家伙们忙活之余,见吕颂梨这个秦六少夫人在和秦家三位公子说话。他们还注意到,秦三少脸上一直挂着的轻松笑意有一瞬间收了起来,但立即又笑了,仿佛他们看到的是错觉。 第171章 狂欢夜 没多久,秦家就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秦珩作为秦家代表,代为公布,“各位兄弟,经过我们商量后,决定拿出三千两,奖励那些在这段时间表现得特别出色的个人。人数不多,只有六人,每人五百两。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上前来。” 惊喜,这绝对是大惊喜。 这段时间表现得特别优秀的人,完全没料到会得到秦家的奖励,这完全是天降馅饼啊。 他们这些人,可以说,基本上是为他们秦家服务的。秦家这样的做法,真可谓是面面俱道了。 秦家用这样的办法告诉在场的所有的人多劳多得,表现好的,我们都看在眼里。 这六个名额,都是在第三第四梯队里甄选出来的,被念到名字的人很激动,没被念到名字的,也暗暗决定以后要更努力。因为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辛苦付出,被上头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更能触动这些底层汉子们的心的。 秦家这是给本就热烈的气氛再添上一把火。 这一夜,很多汉子们都喝高了,喝高之后,大家抱头痛哭。 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银子这么好挣。 毫无疑问,这一次,秦家是最大的赢家。光是现银,就分到了两万多两,即使拿了三千两出来奖励表现优秀者,仍有一万七千两现银入账。 更别提,车队里还有三车药材,都是单独属于秦家的。这三车药材起始资金用的是秦晟分到的四千两购买的,因为吕颂梨一开始就说明了用这笔银子购买的药材是打算运到平州自用的,不卖。 在经常受到外族侵扰的边境,药材是稀缺资源,大家伙都能理解。 对于秦家分走那么多银子,他们一点意见都没有。 这笔七万多两银子的进账,从无到有,都是秦家人在筹谋,他们只是出个力而已。如果没有秦家人谋划,他们一两银子都分不到呢。 人家拿得多,那是人家本事。他们就跟着忙活了半个月,活也不危险,吃的用的都很好。大佬们吃肉,他们喝汤,太正常了。 现在,他们这些兄弟,最少的分到了五十两黄金,也就是五百两银子,多的能分到八百两一千五百两,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啊,他们就发家致富了。 他们这话并不是夸张,长安城郊上好的土地,十两一亩,五百两就能买上五十亩,光是收租子,就够家里一年的嚼用的了。 “老弟啊,你不知道,我们这些镖师苦啊。我们要是一直窝在镖局里,一个月也就拿个二两银子。出去走镖能多赚点,但出去走镖都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也就多挣几两碎银。” “老哥,我们当差役的不也一样?可能钱能比你们多一点,一年押送两趟犯人下来,能有个五六十两银子吧。但是我们当押送犯人的差役也很辛苦的,一年四季,鞋子都不知道走断多少双。这苦谁懂啊?” “你们差役没点灰色收入啊?” “你是说盘剥犯人啊?哪敢啊,除非犯人亲戚打点,我们敢拿点,多了也不敢要。盘剥虐待犯人我们是不敢的,万一惹到那些将来能起复的犯官,那就是给自己给家里招祸,我们可不是那等鼠目寸光之辈!” “老弟说得对,聪明。” “不说这些了,来,喝酒!” 徐正和杨威也在边上吃着烤肉喝着酒,两人都很克制,并未喝高。两人看着底下的人喝成这样,都无奈了。 这回两人各分到了五千两银子,这段时间相处,相互间也熟悉了,不免问起对方接下来的打算。 杨威有点想金盆洗手了,想着将秦家平安送到平州,回去后,就好好考虑金盆洗手的事。有五千两压身,他一家子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好下半辈子。 徐正不赞成他金盆洗手的想法,没了杨威镖局的武力值的保护,他们那个小家不就正如三岁孩子抱金砖过闹事?这还能好?他正应该利用这笔钱,把杨威镖局做大做强才对。 杨威听了,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然后不免问起他的打算来。 徐正也不瞒他,告诉他,等将秦家平安送到平州之后,他们回长安之后,会举家搬往平州。 “什么?!”杨威激动地飚了高音。 “嘘!”徐正示意他别激动。 杨威深吸了两口气,才将心中激动的情绪平复了少许,原谅他,他实在太惊讶了。 “不是,你这一趟回去之后,就要全家搬到平州了?”要不要这么夸张? “嗯,我在出发前,家慈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想法。” “可是想法归想法,不一定会落到实处吧?” “你不了解家慈,她一旦决定了的事,通常都会努力地做到。另外,我本人也很支持这个决定就是了。” “长安不比平州这个边陲小镇要好?” “长安是好,但是长安的各种好处,你要有那个资格享受到才行啊,比如书院,比如好的夫子……” 徐正提起这个,杨威也泄气,因为他家儿子也享受不到这方面的好处。 “你舍得你这身衣服?” 徐正笑了笑,问他,“刚才秦家的几个孩子的表现你也看到了,难道就没什么想法?” 杨威想起刚才秦家的几个孩子的表现,包括陈昶安在内,他们都看到了。他们的对话,他能听懂一点点,就已经觉得这些个孩子很有想法,很厉害。 徐正正是看到了这一幕,才坚定了从长安城搬去平州的决心,他娘的决定是对的。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秦六少夫人是他小侄子的亲姨,她不可能不管亲侄子吧?自家的几个孩子都比较团结,应该多少都能沾点光吧?要是有幸能被她教导一二,耳濡目染之下,将来肯定会比不被教导有出息。 他们这些大人累死累活的,不就是为了孩子吗? 他在长安只是个吏,又不是什么大官,没什么放不下的。而且正因为他出自长安城,到了平州,在衙门找个活应该不难。 “除了这个,长安城还有别的好处啊。” “别的好处,生活上的便利?不用说,我不考虑这个。” “但是平州属于边境,经常受外族侵扰,这点你得考虑吧?” 徐正反问他,“你觉得秦家那几位,会放任自己以及家人,暴露在危险之下?” 第172章 再次被逮 与此同时,吕颂梨他们驻扎地一公里外,埋伏着这么一波人。 一道人影在夜色中狂奔,他刚回到埋伏地,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了,“前面的情况探清楚了吗?” “回段爷,探清楚了,对方大概是分了银子,一群人陷入了狂欢之中。” 段凯申当即道,“好极了。”这说明对方没有丝毫防备。 这帮人是这两天出现的,带着药材在幽州打听买主,那些药材他看过,品质是很不错的,并且他还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对方的量。得到答案后,他挺吃惊的。当时对方问价,他也给了一个自认很不错的价格,并且还挺有自信对方会和他交易的。 因为在幽州,能一下子吃下他们这批药材的药材商不多,他算一个,黎珏算一个。 他给价后,对方说要考虑考虑,他就让人稍微留意一下对方的动向,没想到对方转头却和黎珏交易了! 对方这么不给他面子,就别怪他对他们出手了。 段凯申“兄弟们,这是一只大肥羊。对方从冀州拉出来的十几车的药材,那药材的品质很好,黎珏少说也得花上四五万两才能将它们买到手。咱们呢,干了这一票,就有至少四五万两到手!” 段凯申一说完,周围的人呼吸声都重了。 “段爷,带兄弟们冲吧!” 段凯申伸手压了压,“再等两刻钟,让他们多喝点,咱们就能少费点力。” 看着上百号蓄势待发的兄弟们,段凯申满意地点了点头,黎珏就是傻,还老老实实地和这帮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商队交易,他们配吗?即使对方是一条过江龙又怎么样?到了幽州,到了他们的地盘,是条龙都得给盘着!是虎都都给他卧着。 好好的交易,他们不干,非要下他的脸,现在他动怒了。他这次带来了上百号兄弟,准能将对方给一锅端了。这批药材还是他的,现在只不过是多了一道工序罢了。 三刻钟后,等他们慢慢摸到对方的驻扎地,发现不少人确实喝高了,还没等他们开始偷袭,突然两三道尖锐的哨声响起。 “敌袭!敌袭!有人来抢金子啦!” “敌袭!敌袭!有人来抢金子啦!” “敌袭!敌袭!有人来抢金子啦!” 这话连喊了三遍,不止段凯申这边的人懵逼,他们这都还没开始呢就被发现了? 车队这边,先前喝得有点醉了的兄弟们也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什么?有人要抢老子的金子?!” 不管是镖局的还是侦察队的兄弟,没睁眼,手就拿紧了刀,睁眼之后,就看到段凯申带来的人了,“是你们要抢咱的金子?看老子打不死你!” “老子好不容易撞大运跟对大佬赚了点安身立命的金子,容易吗?你们还要来抢?” “就你们,还想打劫你爷爷?你怕是不知道青龙寨是怎么没的!” 接着,就是一阵咿哇乱杀。 这些厮杀的汉子们,没注意到秦家那边的帐篷有点过于安静了。 薛诩背着自己熟悉的小包袱,从一条小路里钻出,他最后朝车队的驻扎地看了最后一眼。 人哪,得意忘形,必生祸端哪。车队之祸,就在眼前,他不得不走呀。 对方多半是冲着他们刚挣的金子来的,只要他们识时务一点,乖乖把金子交出去,性命应该无碍,若是反抗,给对方造成伤亡的话,就不好说了。 他知道自己心肠硬,但是,这世道,人活着本就艰难,再胡乱心软,乱发善心,是要遭罪的,可能还会丢掉小命。薛诩面无表情地想道。 他将自己的小包袱托了托,里面的重量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许沉重。 诶,说起来他还挺喜欢这支车队的,看在这段时间,他们供他吃又供他喝还带他挣钱的份上,等他到了幽州,就去给他们搬个救兵吧。 接下来,他往哪个方向走呢?唔,近来北方有点危险,他还是去南方投奔好友去吧。 他正打算抬步呢,一道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 “薛先生,你这是打算去哪?”吕颂梨调侃的声音响起。 薛诩缓缓扭过头,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吕颂梨。 再次被逮,薛诩腹诽,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每次想逃,你都知道,并且能精准地猜到我逃跑的路线? “今晚的月色有点好,我出来走走——”薛诩讪讪,他有点想他好友了,有错吗?他说的是真的,呜呜…… 吕颂梨身后的兄弟们忍不住抬头,今天初三,有什么月色?天上有月亮吗?毛都没有!还月色呢?!你这话和跳进旱塘扑通扑通响有什么区别?真是文人一张嘴,骗人的鬼。 吕颂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道,“今晚的月色确实挺好的。” 薛诩的脸皮抽了抽,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脸皮还不够厚。 其余人都忍不住再次抬头望天,哪有月色了?明明黑漆漆的一片啊。难道聪明人看到的天空和他们这些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这厢,吕颂梨和薛诩在聊月色,另一边,此时已经火光冲天,厮杀声震天响。 吕颂梨和她身后的人都看向那边,但都没有动。 “秦六少夫人,你不带人回去帮忙?”薛诩忍不住问,听那动静,来人人数应该不少。 “不用,都已经安排好了。而且,专业——” 吕颂梨还没说完,就被薛诩打断了,“我知道,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嘛。” 吕颂梨笑了笑,没再说话。 “秦六少夫人,你早知道有人想打劫?”薛诩问。 “薛先生不也早猜到了?”吕颂梨侧头,看了他一眼。 薛诩讪讪,他是猜到了,但没告诉他们,现在显得有点不地道了。 他本来是想说的,但后来秦家决定拿出三千两来奖励六名表现优秀者一事,又给这本就热烈的氛围推了一把,这烈火浇油的举动,直接掐灭了他想提醒一二的心思。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势力主了,骤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或者利益,这个时候,他们难免得意忘形。 色令智昏,财令智昏,在这个时候他们往往都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的。平时再雄伟大略的人,这个时候脑子像变成了豆腐渣一样。 他哪里想得到,人家一直保持着清醒,这女人可怕,太可怕了。 第173章 三箭齐发 第173章 “你什么时候猜到会有这一出的?”薛诩忍不住问。 吕颂梨“你猜?” 薛诩思索了一下,道,“你们秦家决定拿出三千两奖励六名表现优秀的成员的时候?” 薛诩回过味来了,这是他们今天唯一碰头商议的机会。当时秦昭还皱了下眉头,接着他们就公布了好消息。应该有不少人误会他当时不愿意拿银子,却没想到,他是因为别的事皱的眉。 “所以,在明知有黄雀的前提下,你还主张分银子,你是故意的?”薛诩琢磨了一下就猜到她推进分钱这一场的用意,一般人在猜到有黄雀在后的前提下,通常都会压着金银,先不分的,专心对付外敌先。 吕颂梨只道,“分钱也是兄弟们的期盼,我只是不忍他们失望罢了。” 做戏嘛,当然得做全套了。动静弄得越大越好,越热闹越好。这样鱼儿才能上钩嘛。 薛诩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只剩下叹服。这是个怪物吧?!一下子挣了那么多钱,被所有人都恭维着,谁不飘飘然的啊?偏她还能保持冷静理智,然后不骄不躁地布下这一局。甚至嫌火烧得还不够旺,后面还添了一把火!但凡男子能如她这般,如此宠辱不惊,必成大器啊。 随着那边的厮杀声渐小渐远,吕颂梨对薛诩说道,“来活了,薛先生出自青龙寨,能否指导一下兄弟们怎么把活干得漂亮?” 薛诩听明白了,要把这事嫁祸给青龙寨呗。 “那当然没问题。”干活就干活呗。 拿人手软,吃人嘴软。他薛诩凭本事吃饭,不管投靠哪个势力主,他都出谋划策过,所以不管吃喝拿钱,他都不亏心。 但是他跟着秦家一行人这么久,东西没少吃,钱也没少拿,现在想想,良心有点痛呢。诶,说起来,他的心还是不够黑啊。 另外,他已经不想溜了,再溜一次,再被逮一次,就是三次了,他薛诩丢不起这个人。 而且,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三。 一个时辰后,段凯申带着仅剩十余人仓惶逃窜。 他整个人惊魂未定,天知道他们在这一个时辰里经历了什么。才摸到对方的驻扎地,就被发现了,双方直接进入厮杀环节,他们偷袭不成,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然后,他们还被点杀! 对方在四周的高处埋伏了弓箭手,还是那种准头很好的射手,他们在打斗之余,还得防四面八方射来的冷箭, 当时他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等好不容易冲出包围圈,自己带来的百来号兄弟已经折进去了八成。他这下,再也不骂黎珏傻了,傻的人不是黎珏,是他段凯申才对!他段凯申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大蠢货! “段爷,这是军中战将的手段。”心腹和他说。 段凯申听完一惊,这过江龙到底是哪路神仙? 段凯申知道自己搞不过了,一狠心,高声道,“背后的高人,在下段凯申,幽州主薄段岍是我叔。这次恕我眼拙,是我有眼不识秦山,冒犯了诸公。还请诸位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段凯申在此发誓,这次的事,我绝不追究!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这段话,段凯申就屏住呼吸,是生是死就看今朝了。 秦晟双手挽弓,瞄准,他对于段凯申的求饶丝毫不为所动。他带着百来人前来,明显不想给他们留活口。 回应他的,是夜色中当空一箭,他被心腹用力推开,不然直接中箭。 段凯申当即脸色一变,大声道,“你们确定要赶尽杀绝?!我要是死了,我叔叔不会放过你们的!”他只能祈祷对方能顾忌一二,同时他的眼神不断扫视,准备找机会开溜。 依旧没有人说话,但是一道箭矢的破空声,在夜里非常地清晰可闻。 段凯申似有所感,循声望去,瞳孔不自觉地大张,只见三支箭矢朝他门面疾射而来。他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人,为什么对方在暗夜里眼神那么好? 这是?三箭齐发! 他完全反应不过来,三箭就直接穿胸而过! 段凯申低下头,看着没胸而入的三支箭,心脏的疼痛,在提醒着他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他不明白,他就是出来欺欺生,打个野食而已,怎么就把小命给弄丢了? 他不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时候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他连秦家一行的底细都没查清楚,就出来打劫,踏到铁板也正常。 其实想想敢怪不了他,青龙寨再怎么出名,也只是在兖州地界有名,相毗邻的冀州能听到点风声,隔了一个州的幽州基本听不到什么风声了。 总之一句,死得不冤。 “六少将军,你可真厉害!” 士兵们太崇拜秦晟了,以致将之前在军的称呼都喊出来了。 大晚上的三箭齐发,全部命中心脏,太厉害了。 “胡副队,我发现晚上我的视力变好了。”今晚的夜战,打得太过瘾了。 说起这个,好些个士兵附和。 “是啊,我也发现了。” “对对,以前远一点的地方我就看不清了。” 以前十丈以内还能勉强看一下,远一点,就不行了,模糊。现在看向远处,真是清晰。什么原因改善了他们的视力的? 这时候的士兵都有夜盲症,吕颂梨这段时间,没少让厨师变着花样给大家做动物肝脏的菜来吃。 以前动物的内脏都是给下人们吃的,另外就是动物肝脏腥臊味重,如果不是食物紧缺,好多人都不愿意吃。但是有吕颂梨口述的做法,厨师巧手做出来之后,动物肝脏还挺好吃的。还有鸡蛋,后面都是每日必备的。他们吃得多了,夜盲症自然就好了。 他们热烈地讨论视力的时候,离他们一公里的山头,有响动。 秦晟皱着眉朝那边看了一眼。 “黎爷,段爷那边可能有麻烦了,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不去。”黎珏摇头,他打算带着他的人悄悄离开了,他不想惹麻烦。 他和段凯申不是一伙的,只是发现这家伙的异动,所以跟上来,远远地看看。现在明显段凯申那伙人不敌,麻烦了,这到底是一帮什么人? 第174章 天降黑锅 当秦晟一行人,抬着段凯申与其心腹的尸体回到驻扎地时,他们已经在收拾战场,不对,是布置战场了。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扒了下来。 然后,在薛诩的指点下,段凯申带来的这些人的死状,以及周围细微之处‘不小心’留下的痕迹,细查之下,线索全指向山贼作案。 秦家三兄弟开始排查伤员的情况。因为他们早有防备,整个车队没被偷袭成功,受伤者有,但死亡的没有。重伤、轻伤、无伤的都被分拣出来,然后秦珩和秦昭开始唱名,抽调待会去干夜活的人。 在场的弟兄们,轻伤和无伤的都昂首挺胸,努力让自己表现得神采奕奕,争取被选上。 秦珩和秦昭一共挑了二十人出来。 秦晟他们抬回来的那心腹身上的外衣也被扒了下来,秦珩接过,正好他的身形和那位心腹有点像。 “刚才点到名的,穿上,准备出发!” 其他没被选上的,有点失落,这时吕颂梨笑道,“今晚大家都有活,被抽去干夜活的,任务重,留下的,任务也不轻。所以,都打起精神来!” 她这话适时地将没被选上的人的情绪安抚下来。 秦珩和秦昭带着刚才从敌人嘴里拷问出来的信息,两人一起带走了二十人,驾走了八辆马车,每辆马车里面都放了三四口装着石头的箱子。 秦珩和秦昭走后,他们又花了点时间将现场布置完毕。 秦晟找机会和吕颂梨说了刚才他射杀段凯申时,一里地外的山头好像有动静。 吕颂梨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吕颂梨召集了大家伙,说了连夜赶路的事,“此地不宜久留,今晚大家辛苦一点,赶个夜路,全速赶往右北平郡。” 薛诩明白,吕颂梨这是打算改道了,走另一条路,绕过幽州,直接进入右北平郡,不入幽州府城了。她这个决定他还是比较喜欢的,君子不立危墙。他刚才听说了,来埋伏他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幽州主薄的侄子。 离开前,吕颂梨还最后检查了一遍驻扎地,确定没有留下任何身份指向性的东西之后,才登车离开。 杀个野外小boss没什么,关键是,摸尸!不然,费那么老大劲弄死个人,啥也没捞着,这不是她的风格。其实摸尸这事吧,她倾向于让秦晟这个小红手去。但是,在抽调了一半过武力值的前提下,秦晟还走了的话,他们这群老弱妇孺,遇上危险真的会出事。 所以,吕颂梨果断让秦晟留下来保护他们。反正摸尸是意外之财,能捞多少是多少。他们一行人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段凯申名下的某个别院 这一夜,别院的管家一直在守着大门。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神情自若,到后面的皱眉凝重。 就在他站起来,决定再派些人去看看主子爷有没有出事时,别院外的地面传来了一阵嘚嘚声以及马车拖拉重物轮子发出的沉闷声。 没过多久,别院大门就被敲响,他在里面和外面的人对了口号之后,果断把门打开,“回来了?哟,这是连对方的马车也一并接管了啊?” 可门一打开,他就被人推搡到了一边。管家心中暗骂,段爷手底下的人还是太粗鲁了! 幸好被一个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这才没失态。 “徐管家小心啊。” 管家看了一眼扶着他的人,对方穿着熟悉的衣服,脸上因为经过战斗,脸上除了有两块泥印子之外,还有些血丝印子,看不出来是谁。但他家主子爷手下多,脸生也是有的。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伍仁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徐管家可以叫我小五。” 旁边的秦昭叫嚣着,“库房在哪里?” 叫魂啊叫!徐管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小子,横冲直撞的,没礼貌。 “库房在里面。” “赶紧带路!” “等下,段爷没来?”徐管家眯着眼看向外头,没看到段凯申本人,却看到他的心腹阿坤。徐管家注意到,阿坤本来要朝他走来了的,但被一个兄弟给叫住了,两人说着话,只见阿坤被那人挡住了半边身子,而且有点远,听不清说的什么。 他这问题是伍仁回的,只听他回了这么一句,“快别说了,这回的点子有点硬哈,折损了七八个人,还有些受伤的,都跟段爷回城看大夫去了。段爷没来,但是坤哥跟来了。” 这都出去两个时辰了吧?这就对上了。徐管家暗暗点头。 “刚才坤哥说了,马车就不进去了,我们把车上的箱子都搬下来,直接搬进库房。” “也行。”管家啧啧有声,这么沉的箱子,里面得装多少宝贝啊。 秦昭在一旁催促,“废话少说,徐管家,你倒是快打开库房,兄弟们忙了一晚上了,都累死了。等把这些黄金都放进去,我们就可以好好歇一觉了。” “行了行了,别催了!跟我来就是了,我这就打开!”徐管家一边说,一边往库房方向走,心里想着,原本主子爷没有亲自来,他多少有点嘀咕的,但这帮人表现出来的是激战过后的样子,口音嘛,是外地人杂了点幽州本地的口音。主子爷手底下很多外地人,口音鱼龙混杂也是有的。最重要的是,对方的表现太自然了。 库房外,还有两个强壮的小厮守着。 就在库房被打开的一瞬间,几道人影暴起,直接将陈管家和那两位看守就闷杀了。 这一幕刚好被一名起夜的小厮看到了,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然后迅速地蹲下,腿抖得不成样子。 伍仁让人将他们仨搬开,省得他们挡道了。 这时秦昭朝他使了个眼色,又瞟了小厮的藏身处一眼,伍仁立马懂了,当下就叫嚣道,“这姓段的敢打劫我们青风寨,怕是不知道马王蜂的厉害!” 啪!秦昭给他的脑袋来了一下,“什么青风寨,我们明明是青龙寨的!给我记住了,下次再说错,扣钱!” 说话的时候,秦昭眼睛若有似无地扫向小厮藏身之处。 青风寨你妹,天降黑锅! 第175章 求同存异 说完这句,秦昭直接推开库房门,“快,大家手脚麻利点!” 于是,来人将箱子里的石头倒出,一个个拿着空箱子冲进了库房。 没多久,里面就传出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小子,会不会干活你?拣着贵重的搬,破烂不要!” “抢东西都不会抢,傻!记住了,要先把好东西收入囊中!”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一边学着点!” 说这话的是之前在北境的时候,就跟着秦六少将军出去过的,对于收缴战利品的先后秩序,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最后,他们勉强将十个箱子给装满了。 他们出发前都猜测过,这别院怕只是段凯申的一个据点之一,里面的财物应该不会太多。可惜了。 他们撤的时候,那位蜷缩着身体的小厮刚松了口气,心想,这青风寨的山贼太可怕了!主子爷没事去招惹人家干什么? 一道人影出现在他身后,紧接着,他脖子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快亮的时候,吕颂梨一行人顺利地进入右北平郡的地界,并且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座破屋子做为落脚点。 这一路,他们在最后的三分之一的路程都留下了记号。秦珩和秦昭等人出城后,直接往右北平郡的方向走,沿着记号能找到他们。 落脚后,他们迅速地弄了一顿早饭,吃过之后,该休息的休息,该警戒的警戒。所有的人都轮休了,只有秦晟,还不能休息。 奔劳一晚了,秦晟脸上竟然看不出疲态。这体力也是妖孽。 吕颂梨没说什么,只给他盛了满满的两碗肉粥,拿了两个大馒头。不能休息,那就多吃点。 一个多时辰之后,秦珩和秦昭等人赶上来了,大家顺利地汇合了。 他们安排人清点了一下,从段凯申别院的库房里搜刮到的财物,折合起来的价值大概有三万多两这样。 有兄弟感叹了这么一句,“果然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对于这么一笔横财,大家在听过之后,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现在所有的弟兄们都无比地淡定了,才三万多两啊,就想让他们激动?看不起谁呢?他们可是分到过七千多两黄金的人! 吕颂梨和秦家三兄弟以及徐正杨威等人碰头商议之后,表示这笔银子也是要分的,而且在这两天里完成这事,但具体怎么分,需要另立一个章程,让大家再等等。 大家伙对此没有意见。 大家伙刚经历了这么惊险刺激惊心动魄的事,聊天时不免提及。然后,薛诩偷溜的行径就被说起了,知道的人多了,有些嫉恶如仇的汉子们难免就表现出来了。 他们觉得,他们一车队的人都是同一个饭锅里搅勺的人,薛诩的做法太不地道了。 故而晚饭的时候,好些个大汉对他没有个好脸色。 “呸,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贪生怕死之辈!” “遇到危险你就跑啊,你咋也不提醒一下我们,你对得起你分的那么多金子吗?” 薛诩淡定得很,他承认他贪生怕死,咋地?他拥有强大的心脏,任何的谩骂诋毁,他都不在意。他们不是他,不知他的想法,随便骂呗。 他早就想过要怎么做了。秦家人聪明,特别是那六少夫人,肯定不会一开始就死光光的。只要没在最开始的时候死了,后面他自有法子救秦家人。 至于其他人的生死,与他何干?他们是他什么人,要他陪着同生共死?他不告诉他们,是存了拿他们这些傻子挡刀的想法,那又如何呢?他就是心狠,心毒,自私,怎么了? 杨威江湖意气重,当然看不起他这样的行为。 徐正没说什么,秦家三兄弟从军的,对薛诩的行为,多少都有点不适。 吕颂梨注意到这个现象之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谋士,自有谋士的骄傲。本就不会轻易臣服于人。 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他们在观望薛诩,薛诩未尝不在试探和考察他们。 而他们想收服这样一个聪明人、军师,没有一定的胸襟,是不行的。 之前所说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吕颂梨觉得要做到这一点,他们要做的是求同存异,而非排除异己。 吃完饭之后,她让人在屋外升起了好些火堆,然后让人找了些食物来烤。 除了巡逻的几人外,大家围着火堆说说笑笑。唯独薛诩,左右空出一个人的空位来。 吕颂梨在这个时候说话了,“我知道,大家对于薛先生在预测到我们会遭受敌人埋伏和伏击的时候不告而别的事,意见很大。” “我们老秦家自然知道你们的忠心,才会如此打抱不平,也能理解你们的愤怒。” “但是,我想说的是,大家是不是忘了薛先生一开始就是俘虏的身份,人家并没有盟约,他也没有明确地表明过加入大家。” 有兄弟不服气地道,“可是他分钱了,这不算默认地加入吗?” 吕颂梨“那是当初我请薛先生管总账时开出的报酬。” 薛诩心中哼了一声,就是这样的,那五百两黄金,她说技术入股,他也付出了才华和能力,尽管对方给得太多,他拿得有点心虚。 吕颂梨又道,“最重要的是,那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并不是薛先生本人的想法。” 没有确定阵营,没有宣誓效忠,“在这样的前提下,薛先生他只是不曾出力,袖手旁观而已,并没有出手害我们,这并非罪大恶极吧?当然,我们可以说他缺少人情味。”只能说薛诩比较难搞,而她,拉拢失败。 “当然,我觉得可以谅解的前提是,薛先生未曾明确地表示过加入我们。如果在场的诸位,像薛先生那样做的话,就是严重的品性道德方面的问题了。一旦有人这么做了,直接踢出我们的车队!所有的好处,都不再享有!” 这一点,她必须要说清楚。加入前,个人行为只要不危害集团利益,不受约束。但是既然加入了集团,享受了集团带来的好处,就得以集团为重。 吕颂梨的话,让大家伙陷入了沉思。 “薛先生,能说说你的想法吗?”吕颂梨问薛诩。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循序渐进的,它需要一个过程。 每个人都有自身的局限性以及缺点,薛诩也有,而且还很明显。他为人谨慎,不是那种最先付出信任的人。只有你先信任他,他才会在后面交付他的信任。 吕颂梨对于薛诩相对宽容的一个原因是,她也未曾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于他。 薛诩淡淡地反问,“什么什么想法?” 吕颂梨也干脆地将话挑明了,“薛先生,虽然我们很看重你的才能,并且真心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大家一路前行。但如果你实在想走,就请吧,我们也不强求了。彼此结个善缘,就此别过也挺好。” 吕颂梨的话让在场的人意外,就这么简单地放他走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努力过就行,结果不必太强求。如果他实在看不上他们,真的要走,那她也不强求,免得彼此结怨。 大家都在等待薛诩的答案。 火光下,只见薛诩起身,双手作揖,朝吕颂梨深深一拜,“在下薛广贤,日后请六少夫人多多指教。” 众人…… 你妹,连名字都报假的,贪生怕死到了这步田地,你厉害。 第176章 谋士归心 “薛诩乃我常用的化名,也不是假的。”薛广贤说道。 秦珩和秦昭对视一眼,薛广贤,这名字好耳熟。 杨威和徐正也陷入沉思,他们总觉得自己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大哥,是不是南地那边的人?”在秦昭的提示下,秦珩想起来了!三年前,把南地第一大族陈氏家主弄得灰头土脸后,从容离开的那位老头子?没想到他竟然跑到北地来了,还窝在山寨里给人当军师! 吕颂梨和秦晟两人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吕颂梨是穿来的,原主的记忆里也没这号人物,而秦晟年纪轻,薛广贤干大事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呢,不太留心这些,更何况还是那么远的地方的人。 知道这人的身份后,秦珩直接叫散了众人,让大家忙自己的事去。 “薛先生,我们知道你。”秦珩对他说道。 薛广贤并不意外,他报出这个名字,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他笑了笑道,“些许薄名,不足挂齿。” “不,薛先生真是太谦虚了……”秦珩没想到,他们在青龙寨俘虏的一个小老头,竟然是一条大鱼。虽然之前就猜到他不简单,却不知道这么不简单。 薛广贤乃俚族人,俚族人和越人等几个部族,生活在大黎最南边的烟瘴之地。 南地,氏族林立,宗族势力错综复杂,陈氏一族原是当地望族,后因子孙不屑,跌落到了二等家族,原配族里的很多资源都被压在他们头上的几个大家族给瓜分了。 这便是十年前陈氏一族的现状,后来他们的少族长陈嘉烨接任族长之位,新族长陈嘉烨用了十年的时间,让陈氏一族重回到了一等望族之列。 据说南地的陈氏一族能在近十年内再次兴起,一跃而成南地第一大族,背后辅佐能人薛广贤功不可没。 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对陈嘉烨和薛广贤闹崩了。 薛广贤公然反水,联合另外几个家族,对陈氏出手。那次祸事,直接削没了陈氏一族的三四成实力,让他们差点跌落一等望族之列,如今陈氏一族也只位于一等望族之列末位。 如今三年过去了,陈家似乎还没缓过劲来。 据说那事之后,薛广贤就离开了北地,而陈嘉烨发了疯地找他,甚至为此悬赏万两。 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陈家还是没有找到人。 在秦珩的解说下,吕颂梨和秦晟才得知薛广贤还曾经那样显赫过。 其他人都朝薛广贤看去,其实他们挺好奇,薛广贤和陈嘉烨这个陈家族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薛广贤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对于薛诩是南方人一事,吕颂梨并不意外,她前世就有很多南方来的同事。尽管薛诩蓄起了八字胡,仍旧可以看出其有些百越人的特征的。 俚族,始于西汉,在古代生存在粤西、桂东、桂南以及越南北部等地,古称百越蛮夷。 吕颂梨之所以知道这些,是游历过他们保存下来的宗祠得知的。 百越,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民族,一直到后世,他们很喜欢拜神。 在那些民族文化氛围浓郁的地区,你叫年轻人五点起来上班,他可能会迟到然后辞职,但但是,你要叫他五点起来拜神迎老爷,他们可能三点就已经到达战场了。 薛广贤一直留意着吕颂梨的神情,发现她在得知自己是俚族人时,她神情竟然丝毫没有变化,更看不到有一丝丝鄙夷的存在。 对此,他心里是满意的。他二十多岁的时候,选错了一次,这次,他决不允许自己再错。 “薛先生既然打算留下,那以后咱们就是一个锅里搅勺的了。别的不说,日后大家须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能随意抛弃同伴。” 这边,散了的弟兄们三三两两地干自己的活去了。 刚才副队一起散的时候,安慰了大家两句,告诉他们,对薛薛的去留,自有上面的人考量,他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他们想想也对。 胡光聪叫住了自己的手下,“朱大壮,过来!” 朱大壮小跑着过来,“什么事啊副队?” 胡光聪压低了声音问,“昨晚,你确定那小厮不会被你那一刀给弄死了?” 昨晚,临走前,为了给他们的队伍多争取一点时间,他们在离开之前将那小厮给打晕了。 后面世子爷见了,直接让人给他在胸口补一刀,最好是靠近心脏的,但人不能死。因为这样才合情合理。 于是他就想起朱大壮这小子了,捅刀的事就交给了他。昨晚匆匆忙忙的,回来后也是各种忙,这会有空了,他总要问问情况的。 “诶呀,副队,你就放心吧,我之前是杀猪的,有三十年的经验了,猪都不知道杀多少头了。我那一刀,保证那小厮死不了的!” “副队,你要相信我的手艺。我插刀的时候,偏离了他的心脏半个指节的距离。你就放心咯,我保证没捅到他的心脏的,甚至连心脏皮都不会破。” 啪!胡光聪实在忍不住了,给了他一下。 朱大壮捂着头,“副队,你干嘛打我?” 胡光聪吼他,“你他娘的今年才三十二吧?杀猪就杀了三十年?你两岁就能提得动杀猪刀了?你咋不说你在娘胎里就会杀猪了?” 朱大壮考虑这个可能性,“这——也不是不可以。”祖传手艺,会也不奇怪,对吧? 编,你就编!“行了,知道你没把人弄死就行。”胡光聪将人打发走,再说下去,他要被这混小子气死。 在接下来的论功行赏中,薛广贤主动放弃,不参与,不使吕颂梨为难。 侦察队的士兵们满意他的识趣,杨威镖局的兄弟们则没那么理直气壮,因为昨晚他们好些人确实喝高了,虽然在杀敌的时候,他们可卖力了,也杀了不少敌人,但是得意忘形了也是事实。 薛广贤对于他们的态度很无所谓,他所追求的,从来就不是金钱之类的东西。 第177章 完美误导 吕颂梨和秦家三兄弟以及杨威徐正等人商议过之后,决定这次的分配,完全按照军中那一套赏罚制度来。这次没出力者,都不参与分钱。毕竟这次,秦家女眷和孩子们,都要别人保护。再分钱的话就不像话了。 吕颂梨料敌于先,分到的金银是最多的,直接分走了一万两。 对此,所有的人都没意见,她的功劳显而易见,另外就是,段凯申别院的位置以及对接的暗号,都是她从段凯申带来的比较亲近的几个人嘴里套出来的。 第二多的人就是秦晟,他不止射杀了段凯申这个祸首,还带领侦察队点杀敌人,不止有效地消灭了敌人,还救了不少兄弟。 接着便是秦珩、秦昭、杨威、徐正依次递减。侦察队和杨威镖局的成员,就按军功计数,发放赏赐。 大概半个时辰不到,三万多两的赃物直接瓜分完毕。 接下来,就是商议他们该怎么走的问题了。 而且接下来,他们秦家一家子,要辛苦一点了。 也就是说,换装游戏结束了,因为他们现在离平州不远了,该恢复流犯的身份和待遇了,不然,徐正等人要难做了。另外,换回身份,也有利于他们躲过幽州那边的追查。 吕颂梨问孩子怕不怕? 孩子们一个个摇头。 吕颂梨点了点头,她算了一下,离限定抵达平州的时间还有二十天,是够的,大不了一天少赶点路。 “六少夫人,我要不要先离开车队,到平州等你们?”薛诩问。 他之前毕竟在青龙寨待过,他的身份,要狠查的话大概也能查得到。如果查到他,会对他们不利的。 在场的人闻言,不少人怀疑地看着他,这家伙不会还想跑吧? 对于别人怀疑的目光,小老头他仅是淡淡一笑,他看到的,和他们看到的不一样,他不与他们计较。 吕颂梨沉吟,和他们商量过之后,决定兵分三路。他们秦家和押司差役一起走中间官道。杨威镖局和侦察队走小路,一左一右,这样也能拱卫他们的安全,万一有什么意外,两支队伍也能迅速支援。 薛诩则跟着杨威镖局的人走。 决定好后,当晚,吕颂梨他们这支车队,直接化整为零,往平州而去。 幽州城外四十里地的某个城镇,吕颂梨他们曾经的驻扎地,此时,一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高处,皱着眉头思索。 这时,他带来的仵作过来了,“段主薄,经查探,令贤侄被杀,必是山寨所为无疑了。” 人证物证,以及一些细微之处,都指向了山贼。而且还有这黑吃黑的行事风格,也符合山贼的行事作风。 段岍没有说话。 “段主薄,我觉得这事,尽管这凶手有极大的可能是山寨,但不排除有对方嫁祸清风寨的可能。”仵作心想,这清风寨的山贼也是鸡贼,竟然给自己披上一层青龙寨的皮。要不是刚好有小厮听见,他们就要兜一个大圈子了。 那小厮差点被灭口,被人打晕后,胸口还被刺了一刀,幸亏对方刀法不准,刺偏了,才给他们提供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只是,青龙寨都被一锅端了,这伙作案的山贼也不嫌晦气! 这案子一路跟下来,仵作也有了自己的判断。他更倾向于这作案的山寨乃隔壁冀州出来钓鱼的。 他是有证据的。第一点,清风寨毕竟在兖州,这些山寨通常都是在老巢附近犯案,很少跨地打劫的。 第二点,据说对方拉着十几车药材出来的。如果不是山贼本身出来钓鱼,这么一只肥羊从冀州走过,冀州的诸多山寨又没眼瞎,不抢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平平安安地出了冀州地界? 但是,猜出来作案团伙是谁又怎么样呢?段主薄虽然在幽州有点势力,但管不到冀州去,不可能将冀州地界的山寨都捋一遍的。 而且山贼嘛,来如飞鸟去如风。段凯申遇上这事,除了自认倒霉还能咋地? “查一查,近来还有没有大型的军队或者商队,在幽州地界内经过的。”段岍吩咐。 “大型?多少人以上需要排查?” “四五十人。” 昨晚,侄子带了百来号壮汉出去,都被灭了,可以推断,对方的武力值不低。 侄子养着的那些人虽然不是一流的好手,但也不是水货,对方要全歼侄子那队人马,至少要有四五十武力值不低的青壮才行。这么一大队人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 他侄儿昨晚是一更后带人出的门,那侥幸活下来的小厮说,对方到达别院的时间大概是四更天,也就是说,中间两队人厮杀的时间大概在一个时辰之内。 侄子带去的人包括他自己,一个都逃不掉,对方队伍里应该有神箭手。 他会让人留意,冀州的所有山寨中,有没有箭术特别厉害的。 段岍他们被完美误导,侦察的方向错了一大半。 其实黎珏要是在段岍找他问情况时,和他实话实说,那么段岍不至于被误导成那样。 黎珏呢,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一口咬定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对方卖药,他见药材品质不错,就买了。仅此而已。 黎珏不想惹麻烦,万一自己说了实话,段岍在找不到凶手的时候,硬是将段凯申死去的责任推到他身上,他上哪说理去? 另外就是,和他交易的那伙人明显也不好惹。 再者,段凯申一死,幽州这个药材行当里让出来好大一块地盘,他正努力吞食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管闲事啊。 第178章 师徒之实 张献立了大功。 他调任兖州通华县两年,就清除了盘亘通华县近十年的最大最难攻的山贼窝青龙寨,做到了前几任县令都没做到的事。 这事被新帝知道后,一封圣旨,将他调任回京。 这日,在侍者恭敬的目光中,张献从皇宫中走出来,这个时候,他在御书房伴驾一个时辰了,与新帝相谈甚欢。 他看了一眼天色,登上自家的马车,吩咐车把式,“先回家。” 此时张献心中已经认定了,吕德胜父子二人就是他命中的贵人。 他发现,自打在兖州的通华县遇到吕明志之后,借着他的牵线,和吕德胜吕大人联系上之后,他的仕途就顺利得不可思议。 张献回家后,让车把式候着,自己进去换了一身便服就出来了,登车后,只说了一句,“去吕府。” 这时,夜幕低垂,已是华灯初上。 此时的吕家,吕致远正一脸无奈地站在那里,被自家老爹训。 他近来一直在处理吕家的田地铺子庄子,很多资产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差那个温泉庄子。 这个温泉庄子,当初家里花了不少钱下去修整过的,这价钱就不好定。 他定价贵了的时候,被骂。 他老子冲他吼,“你定那么高的价格,谁会买?别人又不是傻子。别到最后都卖不出去,耽误老子上路!呸呸,说错了,不是上路,是启程!” 吕致远心中嘀咕,儿子知道你心都飞平州去了,人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然后,他索性就定了一个低价,然后,又被骂,“你个败家子,让你处理点产业,你卖那么便宜?老子攒点家底容易吗?” 吕致远太难了,他太难了。 他爹最后冲他摆摆手,“行了,赶紧去换身衣服,一会有贵客登门,你随我一起招待。” “爹,这个时候,谁登门啊?”吕致远小声地问了一句。 吕德胜瞥了他一眼,“张献张大人登门拜访你爹我,有意见?” “没有,不敢。”吕致远摇头。 张献他知道,是一个小地方的县令,但他回长安后,不过短短的时间,就已经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吕致远疑惑,他爹何时与张大人这位朝廷新秀关系那么好的?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吕德胜解释了一下,“这段时间,有些书信来往。”说完这句,他打量了一眼大儿子,“还不赶紧去换衣服?” 吕致远闻言,麻溜地跑回院子换衣服去了。 吕德胜带着吕致远亲自到大门迎接张献。 张献见吕德胜亲迎,连忙下马车,连连说吕大人太客气了。 双方见面,吕德胜领着对方往里面走,寒暄时,张献连夸了吕致远几句。 吕德胜听着,下意识就想反驳,但他及时地想起小闺女的话,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小闺女说过,让他别老是否定老大,不能总骂他,教育他要张弛有度,做得不好的想骂就骂,但做得好的地方一定要夸。 如果大儿子一直得不到来自父亲的肯定,得到的都是批评和否定,长此以往,将来他就会被外人的几句好话给骗走。 吕德胜只好顺着张献的话,夸了大儿子两句。 张献连连点头,“令郎这样貌,看着人品敦厚,忠厚老实。” 吕德胜你这话不是骂他不懂变通?算了,他附和了一句,“这倒是,他为人厚道,对家人还不错,” 听到父亲在外人面前对他的夸奖,吕致远真的有点感动。 客气地夸过吕致远之后,张献忍不住对吕明志夸了又夸。 位于两人身后的吕致远惊讶,他弟竟然入了张献这位大人的眼?只是这词怎么越听越像是夸奖他二妹的? 吕德胜听得眉开眼笑,他知道张献误会了,这些溢美之词都是夸小闺女的。 这才对嘛,不看大儿子,只看两个小的,他还是可以很骄傲的。 每次看到大儿子办的蠢事,他都忍不住怀疑,这些人情世故,难道不是生来就应该会的吗?看他闺女,前面愚钝,后面不也开窍了吗?聪不聪明,这是骨子里自带的。 “我那小儿子(小闺女)确实非常不错。”吕德胜骄傲。 “吕大人,你两儿子是真生得好,大儿子为人厚道,小儿子小小年纪就心思通透圆滑世故,兄弟二人组成外圆内方,齐心协力,诸事抵定。” 吕德胜想想,如果能这样,确实还不错。他就是将大儿子往这方面教的。 到了正厅,下人们上完茶下去。 张献便站起身,向吕德胜行了一个大礼,“献多谢吕大人的提点教导之恩。” 一月前,他赌了一把,决定配合吕明志的计划,试试能否将青龙寨拔除时,是完全没想到他竟然做到了。 后来,他就有点挠头了。 他当然知道,那时新帝刚登基,正是用人之际,他若能借此机会回到朝廷中枢,必然比在通华县继续耽搁两年再回长安,更容易博出前程来。 但怎么回去,借助什么途径,是个问题。他出身寒门,再加上外放十二年,朝中并没有别的助力,想请人帮他在皇上跟前美言两句都没办法。 这些疑惑、问题,他都写在了信中。但是吧,他虽然借着吕明志之手给吕大人去了信,但他心里仍旧没底。 后来,吕大人给他回信了,很赞成他那种将政绩立即变现的想法。说他如果继续经营通华县,两年后,再凭借治理当地民生之功回长安时,黄花菜都凉了。 但是怎么回到朝廷中枢,需要他自己努力。 张献看到这话时,心里有点凉,但还是耐着性子将信看完。 后来吕大人在信中解释了,如果他出手帮他的话,效果未必好。 紧接着,吕大人指点他,让他借着铲除清龙寨一事给自己搞一把万民伞。 吕大人似乎怕他因为心虚,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还在信中劝他,自己立的功劳,自己不去争取,不邀功,那是傻。 他当时看完信,和心腹商量后,一咬牙,就照做了。 没多久,他就被通华县老百姓赠万民伞。 然后,他将这把万民伞送回长安,面呈新帝。 第179章 父女联手 在等待结果的时候,他和吕大人一直有通信。 得知他担心如果万民伞没效果,吕大人为了安他的心,还在信笺中教了自己一招。让他每个月给新帝写请安折子,拍新帝马屁的同时,禀报一下自己在通华县施政的情况。 还告诉他,成果一时出不来不要紧,但是他要定时给皇帝递呈折子,要让皇帝看到他的努力,看到他治理通华县的进度。 后面,吕大人在信中一直安慰他指点他,让他不要过分谦虚。 和他说,新帝身为皇帝,是很忙的,日理万机不为过。这请安折子不写,皇上上哪知道他的才能呢?哪方面突出?知道他这个人能顶大用呢? 没人夸,就自己夸,他是有政绩打底的,自夸起来也不虚。 那段时日,与其说是两人相互通信,倒不如说是吕大人在指点他。 而吕大人的指点,对他来说,真的是醍醐灌顶!他本人深受儒家思想熏陶,思想一直有些死板。吕大人的指点,可谓给他的仕途指明了一条路,让他挣脱了某种自我束缚。 吕大人对他的帮助是真诚的,有力的。 他和吕大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这些为官之道,真的是精华中的精华,都是教给自己的儿子弟子,哪会轻易教给一个外人呢? 故而这一拜,他拜得心甘情愿。 吕德胜伸手,将他扶起,“不必如此,其实你已经想到了那一层,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纸,捅开了,就好了。”能想到及时将政绩变现,已经摸到门了。 张献对他是真的很佩服,想想,当初自己多么为难的事,到了吕大人手里,解决起来轻松得很。 提起万民伞一事,张献不免提起自己的担心。 他就是凭借这把万民伞的功绩,在新帝跟前亮了一次相,不然新帝哪知道张献是谁啊。然这万民伞多少有点水分,他拿着有点心虚啊。 “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个,反正新帝又不会亲自到通华县察看,难道你将青龙寨连根拔起的事是假的吗?让通华县老百姓不再受山贼祸害是假的吗?老百姓对你的感激是假的吗?” 吕德胜接连几个反问,张献都摇头。 吕德胜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所以,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他只是稍微吹了点牛而已,吹牛犯法吗? 吕德胜接着又道,“不过,你会有这种担心和疑虑,那是你在新帝跟前还没完完全全地站稳脚跟。我说的站稳脚跟,是固若金汤的那种稳固,别人无法动摇你在新帝心中的位置的那种。” 张献沉吟,就像吕大人之前在康成帝心中一样吗? 吕德胜直接和他说,“你不能学我,做孤臣。如今,你既入了朝,在新帝跟前露了脸,那你一定要趁机发展自己的班底和势力。不然,你不会有好下场。” 新帝不是康成帝,护不住他。 想想,新帝登基不到两月,前后提拔任用以及罢黜贬谪的官员,比康成帝在位时一年都多,不对,是比他爹两年都多。 总而言之,新帝登基之后,有些费大臣。 张献闻言,神色一凛。 他再次起身,一揖到底,“献再次谢过吕大人提点。” 吕德胜再次将他扶起后,坦然地道,“我也不瞒你,我之所以助你一臂之力的原因,一是厌恶严华,二是欣赏你张献这个人。当年你真的是天纵之资,却被严华那老贼蹉跎至此,令人唏嘘。” 吕德胜提起严华时,张献眼中也划过一抹厌恶之色。 “另外就是,如今的尚书令左安民左大人,乃是原中书舍人谢湛所荐。你回来长安也有一段时日了,多少都应该听闻我们秦吕两家和谢赵两家的恩恩怨怨。故我担心他会向皇上进佞言,加害于我小闺女。” 张献不至于吧?吕二都跟着秦家流放到平州去了,左安民还会找她麻烦吗?另外,吕大人竟然如此看重这个嫡次女?而且他近日有所耳闻,吕大人竟然请奏外调,外调之地,据说他本人指定了,非得在平州附近不可。 “其实,说起来,你我之间有如此缘分,还多亏了我那小闺女。”吕德胜决定挑明了说,也好让他知道,究竟是谁才是他的贵人。 张献不解。 “当初给你定信,称你为世叔之人,不是我小儿子吕明志,而是我的小闺女吕颂梨。” 张献瞪大了眼,写那封信的人竟然是令媛? 难怪,难怪。张献恍然大悟。 他回到长安后,本以为,像吕明志这么聪慧通透的少年,一定会名满长安的。 可是让他疑惑的是,吕明志在长安的名气是有,但不及他二姐,他二姐吕颂梨的名声,怎么说呢? 在年轻一辈中,提起她,可以看出他们眼中的佩服和崇拜,提起原因,对方却不说了,给人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 张献回长安时间短,很多事还不够了解。 但是,对于那些浸淫朝堂多年的老狐狸来说,先帝驾崩至今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通过对这一场在皇权交替中发生的明暗之间的博弈,反复的复盘思考和分析,多少都能看出来一些东西了。 比如吕家背后有高人这一点,否则以吕德胜那蹦跶不行的性子,能在先帝钦点的一众陪葬官员中全身而退?吕德胜那破嘴厉害,但脑子绝对没那么聪明! 可是,当这些官场老狐狸们得出吕家背后的高人乃吕德胜的小女儿吕颂梨时,还是非常吃惊的。 但再怎么吃惊,它事实就是如此。 首先,是秦吕谢赵四家在大理狱大门前的对话。吕颂梨本人也承认了,她以阶下囚的身份扳倒谢赵两家。 而且大理狱秘闻,谢赵两家倒台前,吕颂梨见过当时还是四皇子的新帝,这也侧面印证了吕颂梨的手段。 其次,谢两家倒台,谢系一派的官员被牵连,有些个为了保存自己,便出卖谢家的一些机密。 但随着谢家的倒台,他们原先掌握的信息都变得没什么价值,唯独当初谢湛对吕颂梨的分析还能拿得出手。 卖消息的那家人,一开始只觉得这只是个搭头,但那些老狐狸却觉得这条信息是最有价值的。 然后这些官场老狐狸们通过反推,可以影影绰绰地推断出她出手的痕迹。 比如她对四皇子用的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所以,新帝明知道她这是报复是借刀杀人,但是他能拒绝吗?从新帝的利益出发,他很难拒绝。 老狐狸们越是分析吕颂梨这个人,对吕德胜就越是嫉妒,对家里本来还算顺眼的小辈,也觉得处处不如人家一个姑娘。 有段时间,这些长安城的公子贵女们也感受到了长辈们挑剔的目光,对此他们既不解又不满,直到长辈们将原因告诉他们,他们直接呆滞了。 这会,张献只感叹,吕公有福气,生的儿女都好聪明。 “吕大人,你和令媛对我恩重如山……” 吕德胜打断他,“打住,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话,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并不是想挟恩求报。你如今也不必感到为难。但是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明白,你和左安民注定不是一路人。左安民不是一个能容人的,你想上位,他必不能容。” 吕德胜的意图很明显,就是送张献上位,和左安民打擂台。因为他太清楚枕头风,呸,是天子近臣的作用了。而且他相信,左安民和谢家谢湛应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既然他在天子身边安排了人,那他们也不能落后。 小闺女在流放途中,不清楚长安这边的局势,但吕德胜相信,她将张献送到他跟前,也是想用上他。 张献在吕家做客半个时辰,才离开。离开的时候,吕德胜送给他一个锦盒。 张献到家后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本小册子,薄薄的小册子上记载了吕德胜为官多年的心得。 第180章 众臣惊恐 张献看到这本小册子的时候,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年少命途多舛,于春风得意之际,遇到严华这个不类人师的师傅,仕途被他生阻于康庄大道之外,外放边陲之地没日没夜地熬着,青丝熬成了白发。 这十二年,他能得到的,来自官场同僚的帮助和善意极少极少。他没想到,偶遇的吕氏父女不仅在仕途上狠狠地扶了他一把,后面还给予他如此大的帮助。 此时此刻,他已经在心里将吕德胜当作了给自己授业解惑的恩师了。 其妻张氏默默地陪着他,只有她能理解他的不容易。 张献收拾好情绪之后,便让妻子先去休息,他告诉妻子,他得好好思考接下来他要走的路。 这一晚,张家的书房灯亮了整整一晚。 张献也思考了一个晚上,他觉得吕大人说的是对的,他的建议,也是最适合他的。 他发现自己确实不适合做孤臣。另外就是,现在朝中,派系林立。但总的来说,分为三个派系,四位顾命大臣两两一派,左安民协助新帝,自成一派。 他要在朝中站稳,要么投到左安民阵营里,要么直接和他对上。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如果投到左安民麾下,左安民于他,是大树,也是掣肘。 或者投到两方顾命大臣麾下,和投到左安民阵营是一样的道理。 但是张献是外放过的人,没那么天真,他深知在别人手底下干活的为难。 既然都要一搏,那么,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做鸡头,自成一派,直接由皇帝定生死。做凤尾,无端端地在自己头上顶着一个婆婆,多了一个能左右自己的人。 张献这个决定一下,再回想吕德胜的话,他深知自己也领教了一番吕大人的手段。吕大人用的是阳谋,却让他心甘情愿地按他的想法入局。 对于他的选择,吕德胜并不意外。 吕德胜对他非常的了解,他本身的性格以及自身的经历,让他做不了孤臣。 人都是需要安全感的。像他这般的孤臣,就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自己自动摒弃防御,不防守,只攻击,相当于将一切都押在皇帝身上。 张献给仕途不顺的经历,会让他在得到权力之后,会下意识去抓住更多的东西,来保障自己。 另外就是,目前的政治环境也不允许他做孤臣。新帝也不够强大,他保护不了他手中的剑。 做他的剑,一旦一旦残缺了,废了,不够锋利了,就等着被抛弃吧,后面新帝又会很快地选出他的新剑。 对于新帝这没多少日子就抛弃一个大臣的毛病,吕德胜莫名有些心虚。 新帝这毛病,好像还是小闺女在大理狱那回,给他养成的?当时小闺女好像和新帝说过,他富有四海,人才济济,欲为他效劳的人才前仆后继,让他不要在意秦家几个小将。 这话,很显然,新帝听进去了。 但新帝这样,也让大臣看到了其凉薄的性子。 接下来一段时间,张献在家苦读小册子。 新帝登基之后,早朝像极了菜市场,热闹得很。 很多以前不需要议的政事,如今都要拿出来议一议才能确定往下该怎么办。 并且,很多事情,议到最后,还是没个结果。 现在大朝,就像菜市场一般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你给我使绊子,我给你添点油加点醋。 某日大朝,吕德胜难得没有托病,来了。正好,左安民因出城办事,告假了。 因春汛将至,新帝欲派遣钦差前往南方巡视。这事,他欲交给己方的人来办,然后他准备任命的那位大臣,就被顾命大臣阵营的臣子攻讦了。 新帝脸黑得不行。 就在这时,张献出列了。他将两方顾命大臣准备的人选从能力到私德,喷了个体无完肤。对比之下,倒显得原先新帝准备的人只是私德有小亏,能力出众了。 众大臣心中一突,这种喷人怼人噎人的风格,莫名地熟悉。 越听,众大臣越是头皮发麻,这该死的,熟悉的谏言风格,怎么和吕德胜那么像? 众大臣的目光在吕德胜和张献之间来回地扫视。 先是怀疑地看着张献,你和吕德胜两人,什么时候媾和在一起的? 再看吕德胜,你这个骗子,不是说不收弟子门生的吗?连指点一二都拒绝的吗?张献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们,他是无师自通?! 龙椅上,新帝愉快地将任命颁布下去了。 这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这么畅快,原来有个人在朝中,给自己看不顺眼的大臣找茬儿,让不顺眼的大臣吃瘪是这么爽!他突然理解了先帝为什么那么宠信吕德胜了。 下朝之后,大臣们还没走出金銮殿,新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就来将张献请走了。 张献跟着太监总管来到御书房之后,撩起衣袍往地上一跪,嘴上说着请皇上恕罪的话。 新帝正因为刚才金銮殿的事欲对他大加赞赏呢,见此,稀奇地问起他,“张爱卿,何罪之有?” “其实上次面圣时,微臣就想说了,微臣才疏学浅,当不得皇上如此盛赞。” 新帝“可是朕看你今天,十分有才啊。” “皇上,其实这是微臣向吕大人学的一点皮毛。”张献不好意思地道。 新帝因为登基前年岁小,加上不受先帝重视,甚少上朝,不了解吕大人的谏言风格。这事他不说,也会有臣子向新帝禀报的。倒不如他来说。 “哦?”新帝稀奇地道,朝中谁不知道吕德胜是一个敝帚自珍的人哪,张献竟然入了他的眼? “皇上,其实微臣前些日子拜访过吕大人。因吕大人与先帝,君臣相得,实在令下官羡慕。微臣前些日子试图给吕大人投拜帖想拜访一二,心里其实也没底,觉得吕大人不一定会见微臣。但没想到,他见了。” “后来微臣问起原因,他只说,是因为严华。” 新帝心中点了点头,是吕德胜为人处事的风格,他和严华不对付,对深受严华坑害的张献有所同情也是正常的。 张献心中暗道,吕大人助他良多,而且他明显不想掺和进来,那他自然要尽量将他摘出去。而且他也没说错啊,九真一假,能说他说的是假话吗?不能。 第181章 天杀的 且说,在大殿前,众大臣亲眼见到张献被太监总管请走,心里那个滋味啊。 这张献,明显要有成为新帝跟前红人的,他们不敢得罪,打算先观望一阵子再说,看看这人到底能不能起来,还是和之前的大臣一样的下场。但是,参考吕德胜在康成帝生前多年来长久不衰的上位史,估计这张献怕是没那么容易倒。 接着,他们一起对吕德胜怒目而视,天杀的吕德胜!你不是说不收弟子也不指点别人的吗?你敢说这张献不是你教出来的?你要不要脸了? 左安民一系的官员则是捶胸顿足,左大人啊,你怎么今天出城办事了啊,你知不知道,你就不在这么一天,家就被人偷啦,天杀的吕德胜! 看到张献顺利上位,吕德胜很高兴,心想,写给宝贝闺女的信不知道她收到没? 恭亲王依旧是老好人,他和吕德胜招呼,“吕大人,这是回家呢?” “不回家。” 哟,缩头乌龟伸头啦?吕德胜现在基本都不上朝了,成天龟缩在家里,别人轻易约不出来人。 “不回家啊,那吕大人打算去哪?” “去明月酒楼一趟。” 明月酒楼,前身乃鸿升酒楼,因当初的辩论擂台赛而名声大噪,后来谢赵两家倒台,鸿升酒楼也易主了,新主人嫌弃它原先名字晦气,就将之改成了明月酒楼。 吕德胜倒是挺喜欢来这酒楼的,一切只因他家有几道招牌他夫人极为喜欢。 同僚中人,其中一御史许跃,见他如此悠闲,忍不住对他酸道,“你要不是有个好闺女,早就给先帝伴驾去了。” 吕德胜扫了他一眼,“你说得太对了,我没有本领,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许跃被他那话噎得心头一梗。 其他大臣不虞地朝许跃看了一眼,会不会说话?你这是骂他吗?你这是在夸他!人生有两大快,其一是功成名就,其二是后继有人。他们再想想家里的不孝子孙,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被诸位大人瞪了眼的许跃,哼了一下吕德胜,“你女儿再厉害,还不是被流放了,女眷身娇体弱,可别千万死在流放路上才好。” 这话惹怒了吕德胜,本来,他今天心情好,懒得搭理某些傻逼玩意的。但是,对方咒他闺女,就不能这么算了。 吕德胜睨了许跃一眼,认出他来了,之前顾命大臣沈碗将他带来,想让自己教教他,然后自己拒绝了。 这人现在酸了吧唧的样子,怕不是记恨之前的事? “你叫许跃?他们说你和我有点相像?想让我教导一二?” 许跃涨红了脸。 “我呸,看你这副两颊瘦削、尖嘴猴腮、无福无德的模样,和我哪里像了?晦气玩意!以后休与老子相提并论!否则,见你一次骂你一次!”吕德胜一副嫌弃不行的样子。 众臣来了来了,久违的毒嘴,又重出江湖了。 “你——”许跃被骂得脸色青紫青紫的,他看向吕德胜,想拿他外貌说事,却发现这小老头长得确实比他周正,样貌上挑不出毛病,那就攻击他品行! “吕德胜,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先帝驾崩之后,你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连头都不敢冒,得意什么?”老东西,还看不上他? 吕德胜给了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他就苟怎么啦? “就冲你这拜师不成就诋毁的做法,便是学出来了,也是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货色。幸亏老夫火眼精睛,拒绝了你,什么玩意儿。” 许跃被他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他这话相当于定性了,品性问题,太严重了。他朝周围的同僚看去,同僚一个个避开了他的目光。 吕德胜说完,再看一眼周围,同僚们一个个移开眼,他甚至还发现有人偷笑…… 吕德胜心中哼哼,别以为他这段时间不出门,就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觉得他吕德胜是胆小鬼呗。 他听闺女指挥怎么啦?听媳妇的话怎么啦?她们说得对,他就听。 在吕德胜看来,他们才叫真可怜,一辈子操心这操心那,凡事亲力亲为,一把年纪了,还得操心下面的不肖子孙! 想到这,他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江州 谢赵两家人,徒步走了将近两个月,终于进入江州地界,江州再过去,就是岭南了。 这日,谢湛召集了谢赵两家的核心成员,开了个会议。谢家这边,有谢潜、谢渊等族老以及谢楠、谢栢等新生代核心成员。赵家这边主要以赵文宽以及赵明楼三兄弟等墒系为主。 就在这时,莫刚莫押司一脸凝重地找到谢湛,“不能再死人了。” 迄今,还没到岭南,他们这一行押司加差役已经没了八个人,损耗太大了。 如果再无缘无故地死人,他回去也不好交待的。 谢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麻烦莫兄了。” 莫刚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回到押司差役的队伍后,目光还时不时地朝谢湛他们那个方向看去。 这一幕被另一个姓肖的押司看在眼里,对方嗤笑一声,便去休息了。 谢湛在莫刚的配合下,找了一个机会,和幸存的谢氏族人做了一次深刻的谈话。 谢湛看着族人们一张张麻木没有什么神采的脸,低沉的嗓音响起,“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作为家主不得不说,从天曦二十九腊月十八到接下来的几年,是我们谢氏一族的至暗时刻。” “从劫难开始,一路走来,我们牺牲了太多族人了,看着一条条逝去的生命,我深感心痛和惋惜。心痛那些老人孩子,惋惜我谢家的青壮,同时,我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谢楠“家主,这事不能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谢潜“是啊,都怪吕颂梨,她太狠了。” 谢湛摇头,“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没有下水救错人就好了,我们谢家也不会有此一劫。” “这怎么能怪你?” 谢湛的话,将族人们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是啊,他们家主有什么错呢?他们谢家又有什么错呢?要遭受这些?吕颂梨太狠毒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说将来吧。”谢湛真诚地道,“我相信,对于我们谢氏一族来说,至暗时刻会过去的。我相信我们谢氏不会就此而亡族灭种的!总有一天,我们能打败对手,我们谢氏一族能重回从前的荣光!” 谢湛很清楚,族人们刚从高处跌落,和他们单说财富、前程、地位,都吸引不了他们,也无法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谢湛猜得不错。他们很多人现在仍觉得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恶梦。 他们只想一切恢复原样,家族回到原来的地位,让他们重获之前的生活。而谢湛这个家主刚才所说的话,才能深深地吸引他们并打动他们。 为了这个目标,他们愿意和家主一起努力。 “对对,一定能的!” “但是,这不是我一个人努力可以做到的,需要大家伙一起努力奋斗,大家愿意和我一起努力吗?” “愿意!愿意!愿意!” “好!接下来,我们一起努力。我们可能需要努力一年,两年,甚至三五七年!但我谢湛不会放弃!” “不放弃!不放弃!” “我不能保证在努力的过程中没有牺牲,为了家族的复兴,包括我自己,如果有必要的时候,都是可以牺牲的。” “但我能保证,我们族人的每一次牺牲,都会被铭记,等家族再次强大起来,一定会有所回馈!”说完,谢湛深深地朝族人们施了一礼。 谢氏的族人们安静的,眼睛微红地看着他们年少有为的家主给他们行礼,一个个都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至于家主所说的牺牲,一路来,他们死了那么多族人,不也是牺牲吗?而且这种牺牲毫无意义。他们深刻地意识到,没有家族的庇护,族人真的如蝼蚁一般。 第182章 教育孩子 且说吕颂梨他们那边,从车队一分为三开始,他们秦家上下就恢复了流犯的待遇。大人们全程徒步,但是对于孩子们,会宽容一点。 第一天,徒步走两个时辰,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 第二天,走两个半时辰。 孩子们走路的时间是逐步增加的。 但是,因为伙食标准下降了。他们才走了几日,一个个便面有菜色,但孩子们没有喊苦喊累,都迈着小短腿在咬牙坚持,除了秦渝这只撒娇精。偶尔走累了,他会和秦家几个男性长辈撒娇,另外几个孩子就眼巴巴地看着,秦家三兄弟都会不忍,然后拿来箩筐,捎他们一段路。 小家伙们的日子,其实不难过。伙食降低了,但是他们身上有银子,会拿出一点,和差役买糖买零嘴吃。 吕颂梨微笑地看着,也不阻止。 在上次他们存金子赚利息的时候,吕颂梨就给他们定下了规矩。 当时吕颂梨是这么说的,“你们还是孩子,本来呢,我们做父母长辈的,有义务养你们,负责你们的吃穿用度,像以前那样,给你们每月发放月例。” “但现在情况特殊,我们被流放了,所以我们大人保证了你们的一日三餐,除此之外,零嘴什么都是没有的。你们的月例暂时没了,可以接受吧?”一些客观事实,纳入考虑是应该的。 “但是,我们也知道你们孩子嘴馋,所以我们大人商量过后,允许你们动用自己的私房钱买零嘴。” 孩子们觉得有道理,也同意了的。 因为有这个前提在,最近孩子们想吃零嘴,花的都是自己存金子之前留下的那点钱。 这天,到了驻扎地,吃过饭后,秦渝这个小家伙想吃糖。 偏偏秦渝这家伙不给自己留后路,最近,他都是蹭其他兄弟姐妹的糖吃的。 这下,他只能按照之前的想法,没钱了就找爹娘要。 “爹娘,给点零花钱儿子呗。” 秦昭和聂云娘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儿子,我们也没钱。” “骗人,当初爹娘都分到好多金子的,后面爹又分了一次。你们是不是不想给我花?”小家伙觉得自己记性可好了,说到后面,已经是两眼泪汪汪了。 聂云娘轻咳一声,“我们也存到你六婶婶那里去了。”之前六弟妹找过他们几个长辈,把她的打算和他们说了。她这么费心,也是为了孩子好,他们这些长辈怎么能不配合呢? 秦昭存心气儿子,“该,之前让你存在你爹这儿你不存。” 秦渝闻言,张大了小嘴,傻眼了,那他问谁要钱去呢?他的糖是不是吃不上了? 一旁跟来的秦葭问,“三叔三婶,你们把银子存六婶婶那里,她给你们几个点啊?” “十个。” 秦葭拧眉,“为什么六婶婶给你们那么多?”给他们那么少?看不起孩子吗? “你六婶婶说,我们的银子很大笔,是大额存单,” 几个孩子闻言噘嘴,这是觉得他们的金子少了呗。 秦渝在爹娘、祖母、大伯那里都问了一遍,没要到钱。 小家伙的目光最后落到他六叔身上,“六叔,能不能借点给渝儿?” “六叔也没钱。”秦晟很光棍地一摊手。 秦渝怀疑地看着他,“你去问六婶婶要啊,她还会不给你吗?” 爹娘大伯祖母他们借不出来钱是正常的,但是六叔和六婶婶是夫妻,他见到过,每次他爹问他娘要钱,他娘都给的。 秦晟这话让他怎么回答嘛! 秦晟不说话,秦渝以为他去问六婶婶,也拿不到钱。 六叔好惨。秦渝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向他六叔。 秦晟小屁孩,你这是什么眼神?当初你六婶婶还没进门时,挣一万多两,还专门拿两千两给他当零花。 就这样,他媳妇能不疼他?秦晟傲娇地甩头。 秦渝在长辈那里借不到钱,只好找大堂哥了。 秦涵苦着小脸,“渝弟,哥哥也没银子了。” “啊?涵哥也没银子了吗?” “都花完了。”这阵子花的都是他们的。 秦渝捂着小嘴,哥哥姐姐们的银子都花光了吗?他这么能吃吗? 于是,秦渝小朋友只好去找他最最亲爱的六婶婶了,她或许会提前支给他下个月的利息? 吕颂梨对于秦渝小朋友的遭遇丝毫不意外。 她人笑眯眯的,嘴里却说着最冷酷的话,“你们的利息,我已经按月支付给你们啦。本来这是按年支付的,也就是说,一年结算一次,现在给你们月结,我觉得我这个六婶婶已经很够意思了。现在你们花完了,要提前预支下个月的利息?不行!” 秦渝小朋友傻眼,那怎么办?“六婶婶,你不疼小渝了吗?”他人跑过去,直往她怀里钻。 吕颂梨伸手制止了他,“在商言商,不准来这套哦。”禁止卖萌,她表示,自己不吃这套。 “不过,你们可以贷款,也就是说,你们亲爱的六婶婶可以借钱给你们。”她笑眯眯地道。 “那就贷款。”哥哥姐姐们还没说话,秦渝就豪气地挥手。 “贷款的话,我要收你们利息的哦。” 啊?还要利息? “那当然啊,别人存钱在我这,我要给别人利息,这是支出。我借钱给你们,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利息?不然我没有进账,是不是就亏本了?六婶婶不做亏本买卖。” 众小家伙借钱,给利息,好像是这样的。 “那六婶婶,你要多少利息?”还是秦葭警觉。 “不多,借十两,一天只需要给五文的利息。”吕颂梨伸出一个巴掌。最近这段时间,她都在教他们数学,不难,就是加减乘除而已。 钱一天,好像不多哎。秦渝很想答应,但被秦葭制止了。 几个孩子听完她的话,吭哧吭哧地开始算数。 秦葭是最快算出来的,算出来后,她就瞪圆了眼睛,“六婶婶,你竟然收我们十八个点的利息?” “六婶婶,你给我们贷款,利息怎么那么高?”其他娃儿吃惊。 “那当然了。”吕颂梨冷酷地道,“因为六婶婶这里目前做为存储借贷之地,肯定要赚钱的。买卖自由,借贷自由,六婶婶没有逼你们哦。” 众娃儿……行叭,六婶婶确实没逼着他们借钱。 “那你还贷款吗?”吕颂梨最后问秦渝。 “贷吧。”小人儿对了对手指,他已经两天没吃糖了,有点想吃。而且,他是有存款的人,他存在六婶婶这里的金子所得的利息,应该能让他吃几次糖吧? 秦渝按手印拿到银子之后,秦葭严肃地对他说,“你要少和六婶婶借钱,不然,到了年末,你不止拿不到之前我们存进去的金子的利息,可能还要倒欠六婶婶的钱。” 秦渝……会这样吗? “没关系,反正金子也是白给的。”小家伙小手一挥,自有一股洒脱。 一旁的秦昭听着心梗,败家子! 其实这会,已经能看出一点孩子们的性格了。秦葭聪明谨慎,秦涵这个双胞胎弟弟性子却有点弱,一切跟着姐姐走。秦渝聪明,脸皮厚,爱撒娇,人也大气,是个不错的娃儿。秦蓁蓁乖乖巧巧,是个内秀型的孩子。 等秦渝拿着从六婶婶这里贷出来的银子买了糖,分给哥哥姐姐妹妹还有陈家哥哥每人两粒之后,他才吃上第一颗。 秦渝拿着一颗糖,眼睛满是期盼,问她,“六婶婶,你吃不吃糖?” “不吃。”吕颂梨还能不清楚他打的小算盘,两个字,直接打散了他的小算盘。 秦渝失望地叹了口气。 秦葭“六婶婶,你好会做买卖。” “六婶婶,难怪他们说你是奸商,你真的好奸诈哦。”秦渝一边往嘴里塞糖,一边说。 “谁说的?”吕颂梨挑眉。 “我爹。” 秦昭……这坑爹的儿子,真不能要了! 他当初和妻子咬耳朵,说儿子闺女让六弟妹这个奸商给调教一翻也挺好,不然将来傻呼呼的。没想到被他听到了,听到也就罢了,还大咧咧地当着他六婶婶的面说了出来。 第183章 长安书信 这几日,他们一边徒步,一边教导孩子,倒也相得益彰。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到了流放地平州之后,他们肯定没那么多时间陪孩子教孩子的,现在能陪就多陪一下。 刚进入右北平郡时,吕颂梨他们还遭遇几次幽州府兵的追查,每当这个时候,徐正便上前表明身份,对方只打量了他们这一群人几眼,就抬手,让他们过了。 这日,他们一行人到达右北平郡的治所平刚。平刚,是差投押送流犯从官道进入辽西郡的必经之地。 吕颂梨给秦晟化了一个妆,让他穿上裙子,到平刚驿站去帮她取信。 在此之前,她和他沟通了小半个时辰,最后秦晟才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穿上了裙子,去给她取信。 吕颂梨在出发前和她爹约好了,平刚驿站给她留一封信,将长安城的局势变化以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要事告知于她。 按理说,历代驿站不许私用,事实上呢,有很多私用的。这样的话,信自然不能大喇喇地写上真姓真名。 吕颂梨让秦晟拿着暗号去驿站取了信。 信取回来后,她先查看封口,看到她和她爹约定的暗标还在,才将信拆开。 吕颂梨看完之后,将信递给了秦晟,让他看完之后,把信中的消息和他两位哥哥说一下。 秦晟扫了两眼,在某句话上一顿,后面更是把信一收,简单地口述了信中提到的几件事。 秦珩和秦昭听得认真,流放这一个多月,他们消息闭塞,对长安的局势一无所知。 吕德胜在信中说了一些秦家流放之后,长安城的消息。第一件,就是谢湛即使在狱中被严刑拷打,也没吐露出谢氏一族藏匿的财富来。 秦珩和秦昭听完,只觉得谢湛是块硬骨头。对族人心狠,对自己也狠。 秦晟则眉头皱得死紧,他一下就想到当初在大理狱大门前,谢氏一族的人对她的恨意。 对这个结果,吕颂梨早有预料。 谢湛要是松口,只会被怀疑藏匿的财富更多,接着便是面临更加严酷的刑讯逼问,最后只有一个结果,人财两失,白遭罪之外,财富也没保住。他死扛着,好歹还能将财保下。 而且他精准拿捏了新帝的心理。新帝能上位,他是有功劳的。再怎么样,新帝也不会让他死了,进而寒了大臣的心。 对此,她是理解的。就是不知道将来他的族人得知这一点,想起那些死去的亲人,能不能理解了?吕颂梨坏坏地想。 她爹还在信中告诉她,目前的朝堂局势,谢湛将左安民推了出来,帮助新帝,对付四大顾命大臣。目前四位顾命大臣已两两联手。 秦昭闻言,叹服,“谢湛不愧是谢家最杰出的子弟,他还在狱中,怎么敢肯定他推荐的人,新帝会用?” 秦珩点头,确实,这得对新帝多么了解,才能做到这一步啊。不过两人想到他们秦家有一个比谢湛更妖孽的六弟妹,心中莫名一稳。 对于谢湛推人上位这一点,吕颂梨也猜到了。两位大伯哥的疑惑,她也解释了一下。 新帝的性子,她了解,谢湛也了解。 “对于新帝而言,好不容易帝位到手,即将享受胜利的果实时,却被先帝安排了四位顾命大臣辖制他,他心底肯定很难受,恨不得立即将四位顾命大臣掀翻。” “新帝估计在林染拿出第三道遗诏,得知先帝给他安排了四位顾命大臣时,应该就有点后悔过早处置谢湛了。” “只是,皇帝都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的,加上宋墨当时刚确定由他继位。如果他因为后悔,将谢家放出来,继续重用谢湛,这自打嘴巴的行径,不仅有损他新帝的威仪,也会让他显得更不成熟。” 她能将谢赵两家拉下,真的是打了一个很好的时间差。 她能看到这点,谢湛也能,故而,他能顺利地将左安民推到新帝跟前,并受重用。 这也是她将张献引荐给她爹的原因,谢湛都在新帝身边安排了人,他们自然不能落后。 张献本身就是御史出身,口才不差,而且他外放十来年,这是很多只在朝中任职却没有外放过的官员们没有的优势。 吕颂梨不知道,谢湛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才会时常暗自感叹,天时不在谢家。 但凡吕德胜手中的遗诏晚一两天拿出来,或者林染手中的遗诏早一点出现,他都有把握改变谢家流放这个结局。 秦昭直呼好险。 秦珩和秦晟听他们这么一解说,也觉得政治的博弈真的是惊险又刺激。 秦珩秦昭和谢湛,将她扳倒谢赵两家一事,归结于天时,归结于幸运。 他们哪里知道,吕颂梨走的这一步,是基于对康成帝的了解,预判了林染的行动轨迹后的精准出击。 吕颂梨也不过多解释,终归是赢了就行了。 吕德胜在信中提到了谢赵两家流放岭南一事。 对于谢赵两家流放岭南一事,吕颂梨是既意外,又不意外。 谢湛是一个很识时务且小心谨慎的人,又兼具野心,不缺乏拼搏精神。 挺矛盾的性格不是?但事实就是如此。谢湛刚跌了一个大跟斗,识时务和小心谨慎的性格让他一定会放弃北境(西北)以及他们秦家已经被发配去的平州(也就是东北一带)。 那么流放四地,除去了北方两处,就剩下西南和岭南了。 岭南比西南富庶,机会也更多,谢湛的野心让他一定会忍不住赌一把的。 烂船尚有三斤铁,谢湛本人也不是草包,运作一下,将谢赵两家的流放地定在位于东南方的岭南,还是可以做到的。 秦昭开着玩笑,“我还以为他们会跟上来呢。”一起流放平州。谢赵两家那么恨六弟妹,按理说应该要撵上来,找机会除掉她才对。 秦昭的声音满是遗憾,要是谢赵两家撵上来就好玩了。 秦珩摇头,“还是不要了。” 谢赵两家人真跟上来,他们不舒服是肯定的,但是他们秦家也会不舒服不自在,徐押司和杨威镖局等再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照顾他们。比起看谢赵两家倒霉,还是家人重要一点。 “你们说谢湛怎么会选择流放岭南呢?北境,西南也都可以的嘛。” 吕颂梨无语,“他不傻,北境秦家经营了那么多年,他们流放北境,是找死吗?” 闻言,秦珩和秦昭俱哈哈大笑。 秦晟也忍不住笑了。 秦昭“好吧,那他就只能选西南或者岭南之地了。” 如果她是谢湛,她会选西南地区,容易收服人心,再上下一心发展当地,更容易出成绩。 但是谢湛,他习惯了与人斗,习惯于谋取那些现成的,看得见的财富,而且这是他的长项,也是他能把握的。这就不难理解他将岭南选为谢赵两家的流放地了。 第184章 转移矛盾 说完这些,她爹在信中,隐晦地提了一句他收买了一个押司,让他在路上看看有没有机会除掉谢湛。 吕颂梨看到这里,眼中含笑,不愧是她爹,和她想一块儿去了。 后面她爹遗憾地和她道了一句可惜。 吕颂梨并不意外,这谢湛,乃原书男主,怕是有些气运在身上的,没那么容易被弄死。 她爹说,那个押司把钱退了回来,说之前答应的事,做不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对方因为失信,决定免费送他们点消息做为补偿。 对方首先告诉他们,谢赵两家从下狱到流放,死了很多族人,四十五岁以上的老人,还有五岁以下的孩子,所剩寥寥。 吕颂梨啧啧两声,谢赵两家这是要断层了啊。这个断层,现在危害不显,等后面谢湛就知道厉害了。 另外,对方说,谢湛太可怕了,他们这一路,二十来个官方成员,被他用计分化成几个小团体,对他们谢赵两家有恶意的,不听话的,都被弄死了。 直到他写下这封信,押司死了两个,差役死了四五个,死因莫名其妙,死得意外又突然。 这一趟,是他押司生涯中最惊险的一趟。他们这一趟押送犯人的押司加差役一共二十多人,死了三分之一了!死亡的数字还有可能会继续往上走,太危险了。等这次平安回去,他就活动活动调个职位,再也不干押司了。 秦珩和秦昭听到这么大的伤亡,吃了一惊。 还没等他们说话,秦晟将他岳父信上写的最后一件事说了出来。 最后,岳父在信上说道,那个押司还告诉他们,现在谢赵两氏族人恨他们吕家恨得要死,让他们小心。 说完这句,秦晟便将吕颂梨拉走了。 秦珩和秦昭对视一眼,思及谢赵两家那巨大的伤亡,头皮发麻。 如果没有六弟妹一开始的提醒,以及后面她层层的安排,谢赵两家如今惨烈的现状,就是他们的写照。 瞧,谢湛,多厉害的一个人,在流放途中,都还让四十五岁以上的老人,还有五岁以下的孩子,死了那么多。 他们刚出长安城那会,天气多恶劣啊,别说老人孩子了,他们几个大男人穿着破旧却厚实的衣服都有点受不住。而且他们还是往北走的。 秦昭自顾自地说道,“我媳妇那会刚生完孩子,恐怕在大理狱时,就撑不住了。”大牢通常都是阴冷潮湿,又脏又乱的。他们是有吕家的人帮忙打点,没遭那样的罪。 “还有我家老三刚出生……” 产妇刚生完孩子,是最虚弱的时候,刚出生的孩子有多容易夭折,他们都是知道的。 秦昭有预感,如果没有六弟妹的预警,以及她做的这些相应的准备,妻子和老三,怕是要没了。 秦珩揉了揉眉心,“还有娘——” 以秦母的身体,也是支撑不了长途跋涉的苦和罪。 那么,剩下的秦葭秦涵秦渝秦蓁几个孩子,就一定能活着走到流放地吗? “不不不,大哥,你忘了,还有在大牢中,乌春玉欲对我们严刑逼供时,如果不是六弟妹拿出免死金牌……” 如果对方用孩子女眷逼他们就范,他们也会束手就擒的。届时,他们三兄弟都受了刑,无法照顾家人,甚至还有可能需要家人反过来照顾他们,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两人头皮发麻,他们一家子的老弱病残伤,这已经惨得不能再惨了吧? 兄弟俩对视一眼,六弟妹这恩情,他们欠大了。 秦珩“阿晟娶到六弟妹,真是三生之幸。” 秦昭“小六,你得好好对待六弟妹啊,这一辈子,最好别生什么花花肠子。”要是他将来敢对不起六弟妹,别怪他们这些兄长们不念手足之情了。 秦珩点头,无论如何,他们老秦家都不能让六弟妹受委屈。不过他看他们小夫妻俩感情挺好的。 “老三,刚才阿晟最后那句,你怎么看?”秦珩问。 “谢赵两家肯定将六弟妹当成了头号仇人了。” 秦珩点头,如此深仇大恨,双方怕是要不死不休了。谢湛真的是一个狠人,二十多人的押差队伍,被他弄死了一小半。 六弟妹也是因为他们秦家才出手的,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将此人除去才行,最好是能将谢赵两家连根拔起。 只是现在双方一南一北,即使他们有心,也鞭长莫及。等等以后吧, 秦晟拉着吕颂梨的手到了河边。他们现在驻扎地,要么就选在村庄边上,要么就选在有河有湖的地方,方便他们用水。 秦晟的眉头拧得紧紧的,眼中一抹厌恶这色划过。 吕颂梨能看出来他在生气,“怎么了?” 秦晟憋出来这么一句,“谢湛不要脸。”这一整个事情里,她是最无辜的那个。谢湛他怎么有脸把错全推到她一个人身上的? 秦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大男人,敢做敢当都做不到。 吕颂梨挑眉,笑着看他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她知道他是在说谢赵两氏族人恨他们吕家恨她吕颂梨恨得要死一事。 谢湛不要脸吗?确实是的,在家族的生死存亡关头,家主的脸面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心理未必就是这么想的。” 秦晟闻言,瞪圆了眼,控诉地看着她,我为你打抱不平,你还帮他说话? 吕颂梨失笑,“谢湛这么做,让全族的人来恨我,恨吕家,目的是想让让家族中人一致对外,避免内斗内耗罢了。” 在聪明人眼里,对手的每一步,几乎都是在下明棋,摒弃了花里胡哨的干扰,直接看到对方最真实的目的。 谢赵两家恨她吗,固然是恨的。谢湛的做法,加强了他们的恨意。 其实吕颂梨能理解谢湛的意图,《商君书去强篇》有写道国强而不战,毒输于内,礼乐虱官生,必削国遂战,毒输于敌,国无礼乐虱官,必强。 ‘去强’中强之意,是百姓不听政令的意思。 其意大概是,国家有内部矛盾,不可怕,咱们把矛盾转移出去就行了,毒输于敌,国家就会强大。 同理,家族有矛盾不可怕,把矛盾转移出去。我们不要内斗内耗,要一致对外,攻城略地,打败敌人之后,接收对方的资源,内部的什么问题都能得到解决或者缓解。 谢湛这是让谢赵两家以吕家或者说将她这方当成假想敌或者说锚定目标了。 但也让吕颂梨看出谢家内部的矛盾和问题不小。 “他竟然是这个目的?他好阴险。”听了她的分析,秦晟认真地思索着和学习着,试图将之应用于军事上。 吕颂梨笑道,“没事,且不管他,等后面我腾出手来,再作计较。” 等有合适的机会,她要手动给他们提高一点副本难度,不然就对不起他们将她当成副本boss来推这个目标了。 南地宗族林立,势力错综复杂,非常排外,她估计谢湛最终会让谢赵两族的适婚族人与当地势力互婚,加快融入的速度。 吕颂梨以为,谢湛不亲身入局,怕是很难得到当地势力的全力支持,毕竟别人也不傻,不见兔子是可能撒鹰的。且看他怎么做吧,必要的时候,她不是不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谁让她学雷锋的精神深入骨髓呢? 第185章 和你最合适 “梨梨,你在想什么?”秦晟问。 吕颂梨回过神,“没什么。”她能告诉他,她在想怎么帮前任未婚夫更加迅速融洽地融入岭南当地吗?形象还是很重要的。 “谢湛是不是很厉害?”秦晟将自己代入进谢湛,发现自己做不到像他那样。 “确实还挺厉害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媳妇更厉害哦。 秦晟郁郁地看着她,“我是不是有一点点没用?” 吕颂梨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和谢湛过招,我跟不上你们的思路。” 吕颂梨失笑,他是她的丈夫,他竟然羡慕她的对手? 他们过招时,感觉自成一个世界,他插不进去的感觉。感觉谢湛比他更了解梨梨的想法,也更适合她。 秦晟很严肃地看着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吕颂梨一想到,她和谢湛一对,就头皮发麻,她怕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灭了对方。 她和谢湛绝对不合适。 聪明人表面不管怎么样,他心里其实是有一杆秤的。但是,是人都会有私心。有些事发生的时候,双方表面不介意,其实都放在心里,到后面给你算总账。聪明人将伴侣的私心看得明明白白,绝不是一件好事。 还有就是,他们双方都太敏锐了,凑在一起,绝对是灾难。 她之前看到过这么一个事,一个人直接打开水龙头,不是冷得要死,就是烫一下。如果你感觉到烫,马上就拧冷水龙头,过了半分钟,水突然又变得非常冰冷。你来回循环多次,水只会忽冷忽热。 正确的方法是慢慢拧,让阀门和水湿都平衡地同步升高,一直到合适为止。因为水龙头的管子比较长,系统有延时,需要一个长时间的反馈。 越庞大的系统,反馈的周期越长,越需要更久的时间和耐心。 在不清楚水龙头原理的情况下,秦晟就像是那个拧水龙头的人,她就像那水龙头系统。秦晟会慢慢拧,并且会有所等待如果拧水龙头的人换成谢湛,估计他俩的结果就是水龙头的水忽冷忽热。 如果谢湛的每一个反应都是即时的,其实这个即时反应就已经过量了。 双方都太敏感了,只会折腾,结果就像那水忽冷忽热,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最终会因为疲惫而放手,甚至有可能会成为一对你死我活的怨偶。 “乖,咱不和他比这个。你的长处不在这方面。他和你没可比性。”吕颂梨的求生欲极强,“我和你最合适,和他绝对不合适。” 秦晟看着她,眼睛有光,“那你觉得我的长处在哪?” 吕颂梨原来是求夸啊,行,那就夸吧。 “你领兵作战能力很强啊,一路走来,我们全员无损,你的功劳很大。”打得一拳开,免得万拳来。要不是他在青龙寨那一役中的英勇表现,后面他们还没办法那么顺利。 秦晟往她这边靠近了一点,眼中的光又亮了一点。 吕颂梨见有效果,继续夸道,“想想咱们这一路,走了两千多里地,其中不乏危险之地,是你指挥有度,侦察到了,才让我们避免了很多危险。” 这一路,秦珩和秦昭有意给秦晟机会练手,想让他尽快地成长起来。而他也不负众望,做得很好。 秦晟又挪过来了一点。 “很多指令,你都能带着侦察队高效地完成,还会根据实际情况做出更好的调整,更加高效地完成任务。” 他的能力绝不简单。布下目标任务,是战略团层面的考量。但在完成目标或者任务的过程中,肯定会遇到一些实际上很棘手的困难,这些困难都需要主将来克服。 他现在的作用还不明显,如果将来…… 她对他很满意,对目前的配置很满意。 她已经够聪明了,就像一个人,已经拥有了聪明的大脑,那这个人需要的是强而有力且灵活有度的躯干,才能让她的决策部署达到如臂使指的地步。 谢湛的聪明不亚于她,但他和自己一样脆皮。 如果搭配脆皮草包给她,她才不喜欢呢,再好的计谋,执行不到位,也是徒然。 吕颂梨直接说结果,“你瞧,谢湛那么聪明,谢赵两家一路,减员非常严重。显而易见的,一个队伍里,光有聪明的领队是不够的,还需要像你这样的将才。”她心中暗忖,现在是将才,将来有可能进化成帅才。 秦晟这会已经和吕颂梨已经挨在一起了,此时他眼睛里的光都亮了起来。 “除了这个呢,我就没别的优点和长处了吗?”秦晟不依不饶地。 吕颂梨挑眉,别的长处?“当然有啦。” 秦晟悄悄地半脸凑了过来,“那是什么?” 再夸夸他呀!秦晟如果有尾巴,这会肯定摇起来了。 吕颂梨侧着脸,低声问他,“想知道?” 秦晟点头,当然想知道。 “走,咱们那边细说去。”吕颂梨拉着他的手作势就要起身。 秦晟一看,前方是一处小树林,他偷偷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后面他立即反客为主,拉着她,直冲小树林。 被拖着走的吕颂梨忍不住调侃他,“你的嘴巴好了?” 秦晟脚步一顿,回头瞅了她一眼,坏人,肯定是因为他嘴巴受伤了,才故意逗他的,但是他不管! 吕颂梨见此,忍不住眉眼含笑,任由着他拉着自己跑。 话分两头,之前他们兵分三路,胡光聪领着兄弟们一直护卫着整支队伍右翼的安全,但是干活之余,也得吃好,至少伙食方面也不能降低太多档次啊。 这不,胡光聪正在烤鸡,烤架上的鸡已经变得黄澄澄的了,散发着一股焦香味。 朱大壮从外面回来,悄眯眯摸到他身边。 “你干嘛?”胡光聪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才悠闲地给烤鸡刷上一层酱,再略烤一下,就能吃了。 “副队,这烤鸡你分我一半,我和你说一件事。”朱大正看着烤鸡流口水。 “不分!”胡光聪拒绝,爱说不说!还想分走他一半的烤鸡,没门。拒绝完后,他直接撒下一条鸡腿,津津有味地咬了一口。 “一个鸡腿!”朱大壮自动降价,“副队,放心,以我三十年的杀猪经验,这消息保证值一根鸡腿。” 胡光聪还在考虑,朱大壮直接上手将仅剩的那只鸡腿给掰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胡光聪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他口中的消息不值一根鸡腿。 他正要上手抢回来,朱大壮见状,立即一口咬了上去。 “牲口啊!”胡光聪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臂上,“吃了我的鸡腿,还不赶紧把消息说出来?” 朱大壮赶紧把口中的肉给咽下去,才道,“副队,你一定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说这话时,朱大壮压低了声音,还左右看了看。 胡光聪看他整个人神神叨叨的,顿时来了点兴趣,“看见啥了,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我在驿站看见六少将军穿女装了!” 咚!胡光聪手上的鸡腿掉地上了。 “你是认真的?不开玩笑?”胡光聪确认。 “骗你是小狗。”朱大壮又咬了一大口鸡腿,终于说出来了,嗐,憋死他了。 胡光聪好嘛,他不能想象,六少这位七尺男儿穿女装的样子。 朱大壮一边吃一边说,“副队,别说,六少将军穿着裙子还挺漂亮的。”高挑骨感,让人眼前一亮,就是运作粗鲁了一点。他当时见了,都惊着了。 另外,六少应该发现他了……嘤嘤嘤,他会不会被灭口? 吕颂梨将他的眉毛给修饰过,再用女儿家的胭脂水粉给他修饰了一下轮廓,将英气掩去,五官柔化,再穿上裙子,妥妥的美人一个。 胡光聪摸了摸下巴,他没想到,六少将军还有这等技能。以后打探消息,是不是发扬光大? 第186章 媳妇爱色 秦母再次见到小儿子和小儿媳手拉手地从小树林里出来,小儿媳另一只手还拿着几枝开得正艳的野花,小儿子眼睛正四处地搜寻着。 小儿子小儿媳的感情眼见地好,她还看到过阿晟悄悄儿给她剥鸟蛋吃…… 每回看着这两小只,她总会忍不住露出笑容。 秦母心想,等到了平州,安顿下来之后,他们就能圆房了。 秦晟委屈媳妇说快到平州了,不能太红润胖乎,不然看着不像流犯。现在只每天让安排吃些蛋补充身体必须的营养而已。不然他何至于委屈地只每天找那两三窝鸟蛋?连野猪他都能安排上。 就这样,几天下来,大家都有点精瘦精瘦的了。 对吕颂梨来说,每次对上婆婆那过来人一般的笑容和眼神,心中难免心虚。 目前她和秦晟两人还止步于亲亲抱抱举高高的阶段,毕竟两人还都只有十六岁(之前十五,现在翻过了年),她有点下不去手。顶多摸摸腹肌,再摸摸那啥,过过手瘾。 这日,秦晟带着孩子们练拳。 孩子们哼哼哈哈地练了小半个时辰,秦晟估摸着差不多了,才让他们收功。 小家伙们得令,一个个席地而坐,打了两遍拳,累死他们了。 唯独秦晟,还在继续。 “六叔,不是可以收了吗?”秦渝吃惊地问,六叔不和他们坐一坐,歇一歇吗? “你们练两遍就可以了,六叔再练练。” 他会告诉这些小破孩子,他媳妇稀罕他的腹肌?虽然他也搞不懂媳妇为什么喜欢摸他这些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方块。但是,但凡他招媳妇儿烦的时候,只要抓着她的手放在这些方方块块上面,她就会从了,嘿嘿。 练完一遍,秦晟只微微出了点汗,觉得不够,他又从马车里拿出他的长枪,耍了起来。 他耍长枪的时候,吕颂梨刚好从河边洗手回来,手上还采了一捧野花,看到他在练枪,忍不住驻足欣赏起来,他那一挑一刺一扫腿,真的是俊得不行。 “阿晟好看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聂云娘抱着孩子,来到她身边,调侃地道。 “确实好看。”对自家夫君,该夸的时候吕颂梨从来不吝啬不过分谦虚。 况且她也没夸错,秦晟这个少年,腰是腰,腿是腿,一句话就是宽肩窄腰大长腿,看着就赏心悦目。 关键是,这少年郎君是她的。就冲着这颜值身材人品,她就乐意宠着。 秦晟五感过人,两人的对话,都听到了,然后,他舞得更卖力了,一杆枪舞得虎虎生风。惹得小家伙们一个个拍起手掌来。 看着两人,聂云娘失笑,不怪婆母偷偷和她说,小六媳妇是个爱色的,得亏她将小六生得好,不然小六有得难呢。 她是真的很愿意看到小六和六弟妹感情好的。 之前丈夫和她提了一下,被发配岭南的谢赵两家的情况。她当时就有预感,如果秦家没有六弟妹,她和刚出生的小女儿一定活不下来。 她产后,抄家流放的圣旨就下来了,她当时以为自己肯定过不了这一关了,会死在大牢里的。 没想到,她在月子期间只是遭了点罪,但这不是没办法吗?这已经比她预料中要好太多了。 她知道,这已经是家人们暗暗努力下,给她争取到的最好的待遇了。特别是吕家,吕家做的那些,全都是看在六弟妹的面子上顺带照拂她的。就看之前和大伯哥订亲的那家——胡家就知道雪中送炭有多难。 她没有将这些当成理所当然,她对六弟妹多有感激。 这一个多月过去,她感觉自己身体好多了,才出来走动的,就想和六弟妹多亲近亲近。 接下来,他们从右北平郡的治所平刚,沿着官道直走,进入辽西郡地界。 进入辽西前,他们三队人马再次集结。 这天夜里,吃过晚饭后,吕颂梨找到杨威。 “杨总镖头,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吕颂梨笑着问。 在火光跳跃中,见到她的笑容,杨威总觉得心肝胆颤的,“不用这么客气,六少夫人有事只管说。”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离平州很近了,等将我们送到,你们这一趟镖就算完成了。” 杨威点了点头,心情却很沉重。这一趟镖顺利得出乎他的意料,收获也出乎他的意料,跟来的弟兄们都赚了一个盆满钵满。每一个人对这一趟镖都很满意,直夸他这趟镖接得好。 但也带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弟兄们吃习惯了大鱼大肉,以后还看得上青粥小菜吗?他苦涩地想。 “我想拜托杨总镖头,这趟回去之后,能再次走一趟平州吗?” 这是什么意思?杨威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爹他们会搬迁到平州来。这一路来,我对你们杨威镖局很满意,想再次雇佣你们护送我爹他们一行人来平州。” 他还在思考,一阵嘘嘘声响起。他抬眼看去,就看到一群小子就在不远处朝他挤眉弄眼的,还有做口型的。那口型一看就是‘头,答应吧’。 杨威……他还没说话呢,一群兔崽子就恨不得替他做主了! 这事,于情于理他都无法拒绝,于是他点了点头,“好的,没问题。” 他这头一点,就看到对面那群小子已经跳起来,欢呼开了。 杨威见了,笑了笑,罢了,有些东西,真是时也命也。 前两天夜里,徐正拎着酒壶找他喝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对方问他有什么打算? 他记得他当时还很茫然来着,他之前说过了他的打算的,本来想着金盆洗手,但徐正的话他听进去了,打算回去长安后招兵买马,把杨威镖局做大做强。 徐正也没说什么,临走前,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追随秦家追随六少夫人。 还说,“现在机会正好,将来就不一定了。” “要知道,即使他们现在还是流犯的身份,但是,他们肯定不会一直都是流犯罪臣的身份的。”最后一句,特别的意味深长。 他当时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愣住了。 随即,他头皮有点发麻,这,是想将他收编,然后让他当家臣吗? 最后那句话他信,这一路的相处,秦家人的本事他也见识了几分,对他们而言,摆脱流犯罪臣的身份,确实只是时间的问题。 其实他现在就很想问问六少夫人是怎么想的,对他们有什么想法,怎么安排的? 对杨威镖局,吕颂梨确实有安排,但,这是等他们折返,护送她爹一行人来平州后的事了。 到时,他们应该能在平州站稳脚跟了。至少,他们要将平州变成一个安全之地。不然,她爹娘他们一来,岂不是要直面危险? 第187章 地出问题 汇合之后,吕颂梨他们一行人直接进入辽西郡。 这里的城镇就很有那种北国边境小镇的独特风光,但是能明显地感觉到氛围很紧张。 其实之前他们在进入右北平郡后,就有这种感觉了。当地人刚看到他们一行生人时,一开始都会很警惕,等发现他们这些人的肤色样貌时,会第一时间放松下来。 徐正他们穿着差吏的服饰去打听,才有老人颤巍巍地告诉他们原因。 去岁,这些和鲜卑接壤的城郡惨遭蹂躏。 因为鲜卑一到冬天就南下掠夺大黎百姓的物资,这几乎是每年都要上演的戏码了。这里每年都要打仗,鲜卑会一直直打到差不多雪化的时候才撤兵。 故而每逢秋后,这里的百姓们都习惯闭门不出。 他们这个时候能看到那么多人出来活动,还是因为去年鲜卑早早撤兵,加上快春耕了,人们才大着胆子出来活动了。 其实鲜卑早早撤兵,还和秦家有点关系。 去年北境,秦钺秦大将军临死一役,直接将羌胡一族给残的举措,狠狠地震慑了鲜卑一族。受北境战局的影响,鲜卑早早就撤兵了,倒让幽州辽西辽东两郡等地的百姓过了一个安稳的年。 秦家一直戍卫北境,听到这些消息,除了秦母和吕颂梨,其他人都没什么感觉。孩子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上知道有其他堂兄弟姐妹在北境生活,对这样的生活略带好奇。 秦母因为身体方面的原因,一直生活在长安城。 吕颂梨在后世一直处于和平年代,没亲身经历过战乱和战事。后世,中国每万人的谋杀率是0.7,治安比美国还好。故而,吕颂梨听到这些事,眉头拧得死死的,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真的太没安全感了。改变,必须改变! 徐正还打听了一下,这里的房屋和田地的价格要比长安丑便宜一半这样。 他们刚到达柳城的一个村子,就看到十几个村民大汉拿着菜刀、锄头、棒槌等物,追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打。 年轻男子受伤不轻,头部可能受了伤,有血液在往下淌,腿可能也受伤了,导致他走路一瘸一拐的。 一个年轻妇人护着已经半昏迷的男人,冲着来人喊道,“住手!他是我表哥,不是什么奸夫!婆婆,夫君,你们说话呀!” 秦晟看到受伤的男人,脸色微变,就要上前,却被吕颂梨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怎么了?”她低声问。 “救他!” “原因?” “龙城。”秦晟低声说了两个字。 吕颂梨秒懂,这人和龙城的那一百顷地有关! 她查阅过地理志,柳城乃东北重镇,龙城位于柳城之北,龙山之西,离这里确实不远。 吕颂梨看向被众人追逐的那对男女。 对面的村民们也发现了吕颂梨一行人。 一名长相刻薄的老妇人扫了他们一眼,“不用管这些外乡人,先把那奸夫给我抓住!” 年轻妇人却冲着吕颂梨他们求救,“好心的陌生人,求求你们,救救我表哥!” 齐贞娘死死地护着她表哥,她不敢想,她唯一的亲人表哥赶来为她主持公道,却被夫家的人打了,现在婆婆他们仍旧不依不饶的。如果表哥因此出事,她万死难辞其咎。 刻薄老妇人当下脸色一变,“外乡人,我劝你们少管闲事!” 他们同村的人劝了一句,“马老太,不然就算了吧,教训过就行了。” 说这话的人很快被马老太给骂了回去,“呸,你是站着说话不要腰疼。我们老马家娶个媳妇容易吗?敢偷我老马家的媳妇,非得给他一个教训不可!” 同村人嘀咕,你老马家娶媳妇不容易,但也没见你们对娶进门的媳妇多好。 这时,年轻妇人冲她丈夫——一个长相老实的汉子喊道,“马忠平,你说,我齐贞娘为什么要和你和离?我和你和离,根本与我表哥无关!” “我告诉你,这些年,我受够了。” “莲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明明大夫说过,她的耳疾是可以治好的。只要在三岁前,我们攒够银子给她治。” “女儿要治病,公公婆婆一点也不支持,我忍了。” “每年累死累活地干活,从年头干到年尾,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为了女儿,我心甘情愿。” “每每攒到一点银子,就被你娘来搜刮走。现在莲儿都八岁了,还没治好病!” “你娘说,我们一起挣的银子,她拿走,孝敬长辈是应该的。好,我认了。但是,我和我表哥借的三十两,为什么她还要拿走?” “你既然护不住妻子,护不住女儿,我和你和离有什么错?” 十年了,齐贞娘看清楚了这个男人靠不住。只要她还在这个家里,她的女儿就永远都治不好。 马老太“呸,说得好听,你分明是嫌贫爱富,嫌弃忠儿,然后和你表哥有一腿,想和离后改嫁给你表哥,休想!” 马家小儿媳“大嫂,你误会了,娘是拿了你们一点银子没错,但她也是为了你们好。那些钱,她给你们抓药了,想让你们补好身体后,再怀一个。” “对,是给我们抓药了,拿我们五两银子,给我们抓五文钱的便宜药呗。” 马忠平呐呐地道,“贞娘,你别听那大夫忽悠,莲儿的病压根就治不好。” 齐贞娘“就算治不好我也愿意把银子花在我闺女身上!而不是浪费在你们这一大家子人身上!” 马老太开始呼天呛地,“我的儿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你媳妇为了个奸夫,得了失心疯了。她真的要为了奸夫,抛弃你,抛弃这个家了!说什么为女儿治病,都是借口!” “我娘说得对,你就是嫌贫爱富!”马忠平红着眼睛道,他想到,确实是他媳妇这个表兄变得有钱之后,他妻子才频频想着和离的。 众人听到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晰明朗了。 吕颂梨冷眼看着马忠平面色潮红袒胸露乳神情癫狂的模样,马母还不断说话刺激他。 刚才秦晟告诉吕颂梨,受伤的男子叫孟云,曾经是他带的一名小兵,因为受伤解甲回乡了。那一百顷地就是托付给他照看的。 孟云家里没人了,就只有一个表妹亲人。 对方怕是很清楚孟云的情况,怕是生了吃绝户的心了。 她从来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地揣摩人性。 贪财如命的马母,见到有钱的孟云来给儿媳谈和离,第一时间难道不应该是狮子大开口,问要钱,然后死扣着孙女不放,以便以后慢慢放血才对吗? 即使贞娘坚持要带走女儿,最后盘算不成,她也会另外要一笔银子。这才是她的正常反应。 而非如今这样,像是非要将奸夫之名扣在孟云头上,然后句句刺激大儿子,像要诱导他致奸夫于死地一般。 “六少夫人,要救人?”薛诩不知何时挤到了吕颂梨身边。 “嗯。” “我来吧,这点小事,哪用得着您出手?” “好,劳烦薛先生了。” 两人说两句话的功夫,马忠平就已经被他娘挑拨得不行了。 “我告诉你齐贞娘,你生是我马忠平的妻,死是我马忠平的鬼!任何男人都休想将你从我身边带走!”马忠平提着一根棒槌,一边说着狠话,一边来到两人身边,他扬起棒槌朝着孟云的头部就要往下打。 孟云已经半晕迷了,齐贞娘死死地护着她表哥,却被马老太强行拉开。马老太手死死地抓着儿媳的手,整个人兴奋地看着这一幕。 但是,马忠平挥下的棒槌被胡光聪给制住了。 “怎么,你们想借机杀人?”薛诩这个小老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第188章 目光长远 马忠平怒意大盛,冲着胡光聪喊,“你干什么?走开!” 胡光聪轻松将人制住,对他的呼喊不为所动,笑话,他是他能命令得动的? 马老太回过神来,也跟着大怒,“对啊,我们抓奸,关你们什么事?”这些人该死的,坏她好事! “你可知,你这一棒下去,他要没命的?” 薛诩指着马忠平道,“他要是死了,你要一命抵一命。”然后环顾四周,“然后你们也逃不掉牢狱之灾!” 薛诩的模样,很有那种衙门主簿的智者形象,还是挺能唬人的,被他视线扫过的,都是马家的同族,当即一哄而散。 马老太仗着自己年纪大,上前欲推搡薛诩,却被侦察队的士兵拦着。 “你休要胡说八道!便是死了,也是他活该,谁让他道德败坏,来偷我们马家的女人的!奸夫淫妇!呸!” “我们没有!我表哥只是来马家村替我主持公道的!”齐贞娘一直在否认。 “你还否认?你还否认?我们老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马老太朝齐贞娘扑过去,她已经看好了,地上有一块石头,她只要拿到石头,往那半昏迷的男人头上一砸,诸事抵定。 但她被人拦住了,连齐贞娘三步以内都靠近不了,更别提她表哥了。 马老太冲着自家儿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是死人哪?没见你老娘被人欺负了?” 马忠平这会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了,嗫嚅道,“娘——” “没用的东西!”马老太恨恨地道。 围观的人里,秦昭悄悄和秦珩说道,“大哥,那男的是不是服用了五石散?” 秦珩点了点头,“看着像。”那个叫马忠平的男子刚才很像五石散发作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这马家人,看着就不像是富贵的,而且这马忠平看着就是家里最不得宠的孩子,听他妻子说,家中一贫如洗,怎还能服用五石散? 秦家兄弟这会是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了。 刚才他们兄弟俩注意到,阿晟一看到那男子,就想上前帮忙,想来是认识的。现在薛诩和胡光聪都动了,很显然,六弟妹要管这事。 马老太呼天呛地的,“我们马家村没人吗?村长啊,你人在哪里啊?我命好苦啊,儿子不中用,儿媳妇被偷了,还被外人欺上门啊……” 任凭马老太如何哭闹,吕颂梨这边的人都不为所动。 马家村的人慑于这些陌生人展现出来的武力,不敢妄动。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局中。 在吕颂梨的示意下,她这边的人拿了止血药给孟云用上。 马老太仍旧在哭嚎。 薛诩哪有上赶着将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的? 要是真不喜齐贞娘这个儿媳,让她和自己儿子和离,打发掉就是。偏她不让人家和离,却一直喊打喊杀,想弄死人家,举止很是怪异和矛盾。 薛诩不知具体缘由,但是冒那么大的险,做那么多,只能是因为利益。而且这利益,应该和受伤的男子有关。 吕颂梨将一些基本的情况告诉薛诩,“昏迷的男子名叫孟云,乃我夫君先前的士兵,我夫君很早之前便将龙城的一百顷地交给他看守。”她这话暴露的信息有点多,但是她觉得有些必要的消息,还是要告诉他的,以便他心中有数。 马老太身后另有其人是能肯定的,就是不知道是宗族势力还是官府势力了?这两方势力都是他们谋夺他人财产绕不过去的。 吕颂梨更倾向于马家背后之人是官府中人。要知道龙城离柳城不远,但要摸清那一百顷地的底细,还是要点能量的,宗族势力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另外就是,官府势力比宗族势力更绕不开。 薛诩手中运作一顿,龙城的一百顷地,也值个两三万两了。也就是说,这一百顷地,在秦家出事前,就已经被安排好了。更进一步说,他家六少夫人早就料到了秦家将有此一劫?更往前推算,秦家是受太子之死牵连,她是不是…… 薛诩心思电转间,思绪就已经飘去老远,越是深想,越是觉得她高深莫测。 他就喜欢这种目光长远的主公! 薛诩按捺住心中激荡的情绪,将心神拉回此次的事情中来。 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吕颂梨只说了这么一句,薛诩瞬间明白了祸端因何,也明白了马老太打的是什么主意,更明白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将两人置于死地。 拿捏住了耳朵有疾的孙女,借着她娘和孟云表亲的关系,可以染指孟云名下的那一百顷地。 其实这层关系算起来,也有点勉强,所以马老太背后必然还有人。 对于背后之人的猜测,他和吕颂梨英雄所见略同,马老太敢如此嚣张,背后之势力已经呼之欲出了。 但这事也好解决,有上中下三策。 下策是助他们和离,斩断齐贞娘与其夫家的这层关系就好或者让孟云娶妻,马家这边就作不了妖了。可又得防他所娶的人不是别人为他准备的。 中策则是让孟云将名下的地转移给别人。 其实最一劳永逸的办法是解决背后之人,也是上策。源头不解决,始终会产生源源不断地麻烦。 薛诩低声将自己的计策一一道出,最后道,“关键还是得解决幕后之人。” 吕颂梨当然明白,幕后之人,除了柳城的官府中人,应该还有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湛。 当初退亲时,吕家要的龙城那一百顷地作为补偿,确实是比较突兀的。 秦家漂没了两成家财,谢湛应该猜到了这一百顷地已经由明转暗。 双方现在都知道对方手中握有财富底牌,他这么做,只是想阻他们一阻。 后面,吕颂梨让人打探到的消息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龙城那一百顷地之所以遭遇觊觎,是因为有消息称,那里有可能会出一座金矿。 吕颂梨……很好,她无中生有的那一招被他学去了。 谢湛的学习能力叫人叹为观止。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了,现在不管是用哪个计策,有一个前提,就是先将孟云给救下来。 孟云此人,能力不足,忠心却是没有问题的。 对此,吕颂梨也能理解,毕竟农村出身,这里受教育程度更低,加上当兵的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然后被人有心算无心,最后成了这个局面,也是无可奈何。 吕颂梨和薛诩刚定下计策,就听到马家村的人欢呼声响起。 “村长来了!” 第189章 他人做他人 马家村村长终于抵达战场了。 只见马村长到了之后,先瞥了马老太一眼,心中暗骂,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俗话说,抓人拿脏,抓奸拿双,这男的明显就没中那啥药,她也要硬来? 同时他心中骂骂咧咧,明明贵人说,让他必要的时候配合一下就行了,怎地他成了主力了?他不蛮想淌这趟浑水的啊! 马老太真心冤枉,孟云到家后,她出了两次手,将药下到茶汤里,人家没喝,下到饭菜里,人家没吃,接连两次都没得手,这能怪她吗? 孟云……千防万防也没防住你们硬上啊! 马村长先将吕颂梨他们这一队人打量了一遍,心中嘀咕,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那几个戴着镣铐的,还有穿着差役服饰的,不是会押送流犯的吧?还有打着镖局幌子的?最边上的那些个汉子,那浑身的气势,有正气也有煞气,很像那些见过血的军中精锐。这些人怎么杂糅在一起的? 他试图用威严的语气说道,“各位,这是我们马家村的内部事务,你们外人插手不好吧?” 薛诩慢条斯理地道,“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的,我相信他们是清白的,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草菅人命?” 马村长闻言,又瞪了马老太一眼,这老娘们办事也办得太粗糙了。 “人这不是还活着吗?他既偷了我们马家村的媳妇,总得给个交待吧?不然不显得我们马家村好欺负?” “我和我表哥清清白白!我可以以死明志!” 齐贞娘这话喊出来,其他人都为之一静。 马老太先是一愣,继而狂喜,“那你就去死啊!不要只是嘴上说说!”齐贞娘死了,她再让孟云赔命,一切就成了。 “如果我的死,能自证我的清白……”齐贞娘从地上爬了起来,是真的不想活了,如果她的死,能换来表哥的生,那她就死吧。 薛诩连忙将她拦住,“齐贞娘,你先不忙着死,纵然你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表哥的。” 马家村的人这会也有人咽了咽口水,他们这会也看不懂了,难道他们真误会了?齐贞娘和她表兄真是清白的?那为什么马老太坚称看到了他们苟且了呢? “村长,我觉得这事吧,既然都到了这地步,人打也打了,就算了吧,大不了让齐氏表兄赔偿点?” “是啊,总不能真要了人家的命吧?” “马老太对人家喊打喊杀的,过了。” 马老太怒道,“不行,这对奸夫淫妇必须浸猪笼,否则我们老马家的面子往哪搁?” 一旁被胡光聪叫来制住马忠平的朱大壮忍不住了,大手直接拍了她的后背一下,“死死死,死你娘啊!说实话,老子忍你很久了。人家清清白白的,你凭什么要让人浸猪笼?你上下嘴皮子一磕,就说人家不清白,就要人家的命?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草!” “嗷啊——疼死我了——” 马老太被他那一掌拍得往前冲了四五步,发出被杀猪一样的嚎叫声,最后还多亏了小儿媳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跌个狗吃屎,不过就这一巴掌也够她受得了。 爽!解气! 吕颂梨这边的人都在憋笑,他们快忍不住了。 已经甚少下地的马老太被朱大壮那一掌拍得不轻,整个人一直在嚎叫,“天杀的,我被一个外乡人给打了,村长,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马村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朱大壮喝道,“行了,你不要叫了,猪都叫得比你好听!” 朱大壮这一喝,马老太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鸡,嚎叫声戛然而止。 欺软怕硬,妥妥的欺软怕硬! 兄弟们给他投来佩服的眼神,不愧是有三十年杀猪经验的朱大兄弟。 薛诩对齐贞娘说道,“你听到了吗看到了吗?你婆婆想要你和你表兄的命,你死了她也不会放过你表兄的。你不是想和离吗?我们帮你就是,用不着死。你表哥我们也会救他。” 齐贞娘激动地问,“真的,你们真的能救我表哥,帮我和离?” 马村长连忙阻止,“这位兄弟,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马村长这会也意识到,这帮人是硬茬子,管闲事管那么彻底。这时他完全不知道,人家可不是管闲事,而是被他们动了土的太岁在管自家的事! 马老太看到这一幕,无比地后悔,她最开始不该将贵人给的五石散克扣了一半的,应该全部给大儿子用上,早就成事了。 “马村长,你可想清楚了,齐贞娘和马忠平都这样了,还不给他们和离?人家闺女是嫁到你们马家村,而不是卖给你们马家村。还是说,你们马家村从来都只有丧妻,没有和离的?” “胡说!” 最后一句话太恶毒了!这话要是传出去,谁还敢嫁进他们马家村?! 薛诩“马村长,这样吧。直接报官,请女仵作给齐贞娘验身,如果证明她和她表兄没事的话,你们就不要阻挠她和离了。如果他们真的有一腿,就依律来判,如何?” 马村长被将军了。 “不和离,我死都不会和离的!”这时已经清醒过来的马忠平慌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闹到了这一步?明明他们只是吵架而已啊,只要他像以前一样,多求一求妻子,她就会心软的啊。怎么就闹到了要见官的地步了?而且见了官后,不管是哪个结果,都不好的啊。 “行,报官,必须报官!” 说话的人是马老太,她已经意识到自己错失了最佳的机会,这一行人明显不好惹,按照原先的计划,根本就搞不定他们的。报官也好,让贵人来对付他们! 马村长看了她一眼,叹口气道,“那就报官吧。”反正他不管了!至于马家村,丢人就丢人吧,反正注定要丢一回人的! 他们报官之后,就有衙门捕头带着差役来了。 薛诩摇身一变,变成了状师,俗称刀笔吏。 吕颂梨让吕明志去给他打下手,在状纸上占个第二属名。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柳城县衙。孟云这个当事人是被抬着走的。衙门的人来的时候,带了个府医前来,府医给他把过脉,确定他是失血虚弱,导致昏迷。吃两一剂药就会醒过来的。 秦家是流犯,加上孩子多,不好去衙门挤的,就挑了一处离衙门不远的比较偏僻的胡同待着。 秦晟眼巴巴地看着吕颂梨,这是她交给他办的第二件大事,他觉得选个忠心的,不会将地贪墨掉的,就行了。却不料,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话说,孟云去找他表妹,怎么不带点人一起去啊? 吕颂梨对他说,“不用担心,问题不大。” 她是真觉得不是秦晟考虑不周。每个人做事的风格,考虑的因素都不同。 我们在允许自己做自己的同时,也要允许他人做他人。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同样一件事,我们自己做的时候,就一定没有意外的情况发生吗? 其实如果没有谢湛横插一脚,孟云这个人用来守着那一百亩地是够用的。 第190章 一百九十 这厢,当秦家上下得知孟仁是秦晟的人,再得知他名下的一百顷地是吕颂梨的,反应各一。 秦珩笑叹一句,“厉害了。” 秦昭…… 说实话,他都麻木了。狡兔三窟,他这六弟妹到底有多少层后手啊? 另外,六弟妹,你这是有多怕死?给自己弄了层层叠叠的保护,不过他们也跟着沾了光就是了。 秦母和聂云娘知道这事之后,只觉得自己被层层保护着,安全感满满,竟觉得小儿媳|六弟妹比儿子|丈夫还靠谱。 孩子们知道六婶婶又露了一手,都用星星眼看着她,六婶婶真厉害。 秦晟……又和他抢媳妇,他就说,小破孩子一点也不好。 自觉已经安抚好自家那位的吕颂梨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解决人生三急,去之前,她问了一声聂云娘去不去。 有伴,聂云娘自是要去的,她现在有给孩子喂奶,平时水喝得不少,厕所上得也较其他人频繁。 吕颂梨一动,秦晟就想跟上保护她。 然后他被自家三哥拉住了,然后秦晟朝外围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侦察兵立即跟上去保护她们。 “你媳妇儿对你可真好。”说实话,秦昭真心有点羡慕了。 秦珩赞同,“六弟妹那心态是真的好。” 刚才两人的对话,他们都听见了。 六弟妹交待小六办的事,小六差点办砸,要不是他们刚好遇上,这一百顷地估计就要打水漂了。 等等,那地是多大来着?好像是一百顷?我天,一百顷!十万亩啊!整个小家加起来只有不到八千两的秦昭觉得自己好穷,然后,他突然就看自家弟弟不顺眼了。 小六差点败没了十万亩地,这些地搁以前秦家没被抄时,不是损失不起,但损失起来也肉痛,搁现在,对他们而言更是一笔很大的损失。 一般女子,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多少都会埋怨两句,至少在态度上都会带点出来。 但六弟妹就是一点也不生气,还反过来安慰他,说‘问题不大,不用担心’,这是什么神仙媳妇? “六弟妹是拿你当儿子在养吧?”秦昭感叹,“便是咱爹还在,对犯错的小六都没那么宽容。” 秦昭不想酸的,但是,他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天,老天爷,这小子到底是什么命啊?还是出门后往哪个方向磕头,能娶到这样的媳妇?他是没机会了,但是儿子有哇,告诉他,他指定让他儿子照做。 秦晟瞪大了眼,胡说八道!媳妇拿他当弟弟养他信,他坚决不承认是当儿子养!哼,他三哥肯定是嫉妒! 秦珩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六弟妹的做法很对啊,去年阿晟也才十五岁,他又不像你我一样历练过,考虑不那么周到不也正常?” 想当初他们刚开始办事的时候,不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吗? “我觉得阿晟已经做得不错了。而且阿晟的长处是领兵打仗,不在处理这些庶务上面。” 秦昭不想说话了,你们一个个的,就宠他吧! 吕颂梨和聂云娘没多久就回来了,聂云娘连忙去喂孩子了。 “六弟妹,这事交给薛先生就行了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这事明显不简单,还有大鱼未出。 秦珩努力地在脑海中翻找着秦家在辽西郡的关系。 吕颂梨“我已经让明志去帮他了。” 秦珩和秦昭不懂,明志能起什么用? 倒是亲眼看过岳父那封信的秦晟若有所思。 吕颂梨笑而不语,“大哥三哥,不用担心,问题不大。” “刚才我们隐约听到你提到谢湛,这事和他有关?”秦昭问道。 “嗯,和他有点关系。” 这一百顷地本就是从他手里得来的。 秦家在被抄前,利用她和秦晟的婚事直接漂没了两成财产。抄家时,乌春玉发现抄得的财产数目不对。想必这消息他也有所耳闻。 谢湛在后面肯定能猜到秦家隐匿了一部分财物,然后从她的嫁妆也没抄出来这一片地,加上他们流放平州,龙城离平州不远,他猜到那一百顷地在还在她手上,也是正常的。 “这真是谢湛设的局?”秦昭头皮发麻,这人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这会谢赵两家还在流放路上,没到岭南吧?而且一路还和押司差役等斗得那么狠,还有心思给他们这边添堵? 吕颂梨笑着摇了摇头,“设局应该称不上。”这事她猜是谢湛的手笔,是他随意下的一招闲棋,他的用意应该是‘不管有枣没枣,都打一竿子先’。 吕颂梨猜得没错,确实是谢湛随意的一次出手,结果如何并不在意。当然,能取得一个意料之外的好结果他也是高兴的,没有也无所谓。毕竟相隔几千里,他掌控不到事态发展。 秦家流放平州的消息传出时,他当时忙着助四皇子登基一事,还没想起来龙城那一百顷地的事。 等谢赵两家下了大狱,他在狱中复盘整个事件的时候,才想起来的。 交手多次,谢湛自认为对吕颂梨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吕颂梨属于无利不早起、目的性极强的人,她下的每一步棋,即使现在看着不起眼,没什么作用,但时候到了,就会让人恍然大悟。就比如龙城的那一百顷地。 当时太后娘娘赐婚后,吕家来谢家退亲并拿回订亲信物,吕家提出要龙城那一百顷地做为补偿,那会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吕家会要那么远的一片地。 但后面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就明白了这是吕颂梨为流放平州留的后手。 他祖父曾说他心思缜密,见微知著,谋定而后动,经常能走一步看三步,是谢家的麒麟儿。但吕颂梨比他不惶多让。 谢湛敢肯定,那一百顷地肯定还在吕颂梨手上。那里面有什么,他不得而知,也猜测不到,谢湛敢肯定,龙城的那一百顷地,于她有大用。 要给吕颂梨等人添堵,也容易。 那一百顷地本就是个烫手山芋,那地的主人将之送给谢家,一来是有求于谢家,想拿它打通关系,二来也是想将这烫手山芋给处理了。 地顺利送给谢家之后,觊觎那地的人,摄于谢家之势,不敢妄动。 他要做的事很简单,只需将消息放出去,挑拨一下而已,于他谢湛又没什么损失。 等到原来觊觎那片地的人得知手握一百顷地之人,没什么势力背景,再得知那地疑似有金矿,肯定会想办法夺地的。 谢湛如今也学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191章 是友军啊 柳城县衙旁边的一座宅子,一男子正在一边赏着歌舞一边享受着美貌婢女捏腿捶肩的服侍。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柳城县丞乔狩义乔大人的独子乔英哲。 他正雅兴正酣时,一小厮匆匆推门而入,“爷,马家来人了。” “事情办好了?”乔英哲头也未抬。 “没有。” “怎么回事?”乔英哲一听,坐直了身体,然后一挥手,将侍女们都挥退了。 心腹小厮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最后道,“现在人已经在押来县衙的路上了,马家的意思是想让你出手。” 乔英哲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蠢货,懂不懂什么叫死无对症!马家要是果断地将人弄死,后面的事怎么翻都翻不起浪来,现在弄得不上不下的,让爷来收拾烂摊子?!” 心腹小厮不说话,事就是这么一回事。 良久,又听乔英哲问道,“管闲事的是一群外乡人?” “是的,听说对方像是刀笔吏出身,状纸都已经写好了。” 乔英哲冷哼,“多管闲事的家伙,爷这次非要让他知道什么叫是条龙都给得给爷盘着!” 他这口气不算大,他虽然只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衙内,他爹也只是柳城二把手,但架不住他有一个辽西郡都尉的舅舅,关键是他舅舅还宠他。 本来呢,半个月前,前任县令被调走,他爹很有可能接位成为柳城县令的,但是郡守大人不知道吃错什么药,硬是从昌黎弄来一人任命为县令,让他们乔家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不过调来的那个叫贺子期的家伙还算识趣,不该管的事都一点没管。如果他一直这么安分下去,他们乔家也不是容不下他。 “走,去找我爹!”马家这事还得他爹出马才能解决,乔英哲一想到那一百顷极有可能会出金矿的土地即将属于他,心头就火热极了。 正在县衙坐堂的乔狩义听到儿子没和他商量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就心口发闷,太胆大包天了,太无法无天了!但他能怎么办,儿子是亲的,大舅子又疼他,他只能出面摆平了。 “爹,马家村的人快到了!不过我已经和杨婆子打好招呼了。”杨氏是衙门的一名女仵作。 “这事我来办,你乖乖的,别再给我惹事!”说着,乔狩义站了起来,他要去和县令打一声招呼,让他称病不出,把这案子交给他来审。 就这样,乔县丞还觉得不保险,又让人去请柳城最有名气的状师过来。 衙门前厅 薛诩把状纸交上去之后,慢吞吞地整理衣袖,其实他的脑子在高速地思考。 他知道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有可能审案的官员,屁股都是偏的。但是他既然敢接下这事,就有把握把它办得漂漂亮亮的。 他知道自己前两次的偷溜行径,让人诟病,很多人不理解六少夫人为什么在那样的前提下,还要留下他。其实别人说他他无所谓的,但是连累六少夫人就不行。 县衙后院 “外面何事这么吵嚷?”正靠在躺椅上闭目送礼的贺子期睁开眼问道。 他的长随回道,“县令大人,是这样的……” 长随将外头发生的事大概地讲了一下。 贺子期听完,哼笑一声,这案子里面有猫腻呢。 “贺大人在吗?”门外传来乔狩义的声音。 贺子期示意长随开门,等乔狩义进来后,才问道,“乔大人有事吗?” “是这样的,外面来了桩农村人的官司,吵吵嚷嚷的。偏贺大人这些日子一直身体不适,下官觉得应该是水土不服的原因。这个病不能急,需要好好将养,不宜操劳过度。” 贺子期心中嘿了一声,从昌黎到柳城,不过是三百多里,竟然也能扯上水土不服? 贺子期很清楚乔狩义的意思,不就是想让他回避下面的那个案子嘛。 “所以?” “大人好好休息,外面那桩小案子,就让下官替您分忧吧?” 贺子期目前还不想和他正面对上,正想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就看到主簿拿着一张状纸过来了,“贺大人、乔大人,刚有人递了一张状纸上来。” 乔狞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贺大人,您先过目。”不管自己如何想架空县令的权力,明面上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说完之后,他瞥了主簿一眼,他是真傻还是故意的? 贺子期将状纸接过,随意地浏览着,咋一看内容,他心里一乐,乔猝义这回碰到了硬茬子了。这状纸上的语言简洁又犀利,叙述直击重点,仅凭这份状纸就能看出此刀笔吏非等闲之辈。 内容他只随意地扫了一遍,他习惯性地看向左下方的署名,当他看到第一个署名薛广贤,没多大感觉,但看到第二个署名吕明志时,目光就凝住了。 贺子期抓着状纸,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他等的那人,这状纸他都不能视而不见,万一是呢? 大概在一个月前,他接到恩师张献给他寄来的信,信中提起了吕明志吕颂梨秦家等人。恩师在信中重点提了吕明志,托付他方便的话,就近照拂一下他们。 他是张献一手发掘并培养起来的,恩师对他恩重如山,这也是恩师第一次和他开口。 偏偏那时,正逢柳城县令同僚坑了,工作上出了大漏子,被押解回长安了。 他接到上头的调令,让他主政柳城。如此一来,他离平州是越来越远了。有负张大人所托,他还是觉得很遗憾很愧疚。 前几天,他又收到了一封来自恩师从长安寄给他的信。这信还是他尚在昌黎的家人收到后给他送来的。恩师在信中说了他目前在京中的景况,又提及吕家对他的帮助,信末再次遗嘱他,如果吕家兄妹或者秦家有麻烦时,他能帮一定要伸手帮一把。 现在,吕明志他们显然是遇到了麻烦,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况且,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第一把火还没烧起来呢。既如此,那第一把火,就从这开始吧。燃起! 乔狩义察觉到了贺子期的异样,心中就是一紧,“贺大人——” 乔狩义话还没说完,就见贺子期对他笑道,“这次的案子由我来审吧,我来柳城也有小半个月了,说起来,也没哪个人因为水土不服歇那么久的。而且我乃柳城县令,柳城终归是我的责任,总不能一直躲懒,把所有事都丢给你。”说着,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一席话,四两拨千金,将乔狩义先前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 不好的预感成真,乔狩义心一沉,但又无可奈何,接下来的事,只能随机应变了。 吕颂梨这边,他们将就着安顿下来,就有人来回报,说县令大人升堂了。 吕颂梨当时就笑了,她赌对了。 秦珩和秦昭都有些惊讶,老百姓们不是说,这位新的县令大人最近不是一直称病不出的吗? 秦晟就瞅她啊,“梨梨,你笑什么?” “孟云和他表妹齐贞娘的事应该能顺利地解决的。” 秦晟“真的?你怎么知道的?”不是正在升堂吗?媳妇儿就知道结果了? 吕颂梨扔给他一个本子。 秦晟身手很好,长臂顺着本子的弧度一捞,就接住了,打开一看,里面每一页都是人名,人名册?媳妇儿啥时候弄的? 在进入幽州之后,每到一个地方,吕颂梨就留意当地的官员,甚至有意地让人收集这些人的信息。这个任务,吕颂梨交给了侦察队。 其实这方面的信息,吕颂梨一直在在收集,只是在兖州和冀州时,他们要应付各种意外和危险,还要收购药材,侦察队也很忙,收集到的消息比较零散。 这个花名册是她经过对初始内容的判断筛选之后,整理出来的,后面她会慢慢收集更多的官员以及补充更多的信息上去。 秦晟再认真一看,发现每一页的人名下面,还有他们目前的官职以及生平介绍,以及相关的性格分析等等。其中一页,贺子期的名字被画了一个圈圈起来了。 “看出什么了吗?”吕颂梨问。 秦晟想了想,道,“这个贺子期是我们的友军?” 吕颂梨朝他竖起大拇指,“聪明!” 她觉得秦晟能猜出来不奇怪,上次她爹给她写的那封信,秦晟也看了。 她爹在信末叮咛她,强龙难押地头蛇,说如果她被人欺负了,这会没人撑腰的时候要忍一忍,她可以将欺负她的人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 等他来了,再一并和那些人算账! 如果她实在等不了,能处理的就让秦晟帮她悄眯眯处理了。 不能处理的,就将人拖到昌黎,说她张世叔写过信去那边打点过了,在那里,她也是有后台的人。 信看完之后,然后好巧不巧,现柳城县令贺子期就是从昌黎调任过来的,而且上任后,一直称病不出。 吕颂梨当时就有了这方面的猜测,于是就让小弟吕明志去给薛诩帮忙,试上那么一试。 “梨梨,你说我能不能针对现有的武将,也做一个这样的人名册?”秦晟问。 “当然可以。”他真的很聪明,而且擅于学习。 “之前我是不是说过,他只要是个人,就会有问题,有了问题,我们就能解决他。我们通过收集他的资料,然后不断地去分析他,肯定能找到他的问题所在。” 看着这本册子,听着她说的话,以前模糊的念头,凭着直觉所做的决定,那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滞涩感,在此刻都通透了,通达了。 “梨梨,你这种缺胳膊的字,能不能教我?” 这本册子,她用的是简体字,秦晟看起来也是连蒙带猜的。 在秦晟看来,这些字就是缺胳膊断腿的,但他觉得用来记录这样的信息是非常好的,万一遗失了,也不至于全部的劳动成果都被别人白得了去。 而且秦晟发现,这些字的胳膊和腿似乎不是随便缺的? 吕颂梨……这是什么破形容词?但凡简体字能说话,这会肯定会哭。 “梨梨?” “行,我教你。”吕颂梨暗中磨了磨牙。 从此之后,秦晟开始收集武将的信息。后来每逢两军对战时,秦晟为对方主将量身定制的作战方案,常常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其中,又以定制的诱敌之策最为出众,鲜有失手。 第192章 一鸣惊人 乔狩义一听贺子期要升堂,亲自审这一桩案子,就觉得有些不妙,他想先行离开,去安排一下。 不料就听贺子期对他说,“乔大人,这案子咱们一起来审吧。” 乔狩义强笑着答应了,“好啊。”这下他想走都走不了了,他只能吩咐心腹走走一趟儿子那里,让他派人去警告那个马老太别乱说话! 可惜这个心腹最终没能将话传到乔英哲那里,他刚出来,就被贺子期的人跟上了,最终他晕倒在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所以,当升堂时,乔英哲看到坐正中堂的是贺子期,而他爹却在旁边落座时,当即傻眼。 乔狩义隐晦地朝他摇了摇头,乔英哲的心一沉,黑着脸站在一旁。 在贺子期升堂期间,柳城县衙里,挤满了围观的人。 这种私通案比杀人案还夺人眼球让人激动。 等两造(两槽)人员站好,乔狩义才发现,他派人去请的周状师周渤没来! 行了,他已经能预见此案的结局了。 乔狩义有所不知,他派人去请周渤,周渤也给他面子,已经在来县衙的路上了,同时也大致地了解了一下案子,可等他听到升堂的人是县令大人贺子期时,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他也知道自己此举,多半会得罪乔家,可他也没办法。他要是一现身,就说明自己选择好了站队乔家,但实质上他对乔家并不那么看好。前任县令被乔家坑了一把,离开了柳城,就这样,乔狩义都没上位成功。 而现任县令贺子期,在外还是有点名声的,听说其接任张献之位后,将昌黎治理得井井有条。他总得看看县令大人的本事才好站队不是? 最开始他愿意来,是来传话的人说升堂的是乔大人,他给个面子,来就来了。 可在半道上,就听闻升堂的人换成了县令大人! 这就不一样了,县令大人上任十来天了,今儿是头一回露面并主持公务,周渤觉得这架势不对,他怕县令大人上任后的第一把火烧到自己身上,直接出城了。他去了隔壁县亲戚家,打算在那小住一阵,等两虎斗出了结果,再回来。 这案子其实是一件糊涂案。 马老太一口咬定自家大儿媳齐贞娘与其表哥孟云私通,除了强调自己亲眼所见之外,没有其余的人证物证,却坚持要将这对奸夫淫妇浸猪笼。 而齐贞娘坚称自己与其表哥是清清白白的,并且愿意以死明志。 马忠平本人则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老娘还是相信媳妇。 另外,齐贞娘想在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之后和离,并带走唯一的耳朵有疾的女儿。马老太和马忠平都不愿意、 其难点就在于,齐贞娘是否与其表哥有私,谁都拿不出来证据。 薛诩做为替人犯(被告)状师,此时最先说道,“请对方出示相关证人证物证明齐贞娘与其表哥苟且私通。” “凭啥要我证明?叫齐氏证明她的清白啊!”马老太暴跳如雷。 薛诩不为所动,他不是被吓大的,“证据呢?” 马老太“我亲眼所见,还能得假吗?她是我大儿媳,如果她不做那种丢人的事,我何必揭开这样的丑事?” 旁观的人都觉得马老太的话有点道理。 “这位大娘说得对啊,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如果真没有这样的话,她何必揭开丢自家的脸?” “可怜的老太,这对男女也太不要脸了,在人家家里就弄起来!” ……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和帮腔,马老太得意地瞟了薛诩一眼。 薛诩突然道,“马老太,我知道你和隔壁的小叔有一腿。”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撕了你的嘴!”马老太这回是真跳起来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有什么证据?” “我亲眼所见!” “狗屁!” “确实是我亲眼所见,如果你觉得我说假话了,那你自己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啊。” 马老太一噎。 “你这是污蔑我!” “我污蔑你吗?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马老太一噎。 贺子期就在上面静静地看着薛诩发挥,想着必要的时候,再推他一把。 旁观的人里有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嘀咕,“一般这种事,不都是女的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吗?这个状师怎么去为难一个老太太?” 薛诩看着对方,突然道,“你昨晚丑时杀了一个人。” 对方瞠目结舌,“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不要乱说啊!” “我没有胡说,我亲眼所见。” 薛诩话落,小胡子中年男周围的人都一哄而散,离他远远的,把他当成了杀人犯似的。 小胡子中年男跺脚,“你胡说,我没有杀人!”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没有杀人?”薛诩反问。 小胡子中年男急急地说道,“昨晚我没有出门!” “谁能证明?” “我小儿子。”小胡子中年男他前两年丧妻,都是和小儿子一起睡的。 “他在丑时的时候看见你在家吗?能确定你在家没有偷偷出去杀吗?” 小胡子中年男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那个时候,谁不是在熟睡啊?! 又有人小声说,“不能这样吧?” 薛诩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是个小年轻,他身体微微前倾,问道,“小哥,今儿一早吃的是斜对面的韭菜鸡蛋娇耳(饺子)?”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当时就在你后面,你走后,卖娇耳的老板才发现你吃了两碗,却只付了一碗的钱。” “胡说八道!我明明只吃了一碗!” “你怎么证明?” 小年轻憋气,这要怎么证明? “你难道要切腹自证清白?” 小年轻反问,“我为什么要切腹?你说我吃了两碗,就拿出证据来!” 薛诩笑道,“这就对了,别人说你吃了两碗,那个人就得拿出吃了两碗的证据,而不是让你自己去证明自己没有吃两碗。” 接着,他又对那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说道,“看到这,你学会了吗?刚才我说你杀了人,你应该要让我拿出能证明你杀人的证据,而不是你自己拼命地去证明自己没杀过人。” 旁人大赞,“是极,总不能你张口说别人杀人就杀人了吧?你要有证据。” “马老太,看明白了吗?你大儿媳与其表哥私通的罪名是你提起的,你就有承担拿出证据的责任。你不能让你儿媳妇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去证明她没有做过的事。不然,你也得好好证明你和隔壁小叔是清清白白的。” 马老太整个人被将一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整个被说得哑口无言。 “大家说对不对?”薛诩问。 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和小年轻连忙点头,“对的对的。”他们可不想证明自己了! 被他问到的人个个都低下头,不敢说不对。要是说不对,一会他们会不会就像刚才的胡子中年男人和小年轻一样被为难被污蔑? “我觉得人家这位老先生说得对。如果能不拿证据,随意地污蔑人,被污蔑的还要忙着去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世界就乱套了。” “对啊,就该是这样的。像那位胡子大叔和年轻小哥,他们要是性烈的,搞不好真的会切腹证清楚,以死证清白。” “告人的将人告了,当然得辛苦一点拿出证据了。否则告人的啥事也不用干,那人人都争当告人的了,这世界就乱套了。” 薛诩所说的这一番话,让很多旁观的老百姓们恍然大悟。 一旁的乔英哲看到这一幕,心中狠狠骂道,“当真蠢货,早点将人弄死,苦主(原告)与人犯(被告)地位调转,马家成为既定受益人,便是被告了,对方要拿出证据来也是很难的。” 这就是薛诩的心机了,如果一开始他们选择的是苦主(原告)的身份,状告马老太污蔑的话,他们不仅要拿出证据证明她污蔑,还得自证清白,这才是啥活都干了。 马老太最后不甘心地道,“齐氏她闹着和离,不是有了奸夫,她敢吗?” 薛诩“还是那句话,证据呢?你要是拿不出证据,就是污蔑。” 贺子期握拳轻咳了下,掩饰他眼中的笑意,他发现,己方队友很犀利啊,仅一人就扭转了此案的劣势。 乔狩义觉得再不说点什么,挽回一下,此案就大势抵定了。 “大人,尽管马老太没有证据,但是无风不起浪,齐氏不一定就完全是清白的吧?” 贺子期干脆将问题抛给薛诩,“薛状元,对于乔大人的疑问,你怎么看?” “回县令大人,此案赃状涉于疑似,傍无证见之人或傍有闻见之人,其事一非疑似。疑似有罪,却无旁证。虽有旁证,而事实并无疑似有罪之情形。” 薛诩此话之意,就是说此案乃疑罪。 薛诩接着道,“尚书有言罪疑唯轻,功疑为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古人又云刑疑,赦从罚罚疑,赦从免。其当清察,能得其理。” 疑罪的处罚宜从轻从无,疑功即对功劳轻重大小不确定时,皆从重给予奖赏。宁可放过一名罪犯,亦不枉杀一个无辜。 薛诩熟读大黎律例,满腹经纶,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善!”随着贺子期话落,惊堂木也随之拍下。 齐贞娘与其表哥孟云的清白,由官府盖棺定论。至于齐贞娘和离之请求,问过齐贞娘的意愿之后,贺大人便允了,还特允她将女儿带走。 对于齐贞娘想带走孙女一事,马老太是不同意的,将孙女捏在手时在,他们才翻不了天。 可是在齐贞娘对这些年生活的叙述中,众人听到了马家人对她们母女的苛待和漠视,旁听的老百姓都不忍心了。 一时间,民意汹涌,都骂马老太不做人,还有向县令大人请求让孩子跟着母亲的。 贺子期顺手推舟,把事给办了。 事情就这么顺利地结束了。 这个结果,是贺子期完全没想到的。一开始他还以为要出多大的力气呢。 升堂之前,他让人确定了此吕明志就是恩师信中提到的那位。之前他还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装得比较公正严明地偏向自己人。 最后发现,原来他只要秉公办理? 薛诩心里也觉得纳闷,这事不费劲啊,他才使出五成的功力,这事就办好了? 吕明志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娘耶,薛先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嘴皮子的厉害程度,和他亲爹吕德胜有得一拼。 不知道等他爹来了平州,两人吵一架的话,谁是赢家? 还有,他姐那双眼睛是怎么长的? 这小老头之前就一普普通通的小老儿啊,干瘦干瘦的,除了贪生死,经常想偷跑之外,没有展现一点点才能。 他姐怎么能从达普普通通的外貌中,看到他卓绝的能力的?想学。 第193章 又是证据 马老太懵了,她没想到这个案子审下来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明明他们在衙门有贵人的啊! “娘,我不要和离!”马忠平哭丧着一张脸道。他不明白为什么会闹到这样的地步,其实他的内心里是相信贞娘的,她不是那种人。但刚刚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充满了愤怒,然后事情越闹越大,现在无法收场了。 马老太“县令大人,不能这样判啊。” 周围人好笑,县令大人该怎么判难道还听你一个老太婆的? 接着,乔老太因为拿不出证据证明齐贞娘与其表哥孟云有染,被贺子期判了个污蔑罪,打个十大板以示惩戒。 这属于小惩大诫,这就当作她溜了县官署一趟的惩罚。 不施以惩戒,后人争相模仿咋办?类似的案子还是很多的,贺子期想尽可能地减少这种随意污蔑女人私通的案子。 什么?她要被打板子?!马老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是前所未有之判决! 以前这样的案子,类似她大儿媳这样的女子,真是百口莫辩的啊。 幸运的,能自证清白,就算了。不能自证,就是他们告赢了,目的达到了。总之,不管是怎么样一个结果,像他们这样的苦主(原告)是没有事的啊, 见到这个结果,乔英哲黑着脸站起来,抬腿要走。 马老太见状,忙不迭地朝他扑过来,“乔公子,你替我们求求情啊,咱们不告了,求您让县令大人不要这么判啊。” 被一个老太抱住大腿,乔英哲黑着脸呵斥道,“放手!” 马老太见状,抱得更紧了,“乔公子,我们都是听了你的话才这么做的,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大儿子她可以不管,和离了就和离了。十大板,打在她身上,怕是得要了她半条命吧!这怎么行? 被人攀扯了,乔英哲当下翻脸,“胡说八道,我认识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 “笑话,柳城上下,认识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和你们马家大媳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首的贺子期和下面的薛诩等人都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乔狩义则是黑着脸,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是他不是让心腹去知会儿子,让他想办法让马家村的人闭嘴吗?他怎么没照做? 乔狩义还不知道他的心腹此刻还在某个角落里昏迷着呢。 乔英哲朝上首的贺子期拱手道,“县令大人,这老婆子胡乱攀咬别人,是该狠狠地打!” 贺子期不听他的,他问下面的马老太,“马老太,你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别人指使的,你可有证据?” 马老太证据?又是证据!她恨死证据两个字了。 “没——”马老太哭丧着脸,突然,她眼睛一亮,“等等,证据?我有!” “什么证据?”贺子期没想到她还真有?这算不算一个意外之喜? “他们给了我一包五石散!我只给我大儿子用了一半,另一半收起来了。” 乔英哲脸色一黑,这死婆子坏他事!原来如此,他说呢,事情怎么会搞砸?他娘的,要不是她克扣了一半起来,岂会有如今这麻烦? “你说我给你五石散,证据呢?”乔英哲冷笑着问道。 马老太眼睛突起,他也问她要证据? 她顿时哭天抢地,指天发誓,“五石散是乔公子的长随拿给我们的,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家,哪里买得起五石散……” “说得很好,证据呢?” “没用完的五石散就在我家——”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儿媳拉住了,“娘——” 看到小儿媳心虚的模样,马老太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剩下的五石散被我卖了。”马家小儿媳尴尬地道。 马老太顿时一个踉跄,造孽啊! 她们的话,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乔英哲轻哼一声,踢了她一脚,然后挣脱了束缚后,甩袖离开了县衙。 接着,马老太被摁着打了十个板子。 马老太哭嚎着被打完十大板,这案子就算完了。 受伤的孟云在用过止血药之后,吕明志出面给他请过大夫,然后案子一结束,他就被送到了秦家的暂住地。齐贞娘带着女儿也跟着过来了,和离后,她已无家可归,再者她表哥受伤了她也不放心。 马忠平见状,忙将被行刑后的马老太交给弟弟弟妹照顾,也跟了上去。一路上,他都在哀求齐贞娘。其他马家村的人见状,也紧随其后。 这些人,除了齐贞娘母女,都被拦在秦家暂住地十丈外。 这时,孟云已经清醒过来了。 他见到秦晟的第一句话便是,“六少将军,孟云有负所托。” 孟云很愧疚,他这会已经明白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了。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很小心了,还是差点着了道,要不是六少将军等人及时出现,这一百顷地,估计就要在他手里弄丢了。 背后之人真的使了一条毒计,污蔑他和表妹有染,趁乱将他们弄死,再利用小外甥女与他的血缘关系将他名下那一百顷地继承过去。马家有官府的人帮忙,是可以这么操作的。 秦晟拍拍他的肩膀,“事情过去了,不用想太多。” 孟云虽然被人算计了,但也算做到了人在地在,人失地才失。说起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孟云连忙说道,“六少将军,您既然来了,就安排个人,我就把地过回去给您吧?以后,属下还替你守着那地。”这次的事,他真的怕了。 秦晟看向吕颂梨,吕颂梨微微颔首。孟云的忠心自不必说的,但经过这事之后,这地拿回来也好,她另有安排。 被拦在十丈以外的马忠平,眼睁睁地看着妻女和他远远相隔,妻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马家村的人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看到马忠平这样,只觉得可怜。 “忠平还是好的,就是他娘造孽。现在好好的一个家,就被他娘给拆散了。” 第194章 明理懂事 吕颂梨这边,秦葭和秦蓁两个小姑娘看着一个大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都觉得挺稀奇的。 “六婶婶,那个大叔哭了。” 因为秦家男儿流血不流泪,她们从来没见过他们阿爹和叔伯们哭的。就是最小的六叔,她们都没见过他哭鼻子。 “正常,因为他后悔了。”吕颂梨将两个小姑娘招呼过来,“别看了,这绝不是他第一次哭。” 两位小姑娘瞪大了眼,六婶婶是怎么看出来这个大叔不是第一次哭了? 在这个讲究男人有泪不轻弹的普世观念里,这马忠平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放得开,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啊。 男人的眼泪,尤其是总哭的男人,就是通过不要脸来达成他想要的目的的,不管他想要什么,总是先哭一下,然后博得同情和怜惜,达成他的目的。 “可是,他好像哭得好可怜。” 吕颂梨丝毫不为所动。一如村上春树《墙和鸡蛋的理论》,无论何时何地,她都站在鸡蛋这边,不管墙看起来是多么地有道理多么地无辜。 她摸了摸秦葭的脑袋,“咱们不能只看到他哭的样子,要去思考他为什么会哭,再来看看他可不可怜。马忠平的可怜,是他自找的。” 吕颂梨这话,其实是对齐贞娘说的。 后悔是最廉价的一件事,说明你犯了错误。这么些年,他都没将妻子女儿没护好,现在人家要离开他了,他就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十丈的距离,说话都能互相听见。 马家村的人听见了,不远处的齐贞娘也听见了。刚才她看到马忠平哭,整个人很焦灼的,这时听到吕颂梨和两个小姑娘的对话,心莫名地平静下来了,她将脸埋在女儿怀里,任凭泪水滑落。 马家村的大娘们顿时不依了,她们对着吕颂梨喊话 “你这女子,怎么这么坏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晓得伐?” “贞娘,你不要胡乱听信外人的话,你嫁到咱们马家村那么多年,我们怎么待你你也清楚,听我们的没错,我们不会害你的。” 见马忠平哭得那么可怜,马家村的大娘们忍不住大声地劝起齐贞娘来。 “贞娘,这次忠平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就当作是为了你们闺女着想。” “是啊,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个耳朵有疾的闺女,在这世道怎么活啊?” “如果你能原谅忠平这次,他将来一定会加倍对你好的。” 听到这些话,马忠平忍不住希冀地看向齐贞娘。 但是无论村里的大娘怎么劝,齐贞娘都咬死了不回头。 见她怎么劝都不听,自觉好心相劝却没好结果的大娘们都偃旗息鼓了,其余一些人则开启了嘲讽模式。 “贞娘心肠太狠了,一夜夫妻百日恩,况且忠平平日里,对她也不错。她说走就走了。” “她表哥发达了,据说成了一个大地主,在龙城有一大片地,都是他的。人家踹了忠平,正好改嫁表哥,以后呀,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或许马老太不是污蔑,她与其表哥可能真的有一腿,只是拿不出证据罢了。”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不然这么多年了,她为什么在这时候想和离呢?肯定是找到更好的了嘛。” “你们别这么说,一个妇人,嫌贫爱富也正常。” 齐贞娘听着这些闲话,气得发抖。 吕颂梨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个马家村的人太讨厌了! 吕颂梨伸手挠了挠秦葭的掌心,又冲她眨了眨眼。 秦葭晓得这是她们之间的一个小暗号,是让她配合的意思。 “六婶婶,她们说的是真的吗?那个齐姨她真是一个坏女人吗?”其实她也确实有点困惑呢。如果她是一个坏女人,那他们秦家选择帮助她,岂不是是非不分? “不,她是一个好女人。首先,我们看官府的判决,县令大人都认为她是清白的。” 对面的大娘立即还嘴,“她清白的又怎么样,她就是嫌贫爱富。”她是马老太的妯娌,这会马家遇到这样的事,迫切地希望齐贞娘回头是他们家。发现齐贞娘铁了心不回头的时候,拼命给她泼脏水的也是他们家。 吕颂梨瞥了她一眼,“怎么能说她嫌贫爱富呢?如果她真的是这样的人,一开始就不会嫁给马忠平了。” 此话一出,马老太妯娌被噎住了,她嘴硬道,“就算她以前不嫌贫爱富,现在也变成这样的人了。” 吕颂梨强调,“我再说一遍,齐贞娘不是嫌贫爱富,她只是懂事。” “齐贞娘怎么懂事了?” “齐贞娘当然懂事了。我一直觉得柳城的风气好。” 这会跟着马家村来围观的老百姓不少,这时听到吕颂梨一个外乡人夸起柳城的风气,都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 “你怎么看出来柳城风气好的?”有柳城人忍不住问。 吕颂梨一本正经地夸道,“柳城的风气当然好啊,瞧,不管男的女的,大家都很懂事。男人懂事,一有钱就想多照顾几个姑娘,多纳几房妾。姑娘家也很懂事,知道男人没钱,就不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了,免得他辛苦。” 众人……第一次听到有人将男人好色纳妾和女人嫌贫爱富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吕颂梨可没忘自己提起这一茬的用意,“齐贞娘就是这样啊,她现在知道马忠平没钱,就和他和离了,免得他辛苦。这还不算明理懂事吗?” 众人哄堂大笑,除了马家村的人黑着脸以外。 柳城的人,起哄最大声,“算算算,必须算!” 车队众人神他娘的明理懂事,六少夫人,听你这么一说,真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爱和善意。 马家村的人都被气死了!这女子哪来的,一张嘴,太会颠倒黑白了! 吕颂梨摸了摸秦葭和秦蓁的脑袋,趁机教一教自家不到十岁的姑娘们,“葭葭蓁蓁记住了,以后咱们嫁人,要擦亮眼睛。咱们做为好姑娘,不能给别人增添负担的。特别是那些生活困难的,想嫁的话,一定要慎重。人家生活都那么艰难了,我们还嫁进去,太不地道了。” 秦葭被她说迷糊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好像六婶婶说得又很有道理啊。 第195章 吾没错 对吕颂梨那番话,马家村的大娘们有心反驳,但不管说什么,围观的人都会嘘她们。 如此明显的被针对,他们最终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吕明志他们一行人刚从县衙回来,就看了这么一场戏。 前面,他刚在柳城县衙经历了一场语言的洗礼,薛先生引经据典,唇枪舌剑,将整个案子朝他想要的方向一步步推进。 一回来,又亲身感受了一番来自他二姐的颠倒是非黑白的言论。他二姐那张嘴,真的是死的都能被她说成活的。 但凡他不是个男的,没有感受到他二姐话里的森森恶意,他都要相信他二姐是完全在为那些贫困却又要求女人不能嫌贫爱富的男人们着想了。 他今儿个是深深地体会到一点,语言,真乃利器也。 吕明志发现了,不管是他爹,还是薛先生还是他二姐,一个个那么厉害。 他这时候真的忍不住了,他看向天空,老天爷,这世界上聪明的人嘴巴利索的人那么多,为何不能多他一个? 六少夫人那几句话薛诩也听到了,他暗忖,马家村要倒霉了。 柳城的人没听说这样俏皮又劝人的话,老百姓也会推波助澜的。 因为总有人一不小心生了个把两个被男人忽悠得晕头转向想要低嫁的女儿,好,自己家万幸没有这么天真的闺女,亲戚家总有吧?对于这样的姑娘,他们得劝啊。六少夫人那番话就很适合劝人嘛。 六少夫人这样的言论一传开,马家村就会跟着出名,这名可就不是什么好名声咯。 马家村村长正在善后,马老太被打了十个板子,裤子都沁血了,总不能不管吧?而且他留下来,是想趁机警告她,如果还想要这条小命的话,就别什么话都往外秃噜了。 等他安排村子里的几个壮汉将马老太一起抬上马车,就看到马忠平哭丧着脸回来了,他身后无妻无女,很显然,齐贞娘母女不愿意跟他回来。 再看跟去的几位大娘,马家村村长发现她们神色不对,他连忙问了一句。 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 本来马老太家里这桩案子就影响恶劣,如今再加上吕颂梨那一番话,他们马家村还有什么好名声? “回来了?”将讨厌的人打发走,吕颂梨笑着和吕明志他们打招呼,仿佛没察觉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一样。 “是啊,二姐,你不知道,薛先生老厉害了……” 吕明志的口才不错,几乎将整个案子的经过都叙述得很清楚很完整,只是一些细节,由一同去的兄弟们帮忙补充。 在座的那些没有跟着去县衙的弟兄们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看向薛诩,心说,没想到这干巴小老头嘴巴还挺厉害。 老百姓们都怕见官,打官司,是因为公道从来都不是那么好讨的。官府中人,很多都是吃了这头吃那头。有时并不是你占理了,就能讨回公道的。 他们虽然没跟着去,倒也挺关心案子的结果的,但心里对于结果并没有底。 吕颂梨静静地听着,薛诩果然博学多才,《尚书》所载“罪疑唯轻,功疑为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等古圣贤之法,一直经久流传,甚至为后世司法提供了思想依据。后世的“疑罪从无”其实是由“罪疑唯轻”传承完善而来的,其法律精神脉络是有迹可循的。 “薛先生厉害。”吕颂梨夸道。 薛诩果然不错,这事处理得很漂亮。她最满意的是,薛诩这一场官司下来,可以启迪人的觉悟。 国人太好了,被人骂被从批评被人指责不好的时候,很多人都习惯先反思自己,然后迫切地自证自己的清白无辜。在吕颂梨看来,就是受儒家文化影响太深,攻击意识太弱了。 她很赞同天道中所说的,强势文化造就强者,弱势文化造就弱者。 在辽西郡在柳城这一片战争频发之地,老百姓们温顺如绵羊,岂不是任外族宰割? 这事非他一人之功,薛诩犹豫了一下问道,“六少夫人认识贺子期贺大人?” 薛诩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了。之前六少夫人安排吕明志协助他,他认为是不需要的。但六少夫人做事向来自有章法,她这么安排怕是另有用意,他就没拒绝。 然后,案子从头到尾都很顺利嘛,对方很明显顺水推舟地让他们过了。 吕颂梨微微颔首,没有否认他的说法。 案子完结,他们也不宜在城中久留,一行人便收拾收拾,浩浩荡荡地出城去,在此之前,吕颂梨拉着吕明志,一起写了一封简单的感谢信,让人送到县衙。 贺子期安排了人在县衙前门,信很顺利地送进去了。 送信的人回来一说,吕颂梨就知道贺子期是个聪明人,双方没有见面,均已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彼此心照不宣。 出城的时候,吕明志还在继续讲之前的案子。 大家也不嫌烦,听得津津有味的。 到了城外,大家找了一片靠近水源的空地,大家开始分工合作,扎营的扎营,捡柴打猎,埋锅造饭…… 秦晟去打猎了,今天的事算是有惊无险,吕颂梨提议做顿好吃的,犒赏一下大家。 没多久,饭就做好了,秦葭过来河边喊吕颂梨和吕明志过去吃饭。 吕颂梨站起身,三人一起往饭点走去。 吕明志先左右看看,才和他二姐说道,“薛先生给人扣帽子的行为,和咱爹一样一样的。” 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刀子不往他们身上使,他们不知道疼。幸亏,薛诩已经给他们示范过怎么反抗了。 吕颂梨一到,秦晟便将盛好的饭递给她。 吕颂梨一边接过,一边说说道,“薛先生的做法是对的,当我们遇到不平不公时,不要总去自省自己哪里做错了?有可能错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吕明志犹豫地道,“可是圣人言,吾日三省吾身。”他二姐的说法和他夫子所教有出入啊。 “挺好的习惯。”吕颂梨端着饭,找了个位子坐下,顺便在旁边留了个位子给秦晟。 “二姐,你也这样吗?” “对的,我也这样。”吕颂梨一边说话,眼睛一边朝那锅野鸡炖蘑菇看过去。 她碗里立即就多了一筷子香喷喷的蘑菇和鸡肉。 她吃了,觉得味道很美。她心想,改天,她想试试铁锅炖大鹅。不过她没敢说出来,她怕一说出来,明儿个她家那位小郎君就直接给她拎回来一只大鹅来。 薛诩闻言,朝她看了过来。这不像是她会说出的话啊。强者,通常都有坚定的思想,轻易不被人所动摇,也很少去怀疑自己所下的决定。 吕明志更不明白了,“二姐,那你不是矛——” 吕颂梨干脆地道,“吾日三省吾身,吾没错。” 噗—— 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姐弟俩说话的,秦昭直接喷饭。 他看向六弟妹,很想说,求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语出惊人。 秦晟嫌弃地看了他三哥一眼,亲自给媳妇儿挟够了菜,拉着她去了旁边。 吕明志……不愧是他姐! 其他人也被她这话整不会了。 请问,这样的一日三省,有什么用? 敢情省不省的无所谓,重点是你没错这一句对吧? 吕颂梨还是那句话,能为难别人的,就不要为难自己。别人都来怪自己了,你还自己反省自己,呸!讲屁话没有用,让别人也反省反省自己。 薛诩暗暗点头,这就对了,强者有明确的攻击性,但他们所有的攻击都是向外的,永远不朝向自己。 第196章 我的回礼 吃完饭,天幕下沉,地上的篝火已经升起来了。 大家伙也没急着去休息,都围着篝火说说话。 “薛先生在南地生活多年,能否和我说一说南地的事?”吕颂梨问道。 薛诩抬眼看她,心中琢磨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昭来了来了,它来了! 秦昭朝他大哥挤眉弄眼的,他就知道会这样,他就知道! 秦昭在得知有人算计六弟妹龙城那片地,这事有可能是谢湛下的绊子之后,他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现在事情刚解决,六弟妹就迫不及待地给谢湛添堵了,这是生怕谢赵两家的流放之旅太过乏味吗? 秦昭猜得没错,吕颂梨确实有打算了。谢湛给她来了这么一下,她总得回个礼对吧? 俗话说,礼尚往来。她既已收到他的问候,也得送出自己的回礼,好教他知道她的惦记和挂念啊。大家就要有来有往嘛,这样才显得亲切和睦呀。 吕颂梨和薛诩大概解释了一下他们秦吕谢赵四家的恩怨。 薛诩这下明白了六少夫人想干嘛了,他喜欢这样,有机会有条件就积极谋划,主动出击的。 于是,他也不吝啬分享自己所知,“南地宗族林立,士族豪强当道、三年前我离开时,南地的世家望族主要有六家,顾、陆、朱、张、刘、陈六大姓。” 三年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其中最有底蕴和实力的当属顾陆两家……”这两个世家底蕴深厚,家族人才济济,便是他当初辅助陈家最强盛之时,顾陆两家亦不过暂避锋芒。 “陈家的朱家,是在十来年缓慢升到前面的,陈家甚至冲到了第一,只不过朱家保住了成果,所以死死地坐在第三位,陈家没保住,下滑到了末位而已。” “张家和刘家都是老牌的世家了,思想比较僵化,没什么好说的。” 吕颂梨认真地听着他将六大世家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问道,“薛先生,能不能详细说说朱家和陈家的情况?” 接着,薛诩又重点地说了一下朱家的情况。 朱家是前些年他辅助陈家时的联结的盟友,陈家在上升期时,陈家吃肉,朱家没少喝汤。 后他与陈嘉烨闹掰,反水报复陈嘉烨,联合了三四个世家,其中就有朱家,朱家那回又分到一块大肉。 故而这些年朱家前不去前二,也能力压张刘陈三大世家,能稳居第三。 “至于陈家……”薛诩沉吟,似乎在想怎么说。 众人听得挠心挠肺的,陈家怎么样,你倒是快说啊! 自从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众人就非常好奇他和陈家族长陈嘉烨是因为什么闹掰的。但这问题又不好问。 薛诩最后只给了一个结论,“我只能说,陈嘉烨此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 众人哦豁,结合对方的经历,这话信息量就大了。 面对众人猜测的眼神,薛诩倒是很坦然,他又没说错。而且陈嘉烨当初承诺他的,没做到的,他也还击回去了。 吕颂梨拍了一下手,“好!” 众人好什么? “薛先生能否帮我一个忙?”吕颂梨问。 薛诩在南地经营了那么多年,虽然离开了几年,但烂船尚有三斤铁,她觉得只是帮她一个小忙,洒洒水啦。 薛诩微微低头,“六少夫人请说。” “我想请你帮忙,替陈嘉烨陈族长引荐一个人。” 秦昭头皮发麻,六弟妹啊,你不会想将谢湛引荐给陈嘉烨吧? 秦珩也想到了,兄弟俩对视一眼。 他们没猜错,吕颂梨确实想将谢湛暴露给陈嘉烨知道。 吕颂梨将自己代入谢湛,去模拟他的想法。 谢赵两家到了南地,想要起复,肯定得选择一方势力来融入其中的,不然他们一冒头,势必会遭到所有世家的排斥和打压。 这势力必然是在这六家里选。 陈嘉烨绝不是他的最想选择的势力,他最想选择的势力,应该是朱家。 朱家作为陈家曾经的盟友,应该见识过薛广贤之能,也晓得顶级人才能给家族带来的好处。并且他见证过陈嘉烨和薛广贤从合到分的一个过程,以及两人关系变化带来的影响,肯定会引以为诫的。 而她,绝不会让他如愿。谢湛想选择朱家,她就偏要将他推给陈家! 吕颂梨相信,对于曾经回到过世家望族巅峰的陈嘉烨而言,他肯定求贤若渴的,也更明白顶级谋士的好处,如果他知晓谢湛之能,定然是想用他的。 谢湛如今,算是虎落平阳,是抗拒不了陈族长的。 或许有人会觉得,朱家和陈家对于谢湛来说,应该是差不多的。陈家经历了那么一遭,陈嘉烨肯定会痛定思痛,痛改前非,把之前的毛病给改掉的。 但吕颂梨是不怎么相信的,狗改得了吃屎,那还叫狗吗?在她看来,朱家比陈家好太多了。这么好的朱家,当然不能给谢湛了。 “六少夫人是想将谢湛引荐给陈嘉烨?”薛诩确认。 吕颂梨点头之后,薛诩爽快地道,“这个忙我可以帮。” 他和陈嘉烨相处十年,如今更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更能明白六少夫人此举的深意。 “那麻烦薛先生了,这事要尽快。” 谢湛,这是我的回礼,希望你能喜欢。 当晚,薛诩修书一封,第二日,信便从驿站送出。 吕颂梨他们只在柳城郊外休整了一晚,第二天就启程了。 他们走了,影响还在。 对于旁观了马家村婆婆告儿媳私通案的柳城百姓来说,这个案子的审理经过,直接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以前被人批评被人说闲话的时候,他们都会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现在,他们不忙着证明自己了,而是慢悠悠地反问对方,你说我闲话?有证据吗?说我不好?有证据吗?好,你没有证据?那你说个锤子! 柳城的民风,直接变得彪悍起来。 薛诩在柳城一战封神,名字也因此在柳城流传开来。 另外,因为这个案子太过经典,然后一直在柳城流传,导致柳城人好多都知道马老太和马忠平,知道马老太与其家人的难缠,还有马忠平的软弱…… 马忠平与齐贞娘被官府判了和离后,再也娶上不媳妇了。而他也在往后余生里,被弟弟一家吸着血,最终没有一个好下场。 用官方的话说,马忠平都那么困难了,大家都不忍心嫁给姑娘给他,增加他的负担。 而马家村大娘们和吕颂梨的对话也因为太俏皮好笑了为柳城被一传十十传百,为柳城老百姓所熟知。 因为马老太一家造的孽,让马家村的男丁们变得非常地不好娶媳妇,附近的村子一听说媒的男方是马家村人,没有不摇头的,后来媒婆都躲着马家村的人走。 打那之后,马家村已经三年没娶进一个媳妇子了。 姑娘出嫁也极其艰难,人家一听是马家村的姑娘,都担心娶进门后媳妇贴补娘家,毕竟马家村是出了名的穷。 马家村村长差点没被气死。 大家都知道马家村这个地方的人特别地穷,然后大家都很体谅马家村的男人们养家的辛苦,婚嫁都尽量地避开这个村子,免得给马家村的男人们增添负担。 马家村的名声被败坏得如此彻底,马家村村长真的是恨毒了马老太。当然,他也恨吕颂梨还有那天那帮长舌妇! 可是吕颂梨那群人只出现过一次,说完那番话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就是恨,也找不到人啊。再加上,从那天的事来看,那帮子人是硬茬子,很不好惹。 因为马家村男女嫁娶困难,村里人真的是怨声一片。最后马家村村长没办法,只好将仇恨全往马老太马忠平一家子引。那天的大娘们也鸡贼,这会她们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也拼命拉踩马老太一家。 马老太一家在这一年里也非常地不好过。马老太本人也在一年后,因为拉肚子起夜去茅房蹲坑时,掉里面了,然后死了。 可以说,马老太一死,她小儿子也怕得不行,办完马老太的丧事后,就变卖田地家产,举家搬离了马家村。 便是没了马老太一家,马家村的名声也没有变好。最后没办法了,马家村的男人们为了成家,都离开马家村,去女方家倒插门了。 第197章 南地故友 吕颂梨他们一行人启程前,吕颂梨找到薛诩,“薛先生,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在龙城有一片地。我欲让你带一批人留在龙城,以那一片一百顷的土地为根基,经营龙城,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们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流放地了,在平州,有她和秦家三兄弟坐镇,足够了。他一起过去,就有点浪费了。 薛诩没有说话,他在考虑。 “之前侦察队受伤的弟兄们大概有六七人,全部留在龙城,他们受的是轻伤,只需要略加休养就能派上用场了。另外,再划拨给你一千两黄金。可以吗?”吕颂梨问薛诩。 听到这话,薛诩挺意外的。拔给他一千两黄金带去龙城?一千两黄金就是一万两银子,他们两次分赃,不对,是分红,六少夫人夫妻俩人分到的金银,大概就在两万五千两左右。 她一下子拿出了一万两给他,这么信任他?薛诩看向她。 吕颂梨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 薛诩缓缓施了一个拱手礼,缓缓一拜,“既然六少夫人信得过薛某,那薛某便当仁不让。” 吕颂梨看向龙城的方向,目光悠远,“龙城那片地于我有大用。不管发生什么事,其他的都可以不要,务必要将那地给我保住。当然,前提是你也要在。” 秦珩、秦昭、徐正、杨威等人都被吕颂梨的大手笔震撼到了,加上那一百顷地,她几乎将大半副身家都托付给了薛诩,她就那么信任他? 秦晟则无所谓,那些银子啊地啊,他只负责弄回来,况且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她自己的私产,她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对此,吕颂梨只笑着说了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们担心薛诩卷款而逃,那是不知道他的志向和理想,不知道他想要做的事究竟有多难。薛诩为了他那个理想,可以付出十来年的青春精力陪陈嘉烨豪赌一场,可惜陈嘉烨辜负了他。同样,薛诩为了他那个理想,粉身碎骨都在所不惜。 只要他在她身上看到那个希望,他不会辜负她的。而且,就算薛诩辜负了她,她也有办法将那地重新拿回来。就是这么自信。 也因为吕颂梨的大手笔,所以侦察队里,那些受了轻伤的成员,对于将他们留在龙城,听候薛先生调遣的安排接受良好。 分别之际,吕颂梨最后叮嘱薛诩,“薛先生,我最后说一句,你所做的一切决定务必要以人为本。须知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切记切记。” 吕颂梨此话一出,秦晟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异彩连连。 秦珩、秦昭、薛诩等人闻言都忍不住将之咀嚼一遍,眼中若有所思。 杨威、徐正以及车队里一些比较敏锐的成员,在微微一愣之后,也都陷入了沉思。 最后,薛诩一拱手,转身,带着六名侦察队的成员离开了。 吕颂梨他们一行人,在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看不到背影之后,也缓缓上路了。 南地,主城,西城区 一座占地甚广的庄园里,一个长相清秀飘逸的老头正在用饭,旁边是四位仆人在伺候。 从四方桌上看,桌面上的饭菜并不算丰盛,只有一碗粳米饭,两荤一素,再加一个风味小菜。 两刻钟后,老头放下筷子,摸摸肚子,一碗饭,他吃得粒米不剩,菜倒是剩下不少。 粳米饭真的就是他的最爱,一天不吃想得慌。 他那么有钱,还吃得这么朴素,他可真是节俭啊。老头也就是嵇无银兀自感叹。 刚吃完,他就连打了两个喷嚏,于是嵇无银就在心里琢磨开了,谁在念叨他?难道又有人在惦记他的银子了? 等心腹家仆从外面取回来一封信,他接过之后一看,很是惊讶,薛广贤的信? 看字迹是他的,再对比一下暗号,嵇无银确定了,确实是薛广贤的信。 他一边拆信,一边想,这老家伙不是消失三年了吗?他还以为他死在哪个角落旮旯了。 等他将信打开,看完信后,开始骂骂咧咧,这老东西几年不出现,一出现就给他整了一个难题,他真是误交损友。 但他能怎么办?该办的还是得给他办了。 等等,他又将信看了一遍,然后嵇无银忍不住挑了挑眉,薛广贤那老东西还要折腾陈家?这是还没报复够? 嵇无银觉得不像,那老东西没报复够是不可能离开南地的,三年前他既然离开了,就是觉得将他付出的心血连本带利地收回来了。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这老东西折腾陈嘉烨干嘛?还牵扯一个从长安流放过来的谢氏一族的族长? 嵇无银捏着信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那老东西找到了新的想要辅佐的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家伙想要做的事,太难了。非一般的人能让他达成夙愿。 而且这家伙的个性很难搞,小气自私,恃才傲物,一般人他看不上。只有那种具备雄才伟略,且同时具备宽广胸襟的雄主,才能令他折服,甘心辅佐。 可是这样的人哪里好找?他活了四十年,走南闯北也去了不少地方,见过的人不知凡几,其中不乏人杰才俊,也给那老家伙提及过几个人,都被那老东西否掉了。 这么多年,那老东西也就看上了一个陈嘉烨。 想当年,陈嘉烨也是一个颇有抱负的人杰,不然老东西也不会一心一意地追随辅佐他十年! 话说,陈嘉烨那家伙也是活该。用了人家十年,薛广贤助他将陈家推到了世家望族巅峰,甚至力压顾陆两家。 他之前答应过薛广贤的事,却一再推脱,真以为薛广贤那老小子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 这不,薛广贤一个反水,联合另外几大世家冲向陈家,直接削没了巅峰时间的陈家四成实力,痛死他了吧? 老东西在陈嘉烨身上看走眼了。不过那会,他还年轻。现在,经过了这么些年后,老东西的眼光毒辣得很。如果真有人被他看上,那他还是挺好奇对方是谁的。 嵇无银将信拿起来又看了看,发现始发点是辽西郡柳城?那一带有能被老东西看上的主公? 不行,等他下次来信,他一定要问问那老东西,如果那老东西不给他一个答案,他托自己办的事,他以后就不办了!哼! 想着,嵇无银将心腹招来,将事情吩咐下去。 于是,在谢湛还没抵达岭南之时,南地的某些高档酒楼里已经有了他的传说。 第198章 谁比谁差 而被吕颂梨等人惦记着的谢湛,这会正一脸凝重。 就在从江州刚进入南地地界时,他们谢赵两家刚经历了一次惊险的山体滑坡。 南方多雨,立春之后,越往南走,越是阴雨天气多。谢湛也没想到,他们一行人会遭遇如此惊心动魄的危险。 他召集人手,将散落四处的众人给找了回来。 万幸,赵家死了几个人,谢家只有四五人受伤了,倒没死人。算是有惊无险。 这会,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处坚固的石泂,暂时落脚。 谢湛带着谢楠、谢栢去给赵家帮忙,谢家这边由由谢潜、谢渊两位族老加以安抚。 等处理完赵家的事,谢湛带着谢栢和谢楠回到谢家这边的聚集地,才喝上一口热水。 山洞里,火生了几堆起来,谢赵两家人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山洞里顿时响起了呜呜呜的哭泣声。 谢湛手里端着一个竹筒制的水杯,眉目冷凝, 这一路走来,真是多灾多难,他们谢赵两家减员严重。这已经不是当初死几个人都无所谓的时候了,现在每死一个人,他都觉得非常心痛。 他抬头,看向一旁蜷缩着双腿在烤火的妻子。他这妻子,除了偶尔会做一些预知未来的梦之外,还能趋吉避凶?谢湛看着赵郁檀的目光,带着深意。 赵郁檀则对他的目光有些闪躲。 因为今儿一大早,赵郁檀就心慌得厉害,她找到谢湛,问他今天能不能就地休息一天,不要赶路。 谢湛问她原因,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思及她的某些神异之处,谢湛还在考虑,莫刚莫押司直接不同意。 他们负责押送犯人,是有时限的,现在他们是离岭南不远了,但时限也逼近了。加上近日来一直是阴雨霏霏,搞得人心烦意乱,实在不想在路上耽搁了。 莫刚执意要赶路,他如今是整个押送队伍的领头人,谢湛不想明面上去驳他的面子。 南方春天多雨,这些日子,一直是阴雨绵绵的,大家赶路也很不舒服。加上他们前一晚住的地方就不太好,大家都迫切地想要寻找下一个驻扎点。 但是谢湛也留了一个心眼,让赵家人走在中间,谢家人分成两部分,走在前面和后面,将赵家人围在中间。 他这个决定,在山体滑坡发生时,一前一后的谢家人非常好逃离,就是苦了中段的赵家人了。 谢湛只来得及喝上两口水,就又有人来找他了。这次山体滑坡事故中,押司队伍还死了一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莫刚。 莫刚是这些押差里,他花费最多力气和资源来笼络的一位,就说谁死不好啊,偏偏他死了。 谢湛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这个时候,他真的想知道,往北走的秦家到底减员几何? 他觉得,至少秦母应该没了,她的身体向来不好秦老三的妻子刚生产完,应该也不在了还有那刚出生的孩子,大家都知道婴儿有多容易夭折,她能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秦家的孩子,都没过十岁,应该也会死几个…… 这么一算,秦家应该折损过半了。 不过他推测吕颂梨应该准备了一些后手的,减员应该没过半数,但在恶劣的冰雪环境下,至少也得死上两三人才对。 还有北境秦家老二那一支,他们就地押解至平州流放,除了秦家老二,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应该更凄惨。毕竟吕颂梨再厉害,手暂时也伸不到北境去才对。 可惜如今他们两支队伍,一南一北,相隔几千里,他对平州那边的掌控力很低,对秦家的具体情况只能凭猜测了。 谢湛过来的时候,肖华正指挥着谢赵两家的青壮挖坑,旁边,莫刚被一张席子卷着,只等坑挖好,将他一埋,了事。 肖华见谢湛过来,当下迎了上去。 两人去了旁边说话。 肖华一开口就是开门见山,“就快要到流放地岭南了,我希望拉下来这一路,大家都相安无事。我们不去为难你们,你们也安分一点。如何?” 谢湛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肖华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将这一批流犯送到,完成交接,然后赶紧回长安,然后走动一下,调去当个衙役都好,再也不当押司了! 长安城 张献被针对了。 自打张献那回早朝趁左安民不在,强势上位,成为新帝跟前的红人后,左安民回来,先是试图拉拢他,让他以自己马首是瞻,张献拒绝之后,左安民就开始找他事儿。 当然,左安民在新帝跟前,表面上与他亲亲热热的,私下里,才给他穿小鞋。 可是张献履历干净,唯一的一个漏洞,便是与吕德胜的关系,还被他提前堵上了。滑不溜手啊…… 左安民想了想,行,抓不着你的小辫子,没事。你不是清剿匪贼厉害吗?我就奏请皇上将你往匪贼多出没的地方派。 张献干脆就称病了。 夜晚,他悄悄来到吕家。 吕德胜这会已经得知了闺女儿子到了柳城,以及柳城发生的事。 他现在现在看张献,那是顺眼极了。 对于他的忐忑,吕德胜淡定地安抚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了不是吗?你趁其不便,偷了他的家,他回来了,能不生气?” 张献点头。 “但是你要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深蹲是为了起跃得更高。” 张献又点头。 “朝堂又不是铁板一块,几方势力胶着,是他左安民想怎样就怎样的?放心,迟早有你的用武之地。” 张献想了想,再次点头。 “所以,安心回去吧,好好歇两天,以后怕是想歇都没得歇了。” 得了吕大人这些话,张献乖乖回去了。 这日,新帝正在御花园消食,行至一处假山时,听到有人在说小话,他的心腹太监正欲杨声喝止,被新帝制止了。 “诶,如今这宫中和前朝都乱糟糟的,要是太子还在,何至于此?” “那确实,太子从小接受正统的帝王教育长大的,在治国方面应该会比现在这位好很多。” 新帝的脸色很不好看,现在这位?指的不就是他吗? 他旁边的心腹太监那是大气都不敢喘。这几个月,确实有新帝执政手腕不行的流言,但他不是都处理了吗? 新帝没动,他倒要听听,里面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太监,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现在咱们这位确实不太行。想当初先帝还在时,大朝会也不是每次都去的,但朝堂各司都井然有序的。哪像现在这样,单早朝都乱糟糟的。听说那些大人,像菜市场的大娘一样,不成体统。” “是啊是啊,新帝对朝堂的掌控力确实不如先帝。人先帝用着吕德胜,就将朝堂理得顺顺的。” 听到这些,新帝难受了。 先帝有吕德胜,他怎么不能有一个张献了? 至于太子?他不在意,手下败将罢了,他们夸太子夸得再厉害,太子也早已入了土。现在登基为帝的人是他。 听到这里,他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当下就着人将里面嚼舌根的两个小太监拿下,并让人清查他们背后之人。 最后查来查去,查到了太尉萧群头上。 新帝示意左安民给他将萧群修理一下,左安民当然就安排麾下得力干将上啊。 萧群都懵了,这锅真是又黑又重!他只以为左安民故意找他事呢,当然不能怂了,迎头就干,干就完事了。 可惜左安民这次办的这事并不能让新帝满意,新帝对着左安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然后当下就着太医前往张家给张献诊脉! 然后,左安民之前派往地方为官的建议自是不了了之,提都不再提及。 他又开始对张献释放善意,极尽拉拢。 张献连连地拒绝了左安民再三的邀请,颇为不适地登车回府。 吕德胜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对于新帝来说,都是人,还是皇帝,哪能听这些?偏偏与他作比较的,一个是他亲爹,一个是之前正统的太子爷,他心里能服气? 偏左安民麾下又没有可以取代张献的人,张献被重用,那不是正常的吗?现在朝堂上势力那么多,总得有一把锋利的刀来理顺这些,总不能让新帝亲自下场吧? 事情是办好了,但又损失了两个小太监。准确地说,是损失一位,另一位本身就有点嘴碎,并且确实在和萧群的人接触。 宫中的这些势力,都是魏自立前去守皇陵之前交给他的,他也很少用就是了。 那家伙先前来信还念叨着,在那边啥都好,就是吃得不习惯。吕德胜寻思着,回头让老大去买点长安城的特产,给他送去。 第199章 投钱了 薛诩一行人走的时候,驾走了四辆马车,其中有两辆全装满了药材。 之前他们还有两三车药材,是用秦晟当初找到青龙寨寨主私库后奖励的四千两收购的,这些药材都是品质最好的一批,一直没卖。 后世的人都知道,卖原材料其实是赚钱最少的,粗加工能多赚点,最赚钱的是将产品深加工,给予它附加值,如此一来,商品的价值价格就上去了。 总体而言,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药材,是比不上中成药能卖钱的。 只是之前他们一直在路上,没那个制药的条件。 现在薛诩去了龙城,吕颂梨就让薛诩拉走了满满当当的两车,他们仅留下四分之一这样,另外她还给了他三个制药方子。让他到了龙城后,招人也好,买人也罢,总之要将制药一事提上日程。 关于相关药材的炮制、制药的步骤等等,她都写上了,甚至连他们在制药过程中会遇到的难点也备上。 进入辽西郡之后,吕颂梨他们一行人的粮食已经消耗了一半多了,加上原先添置的马车,他们的马车竟然空出了十辆! 大概是先前的药材买卖让他们发了一次家,后面这一路来,弟兄们格外地注意当地的药材品质和价格, 这一关注可不得了,辽西辽东可是各种高档药材的宝库,人参、天麻、龙胆、当归、灵芝、何首乌、冬虫夏草,全是长安贵人们亲睐的好货。 那价格,他们打听了一下,是真便宜啊。 打听完之后,他们一个个对着这些名贵药材流口水。 他们生活在长安,还是知道这些药材的价格的,在这里,是真便宜啊,有些药材就跟白捡的差不多。 回头再看到十辆空荡荡的马车,他们心里痒啊。浪费,太浪费了。 杨威被兄弟们撺掇着来找吕颂梨,想让她再带他们收一次药材。 “六少夫人,实在是这里的药材太便宜了,不把它们收回去都对不起它们。” 兄弟们都在竖着耳朵呢。 侦察队的士兵们闻言,心中频频点头,杨总镖头说得对,就是这样的,这差价挣不挣无所谓,主要是见不得明珠蒙尘。 杨威镖局的弟兄们闻言,也是不断点头,头说得对,绝不是他们打算收一批药材,拉回长安城倒卖,想大挣一笔。他们只是见不得这马车空着,浪费,太浪费了。 吕颂梨笑道,“这事我就不牵头了。这回就让伍仁来挑大梁,你们协助。我可以提供技术支持,帮你们把把关什么的。” 都到了辽西地界了,不宜动静过大。而且接下来,她的注意力会被另外一些重要的事牵扯住。 让伍仁来带这个项目,一来可以锻炼一下他,让她看看教了那么久,成果如何。再者就是让他们赚点小钱。 让他挑大梁?伍仁顿时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说实话,他觉得自己还很嫩,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杨威迟疑,“伍仁,他行吗?” 吕颂梨“试试。他来总比你们自己来强一点。” 杨威想想也是,如果不让伍仁来,他觉得自己都快忍不住要出手了。 大家决定干了,于是开始投钱。 “一百两!” “两百两!” “四百两!” “八百两!” 伍仁负责记录,他一边记录,一边不住地喊大家谨慎一点,“兄弟们,大家投少一点啊。” “少废话,写你的就是了!”胡光聪直接丢下一千两。 他们投的不止他们那份,还帮去了北境、龙城那帮子兄弟投了一份。不然,等大家一汇合,他们估计会被捶死。 “对啊,你只管记录就是!” 他们才投这点,算啥? 他们本来以为这次又是六少夫人牵头,银子都准备好了,这次打算再来一把全押的。 只是最后换了伍仁挑大梁,他们才小小地投个四分之一而已。 伍仁苦着脸道,“我怕我难当大任,万一让你们血本无归,我真的要以死谢罪了。”这药材行当,水也深得很,他不是他师傅啊,道行尚浅啊。 “呸呸呸,别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既然六少奶奶说你行,你不行也得行!” “对啊,我们可不是相信你,我们是相信六少夫人的眼光。” “月饼啊,六少奶奶指点了你那么久,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你可别给六少夫人丢脸啊。” 这月饼的绰号,是有一回六少夫人不小心喊出来的,后来大家就这么称呼伍仁了,虽然他们不知道月饼是什么饼。 “我也投一千。”吕颂梨扔下了一块一百两的黄金。 “六少奶奶,你也来凑热闹。”伍仁无奈地道。 吕颂梨和他有师徒之谊,只待举行个正式的仪式,方能改口。 吕颂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我相信你。” 吕颂梨投了之后,秦珩、秦昭、杨威、徐正等人也跟着投了一千。 那边,车队队员们投钱投得火热。 这边,秦葭、秦涵、秦渝、秦蓁几个孩子又来找到吕颂梨,说他们也要投钱。 他们要将存在她这里的金子取出来一半,另外一半继续存着。 吕颂梨问秦葭,“如果亏本了呢?”几兄弟姐妹里,秦葭明显是做主的那个。 秦葭回道,“那咱们还有存在六婶婶你这里的一半,就一起花呗。” 按渝弟那花钱的速度,她认真算过了,要不了多久,可能渝弟存在六婶婶那的黄金就快抵不了他的债了。她认为,应该早上还清六婶婶的贷款。另外他们还是需要钱生钱的,而且她觉得这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 “也行,你们决定了就行。” “六婶婶,将我那份和渝弟那份取出来吧。” “你们提前取出,利息不能按七个点算哦。而且小渝,因为你没有抵押物了,我需要强制回收借款以及相关利息。”吕颂梨发现秦葭这孩子敢冒险,也大气。 秦渝哦了一声,说,“可以。” 等吕颂梨将两块大小不一的金子放到两人面前时,秦渝张大了小嘴,“六婶婶,我只剩下这么点金子了?” 比起大堂姐,他怎么少了好大一块! 吕颂梨笑着问他,“需要我和你算算你在我这里借贷了几次,又产生了多少贷款利息吗?” 秦葭无奈地看着秦渝,她早就算过了,数了数他的金子,道,“六婶婶,不用算了,是对的。” 秦葭拉着小的几个去伍仁那里了,路上不知她和秦渝说了什么。秦渝回过头来看了他六婶婶一眼,小手捂着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 吕颂梨笑着看他们离开,小子,要不是你大姐机灵,等再过一段时间,你就等着倒欠六婶婶银子,然后给她打工吧! 第200章 亲人重逢 接下来的路程,吕颂梨他们现在只用半天来赶路,另外半天,收购药材。 对于徐正他们来说,只要在规定的期限之内,将流犯送到指定地点,任务就算完成了。他们已经进入辽西郡了,故而对他们来说,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吕颂梨不插手,由着他们去折腾。 最开始连续两天,他们很顺利地以相当合适的价格收了一些五味子和细辛,甚至还收到了些许人参,不过量很少,就收到了五六株,都是四五十年年份的,就算这样,也足以让他们兴奋得不行。 一开始,伍仁挺忐忑的,将药材收回去后,请吕颂梨来掌掌眼,她看过之后,也觉得质量不错。 吕颂梨觉得伍仁在这方面有点天赋,也肯吃苦肯钻研,但他如果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最好还是拜一个郎中系统地将药学医学系统地学一下。她教的那些,真的就是针对性的东西,应付目前的情况还行。 这日,吕颂梨一行人进入辽西郡的无虑县。 无虑县的老百姓们一个个步履匆匆的,见到他们一行人,都远远地避开。 他们出来城外,在水源附近找到一处适合驻扎之地,大家伙就忙活开了。 等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伍仁就带着人过来和吕颂梨他们打一声招呼,准备出发收购药材去了。 吕颂梨挥了挥手,“去吧。”出师顺利,他们劲头足得很。 得令后,伍仁和刘二喜罗铁牛等人讨论这次带几辆马车出去。 伍仁是个机灵的,他已经和杨威表过态了,他以后会跟着六少夫人。 杨威也欢喜他能有个好前程,对此自然无不应允。 伍仁目前和刘二喜罗铁牛等人走得很近,刘二喜本身办事能力就不弱,两人搭档,将整个摊子给支起来了。 罗铁牛是六少夫人在娘家带过来的人,他将罗铁牛带上,也是一种表示。 伍仁和刘二喜商量好了,就准备出发了。 吕颂梨叫住了他,“小伍,你要是信我,就别带那么多马车出去,多带点好手。” 这是什么意思?伍仁欲再问。 吕颂梨笑而不语,挥挥手,去了孩子们那边。 徒剩伍仁、刘二喜面面相觑。 伍仁问,“现在怎么办?” 罗铁牛抢先说道,“听咱二小姐的。” 伍仁无视他,这就是个二小姐吹,他自认对六少夫人都够崇拜和佩服的了,但还是比不上罗铁牛。 刘二喜想了想,说道,“六少夫人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这无虑县怕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们按原计划带去五辆马车,同时,多带点身手好的兄弟。” “我看行。” 这时,秦珩和秦昭在大树下看书,前者在看兵书,后者看的书就有点杂了,两人各据一角,顺便监督孩子们的学习。 秦晟在不远处练枪,一招一式,矫若游龙。 秦昭看得手痒,将书往旁边一放,对着秦晟道,“小六,三哥来陪你过几招。” “来!” 他三哥太懒了,难得愿意动一下,他成全他。 两人对阵,打得有来有往,最精彩处,是秦晟反手掷枪那一幕。 只见秦晟让他三哥热完身之后,三招就将他打倒在地。 秦晟刚单脚将秦昭制住,不知道察觉到什么,反手将手中的枪朝背后一掷。 一只麻雀察觉危险,尚来不及加速振翅飞离此地,就被一支脱手而出的长枪将之死死地钉在树杆上。 秦昭抬头一看,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吃惊地嘴巴大张。 秦晟将长枪掷出之后,垂眸看向他三哥,星眸淡漠,他甚至连看都不往身后看一眼,颇有一种哪管身后洪水滔天的气势。 吕颂梨正好溜溜达达地过来,这一幕刚好落在她眼里,让她忍不住驻足。 秦昭朝秦晟竖起了大拇指,“小六,厉害喽。” 秦昭注意到小六已经看向六弟妹了,他拍了拍他的腿,示意他赶紧将脚拿走。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小六,但输得这么狼狈,就不要被太多人看到了,他也要脸的好吧? 秦晟朝吕颂梨走去。被放开后,秦昭麻利地溜了。 吕颂梨递给他一条手帕,“擦一擦脸上的汗吧。” 秦晟看了帕子一眼,没接,垂眸看向她,小声道,“你帮我擦。” 吕颂梨环视四周,发现秦家的老小们,一个个或戏谑或好奇地朝他们这边看来。 她满头黑线。 “走,我们到那边去。”吕颂梨直接将人拉走了。 秦家人注意到他们两人避到不远处的大树后去了。 大家乐呵呵的,也没人去打扰他们,连好奇的孩子们,都被大人们拘着不往那个地方去。 傍晚的时候,吕颂梨他们这边已经开始埋锅造饭,只等伍仁一行人回来,就能吃饭了。 就在这时,一两公里外,一支特殊的队伍朝他们的方向靠近。 “大家再往前走一走,前面有条河,今天差不多了,可以扎营了。” 周达领着几个弟兄在前面探路。 他听到前方有异响,他正打算悄悄地摸上前去看看时,肩膀就被人搭住了。 他浑身一僵,正准备反击时,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周达!” 周达迅速转过头,就看到六少将军正站在他身后。 “六少将军!”当下他就喜出望外了。 “你在这里了,二哥他们呢?” “回六少将军,二少将军他们就在后面!六少将军,您在这里,世子爷他们是不是也在?” “嗯,他们就在前面。” 周达这么巧? 秦晟“走,你们和我去见一下大哥,然后再回头迎一下二娘和二哥他们。” 秦晟将人带回驻地,秦珩一见到周达,得知秦晏一行人就在他们后面一两公里处,立即带着人去迎秦晏去了。 秦珩和秦昭去了,秦母也去了,驻地里只剩下秦晟和吕颂梨还有聂云娘等人。 第201章 青山埋忠骨 秦珩等人出行的动静毫不掩饰。 护卫秦晏等人安全的马进一听,脸色就是一变,“有人来了,戒备!” 周达摸向了隐秘处,找到马进,“马进,你别乱来,是世子爷他们来了!” 秦珩“老二!秦晏!” 秦晏在队伍中,闻言一愣,这声音怎么像是他大哥的? 他们目前所处乃山林小道,灌木丛生,视线被阻挡着,只隐约能看到人。 “二哥!” 秦晏这是?老三的声音? 秦晏忍不住激动,高声冲着声音来处问道,“大哥,老三,是你们吗?” 等秦珩一行人完全现身时,秦晏简直喜出望外,“真的是你们?!” 秦晏队伍里的其他秦家人也激动得很。 亲人意外重逢,男人们忍不住团团拥抱了一下。 沈二娘和秦母见面,也很激动。 秦母性情温婉,沈二娘性子飒爽,两人一直相处融洽。秦母特意过来,也是以示郑重。 倒是吴押司等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这是遇上秦家另一支流放的队伍了,只是为什么对方那么自由?还领着兵? 这时,徐正带着另外两名差役上前了,表明身份之后,将吴押司拉到边上。吴押司半推半就地跟着对方走到一旁。 秦珩眼睛第一时间不往队伍里一扫,看到老二这边一个也没少,非常地激动和高兴。 他一直担心老二那边,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老人两个女眷五个孩子,从北境一路走到平州,连个帮衬的都没有,光想想就知道有多艰难。 他还特别地担心秦滨和秦澹这两个孩子,他们是老四老五的唯一骨血传承,如果两孩子出事,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九泉之下的两个兄弟。 现在看到大家都安好,他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不,还是少了一个人!想到那个伟岸的男人,秦珩一下子沉默了。 这时,秦晏膝盖落地,朝秦母一跪,“大娘,大哥,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有保护好阿爹。” 提到秦钺,秦母、沈二娘直接掉泪,秦珩秦昭等人也眼睛沁出泪意。 “这不对你,快起来。”秦珩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这时,孩子们的肚子发出饿得咕咕叫的声音。他们这才注意到这时已经很晚了,大人们收拾好了情绪,大家就一起往前面走。 兄弟三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当他们聊起秦晏他们这一支刚被流放的情景,秦珩和秦昭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后面周达他们过去,带了救命的药和物资过去,才彻底改善了流放路上的条件。 “大哥,周达是真不错。”秦晏忍不住夸起周达来,周达这人太灵泛了,很会办事。 秦珩点了点头,“周达是不错。” 秦昭听着这些,脸色有些古怪,周达这些,是跟着六弟妹以及她安排的人学的啊,照着葫芦画瓢。不过也是,能画得那么好,也是本事。 秦昭看他二哥对周达那赞不绝口的样子,似乎有那种有机会就将他提拔重用的意思。 他心中暗道,周达是不错,但是他们这边的士兵,成长得非常快。他已经注意到胡光聪手底下有几个人冒头了,一点也不比周达差。要知道,周达之前还是他们队的队长呢。 久别重逢,大家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样,等他们一起来到吕颂梨他们搭建好的临时驻扎地时,还觉得意犹未尽。 这时,吕颂梨和秦晟以及聂云娘一起,带着孩子们在路口迎接他们。 秦晏看到老秦家全部都在,尽管早已知道这个消息了,但还是很激动。他知道这一切,都多亏了六弟妹吕颂梨。 “阿盈,这是小六媳妇。”秦母给双方引荐,“阿梨,这是你们二娘。” “二娘好。” 沈二娘身形清瘦,眉眼和善,打量了吕颂梨几眼,不住地点头,“好好,是个齐整孩子。” “这是你二哥二嫂、四嫂。”秦母为秦晏等人做介绍,“这是你们六弟妹。” 吕颂梨“二哥二嫂,四嫂。” 秦晏等人也唤了她一声,“六弟妹。” 打过招呼后,秦晏第一时间看向秦晟,“爹临死之前,一直惦记着你。看到你和六弟妹好好的,他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秦晟听到他爹临死还记挂他,眼眶一下就红了,“爹葬在哪里?” 秦晏亦是虎目含泪,“我把爹埋在了北境一处视见开阔之地,在那里,可以看到北边辽阔的草原。” 晟低低地应道,等将来有机会,他去将爹带回。 提起秦钺,大家都眼中含泪,心情低落。 “青山有幸埋忠骨。”吕颂梨低喃,后面那句就不说了。 秦钺明明可以不死的,但是他为了秦家上下十几口人,甘愿赴死。实在是老羊不死,小羊难活。 秦家的人都耳聪目明,都听到了她这句话。 秦珩“说得好,青山有幸埋忠骨。” 秦家人在说话,大家都极有眼色地不去打扰。 吴押司和另外几个差役被安排了热饭热菜,还有热水。但他们没敢动,就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幕。 吴押司更是头皮发麻,秦家这是想干嘛?他们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为流犯的身份了? 这时,徐正来了,身后还跟着四个差役。 吴押司探究的目光落在徐正脸上,他以为,他负责的这一次押送对流犯已经够宽松宽容的了,没想到这位叫徐正的押司,比他还大胆!对秦家世子这一支流犯队伍,说是纵容都不为过。 徐正过来,给他们盛饭盛菜,招呼他们吃喝,徐正每一样都挟了一两筷子,算是替他们试毒,也是安他们的心。 徐正一边招呼他们一边劝说他们,“……我们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了,有些事嘛,不该管就别管。” “其实这样走这一路,我们也跟着受益不是?轻轻松松完成押送任务不好吗?非得吃苦头?这不是贱吗?” 最后徐正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们生活在北境,更能感受到外族以及战争的残忍才对。秦家世代戍边,咱们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吴押司想想也是,算了,难得糊涂,就快到襄平了,等将差事一交,这任务就算完了,他们就别节外生枝了。再说了,这个叫徐正的家伙,做得比他还过分,真出事,那也是他这个高个子顶在前面! 第202章 玩出花来 秦家人那边久别重逢,大家都很有眼色地不去打扰。 周达和马进,两人摸到胡光聪身边坐下。 “哟,烤鸡啊,你们伙食真好。”周达的语气酸酸的。 他们一路从北境过来,虽然能吃饱,但伙食是真的一般。最开始的时候,还有六少夫人让他们带去的食物撑着,后来吃完了,伙食就变差了。加上这初春的节气,也打不了猎,他们都不记得多久没沾荤腥了,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嘿嘿,一般一般。”胡光聪嘿嘿一笑。 见周达马进过来了,胡光聪又拿了两只野鸡烤上。 对他的识趣,周达和马进很满意。 周达身后的弟兄们有样学样,看到哪里人少,就往哪里走,然后在人家旁边一屁股坐下,一点也不讲客气的。 因为周达带的队伍,他们之前就见过,加上现在两支队伍明显要合于一处了,大家性子都比较开朗,不难相处。 所以不管是侦察队的成员还是杨威镖局的兄弟们,对他们的到来都接受良好,甚至还给他们让了点位子。 一个大兵刚坐下就笑嘻嘻地道,“还是跟着大部队巴适。” 周达马进那边,野鸡架上了。 马进自告奋勇接过烤鸡任务,周达正想和胡光聪聊聊分开后发生的事。 可是,周达感觉到不对,他挺了挺腰,还是不对,“等等,老胡,你起来!” “怎么了?”胡光聪不明所以地站起身。 周达也站了起来,还伸手比了比两人的个头,比完之后,“我了个娘,你还长高了?” 周达的语气很是嫉妒。他记得离开前,他俩是一样高的啊。 “没办法,伙食太好了。”胡光聪得瑟地道,他们车队的伙食向来不错。 有一说一,这一路来,他们的嘴巴就没被亏待过。这不是快到平州的治所襄平了嘛,六少夫人发话,他们的伙食要变差一点,不然就不像了。 但是,伙食变差也只是秦家人吃的差一些,他们侦察队和杨威镖局不在这个限制之内。这一点最好,也最让他们这些人服气。 哥俩又重新坐下,聊开了。 周达最先说道,“我以为你们早到襄平了呢。”周达他们完全没想过,竟然会撵上了世子爷他们一行人。 胡光聪罢罢手,“快别说了,我们之所以还没到,是忙着挣钱呢。” “挣钱,挣什么钱?”周达连忙问,瞧他笑得一脸淫荡的模样,里面指定有事。 胡光聪先是看了吴押司那边,然后冲周达挤挤眼,意思就是问他,“兄弟,那边的是自己人不?” 周达点了点头,开玩笑,这都将近两个月了,他要还没将人笼络过来,那是他周达没本事。 得到答案后,于是胡光聪开始眉飞色舞地和周达说起他们这一路是如何过来的。 先是在兖州是与官府合作打山贼,接着他们利用从青龙寨分得的缴获做本钱,从冀州开始沿路收购药材的事,还有两三回黑吃黑的事迹…… 其他人都竖起耳朵在听,一个个连手上的野鸡都忘了翻身。 周达一行人……娘耶,世子爷他们这边过得这么精彩的吗?他们那边一路就只顾着埋头赶路了。 周达只觉得自己听到金子银子进入腰包时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老胡,你和我说,你现在有多少钱了?” “不多不多,就一千五百两左右,嘿嘿。” 兜里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周达…… 好一会,周达才平复下来,他左右看看,发现有些人不在啊,“孙杭他们人呢?” “那小子身手不错,被伍仁他们挑中一起去收购药材了。” 收购药材?“你们又要赚钱了?!”周达瞪大了眼,声音都不自觉地往上一拔。 “嘿嘿,嘿嘿,是的。” 周达和马进对视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小子也太好命了吧?! 胡光聪“周队,马队,你们放心,这次入伙有你们的份。” “我们也有份?” “怎么说?” “世子爷、三少,六少,六少夫人等,分别给投资了一千两。他们说了,回头挣了钱,这四千两本钱连带分红,都奖励给你们这一支前往北境护卫二少将军等人的队伍。” 周达和马进对视一眼,和胡光聪确认,“都给我们?” 刚合并进来的大兵们也跟着看向胡光聪。说实话,听到胡副队说那些,他们心里觉得刺激是刺激,但失落也是真失落。现在听到这个好消息,他们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是的,确定是给你们的。”胡光聪肯定地点头。 哇!高兴!周达和马进连带着他们带的大兵们都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 俗话说,不患寡患不均。没道理大家都一样地卖命,得到的东西却大相径庭。 吕颂梨正是出于这样的考量,才动员秦家三兄弟投钱给伍仁的。 周达、马进、胡光聪等人相当于他们秦家的亲兵了。跟着他们的这一支没少赚钱,他们作为主家,总得给去北境的那一支队伍也谋点福利。 其实吕颂梨如果没有这样的提议的话,秦珩是打算自掏腰包奖励周达马进他们的。 胡光聪等他们平复了一点心情后,才又说道,“而且老周,我投了八百两进去,其中三百是帮你投的,你要不要?” 周达高兴得大笑,“要!当然要!哈哈,不愧是周达的好兄弟。” 胡光聪看到其他人眼巴巴地看着他,笑着说道,“我知道有不少兄弟都帮你们投了,你们可以问问自己的好兄弟去。” 马进等人闻言,心中暗暗盘算开了,问是必须问的!要是那家伙只给自己投,不帮他投,就断交!哼哼。 “只是,这药材买卖这么赚钱,世子爷他们为什么不多投一点,又不是没有本钱。”周达疑惑。 不止周达疑惑,秦晏听了他们大哥一行人一路走来的事迹,叹为观止之余,也颇为疑惑,既然倒卖药材这么赚钱,他们这次为什么不大干一票? 这题秦昭会,六弟妹那人他还是有点了解的,能薅的羊毛绝对没有放过的道理,连飞过的苍蝇,都得给表演两下才能含泪离开。这次六弟妹这么保守,定然是条件不允许。 秦晟媳妇一直都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珩倒是琢磨出了一点原因,应该和辽东郡的郡守有关。 秦晏……想到这一路六弟妹的作为,流放这一路,都被她带着玩出花儿来了。自家兄弟这样的反应这样的信任,他也不觉得奇怪了,实在是实力太强大,让人不得不服。 第203章 丢脸了 秦昭等人想得没错,吕颂梨是担心他们搞大了翻车。 首先,是这些药材收了,不能像之前一样,一路往前有很好的机会脱手,这次肯定得他们运回长安城才好变现。 其实三四个月的投资期,已经是很短了。但在财富积累的前期,吕颂梨还是觉得慢了。 其次,是整个环境因素。 大黎分辽西、辽东、玄兔、乐浪四郡为平州,其治所在襄平。这里是平州,北边一大片与外族接壤,不比兖州、冀州。甚至背靠冀州并州的幽州都比它稍微好一些。 在交通交流都不便的古代,想管理好一个偏远的地方,皇帝通常都会派去一个忠君思想非常重的,能力不怎么样的一把手。 流放前,吕颂梨在布置后手的时候,就查阅过东南西北几个偏远城郡的郡守们,发现确实如此,辽东郡郡守郑勋就是这样的。 吕颂梨思索了一下,就能明白皇帝这样用人的用意。 忠君,便是所谓的思想正确。思想正确,可以保证他不会轻易的反叛和作乱。而能力不足,则保证了他就算反了叛了作乱了,也成不了气候,威胁不了皇权。 用这样的人治理地方,皇帝是放心的。 俗话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才不堪任,必遭其累。正因如此,郑勋对辖下地区的控制力是很强的,但凡有大股的势力异动,都会让他们警觉,进而直接采取行动。 吕颂梨这些考量,解释起来较为麻烦,所以就没提。 吕颂梨不知道他们的困惑,她这会正和秦母商量晚饭的事,本来他们就已经开始做饭了,现在秦晏一行人的到来,需要改一下今晚的菜单。 如今两支队伍汇合到了一处,孩子们也聚在了一起,可以看出,秦葭他们虽然瘦,却是精瘦精瘦的那种,而且他们眼神明亮,精神头也很好。 秦蕴、秦澈、秦潇、秦滨和秦澹就差一些,脸色蜡黄、身形瘦削。特别是秦晏家的老二秦潇,一路上得到的照顾较少,人瘦了很多,手往他胸口一摸,还能摸到突出的肋骨。 秦母刚刚看着另外五个瘦瘦的孩子,心疼得不行。而且经历变故之后,他们每一个还都很乖。 看着堆放在一起的野物,秦母寻思着做点什么吃食才好呢。 秦母听小儿媳提过,鱼肉很有营养,孩子们多吃鱼,对身体对大脑发育好。于是她就找来小儿媳拿主意,汇合的第一顿饭,给孩子们弄一顿鱼片粥吃吃。她之前生病,小儿媳让人做过,她吃着觉得很不错。 吕颂梨觉得可行,孩子们肠胃弱,缺了一段时间的油水,突然大油大荤的,会受不住的。 小儿媳也说她的主意好,于是秦母将小儿子叫来。 片刻后,秦晟便带着人到河边捞鱼去了。 聂云娘都习惯了婆婆有事喜欢找六弟妹商量这一情况,沈二娘和两个儿媳是第一次见,但吕颂梨的聪慧她们之前就听周达提起过,见到这样的情形,只会觉得周达之前所说都是真的。 对于秦二嫂蔡氏和秦四嫂苏氏来说,看到自家孩子比其他侄儿侄女瘦弱,她们心里也不好受。 特别是苏氏,公爹没了,丈夫秦明也没了,她带着两儿子,虽然一路上有二伯哥的帮衬,但心里仍旧惶恐不已。现在好了,跟上大部队了,她的心总算放下了,母亲和世子爷不会不管他们的。 河边,秦晟等人下水没多久,就网了一百多斤鱼上来。 从没见过这样情形的马进周达等人眼睛都看凸了,没想到这么一条看着不深的河流,竟然有这么多鱼?而且这鱼这么好网的吗? 一路跟随着大部队的胡光聪等人看到他们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样子,憋着笑让他们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马进周达他们撸起袖子接鱼网接过,带着人呼拉拉地下河去了。 周达马进等带着十几号兄弟去河里网鱼,剩下的人,除了巡逻的,都自发地动手帮忙。 先将鱼清理干净,再将鱼腹部分切出来,用米酒姜块和盐腌制起来,拿来做鱼片粥。因为鱼腹没有制,给孩子们吃,不用担心鱼刺卡喉咙。 接着分离鱼头和鱼身,鱼头先拿来熬出汤水,他们还往里面放了一些鸡骨架子,另外搁了些人参参须进去。 鱼背的肉剔了骨,然后剁成泥,再捏成一个个的鱼丸。 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几口大锅同时烧着,熬汤、氽鱼丸,熬米粥、蒸馒头…… 食物的香气在驻扎地飘散,孩子们坐在边上巴巴地看着,驻扎地的气氛热烈的就跟过节一样。 秦晏一呆,“大哥,原来你们一路上都是这么过来的?”难怪大哥三哥家的侄儿侄女们长得那样好。 对比之下,他是不是有点没用?二娘、妻子、四弟妹还有孩子们,他们跟着他,真的是吃苦了。 秦珩安慰他,“我们也不是经常这样吃。” 秦昭等人想得没错,吕颂梨是担心他们搞大了翻车。 首先,是这些药材收了,不能像之前一样,一路往前有很好的机会脱手,这次肯定得他们运回长安城才好变现。 其实三四个月的投资期,已经是很短了。但在财富积累的前期,吕颂梨还是觉得慢了。 其次,是整个环境因素。 大黎分辽西、辽东、玄兔、乐浪四郡为平州,其治所在襄平。这里是平州,北边一大片与外族接壤,不比兖州、冀州。甚至背靠冀州并州的幽州都比它稍微好一些。 在交通交流都不便的古代,想管理好一个偏远的地方,皇帝通常都会派去一个忠君思想非常重的,能力不怎么样的一把手。 流放前,吕颂梨在布置后手的时候,就查阅过东南西北几个偏远城郡的郡守们,发现确实如此,辽东郡郡守郑勋就是这样的。 吕颂梨思索了一下,就能明白皇帝这样用人的用意。 忠君,便是所谓的思想正确。思想正确,可以保证他不会轻易的反叛和作乱。而能力不足,则保证了他就算反了叛了作乱了,也成不了气候,威胁不了皇权。 用这样的人治理地方,皇帝是放心的。 俗话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才不堪任,必遭其累。正因如此,郑勋对辖下地区的控制力是很强的,但凡有大股的势力异动,都会让他们警觉,进而直接采取行动。 吕颂梨这些考量,解释起来较为麻烦,所以就没提。 吕颂梨不知道他们的困惑,她这会正和秦母商量晚饭的事,本来他们就已经开始做饭了,现在秦晏一行人的到来,需要改一下今晚的菜单。 如今两支队伍汇合到了一处,孩子们也聚在了一起,可以看出,秦葭他们虽然瘦,却是精瘦精瘦的那种,而且他们眼神明亮,精神头也很好。 秦蕴、秦澈、秦潇、秦滨和秦澹就差一些,脸色蜡黄、身形瘦削。特别是秦晏家的老二秦潇,一路上得到的照顾较少,人瘦了很多,手往他胸口一摸,还能摸到突出的肋骨。 秦母刚刚看着另外五个瘦瘦的孩子,心疼得不行。而且经历变故之后,他们每一个还都很乖。 看着堆放在一起的野物,秦母寻思着做点什么吃食才好呢。 秦母听小儿媳提过,鱼肉很有营养,孩子们多吃鱼,对身体对大脑发育好。于是她就找来小儿媳拿主意,汇合的第一顿饭,给孩子们弄一顿鱼片粥吃吃。她之前生病,小儿媳让人做过,她吃着觉得很不错。 第204章 不吝教导 “这就被打击到了?”吕颂梨看向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人,“钱如果那么好挣,也轮不到你们来挣啊。” 伍仁刘二喜等人想想,确实如此。 都怪这一路太顺利了,他们飘了。同时也忘了以前想办成一件事想赚点银子有多难,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才是他们该走的路,像六少将军和六少夫人这种一出手就是一击必中的,真的是少之又少。 吕颂梨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会告诉他们,她出手一击必中,那是因为已经在脑海里推演过无数可能,然后再一一毙掉,只留下最有可行性的那一个方案。 伍仁想起今天出动收药材的时候,六少夫人让他们少带马车多带人,显然是已经看到了无虑县有问题,预判了他们这一趟的结果,这样的预见性,想学。 于是他虚心请教,“六少夫人,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无虑县会颗粒无收的?” 吕颂梨笑道,“你们这不是还有点收获的嘛,这不叫颗粒无收吧?” 伍仁和刘二喜都哀怨地看着她,六少夫人,求别说了,五辆马车出动,一辆都没装满,丢脸,太丢脸了。 吕颂梨快被他们逗笑了,“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说一说吧。” 见六少夫人站得辛苦,伍仁左右看看。 这时,秦晟不知何时搬来一张长条凳子。 吕颂梨对他笑了笑,才往上面一坐,微微理了理裙摆,接下来她要说的话确实有点多,有张凳子坐坐正好。 秦晟站到她身后,忍不住挺了挺朐,斜睨了伍仁一眼,小伙子,我知道你会来事,但是,我的活,你休想! 伍仁根本没接收到他未来师公的怨念,他拉着刘二喜、罗铁牛坐在正前方。 跟去的其他人也跟着坐下,他们也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杨威镖局的兄弟们也围了过来,赚钱之法,谁不想学。 周达也拉着马进坐在他们身后,只一顿饭的功夫,他就发现了,胡光聪这小子懂好多东西。 一时间,周达危机感顿起,学习,必须学习!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晚点他还要去压榨胡光聪,这一路上都学到什么,必须给他一五一十地露出来! 秦家人见状,也感兴趣地走了过来,就站在最外围之处。 其他人见了,自觉给他们让开一个位子, 吕颂梨将杨威镖局的鲁巍喊出来,“你和大伙儿说说,今儿个,在无虑县城外的那家茶铺,我让你打听的事情。” 鲁巍这个人长得很接地气,看着憨憨的,没什么攻击性,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用来打听消息最合适不过了。 今天他们穿过无虑县城,在城门外不远处的茶铺打个尖,稍作休息。 鲁巍借机和掌柜的小二们打听了一下当地的老字号的情况。而且他打听的事,理由都是现成的,准备回长安城了,想去当地的老字号给亲人带些特产作伴手礼, 对方迟疑地想了好久,才给他推荐了一两个老店。 但问起这两家店开了多少年,方得知只是个开了四五年的店,这样的店在无虑县并不多。 后来,当鲁巍和他们闲聊时,聊起了柳城的案子,不管是掌柜的还是店小二,包括当时茶铺里的客人,他们的反应都是很惊奇的。 听完鲁巍的话,大家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伍仁不耻下问,“六少夫人,这里面有什么道道吗?” 其实他听着的时候,灵光一闪,隐约觉得自己抓到点什么,但仔细去想,又一无所获。 在场的,和他有相同感觉的人,还不少。 吕颂梨回答他,“我们到一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一头就扎进去做买卖吧?” 伍仁和刘二喜面面相觑,啊?不能吗?他们就是一头扎进去了啊。而且之前六少夫人带着他们都是这样做的啊。 吕颂梨“见个水潭就往里头扎,可能会扎得人头破血流哦。”因为里面可能不止有鱼,还有大白鲨。肯定不能莽,不然血本无归,有得你哭的。 伍仁、刘二喜包括今天出动去收购药材的兄弟们都脸色讪讪,感觉六少夫人说的就是他们。 伍仁问道,“那怎么判断一个地方能不能做买卖呢?”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判断一个地方能不能做买卖,就看这个地方讲不讲规矩,讲不讲道理。这些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看。”吕颂梨继续说道,“讲规矩讲道理的地方,就能做大买卖。否则,还是按兵不动吧。” 吕颂梨开始给他们掰碎了讲,“我刚才说的三个方面。第一,咱们先看当地的青楼画舫、庙会庆典多不多,够不够繁华。” “如果这些都有,也足够繁华,说明这里的父母官不是一个老古板,思想较为开明,允许大家赚钱和享受。” “如果这些都没有,或者很少,甚至父母官出了名的重农抑商,说明父母官较为保守古板,不让大家在他的地盘赚钱,或者赚钱了可能也带不走。” 秦晏发现,六弟妹提起这些,面不改色的。他看看大哥,再看看三弟、六弟,发现他们面无异色,显然对这样的情形已经习以为常了。 听众们若有所思。 只是秦家三兄弟,还有伍仁和刘二喜等一小撮人,觉得挺有道理,但是和无虑县的情况不一样。 “这一条,其实对于我们现处的这一带不怎么适用,但是对于中原腹地以及江南繁华之地是适用的。”对于这一条,吕颂梨解释了一下。 秦家三兄弟,还有伍仁和刘二喜等一小撮人暗暗点头,他们就说嘛。 其他人听不大懂,但是得记下来! 吕颂梨继续往下说,“其次,再看当地的状师多不多。状师嘛,靠帮人递状纸诉讼赚钱。什么人会找状师呢?商户或者老百姓们,他们遇到事的时候就会找状师。” “如果状师多,且这些状师的日子还都过得挺好的。由此可推断出当地的状师能赚到钱,那就说明诉讼有效,进而可以推断出来,这里有法可依,这个地方,也就是官府是可以讲道理的,并非一言堂。” “最好呢,还要和当地人打听一下近三五年里民告官的案子,是不是涉及到了民众的家产。有没有富商因为和官府中人对上而家破人亡的。” 有道理! 吕颂梨这一点解释得很清楚,大家都听懂了。 秦晏是越听越吃惊,六弟妹教他们这些?难怪,这一个个,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最后,看这个地方有没有十年以上的老字号,如果没有,说明当地人都混不下去,外人就更难了。” 大黎皇朝,每一任地方官员的任期是三年左右,十年可以经历三四任父母官,有老字号存在,说明其中是有规则的,或者说有人在暗中地维护规划,不是单纯靠人的。 这都是她前世时,前辈带她时教她的经验之谈。 听到这里,秦晏目瞪口呆,六弟妹她,这些干货,她说掏就掏了? 不止秦晏,如果嵇无银在此,一定会大惊且心梗的,他做买卖多年,并且吃了挺多次亏才悟出来的东西,他现在藏着掖着,准备找个传人传下去的呢。吕颂梨哐哐就往外掏了。 吕颂梨说完之后,场面一度很安静,大家都在努力地吸收消化。 这时,秦晟给她递上一杯水。 吕颂梨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说了这么多,她确实有点渴了。 吕颂梨默默地喝水,也没说话。 在这个时代,知识的传播途径受到限制,加上士族阶级对书籍对知识的垄断,底层的老百姓想要获得有价值的知识,非常地困难。 很多时候,他们获取知识的途径,有赖于前人的经验总结,也就是师傅的教导。但这也很困难,拜师讲究三年学徒,两年效力,还有三节两寿等等。 像吕颂梨这样,不吝教导的,很少很少。 吕颂梨的不吝指教,只希望赶紧将第一批人才给教出来。 吕颂梨打算,等他们秦家在平州站稳脚跟,并且打下或者控制一个地盘了,下一步就是发展商队,铺设商业版图。这些都需要人才去搭建去管理。 她的教导是有用的,在场很多人都受到了启发,其中,又以伍仁受到的启发最大。 等后来,伍仁、刘二喜等组成的辽商异军突起,在大黎各州郡县开设商铺,和晋商、粤商、渐商等著名商会同台竞技,毫不逊色,并且为吕颂梨赚回大把大把的银钱。 “你们,能听懂吗?”秦晏低头问秦葭秦涵几个侄儿,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 秦葭微微点了点头,“大概能听懂。” 秦涵“能听懂八成。” 秦渝伸出手指头,“只听懂一点点。” 秦蓁“只听懂一丢丢。” 秦晏再看自家三个孩子,还有四弟五弟的孩子,都是一脸茫然,他忍不住一抹脸,感觉到了差距。 学!孩子们的学习得搞起来!再怎么样也不能落后其他兄弟姐妹太多! 这时,人推里有人感慨,“没想到,做个买卖而已,里面那么多门道。” 吕颂梨喝完最后一口水,说道,“我说的这些,其实是针对想在当地开店铺的经验之谈。” 嗯?这是什么意思?最聪明的那一小撮人听出了她话中有话。 “你们和无虑县的牙行接触一下,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哦。”吕颂梨神秘地笑笑,“记住,背着点人。” 等伍仁、刘二喜等人将信将疑地照着她的话去做,最后拉回来了五大车药材,一个个晕乎乎的,这又是什么道理? 一开始他们听完六少夫人的分析后,还觉得没戏了,没想到,听了六少夫人的话去接触牙行,竟然峰回路转了? 娘耶,这买卖太难做了! 第205章 开小灶了 时间回到之前,吕颂梨解说完之后,伍仁便拉着刘二喜等人到一旁商量去了。 其余人也开始去清理营地、安寨扎营、守卫巡逻,总之各自忙碌。 不少人则在琢磨她最后那句话,听她话里的意思,走另一条路子的话,收购药材一事会有转机? 想不明白原因的秦昭见吕颂梨坐在那思考事情,不好意思打扰,只能频频向她身后的秦晟使眼色,小六,你来问! 秦晟不想搭理他,但他发现大哥和二哥也在努力思索,然后他自己也使劲想了一下,但很遗憾,他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很不想承认,在人心谋算方面,他是真不擅长。 吕颂梨沉思的时候,手中还拿着水杯,一不留神,杯子倾斜,杯中的水欲流出来。如此一来就会弄湿她的裙摆。 就在这时,她身后伸出一只手,将她手中的杯子拿走了。 这个动作打断了吕颂梨的思绪,她仰头抬眼,正好看到秦晟从她身后来到她身前。 察觉她的运作,秦晟蹲在她前面,握着她的手,鼓起勇气问道,“梨梨,你刚才的意思是,伍仁他们如果私下找牙行的人牵线购买药材的话,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对吗?” “对。” “梨梨,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原因啊?” 秦家人开小灶!明晃晃地要求开小灶! 秦母开始清场,示意其他人赶紧走远点,她怕小儿媳尴尬。 秦珩等人一个个带着孩子们走了,唯独秦昭磨磨蹭蹭,他想知道答案啊。 吕颂梨垂眸看向他,他单膝蹲在那里,下半身稳如磐石,上半身肩随手动,好学小夫君,可以的。 她忍着笑答应了,“好呀。” 其实道理很简单,无虑县盛产药材,但在这里开铺子的,全是有后台的,药材全被他们垄断了,没有竞争,形成了买方市场。 但老百姓们得过日子吧?穷则思变。 在无虑县,正因为明面上开的铺子都活不了,所以暗地里的买卖会更猖獗。 “这里风大,咱们去那边说?”秦晟小声地道,眼中满满都是期待。 秦昭闻言瞪大了眼完球,小六也变奸诈了! “我比较笨嘛,你可能要教得比较久。” 今晚的风有点大,吕颂梨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小树林,摇头。 吕颂梨不明白,又不能真刀实枪地来,他的瘾头怎么那么重? 见她拒绝,秦晟难掩失望。 “我们今晚睡在马车里吧?” 秦晟的眼睛陡然亮起,“那我去整理。” 秦晟先起身,积极地说道,“我去烧点热水,你一会去擦擦身?我给你望风。” 颂梨点头,小夫君的体贴让她眉眼含笑,“那我们边走边说。” 秦昭不是啊六弟妹,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是我们不能一起听的? 吕颂梨将手给他,秦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地伸手握住她的。 吕颂梨顺着他的力道起的身。 对于秦晟来说,每天晚上他都好期待她能摸摸他,可这几天她太累了,挨着他就睡了。 甚至连他那百试百灵的腹肌都不管用了,发现这一点时,他简直不敢相信。 同时,秦晟心里委屈。 后来他就琢磨啊,别说,还真被他琢磨出来了。她累了就不搭理他了,他要是亲她,她还会烦。 打那之后,他就懂了,不能让她太累。因为媳妇的精力是有限的,别的事消耗多了,留给他的就少了。 两刻钟左右,秦晟提着一桶水去倒。 路过秦昭时,被他调侃了,“哟,倒水呢?这么积极?” 秦晟懒得搭理他,他能告诉他们,媳妇要是累了,都不带搭理他的?连带他的小兄弟都要受委屈。有些事该争取就得争取,有些活该干就得积极干。 秦昭问他,“阿晟,六弟妹给你解惑了?” 秦晟“那当然!”只要他肯学,她倾囊相授,他媳妇对他从来不藏私的。 秦昭啧啧两声,觉得他这傲娇的样子,真的没眼看。 等从秦晟嘴里套出答案,秦昭点了点头,和大哥说的差不多。 南地,陈家家族聚集地 这三年,作为陈氏一族的族长,陈嘉烨头上的白发长出来了很多。主要是太操劳了,劳心劳力,关键成效不佳。 还有,就是薛广贤那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特别是自打陈家从世家望族第一掉到第六,他带着族人努力了整整三年,却始终都没能让家族再进一步的时候,心情更是郁郁。 其实这个情况,也在他预料之中。因为之前薛广贤的辅助,他们陈家势如破竹,力压五大世家,一举登顶。这样的经历,让前面的顾陆朱张刘五大世家都防着他们陈家呢。 这时的陈嘉烨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他们陈家无能人,他陈嘉烨也并非那等才干卓绝之辈。一般的聪明人,他们陈家有,但像薛广贤那种顶尖的谋臣,他们陈家没有。 陈嘉烨正和幕僚宁计然商议事情,就见小儿子陈瑾一身酒气地从正院路过。 “站住!”陈嘉烨喝道。 陈谨乖乖地站住了,心中直呼倒霉,他爹这个时候怎么在家? 陈嘉烨走了过来,“瞧瞧你,大白天的喝得醉熏熏的,像什么样子?” 陈谨心中腹诽,他身上酒味是重了点,但没喝醉。 “叫你多读点书,不要喝那么多酒,你都当耳旁风!你是不是忘了三年前因为喝酒闯下的大祸了?” 读啥书啊?他们陈府门下读书人那么多,还不是在为他们陈府效力?他爹还好意思提三年前呢? 当年,他喝醉了,说了些胡话。他们都说薛广贤是被他气走的。 但后来他知道了,他那晚会喝醉,不过是他爹对薛广贤态度的一次试探罢了。 那会陈家重回望族巅峰,也轮到他爹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但薛广贤的要求本来就很难办,划出一大片地给俚族做为族地,还要给他们免费办学,给田地他们耕种,给他们安排工作,帮助他们融入当地…… 这前前后后的,得花多少钱? 而且,钱还是其次,还有一些别的麻烦,处理起来为难死了。 他爹不想兑现承诺,就拿他来试探,只是没想到薛广贤那么狠而已,转头就联合了另外几个世家来对付陈家。 第206章 趁火打劫 这事的真相陈谨知道后,他才明白敢情他给他爹背了那么多年的黑锅,但他不敢揭他老子的短,怕被揍。 但现在他老子还把锅死死扣在他头上,他就不乐意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爹啊,薛广贤的事不能怪儿子吧?” 陈嘉烨虎目朝他看过来,这兔崽子什么意思?他知道了? 提起薛广贤他就心痛,唉,他当初也不是不想履行承诺,只是想打个折扣而已,谁能料到薛广贤此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 陈谨看到他爹因为提起薛广贤整个人都变了脸色,他也不忍心了,“爹,你就别再惦记薛广贤了。” 他们都知道薛广贤不可能再回头为陈家效力的,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把事情做绝了。 臭小子,他那是惦记吗?他那是——算了…… 陈谨眼珠子一转,说道,“爹,我听到一个消息,咱们南地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此人才干不输薛广贤。” 陈嘉烨却不信,“你这是上哪听来的乱七八糟的消息?” 才干不输薛广贤的人才就那么几位,他一直有留意着的,目前没有一人有前来南地的打算的。 一直努力地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幕僚宁计然这时出声了,“家主,外面确有在传此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长安谢氏一族的少族长谢湛。” 陈嘉烨想了想,好像确有此事,“谢氏一族,是不是被判流放岭南那支?” “正是那支。他们谢氏一族与其姻亲赵家的流放地正是咱们南海郡番禺县,算算时间,不日就要到了。” “试着接触一下吧。”谢湛之名,他远在南地,也是听说过的。 陈谨觉得自家老爹太礼遇对方了,“爹,你就是太谨慎了。接触啥?直接去告诉对方,咱老陈家看上他了,欲将他收为家臣幕僚,随便什么,不就行了?” 这样对待人才,陈嘉烨并不赞同。 “爹,这你就不懂了,看到好东西就得手起刀落。之前老朱家眼馋薛广贤都馋得流口水了。你要是慢人一步,就等着后悔去吧。” 那不能,要是老朱家得了去,那不是资敌吗?此消彼涨,不好不好。 只是陈嘉烨还在沉吟,对待人才,特别是顶尖人才,用强是不是不太好? “爹啊,他谢湛再厉害,现在也是虎落平阳。咱们手段态度强硬一点,怕啥?”那他们就要趁火打劫。 宁计然适时地说了一句,“族长,小公子说得不无道理。” 听到他的提议被幕僚赞同,陈谨得意地飞起,“真有才干,老爹你就发了,振兴陈家,指日可待。若只是个名不副实之辈,后面再打发了就是。” 陈嘉烨眼睛一瞪,“打发什么?!” 对待人才不该这样,不管这谢湛是名副其实,还是其实难副,他们老陈家都养着便是,反正也不费几个钱。 陈谨不知道想起什么,连忙说,“对对,不能打发了。万一他是个内里藏奸的,看不上我们老陈家,另有二心就不好了,打发他岂不是顺了他的意?” 所以,不能打发,也不会打发。管他是不是真的有才干,都得烂在他们老陈家的锅里! 赌涨了,大家一起高兴。赌垮了,老陈家养着你到老死,不抛弃,不放弃,这样的深情厚义,谢湛你该知足了。 一席话下来,让陈嘉烨看小儿子顺眼多了,于是挥手,让他离开了。 小儿子走后,陈嘉烨对幕僚宁计然说道,“这孩子难得聪明一回,难道近来真的是长进了?” 不小心听到的陈谨脚步一顿,莫名心虚,长进啥啊,这些都是他新认识的一个好兄弟教他的,他就是现学现卖的。不过不管了,反正他那好兄弟又不会到他父亲跟前告发他,就当是他确实长进了呗。他都十七了,长进一点也正常吧? 吕颂梨这边,伍仁刘二喜等人像是找到了财富秘籍,他们利用所学,后面他们又很有目的性地找了几个类似无虑县这样的地方,悄眯眯地收了不少药材,收购的价格只比当地市面上的价高个一两成。 其实这个价也就是个正常价,实在是这些县城价格低得不正常。就这样,那些人在牙行的牵线下,哐哐地把药材倾倒给他们。 这样的,太多了,后面伍仁等人实在不敢要了,吃不下了,再精品都吃不下了。 看着这些收获,大家伙在一起闲聊时不由得感叹,娘的,方法不对,努力白费。方法一对,财富翻倍。 他们选的药材都是精中选精。并且这些药材分为了两份,贵重的大部分运回长安去,一些价格亲民的道地药材,六少夫人让运去龙城,她加价两成收了。 这样一来,他们只带上两三车贵重药材,就能轻装上阵,将它们顺利运回长安的话,肯定能大赚一笔的。 本来运去龙城的那几大车药材大家都不想赚六少夫人的钱的,收回个成本,大家出点力就算了,毕竟没有六少夫人的指点,他们还一文钱都挣不上呢。 但六少夫人坚持要给钱,还说什么亲兄弟明算账,搞得兄弟们很难受。 六少夫人见他们这样,才松口,说龙城那边会搞一个制药坊,如果他们真不想要这两成的利润,她就折成银子给他们投到制药坊里,以后按时给他们分红。 如果他们还想投钱的可以再投一股,还和他们解释了一个叫原始股的新词。最后六少夫人只说,投不投钱,可以私下找伍仁登记,这事看个人意愿,没有逼迫,没有挟裹,不要勉强。他们也不会泄露大家的信息。 临近襄平了,这次投资制药厂的事,可以看做一次筛选,甚至一次站队。愿意跟着他们的,就投。不愿意的,大家就心照不宣,然后好聚好散。 第207章 没有掉队 这次伍仁谁也不劝,投与不投,全凭自愿,自己做决定。因为这事,但凡有犹豫的,将来都是个麻烦。 他们用黑色的粗布搭了个棚子出来,伍仁在里面做登记,每个人进去一趟,从棚子前面进去,后面出来。只要他自己不说,其他人不会知道他有没有投钱。 此次登记,前后只用了两个时辰,其中一个时辰还是最先预留给他们的思考时间。 吕颂梨拿到结果一看,还挺意外的,竟然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愿意追随他们。 秦晟将头凑了过来,肩膀紧挨着她的肩膀,看到名单上的结果,点了点头,“这些人还挺有眼光的。” 吕颂梨看了他一眼,微微让开了一点。 但她刚让开,秦晟就更进一步,将两人之间那条缝隙给补上。 吕颂梨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太粘人了…… 她也不忍赶他,只好再次将目光落到名册上。 伍仁记录的名册上,周达、马进所领的侦察队和护卫队全员参与。杨威镖局,只有两人掉队。押司差役那边,徐正投了,还投了不少,这一路挣的投了大半进来。四个差役里面,丁贵山和鲁鹏都投了。 再看不愿投的,大多都是家累重,故土难离的那一小撮人。吕颂梨也能理解,并不怪罪。 吕颂梨看完之后,便越过秦晟,将名册递给了一旁的秦珩,再由他传递下去。 对于这个结果,秦珩和秦昭都心里有数,见到的时候并不算意外。倒是秦晏,对于杨威镖局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他们,是有点吃惊的,最吃惊的当属看到徐正和两位差役都愿意追随他们。不过吃惊归吃惊,这个结果还是很让人高兴的,说明他们家凝聚了人心。 在秦家人在看名册的时候,其他团队好友之间也在互通有无。 侦察队和护卫队的成员们,在一起勾肩搭背,叽叽呱呱…… 一刻钟不到,周达、马进、胡光聪碰头。 胡光聪最先说道,“我手底下的人都投了,他们不愿意离开世子爷和六少六少夫人。” 周达和马进对视一眼,腹诽,你们不愿意离开六少六少夫人才是重点吧?世子爷是捎带上的。汇合的这几天,他们多少也看出点门道来了。 周达立即接道,“我底下的人也是。” 马进也不甘示弱,“我们也是!” 周达提醒,“跟去龙城的兄弟咋办?”这些人原还是他的手下呢。 胡光聪嘿嘿一笑,“放心,我给他们都投了。” 周达和马进朝他竖起大拇指,强行绑定,还是你厉害一点。 “很好,大家都没掉队哈。” 其实也不难理解,周达、马进所领的侦察队和护卫队先前就是秦家的私兵,他们对秦家很忠心的。 而且,后面胡光聪带领的侦察队,因为这一路跟随吕颂梨等人,一起经历了很多事。 六少夫人和秦家几位少将军行事公允,愿意和底下的人分润功劳。从这点看,他们不仅可以共患难,还能同享富贵,这让大家的归属感和认同感都很高。 最重要的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他们大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们太知道上头的人无能所带来的危害了。 现在,在六少夫人的谋划下,不管是跟在世子爷还是六少将军等人手底下办事,都很顺利。 那种简单模式,他们可太喜欢了。 周达马进所带领的护卫队虽然是后面汇合过来的,但受其影响,对秦家几位主子的认同感也很高。加上先前六少夫人和世子爷等人一起投钱给他们赚分红的事,让他们一个个都更忠心了。 因为六少夫人说一不二,说分钱,是真拿真金白银出来给他们分的。虽然因为药材还没售完,六少夫人只能给他们先预支一部分钱,每人两百两,也就是二十两金子。这钱拿到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杨威镖局这边呢,好友之间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说出自己的决定。 能出来的,都是敢拼敢闯的。这一路,秦家人和六少夫人做事有章有法,赏罚分明,不会因为感情亲疏而区别对待,这就很折服人,值得追随。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嘴甜,都擅长拉关系的。 再看押送的官方队伍,徐正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吕颂梨的,甚至已经打算举家搬迁了,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投资的机会。 丁贵山和鲁鹏家累不重,对他们来说,只是舍弃一个皂吏的身份而已。 但他们觉得值得。这回押送,是他们自打进入衙门以后最轻松的一段时间。队友间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好处独占,黑锅倒是丢给他们下面的人来背的上峰,大家只要各尽其职,努力干活就行了。 没投的两位差役心里不是不羡慕,奈何他们在长安有一大家子的人,他们是不可能离开长安的。 名单出来后,眼见着还有一日的路程就到襄平了,这一晚,吕颂梨他们再次开了个碰头会,与会的人员除了吕颂梨本人和秦家四兄弟还有杨威徐正等人之外,还增添了周达、马进、胡光聪三人。 大家一起坐下来,商量了接下来的行动。 接下来,到了襄平,徐正把他们交给襄平官府的人,就算完成任务了。具体怎么安排秦家的人,是襄平官府这边的事了。 徐正以及四位差役,需要返回了。 杨威镖局也不会在襄平逗留太久。 目前侦察队和护卫队,一共五十四人,一半跟着徐正以及杨威镖局的人返回长安接人,另一半,则留在襄平待命。 这一晚,吕颂梨私下给了徐正一封信,让他回到长安之后,交给她爹。吕颂梨有预感,她爹想离开长安,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了。 翌日一大早,他们一行人简单地用过早饭之后,就往襄平而去。 仅两个时辰,他们就到了襄平城外。 他们抬眼望去,只见城门上,刻着襄平两个字。除此之外,城门边上还矗立着一块大石碑,石碑上用朱砂篆刻着襄平两字的草书体,有种磅礴之气。 这时正是中午时分,城门外,不少老百姓正在排队,等着进城。 徐正和四位差役驱使着秦家人排在队伍后面。 第208章 二百零八 吕颂梨他们进城后,为了不引起关注,他们兵分三路。 杨威镖局和侦察队护卫队的人先分别找了间客栈住下,然后由杨威镖局出两个人——伍仁和鲁巍,这两人是和人打交道的好手。 由他们去找牙行,或租房或买房,然后便是置产,反正要尽快办下来。 他们这一路,办事能力大有长进。以前遇到要租房、买房、置产这样的事,他们会为了省点钱,自己慢慢寻摸,哪会找牙行啊。 但现在他们觉得六少夫人说得对,时间就是金钱,专业的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该给别人挣的钱还是要给别人挣的。 与此同时,秦家这一支,徐正和四个差役押送他们去襄平衙门做交接。 襄平那边负责交接的官员姓唐名跃光,看到秦家整整齐齐的一家子人,一愣一愣的。 他不敢相信的拿起手中的名单,再数一遍人头。 一般说来,流放过来的人,能有一半活着都算好的了。这秦家也是厉害,一家子人一个也没少,还一个个都全须全尾的。 而且这些流犯,除了一小部分人能看出来面有菜色之外,其他人虽然衣衫褴褛的,但没病没痛的,精神头不差,他们很少见到状态这么好的流犯。 唐跃光就纳闷地看了徐正等人一眼,什么时候押司和差役这么好说话了? 可他一眼就看出不对来了,等等,这押司和差役怎么也那么胖乎? 押送流犯的押司和差役他见多了,哪个不是瘦干黑乎的? 不对劲,这些人不对劲,看来,这一家子人应该有人帮其打点,这些押司和差役们也没少收人家的钱。唐跃光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南海郡,番禺县 谢湛看着县碑亭上的番禺两个字,久久不语。南地,这里会是他们谢氏一族新的开始吗? 肖华肖押司则是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到了。只要交接完,谢赵两家这个烫手山芋就能扔出去了,高兴!能活着回去了,开心! 谢赵两家的人看着高耸的城门,心里也燃起了新的希望,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至少不用看着族人死在路上了。 倒是谢氏一族的核心成员心里笃定很多,家主之前和他们分析过,南地的六大世家望族,他们需要选择其一来依附。对比过后,家主最为看好的是番禺朱家。 这也是家主在牢中运作,让上面的人将他们两家流放到岭南番禺来的原因。 听到家主早有计划,他们的心就定了。 “快快,快进城!”城门一开,肖华就催促他们。 谢赵两家的人随着人流缓缓进城。 进城之后,肖华将他们往番禺衙门一送,进行交接。 番禺这边负责交接的官员对了一遍人数,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老人,没有孩子,很好!” 谢湛面带无表情地扫了那人一眼。 肖华心中颤抖了一下,大兄弟,这话你就不能心里想想,不要拿到嘴上来说? 谢赵两家的人心中也是气愤不已,番禺这边负责交接的人说话太气人了! 特别是谢氏一族的人,敢怒不敢言,他们一族死了那么多人,他竟然说很好? 番禺这边负责交接的官员在一张公文上盖上印章后,才把公文交给肖华,“好了,交接完毕,你们可以走了。” 肖华将公文放进怀里,笑着拜别番禺官员,然后带着剩下的差役们,迅速地消失了。 负责交接的官员还挺纳闷的,他们跑那么快做什么?但这个想法也只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逝,他正想着怎么安排这些流犯呢,他的上峰崔主簿就赶来衙门了。 崔主簿一出现,眼睛就将谢赵两家的人扫视了一遍,“谢湛是哪位?” “在下便是谢湛。” “贵人有请,请我随来。” “我们也去!”谢楠和谢栢出列,对方不知是何来头是何来意,家主是他们的主心骨,不容有失。 崔主簿看了一眼,没有制止,反正贵人也没说要单独见谢湛。 两刻钟后,县衙的客厅门才被打开,谢湛推门而出。 就在他欲踏出客厅之际,身后传来陈家大公子不容拒绝的声音,“我说的事,还请谢公子好好考虑,考虑好了,你就和崔主簿说一声,我们陈家必定扫榻相迎。” 谢湛转身,“我有个疑问,贵族长是如何知道谢某的?”他不相信陈家消息如此灵通。 陈大公子朗声笑道,“谢郎之名,南地早有传闻……” 谢湛这才知道,在他抵达岭南之前,他就已经在岭南的上层世族间声名远扬了。 得知这消息,谢湛心一沉,他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阴谋之中。 离开了陈大公子和崔主簿的视线之后,谢楠才担忧地唤了一声,“家主——” 谢楠知道,家主最开始的选择并不是陈家,而是朱家。 谢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说,六大世家中,谢湛最不想合作的,那必是陈家无疑。 “无事。”谢湛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绪。 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形势既已起了变化,那他也只能顺势而为。 他在猜测,这一局是谁的手笔。其实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了。 不可能是他们谢家之前在长安的政敌,如果是他们,对方直接在流放路上使绊子就好了,这样付出的代价最小,成效最大。 而且新旧交替,朝堂混乱,政敌们也在风雨中自保。再者就是,流放的人不知凡几,能重回权力中心的寥寥无几,他们不会认为谢家能做到。 排除了谢家在长安的政敌,他们谢赵两家的敌人,就剩下秦家和吕家了。 其实这个答案也侧面印证他的推测。 他们谢家在流放的时候,秦家和吕颂梨也在流放的路上,腾不出手来。这会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襄平了,就脱出手来了。 吕颂梨应该是猜到了他对龙城那一百顷地出过手了。将他与陈家捆绑在一起,就是她的反击。 俗话说,往往你的对手,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他之所以那么精准地将目光落在吕颂梨身上,不仅因为他了解吕颂梨,吕颂梨也了解他,所以他们相互间能算准对方身上能攻击的弱点。 还有就是,秦家那些人,打仗可以,但论阴谋诡计,对人心谋算等方面,捆起来都不够他一只手的。 第209章 点燃野心 番禺县衙的衙役领着谢湛三人往回走。 此时的谢湛走在路上,却心事重重的,因为彼此的了解,他和吕颂梨之间,就像在下明棋。 吕颂梨能推测到他下一步的计划,他并不意外。 但想做和做到,是有差距的,这便是鞭长莫及的由来。 令他心惊的是,远在东北的吕颂梨,竟然能将手伸到岭南来,干预他的选择。 她是怎么做到的?他们才到襄平多久?她的发展这么快吗? 谢湛心中顿时一股迫切感,吕颂梨走得太快了,相比之下,他落后了她几个身位了。 谢湛不知道自己猜错了,吕颂梨一行人也刚到襄平,并不是他以为的早已到达襄平且经营了一段时间。不过他是不知道吕颂梨这一路都干了多少事儿了。 但是有一点他是对的,对方一出手,他们都能精准地锁定对方,不得不说,他们都比对方想象中还要了解对方。 谢氏族人看到谢湛和谢楠谢栢归来,他们家家主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但谢楠和谢栢两人的神色实在称不上好。 这是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吗?族人们心中惴惴,他们实在是怕了。 族老谢渊和谢潜给他们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谢楠和谢栢微微摇头。 这时谢湛已经回过神来了,他微笑着看向他的族人们, “大家不用担心,刚才召见我们的贵人是陈家大公子,陈家乃南地六大世家之一。召见我的原因,暂时先不说了,总之是好事。” 谢湛很清楚族人们现在的状态,敌人太多,或者灾厄太多,都会让身处困境低谷的族人们感觉到窒息和绝望。 同时他也很清楚,目前他自己就是族人心中的主心骨。所以谢湛直接略过自己被算计一事,态度也尽量地云淡风轻,尽量表现出乐观的姿态来。 听到他这话,谢氏一族人果然放松了下来。 而一旁的衙役也很满意他的说辞。 只有谢家的核心成员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谢湛看向他们时,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说了。 谢湛想着自己原本的计划是弄个投名状,然后找个恰当的机会,结识朱氏族长,然后不管是投靠还是结盟,双方开始合作。 现在形势变了,计划也要随之做出调整。 谢湛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陈家,是你们硬要撞上来的。 如果是之前,谢湛的目标是努力立功,带着族人重回长安。他相信秦家也是这样的想法。 那么此时的他,志向变了。 因为有了妻子赵郁檀预知梦的支持,他的思路受到了另一种启发。 从妻子的预知梦中得知,秦家可是会反的。再来看吕颂梨所走的每一步,就能明了她的用意了,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他觉得吕颂梨应该会做两种打算,第一是努力立功让秦家被皇上重新启用,第二便是造反。 但很快,谢湛就推翻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不对,从两人退婚一事,就能看出吕颂梨是一个受不得委屈、很决绝之人。先前的太后娘娘如今的太皇太后,还曾用皇族特权逼迫过她…… 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吕颂梨必反! 谢湛觉得自己的推测是对的,吕颂梨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不会将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交给别人。 如果吕颂梨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呸他一嘴的,你谢湛在原著里可是窃了老秦家的政权的。她只是努力地把握自己的命运而已,还是那句话,做最坏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去努力。 可以说,吕颂梨的积极应对,提前点燃了谢湛的野心, 谢湛觉得,秦家都可以……,他为什么不行? 谢湛那种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勃发生机感染着谢氏一族的人。 安抚好族人之后,谢湛走向赵家人所在。 将姻亲赵家安抚下来之后,谢湛看向长安城的方向。 虽然此时他暂时落后于吕颂梨,但和她相比,他也不是没有优势的。 不管如何,他已经将族人拢在了身边,吕颂梨还有至亲空悬在外。 接下来,他也要努力地发展自己的势力了,第一个小目标,将南地变为他们谢氏一族的地盘,以此为根基,乱大黎,逐鹿中原。 在此之前,就让长安那边动一动,牵制住吕颂梨一部分心神,阻一阻她的脚步,给他奋起直追的时间,也是好的。 …… 谢湛所虑,吕颂梨自然也想到了。 他们下一场的博弈,必然是在长安城。 吕颂梨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弱点就是远在长安的娘家人。 她和谢湛就像对弈的棋手,目前的形势,谢湛和她各据南北,相当于新开一局,双方棋子都未过楚河汉界,两人只能在上一盘的残局里走两步,继续较量。 “走吧,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唐跃光接下来要给秦家安排住房,给他们安排劳作的,另有其人。 看着秦家一行人,唐跃光替人犯难的毛病犯了。 流放到这里的,最小的也有八岁以上,八岁以下的即使有,也甚少。 哪像秦家人,一串十个孩子,都是未满十岁的,甚至还有一个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婴儿。一个婴儿,让他的同僚怎么给安排任务嘛? “唐大人,麻烦你了。”吕颂梨朝秦晟看了一眼,接下来,不管是安排住房还是劳作,可能都和眼前接待他们的唐跃光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他们和他打好关系没错。 秦晟身形一动。 唐跃光只觉得手中被塞进了一只圆圆的指头大小的,但是沉手的玩意儿。他心中一动,稍微一摸,隐约猜测这是一颗小金珠? 这一家人果然如他猜测的那般,是有实力的。毕竟过来的流犯,一家子人如此整整齐齐的,还是少。 “你们对住处有什么要求?”唐跃光笑问。 吕颂梨一脸乖巧老实地道,“我们想一家人住在一起,能相互照应,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要求。” 吕颂梨觉得,流放过来的人像他们这么大一个集体的,少。她以为如何安置他们一大家子人,也是个难题, 康跃光想了想,带着他们七拐八弯,来到边上的一处破落的泥房外。 秦家人站在围堵外,看向里头。 这处泥房是夯的,屋顶盖的是稻草,墙体还有开裂的。唯一的好处就是足够大,五间并排的正房,左右边上各有两间小厢房,可以充做厨房等功能房。 秦家一共二十口人,挤一挤,勉强能住得下。否则,就得分开来住了。 第210章 安顿下来 这边住宿刚安排好,唐跃光就带着秦家人去找负责给流犯安排活计的好友去了。 其实这事他不去也可以的,明早集合之后,自有管事给他们分配活计,但是拿人手短,他还是跑一趟吧,再者他也想摸摸这些人的底。 一路上,唐跃光和他们简单地说了一下他们这些流犯在襄平大概过的是个什么样的日子。 吕颂梨听明白了,对襄平这座县城来说,流犯就像一块免费的砖,哪里需要就往哪搬。 她之前就知道,流犯的日子大多都不好过。 官庄人皆骨瘦如柴可不是说说而已的,罪臣们到了流放地,有做苦力的,为奴的,一年到头,不是种地、打围、烧石灰、烧炭,就是上山打石修城墙,无半刻空闲日子。 当然,也有日子好过的,比如咱们的纪晓岚纪大人,虽长途跋涉,被押解至乌鲁木齐。但在路上,每到一处驿站,纪大人靠帮官府中人代写一些公文和私人信件,流放路上也是能坐上马车的,并且还能享受柴火取暖以及瓜果野味等好物。 等到了流放地,他甚至还受到当地一把手的重用,官任秘书,负责起草奏折檄文,处理一般政务。 由此可见,在流放地能不能过好,全凭本事。 他们秦家需要努力向纪大人看齐! 约摸走了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到地方了。唐跃光也顺利找到了人。 “老莫,这组流犯就交给你了,你明天给他们安排一下活计。”说话间,唐跃光还暗中给他使了个眼色。 莫连峰是军屯的管事之一,无需唐跃光提醒,莫连峰就已经知道这一行人不简单了。经历冬春两季,从长安到平州襄平,三四千里地,能全须全尾地带着这么些孩子抵达的,他没见过。 吕颂梨微笑着上前,“莫大人,真是麻烦你了。” 莫连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就被塞入了一颗指头大的金珠。 莫连峰深深地看了跟在吕颂梨旁边的秦晟一眼,他本身也是行武出身,是有点武艺在身的,但这少年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从明天开始,你们需要去翻地。成年男丁每人翻地三亩,妇人每人两亩,五岁到十岁的孩子……”莫连峰沉吟片刻,“都拔草去吧。” 即使他们不给这金珠,对于他们,他也是这么安排的。对于他手底下的流犯,日子过得好过得赖,全凭本事。给孝敬他就拿,不给他不也欺压。 特别是长安城来的流犯,他更不会故意欺压侮辱什么的,因为他们就像那突然哑了声的爆竹,谁知道点着之后哪一枚会响? 吕颂梨问,“请问莫大人,翻地是用锄头吗?” 连峰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用锄头翻地,难道她想用手不成? 吕颂梨心想,他们全家上下一共十个成年人,四男六女,一天岂不是要开垦出二十四亩地来?光靠锄头?那会累惨了去。 她本人干不来这种活,秦母年纪大了,身子骨又向来不好,估计也不干不了。三嫂娶云娘刚生产完两个月,也不忍心让她干苦力啊。沈二娘、二嫂蔡氏、四嫂苏氏,看着是比她们几个强些,但也不像那种能干得动苦力的。 故而这翻地的活,最终还是会被秦晟四兄弟接过去的。 自己男人自己心疼,她觉得曲辕犁可以安排起来了。 “莫大人,这翻地的活我们大概要干多久啊?” 莫连峰觉得这问题也不是不能回答,“现在准备春耕了,流犯们都在干这个活计,估计得干十天半个月的吧。” “莫大人,能不能以十日为限,划一片约两百四十亩的地给我们,你放心,我们在这十天里肯定能将地翻好。如果您不放心,每三五日来看看我们翻地的进度?” “你们确定要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完不成是会有惩罚的。” 吕颂梨点头,“我们确定。对了,莫大人,我们能不能请您帮个忙,我们想去打铁铺打一样工具,这工具做好了能有助于我们翻地的。当然,如果您很忙的话,我们自己去找打铁铺也行。” 莫连峰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唐跃光。 因唐跃光长得一副好人的样子,又是负责交接的,大概是流犯到了平州生怯,有稚鸟情结。通常唐跃光将人交到了他手里,这些人有事却习惯性地找唐跃光帮忙,让他腻味得不行。 吕颂梨自然不会犯越级汇报这等低级的错误。莫连峰看起来再不好说话,那也是现管着他们的人。唐跃光再怎么好说话,那也已经将他们交接给了莫连峰。越过直接负责人找别的领导,那是落直接负责人的面子,怕不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莫连峰爽快地答应了她请求,“可以允许你们去打铁铺,不过只能一个人出去。回头我让人给你们送来一个版子,只能用一次。”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一家子能如数平安抵达襄平的原因了。有眼力见,金钱开道,又会来事,这谁受得了? 莫连峰挺忙的,见他们没事了就挥手将他们打发了。 唐跃光要回衙门了,便顺路送秦家人回住处。 “稍晚,我会让人给你们送口粮过来,这口粮大概只能支撑你们半月左右。至于后续怎么安排,再看。” “谢谢唐大人。” 接下来,秦家人开始修理屋子、打扫屋子。 人多力量大,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就将屋子收拾出来了。 秦昭和秦晟刚才负责修屋顶,秦晟功夫好,去了上面,秦昭则负责递东西,等把屋顶弄好,他人也累极了。 “总算安顿下来了,新家入宅,要是有一顿入火酒就好了。”秦昭摸着因为运动过量有点瘪的肚子,一边感叹,一边看向秦晟,疯狂暗示。 秦晟懒得搭理他。 吕颂梨轻咳,“这个可以有。” 秦晟一下就捕捉到了她的声音,扭头看她,“真想吃?”说着,他还伸手想摸摸她柔软的小肚子。 被吕颂梨迅速地躲开了。 一刻钟不到,一只肥硕的兔子,踩着风火轮,一路从山上狂奔而下。 奔跑的速度都出现了残影,惹得路人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那是什么?” “好像是兔子?” 冬天刚过,那兔子怎么能长得那么肥?邪门了! 砰! “什么声音?”撞击声惹来院子里秦家人的注意。 等打开门一看,一只肥兔子一头撞他们门上了! 第211章 提议分房 大门洞开,秦家人站在门口,秦昭手脚最快,他一步上前就将那只肥兔子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轰隆——轰隆—— 山上传来一阵阵轰鸣声。 “什么声音?” 秦家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山上。 “山塌了?” 这时,秦家斜对面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出,“非也,你们听到这声音不是山塌了,而是山上正在打青石。”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秦昭提着的那只兔子上。打青石的动静太大了,惊着了山中的小动物,所以兔子才会逃窜。 他刚才在院子里歇息呢,正好就看到这只从山下狂奔下来的兔子了。 而秦家这屋子又正好在山脚下,这只兔子一头撞到秦家门头上,也是好运。 看着那只肥硕的兔子,他咂巴了下嘴。 秦家人也在打量这位邻居,只见他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胡子拉碴,显然很久没打理了。 吕颂梨注意到他身上有着浓郁的文人气息,一双眼睛沉寂内敛,偶有精光闪烁。 秦珩出声,“谢谢先生解惑,在下秦珩,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不知先生贵姓?祖籍是哪里?” 顾璋淡淡地道,“免贵姓顾。至于祖籍就不说了,不足挂齿。秦家啊,我知道你们,一直镇守北境的秦钺秦大将军的亲属。” 吕颂梨闻言,有点意外,朝廷有意淡化镇守四方的武将的功劳和存在,不仅是镇守北境的秦家,连镇守西南的孙家也一样。比如刚才负责交接的唐跃光和莫连峰,即使知道他们是秦家人,表现也是淡淡的。但她没想到,眼前这个中年人他竟然知道? 顾璋问了一句,“你们分到了啥活?” “翻地。”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顾璋点了点头,“那还行。不是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像现在在山上打青石的流犯,干的就是最苦最累的活,还危险。” 顾璋见秦家人初来乍到,有意和他们多说几句。 “打完青石就该打石头了,都是咱们这些流犯的活。” 打青石,吕颂梨知道,这是要烧制石灰吧。青石最怕火,火烧青石就变成石灰了。其实除了青石之外,石灰岩、白垩、白云质石灰岩,都可以用来生产石灰。 “打石头,难道要修补城墙?”他们在北境也有这样的活计的,秦珩秦昭都去做过监工。 顾璋喜欢这种一点就通的聪明人,当下点头,“去岁鲜卑南下,把襄平城都攻破了,这会都忙着春耕,还来不及补,等春耕忙完,咱们就得去打石头,修补城墙。修守城墙,还没完,还得继续采石修路铺路。”总之就是干不完的活。 秦家人听到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当流犯好忙啊,似乎就没有歇气的时候。 顾璋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略聊了几句话,就回去了。 就在这时,军屯这边的人给他们送来了他们一家子半个月的口粮,一共两百斤粮食。另外还给他们带来了莫连峰答应给的一次性进出的令牌。 吕颂梨上前接过令牌之后就去看粮食了,意料之中,这两百斤粮食,都是些粗粮。五谷都有,只是都混在一起了。 来人告诉他们,流犯每天供给的粮食,成年男丁一斤,成年女眷每人八两,孩子半斤。这两百斤,他们需要吃半个月,如果提前吃完,他们也不会再给他们发粮食的。 吕颂梨算了一下,少给了七斤。不知道在哪个环节被克扣了,她也懒得去计较。 其实她觉得这个口粮给量还是不错的,按这个量来做饭的话,全家上下勉强能吃个六七分饱吧。因为这时的人少油水,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一顿饭能吃三四两都不奇怪。 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这里黑土地,粮食产量还算可以。要是去其他流放地,口粮估计发不了那么多。 吕颂梨拿着令牌,可惜这时天已经擦黑了,要出去也只能明天了。 接下来,他们开始烧火做晚饭,他们现在只有一口破陶罐能用,最后花了一个时辰,做了一个焖兔丁的盖浇粗粮米饭。 大家都吃得好满足。 吃完之后,便是分房了。 这座房子他们一共花了两个时辰来拾掇。最重要的是那两道裂缝,他们和了泥糊上,勉强能住了。 吕颂梨抬头,这样的危房,她真的好久都没住过了。 五间正房,每一间宽三丈,进深五丈,换算成后世的面积,就是二十三四个平方左右,大是足够大的。 秦母和沈二娘住一间。 秦母和沈二娘住一间是暂时的,接下来几天,他们再想办法将房间隔成两半。 其余四间,秦家四兄弟带着孩子一人一间。 因为秦葭八岁了,秦珩目前还是鳏夫状态,不宜带着她睡一间屋的,故而秦葭跟着秦母住一块。 分好房之后,就各自回去收拾了。 大家都没喊苦,流放路上,他们睡的地方都是凑合的,现在每家分到一间房,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时,秦母叫住小儿子,“你过来。” “什么事啊娘?” “晚上你别招你媳妇儿。” 冷不丁听到这话,秦晟都懵了。 秦母没听到他的回答,又问了一句,“听到没?” 秦晟脸色爆红,好久,才憋出一句,“娘,你怎么说这个啊?” 秦母好笑,“你爹不在了,要是你爹在,肯定是他和你说这个的。不过娘是过来人,而且你是娘的儿子,说也是可以的。” 提起他爹,秦晟也有些低落。 “你爹不在了,按理你和你媳妇需要守孝三年。”因为他是去年年尾去的,算起来,他们需要守制整整两年就够了。 其实守孝也没那么严格的,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丈夫是为了秦家才甘愿赴死的,且临死之前最惦记的人是小儿子和小儿媳,秦母不想让这事成为小儿子和小儿媳品行上的污点,将来被人诟病。 “娘,我们知道的。”秦晟低声说道,所以他和他媳妇儿都没有越过最后那道线。 秦母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不然,我和你媳妇一个屋,你自己一个屋?”两人年少气盛的,擦枪走火怎么办? 秦母的话像晴天霹雳打在他头上。 “不不不,娘,你别来。”秦晟摇头。 偶尔和媳妇儿亲亲抱抱举高高,是他每天最期待的事了,亲娘竟然要剥夺?不行不行。 而且他都是有媳妇的人了,大哥还没续弦就不说了,但是,凭啥二哥三哥晚上都能抱着媳妇睡,他却不能? “德行,娘不和你说,娘和你媳妇说去。” 第212章 笑疯了 婆婆找她,吕颂梨只能把收拾房间的任务交给秦晟了。 两人身体交错的瞬间,只听秦晟低语,“不许你别听娘的话!” 吕颂梨看向站在门口的婆婆,满脑子问号,到底什么事?这都炸毛了? 秦母和吕颂梨没有离开家太远,两人来到后院。 房间里,秦晟想了想,将手中的抹布给扔了,悄眯眯地跟了上去。 秦母说了一下让他们守制的事。 吕颂梨点头,这事他们都知道的啊。 “我已经交待阿晟了,让他别老招你。你也别太纵着他了,不能他一撒娇,你就心软。”秦母一本正经地道,心里却想,媳妇太爱色了,阿晟又长得好,一求她她就受不住,也是愁人。 想到这里,秦母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小儿媳一眼。 吕颂梨……不是,秦晟会撒娇的事婆婆是怎么知道的? 秦母又道,“娘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她相信两孩子都是乖孩子,没有越过那道线。只是自渎过度,男人就不持久。 “我知道的。”吕颂梨乖乖的。 秦母想了想,提议道,“不然你和我睡,让阿晟自己一个人睡?或者你们带小渝一起睡?” 秦母心想,有个孩子跟着他们睡,应该会好点。正好老三家一个屋睡五个人,有点挤了。 “不行!” 吕颂梨还没说话,暗处的秦晟就忍不住跳出来了。 带那气人的臭小子睡?不要!秦晟坚决不同意。 看到他,秦母那个气啊。秦母索性看向小儿媳,无情地无视了他,这态度明晃晃的,你同不同意不重要,你媳妇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秦晟气闷,他巴巴地看向吕颂梨。 吕颂梨失笑,“娘,这就不用了吧。” 和秦母睡?她拒绝!不仅秦晟不接受,对她来说也很惊悚。 “我们和您保证,我们睡一块也不乱来。”吕颂梨伸手,作发誓状。 秦晟赶忙也发誓,他和媳妇同进退。 …… 秦昭悄眯眯地摸了回去,娘耶,他都快忍不住了,要笑疯了,可怜的小六。 他是跟在小六身后摸过来的,没想到听到这么一段对话。小六估计心里有事,竟然没有注意到他。 小儿子和小儿媳都坚持反对她的提议,秦母只能遗憾作罢。直到回到屋里她还在想,等有机会她留意一下男科圣手?不然等两年后圆房小六被嫌弃怎么办? …… 秦家人这边安顿好了,谢赵两家在南地正是水深火热之时。 谢赵两家族人太多了,没办法分到一块,即使他们塞了银子都不行。一来是没有地方能完全安置得了他们,二来是怕他们聚众闹事。 分给他们的屋子都很差,有些甚至就住在用木头搭起的牛棚里,牛棚上是堆得高高的干稻草。 分给他们的口粮也很少,算起来成年男子一天只分到了半斤口粮。 安置好他们之后,负责给他们安排活计的管事居高临下地道,“给你们一天的时间休整,明天卯时正,都给我下河掏沙石铺路去!” 对于谢赵两家的人来说,这活听着就很苦,等知道具体要做什么时,他们只觉得苦到黄连芯子里去了。 这才是初春啊,河里的水还寒冷得很,卯时就得下河挖沙石,挖好之后,还得背到目的地铺路,这苦力也太苦了吧? 干活的时候,谢赵两家的族人心里不断地咒骂安排他们活计的管事,钱照收,事不办!畜生! 等干了一天的活,回到简陋的住所,吃着没滋没味又吃不饱的饭,面对这没有尽头的苦难,谢赵两家不少人心态崩了,一个个呜呜地哭着。 面对这些崩溃的族人,谢湛只好和族老一起,带着人,分别去慰问。 谢湛依旧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着。他很清楚,这是陈家的下马威。同时也是他们收服他的手段,就像熬鹰一样,该上的手段,对方肯定会上的。 他们的人已经试验出来了,他们的信件果然传递不出去。 襄平这边,翌日中午,吕明志和伍仁一起给秦家送来了一马车的物资。 莫连峰看着他们送来的东西,旧被褥、旧被子、旧衣裳、旧桌椅,一眼看去,什么都是旧的,但是塞得满满当当的。 就连那三口锅,都补上了明显的疤。但是忽略了那道疤,就是锃新锃新的。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那么多旧物,也是为难他们了。 得力下属林中还在不时地替两人说好话…… 莫连峰突然对林中说,“这一车东西,不会都是他们从你家买的吧?” 林中一惊,然后傻笑,“头,嘿嘿……” 伍仁连忙说,“莫大人莫怪,林兄是好人,他也是急我们所急。说起来,他也只是收了我们一点材料钱而已。要是我们去别处买这些东西,花的钱比这要多得多了。” 莫连峰看看他们,又看了一眼他们送的厚礼,笑道,“行,一会你们将东西送进去吧。另外,这礼我收了,但该他们干的活还是要干的。” 莫连峰丑话说在前头。 “明白,我们都明白。”吕明志连忙表态,“太感谢大人了,大人在不为难的时候给我姐他们行个方便就行。” 莫连峰挥手,让他们驶着马车进来了。 看着远去的马车,莫连峰心想,越来越喜欢秦家那起子人了怎么办?一个个的太会来事了。 吕明志和伍仁到的时候,秦家一行人正从地里回来,大家走得很慢,累得都不想说话。 吕明志连忙将藏在马车里的肉包子馒头给拿出来分给他们。 秦家人一个个洗了手之后,接过包子道了谢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吕明志坐在他二姐边上,和她说起给他们送物资的经过。 房子特意选租在莫连峰得力助手林中家的旁边,然后和林母搭上话,高价买了他家那些不用的旧桌椅旧畚箕等等,然后再和林中搭上线…… 这事全程都是伍仁办的。 吕颂梨静静地听着,伍仁这事办得好,可以出师了。 他们离开时,吕颂梨用了那个一次性令牌,带着曲辕犁的图纸去了一趟打铁铺子,让打铁铺的师傅把它做出来。 第213章 哼哼唧唧 襄平打铁铺,吕颂梨说明来意,然后将手中的图纸给年轻的铁斩递过去。 看到是个新玩意,年轻铁匠心里没有把握,只得将在后院休息的老爹请出来。 他爹也是个老铁匠了,他看了吕颂梨给的图纸,沉吟片刻,和吕颂梨说道,“这玩意需要用到不少的铁,人工费加所用的铁,一共八两银子,做吗?” 颂梨眉头都不眨一下,“多久能做好?” 伍仁欲言又止,他觉得可以讲讲价的。 “这是个新东西,大概需要三天的功夫才能做好。”老铁匠觉得这个是要说清楚的。 吕颂梨问道,“我们加钱,你们搞快点,行不行?”三天的话,他们还得徒手翻三天的地,太累了,没必要。 老铁匠没说话。 年轻铁匠摇头,“快不了,现在铺子里就我一个人,我爹年纪大了,已经不打铁了。”再说了,他手上还有别的活呢。 “十两。”吕颂梨淡淡加价。 这时老铁匠看了儿子一眼。 年轻铁匠咬咬牙道,“我尽量给你两天做好。”他把其他的单子往后靠总行了吧? “十五两。” 年轻铁匠,“一天后你们来拿!”大不了他不睡了! “二十两。” 年轻铁匠纠结啊,他想说做不了,真做不了,加钱也做不了。 一旁的老铁匠接过话,“你们傍晚来拿。” “爹,不行啊。”儿子做不到啊,手废了都做不到。年轻铁斩快哭了。 老铁匠踢了他一脚,“傻样,爹来帮你!” 俗话说,有钱不挣王八蛋! “叫上你王叔这个老木匠,争取一个下午给人家弄好。”干一下午的活,给老王二两银子,他估计要乐颠颠地跑来。关键是要干的活还不难。 “再加五两,铁给我用精铁。”吕颂梨再提要求。 铁匠爽快得很,您有钱,您说了算。 在吕颂梨的示意下,吕明志乖乖地去给了十两的定金。 出来打铁铺,吕颂梨看向伍仁,“伍仁,学会了吗?” 吕明志学啥了?砸钱吗?这个他也会的。 伍仁若有所思。 “有些争分夺秒的事情,该砸钱的时候得砸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生意场上,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一定是钱不够。” 吕颂梨点拨他。 伍仁机敏好学,放得下身段,学东西也快,总之什么都好,就是出身限制了眼界,有时候偏小家子气了。 其实今天这个例子上限还是太低了,要是那种大买卖,定能让他将格局打开的。 吕颂梨想,等有机会的。但今天这个例子让他有个启发,也算不错了。 傍晚的时候,吕颂梨顺利地拿到了曲辕犁,她朝他们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年轻铁匠和老铁匠明显累着了,把东西交给吕颂梨后,就坐在椅子上了,连话都懒得说。 吕明志和伍仁用马车将吕颂梨送回去。 快到的时候,吕明志依依不舍地说,“二姐,我们就快回长安了。” 他们这两日在疯狂地圈地置产,每个人在同一片地买上十到三五十亩不等的田地,等办完这些事,他们就要回去了。 想到回长安,吕明志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不舍。 吕颂梨罢罢手,“那就回去,不用太想我。” 吕明志一噎,算了,好好儿的伤感氛围,被他二姐破坏得一干二净。 吕颂梨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搬来襄平了。一来一回顶多四个月,她伤感不起来。 伍仁最先跳下马车,问值守的小兵,“请问林中林管事在吗?” 看守的小兵没说在,也没说不在,“有什么事吗?” “没啥事,就是刚才去街上,吃到一家不错的酱蹄子,给他带了点。他要是不在的话,能麻烦你转交给他吗?”伍仁说话间,从马车里拿出一油纸包,近一点的能闻到酱肉的香气。 “等着。” 吕颂梨没下车,由着伍仁出面打交道。 没多久,林中就过来了,爽朗的笑声就传来。 伍仁上前,和他寒暄了两句。 林中朝他们的马车看了一眼,然后一挥手,他们的马车就被放行了。 吕明志和伍仁将她送到家门口,就折返了,没有再进去叨扰。 这时,天快擦黑了,秦家人刚从地里回来。 秦晟到家后,发现她还没回来,有点担心,正往外走,打算出去找她。 看到她吃力地提着曲辕犁往家里走,连忙上前接过。 院子里,秦昭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玩意,问道,“这是什么?” 吕颂梨解释,“一个犁地的工具,有了它,我们翻地就不用那么累了。” “我来试试。”秦昭跃跃欲试。 今天他们翻了一整天的地,累惨了,不止手起水泡了,感觉腰都有点直不起来了。他这才意识到原来翻地也不是个容易活啊。 最厉害的是小六,一天能翻六七亩地,其次是二哥,也是五六亩打底,他和大哥就差点,一天能翻四五亩这样吧。 本来军屯规定一个男流犯一天翻三亩地就是压榨极限了,很多男人都是勉强完成的。他们这样已经很厉害了,不止完成了个人的任务,还将女眷的任务都包揽过去了。 秦昭折腾了一会,感觉自己不得要领,于是拎着它来找吕颂梨,“倒是挺锋利的,但也不好用啊。” 吕颂梨正在喝秦晟给她倒的水,闻言笑道,“三哥,不是这样用的,明天你就知道了。” 晚上,回到屋里,睡觉的时候,秦晟哼哼唧唧的,吕颂梨想不注意都难。 “你怎么了?” “手疼——”秦晟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腰疼——” 其实他哪哪都不疼,他这样完全是学着他三哥的,傍晚的时候,听他抱怨几次了。 吕颂梨问他,“那我给你按一按?”她给人按摩的手法还是不错的。 听说他今天翻地最多了,运动量超标的话,可能会出现手臂胀痛的情况,按一下,将堆积的乳酸推开就好。 “好呀!”秦晟一听,高兴得一个鲤鱼打挺,迅速地将自己扒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子,再重新趴下。 吕颂梨挑眉,他这动作迅速得,不像是肌肉酸胀滞涩的模样啊。算了,他那么努力,就当是给他的奖励吧。 第214章 曲辕犁 第214章 翌日,秦家人找到莫连峰。 莫连峰心想,来找他办事就好,他就怕对方一直不来,然后猛不丁的搞一次大的,他吃不消。 “莫大人,能不能借我们一头牛用两三天?” “你们要牛做什么?” “帮我们翻地。” 莫连峰沉吟,他最近分到的任务就是翻地,任务挺重的。因为这地不翻,就没办法播种,春耕就得耽误。 他们现在的耕作工具是耒耜和耕犁,用耕犁需要配备耕牛,他们军屯的耕牛都不得空闲。但是,看在秦家送了厚礼的份上,他们家要用一头牛,也不是不行…… “这牛我们用三天,我们不白用它,每天给军屯多翻两亩地如何?”吕颂梨开出一个条件。 莫连峰挑眉,也就是说一头牛,放出动干活,约于一个壮劳力了?这等于堵住了其他人的嘴,他真的太喜欢这一家子人了。一点也不给他添麻烦。 “行,一会我让人带你们去牵牛。”他立即拍板,反正这牛给谁用不是用?主要是他好奇他们想干嘛。至于他们能不能完成翻地的任务?到时再说吧。 在莫连峰的吩咐下,他的人带着他们去挑了一头正值壮年性情温顺的水牛。 吕颂梨大概了解过,现在的耕犁是直辕犁,用它来犁地,人是轻省一点,但那速度其实比人工翻地快不到哪去。 水牛很温顺地站在地里,任由他们摆弄,显然对犁地的活挺适应了,反正一会它就走走停停嘛。 曲辕犁一套上,秦昭就接了过去,“我来试试。” “行,你试试。” 秦昭扬起鞭子一抽,水牛就开始拉犁。然后,整个曲辕犁开始行进开挖,连续翻土,曲辕犁经过之处,就已经完成了翻土的任务。 秦家人发现,这玩意儿犁地的速度太快了,关键是人一点也不累! “六弟妹,这玩意儿叫曲辕犁?能不能多搞几个?”有了这曲辕犁,他们的任务岂不是很容易就完成了? 吕颂梨没说话,秦珩就说道,“先不忙,这曲辕犁要配耕牛的,没有耕牛,我们弄到曲辕犁也没用。” 众人闻言,想想也是。 于是,在划定给秦家的这一片地上,秦昭使牛干活,其他人仍旧是拿着锄头翻地。 因为吕颂梨让铁匠用精铁打制曲辕犁,故而它犁地非常地快,加上之前,土地放水润过,所以秦昭半天就犁了近四亩地。 犁了四亩地之后,秦昭还想多干点,但那头水牛死活都不肯配合了,连吊在前面的青草都不管用了。 秦昭无法,只能牵着牛找到管牛的小管事,提出换牛的要求,“能不能给我们换一头牛啊,这头牛不肯干活了。” “不干活,你用鞭子抽它啊。” “抽它它也不走了。” 牛累得直翻白眼,四肢打颤。这不,秦昭刚一停下,牛直接卧倒了。 这动静将小管事吓了一跳,“你们对牛干啥了?” “没干啥,就是让它耕了点地。” 小管事纳闷,“只是耕地的话,它不至于累成这样啊?” 秦昭讪讪,好像用得有点狠了。 牛你那是一点吗?是亿点吧! 负责看管耕牛的小管事将牛检查了一遍,没发现牛有什么毛病,可能就是累了,于是挥手,让秦家又进去挑了一头牛。 可是第二天,被秦家用过的牛,一只只懒洋洋的趴着卧着,怎么拉都拉不出去。 这事惊着了小管事,他站起身,不行,他非得去瞧瞧,这家子人究竟对耕牛做了什么?! 这土翻得真快啊! 小管事一看,这速度不对啊,再一算,惊到了。 小管事顿时在田头跳脚,将用牛的秦昭骂了个狗血淋头,“人家的牛一天犁地一两亩,那都是勤快牛了,犁地三亩,那是牛中之牛!” “你们竟然让牛一天翻七八亩地,真是一点也不吝惜用牛啊!你人不累,人家牛累啊!你们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说白了,他就是心疼牛! 难怪了,被他们秦家用过的牛第二天都不肯干活了!估计心里委屈呢! 这事最后惊动了莫连峰。 莫连峰来到秦家的任务田里,见识到了曲辕犁犁地的便利和迅速,当下没再管累趴的牛,而是问起了曲辕犁来。他甚至还上手试了一下,发现确实比直辕犁方便好用快速。 他当即就想到了春耕分配的任务,如果有了这曲辕犁,他定能拔得头筹…… 吕颂梨识趣地将图纸献上,还给莫连峰介绍了之前的打铁铺,一点也没藏私。 生意嘛,做熟不做生,况且她还挺看好那间打铁铺的。 莫连峰很满意秦家的知情识趣,当他看到吕颂将扶着她婆婆到一旁休息,自己也忍不住捶打手臂时,大手一挥,重新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活计——拔草,这也是军屯里最轻省的活了,还不规定任务量,摆明了他们可以磨洋工。 莫连锋去订制曲辕犁时,将吕颂梨秦晟都捎上了。本来他只想带吕颂梨一人的,但她提议将她那小夫君秦晟一并带上,还说他手上功夫俊,遇上意外也能保护他们。 他想着光带她一小妇人也不好,就一起带上了。 见到吕颂梨再次登门,年轻铁匠很想扭过头当没看见的。主要是接这位的活,钱是挣得多,但累也是真累。 吕颂梨整个人笑吟吟的,“小周师傅,忙呢?老周师傅在不在?来大买卖了。” 被她唤作小周师傅的年轻铁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爹掀开了门帘,从后院出来了,“什么大买卖?” 吕颂梨给双方稍作介绍之后,就退下让他们双方去谈了。 第215章 他们不一样 海南郡,番禺县,陈府 谢湛沐浴洗漱好后,出来时,陈家的侍女已经准备好了一应穿戴立在一侧。 他站在那里,侍女立即上前服侍,给他换上准备好的白色中衣,最后是玄色外袍,暗朱色腰带。然后给他通头,束发,戴玉冠…… 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谢湛身上身为世家公子的翩翩气度立即就出来了。那股锐气和压迫感,让服侍他的侍女大气都不敢喘。 谢湛想着自己的心事,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自从他点燃了逐鹿天下的野心之后,看待谢氏一族时,着眼的角度不一样了,能更加地客观和理智,然后看出目前谢氏一族的存在的一些问题。 这几日,他看到了族人在面对困境困难时的抱怨,其实也是对他这个家主的埋怨和质疑,觉得他动作拖拉,没有立即将他们这些族人拉离苦海。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对于陈家强势的招揽,他不可能纳头就拜的,如果他那么爽快地倒头就拜,对方或许还会心生疑虑,不信他。他本意是拖上几日,以示挣扎,再向陈家臣服的。 但族人们的反应,让他意识到出问题了。 谢湛是个心思缜密见微知著的人,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本根源所在——四十五岁以上老人以及五岁以下孩子的断层! 他们谢氏一族遭难以来,从牢狱之灾到漫长的流放之路,老人和孩子死去无数。这两者剩下的,十不存一。 五岁以下孩子没了的坏处尚未显现,但老一辈断代的弊端出来了。 首先,是家族老人们,对家族是很忠心忠诚的,他们深知家族的重要性,同时很维护家族,教育孩子也是以家族为重。 通常家族有什么重大决策决定,召集有威望的老人们,都能很顺畅地实施。 现在老人们没了,家族现在能主事议事的人越来越少了。 年轻一代的族人是敢拼敢闯,他们不觉得家族有多重要,而是过度地放大了自身的力量。没了老人积攒的经验传承,年轻族人多数时候,于人情世故上是有所欠缺的。 另外就是,现在已经有刺头出现了,偏偏家里没有老人压着的,帮忙调和,从而导致家族的凝聚力,向心力不够。 还有,就是最年幼孩子的断层带来的隐患,他也已经看到了一些。如果那些孩子还在,不说什么,即使只是简单的联姻,都能为家族带来不小的助力。 更遑论那些去了的孩子里,有几个是族人曾领到他跟前,拜见过他的,很是聪明伶俐。这意味着,人才的断代。如果他们谢氏一族不倒,一直走文官之路,倒还不显。他现在要争,那就比较紧要了。 谢家断代的弊端,吕颂梨早就看出来了。其实她很羡慕谢湛出身大家族这一点的。 不过他们两人走的路不一样。 对于谢湛而言,庞大的族群,天然的帮手,只要不亏待他们,他们就会永远忠于家族。 而她,需要自己培养收拢人才。 但是,有家族和没家族,各有利弊吧。对于打算投奔贤主的良才而言,吕颂梨那边更容易得到重用,更容易出头。这个以后他们就知道了。 且说回这边,家族问题的出现,让谢湛很头疼。若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即使他把谢氏一族隐匿的财富交出来,除了会遭遇更严酷的严刑逼供之外,估计也难以救下太多人。 所以说,后悔无济于事,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地去弥补补救,消弥两者带来的影响。 谢湛很快就在心中列出了目前他要做的事情,一是选一个恰当的时机去拜见陈嘉烨,让他相信自己的忠心二是他要收复族人之心第三则是,接下来,他会为族人争取到了更好的居住地,更轻松的活,然后让族老游走于各家,催促他们调养身体,然后开始努力生娃。 列好计划之后,他索性就拖上几日。 仅仅几天的功夫,族人们有好些个人上吐下泄的。一下子,谢赵两家病倒了一大片。 族中老人一脸凝重地告诉他,这大概是水土不服。 谢湛很快就意识到,时机成熟了,所以他来了。 女侍为他打开大门,男侍领着他去了会客的正厅。 几乎是谢湛前脚刚进了陈府,一封信就从嵇家送出。 嵇无银啧啧两声,他就知道,就知道,那老东西招惹的人决不简单! 信刚送出,嵇无银就已经在期待老友的来信了。如果他不告诉自己在为谁效力,下次有事,他决不给他办! 这厢,谢湛随着男仆来到正厅。 陈家的正厅里,陈嘉烨见之惊叹,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同时心中也在暗自惋惜,可惜他去年成婚了,还是太后赐的婚,不然…… “谢湛见过家主。”谢湛一揖到底。 陈嘉烨连忙上前托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快请起。” 家主,即携全族奉他为主之意。 陈嘉烨很满意他的态度,双方分宾主坐下之后,他便说道,“我已经让人派了几个大夫去给你的族人们看病了。” 经历过薛广贤之后,他有些明白这些人对于族人的看重了。所以他不介意示之以小恩。 谢湛再次起身道谢,“谢家主。” 陈嘉烨对谢湛这个贤士是很满意的。当初面对着薛广贤那一张极具特色的脸,他是适应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看着谢湛这位年轻且风度翩翩的模样,就赏心悦目很多。 他拍拍谢湛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我们陈家尚且弱小,不过,我们虽不能给谢家洗脱流犯之名,但让你们在岭南这片流放之地过得好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等将来吧,我承诺,等陈家足够强大了,定要帮助你们谢赵两家立功脱罪。” 陈嘉烨这话俗称画饼,但谢湛却是听得一脸动容,再三起身下拜,“湛愿为家主效犬马之力。” “阿湛,你觉得我陈家,接下来应当如何发展?”陈嘉烨看着他,问出了他们陈家目前最大的问题。 来了,戏肉来了! 谢湛明白,这是陈家目前的困局,以及陈嘉烨最迫切最想知道的,同时,也是考教之意。 如果他的答案无法令之满意,那么刚才所给的一切好处与承诺,都将收回。他和族人,可能还会遭致陈家的报复。 第216章 我有一计 谢湛微微一笑,“家主,你一上来就问这么核心的问题,你信我?” “我陈嘉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谢湛只是笑笑,“家主,我先送你一个消息吧。就当感谢你刚才为我的族人们延医问药的报答了。” 陈嘉烨按捺住性子,沉声问道,“什么消息?” “家主一直找的薛广贤,在北地平州。” 谢湛也不敢肯定薛广贤是否在平州,这是他的私心。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想知道吕颂梨等人在平州那边的消息。陈嘉烨只要派人往那地儿找薛广贤,多少都能给他传回一些消息的。 他有信心接下来的话,足以让陈嘉烨连他这鬼话也相信了。 陈嘉烨恍然,北地么? 他没想到薛广贤能跑那么远,能韬光养晦那么多年。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荆州、豫州、徐州、青州等地的大世家身上。 他深知薛广贤想要什么,只以为他弃了自己另投他人去了。 陈嘉烨目光灼灼地看向谢湛,“薛广贤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言归正传,阿湛,来谈谈陈家接下来应当如何发展吧?” 谢湛点了点头,确定可以开始了,他第一句说的是,“南地六大世家的格局已经很多年了吧?” 陈嘉烨微微颔首。 谢湛继续说道,“在南地六大世家望族,顾、陆、朱、张、刘、陈之中,陈家排末位。” 听到这句,陈嘉烨的脸色并不好。 谢湛没有在意地继续往下说,“在这样的格局下,陈家想要往上走,何其难也。” 陈嘉烨心说这不是废话么,他当然知道,不然何必请他来? “但也不是没有机会的。”谢湛说完这句,卖了个关子,没有往下说,而是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起来。 陈嘉烨按捺不住了,问他,“机会在哪里?” 谢湛缓慢却有力地说道,“陈家的机会在朱家。” 陈嘉烨想了想,还是不明白,“结盟吗?” 谢湛摇了摇头,“南地六大世家中,顾陆两家的底蕴和实力最强,朱张刘陈四家拍马难及。” 陈嘉烨心梗,他们陈家三年前,也有机会,成为顾陆两家之一的。 “张家和刘家乃老牌世家,两家近些年联姻密切,互相抱团。张家刘家本就是盟友,他们是不可能和另外四家的任何一家单独结盟的。” 陈嘉烨点了点头,有道理,这两家好得跟穿同一条裤子似的,别人都插不进去。 “除去张家和刘家,还剩下顾陆朱三家。现在陈家弱小,欲与顾陆两家结盟,他们估计看不上。” 陈嘉烨沉默不语,他试过递话给顾陆两家的家主,但对方都没回应。 “所以,即使要结盟,也要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之后,才有可能被他们看在眼里,有了与之结盟的资格。” 陈嘉烨问,“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们陈家和朱家结盟吗?”他说他们陈家往上走的机会在朱家,是这个意思吗? 谢湛摇头,“不,即使你想结盟,也不会如愿的。现在的朱家,被上下所忌。” 陈嘉烨嗯? “相反,陈家不管是想直接往上走,还是和顾陆两家结盟对付其他世家,迂回往上,最好是直接干掉朱家。”柿子挑软的捏,朱家已经是陈家最有可能灭得了的了。 陈嘉烨脸黑黑的,不是,你以为,以陈家排在末位的实力,单挑的话,能打得过以上哪家? “家主,我有一计,我们需要找到这么一处地方……”谢湛向陈嘉烨淡淡地陈述着自己的计划。 陈嘉烨越听越是眼睛发亮,脸上更是闪过恍然之色。 “……等陈家将朱家完全拖住之后,再联合几家,分而食之。想必其他几家见到机会的话,会乐意的。”谢湛心中叹息,如果没有陈家横插一杠,他顺利投奔朱家的话,用的便是另一套方案了。那套方案比现在这一套,轻省多了。 陈嘉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着有点可行,就像当初薛广贤联合那几家对付他们陈家一样。 他看着谢湛,犹豫了一下说道,“倒是有这么一处地方,符合你所言……” 他知道,朱涯州嘛。谢湛面上不显,只点了点头,“家主,计策大概就是如此,你考虑考虑吧。” 入局吧!他会将他们一家家拖入战局的…… 陈嘉烨得了计,正心情激荡,也无心招待他了,他叫来心腹管事,然后对谢湛说,“你有什么事情就找老纪,他会给你办的。” “感谢家主的慷慨,湛就是想问问有无长安这几个月的邸报?”他需要知道长安城那边的消息。 陈嘉烨吩咐心腹管事,“今年的邸报给他拿一下。” 陈嘉烨问他,“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别的倒也没什么要求了。” 最后,谢湛拿走了邸报,被纪管事用马车送回了流犯居住地,马车上还有好些优质的粮食。 谢湛走后,陈嘉烨召集了他的心腹以及所有陈氏的核心成员,但满打满算,也就五个人。 这时,陈嘉烨已经将谢湛所述的计划给书写下来了。 大家传阅了一遍。 “谢湛真乃大才也。” “是啊,他对南地局势的分析,真是入木三分。” “对其他世家的分析也很对。” 陈嘉烨等了一会,才道,“大家看看,这个计划有没有什么问题?” 另外四人你看看,我看看你,一会,才有个人说道,“看不出来问题,这计划看着像是可行的。” 其实他们都在心里试着推演了一下,在谢湛的计划里,他们陈家作为狩猎者,一步步执行的话,是能达到目的的。 陈嘉烨的堂弟迟疑地道,“大兄,咱们这样对待他,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那些对人家很好什么的,冠冕堂皇的话就不用说了,内里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陈嘉烨最后说道,“先放放,再看看,大家回去也琢磨琢磨。” 谢湛这招也算是阳谋了,即使陈家人心中有疑虑,还是忍不住用他的计划。 第217章 抽丁打仗 平州,襄平 秦家因为曲辕犁立了功,莫连峰让秦家诸人继续干着拔草的工作,并且没有给他们安排任务量,所以他们可以很悠闲地拔着草。 当然,也有心思阴暗的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过,跑去和监管的小管事们打小报告,但小管事显然是被人打过招呼的,没理会,只呵斥那些个人,让他们管好自己就行。 秦晟弯着腰有一搭没一搭地拔着草。 很显然,他的心思没在这上面,漏网之鱼有点多。 秦昭跟在他后面查漏补缺, 最后他发现,秦晟这活干得越来越粗糙了,他无奈地喊了他,“六啊——”示意他看看他自己干的活。 秦晟扭过头,看了一眼,然后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他媳妇说过,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留着力气回去干私活不好吗?家里的柴火还没打多少,洗浴间要弄的话,好些材料得准备起来……这些都是活啊。 媳妇不喜欢将房间弄得湿湿的,她想弄一个洗浴间,秦晟觉得这要求不高。 要知道,没流放以前,他们每个人各住一个院子,住的房间里都有耳房的。 召集他们一大家子人,现在住的房子小小的,勉强住得下,但洗澡是真不方便。他和几个哥哥,晚上的时候,提着水到后院,借着夜色冲洗一下身子,女眷就比较麻烦了。所以,弄一个洗浴间很重要啊。 听到他这么强大的偷懒的理由,秦昭最终只憋出一句话,“你是懂得偷工减料的,我说不过你。” 秦晟正想回他,就被秦昭打断了,“你媳妇找你——” 秦晟迅速回头。 秦昭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六弟妹在田头喊小六,“走了,莫大人要出门取东西,你也一起,保护我们莫大人去。” “就来!” 秦昭心中呐喊,六弟妹,你就宠他吧!一个劲地变着法儿地让他休息,天知道,拔草又不累! 这时,就听见他的儿子仰着头和他说,“爹,渝儿好累哦,能休息一下下吗?” 秦昭……这是专给他拆台的儿子!你说你就玩儿了两根草,就和他说累? 他不断运气,告诉自己,这是他媳妇给他生的! 他指着靠近路边的田头,“去那边休息吧。” 莫连峰带着秦晟吕颂梨夫妻去了一趟打铁铺,取了普通铁水浇制的曲辕犁,确定曲辕犁很好用之后,先让马车绕回军屯大门,将小夫妻二人放下,再带着新打出来的曲辕犁及其图纸,去找了他的上峰。 襄平乃平州治所,同时也是地方长官的官署,地位与一般的县城是不一样的。而他也不是那等没有跟脚来历的,他最顶级的上峰乃辽西郡都尉、典领一郡军队。 他们整个军屯都很关心春耕的,一切皆因军队的粮食不够吃啊。 朝廷不怎么愿意为他们平州军队提供粮草,其实朝廷也困难,养着五六十万军队,最重要的是,他们平州有一个好刺史。每年收上来的税,大半之数都运往长安,只剩下十之一二是转拔给驻军的。 驻军粮食不够吃,刺史郡守都按着他们,不让上报。没办法,总得吃饭,他们平州军就弄了军屯,好歹能种些粮食出来贴补一二。 就在莫连峰去面见上峰时,襄平军屯发生了一件大事。 吕颂梨和秦晟刚回到家,就有士兵前来暴力拍门,“开门,快开门!” “所有十五以上的男流犯都出来!集合了!” 秦珩让聂云娘和苏氏以及秦母带着孩子待在屋里, 站在院子里,就能听见外面闹轰轰的。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长官,发生什么事了?”秦珩问道。 小兵知道这一家子有点后台,就略解释了一下,别人他都不带搭理的。 “有一支鲜卑军队穿过望平县直插辽阳县,辽阳被突袭,当地的县尉武备匆忙应战,并且朝周边县府求救。襄平这边决定派兵支援,你们这些流犯十五岁以上的,全部都在征调之列!” 在场的人不少,闻言都倒吸一口凉气,这鲜卑人真是猖狂! 秦家人明白了,辽阳和襄平毗邻,故而从他们军屯抽调兵力迎敌。当然,他们这些人明显就是充作炮灰的。 只是这个时候怎么会打仗?鲜卑南下通常都是秋收后南下的吗?这个时候即将春耕,这会正是青黄不接之际,他们南下,能抢到什么?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支鲜卑军队乃鲜卑八大贵族之一的拓跋氏拓跋连所领,南下不为别的,只为看上了一美貌汉女。那汉女不从,从望平逃到了辽阳。而拓跋连直接挥兵直追。 秦珩问道,“长官,我们家四个男丁,能不能去三个,留一个在家啊?”打仗,他们不怕。但家里也不能没个男人。 小兵为难,不是他不愿意通融,而是上头下令了,所有流犯,只要满十五的,全部都得抽调。而军屯的流犯,很多都是一个人,而秦家不一样。 就在小兵为难之际,进来一个明显是小兵的长官,看所穿的官服,官阶应与莫连峰平级。 “什么事?” 小兵连忙解释。 那人直接说,“不行!只要满十五岁,就得全部去抗击鲜卑大军!” 说话的时候,那人的眼神落在秦家的蔡氏和吕颂梨两个年轻女眷身上,粘腻得很。 二嫂蔡氏厌恶地撇过脸。 吕颂梨表情未变,只是原先还算温和的神情瞬间冷了几度。 秦晟上前,挡住那人的视线。 秦家兄弟几人相互间隐晦地对视了一眼。 那人一挥手,“带走!” “等等——”莫连峰赶回来了。 “莫连峰,你敢妨碍军令?” 莫连峰可不怕他,“邱大山,抽丁不是你这么抽的!” 莫连峰拦着人,“他们是一家人,不说一户抽一丁。最过分的也就是二丁抽一,三丁抽一,没有你这样一户四兵的!” 邱大山嗤笑,“那是良民,这些流犯配吗?” “抽三个,留一个!不然你休想将人带走!”莫连峰直接亮出底线,他也懒得与邱大山周旋。 “行,那就三个!”邱大山也知道这是他的底线了。 莫连峰对秦家人说道,“给你们一会儿功夫,将人选商议好。” 第218章 洞察真意 莫连峰不忍心,但他已经尽力了。给秦家留一个男丁,万一有个好歹,秦家也有个男丁支撑着门户。 秦家只是给他送了一点礼,他就为他们家如此着想,他可真是有良心啊。 秦昭看着其他兄弟,特别是看着大哥和小六,有些踌躇。 他这次是必须去的,剩下的大哥二哥六弟,谁留下来呢?每个人都有留下的理由。 大哥和小六是嫡子,大哥还是世子,小六刚新婚不久,连子嗣都还没有可二哥和他是二娘所出,但老四老五已经没了,二哥再…… 秦珩对秦晏说道,“老二,你留在家里吧?” 老二这一路从北境流放过来,亏着了,在家休养一阵子也好。他们三兄弟的状态都比他好。 秦晟和吕颂梨都很平静。 吕颂梨很清楚,对于秦晟来说,出征,决不是他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秦晏看着小六。 “二哥,你身体不好,你留在家,我去。”秦晟瓮声瓮气地说完,就去看他媳妇去了。 秦晏……说谁身体不好?这臭弟弟啥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 秦母拍板,“听老大的,就让老二留下。” 秦家人代代打仗,牺牲在战场上人秦家人不计其数。所以,秦家人即使努力地生养,也养不出一族的人。 到了这一代,只剩下阿珩四兄弟了,嫡庶各二,她不能只护着自己亲生的孩子。 如果,她是说如果,真有不测,那也只能说是命该如此。 听到世子和顾氏这个嫡母做下的决定,沈二娘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外头在集合,时间紧急,秦家这边的人选一定下,就得出发了。 吕颂梨迅速回房,拿了一些止血止痛药粉给秦晟,低声嘱咐他,“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带着大哥三哥他们一起。” 秦晟郑重地点了点头,眉眼坚毅。 得知秦家三兄弟要去战场了,屋子里的聂云娘和苏氏带着孩子们都出来了,默默地作别。 邱大山很快就将集结好的流犯们带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母、聂云娘都情绪低落,两人回了屋里,沈二娘倒还好些。 苏氏默默地担起了做午膳的活,进了厨房忙碌,吕颂梨进去帮忙。 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做着手上的事。 苏氏看了坐在灶前烧火剥蒜的六弟妹一眼,忍不住安慰了她一句,“六弟妹,你要相信世子爷和小六的本事,他们不会有事的。” 吕颂梨正在心里想着事,闻言,先是讶异,然后浅浅一笑,“谢谢四嫂,我知道的。” 苏氏见此,就没再说什么了,她向来不多话的。 其实吕颂梨的内心还算平静,担心归担心,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她也早有心理准备。 当初得知他们流放平州时,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了。 平州北边的边境全线与鲜卑接壤,鲜卑强势。 而平州的最高行政官——负责监督各郡的刺史,只顾着对宋氏王朝忠心,能力却不足,故无法护卫边境当地的老百姓。 而负责平州武备的各郡都尉,大多是平州本地人,他们的家业都在平州,焉能不尽力? 如此一来,平州最高的行政官员与平州武备是不和的,故而是有可为之处的。 吕颂梨在此处看到了机遇,看到了有机可趁。 乱世出英雄这句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一个地方,格局已定,任何势力的进入,如果想在此撷取权力或者利益,势必会受到很大的阻力。但是,如果那个地方格局不稳呢?那么他们就会有机会。 秦家三兄弟被抽调去战场一事,在她看来,就是机会来了。 至于说,战场危险,刀枪无眼?并非她狠心,而是秦家乃武将之家啊,只要有仗可打,才有他们用武之地,他们才能快速地发展起来。 同理,面对谢家的算计的时候,她何尝不危险?都是战场,稍有大意,丢的都是命。 秦家和她是一体的,若想过得好,她得拼,他们同样也得拼才行。 秦家三兄弟走了,莫连峰依旧给秦家安排比较轻省的活,干完活之余,吕颂梨还把小家伙们集中起来学习,依旧是从小故事开始,给他们一些甜头,慢慢地增加一些专业的知识。 在她潜移默化地影响下,秦家其他人也渐渐地恢复了常态。 这日,吕颂梨也接到一封‘家书’,这封‘家书’是由林中送来的。 她拆开就知道是薛诩写给她的。 吕明志一行人回长安了,回去前,伍仁带着他,两人不吝钱财,将唐跃光、莫连峰、林中等人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一些方便,他们会给的。 薛诩在信中提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制药坊他已经开始着手建立了,并且进行得很顺利,框架已经搭起来了。另外一件事就是他的好友给他写的一封信,提及了谢赵两家到了南地之后的一些情况。 信末,甚至连薛诩都赞叹谢湛,说他实乃心志坚定有大毅力者。 吕颂梨对于这话是赞同的,她放下信,她立于窗前,望向不远处的青山。 这个窗户是秦晟重新弄过的,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太阴暗的房间,现在只要一推开,就能看见青山。唔,他离开多久了?有点想他了。 吕颂梨站了一会,转过身来,重新坐在桌子前,看着信思索。 谢湛会屈居于人下?不可能的。他出身长安大族,自小就被当成谢氏一族的族长来培养,自有其傲气傲骨所在。 陈氏,不过是南地六大世家之一。如果谢氏不倒,陈氏族长见到他,都得毕恭毕敬的。 如今谢赵两家要起,谢湛必须要做点什么的。 专心辅助陈家,然后依靠陈家腾飞来带动谢赵两家? 不,他不会选这条路的。 第一,这样做太慢了,而且为他人做嫁衣可不是谢湛的性格。再者就是,陈嘉烨是有过前科的,谢湛必然不信他。另外谢湛也不允许陈家一直骑在他头上的。 吕颂梨凝神,在纸上写下一个字——乱。 她不需要知道他用了什么计谋手段,只需要从大势上去推断,就能推断出来他要做什么。 南地六大世家的格局存在太久了,以目前的形势,谢湛所做的,必然是借助陈家,挑起六大世家之间的矛盾,利益纠葛等等,重新洗牌,谢赵两家才有机会趁势而起,谢家才有资格登上南地舞台。 也就是说,他现在所做的,就是为谢赵两家创造机会。 吕颂梨轻轻地敲了敲桌子,看来这段时间,他们也得抓紧发展才行。 等谢湛将水搅混了,他们也有能力趁机一起下水摸个鱼。 不过,这需要时间。 在此之际,谢湛必有一段屈居人下的日子。 而且她觉得,陈家愿意陪他豪赌,必然要建立绝对亲密的关系才行。谢湛做为陈家的智囊,光展现才华是不够的。结盟也不够,万一他半道抽身怎么办? 如果陈嘉烨陈族长没想到这一点,她得去信,让人给他提醒提醒。 诶呀,她真是个好人,总是担心别人会吃亏。 第219章 顺利被抓 时间倒回几日前,秦家兄弟刚被征调之时。 周达、马进、胡光聪所带领的侦察队和护卫队如今一分为二,一半跟着杨威镖局回长安,一半留在襄平。 杨威镖局那边很重要,那里有他们几乎全部的家当,得确保这批药材万无一失。另外,他们还得护送六少夫人的娘家亲人从长安到平州,反正任务不轻。 胡光聪被周达和马进齐齐踢出去了,由他带着人和杨威镖局的人一起护送那些贵重药材回长安。 这家伙之前跟着世子爷一行人过得太滋润了,都长肥了。如今再走一趟,正好掉掉膘。 留在襄平的人马,同样任务很重,他们主要是负责护卫秦家老少的安全,以及听候差遣办事。 所以,襄平军屯抽调男犯人支援辽阳一事,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军屯的人甚至丧心病狂地在街上拉壮丁,反正也不是刻意的,看到在街上游走的就拉走,吓得襄平军屯附近的男丁都缩在家里,不敢露面了。 周达和马进对视一眼,得,世子爷他们都被征兵了,他们自然不能落下。 周达立即道,“马进,我点二十人出来,跟去辽阳保护世子爷他们。你和剩下的六七位弟兄们留在襄平,保护好二少和六少奶奶他们。” “凭啥你去我留下啊?我带兵跟上,你留下。”马进不依,他也想去打仗! 周达瞪了他一眼,对方不忤他,回瞪之。 周达知道,不拿点真本事出来,对方必不肯罢休的,于是道,“那猜拳?输的那个留下。” “行,猜拳就猜拳,一局定输赢!” 最后是马进输了。 周达道,“你挑几个留下的兄弟吧!” 马进瞪了他一眼,心里嘀咕,周达不当人子,净让老子干得罪人的事! 果然大家都想去打仗立功,他一朝兄弟们看去,大家一哄而散,只留一片空地给他。 “时间紧急,马进你搞快点!”周达催促。 马进当下朝那群兔崽子吼道,“老子不和你们废话,老子闭着眼睛,手指点到谁谁就留下。” 很快,留下的人就被选出来了。他们乖乖地站到一旁去,没办法了,这样选出来了,算他们运气不好。 “出发了出发了!”一个个雀跃地推搡着。 不就是被抓个壮丁而已吗,这个他们会! 于是周达领着二十人,一个个不定点出没在襄平街头,然后顺利被抓。 …… 看完长安城这两三个月的邸报,谢湛的目光落在张献的生平履历上,默然不语。 他没想到短短两个月,长安城朝廷官场上的格局竟然变成这样了,特别是左安民那里,竟然被张献给直接分走了那么大一块权力。 张献此人,他知道。早在十三岁之时,他就确定了要走仕途这一条道路,他祖父就将整理好的在任的官场中人的履历让他背诵, 这些人都是值得注意的,他们本人或在某个方面特别优秀,张献就是其中之一。 张献因严华之故,被外放至边远地区之时,他祖父还在世,就曾评价过,一般像张献这样的人,如无贵人指点甚至提携,在任上干到老死,是很正常的,一如他十来年的黄金时间都花在了平州的边陲小镇,就印证了他祖父的话。 现在,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谢湛不由得怀疑张献遇到指点他或者提携他的贵人了。 张献强势上位之路,多少都有点吕德胜的影子。他们都说,吕德胜是张献的贵人,是吕德胜惜才,指点了张献一二,这也是为了恶心曾经的严华。 谢湛总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们应该有有更深层次的关系,一切皆因张献的变化太大了。 再思及秦家一家子的流放路上,必然是要途经兖州的,而之前张献任职的通华县又是必经之道。他会忍不住怀疑在张献回长安之前,他们就已经媾和在一起了。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但是他心里清楚,是有这个可能的。 再来看现在长安城的格局,又非常接近他的猜测。 所以,谢湛得出结论,张献是吕家的人,即使不是,他的上位,应该也和吕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就导致,他原先布局长安的优势被追平了。 还有,新帝也在进步,他学会了制衡之道。 所有人都在进步,唯独他谢湛,被暂时拌住了脚步。 另外就是在这样的局势下,也不知道,他借差役之手寄去长安城的信,能不能起到预期的效果。 就在谢湛心情沉重的时候,赵郁檀推门而入,为他添茶倒水。 谢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穿着的那套曲裾深衣上,这衣服是陈家送来的。陈家…… 赵郁檀给他添完茶水,正想出去,却被谢湛握住她的手。 赵郁檀脸上飞快地染上红晕,来到南地后,她发现丈夫对她亲近多了。 谢湛站起身,来到她身边,低声问道,“近来身体好些了吗?” 赵郁檀微微点头,“好多了。” “那就好。”谢湛搂着她,去了内室。 …… 嵇无银收到北地来信,这信是通过水运送来的,他挑了挑眉,这速度倒是快。 这段时间,嵇无银想了很多,他越发地肯定那老东西应是找到新的主公了。那老东西怕死得很,若非有什么特殊原因,他是绝不可能跑辽西郡去的。那里和鲜卑太接近了,运气不好,一不小心就会被嘎了的。 能让那老东西冒这么大的险待在那里,除了他找到了新主公这个原因,不作他想。因为那老东西除了会为他那伟大的目标牺牲,任何别的人和事都不值得他冒那么大险。 等嵇无银看完信,只有一个感觉,老东西背后的人真的很想把谢湛绑死在陈这条船上了。 这封信在嵇无银看来,就是让他派人提醒陈嘉烨,逼迫谢湛娶陈氏女,借着联姻的关系,将二者死死绑定。 可以看出这计划针对的是谢湛,而非陈家。 老东西背后之人与谢氏有仇?他在心中划拉了一下,与谢家有仇,并且目前人在北地的势力,一个个扒拉出来,再一个个划掉…… 第220章 为子出气 南地,陈府 陈嘉烨爱不释手看着谢湛拟的计划,真的很心动啊。 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很清楚,像薛广贤谢湛这样的顶级谋士,就像一把双刃剑,心甘情愿奉你为主时,用起来能所向披靡;否则,强行用之,那可是会噬主的。 心烦,真心烦! 然后,他正好看到小儿子吹着口哨,拎着一只鸟笼进来,顿时将人招呼过来,臭骂了一顿。 陈谨求饶,“爹,你不能自己心烦,就逮着我来出气啊。” 一旁的陈嘉煜笑道,“知道你爹心烦,你还来招惹他,不骂你骂谁?” “爹,二叔,我知道你们心烦什么。你们不就是对人家谢湛有疑虑,不敢用人家献的计嘛。我觉得这事很好解决啊。” 陈嘉烨心烦,不想搭理这个不着调的儿子。 倒是陈嘉煜挺好奇这个一向不学无术的侄儿能发表什么高见,“怎么解决?说来听听。” 陈谨大大咧咧地道,“联姻啊!俗话说,关系不够钱来凑,感情不铁联姻贴!” “而且擒贼先擒王,先从族里挑个好的,嫁给谢湛。再从族人里,挑几个合适的少女嫁给谢家的青年才俊,加深谢家和我们陈家的融合。”陈谨得意地道,“等谢湛成了咱们老陈家的女婿后,还怕他别有二心吗?他能坑别人,总不能连自己也坑吧?等生下孩子后,不得了,他还不得使劲地为陈家出谋划策啊。” 陈嘉烨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他以为他没想过吗?只是谢湛是有妻室之人,其妻还是太后赐婚的,停妻再娶,那是罪加一等。 除非…… 也不行,这样的话,谢湛也得守制。 谢湛本身就在守父孝,再加一重妻孝,娶继室得猴年马月去了。 “阿谨,你忘了,谢湛还在守孝。” “爹,二叔,你们干嘛对他这么小心翼翼的啊?他现在就一流犯啊,有人拉他以及他们一族人出泥沼就不错了,还担心他名声受损什么的,没必要。而且这不正好吗?一个名誉有暇之人,除了依附我们陈家,就没别的选择了。” “阿谨,你不懂,对待谢湛这样的人才,不能硬来的。” 陈谨心里吐槽,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但凡他爹当初对人家薛广贤有这份心,就没有后面那些事了。 “爹,二叔,你们这样不行的。训鹰训虎都不是这么训的,对于这类飞禽猛兽,一旦出手,就得驯服,小心翼翼,讨好都没有用。双方有一个磨合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我们千万不能心软手软。” “大哥,阿谨的话不无道理。”陈嘉煜稀奇地看向侄儿,没想到一向撩鸡逗狗的他还有这番见识。 陈嘉烨也在考虑,那,安排谁嫁给谢湛呢? 身份不能太低。太低的对他而言是羞辱,也绑不住他,他们陈家是想与他结亲,又不是结仇。可是如今陈家嫡支里,适龄的,待字闺中的,就只有他的小女儿陈宝珠。 陈嘉烨还在犹豫,却也将自己的顾虑说了。 “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就让小妹嫁过去呗。而且直接议亲不好,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再朝他发难!”陈谨兴奋地建议,好兄弟这个建议太好了,深得他心。 陈嘉烨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长安城,吕家 罗铁牛一马单骑,日夜兼程,在折返的路上花了十二天左右,终于回到长安。 吕德胜和蒋氏一起召见了他,从而得知这一路上,他们的精彩事迹。 按照车队的脚程来算,最多还有七天八,杨威镖局以及护送他们的人就抵达长安了。 吕德胜见他一脸疲态,挥手让他下去了,并吩咐管家好好给他准备吃食热水以及休息的房间。 “我去安排。”蒋氏道,她示意罗铁牛跟她出去,她想多知道一些小闺女和小儿子在路上的事情。 当书房只剩下吕德胜时,只见他背着手,罗铁牛率先回到的意思,吕德胜懂,不就是让他早做准备。 其实他们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大宗的产业都已经处理好了。就是他外放的旨意一直被压着,迟迟未下。他得做点什么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干等着! 于是,吕致远刚从外面回来,就被请到父亲书房里。 “听说最近你老和别人闹矛盾?” 吕致远一进门,就被问起这事,当下心里委屈,不知道为什么,近来他特别不顺。 “爹,你听我解释,有些事情真的错不在儿子……” 吕德胜就静静地听着,他知道,有些事儿子是受了他的牵连。张献的上位,多少都让左安民不爽了,他麾下的人奈何不了他和张献,可不得找由头为难他儿子? “你把近来寻你晦气的那些人的名单列一列,为父给你出气!” “爹——”吕致远感动了,天知道,为了将这些产业好好地脱手,这段时间他确实受了不少气。 吕德胜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怎么样,你也姓吕,一笔写不出两个吕字。” 吕致远不住地点头,对,他爹对他打归打,骂归骂,该护着的时候也不含糊。 于是,接下来,长安城的不少官员倒霉了。 很多人都被吕德胜寻了个由头,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些都是轻的,甚至有些,还被他堵在家里骂。 吕德胜让人搬着一条长板凳,往人家门前一放,然后翻开随身带着的厚厚的小本子,一家一家地骂过去。 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都被翻了出来,天知道,有好些是好不容易过去了的丑事,比如那不堪的发家史,偷偷吃绝户的嘴脸,为了升官,将自己妻子送给上峰睡的,这些人脸上的遮羞布都被吕德胜一把扯开。 这些八卦,老百姓们本就爱听,加上吕德胜一直养着的水军也下场了,一时间,长安城热闹极了。 吕德胜也很坦白,每骂完一家,就扔下一句,“他老子还没死呢,他吕致远虽然不成器,也不是你们能欺负的。” 这话摆明了是为儿子出气,同时也让人听得明明白白,他闹这一场可是有原因的哦。 细思之下,确实,这些被吕德胜找上门的,都是这两三个月欺负过吕家人的。只不过左安民麾下的官员是重灾区而已。 当然也有人气疯了,扬言要报官抓拿吕德胜,但吕德胜怕吗? “老子有免死金牌,老子有道理,你信不信,老子就算捶死你,老子都没事?” 第221章 放他离开 吕德胜这么一闹,不少官员被他弄得灰头土脸的。 也有不少人严重怀疑他是闲的,明明自打许跃被他骂得名声尽失之后,已经没人敢招惹他了。这次的事,肯定是他故意把大儿子放出去钓鱼的,太阴险了! 吕德胜这搅风搅雨的行径没有停止之势,长安城的官员小团体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一些恐遭连累的官员率先向肇事者发难,“吕德胜这个人不简单,也不好惹,你说你惹他干啥?” 已经被吕德胜骂过一回的官员脸色很不好看。 其他官员心想,确实不简单,人家之前是先帝的宠臣,但先帝走了他还在。 不少官员在心中呐喊,先帝啊,你怎么不把你的爱卿带走啊,留在人世间祸害他们。 “不能再这么下去!”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头顶上没有小辫子,同样也不能保证自己屁股是干净的。 主要是吕德胜的嘴太厉害了,当对方缺点大到别人都忽视不了时,人家就骂。当缺点很小,不怎么看得出来的时候,他就夸。 逮住那点小毛病,把人往死里夸。被夸的人一开始还挺乐,但后面,笑容渐渐消失,主要是那夸人的词,是越听越不对啊。 有人赶紧附和,“是的,肯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鬼知道他那厚厚的本子里都记着些什么事! “你能拿人家怎么办?吕德胜都说了,他有免死金牌!” 其他官员闻言,脸色很不好。 确实,被他骂了的官员们心里对他恨得要死,同样拿他没办法。 大家都拿他没办法。 “那就任由他这么下去?” 就在大家沉默之时,有人状似无意地道,“自打先帝驾崩之后,吕大人都安分守己好长时间了,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这样了。” 大臣们就想啊,对啊,这人已经好久没犯病了,他到底怎么了? 有人下意识地道,“他闹这么一出,不是为大儿子出气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是官场老油条,哪能别人说啥都信?他们要透过表面现象来看本质嘛。 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群策群力,很快就有人找出吕德胜犯病的原因了。 “吕德胜请求外放。” 众人闻言,大喜过望。 还有这等好事?放他走,赶紧放! 吕德胜都成了他们的心头阴影了,放他离开长安,祸害地方去吧! “但他这道奏折一直被皇上压着,最近好像说被左大人建议驳回了。” 原来如此! 得知原因之后,大家对左安民怒目而视,他要外放,你就放他走呗!你左安民厉害,吕德胜的刀光剑影没朝你去!你拦着他,遭殃的是我们!这就不道德了!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他们拿吕德胜没办法,就不信还弄不过一个左安民?! 皇宫 新帝头痛,最近来和他告状的大臣太多了!都是状告左安民的。 长安城近来发生的事他都清楚,他当然知道吕德胜这么闹腾是为了什么。 吕德胜一直闹着要外放,还指定了非得在平州或者平州附近。还说他能接受最远的地方是幽州东部,右北平郡等地。远一些,他都不干,什么冀州兖州,人家都不考虑。 人家在指定地方之后,对外放之后的官职大小不作要求。扪心自问,这要求并不过分。 这折子,他一直压着。 对于吕德胜申请外调一事,新帝其实无所谓的,他本也没打算重用吕德胜,对方既然想外放,给他一个地方官职也是可以的。 是左安民不赞同,近来,左安民建议他直接驳回吕德胜这道折子。 这两天,吕德胜又上了一道奏折,直说如果实在不行,他就辞官算了。 辞官是不可能让他辞官的。 先帝死前,下旨陪葬了一批,他登基后,遇上可气的,又打杀了一批,以致于名声不大好听。 吕德胜太出名了,先帝的宠臣,之前还与先帝及三位书院山长一起篆刻于三绝碑之上,为天下读书人所熟知。 如果吕德胜一气之下辞官,于他的名声只会雪上加霜,别人只会觉得他这个新帝狭隘,他连吕德胜这样的先帝旧臣都容不下。 张献提醒他,作为帝王,不管背地里如何,明面上的名声至少要过得去。 这些事情当然不是新帝想到的,而是张献旁敲侧击地提醒。 “皇上,扪心自问,吕大人这个要求高吗?不高吧,人家手里还有免死金牌,但吕大人一直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仗着这个就为所欲为。” 张献这话让新帝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先帝驾崩后的这段时间,吕德胜都是安安分分的。这段时间朝堂混乱,但他挺懂事的,没在这段时间给他这个新帝添乱。 思及此,新帝看吕德胜都顺眼了。平时玩归玩,闹归闹,关键时刻不掉链子。难怪先帝宠他,太有眼力见太识大体了。 要是吕德胜知道他这想法,肯定会瞪大眼睛的。 皇上误会了,不是他不想添乱,他可想了。 但女儿流放前交待他,让他这段时间安分一点,他才苟着的,没想到还无意间刷了一波新帝的好感。 这时,新帝龙桌的正上方,摆着的正是吕德胜的申调折子。 张献在旁边伺候笔墨。 新帝拿起御笔,蘸了蘸墨,御批‘已阅,准卿之所奏’。 要用印的时候,左安民出现了,“皇上,不可啊。” 第222章 唇枪舌剑 张献“左大人真是消息灵通。” 新帝闻言,脸微凝。 左安民冲他轻哼了一声。本来嘛,张献上位,他发现干不掉他之后,就朝他示好,想与之达成一个共识。 台面上大家和和气气的,台面下,怎么斗怎么交手不行?大家不都这样么? 偏张献这厮不肯,非要摆明了车马阵营和他干,就离谱。 不过这会不是与他计较之时,只见左安民再次说道,“皇上,万万不可放吕德胜出长安啊。” “大胆!左安民,你在教皇上做事?!你逾越了!” “你才放肆,皇上年轻,好说话,容易被尔等糊弄。吾身为臣子,有辅佐皇上,谏言之责。” “可是皇上却是已经深思熟虑过,决定好了怎么做。你分明是借臣子的谏言之权,行干涉之实!” 此话一出,新帝脸色黑沉。 “张献,你不要挑拨离间!” 张献反问他,“左大人,你要不要看看朝廷上下有多少大臣弹劾于你?难道整个朝廷就你是对的?我们和皇上都是错的?”他这话,直接将左安民拉到皇帝的对立面。 现在吕德胜就是立志做一根搅棍,搅得大家心神不宁。 目前所有大臣对于吕德胜的态度就是,这家伙弄又弄不死,只能远远地送走!送走!送去千里之外,最好永远都不回来了的那种! 左安民听出来了,深恨他的险恶用心,当即表态,“皇上,臣一片冰心,天地可鉴,所言所行,皆是为了皇上为了咱们大黎皇朝考虑啊。” 张献疑惑地道,“左大人,这不是我们臣子应分的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怎么还以此向皇上邀功?” 新帝心里挺慰帖的,但一听完,看向左安民的眼神就不对了。 左安民气吐血了,他心中呐喊,张献你娘的能不能闭嘴啊槽! 新帝抬手,示意张献先不要说话了。 张献乖乖地闭嘴,但手没闲着,亲自动手给皇上添了茶水。 “皇上,真不能让吕德胜外放。” “理由?”新帝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左安民踌躇,其实在张献上位之前,吕德胜外放,他是赞同的,毕竟他当时才上位,也担心在吕德胜这里出岔子。 但张献都上位了,身后还有吕德胜的身影,他怎能在吕德胜给自己添了那么大的堵之后让他如愿? 再加上南地来信,所言之事,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便决定出手。 只是来信上给的理由太离谱了,如果他这时照实用了这个理由,说吕颂梨一介女流有谋反之意?将吕德胜一家子留下,是为了牵制她。会被笑的。 如果左安民找太皇太后说,一定会得到赞同的,太皇太后也觉得她身有反骨。 左安民不想用信上给出的理由,只能道,“秦家乃武将世家,如今被流放平州,焉知心中无怨?皇上不可不设防。毕竟吕德胜外放之后,就没有人能辖制秦家了。” 他不能说秦家流放的原因,只能含糊略过,直述事实。 新帝闻言,神色一凝,秦家流放的内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张献心中惊叹,那封信说的是真的,他们竟然真的用这个理由!料敌于先,厉害了。 张献当即就反问他,“左大人这是臆测秦家有造反之心?” 左安民“不无可能。” 新帝抿了抿嘴。 “你这样臆测秦家不好吧?秦家世代忠良,向来深明大义,先太子在北境出事是真,先帝只是让其流放,已是宽宏大量了。雷霆雨露皆是皇恩,秦家必不敢有怨。” “况且此次也不是秦家第一次因过被罚。没道理,之前几代都无事,到了皇上这里,秦家就要反了吧?” “最后一点,左大人你刚才的话也不对,吕家只是秦家的姻亲之一,秦家的姻亲除了吕家,还有顾家以及丁家等都在长安,焉能说无人牵制秦家?你直说你是针对吕德胜不就行了。” 你的理由站不住脚啊。 新帝默默地听着,这段时间,他已明了了父皇将秦家流放的真意,是想让他施恩于秦家啊,而他已有些许意动。 去岁,在秦钺重创了羌胡一族之后,迎来了乌桓的一波攻击。 副帅符建功直接被提拔为北境军的统帅,全权接手北境的军事权。偏偏这场仗,挟灭羌胡之威,还打了两三个月,朝廷还拔了一大批粮草过去,简直废物! 对比之下,秦家是真的好用啊。 新帝按捺住心绪,且等今年看看符建功与阎征等人的表现…… 左安民一咬牙,决定用信上的理由,“皇上,今时不同往日。那秦晟之妻吕颂梨是个报复心极强之人,太皇太后强行赐婚,将她嫁给秦晟,她心中定有所怨。此女擅谋,聪慧异常。当初被下狱后,她尚能以一己之力扳倒谢赵两家。皇上,这样您还觉得能让吕德胜外放么?” 谢湛为了让吕颂梨引起新帝的重视,竟不惜自揭伤疤。 新帝心中一动,若有所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和他提起吕颂梨厉害了。薛怀民提起过,现在左安民又提。可这个女人他见过,当初在大理狱,没觉得多厉害,只是感觉和她爹一样,特别会说话。 张献心中惊骇,信中再次预判了左安民一次。 “左大人,你胆子怎么变得那么小?先是秦家那一家子流犯,让你防备不已。如今一个小女子也让你如此忌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吕颂梨乃吕大人之次女,今年才十六吧?” 左安民看向他,眼中寒光大盛,“你能完全杜绝这种可能吗?” 反问完张献,左安民复又对新帝说道,“皇上,吕颂梨之才,决不能因其女子身份而轻视。此女的婚事,还是太皇太后强赐的,心中能没有怨言?” 张献反驳道,“左大人,您这话,是不是有点自相矛盾了啊?” “在你那样臆测秦家的前提下,你说吕颂梨因太后赐婚秦家一事,而对皇家不满。也就是说,她对秦家这个夫家也是不满意的。既是不满,又怎会与秦家同流合污?” “若是满意,必然是感激太后娘娘赐婚的,又怎会有那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左安民,“你——” 张献在这里,是偷换了概念的。这话乍一听没毛病,但经不起深究,故而,他又道,“左大人没去过平州吧,那就怪不得您如此危言耸听杞人忧天了,您是不知道那里的环境有多恶劣,他们身为流犯,可以说朝不保夕,能不能活下去,能活多久,都是问题。这样的秦家,却惹得左大人如此防备,真是怪事。” 最后,他不怀好意地道,“左大人一直想置秦家于死地,莫非与北境那边有勾——” 左安民怒极,“张献,你莫要血口喷人!” 张献低下头,小声嘀咕,“只许你诋毁人家秦家和吕二姑娘,我说你两句,你就受不了,你是欺负人家远在天边没法回嘴么?” 左安民欲再辩,新帝抬手,“朕已有决断,爱卿不必多言。” 第223章 隔空交手 左安民心中憋气,竖子不足与谋! 张献连忙说,“皇上英明,乾坤独断。” 左安民斜睨了他一眼,心中恨极,这张献,太难缠了! 南边那位已经很厉害了,三言两语就挑起了新帝对秦家的忌惮,可惜所有的怀疑都被张献一一消除了。 左安民不知道,吕颂梨和谢湛再次隔空交手了一回,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 吕颂梨写那封信,其实是为了预防万一,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首先,在吕颂梨的推测中,她爹外放是没有什么阻力的。 首先,她爹一直闹腾着要外放,长安城的大人们应该也是巴不得她爹赶紧离开长安城的。新帝大概会顺势而为,他没道理会扣着她爹的。 如果外放之事进展不顺,那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在整个长安官员都想送她爹离开的大势之下,如果说,还有什么人不想她爹离开的,那必然是谢湛无疑了。他肯定是察觉了自己下的黑手了,要是猜不到,他就是不谢湛了。 而谢湛要改变新帝的决定,必然得给个理由,这个理由最好是能扎中新帝心中的忌讳。 一个皇帝最忌讳的,莫过于皇权受到威胁,被分裂。 这个理由再好不过的了,因为秦家武将的身份,本来就一直受帝王的猜忌。 可这个理由又不是那么充分的。肯定还得叠加其他的东西,来给予这个理由一些支持。 偏偏秦家的人丁都在这了,无法扩展。谢湛这会怕是梦里都想灭了她吧?加上此事又牵扯到她爹,故而把她扯上,太正常了。 新帝是个心思深的,多疑的,一般的情况下,他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 但新帝偏偏就放过了秦家,这个结果,有张献从中斡旋的原因,也有吕颂梨对新帝心思的精准拿捏,很多的原因被她糅杂在一起。 首先,是北境不稳,这个消息,是在流放路上,秦晟射中的那两只信鸽,推测出来的。 其次,张献扯出秦家几代人都受过的委屈,就不免牵扯到宋家的前几位皇帝来。 宋墨自己得位不正,难免会将自己与之作比较。就是那句话,秦家历代受的委屈多了,都没说什么,没道理,在他这一朝就反了吧?他肯定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先辈的。 吕颂梨正是拿捏住了新帝那种微妙的心理。 加上这会,吕颂梨得知张献被重用,自身的保皇派势力以及朝堂格局都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无不一表明了咱们这位新帝初步掌握了平衡之道。这个时候,所有忠言逆耳,良药苦口,都是对他的质疑,质疑他的掌控力。 最重要的还是秦家如今太弱小了,就犹如一条被打扒在地上爬着的蝼蚁,你和他说,有朝一日,他能化龙?正志得意满的新帝怎么会相信? 加上左安民与她爹有隙,很难不让皇帝怀疑他是在找理由排除异己。 种种因素加起来,新帝不会动秦家,但是一定会加强对平州的关注,甚至有可能会安排暗卫对秦家进行监视。 “张爱卿,左爱卿,依你们之见,这吕德胜外放,应给个什么职位好?”新帝问道,他眼底似有深意。 听到这个问题,张献连忙敛住心神,“只要能外放,什么官职,吕大人想必不会介意的。” “皇上,这得看看外放的那个地方有无空缺吧?县丞、县尉、郎中、什么可以吧,反正是吕德胜说的,只要能外放,不挑官职的。” 新帝没说话,凝眉思索。 张献斜睨了左安民一眼,过分了啊。 人家之前是比八百石的御史大夫,从长安外放,以吕大人目前的情况,降个一两级,他自己也愿意。 故而外放之后,他可以做六百石的郡长史,州刺史,郡太守丞,万户县令,再不济做个五百石的县长,也要得。 但你左安民给个什么郎中县尉的,和一撸到底,有什么区别?良心是大大地坏! 新帝想了想,御笔写下‘侯城万户县令’这几个字。 “两位爱卿以为如何?”新帝问,目光直视两人。 看到侯城两个字时,张献瞳孔一缩! 若无那封信提醒,他这会肯定忍不住请求皇上给吕大人换个外放的地方的,但有了那封信的提醒,他紧闭牙关。 侯城仍辽西郡位于东北角的一个县,那里东边与玄兔郡接壤,北边与鲜卑接壤,是战争频繁之地。 说起来,这侯城确实是一个县,但那里每年都惨遭鲜卑蹂躏,整个县的老百姓别说有一万户了,五千估计都没有!虚有其衔而已。 侯城?左安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张献一眼,“皇上英明!”这回轮到左安民说这几个字了。 张献心想,你以为你扳回一城?错! 但他面对皇上炯炯的目光,平静地道,“但凭皇上做主。” “行了,你们退下吧。”新帝将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对于张献,他是满意的,是站在他这边的,以他为主的。 出来皇宫,张献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之前,他收到来自吕颂梨的一封信,惊讶之余,他通读了全信,读完之后,还不以为然。却不料,今天的事,被写信之人,料了个八九不离十。 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吕大人生了一个好聪明的闺女!羡慕。 对于吕颂梨来说,她爹的外放之地并不难猜,她爹毕竟是拥有过免死金牌的人,再加上外放前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即使她爹答应了外放后会将免死金牌归还,但新帝若不想再因此受非议,那就只有她爹不在了。 除了侯城,她还列了几个城池,无一不是辽西辽东玄兔等郡县的边境之地。 一个在边境县城任职的县官,枉死在战争下,太正常了。 第224章 孝敬爹娘 这天夜里,张献悄然来到吕家,将白天御书房发生的事据实以告。 吕德胜腾地站起来,“我去书房!” 蒋氏“不许去!”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想干啥。 “夫人?” 蒋氏赶紧拉住他,“你乖啊,咱们忍一忍。” 小闺女只让罗铁牛带回来一只锦囊妙计,如今都用完了。他要是去搞左安民,陷在长安咋办?小闺女远在平州,还得想办法捞他。 现在,外放这个目标已经达到了。这种关键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吕德胜可是,他是小人啊。他的座右铭向来是,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他看看神情紧张的妻子,心想,算了,为了闺女,为了一家团聚,他勉强当一回君子好了。但是他已经决定了,在离开长安前,将小本本上关于左安民的记录交给张献,以后让张献不时地给他紧紧皮子,哼! 就在吕德胜得到了外放的准信之时,徐正杨威一行人也回到了长安城。 两人没有休息,徐正甚至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衙门交了任务,就和杨威一起,随着吕明志来到吕家。 和吕父商量了出发的时间之后,才各自回了家一趟,说服家里人一起搬往平州。 第二天,徐正、杨威、伍仁、胡光聪等人带上一些药材样本再次来到吕家,剩下的兄弟大部分都留在了杨威镖局,守着他们带回来的那批药材。 当务之急,他们要在离开长安前,将带回来的这批贵重药材给处理了。 药材都是好药材,现在就缺买主了。 吕德胜听说他们从平州带回来一批药材要脱手,想赚点路费,没问具体的数目,只将这事交给了吕致远去办。 吕致远最近常与商户打交道,而且他岳父是药材商,他本身也经常帮岳家的忙,高低也认识一些药材商。由他在中间牵个线,把药材卖掉,应该不成问题。 徐正回来之后,徐家也开始收拾行李了。 徐正虽然回到了长安,却开始了早出晚归的忙碌,经常不在家。徐家人多,也用不着他帮忙收拾。 这一趟押送,让徐正意识到,身上披着一层官吏的皮子还是很好用的。故而近日他都在衙门打点着,弄一张调令,好将官吏的身份平移到平州那边。 其实吕德胜吕伯父外放侯城为县令,自家若是前往侯城,在那里谋个缺也就是吕伯父一句话的事。 但他多做一手准备,等到了襄平,看看六少夫人怎么安排。 还有药材买卖的事,他也得帮帮忙,不能全扔给别人。 吕致远这次非常顺利地请到了长安城的药材商和药铺掌柜的。 那些被吕致远找上的药材商,一开始个个如丧烤妣。 他们太害怕了,但又不敢不来。 吕德胜近来的动静太大了,搅风搅雨的,好多朝廷官员都被他弄得灰头土脸的。现在他们被找上了,能落得了什么好? 他们心想这回要破财了,相互间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认命了,罢了罢了,实在不行,花钱消灾算了。 但等他们看到一框框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药材样品之后,就嗷嗷扑上去了,什么害怕担心,不存在的。 他们都是识货的,认出了这些都是平州那边的道地药材,而且还都是贵重药材! 平州距离他们长安城实在是太远了,故而,那边的药材非常难得,而且价格也是真的贵。甚至同样的价格,他们还拿不到这么好的品质。 第一个药材商出声了,财大气粗地道,“这些药材有多少?我们春草堂要了!” “老许,可不兴吃独食啊,这些好药材,我们回春馆也缺啊。” “吕大少爷,卖给我们百草堂吧,价钱好商量。” 吕致远笑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就是一个中人,你们要买,去和他们说。”说着,他指了指杨威伍仁等人。 这些药材果然好卖,杨威和徐正对视一眼。 伍仁笑容满面地上前,“各位掌柜的放心,都有份,现在来报一下价格吧。” 药材商们慑于吕德胜之威,加上又有田庆莱这个同行在,给的价格都很公道。 但这个公道的价格,听在杨威、徐正等人的耳朵里,那就是天籁之音。 发了发了!但他们一个个按捺住心中的激荡,不想让对方看出什么端倪来。 伍仁笑容亲切地说道,“各位,价格就定这么个价。一会我就在那个屋里做登记,你们排个队,一个个进来把你们要的量告知我一声,我来给你们配量。” 于是,这些药材商们一个个单独进去屋子,说出自己需要的药材种类以及数量。 伍仁算出来他们购买药材所需要支付的金额之后,让他们支付了一成的定金。然后就让他们回去等着,他们这边负责将药材送过去,到时再把尾款一结。 药材商们都觉得这样甚好,交完定金之后,就回去好好等着了。 田庆莱带着大儿子给亲家帮了忙,又去见了一下女儿,便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知道亲家一家子就快离开长安前往平州了,再次相见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他也知道徐家将和吕家一起上路,全家搬往平州。 对于搬往平州一事,田父也曾意动过一下,但他膝下不止田雁一个女儿,而且做生意讲究一个人脉。 平州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如果他们搬离长安,等于放弃这么多年的经营,再去从头开始。家里几乎所有人都不赞同搬家。 订单谈好后,接下来就是运送药材和结算尾款,胡光聪的人和杨威镖局的人全部出动,仅一个下午,就把药材全部脱手,抱回一箱箱的金银。 当他们将这些金银搬回吕家,放在正厅时,吕德胜才意识到这笔买卖有点大,他们的路费挣得有点多。 账一结清,伍仁清点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徐正直接从中抽出三千两,搬到吕德胜跟前。 吕德胜一懵“这是干什么?” 徐正笑道,“这是六少夫人的交待。” 六少夫人,他闺女? “吕伯父拿着吧,这三千两是六少夫人孝敬您和伯母两老的。” 吕德胜诶了一声,才拉着夫人蒋氏美滋滋地数银子,“夫人,快来看,这是小闺女孝敬咱们的。” 慢了一步的吕明志…… 要完!他二姐手脚要不要那么快? 果然,数了一会银子的吕德胜突然觉得不对,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吕明志,对他吹胡子瞪眼睛,“果然还是你二姐最孝顺!” 吕明志将手中的一千两银子递上,弱弱地辩解,“我只是还没来得及。”他也是很孝顺哒,只是速度没有他二姐快。 吕德胜接过后,嫌弃地道,“速度那么慢,你是乌龟吗?” 其实他想说,速度那么慢,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但想想算了,好歹是自己儿子,还是收着点,别骂那么狠了。 “就一千两啊?” 吕明志“是啊。”一千两已经很多了好不好?他拢共就赚了三千两啊!用他二姐的话说,就是,爹娘,你们飘了。 “瞧瞧,这是你二姐给的,三千两!”吕德胜得意地一划拉,嘴角勾起来之后,压都压不下来。 吕明志他哪里能和他二姐比?他爹太看得起他了。 第225章 烦死了 徐家 “娘,这些就不带了吧?”徐正将徐母收拾好的坛坛罐罐都给拎出来,这些都是易碎品,带上路麻烦。 徐母觉得很可惜,“破家值万贯,好些还是这两年刚添置的。” “娘,我有钱,这些真不带了,值钱的东西带上就行。比如这些咸菜菜干,能带上路就带一点,不能的话,您就送人,包括那些坛坛罐罐。” 徐正拿出一包银子递给徐母,“这里有六百两,您拿去,老二老三他们,每家发两百两安家费,剩下两百两,你们两老收着。” 徐老太一惊,“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徐正就笑,“就是在押送他小姨子一家人去往平州的路上顺便挣的。” “虽说是你挣的,但你一趟能挣多少,都拿出来了,你媳妇心里能没有疙瘩?拿回去吧,家里有钱,用不着你给。” 徐正阻止她,“娘,我还有。娘,你听我说……” 接着,徐正将路上的经历简单地和他娘说了一下。 这一来一回,他已经挣了两三千两了,尽管目前他手上的现银只有两千两这样,但是别忘了,他在龙城制药坊那里还有股份。 听完,徐老太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秦老二和老三都没想到,他们大哥竟然还会分给他们两百两安家银子。 对于举家搬至平州一事,吕颂芸能和娘家待一起,自然是乐意的。 对于徐二哥徐二嫂两人来说,吕颂梨救过他们孩子的命,加上家中父母哥嫂都决定搬去平州,那就一起吧。 近来长安城,像徐家这样举家搬去外地的人还挺多的,大家都在默默地收拾着行李。 离去前,吕德胜拿出一笔银子,交给陈管家,让他去安顿水军。 这水军,还是小闺女知道他手底下养有这么一帮人给取的名字,他觉得还蛮贴切的,搅风搅雨、浑水摸鱼的军队曰水军。 在吕家出发前,其他搬迁的人先他们两天出发,在前面等他们。 据说,吕德胜一行人离开长安那日,整个长安的官员们都暗暗地欢欣鼓舞。 长安城墙上,挤满了达官贵族。 吕德胜一行人刚出了城门,就有人忍不住点燃了爆竹。 吕德胜迅速回头,你们这些家伙,搁这送瘟神呢? 面对他的怒目,大家看天看地看脚下,就是不看他,省得被他记在他的小本本上。 现在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吕德胜这家伙有这么一个小本本。以前只闻其名,但这次,他掏出来了! 人群后,放爆竹的小子被他爹训了,“叫你晚点再放,偏你手快!” 吕德胜身边,杨威、徐正、胡光聪等人都在拼命地忍着笑。 他们忍得好辛苦,他们好怕笑出声,让吕伯父没面子啊。 蒋氏拉了他的衣袖一把。 吕德胜哼了一声,昂着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算了,这次就看在他们在把他送出长安这事上,没少出力的份上,不和他们计较了。他真是宽宏大量啊。 “走了走了!” “终于要外放啦!哈哈哈——” 回应他的是一阵爆竹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吕德胜脚步一顿,磨了磨牙。他是年兽吗?啊! “哈哈哈——”吕明志大笑。 吕德胜眼睛眯起,危险地看着他,“你笑啥?”这小儿子不能要了! 吕明志连忙求饶,“爹,我不想笑的,但我实在没忍住!” 吕德胜再一看,周围的人一个个憋笑憋得面红耳赤的。 “笑笑笑,想笑就笑!烦死了!” …… 平州,辽东郡,望平县 因为辽东郡郡尉的积极应战,拓跋连所领的鲜卑军队,在长驱直入突袭辽阳后,并没有讨到太多的好处。 在被包了饺子前,拓跋连领着军队且战且退,在望平县遇上另一支仓促组成的杂牌军,收拾这支杂牌军的时候,辽东郡郡尉所领的大军咬了上来。 双方短兵相接,目前鲜卑和大黎的军队都有被冲散的,就此展开了小型野战。 邱大山作为襄军屯的一个小头目,在军中乃百夫长,这会他正领着十来个士兵往大部队靠去。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人慌不择道地冲过来,这人还不时地往后看,似乎在看有无追兵。 他当即呵斥道,“跑什么?!” 这声音显然把对方吓着了,等他看到自己的装束,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回——百夫长大人,小的在躲前面的鲜卑士兵。” 邱大山一惊,“前面有鲜卑士卒?” “是的,前面有敌军的队主,人数不多,只有三四人,但小的只有一个人,好害怕被他们发觉行踪。” 从回话就可以看出,这人怕得语无伦次。 邱大山闻言大喜,对方一个队主才带了三四个士兵,这不是他立功的时候来了吗? 邱大山又仔细地看了眼前的人一眼,“你不是平州人?” 来人回道,“对啊,我不是平州人,我祖籍江州,来平州接我表妹,我姑姑家的人都死绝了。我没想到襄平这么乱来,然后在路上倒霉地被抓了壮丁。” “百夫长,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追!” “你要不要跟上?”邱大山身边的士兵问来人。 来人摇了摇头,“我害怕,我现在腿软,也站不起来,就不去了。” 怂货!其他人暗暗鄙视。 “不用管他,咱们走!”邱大山率先朝他刚来的那个方向冲过去。 他的人也紧跟着他。 邱大山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一条死路。 这位叫邱大山的仁兄最终被人坑死在贪功冒进的路上。 这时,从一处隐蔽的草丛里又钻出来一个人。 周达警觉,“谁?!” “老周,是我,老马啊。” “是你啊!”周达放松下来。 “这人怎么得罪你了,要将他们往死路上引。”马进问。那是一小股落单的鲜卑军队,绝非他所说的仅带了两三士卒的落单的鲜卑队主。 “据说这人肖想几位夫人,在去征调几位少将军的时候,看几位夫人眼神粘腻得很。” 马进嘶的一声,“这人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肖想几位夫人。” 周达点头,“不止,这人还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马进“搞他!没说的。” 周达提议,“咱们慢慢摸上去?” 马进上去看看他有没有被那一小股鲜卑军队搞死。 搞死最好,没搞死的话,他们再摸上去补个刀。 “老周,你见到世子爷他们了吗?” “没,我现在跟着六少。我和你说,咱们这一小队杀了不少鲜卑将士,立了不少功。” 马进羡慕地道,“你真好命,被分到和六少一队。我就倒霉了,别说六少,世子爷和三少也没见到。” “等解决了那人,我带你去找六少啊。”周达眉飞色舞地道。 第226章 给他包扎 兵书有云悬军深入而无后继,是用兵大忌。 即在没有后援的前提下,孤军深入敌人所统辖的范围,乃兵家大忌。 俗话说孤军深入,不死也残。 辽东郡尉乐桂才正是看准了这点,才带着辽东郡的军队对其穷追不舍,同时,命令其他召集来支援的队伍和大部队一起合攻鲜卑军。 而成果也很明显,这回是他们撵着对方进攻。 眼看对方就要形成合围之势,拓跋连急了,直接启动了紧急方案。 他带着一队精锐突围,左右将领以及剩下的大部分士卒留下断后。 左右将领贺兰辉和纥奚吉对视一眼,两人联手,朝乐桂才这个敌军首领攻去。 他们一动,所有的部下都跟着冲锋陷阵。 乐桂才一声令下,身边的部将一马当先,正面迎敌。 鲜卑人长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贺兰辉和纥奚吉两人身为将领,手上的功夫比士卒强,也比大黎这边的中等部将要强一些。 乐桂才的部将渐渐不敌,他一看,周围的将领都厮杀在一起了,二话不说,自己拿了武器上去。 但是贺兰辉和纥奚吉深知目前的危机,两人只进攻,根本不防守,这不要命的打法,加上两人力气极大,乐桂才和几个部将都渐渐不敌他们。 就在这危急关头,秦晟带着周达、马进一行人到了。 他们刚才遇到一股近百人的鲜卑小队,把他们全部都收拾了,还救了秦昭一行人,所以来晚了。 见到乐桂才等人陷入险境,秦晟拿着缴获来的红缨枪冲了上去,其他人见状,立即加入战局,与鲜卑将士兵对兵,将对将,捉对厮杀。 秦晟的加入,很大地缓解了乐桂才等人的压力。 秦晟将乐桂才护得周周全全。 贺兰辉和纥奚吉直接放弃了对其他人的进攻,联手攻击秦晟。 面对两人不要命的打法,秦晟丝毫不惧。 贺兰辉和纥奚吉对视一眼,使出一招同归于尽的打法。 见此,乐桂才忍不住喊道,“小心!” 他被纥奚吉抱住了,贺兰辉从身后朝他攻来。 腹背受敌,秦晟直接用了流放路上,和他三哥切磋时后背扔枪那一招。 他将长枪掷出之后,再一脚将纥奚吉踢开。 身后的贺兰辉瞳孔大睁,看着这支锐意十足的枪头直射他的门面。 等他意识到要躲时,已经来不及了,长枪最终从他的眉心没入,他死不瞑目。 等秦晟再将纥奚吉给弄死之后,才停下来,微微地喘气。 “好好好,你叫什么名字?”乐桂才看着英姿勃发的秦晟,眼中异彩连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秦晟手上的功夫太俊了,一上来不仅解了他的危机,拓跋连的两副将,接连折损在他手上,关键是他几乎毫发未损。 其他部将也佩服地看着他。 “在下秦晟,拜见郡尉大人。” “秦晟,你目前在哪里任职?” 秦晟犹豫了一下,说道,“襄平军屯。” “秦?秦珩是你什么人?”乐桂才突然问。 “他是我大哥。” 刚才在追击拓跋连时,一支小队从侧翼袭击了对方,乐桂才发现了他们这边有一支二三十人的小队,从行军配合等方面可以看出领队是有治军之能的。 就问了小队队长的名字,对方告诉他,他叫秦珩。他当时还想,不愧是平西侯秦钺之子,虎父无犬子。 乐桂才左右看了看,问起秦珩,才知道这会秦珩不在,带着人去清扫战场,协助军医救治伤患了。 乐桂才还欲再问秦晟一些问题,这时他的心腹过来了,显然是有重要的事要汇报,他只能打住了。 “你叫秦晟,在襄平军屯是吧?” “是的。” 乐桂才点了点头,“你刚才好像受伤了,先下去处理一下吧。” 于是秦晟就退下了。 乐桂才的心腹这才禀报他,说侯城县令前来拜见。 在等待侯城县令的空档,乐桂才看向北方。 对于已经逃出大黎边境,回到北方草原的拓跋连,乐桂才是挺遗憾的,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只能遗憾收兵,不过这次他们也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侯城县令郑桥过来拜见乐桂才,感谢他出兵赶走了拓跋连。 其实他都快哭了,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好不容易过了一个冬天,鲜卑撤军了。本来以为能安生大半年,哪里知道才过了两个多月的安稳生活,鲜卑又作妖了。 乐桂才自然得宽慰他几句的,留下他,说了些话。 刚回到北方草原这个安全区的拓跋连心情同样很糟糕,整个人脸色阴沉得很。 他完全没想到这次会吃了这么大的败仗。 其实拓跋连这次输在了他的自大之上。 他们鲜卑一向将大黎北方这一带的边境,视为他们的后院,比如辽东郡、辽西郡、右北平郡、渔阳郡、上谷郡等与他们北方草原接壤的地带。 其中上谷郡和渔阳郡他们比较不爱去,因为那里接近中原腹地,随时有增兵的可能。 辽东郡、辽西郡、右北平郡他们是爱来就来的。 这一次也是,拓跋连的本意是打算速战速决的,而他又是攻其不备,料想着,抓到人之后,再从容地撤军。 哪知道辽东这边反应那么快!如今左右将领都留下了,只剩下他一个光秃秃的少将军返回北方草原,还不知道其他兄弟会怎么嘲笑自己。 秦盛去看了一下他三哥,他三哥受了点伤。 秦昭这会正在包扎伤口。 “六少,你刚才手臂是不是挨了那人一下?” “我避开了。” 秦昭就听到小兵说他受伤了,没听到他的回答,抬头问他,“你受伤了?” 秦晟还没回答,就听秦昭吩咐道,“赶紧帮你们六少也包扎一下。” 小兵欲言又止。 秦晟刚想说不用,就听秦昭念叨他,“你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六弟妹知道不得多担心——” 这时他已经包扎好了,于是一边说一边朝他走来,想看看他的伤口。 等看到他的伤口,秦昭住嘴了,“算了,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等小兵帮秦昭处理好伤口,秦昭就去忙别的事去了。 秦晟想了想,悄悄对一个亲兵说,“也帮我绑一下吧。”他毕竟也见血了呢。 听到吩咐,小兵麻溜地给他卷了几圈。 第227章 秦晟为难 侯城县衙 郑桥愁眉苦脸地回来了,整个人也是唉声叹气的。 今天发生的事,让他好愁啊。 他忧伤地想,现在的侯城连春天夏天也不安全了吗?要知道原来他只需要担心秋后春前这一段时间鲜卑会不会南下而已啊。 该死的鲜卑人,真是一点安稳日子都不让他过了! 但让他辞官,他又舍不得,他们家好不容易才出了他一个当官的,侯城再不好,他也是这里最大的父母官啊。 一回到,就有下属来禀报他,“大人,有长安城发来的公函。” 郑桥有气无力地道,“拿来吧,我看看。”不会又是催促春耕什么的公函吧? 他一边接过属下递来的公函,心中却是腹诽着,这春耕还督促什么啊,种来种去都是为他人做嫁衣,粮食打下来也没落到自己嘴里口袋里。 别人做官都好滋润,就他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做官,好可怜。 等他打开公函一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然后突然就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实在是太好了!” “大人,是有什么喜事吗?” “我要去外地做官了!”他终于能调离侯城这个危险之地了! “大人,您要走了?” “是的是的!” 他数次请调,次次被打回头。 申请打得多了,同窗委婉地告诉他,他这官在任上做得还不错,朝廷基于某些因素,不会派新人去侯城做官的。老资历的,因为没有更优秀的人愿意接替他的位子,故而他的申请一直被打回。 他又舍不得辞官,所以他只能一直是战战兢兢地当着这侯城县令,没想到这次终于获得朝廷批准了! “恭喜恭喜。”下属给他道喜,露出不舍的神情,但他也知道他们这位县太爷一直就希望能调离侯城,现在他终于得偿夙愿了,为他高兴。 郑桥拍拍下属的肩膀,侯城这地方其实也没那么差,就是太危险了。 如今他调任外地,算是逃过一劫。他调任的县城不大,非万户县,但它安全啊!他再也不用年年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小命不保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倒霉蛋愿意接手侯城县令这个位置的? 不对,应该说是不知道哪位好心人救他于水火? 收到公函后,郑桥开始了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待。只等接任者一到,他办好交接,就能快乐地前去中原上任了。 而被郑桥惦记的吕德胜正快乐地吃着烤鸡。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杨威镖局和护卫队都是跟着秦家一行人走过一次流放路的人了,对于怎么安排衣食住行,都驾轻就熟了。 故而吕德胜一行人在和前面出发的人汇合之后,大部队有计划地前进着。 看到那么多人保护他们前往平州,所有的人都放心了。 接下一烤他们这一路的衣食住行,都被照顾得很好。 襄平军屯 秦家三兄弟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没有缺胳膊,也没有断腿。 秦母和沈二娘看着他们,一个劲地道,“平安回来就好。” “三郎,你受伤了?” “嗯,不小心受了一点伤,但是不严重。”秦昭不想他们担心,而且也确实不是很严重的伤。 沈二娘板着脸道,“那也得好好上药,注意保养。” 秦母跟着叮嘱了一句,“是啊,你二娘说得对,你别不当一回事。”不好好养伤,落下病根,等老了就难受了,她丈夫就是那样。 “你也受伤了?”吕颂梨注意到秦晟的胳膊也绑了几圈绑带。 秦昭朝他看了过来,眼神鄙视,你那伤口就是硬冒出了两滴血珠,也要包扎?心机六! 秦晟小声道,“受了一点点伤。” “我看看。”吕颂梨说着就要动手,她想着拆开看看后,正好给他换个药。 秦晟将手按在伤处,不让看。 吕颂梨微讶地看向他,怎么回事,不让她看? 秦昭嘲笑地看着秦晟,我看你怎么演! 秦晟扭捏地道,“回房再看。” 吕颂梨不解,这伤的是胳膊,又不是别的隐私之地,但看到他心虚的样子,若有所思。 秦母不明所以,听到小儿子受伤了,就走了过来,“你还不赶紧把手拿开?不疼吗?还有,给我们看一眼严不严重?” 秦晟…… 秦昭进退两难了吧?该! 秦母再次催促。 眼见着他再不让看,老娘就要亲自动手的模样,秦晟只能默默拿开手。 秦母要动手,秦晟却道,“媳妇,你来解吧?”眼中祈求。 行吧,吕颂梨答应了,于是轻轻地将绑带解开。 看着已经结痂了的细碎伤口,吕颂梨沉默,再过半天,如果没人说的话,这都看不出来伤口了好吗? 秦母……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小儿子,你至于这样? “阿梨,你回房给他‘上药’吧!”不要在外面丢脸了,秦母咬牙说道。上药两个字,音特别重。 自己生的,自己生的,秦母一遍遍告诉自己。 吕颂梨将绑带又给他缠上,缠了两圈,“走吧。” 秦母心说,对,趁着众人还没见到他的伤口前,赶紧走,不然太丢脸了! 秦晟知机,乖乖地跟上,回房了。 秦昭看到他那模样,心里简直笑疯了!六啊,你活该!丢脸丢到老娘跟前。 众人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也不知道六弟受的伤到底重不重?有没有伤到骨头? “娘,我去厨房炖点汤汤水水的,给三哥和六弟补一补吧?”苏氏提议。 秦母无力,“去吧,多炖一点,大家一起补一补。老三多喝两碗。” 苏氏点了点头,心里疑惑,娘怎么不让六弟也跟着多喝两碗呢? 第228章 保护韭菜 秦晟跟着吕颂梨进去房间。 吕颂梨随意往床沿一坐,“坐吧。” 秦晟看了看她身边,又看了一眼脏兮兮的自己,然后乖乖地坐在她的对面,也就是放在窗边的办公椅子上。 他用手捂着那绑带,可怜兮兮地喊她,“梨梨——”。 整个人就像一只想使计骗肉骨头失败的狗狗,让人不忍说他。 吕颂梨抚额,算了,人家受伤是事实,只是人家手上功夫过硬,骨头没伤到,肌肉没伤到,只伤到了一大片汗毛而已。 他自己紧张,给自己缠个几圈绑带,她能怎么办?当然不能怪他。 吕颂梨坐在床沿朝他招手,“过来,和我说说还有别的地方受伤的吗?” 这回,秦晟很诚意地摇了摇头。 “过来呀,和我说说这次打仗的情况。”吕颂梨环顾了一下,他们目前的住宿条件还是太简陋了。 秦晟犹豫,“我身上脏。”他已经几天没洗澡也没换衣服了,他知道自家媳妇儿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 “我去冲个澡!”收拾干净他再来! 秦晟说完,兴冲冲地冲出去了。 吕颂梨想喊他都来不及,她心想,算了,反正他丢脸应该也习惯了? 秦晟去了院子里,拿了两只木桶,从水缸里舀水。 外面的动静让在厨房里忙活的苏氏走了出来。 “六弟,你这是要洗澡?”苏氏一惊。 “是呢,四嫂~”秦晟的声音很欢快的。 “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洗冷水澡?” 闻言,秦晟整个人一呆。 苏氏继续劝他,“还是别洗冷水了吧?对伤口不好。” 其实苏氏想说的是,伤口不能沾水,最好是不要洗,或者真要洗的话,让六弟妹帮他。但她算了算日子,隐约猜到六弟和六弟妹应该还没圆房,就没说。 “现在还没热水,但是已经在烧了,你再等等?” 秦晟想说洗冷水也没关系。 看得出来他没放弃,苏氏不赞同地看着他,“不能拿身体开玩笑的。小六,你听话,不听话我就把娘喊来,让她和你说。” 秦昭幸灾乐祸,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秦母就在厨房里帮忙烧火,心想,让你没事装受伤。 最后,秦晟洗了把脸,垂头丧气地回屋去了。 吕颂梨一点也不意外。 看他这惨兮兮的样子,吕颂梨就想笑。 她起身上前,拉着他的手,一起坐在床沿上。 “梨梨,我——”他这一坐,床单要不得了。 吕颂梨不在意地道,“没关系,来,咱们说说话。” 秦晟心想,大不了他明天天不亮就起来挑水洗床单! “这次打仗辛苦吗?”吕颂梨仔细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发现他似乎更精瘦了一点,而且眼里有些许红血丝,显然没休息好。 “还好。”秦晟和她说了大概的情况。 说完这些之后,他就有点欲言又止。 吕颂梨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有话就说呀,咱俩有啥不好说的吗?” 秦晟和她说,“梨梨,你知道这回鲜卑领兵的将领是谁吗?” “是谁?”吕颂梨顺着他的话问。 “是拓跋连。” “是他?”他记录的小本本给她看过,拓跋乃鲜卑八大贵族之一,拓跋连此人乃拓跋可汗之子,其人报复心甚强。 “须得防止他杀个回马枪——”他是从侯城撤出去的,侯城有可能遭殃。 秦晟点头,“这事回来前我已经告诉大哥了,大哥也觉得要防备此人,后来大哥好像去和辽东郡尉乐桂才说了。” 吕颂梨思索着这事会给他们带来的影响,等她回过神,发现秦晟正躺在那里发呆。她意识到,秦晟似乎是说完这事之后,整个人的情绪才转为低落的。 吕颂梨也跟着一起躺下,撑着螓首问他,“怎么了?” 秦晟有些闷闷地道,“咱爹身死,咱们家被流放,四哥五哥,都是为了宋氏的江山亡的。如今我们还要为大黎为他们宋氏王朝抵御外敌,捍卫疆土,我心里很迷茫。” 秦晟袒露心扉。 吕颂梨很能理解他现在的痛苦和迷茫,也知道他这情绪不是针对侯城的老百姓,而是针对宋氏王朝。 她决定开解一下他,“我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些。” “我身为你的妻子,现在郑重地告诉你,你做得对。” “俗话说,大丈夫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侯城和辽阳的老百姓们都是无辜的。” “在大是大非面前,咱们应该摒弃成见和私心。” “你觉得迷茫,但你还是去做了,这可能会使你痛苦迷茫一阵子。如果你因为自己的私心,对有可能发生的危机视而不见,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却可能使你后悔一辈子。我很高兴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背负着这么多的人命,往后余生,都将背负着愧疚。 吕颂梨的话,让秦晟豁然开朗。 想通了之后,秦晟迷惑地看着她,他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媳妇儿不像是这样大公无私的人。 相处那么久,秦晟自认为对她还是有一点点了解的。 别人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很有成人之美媳妇儿她是你好我好还是我好,她做事,目的性是有点强的。 秦晟没看出来,这事对她有啥好处。 吕颂梨能告诉他,身为曾经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她是很有主人翁精神的。 她早已将辽西郡看作他们的栖息地,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都是他们的韭菜,不对,应该说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都是他们的子民。 诶呀,就是那个意思。以前鲜卑每年来收割就算了,现在拓跋连竟然想将韭菜连根拔起?这怎么可以! 屋外,秦渝在敲门喊他们出去吃饭了。 吕颂梨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保卫这片土地及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将来一定不会后悔今日之举。” 远在两三百里之外的侯城,最靠近北方草原的村落里,乐桂才正命人打扫战场。 拓跋连被抓了! 他带领的精锐,只有少数鲜卑壮士被冲散了,逃了出去。 乐桂才很高兴,还以为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想不到逃走的大鱼还能再回来! 因拓跋连还没成长到可以独立领兵的地步,其性子也无从得知,故而无从推断其行动。 但拓跋连真的被秦家兄弟料中了,他们不愧是武将世家之子,打仗就是有一套。 拓跋连后悔了,就不该回来的!不回来就不会撞到为了捕捉他而张大的大网里。 天知道他只想杀个回马枪,屠戮几个村庄,发泄一下心中的郁气而已啊。 第229章 谢湛反击 南地,陈府 这会陈府正在举行宴会,很是热闹。 陈家的这场宴会,请来了南地其余五大世家的人。 俗话说,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戏台都搭好了,当然是观众越多越热闹啦。 这会,陈嘉烨正在陈府的金银台上宴请五大世家的家主。此处,视野辽阔,立于其上,陈府周遭景观尽纳眼中。 这时,下人们上了一道名菜霸王别姬。 陈嘉烨见之,眼神闪了闪,知道事成了,不然就该上佛跳墙了。 于是他笑容可掬地给另外五位家主敬酒劝菜。 女眷那边,陈家主母赖氏也得到了事成了的消息,她正盘算着用一个什么借口,将人引至他们所在,好来一出抓奸在床。 赖氏还在用言语引导呢,底下的女眷相熟的,就已经悄悄在打眼色了。 这位夫人趁着拿签子叉水果吃的空档对了小伙伴一个眼神,这陈家,在玩什么把戏? 那位夫人擦了擦嘴,反正不管陈家玩什么把戏,她们打定主意不落单不就行了?量他陈家也不敢同时算计他们南地五大世家! 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外围冲了进来。 女眷们纷纷起身,同时惊呼声四起。 来人喘息着,直直坐在一空位上。 看到来人,赖氏惊得站了起来,谢湛怎么跑出来了?!他出来了,那宝珠呢? 这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湛的状态明显不对,俊逸的容貌,腥红的唇,眼尾微红,衣襟微敞,露出锁骨和修长的颈线。 引得在场被惊着的女眷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赖氏察觉到了,连忙让人上去,想将他扶至别处。 “别碰我!”谢湛的声音音色低哑磁性,态度更是不容置喙。 谢湛的长相无疑是俊美的,加上他身上那股世家子风流隽永的气息,还有掌权之后那内敛的霸气,又遭遇一系列的变故,衍生出的一股子沉郁气息,所有杂糅在一起,如同一杯滋味独特的琼浆,对在场的女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不管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 这时,知晓变故的陈嘉烨也带着人匆匆赶来。 一见谢湛的状态就察觉不对,这事是谁来办的?下手这么重? 办这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小儿子陈谨,可是这会陈谨自己也很纳闷,他下的药,有那么重吗? 谢湛舌抵上颚,强迫自己清醒着,同时微微侧身。 陈家给他下的药是下三烂的药,药量是没问题的。 加重的量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他对自己挺狠的。 谋士五境谋己、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他不敢说自己尽得其精髓,但谋己之道还是尽在掌握的。 谢湛知道,陈家一定会算计到他身上。 其实陈家大可以用两年时间,让谢氏一族慢慢与之融合,顺便观察他,再确定用不用那个计划。 但陈家太急切了。沉寂了三年,他们等不了那么久了。 而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又不是不懂。 察觉到陈家的算计之后,他早就有所应对。 思及此,谢湛面色一冷。 他比陈家想象中还要在意自己的名声,怎么可能让他们给毁了? 退一万步说,他的名声可以毁,但陈家这个筹码不够! 故而,即使他知道自己迟早躲不过他们的算计,他也要让外人知道他是被陈家算计了的。 至此,陈嘉烨知道这戏唱不下去了。 “谢公子,我让人带你下去吧?” “好,麻烦陈族长了。”目的达到,谢湛顺势让陈家的人将他带离此地。经此一役,陈家应该会好好地与他商量了,休想借计逼迫于他。 而陈嘉烨没注意到,其余五大世家的家主们神情各异。 谢湛是被陈家人送回去的,在泡了好长时间的冷水澡,并且看过大夫喝过药之后。 是夜,谢湛住处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直至夜深人情时,一黑衣人出现在他书房。 那人扯下脸上的布巾,五官竟然和谢湛有六七分相似。 只见他大大咧咧地在谢湛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嘲讽道,“谢湛啊谢湛,当初祖父选你弃我,让我转入暗处。我一直不服,我哪里不如你?” 甚至还给他取名为湛,本来是木字辈的,生生用了水字辈。 “现在你看看你是怎么搞的?才成为家主多久,就让谢氏一族被流放了?” 谢湛眉目冷淡,任由他嘲讽。 他这次是阴沟里翻了船。错在步子跨得太大了,出拳之后,防御没跟上。 他当时以为抓住的是一个大机遇,果断地出手,他扳倒了薛怀民,却没想到自己一直在吕颂梨的算计里。 整个事情的发生,反转,都太快了,加上他被人有心算无心,就变成了目前这样了。 决策错了就是错了,他认,但他决不服输! 谢湛这样,来人觉得无趣,“藏在骊山那里的宝藏,我取走了一半。” 谢湛闻言,心痛,谢家几代人私底下累积的一笔财富啊。没想到他刚接掌家主之位没多久,就要动用它了。 这笔财富只有历代的家主知晓,连他爹都不知晓。 他爹资质驽钝,他祖父在确定家主之位会传给他之后,这个秘密就对他爹隐藏了。 “舍不得啊?”来人没好气地道,“你以为在征南军,在孙家手底下,想要发展起来那么容易?” 来人临走前,谢湛出声了,只听他哑着声音道,“谢桅,谢氏一族如今的处境,需要你我摒弃前嫌,齐心协力,才会有未来。” 来人沉默了半晌,才不耐烦地道,“知道了!” 谢桅走后,谢湛依旧在书房忙碌,直到三更天,深更露重了,他才起身回房歇息。 第230章 薛诩钓鱼 “啊——” 赵郁檀被惊醒了,她从床上直直坐起。 整个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又做预知梦了! 上次,她梦到秦珩挥兵西进,然后兵临长安,夫君谢湛率百官打开城门,迎秦兵入城。 这回,她确切地梦到了秦珩做了皇帝。 虽然上次她没梦到秦珩登基的场景,可家中父兄等人都预测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只小有意外,并不算太震惊。 梦里,她身为秦晟这个小王爷兼大将军的遗孀,秦珩这个大伯哥作为皇帝,爱屋及乌,对她甚是优待。 不仅赐赐予她安王妃的称号,还赐予了一座占地宽广,却处处精致的宅子。除此之外,华服美食,金银珠宝,应有尽有,甚至给了她女眷至高无上的权力。 她的身份,人人艳羡,人人争相巴结。 她梦到,自己穿着绚丽的宫裙,手持折扇,前往谢府,看望年少时期的闺阁好友。 王妃的仪仗很是盛大,红绸布几乎从安王府府邸一直铺到谢府,当时的谢家家主谢湛率众迎接恭候她的到来。 也是那时,两人眼神无意中碰触后,她怦然心动。 当日他身着緋色官服,孤身将城门打开,令她印象深刻。 至此,她与谢湛的交集开始变得频繁。 她梦到她和谢湛暗生情愫,最终情不自禁地拥吻,然后被病重的吕颂梨发现。 吕颂梨气急攻心,撒手人寰,是谢湛一力扛下所有,处理了后事,没让她这个安王妃受到一丝不好的影响。 如今,她人还是那个人,但是,谢湛对她的感情不如预知梦中那么浓烈。 赵郁檀不禁怀疑,谢湛是真的爱她么? 这时,恰好谢湛推门而入,来到床边时,看到她是坐起身的,不由得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郁檀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表示没事,谢湛也就没在意,解了衣裳上了榻。 当他的手伸向赵郁檀时,被她阻止了。 赵郁檀有预感,她怀孕了。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 借着十五的月光,谢湛看到了,眸色一深。 谢湛给她盖了盖被子,“夜深了,睡吧。” “今天在陈府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赵郁檀突然问道。 湛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她说一下,算是让她有点心理准备,“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听着他说陈府的事,赵郁檀的心都提了起来,他一说完,她就忍不住问道,“陈府是不是不会就此罢休?” 谢湛沉默。 “你是要停妻再娶,还是娶平妻?”赵郁檀提着嗓子问。 目前而言,陈家嫡女的身份比她高太多了,陈宝珠以及陈家会愿意让她做平妻吗? 那就是停妻再娶? 不,他们是太后娘娘赐婚,不可能停妻再娶,想到一个可能,赵郁檀睁大了眼睛。她突然想到刚才那个预知梦里吕颂梨的下场,赵郁檀有些害怕地往床榻里挪了挪。 谢湛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先是一愣,一开始不明白她为什么害怕,但谢湛多聪明的一个人啊,脑子仅一转,就猜到她在害怕什么。 “别怕,不会停妻再娶的,就是平妻而已。”谢湛只能这么安慰她,因为即使他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两人都无法宣之于口。 但谢湛眸色一深,他没想到一向不咋聪明的妻子都能想到妻死娶继那方面去。 本来,与陈家结盟,就非他所愿。 在谢湛看来,是结盟,暂时地屈居其下。但在陈家看来,就是归附。说法不同,但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对目前的谢湛来说,赵家是姻亲,也是天然的同盟。 他的计策一旦成功,需要用到的人才就多了去了。 赵家有好些可用之才,这些都是现成之才,他想用就能为他所用。总比后面再去外头招揽回来的,不知底细不知要强得多。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实力,不可能再去削弱自己的力量的。 赵郁檀闻言,凄然一笑,她在预知梦里,她取代了吕颂梨,成为了他的妻子。现在她遭遇的这些,难道是报应吗? 谢湛安慰她,“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让你受此委屈。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知是陈家的算计,但为了谢氏一族,为了赵家,我和你少不得都受点委屈。不过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正妻。” 他很清楚,他要是娶平妻,这事直接定性为男女之事,只能作为男人的风流逸事。 但停妻再娶或者妻死娶继,就不一样了,那是道德人品上的污点。 外人可不会管里面是否有什么内情,也不会管什么意外不意外的,只会觉得他到了南地之后,为了攀附陈家,将妻子弄死,将已经是累赘的姻亲一脚踢开。 而且如果赵郁檀不在了,他再娶陈家嫡女,那他和赵家势必形同陌路,甚至会反目成仇。 他既有宏大的目标,那绝不可以有薄情寡义、六亲不认的坏名声。否则,将来谁会愿意追随? 所以,赵郁檀的担心实属没有必要。相反,他还会保护她。 赵郁檀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现在家里都指望她夫君,她知道维持现状对大家而言是最好的,更何况她还有可能怀孕了。 谢湛在陈府遭遇的事,被嵇无银写成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出。 同时,嵇无银还在信中提醒好友,他在北地的消息,可能被陈嘉烨知晓了,让他注意安全。 薛诩接到老友的信,他一边看一边思索,很快就看到了信末。 对于好友的提醒,薛诩冷笑,不是他小看陈嘉烨,便是知道了他的确切地址,他又能拿他怎么样?! 是,表面上,为了找他,陈嘉烨悬赏了他三年,但每每他故意露出马脚,也没见他真的找上来。 怂货! 等薛诩将信倒回去,再次看到好友追问他是不是找到了新的主公呈,薛诩嘴角微微勾起,他提笔开始写回信。 薛诩将之前六少夫人指点过伍仁等人‘如何从投资环境判断买卖能不能做’的论述写上,他觉得这个话题,好友一定喜欢。 最后,在信末添上一句,‘你如果想知道,大可以到辽东郡来,我在龙城等你’。 回了信后,南地的消息,被薛诩汇总好,命人送至襄平,同时送去的,还有连翘散和止痛药的样品。 是的,样品已经出来了。 他一来到龙城,就将制药坊的框架他搭起来。而制药的步骤,六少夫人又写得明明白白,他当时就明白,他只需招揽一些医药方面的人才,就可以开始了。 如今一切顺利,唯独每天的产量不是很高。 第231章 要继续吗 薛诩在龙城不断地下饵,却不知他好友嵇无银接到他的回信后,人都要炸了。 这老东西不当人子!他将自己当成鱼来钓了是吧?故意勾他! 可是,好好奇啊,怎么办?不行不行,不能好奇,好奇就中了那老东西的鬼计了。 但是嵇无银确实挠心挠肺的,他就想知道个答案,好印证心中所想,想知道他有没有猜对! 嵇无银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来回走了几圈,复又将薛广贤的来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特别是信中所写的关于投资环境的重要性的部分。 他身为大商贾,怎么会不懂这些道理呢? 懂这些道理的,买卖一定做得不错。 他又将自己圈出来的名字扒拉出来,他就想啊,加上一一条,薛广贤那老东西新认的主公到底是谁? 但他看来看去都没办法确定,最终只能狠狠地给自己灌了一口茶水,心里不断嘀咕,老东西啊老东西,就不能给他一句痛快话吗?啊! 襄平军屯 吕颂梨洗好澡,回到屋里,却看到秦晟背对着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仰头望月的模样。 他因为受伤,被秦母强硬地剥夺了为吕颂梨提洗澡水的权力。 其实今儿个的洗澡水,全是秦晏提的,秦珩、秦昭、秦晟等人刚打仗回来,秦母有意让他们歇歇。反正这活,他们不在的几天,秦晏已经干得蛮熟练了。 正因为如此,秦晟才生起自己的闷气来。受伤这事,真是失算。好处没有,坏处一大堆! 吕颂梨问他,“你心情好点了吗?” “不好。”秦晟声音闷闷的。 “那你要怎么样才会好?”吕颂梨问他,“你说出来,我满足你,就当作这次你打胜仗的奖励。” 媳妇儿这是要奖励他?秦晟的眼珠子转了一转,就要开口提要求。 “算了,你不用说了。”吕颂梨收回让他点菜的权力,决定奖励强制发放! 秦晟傻眼,他就慢了一点儿,奖励就没了? “媳妇儿,咱别这样行不行?” 吕颂梨去翻柜子,秦晟跟在她身边打转。 只一会,吕颂梨便将茶油翻了出来。 吕颂梨发现现在的人并没有战时保养战后休养等意识。 要知道,打仗是非常累人的,身心俱疲的那种。而高强度的作战,对身体的损耗和透支是很大的。 每次打仗之后,最好能保养一下身体,如果休养一段时间更好,这样才能缓解战争时期高度作战给身体带来的伤害,不会有损寿命。 所以,吕颂梨打算用茶油给他按一下经络。 “脱衣吧。” “脱——脱——脱衣?”幸福来得太快,秦晟反应不过来。 “是的,赶紧的。”吕颂梨去取了一个小碗,将茶油倒入碗底,做着准备工作。 秦晟很听话,飞快地将全身上下的衣裤都给扒了。 最后,他的手放在裤头上,犹豫半晌,又偷偷看向媳妇儿,他还要不要继续呢? 这次出去打仗,他们队里分了几个混人。 他去嘘嘘,其中一个竟然跟着!和他勾肩搭背的,他是敢怒不敢言。 对方嘘完,非要等他。 他嘘的时候,对方往他那里瞄了一眼,然后一脸惊讶,说他厉害,可以称得上是鸡中霸王了。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要不要继续脱?脱光光也好,不脱好像也不错?他以前偶然听见一些大兵在谈论男女之事,说什么半遮半掩比脱光光更撩人。 “亵裤不用脱。” 秦晟闻言,不知道是遗憾还是什么。 “趴下吧!” 秦晟依言照做。 吕颂梨先给他的后背抹上茶油,慢慢开始给他推背,她还不时和他聊着天儿。 吕颂梨推背的技术还不错,按着按着,她发现秦晟呼吸变得均匀了,侧头一看,他睡着了。 吕颂梨先用帕子将他背上擦了一遍,才扯过一旁的被子轻轻给他盖上。 她的动作很轻,但秦晟竟然丝毫未觉,显然是这几天累狠了。 翌日一大早,秦晟就开始精神抖擞地练武了。 秦昭趁机教育偷懒的儿子,“渝儿啊,学学你六叔,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样才能娶到你六婶婶这么好的媳妇。” 他知道这小子最喜欢最崇拜的人是他六婶婶,觉得她手上有大把大把的银子,然后能买很多很多吃不完的糖块……他就立场,长大了要娶六婶婶那样的媳妇儿,然后他就有花不完的银子吃不完的糖块了。 小孩子的愿望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秦晟不,他是冬练腹肌,夏练腹肌! 秦渝疑惑,“可是六叔不是受伤了吗?奶奶昨晚都说了,受伤的人要多休息哟。”六叔真可怜,都受伤了,还得练武来讨六婶婶欢心,唉,六婶婶这样的媳妇儿还是太难伺候了,他还是考虑换个目标吧。 秦昭闻言大笑。 秦晟郁闷,这受伤一事是过不去了是吧?!他一大早练武,就是想告诉他们,他好了,他好了! 再看他三哥,笑得前俯后仰。 秦晟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三哥,单挑,必须单挑! “三哥,我陪你练练吧?你瞧,这次出去,大哥和我都没受伤,就你挂彩了。原因就是你平时操练太少了。” 秦昭笑容僵住了扎心了! “去拿武器吧。”哼哼,当他不知道他看了自己多少笑话? “我受伤了,你赢了我也是胜之不武。”秦昭耍赖。 这下轮到秦晟鄙视他了,说得好像你赢过一样! 第232章 机会出现 襄平军屯 秦家三兄弟打仗归来的第二日,就下地了,流犯是没有休息一说的。 继曲辕梨出现之后,吕颂梨又将铁耙弄了出来。 长长的铁耙出现后,用牛来拉动,碎土、耙土、耙草都太方便了。 这两样农具样品弄出来后,被莫连峰呈交到上面。 此事事关辽东郡秋天的收成,上面的人都很重视。 随后,辽东郡官方召集了所有的打铁铺,加班加点打造这两样农具,然后分发下去,曲辕梨和铁耙普及了整个辽东郡。 就是有点费牛。 整个辽东郡的牛都遭了殃,春耕多年,都没今年累! 这一日,秦家人被莫连峰安排了个播种的活计。 秦家三兄弟这次支援辽阳,都立功了,但因为他们流犯的身份,功劳都记他头上了。 莫连峰就很突然。 现在他看秦家上上下下都特别顺眼,这家人旺他啊。 故而这次春耕,莫连峰给他们安排了播种这个最轻省的活儿。 一般人可分不到这样的好活,更别提他们是流犯了。流犯通常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 但谁让他们太讨人喜欢呢,他就这么安排,咋了? 有意见来和他说! 反正说了,他也不听! 莫连峰巡视了一遍,指出了几个磨洋工的人,最后看了勤勤恳恳的秦家人,暗暗点头,才提着鞭子去了管事歇息处。 吕颂梨分到了一布口袋的稻谷种子,她这才意识到这时种地都是直接播种,还不是先育秧苗然后移栽的种植方式。 他们都是直接播种,然后遇到不发芽的,再进行补种。 通常补种的时候,就已经有点误农时了,故而补种的稻谷收成通常都不蛮好。 对比之下,水稻育苗移栽法,有太多优势了。 一是可以延长生育天数,二是可以减少用种量。 二是延长生育期,增加光照时间,增加产量。 另外,合理密植,最大限度地利用光合作用,同等条件下,能获得更高的产量。 而且育苗后移栽,可以减少生殖期,经过育苗可以提前一个月成熟,便于空出土地,种植下半年的农作物。 吕颂梨决定找莫连峰说说水稻移栽这个稻谷的种植新法。 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知识搬运,让老百姓们增加种地的产量。 从她了解到的信息得知,现在一亩地,稻子亩产竟然只有两三百斤。 要知道这里可是东北黑土地啊,这个产量有点对不起后世的粮仓之名了。 吕颂梨将水稻移栽法和莫连峰说了之后,道,“莫大人何不试试?” 经过了曲辕梨和大铁耙的出现后,在莫连峰眼里,吕颂梨就是一个精通农事的,他很重视她的提议。 但她说这事,干系太大了,那可不是一亩地两亩地的事,弄不好,今秋的收成怕是要遭。 “莫大人只需拿出两三亩地来试试,这个应该不为难。”吕颂梨不是那种急性子的人,一上来就大干快上,试验田嘛,先搞起来。 莫连峰当即拍板,“就依你所言,咱们拿出三亩地来试试,下午育苗的事,你来做指导。” “好。” 晌午,锣鼓声响起,是时候收工了。 流犯们三三两两地来到小渠边上清洗手脚。 “真累啊!”秦昭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嘟囔。 他旁边的另一个人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走了。这秦家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很得管事莫连峰的青眼,惹不起。 旁边的顾璋都无语了,这播种已经是最轻省的活了,连腰都不用弯,你说这话不招恨吗? 秦昭觉得自己无辜极了,他说的是实话啊,他带伤播种,挺累的。 “老三,回去了。” 秦家人也洗好了,秦珩招呼他。 秦昭一回到就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在那里哼哼唧唧的,还指使秦渝给他捶腿。 和儿子哭诉种地的辛苦,趁机教育他,要跟着六婶婶好好念书,种地是没有前途的。 捶完腿,还让他捶腰。 秦晟看不下去了,“三哥,你别不是虚了吧?” 秦昭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胡说,我没虚,你才虚呢,你全家都虚!” 秦晟无语,“我全家不也有你吗?你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秦昭语塞。 就在这时,吕颂梨说话了,“三哥,这日子不会太久了,珍惜吧。” 什么?不是,这话,话里有话啊,秦昭反应很快,“六弟妹,这几日我们不在,你做什么了?” 说话时,他心中生起了一个疯狂的猜测,不会是他们要离开襄平军屯了?但是,可能吗? 一般来说,流犯到了流放地,基本上都是一待就待到老死的。比如他们如今的户籍落在襄平军屯,基本上不会有大的变动了。除非有朝一日,他们恢复身份。 他们流犯的身份,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除非得到皇上的特赦,可这谈何容易?除非他们立下很大的功劳。 吕颂梨笑笑,高手落子,常着眼于困局之外。 “且看吧,应该这两天就会有结果了。” 秦昭只觉得她这笑有点神秘莫测了。 “二哥,六弟妹这几天干啥了?”秦昭直接问秦晏,他们都不在,六弟妹做事一向很有分寸,重要的事,她应该会找二哥商量一下的。 什么情况?秦珩和秦晟都看了过来,甚至连沈二娘、蔡氏、苏氏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秦晏这事,他还真知道。 “你等两天就知道了。”六弟妹要办的事,和他商量过的,当时嫡母也在场,主要是他俩一个二伯哥,一个是弟媳妇,需要避嫌。 六弟妹和他说了她的计划,尽管六弟妹当时说的是去试试,不一定能成。还说此举乃未雨绸缪之举,成不成就在于秦家三兄弟能不能在辽阳一役中立功。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六弟妹的谋略,他觉得很有前瞻性,并且六弟妹心态很好。 她当时就说了,如果此计成了,他们很快就能离开襄平军屯了。 如果不行,就另想法子。 但是她很相信大哥三哥阿晟会在此役中崭露头角。 他当时听了,都不由自主地笑了,她对他们兄弟几个倒是挺有信心的。 秦晏不说,秦昭就死命地缠着他。 而秦晟呢,则是眼巴巴地看着吕颂梨。 他的意思,吕颂梨懂,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回屋后告诉他。 秦晟高兴了,也就不再缠着吕颂梨,跑去挑水去了。水缸里的水不多了,秦家人口多,每天都要挑不少水。 吕颂梨看到后,笑了笑。 这段时间她也没闲着,她早已看清他们秦家的机会,就在郡守贺勋与郡尉乐桂才之间的矛盾上。 当鲜卑军队突袭辽阳时,她就意识到,机会可能出现了。 不管是不是,她肯定要努力去抓住的。就那句话,有枣没枣,她都要打一竿子的。 昨晚他们聊天时,也聊到了乐桂才,秦晟和她说,乐桂才似乎挺欣赏他们兄弟的。 当时她心说,稳了。 可惜了伍仁跟着大部队回长安了,不过刘二喜的办事能力也不差,有他带着墨冰,应该能将事情办下来。因为事情的关键在于砸钱,他们的办事能力决定了被砸的那个人心里的舒服程度。 第233章 爱才之心 襄平城,某个离府衙只有两三条街的院子。 周达、马进等人回来后,睡了足足一天一夜,才算睡够了,然后起来找吃的。 厨房里锅上坐着的屉子有包子,有稀饭,有酱肉,还有一些凉拌野菜,两人进去拿了一些出来,坐在院子里一顿狼吞虎咽。 两人一边吃,一边问留守的兄弟,“你们这段时间在襄平做什么?六少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吩咐?” “我们每天安排两人保护墨冰姑娘去戏楼听戏。” “再两人跑腿买东西。” “最后两三人留守。” 周达问,“怎么回事?” 留守的兄弟就解释啊。 郡守大人贺勋最宠爱的小妾丁雪如,以前是唱戏的,名叫小花仙,现在进了郡守府,依旧喜欢听戏,她是花好月圆戏楼的座上宾。 六少夫人有任务给到墨冰姑娘。 墨冰姑娘如今的身份,是一位二嫁的富商太太。 刘二喜还是原来的身份,一个做大买卖的富商。 墨冰姑娘初婚嫁的是南方富商,刚进门,对方就两腿一蹬,去了。她分了一大笔财产,转头就嫁给刘二喜。经历略复杂,和丁雪如一样喜欢听戏。 墨冰的任务就是砸钱捧着她,和她交好。他们负责保护墨冰姑娘,以及给她跑腿。 这几天墨冰姑娘没少在她身上砸钱,他们跟着也沾了光。 这钱砸下去,成效显著。 几日的功夫,那小花仙姨娘和墨冰姑娘亲亲热热的了。 真让他们这帮大老粗见识到了叫什么感情不够钱来凑。 听完,周达点了点头,“听起来,这几天你们过得挺滋润的哈。” “嘿嘿——嘿嘿——” 留守的兄弟们嘿嘿直笑,他们能说,最近他们跟着墨冰姑娘沾光了,几乎天天下馆子,偶尔外带各家食铺的招牌菜,伙食好极了。 任务也顺利地完成了,如今丁雪如还以为墨冰姑娘是郡尉乐桂才那边的人,或者是走了对方的关系在襄平做买卖呢。 他们甚至还安排了几出戏,让对方领会。 辽东郡府衙后院 郡守大人郑勋背着手,在大堂里来回踱步。他眉头紧锁,整个人显然烦得不行。 宾位上,还坐着另一位客人——乐桂才。 当郑勋踱步第三圈,经过乐桂才身边时,终于忍不住道,“你说你怎么就把拓跋连活抓了呢?”这相当于弄回来一只烫手山芋。 乐桂才闻言,整个人炸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活抓拓跋连,是大家的功劳! 听他这话,他们活抓了拓跋连还错了?难不成推测到拓跋连会杀个回马枪,直接放任拓跋连烧杀抢掠? 郑勋道,“你不懂,你这样,又要再掀战端了。拓跋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拓跋真是拓跋连之父,也是如今鲜卑一族的可汗。 “他鲜卑要是敢来,就打!直接杀了拓跋连祭旗!”乐桂才虎气腾腾地道。 郑勋没好气地道,“打什么,是谁给你的底气?”往年人家秋收后南下,都没打得赢人家,现在只赢了一次,就骄傲上了? 不打?“难道你想白白放走拓跋连?” 郑勋不语,他是打算放松对他的看守,假装让他悄悄逃跑了算了。 乐桂才那个气,就是这样,总是这样,所以才会养肥了鲜卑族,让他们越来越强大。 “拓跋连的报复心极重,不将他打疼了,他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的。”乐桂才郑重地说道。 乐桂才这话,直接让他死了偷偷将人放走的心。 郑勋讪讪,“不然,咱们和拓跋可汗少少地要一点赎金?” 其实他并不赞成这样,这回他们要了赎金的话,来年鲜卑肯定会报复回来的。 一想到这些,郑勋就很烦,大家保持现状,相安无事不好吗?为什么要节外生枝? “郑大人,你相信我,我们有希望能赢的。”乐桂才郑重地说道。 他收兵回来之后,和属下们复盘了些次战役,才发现拓跋连突袭辽阳,应该是打算快进快出的。 是秦家三兄弟用了中间开花的计谋打散对方的队伍阵型,拖住了对方。后面更是针对小股鲜卑队伍,能吃得下就吃,暗处偷袭,各个击破,吃不下就避开。 这才让他带领的大部队撵了上来。 贺勋根本不相信他,只觉得他太过自信了。 “贺大人,不妨实话和你说,这次就是秦珩兄弟二人预料到了拓跋连会杀个回马枪!所以,我想将他们从军屯调任军中——” 乐桂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勋打断了,“我不同意!” 秦家他是知道的,秦家人曾经那么显赫的身份,如今成了阶下囚,还流放到他的地盘来, 如果秦家兄弟是普通人,乐桂才他想提拔就提拔。 但秦家兄弟是流犯,皇上不赦,让他们沾兵权?绝对不行! 他这个人,能力或许不出众,但对朝廷对宋氏王朝忠心耿耿。 他管着辽东郡,最大的心愿就是维持现状,保持稳定。让他重用秦家这些流犯,是万万不能的。 至于任用秦家之后,是不是真如乐桂才所说的,能抵御鲜卑,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他不管这些。 “你为什么不同意?”乐桂才大为恼火,“他们能领军打仗,能与鲜卑对抗,你让他们在军屯做苦力,简直是大才小用!不对,明明是有才却不用。你知道他们这次救了多少士兵以及老百姓的命吗?” 贺勋“不是,他们再有能力,也都是流犯啊。你这样,我很难做的。” 不可否认,乐桂才起了爱才之心。 乐桂才是辽东郡辽阳县人,他是最恨鲜卑人的。 但是他自知身为辽东郡尉,自己的领兵作战能力很一般,无法做到驱除胡虏,只能心痛地看着这片土地年复一年地被鲜卑人肆虐。 现在,不一样了,他对秦家兄弟抱有很大的希望。 秦家世代镇守北镜,一直牢牢地守在北镜晋阳,不让外族越雷池一步。他相信,如果他们用了秦家三兄弟,对辽东郡绝对是有益的。 贺勋态度很坚决,咬死了不同意。 双方不欢而散,应该说是乐桂才很生气地走了。 贺勋的爱妾丁雪如过来书房,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丫环,她在拐角处正好看到怒气冲冲往外走的乐桂才。 她摸了摸自己指尖的宝石指环,若有所思。 第234章 利他利己 乐桂才怒气冲冲地从郡守府出来的事,很快就被吕颂梨知道了。 虽然不知其与郑勋商议的具体内情,但从他和身边人聊起的只字片语中,她还是知道了乐桂才果然向郡守郑勋提起想启用秦家兄弟一事,但是被驳回了。 等大概知晓他是怎么和郑勋说的之后,吕颂梨只能说他真的是不懂方式方法,幸亏她早有准备。 郡守府后宅 丁雪如扭着胯摇曳生姿地走进来,正好看到郑勋板着脸坐在那里。 为了一个秦家,乐桂才很生气没错,但郑勋心里同样很不舒坦。 丁雪如连忙走过去,“老爷,您咋了?刚才我远远地看到郡尉大人怒气冲冲地往外走,是不是他惹您生气啦?” “如果是,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呗,反正他就是个大老粗,说话经常不过脑子的。你可别气坏自个儿的身体才是。” 郑勋开口,“他这次不是说话不过脑子,而是做事不过脑子!竟然想任用军屯流犯,简直不知所谓!” 丁雪如亲手给他沏了茶,让他消气,嘴上却道,“这——郡尉大人不像这么莽撞的人啊。” 郑勋随口解释,“还不是这次拓跋连突袭辽阳,他得了秦家兄弟相助,打了胜仗,就想任用秦家来对付鲜卑。” “郡尉大人这做法确实不对,这秦家是流犯吧?万一出了什么事,不是连累老爷吗?” 这话可就说到郑勋心里去了。 “只是老爷,妾虽然只是妇道人家,但鲜卑凶残,我们是知道的。” “这次听说郡尉大人活抓了拓跋连,如果鲜卑可汗一怒之下,挥兵南下。郡尉大人能抵挡得住吗?” “如果抵挡不住,会不会连累你啊?毕竟您是辽东郡最大的官老爷。那乐桂才自己惹的祸,死不足惜,妾就担心您。” 丁雪如越说,郑勋的脸越黑,他身为辽东郡守,有守土之责…… “我前儿个去戏楼听戏,遇到了以前的死对头,还被她嘲讽了两句,说什么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可把妾气得,这不是咒人吗?” “老爷疼我爱我,老爷您对皇上又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落到那种田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尤其是在这关键时候。郑勋知道,自己对这位小妾还新鲜着,她失宠的情况不存在,那就是后者,他有可能失势了? “那你不教训教训她?老爷给你撑腰。”郑勋搂过她。 “教训了,妾甩了她几个耳光,手都打疼了呢。”丁雪如说着就伸出手来。 “教训得好!” 郑勋说完这句,就陷入了沉思。 丁雪如也乖乖地没说话,瞧,她该说的话说了,该帮的忙帮了,钱就收得心安理得啦。 对郑勋来说,现在鲜卑的问题迫在眉睫。 而丁雪如的话,给了他很大一个提醒。他刚才只顾着和乐桂才对抗了,为了压服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现在选择给到他,听话,墨守成规,被淘汰的可能性很大,甚至有可能立即被淘汰。打点擦边球,阳奉阴违,还有可能保住头顶的乌纱帽。 郑勋很清楚,如果他弄丢了辽东郡,任凭他对皇上再忠心,他头顶上的乌纱帽也丢定了! “难道真的要让乐桂才启用秦家兄弟?”郑勋自言自语。 丁雪如一愣,这事竟然成了?没想那,那叫蒋墨冰的富商太太竟然真有两把刷子。她说的这些,全是学她的。 丁雪如小心翼翼地道,“老爷,其实妾说句心里话啊,要是说错了,您可不能和妾生气。” “老爷保证不生气,你说吧。”郑勋也没指望她说出个啥来。 “我觉得郡尉大人的主意可以用,秦家是流犯,我们应该物尽其用嘛。” “那他们立功又怎么样呢?只要他们的身份一直是流犯,完全不会有威胁。” “他们的身份注定了,我们完全可以做到,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老爷你顶多在给长安的述职年报里提上那么一句,就是对他们的恩典了。” 丁雪如说这话,是完全不了解一个英明神武的武将在军中的号召力和影响力,更别提战神级别的武将了。 偏偏郑勋觉得她说得极有道理。 等翌日,乐桂才被郡守召见,告诉他,为了辽东郡,他可以启用秦家,只一点,秦家兄弟的身份一直是流犯不能改变,除非皇上特赦。 乐桂才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没听错吧?郑勋竟然愿意让他启用秦家兄弟了? 不过成事了就行,至于他说的,秦家必须一直保持流犯的身份,乐桂才心想,大不了物质上他多补贴一点。 乐桂才从郡守府离开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晕呼的。 他之前还以为没戏了呢。 郑勋这个人他多少是有点了解的,为人固执得很,自称忠君爱国,是坚决不会违反大黎律历的。 所以,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乐桂才不知道的是,大多数情况下和人讲道理,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大家立场不同,你说的道理,在对方眼里并不能算道理。 就像昨晚,他觉得自己完全是为了辽东郡的安危提议启用秦家兄弟的,但郑勋显然并不觉得。 当一件事事不关己的时候,任凭你说得天花乱缀,他都无所谓。当事关己身的时候,你瞧他紧不紧张? 还是那句话,要想自己获利,首先必须利他。 人都是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要解决问题,就要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利益关系,并寻找出共赢的方案。 而吕颂梨很清楚,对于郑勋这个人,要么去触动他的利益,要么绑定共同的利益。所以,就有了墨冰这次的任务。 乐桂才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需要他来起这个头,计划才好进行下去。 第235章 割据侯城 这天,秦家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 莫连峰来秦家通知他们,“下午你们不用去干活了,收拾收拾,明天你们就要走了。” 什么?!秦家人吃惊极了。 莫连峰再重复一遍,“给你们一个下午的时间,明天会有人来带走你们的。” 莫连峰的神色里,满是遗憾,他还真挺喜欢这个秦家的,带给他太多惊喜了。不过上面的人要将他们调走,他也没办法。 秦昭的神情里满是佩服之色,厉害了我的六弟妹! 昨儿个才透露他们有可能会离开襄平军屯,今儿个就应验了。 秦晏也没想到,这事还真被她做成了。 “莫大人,这是我之前说的水稻育苗移栽法的步骤,请笑纳。”吕颂梨上前两步,将一张纸递给对方,这是她昨晚连夜写的。 她一边递过去,一边笑着道,“那几亩试验田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莫连峰瞧瞧,瞧瞧,他刚才说什么来着?秦家人做事就是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 吕颂梨等对方接过之后,才低声问道,“莫大人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吗?” 莫连峰左右看看,才低声道,“听说是去侯城。”而且听说秦家兄弟还会被甄选进入军中。 “侯城啊——”吕颂梨点了点头,“谢谢莫大人相告。” 如她所料,乐桂才必会将他们放在侯城的。 莫连峰看了看天色,说道,“你们好好收拾吧,我这还有事,先走了。” “莫大人慢走。”秦珩亲自将人送到门外。 莫连峰走了之后,秦珩突然对秦母和沈二娘说道,“娘,二娘,你们带着大家先收拾行李。” 秦珩环视一圈,被他视线扫过的都知道自己应该乖乖地去收拾行李了。 最后他看向吕颂梨,“六弟妹,你跟我来。” 吕颂梨观秦珩神色隐约有些不对,心中明了,在原著里,她这位大伯哥是能当皇帝的人,不可能意识到情况不对。 “好的大哥。”吕颂梨大概猜到他想和自己谈什么。 其实从秦家下狱开始至今,不对,应该说更早的时候,秦家一系列的事都由她来主导,秦珩就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她一直没出什么岔子,他也就神隐了,现在明显势头不对,他就出来了。 秦珩率先走在前面,吕颂梨跟上。 秦晟二话不说,也紧随其后。 秦家其他人见此,便知两人有极为重要的事要谈。 秦晏和秦昭一起,帮忙清场。 清完场后,秦晏和秦昭示意里面的秦晟出来。 大哥刚才没有叫上他们,就是不让他们参与谈话的意思,而且大哥只喊了六弟妹,没喊六弟,他也属于被清场之列。 秦晟扭头,权当看不见。 他是梨梨最亲爱的夫君,又是大哥的嫡亲弟弟,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吗? 还有,二哥三哥他们这是干嘛?没见他大哥和媳妇儿都没发话吗? 对于秦晟的头铁,秦晏和秦昭兄弟二人佩服地看着他。 头铁是六弟妹说过的词,他们听了,觉得蛮有意思的,现在特别适合此情此景。 秦晟就腻在吕颂梨身边,不仅没有理会自家二哥三哥的暗示,他甚至假装看不懂自家大哥给他使的眼色。 秦珩只觉得脑壳疼,最后发话,“小六,你也出去。” 秦晟“大哥,你让我待着吧,我保证不出声。” 秦珩无奈地看着他。 吕颂梨伸手拍了拍秦晟的手臂,“你先出去吧。” 吕颂梨知道秦珩也是考虑到秦晏和秦昭都在外面,他们仨要是全在里面商量事情,有种将他们排除在外的感觉。 这不利于团结,有些时候,某些细节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 在秦珩和吕颂梨两个人同时发话的前提下,秦晟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以为能瞒得过他吗?他五感敏锐得很,哼! 秦昭嘲笑地看着他,以为他能赖在那里吗? 秦晟懒得理他,他站在远处,眼巴巴地看着屋里。 现在,所有人都出去了,整个屋里只剩下秦珩和吕颂梨两人。 但门是虚掩了一扇,可以从另一半开着的门里,看到其中一人,这也是为了避嫌。 秦珩沉声问道,“六弟妹,你想做什么?” “大哥,为什么这么问?”吕颂梨悠悠地反问了这么一句。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为什么要让秦家前往侯城?”秦珩直接挑明了。 侯城与鲜卑草原毗邻,比襄平危险。他们全家前往侯城,却是实实在在地暴露在危险之下。 另外,就是乐桂才活抓了拓跋连,辽东郡很有可能再起战端。 辽东郡十八县,襄平如何不知道,但侯城以及望平还有无虑县绝对首当其冲。 六弟妹这是实实在在地将一家子人往危险里送啊。 吕颂梨很清楚,冒着高风险,就要有冒了高风险之后的奖励。不然,他们还不如继续在军屯里苟着。秦珩不能理解她的点就在于此。 “大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咱们家前往侯城之后,你和二哥三哥以及阿晟四人会被乐桂才乐郡尉安排进入军中。” 秦珩一怔,然后微微一喜,进了军中,是不是代表着他们有机会…… 但他还来不及开心,吕颂梨就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大哥你以为你们进入军中之后,就能凭借努力和拼命,立下军功,让秦家脱离流犯的身份吗?不可能的。” “就比如这次,你们这次参战的功劳就被抹了。” 如果想让秦家脱罪,就需要郑勋将他们的功绩上报朝廷上报给新帝,那郑勋怎么向皇上向朝廷解释呢? 启用流犯,这可是有违他忠君也就是政治正确的人设的哦。 新帝肯定会第一时间考虑他是不是已经不适合当辽东郡守了。 郑勋之所以答应让乐桂才启用秦家兄弟,就是想利用他们来守卫辽东郡,不记功劳的那种,最好是榨干秦家兄弟的最后一丝价值,让他们死在战场上。 吕颂梨很清楚郑勋在打什么主意,这主意说起来还是她派人引导的呢。 秦珩不解,“那你为什么还要运作,把一家子人弄到侯城呢?” 听起来,全家人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不如留在襄平军屯呢,在这里,至少大家都是安全的。 “大哥,我爹有可能会调任侯城县令。”吕颂梨如是说道。 如果没有好处,她怎么会这样运作呢? 秦珩“你是想让秦家托庇于吕伯父之下?” “是也不是。大哥,侯城,乃至辽东郡,没有兵权是不可能长治久安的。”吕颂梨轻声说道。 政权,她爹已经取得。兵权,就得依靠秦家兄弟了。 吕颂梨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侯城的兵权需要他们四兄弟去努力。 秦珩咀嚼着,兵权政权,集于一身。 “你是想——”秦珩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极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道,“割据侯城?” 秦珩听出来了,他这个六弟妹竟然有割据一方的野心! 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觉得合该如此。 原来如此,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她的所做所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有何不可?”吕颂梨挑眉反问。 第237章 小胜一局 就在秦家收拾行李的时候,顾璋匆匆地来了,他腿上的泥都没洗干净,显然是听到消息就赶回来了。 “你们要走了?” “是啊。” 顾璋就住在秦家院子隔壁,和秦家人混了个脸熟。 但秦家住得偏,加上来军屯时日尚短,和其他人更不熟悉。 顾璋一脸的失魂落魄,他还没来得及——秦家就要走了,这速度太快了。 他本以为有很多机会和他们好好说的。 吕颂梨问他,“你有什么事吗?可以说的。” 顾璋先是迟疑,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然后有点失神地往外面走去。 他不想说,吕颂梨也不勉强,她想到一件事,连忙喊住他,“对了,顾叔,家里有很多东西搬不走,像水桶桌椅等,你要吗?要的话,一会让外子给你送过去。” 秦母听见这话,也赞同地点头,“顾兄弟,东西都是挺好的,你莫要嫌弃。” 大家都不容易,力所能及之处,能帮就帮。主要是那顾璋看着也不像是作奸犯科之辈,只不知道是因何被流放平州的。 顾璋敛住心神道了谢,“我不嫌弃,谢谢你们了。”然后推门出去了,还贴心地给他们关好门。 吕颂梨回到房间后,将薛诩的信看了。 当她得知了陈家宴会上发生的事情时,忍不住摇了摇头。陈家这是使计算计谢湛没有得逞,反被他将计就计,将陈家的小心思摊开了在众人面前,为自己扒拉了一波同情心啊。 对于这个结果,说实话,吕颂梨并没有太过失望。一个计划的执行,其实会出很多意外的。 这个计划她只是开了一个头,就不要要求那么高啦,任何意外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的情况明显是陈家执行不到位的问题,谢湛聪明,反制一下,很正常。 吕颂梨略思一二就明白了,谢湛的将计就计,或者说是反算计,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不想名声被陈家彻底毁了。 思及此,她觉得谢湛还真的挺聪明的。 在知道反抗不了陈家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保护了自己,顺便还让南地五大世家看到了他与陈家的嫌隙…… 人的名,树的影,人活一世,名声还是很重要的,特别是有所图谋的时候。 “陈家要糟糕了,他们最后肯定是玩不过谢湛的。”吕颂梨自言自语。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嘛,是谢湛处于弱势。 只要陈家出手了,尽管结果不如人意。那么,他们双方都必然要绑定的,只是绑定的方式让陈家不太满意罢了。 正因为吕颂梨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得知陈家的计划出了点意外的时候,一点也没慌,一直认为问题不大。 等后面吕颂梨再接到那边的消息,就是谢湛娶了陈家嫡女为平妻的消息了。 这个消息,完全印证了她的推测。 吕颂梨也没指望那点小伎俩能将谢湛致于死地。只想使个绊子,阻一阻他,给他添点乱,拖住他的脚步而已。 要是谢湛知道她此时的想法,肯定要吐血了。 她口中的小伎俩,完全改变了他的计划,以及他自己和谢氏一族的命运轨迹。 如果没有她的插手,南地六大世家,他早已选好要跳的坑了。 谢湛现在很清楚,是吕颂梨坑了他一把。她的小伎俩,相当于将他推进一个坑里。 如果一般人的话,接下来的做法,肯定是努力地从第一个坑里爬起来,再投入所选的另一个坑的怀抱里。 但是他谢湛偏不!因为这样会掉入敌人的节奏里,永远慢人一拍。 吕颂梨将薛诩的信放下,又拿起她爹的信,刚才这信她只看了一半。 她爹在信末骂骂咧咧地和她告状,说谢湛不当人子,为了不让他外放,竟然给她扣帽子污蔑她有谋反之心。 吕颂梨嘴角抽了抽,她心说,老爹,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污蔑? 不过,从她爹这封信的反馈表明了,她防着那一手果然防对了。 她心想,谢湛,我又小胜了一局,承认了啊。 看完信,吕颂梨将之放下,心情颇好地开始收拾行李。 秦家兄弟议事议了半个多时辰这样才散了,秦晟颠颠儿地回到了屋里。 吕颂梨在收拾行李,那封信她看过之后,被她随手放在靠窗的桌子上。 信上提到了谢湛两个字,被他眼尖地看到了。 “梨梨,这信你还看吗?”秦晟拿着信问她。 吕颂梨收拾东西,没回头,“我已经看完了。” “那我帮你处理掉吧?”梨梨,快说好~ 秦晟暗戳戳地将信收起来,打算找个地方毁尸灭迹。 但他想了想,默默地将岳父的信拿出来,放好。他胆子再肥,也不敢烧岳父的信…… “先别忙着处理它——”吕颂梨连忙喊住他。 秦晟惊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信还要留——留着? “梨梨——” 吕颂梨根本就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只道,“你把信上的信息给我抄录一下。” 秦晟连忙答应,“好,我这就给你抄录。我的字很好的,保证给你抄得漂漂亮亮。” 他胸脯拍得震天响,眼睛阴恻恻地看着信,心说,待他抄完,他就将它碎尸万断,哼哼! 说完之后,他就立马开始抄录。 “这谢湛到了岭南那边的流放地,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吗?怎么阴魂不断的?弄出这些动静,肯定是想引起梨梨的注意,卑鄙无耻!” 秦晟嘀嘀咕咕。 “你在念叨啥?” 秦晟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在费劲地收拾被子,他这会已经抄录好了,连忙跑过去,一把夺过她手上的被子,“我来我来!” “好,你来就你来。”吕颂梨顺势坐下来休息,“你刚才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秦晟禁声,在媳妇儿跟前,谢湛的名字,他是提都不会提一点的!他休想出现在媳妇儿跟前! “对了,你们刚才商议了那么久,对于接下来有可能掀起的战端,是不是有了章程?” 第238章 战争手段 听到她的问题,秦晟犹豫着要不要说,毕竟他们商议出的解决办法,其实是有点狠心的。 说起来,法子还是他提出来的,他大哥都还在犹豫要不要用。 吕颂梨疑惑地看着他,“怎么还不说话?” 秦晟心一狠,就说了他们的解决办法。 其实就是一个诱敌深入之计。 鲜卑太自大了,不给他一记痛击,他们那种以为在辽东郡,能为所欲为的心态就不会转变。 要实施此计,是需要放饵的,不然如何诱敌? 这些饵料,其实就是人,要完美实施此计,需要牺牲,而且这个牺牲还不小。 “梨梨,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心狠?”秦晟小心翼翼地问。 吕颂梨很理智地道,“慈不掌兵,对付鲜卑,辽东郡真的需要一场大胜。”还是那句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孙先生曾说过,战争是挽救危机的手段,也是制止战争,消灭战争的途径。以战止战,就是会有牺牲的。 大黎辽东郡这边,多年与鲜卑对战下来,辽东郡兵力势微。 诱敌深入之计就是利用鲜卑对辽东郡兵的既定印象,去施展的。 如果鲜卑大军压境,他们辽东郡没办法做到有效的抵抗,辽东郡的老百姓们一定会被报复的。 既然注定是要有牺牲的,那就尽量让这些牺牲变得有价值。 “等等。”吕颂梨觉得不对,她将秦晟上下打量了一遍,“这计,你想的?” “梨梨,嘿嘿——”秦晟就笑啊。 吕颂梨心想,难怪刚才有点粘人反常。 “到了侯城,见到乐桂才,非迫不得已,勿献此计。” 计策是可行的,但这里不是秦家镇守多年的北境,将士们对秦家非常信服。 在辽东郡,秦家兄弟刚加入军队,谁会服气他们?而且此计有点毒,秦家兄弟在辽东郡威信不够…… “行,这话我会和大哥他们说的。”秦晟自然知道此计乃一个中下之策,非不得已最好别用。 “也不一定能打得起来。”吕颂梨若有所思地呢喃。 战争是政治的继续。治理国家,政治是首要的因素,只有用正常的政治方法达不到目的时,才使用特殊的战争手段。 治理地方,亦是如此才对。 海南郡,番禺,陈府 陈嘉烨看着眼前的青年才俊,“你与宝珠共处一室是事实,当日那么多人在场,宝珠的名声也因此而变差……” 谢湛闻弦知雅意,“族长,我可以负责。”这句说完,他话音一转,“但是,我和内子乃太皇太后赐婚,不能停妻再娶。” 意思就是,平妻和媵妾,你们二选一吧。 陈嘉烨一噎,他早就知道是这样了。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谢湛,他就不信他不知道自己的意思。 这桩婚事虽是他们陈家上赶着的,但谢湛以为就不是买卖了,就可以怠慢他们了? 岂知谢湛却接着往下地道,“内子怀孕了,本不应该这时迎新人入门的,但这意外都发生了,该我负的责任我不会逃避。” 陈嘉烨吃惊地看着他,赵氏竟然怀孕了? 他陈家嫡女嫁给他为平妻已经够委屈的了,且不管赵氏长不长命,单说日后出生的孩子,还要屈居于赵氏之子之下? 谢湛本意就是想利用妻子怀孕一事,劝退陈家,想让其打消强行与他绑定的念头,哪知道陈家那么急切就算计了他…… 不过这事于他而言,有利有弊,还不算太差。 最终,陈嘉烨妥协了,他语重心长地道,“阿湛,我将宝珠嫁与你,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之后,我会尽力帮助你们谢氏一族,你也要努力才行啊。” “世道艰难,我们陈家在南地,本就排名最末。又这么帮你帮谢家,得花掉族中不少资源,族人肯定有所非议,我压力不小的。” 谢湛当即表忠心,“湛定当尽力为咱们陈家谋划,万死不辞。” 稍晚,陈氏一族嫡女下嫁曾经长安谢氏一族的麒麟儿谢湛的消息刚传出,谢湛就被赵家人找上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文宽夫妇和赵明楼。 罗氏一来,就进去陪闺女赵郁檀了。 整个厅里,只剩下谢湛和他岳父以及大舅哥。 赵家人显然这小半年里吃足了苦头,每个人脸上都可见地瘦削和苍老了一些。 “你要娶陈氏嫡女为平妻?”赵文宽问。 谢湛自然得将事情和赵家解释一番,提及自己的苦衷,同时表明他无意娶平妻,“我与阿檀乃太皇太后赐婚,且她现在又怀了我的骨肉,我如何能负她?” “岳父,大哥,如今形势比人强,我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赵家父子默默地听完,赵文宽朝他点了点头,“记住你今天的话。” 到了流放地,他们赵家过得极苦。显然,南地六大世家,乃至一些中小势力,没有看得上他们。后面生活和工作上得已改善,还全都是沾了他这女婿的光。 很明显的,陈家家主对他这女婿极为赏识。 赵家现在根本不能与之相较,而且赵文宽更害怕的是他将赵家撇下。 赵明楼突然说道,“阿檀我们将她带回去小住一段时间。” 谢湛点头,“可以,好好保护她,让她不要多想。” 赵明楼审视地看着他。 谢湛坦然地与之对视。 最终,赵家将赵郁檀接走了,谢湛让人给赵家送去了不少物资。 这会,谢湛已经知道长安那边,吕德胜顺利外放了,外放之地还是平州辖下四郡之一的辽东郡东北处的侯城。 他能看清,新帝宋墨将吕德胜放于此处的深意。现在就且看吕家和秦家能否在辽东郡保住性命站稳脚跟了。 局势的变化,让谢湛心中生起一股紧迫感,他觉得自己发展还是太慢了,要加快步子了。 他随即拟了一个名单,名单上的人,是第一批他要借助陈氏力量带出去的族人。拟完之后,他想了想,最后还添上了赵明楼的名字。 名单上的人数不多,就五六人。 他预备了名单上的人会被刷下来一半。 他初步估计,能有一半顺利出去的话,就是成功的。 第239章 父女重逢 对于拓跋连全军覆没,只逃出数十人,连本人都被辽东郡将领活捉一事,拓跋可汗连同鲜卑高层先是震怒,震怒之余,便是丢脸,这事实在是太丢脸了! 但是这事丢脸也得处理啊。于是鲜卑王庭发话了,直接威胁辽东郡郡守放人,不然就要兴兵南下! 宣言一出,如今的辽东郡是一副风雨欲之势。 吕颂梨一行人出发前,乐桂才只匆匆见了他们一面,脸色很不好,满脸的紧绷和疲惫。 这脸色针对的不是秦家兄弟,而是目前辽东郡一触即发的局势。 鲜卑王庭的态度,给了辽东郡很大的压力,作为活抓拓跋连的将领,乐桂才更是首当其冲。 吕颂梨一行人出发侯城之前,她送出一封信给周达马进等人,让他们快马加鞭送至龙城给薛诩。 整个辽东郡顿时陷入了一种焦灼中,老百姓们连地都无心耕种了。 “要打仗了,鲜卑大军又要打过来了。” 老百姓们简直吓尿了。 吕颂梨一行人北上的时候,在路上就遇到不少老百姓们挎着包袱,扶着老人,拉着孩子南下的,要么就是往辽西郡或者玄兔郡去的。 如果战事一起,最靠近北方草原的侯城、望平、无虑县,必然是会卷入其中的,成为战争肆虐之地。 如今能跑的老百姓都跑了。 看到这一幕,秦家人都很沉默。 “没想到老百姓如此畏惧鲜卑。”吕颂梨忍不住感叹。 她生长在和平年代,没经历过国家积弱的时候,记事之后,国家就在慢慢变强了,穿越的时候,她的祖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国家,再无人敢犯。 看到这一幕,她在心中默默地致敬先辈。 不说后世,就拿前面几个朝代来说。 秦汉皆强亡也,强秦强汉最巅峰时期,威服四夷。秦朝就不说了,汉朝最强盛的时候,几乎将周边外族的户口本全都削了一遍。 剩下的三瓜两枣,瑟瑟发抖。汉人动不动就汉军将至,勿动,动则灭国。是何等的威风自豪。 谁曾想,现在情况却调了个个儿? 一路上无聊,吕颂梨便和孩子们说起强秦强汉来。 秦晟默默地将她的话听进心里,将来若有机会,他定要重现强汉之风。 对于秦葭秦涵这些孩子们来说,有了前面流放的经历打底,他们不喊苦不喊累。 至于秦母蔡氏苏氏等女眷,她们觉得,只要能和家人在一起,这些都不算什么,她们不觉得苦。便是苦,也是有盼头的。 侯城 县令郑桥正在府衙跳脚。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就些意外就不能晚个十天半个月的吗?就不能等他完成交接,离开之后,再搞这一出吗? 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怪那该死的拓跋连,要不是他为了一个女人突袭辽阳,就不会被抓,他不被抓,就没有鲜卑王庭扬言挥兵南下一事。 那他就能安安稳稳地等着交接!天知道,他真的好想包袱款款地跑路啊! 现在,拓跋连那该死的,自己被抓了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无辜。这畜生,真是死不足惜啊! 郑桥在心里对拓跋连破口大骂,骂完之后,面对现实时,是真的是欲哭无泪。 他扒拉着指头算,新县令从长安出发,究竟得多少时日能赶到侯城和他交接。 可他越算越绝望。 官员外放,通常都是拖家带口的,朝廷方面也是给足了时间。 不说来人按正常的脚程算,在近期没法抵达侯城。 就算快到了,如果他是吕德胜,看到这局势,也得停下来不走了,等事情过去再决定要不要来。 在大批老百姓们包袱款款南下的大趋势里,吕颂梨他们一行人,逆流而上,这样的壮举,硬是引来好些老百姓们同情的目光。 在老百姓眼里,他们就是去送死的。 吕颂梨一行人…… 侯城和襄平只隔了两个县,他们不日就抵达侯城了。 他们被分配到了侯城的军属营地,分到的房子是最外围的,也是整个营地里最不好的。 因为他们秦家有四人会进入兵营,故而他们分到了四大间屋子,都是紧挨着的。每一间大屋还附带着两间小的屋子。小屋子虽小,但收拾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 秦珩将自己那间大屋让给了秦母,他去住了小屋。 此时,侯城军属区的气氛也很紧张,吕颂梨他们搬进来时,军属们都是步履匆匆的,经过时只是打量了他们一两眼。 吕颂梨心中也挺焦急的,她有良策,实施得当,能兵不血刃地解决眼前的危局。奈何能实施的人都不在。 就在大家忙着收拾住处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是秦晟去开的门。 “梨梨,快来——”秦晟想了想,又喊道,“大哥,你们也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吕颂梨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薛诩,“薛先生,您来了?真是太好了!” 她的信刚送出不久,薛诩竟然来得这么快?吕颂梨算了一下脚程,她的信,快马加鞭,顶多也就刚到龙城吧。她以为自己还得再等两天呢。 不过,薛诩来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等她爹一来,他们不管是出使鲜卑,还是与鲜卑谈判就名正言顺了。 “不止我来了,你看看谁来了?”薛诩说完,就让开了身子。 当那熟悉的身影出现时,吕颂梨惊喜地瞪大了眼,“爹!” 吕德胜“闺女!” 吕颂梨她没想到她爹那么快就抵达侯城,这真的太意外了。 薛诩在一旁微微一笑,他们先到了襄平,从留下的马进等人口中得知他们被调往侯城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追赶他们。 吕德胜也很激动,有三个月了,他们父女终于相见啦。 他打量了一眼,没有很瘦,脸色尚可,还算不错。 吕德胜和秦母以及其余的秦家人一一打过招呼。 秦母请他入内休息,被他拒绝了,“时间紧急,我先去侯城府衙和现任县令陈桥做一个交接,拿到县令的印信,将身份落实了再说。” 吕颂梨也知道正事要紧,“爹,你接任侯城之后,顺便给薛先生弄一层官方身份。”这个有用。 “好。” 周达领着几位弟兄亲自护送他前往侯城府衙。 第240章 分析痛点 吕德胜的到来,简直让郑桥喜出望外。 一确认了吕德胜的身份,他便以平生最快地速度办理好交接事宜,需要他配合的,半点不拖拉不推辞。 吕德胜但凡对侯城有任何的疑惑,他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只花了半个小时,就交接完毕,无比地丝滑顺利,这是大黎史上最快的交接了吧。 衙门里的人都知道自家县令大人急于将屁股下的位子让出去,全都无比地配合,因为他们也想跑路。 最后一步完成时,郑桥痛快地将县令印信交给吕德胜。 手中的烫手山芋一扔出去,郑桥是一身轻松,“谢谢你,吕大人,谢谢,你是好人。”救他于水火呀。 郑桥说完,也不管吕德胜的回答,然后火速地带着家人心腹离开了。 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回去后只让家人收拾了值钱的东西,剩下的家具家什等物懒得处理,他留下话,慷慨地送给吕德胜了,还说吕大人要是不要,扔了就行。 “等等——”吕德胜喊了一下对方。 但郑桥闻言,跑得更快了。 吕德胜……他只是想和对方说声谢谢,用得着跑那么快吗? 郑桥走了,还顺便带走了自己的心腹班底,他们也愿意跟着离开就是了。哎玛,这侯城太危险了,能跑还是赶紧跑吧。 整个衙门,只剩下吕德胜一个光杆司令,不对,县丞还在! 县丞郭春生没走。 吕德胜瞧他,刚才交接的时候一直很配合,不像是那种事多的,留待观察。 这时,吕德胜不慌不忙地掏出县令印信。 郭春生立即给他递上印泥。 吕德胜举着印章瞅了他一眼。 郭春生这会见吕德胜看他,他连忙朝他友好地笑笑,努力地释放善意。 吕德胜撇了撇嘴,是个识趣的,留着吧。然后他移开眼睛,不想看他这张老脸。 他在两份任命书上先盖了上戳,然后再一一填上名字。 郑桥带走了县尉和主簿。吕德胜就就让徐正和薛诩上!其余的人,他没动。主要是带来的人手不够。 在吕德胜前往侯城府衙办理交接的时候,薛诩被请了进屋,其余人也都去了各屋暂时休息。 吕颂梨一坐下,第一句话就是,“薛先生,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薛诩人在龙城,却一直留意着襄平这边的消息。 从得知六少夫人的父亲吕德胜调任侯城当县令,而秦家也被挪到侯城后,他的心情一直很激荡。 他看懂了六少夫人的布局,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侯城的时候,她却在危机中出手,堪称激进又大胆。 正因为看懂了,所以他来了。 “六少夫人是不是在忧虑目前的局势?” “是的,目前的局势,一触即发,我要阻止鲜卑兴兵南下,我要让这场仗打不起来。薛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她的神情很郑重。 吕颂梨直接称我,而非我们,那么这个人情,就是她个人欠下的。同时,这也算是她对薛诩的承诺。 当然,如果她还不上,秦家也会兜底。 这话正中薛诩下怀,只见他毫不犹豫地道,“好,六少夫人,薛某来帮您!需要薛某做什么,你只管吩咐,薛某愿效犬马之劳。” 秦晏提出怀疑,“鲜卑王府只给出五天的时间,来得及吗?而且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了。”这阵势怎么看都像是战事要一触即发了。 “试试看。”吕颂梨和薛诩相视一笑。 “六弟妹,你倒是给说说啊,怎么试?看样子,你和薛先生都明白了,一切尽在不言中,但小六还不明白,你不能欺负——不聪明的人不是?”秦昭在一旁催促,同时看向一旁眼睛亮亮的秦晟。 他话音刚落,就被秦晟打了一下。 秦晟朝他怒目而视,说谁不聪明? 其他人忍俊不禁。 吕颂梨悄悄拉了秦晟一下,笑着对秦昭说道,“三哥想知道?” 什么叫现世报,这就是。 秦昭苦着脸,他能说不想知道吗?他确实想,但这么一承认,不就承认了自己也不聪明? 秦昭最后认命地点了点头,“想知道。” 秦珩和秦晏两人都忍不住摇头,老三啊老三,你明知道六弟妹聪明,你还当着她的面欺负小六,不是找削吗? 吕颂梨点了点头,对薛诩说道,“薛先生,麻烦你和他们解释一下。” 薛诩罢罢手,“不,我怕自己考虑不周,还是六少夫人您来和大家伙解释一下吧。再者,薛某也想听听六少夫人的高见。” 吕颂梨想了想,道,“也行,那我就来说说吧。” “大哥、二哥、三哥、阿晟,还有薛先生,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场仗能不能打得起来的关键,其实就在于拓跋可汗。” 众人点头。 吕颂梨继续往下说,“所以,我们要站在拓跋可汗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说到底,还是得为客户解决他的痛点啊。 “对于拓跋可汗来说,这场仗要不要打,是不是必须打,打的话该怎么打,都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而拓跋可汗,又是可以被影响的。这里,便是我们可以操作的地方。”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发现思维都被缕得很清楚了。 大家都看向吕颂梨,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大哥、二哥、三哥、阿晟,秦家镇守北境多年,应该知道北方这些游牧民族,都是秋后才南下的。春天就南下的,很少吧?” 秦珩等人点了点头,北方的游牧民族确实很少在春夏之季兴兵的。 “鲜卑如果兴兵,是为了拓跋连,真打起来,鲜卑能得到什么,会损失什么?咱们从这两方面去考虑。” “先说鲜卑的损失。一年之计在于春,如今是三月份了,我们辽东郡这边忙着春耕,鲜卑难道就不忙着放牧吗?” “俗话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兴师动众的话,鲜卑那边势必要耽误春天的放牧,这损失是难以估计的。” “况且他们一兴兵,耽误自己放牧的同时,也耽误了辽东群的春耕,他们一向视辽东辽西、右北平郡等几个地方为后花园。如果辽东郡耽误了春耕,那他们秋后可抢掠的地方就只剩下两个郡而已了,这怎么可以?” “这是最直观的损失。咱们接着往下推,就算他们打了胜仗,又能得到什么呢?得到辽东郡这一片城池土地?他们会耕种吗?不会。他们缺地吗?其实不缺。” “故而,一旦战争的时间拉长,他们耽误了春天放牧,辽东郡又是他们连年南下掠夺之地,他们在此收获不丰是肯定的。最终必将导致这样一个后果,他们的补给必成问题,甚至部族过冬都是问题。” 秦珩若有所思地道,“要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得继续以战养战。如此一来,就太尾大不掉了。” “对,大黎可以不怎么管平州这一带。但是鲜卑敢染指中原腹地,朝廷必不会放任的。” 第241章 大有可为 “六少夫人,你忘了,鲜卑还有另外一个成果的。”薛诩笑着提醒。 吕颂梨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的,拓跋王子们还得到一个拓跋连回去和他们一起争夺可汗之位。” 秦家兄弟憋笑,这算什么成果? 拓跋可汗,可不止拓跋连一个儿子,拓跋连还有几个兄弟的。肯定不是所有兄弟都真心实意地想将他救回去的。 吕颂梨叮咛,“薛先生到了那边,一定要好好地紧着以上几点,为拓跋可汗排忧解难啊。” 薛诩应下了,“六少夫人放心,薛某去了草原,一定会找到人,将以上的分析传到拓跋可汗和诸位王子耳中,不辜负六少夫人如此费心地为他们打算。”这些都是他们可以利用的点呢。 秦晏还是觉得疑惑,“这些道理,即使后续的影响不懂,鲜卑王庭他们难道不懂影响春牧的后果吗?那为何还要放话,给出五天的时间让辽东这边放人,不放就要兴兵南下,他们就不怕辽东郡这边不放人或者真的把拓跋连杀了?” 吕颂梨解释,“这五天,其实是给大黎的时间,鲜卑那边,需要看一看大黎这边的态度的。” 相当于德州扑克的牌局上,对方梭哈了,就看辽东郡这边敢不敢跟了。 双方的较量,必然你来我往的,除非可以一拳就打死对手,不然还是得根据对手的反应来判断接下来的行动的。 秦晟帮腔,“二哥,大军的集结是需要时间的。” 这个大家都懂。 吕颂梨灵光一闪,她突然想到一点!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拓跋可汗也不想打。” 她这话,让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这个推论就有点让人难以置信了。如果拓跋可汗不想打这场仗,鲜卑王庭为什么要放出那样的话来? 薛诩闻言一愣,仅一瞬,他就有所明悟。 吕颂梨之前一直在琢磨着鲜卑王庭给出的这个时间,总觉得不大对,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对方要逼迫辽东郡,给出的时间大可以更短一些。若真想出兵,给长一点时间,麻痹他们。 吕颂梨抵掌,“这就对了!我之前说过,战争从来都是为了实现政治目的的。” “在拓跋可汗还健在,儿子又很多的情况下,为了一个拓跋连,兴师动众,他还不配。”主要是这场仗打下来,好处少,弊端倒是挺多。 现今的拓跋可汗,是个有大野心的人,本身也很聪明,非短视之人。 如今这个解释,就解释得通了。 “薛先生,这事大有可为。”吕颂梨很振奋,他们这时才算是找到了解危局的关键! “是的。”薛诩紧跟着点了点头。 不是,怎么就大有可为了?秦家几兄弟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们没离开啊,怎么像是少听了一大段话? “六少夫人,不如我俩同时写一两个字,交换,看看是不是想的一样?”薛诩提议。 吕颂梨先对秦珩等人说道,“大哥二哥三哥,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此事极为关键,容我卖个关子。” 秦珩等人都表示理解。 她才对薛诩说道,“来吧。” 秦晟连忙给他们备上笔墨,但是给薛诩的他是随便一放,为吕颂梨准备的,他就弄得妥妥当当的。 薛诩嘴角抽搐, 没多久,两人就写好了字,然后相互交换。 只见两张字条上,分别写着‘台阶’‘面子’二字。 两人相视而笑,定计。 薛诩心中感叹,六少夫人,小小年纪,对人性的洞察和拿捏,已臻化境。 待两人重新坐下后,吕颂梨说道,“薛先生,这一趟你还是要走的。我们要利用好这一段黄金时间。” 薛诩点头,他已经明白要怎么做了。 然后吕颂梨扬声道,“陈管家!把东西拿来!” 陈管家刚才和她说,她爹将她的嫁妆也带来了,就是那两匣子秦家给的宝石。 她的嫁妆大都折损在秦家被抄家时,除了这两匣子放在娘家没带过去的宝石。 本来她的嫁妆是不在抄家之列的,谁让当时秦家的家产对不上数呢?所以,气疯了的乌大人直接不讲道理了。 陈管家进来了,手中拿着一匣子宝石。 吕颂梨示意他拿给薛诩。 薛诩双手接过,他明白了,这一趟,他就是去花钱的,往那些关键人物身上砸钱! “六弟妹,等等——”秦珩喊住了他们,对秦晏点了点头。 秦晏出去了,没一会,同样带回来一匣子珠宝宝石,只是成色比她的略次一点。 这次他们秦家跟着回去长安的亲卫也带回了一笔金银珠宝。 “薛先生到了草原那边需要打点的话,用我们的吧,六弟妹,这匣子珠宝你收起来。” 薛诩看向她。 吕颂梨摇头,“还是用我那一匣子吧,薛先生要打交道的都是草原那些身份较高的人,普通成色的宝石不如精品好使。”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要是过意不去,这匣子宝石给我吧,不过以后我可能会变卖掉哦。”以后用钱的地方会很多。 “那就听你的吧,至于你说的变卖,东西给了你,就随你处置了。” 秦晟的耳朵竖得高高的,媳妇儿是缺钱了吗? 吕颂梨对秦珩等人说道,“大哥,你们这边也要做好准备。” 此计,她是有八成把握的,但任何计划都有可能出现意外。如果他们的计划若得拓跋可汗不满,对方极有可能会派出精锐快进快出,给辽东郡一个教训。 秦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吕颂梨在犹豫,要不要将炸(药)弄出来,以助秦晟等人。 但她想了想,还是否了,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现在的他们还是太弱小了。 炸(药)一出,便会让他们从冷兵器时代,直接进入热武器时代。 这玩意一旦大规模地应用到战场上,后果太难控。即使要拿出来,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第242章 玩这么大 在等待她爹回来的时间里,薛诩和她聊起龙城那一摊子。 龙城那边基本进入了正轨,他离开的时候,是交给了萧坤负责。 萧坤这个人吕颂梨知道,为人比较沉稳,之前一直跟在秦晟左右,也是当初侦察队比较冒头的几个人之一。 薛诩既然能将那一摊子托付给他,由他负责,对此吕颂梨还是比较放心的。 这时外面响起声音,“回来了!吕大人回来了!” 吕颂梨闻言立即站起来去迎接,秦晟极有眼色地赶紧跟上,其余人也站了起来。 吕颂梨扶着他的胳膊,来到主位上,“爹,您辛苦了,累了吧,快请坐下。” 秦晟立即给他端上茶水,“岳父,请喝水。” 吕德胜瞧了他一眼,还算有眼色。 吕颂梨也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吕德胜接过杯子,喝了足足一杯水,真的是累死他这把老骨头了。 “爹,交接完了吗?”吕颂梨算了一下时间,这速度还挺快。 “交接完了,一切顺利得很。” 吕德胜美滋滋拿出印信和两份任命书,从此刻起,他就是侯城县令了。 吕德胜神色难掩得意,这个侯城县令,得来的好不容易呢。 秦珩等人都感觉到了他拳拳的爱女之意,为了闺女,从长安城外放到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边境来。 吕颂梨拿起那两份任命书看了一眼,将其中一份任命书递给薛诩。 薛诩接过,垂眸看到任命书上写着,任命薛诩(薛广贤)为侯城县衙主簿…… 他心中不由得感叹,之前他为陈家效力十多年,陈嘉烨可从来没想过替他谋一个官身。他现在才为六少夫人效命不久,就已经晋身官家了,虽然这只是非正印官的属官,但也是官不是? 他当即起身,“吕大人,六少夫人,世子……前往草原一事,宜早不宜迟,时间紧迫,薛某得启程了。” 吕颂梨也起身,“吾等在此预祝薛先生诸事顺遂,马到功成。” 秦珩喊人,“周达,你点几个人,护着薛先生走一趟草原。” 周达“诺!” 薛诩最后朝他们点头致意,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 吕德胜没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啥事了? 吕颂梨随后和他解释了薛诩前往草原的任务。 末了,她说道,“爹,薛先生走的是暗线,起的是暗中辅助之作用。” 吕德胜懂,这个他懂,他之前在长安养的水军,就是这样玩的。暗地里推动舆论,明面上再定点攻击,只不过这次的主战场是在草原而已。 吕颂梨直接开始了后续的布局,“爹,这事能不能成,还得看您这边。” 吕德胜“闺女,你别这么说,爹觉得压力大。你别忘了,爹目前只是一个侯城县令,辽东郡还有郡守,再往上,辽东郡可以说是隶属平州,上头还有刺史。”鲜卑兴兵南下这样的大事,他做不了主哇。而且朝廷那边必有响应,也不会让他做主。 吕颂梨笑着安慰他,“爹,这事你能做主的,你是侯城县令,同样有守土之责。”既然有责任,那就应该有相对应的权力。 要知道她爹在成为侯城县令之前,可是御史大夫,越一点点权,怎么了? 而且她爹要插手的话,料想辽东郡郡守郑勋应该不会有意见的。 吕颂梨猜对了,面对复杂的辽东局势,鲜卑的强势要人,吕德胜的强行插手,郑勋的反应,就像是鸵鸟一样, 仅仅只是将情况上报而已。 对吕颂梨来说,解决危局的关键必须在她老爹身上。现在不在不要紧,她一定要帮她老爹拿到谈判的主导权与话语权的。不然,她的计划就会变太不可控。 吕德胜听起来有那么一点道理。 “行吧,闺女,要怎么做,你说吧。”吕德胜慷慨激昂地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就陪闺女玩一把,反正闺女总不会害他。 时间紧急,吕颂梨就不讲客气了,“爹,你先以侯城县令之名,给辽东郡郡尉乐桂才去信,说有事相商,邀请他前来。” 第一步,先把己方的人员拉起来再说。 “他要是不来呢?”他一个县令,人家是郡尉呢。 “他会来的,你告诉他,在不释放拓跋连的前提下,你有办法平息这场风波,让这场仗打不起来。他一定会来的。” 其实,她的计谋要是成功了,还是得将拓跋连给放了的。但是,先把人骗来,不对,是哄过来再说嘛。 先让乐桂才将拓跋连的使用权授权给他们,这是先决条件,不然鲜卑能和他们谈判? 吕德胜他有这个本事吗? “闺女,你真有办法?”别大话讲出去了,最后不行,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烧不起来,就丢老脸了。 颂梨肯定地道。 “那行,这信我写!” “爹,接着,你再以侯城县令的名义,给望平和无虑县的两位县令发去一纸公函,邀请他们来侯城,就说一起商议退敌之计。” “他们会来的。等他们了,咱们再以辽东郡或者朝廷的名义与鲜卑进行谈判。”谈判集团的成员她都已经定下了。 现在这两位县令面对如此危局,想跑又跑不了,估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凡有一丝机会,他们都不会放弃的。更何况她爹在长安的名头甚大,他们会想来看看的。 “闺女,咱们玩这么大?”吕德胜问,有点害怕怎么办? “爹,咱不怕啊。”这不是无解之局。如果真没办法解决,她也早带着大家跑路了。 吕德胜想了想,“那辽东郡郡守以及平州刺史怎么办?”真要谈判,绕不过他们的。 “郑勋不用担心。至于平班刺史,看看能不能阻一阻他。” 玩大了,玩大了。 “闺女,你悠着点啊,别玩那么大,爹的小身板有点扛不住。”吕德胜声音颤抖。 他在长安城,先帝在时,是先帝给他的底气。先帝不在了,他给的免死金牌还在,他也有底气瞎搅和。现在,啥都没有,一上来还玩这么大,说实话,他有点怂。 “爹,放心,闺女不会让你这百十来斤交待在侯城的,侯城还不配。”吕颂梨安慰他。 秦家兄弟长见识了,原来长安城,让大臣们闻风丧胆的吕大人,在闺女面前是这样的。 不过六弟妹这玩得确实有点大了,揽权夺权,欺上瞒下,全都齐活了。 她的大胆和魄力,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六弟妹,有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你只管吩咐。还有马进等人手,随你调用。” 不会客气的。 对吕颂梨来说,机会只有一次,这机会实在太难得了。过了这关,侯城就是他们的了。 至于之后朝廷那边知道了,会如何? 不成功的话,她爹就是狗熊。她爹已经外放了,要是侯城有失,新帝宋墨不会再给她爹机会的。成功了,她能将她爹打造成民族英雄!连朝廷都得捏着鼻子嘉奖她爹! 第243章 拉人入伙 望平县衙 县令陈平在正堂里来回地踱步,眉头紧皱。 一旁的主播李旦心中腹诽,大人,你就是转个十圈八圈的,没办法还是没办法。求别转了,除了把他转头晕了,啥办法也没有想出来。 陈平来回转了三圈又三圈了,最后只剩下长吁短叹,“旦啊,你说老爷这官是不是要做到头啦?”战战兢兢这么多年,这回可能要栽了,这次的情况很不一样啊。 李旦是他的书童,两人一起读书,后面他当官,就给他弄了一个主簿当当。 “旦也不知道。” “都怪郡尉乐大人,那么能干做什么?”陈平嘟囔。 “老爷,慎言!”之前那一仗,乐大人先是解了辽阳之危,后又埋伏在侯城,生擒了杀回枪的拓跋连,才阻止了侯城被袭的结果。 这两场仗,乐大人救了不少辽东郡的老百姓,老百姓对他可是很感激的。 陈平不说就不说!他说别的去! “旦啊,你说郑桥那老东西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之前,听到有人愿意接手他的县令之位就算了,他只是有一点点羡慕。 但在这危急关头,接任者竟然来了,让他顺利脱身,然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这厮是出门踩了狗屎了吧? 别问他为什么那么清楚,一切只因这厮竟然从他望平借道,带着心腹班底,拖家带口地西去了,说是去冀州上任。 这可把他羡慕坏了。 郑桥跑了,名正言顺地跑路了。 他不能跑,一跑罪名就大了。 故而,即使屁股下的位置非常地烫人,他也不能走。 唉,他怎么就没那么幸运呢?不像郑桥那样有这样一位冤大头愿意接手他屁股下的位置。 “大人,有侯城送来的公函。” 陈平伸手,“拿来给我。” 他倒要看看,这位新任的侯城县令有什么指教。 一开始打开公函的时候,陈平还是漫不经心的,但等他看到中间,整个人忍不住跳了起来。 李旦朝他看了过来,公函写了什么,让他如此激动? “旦啊,这位新任侯城县令竟然说有办法平息这场争端,请我过去,一起共商大计。你说我去不去?”问这话时,陈平顺手把公函递给了李旦。 李旦一目十行地看完,道,“去吧。反正老爷你也没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人家信末写着,不来的话,自行负责。这不摆明了,他们不去的话,就不带他们玩了。 这时,下面的人来报,说无虑县县令刘贺山来访。 陈平自是有请。 刘贺山踏着八字步进来,一进来他就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接到了侯城县令吕德胜的公函?” “你也接到了?” “去不去?” “去!” “那咱们就一起去看看。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听说这位吕德胜吕大人在长安的时候很是厉害,或许他真的有办法能解这燃眉之急呢。” 决定一下,两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侯城。 这厢,乐桂才最先到的侯城,来的时候,人看起来比前两天还要疲惫。 近日他是忙疯了,要不是他们送的那封信,盖了侯城县令的印章,他是实在抽不空来的。 吕德胜听说他先到了,决定先去见他,而非等陈平和刘贺山到了再一起商议。 他打算各个击破,搞定了乐桂才,后面两位,就能事半功倍了。 一见到吕德胜,乐桂才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之后,直接开门见山,“你就是新任侯城县令?” “是的,在下吕德胜,原是朝廷的御史大夫,现乃新任侯城县令。” “你在信中说,有办法能解决眼前的危局,兵不血刃地平息这场争端?” “是的。” “要如何做?” “我打算亲自牵头,与鲜卑王庭进行谈判,需要从乐大人手中借拓跋连一用。只要对方答应谈判,我有把握让此事至此为止。” 乐桂才怀疑地看着他,“你?牵头?” 吕德胜挺了挺胸,“是的,我牵头。” 乐桂才沉默了一会才道,“恕我直言,你一介县令,如何绕过郡守乃至刺史大人牵头谈判,有何资格?” “刺史和郡守郑勋的德性你是知道的,他们是不会管辽东郡百姓的死活的。所以,我决定牵头,负责与鲜卑进行谈判。” 乐桂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有把握?” “真的有!我愿立军令状。”吕德胜心说,闺女啊,爹这回受的委屈大了。 乐桂才沉默。 吕德胜就当他是默许默认了这次合作,笑着问道,“乐大人,拓跋连还在你手里吧?为了能让鲜卑同意谈判,我需要您的帮助,我需要借拓跋连一用。” “怎么?” “乐大人麻烦您先将他押至侯城,后面的交给我来办。”吕德胜说道,“另外,拓跋连一定要保护好了,并且保证他一直在你手里,且是活着的,就行。” “乐大人,你要相信我,我和我闺女女婿一家子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侯城了,我肯定会努力去做好这件事的。” “你女儿女婿?” “秦家,秦晟是我女婿!” 乐桂才恍然,原来是他们。 “乐大人,我们只需借拓跋连一用,其他的不用你多做什么。” “我相信局势发展至斯,你一定想过,把拓跋连还回去。但你没有这么做,肯定是因为你心里也清楚,即使将人还回去了,鲜卑那边也得报复一番的,他们会将怒火泄在辽东郡这片土地上。” “既然如此,你何不让我试试?” “好,我答应你!” 吕颂梨就知道从这方面来说服乐桂才这位本土将领,会得到满意的结果的。 所以说,凡事不要赶尽杀绝,如果让对手看不到希望,对方就会拼死反击,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鲜卑就是太霸道了,杀性太重了。 “乐大人,我还另外邀请了望平和无虑县的两位县令,大人能否等等?一会咱们再一起商议商议。”吕德胜打算借已经被说服的乐桂才一用。 乐桂才点了点头。 第244章 群策群力 陈平和刘贺山两位县令来的速度很快。 陈平是带着他家李旦一起来的。 吕德胜亲自相迎,一见到人,他就笑着迎了上去,“陈大人刘大人李主簿,久仰久仰——” 陈平和刘贺山见状也立即快步上前,“您是吕大人吧?实在太过奖了,是我们久仰您的大名才是。” “哪里哪里,今日几位光临,我侯城蓬荜生辉啊。”吕德胜让了让位子,“来,三位请进。” 吕德胜不仅请了陈平和刘贺山入内,连陈平的主簿李旦也一并请了进去。 吕德胜对李旦的礼遇,让陈平心里舒坦,如果这位新任侯城县令待会说的法子行得通的话,他也不是不能答应试试。 这会陈平心里已经很愿意给予支持和配合了。 吕德胜笑而不语,他手上有闺女收集的关于两人的资料啊,上面就有写明两人之间少爷与书童的关系。 陈平能在成为望平县令之后,将李旦提拔为主簿,就足以证明他对李旦这个小伙伴的看重。他怎么会怠慢李旦呢? 陈平和刘贺山进来的时候,发现郡尉乐大人竟然也在,两人连忙上前拜见,“陈平|刘贺山拜见乐大人。” 乐桂才朝他们点了点头。 接着,他们分别寻了座位坐下。 吕德胜率先说道,“今儿个咱们算是认识了,不闲话就叙到此处?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如何?毕竟来日方长,相信过了这关的话,以后我们会有很多的时间相互交流的。” 乐桂才没说话,他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了。 陈平和刘贺山对视一眼,刘贺山朝陈平微微颔首。 于是陈平便接话道,“局势危急,吕大人所虑极是,您有何良策高见,还请明示。” 陈平三人正襟危坐。 吕德胜“面对辽东危局,我确有一计,能解眼前危局。” 陈平和刘贺山看看吕德胜,又看看乐桂才,心中惴惴,吕大人不会想直接放人吧?他自己,不对,是他和乐大人扛不住直接放人的后果,所以想拉上他俩? 自古以来,出兵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如果辽东郡应鲜卑王庭之要求直接放人,确实能让鲜卑没有理由出兵,但这样一来,大黎王朝的颜面何在?天子威仪何在? 最终天子的怒火,不得宣泄在他们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听下去。 吕德胜也不卖关子,“这个计策,很简单,就是由我牵头与诸位组成谈判团,和鲜卑进行谈判,目的是阻止他们出兵。” 陈平和刘贺山两人的表情一言难尽,吕大人,你不是在说笑吧? 他和他们,就三个小县令,与鲜卑谈判?什么牌面?鲜卑会答应吗? 吕德胜自然看到了他们的神情,他接着说道,“万幸,乐大人已经同意支持这个计划,并将拓跋连借给我们使用。”我们的牌面是不够,但是我们手中捏着他们的命根子,他们不得不答应谈判。 陈平和刘贺山两人表示懂了。 两人回过味来了,这是拉他们入伙呀。 “等等,吕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人?”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牵头与诸位组成谈判团这事,郡守郑勋郑大人不会有意见的,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刺史施焘,咱们不能让他来干涉这件事。” 众人沉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是越权揽权,还不让人正主行使自己的权力,如此厚颜无耻,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知道我此举有些逾越之处,但我也没是没办法了。谁让我老吕倒霉呢,才外放,就遇到这种事。”吕德胜大打感情牌。 陈平和刘贺山顿时对他生起了同情之心,没有谁比他们更能体会侯城县令的不好做了。 吕德胜将高帽子一顶一顶地扔过去,“邀请几位前来,主要是我觉得大家都是地方父母官,也只有我们会真心为辽东郡的老百姓考虑了。” 且不提陈平和刘贺山的反应,乐桂才倒是挺被触动的。 “而且我们同病相怜,大家家里出个官身不容易,我不知道诸位容不容易,反正我老吕家,祖上就是个卖货郎,出一个官是真不容易。我可不想折在侯城这弹丸之地。”吕德胜这话可谓是情真意切的。 这话触动了陈平和刘贺山,只见陈平最先接话,“那可不是?我是我们家陈家六代里,第一个当官的,父母都说祖坟冒青烟了。” “你是你们陈家上下六代里第一个当官的,那我就是我们刘家九代第一个官!我祖父说,我出生那天,祖坟都着火了。” 吕德胜和乐桂才嘴角微抽,那你们两家的祖宗为了保佑你们,也是拼了命了。 吕德胜赶紧趁热打铁,“诸位,咱们如今可都是一条线上的蚱蜢,此事事关咱们的身家前程乃至性命,我们必须一起使力蹬腿自救哇。” “我在此立个军令状,若由我来牵头谈判一事能成,必能解决眼前危局,平息这场争端,保住大家头顶上的乌纱帽。” “另外,我再透露一点,此计一成,我能保证这次谈判后,可保辽东郡三年平安,三年不被鲜卑攻打。” 三年? 陈平和刘贺山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又迅速移开,心里却盘算开了。 在这三年里,他们完全可以找找关系,像郑桥一样,尽快调离望平、无虑县! 三年的时间,足够了,干了! 陈平和刘贺山异口同声地道,“吕大人,我们觉得你说得非常有道理,所以决定跟着你干了!” “好,现在,我们来商议下如何拖住刺史大人。”不然,他一来,主动权肯定是移交到他手上的。那么,他们搞那么多,完犊子了。 “我能拖住刺史施焘两日,最多两日。”刘贺山弱弱地说道。 吕德胜认真地问道,“能说说你打算怎么拖住施焘吗?” “我有个表弟,正好在刺史施焘身边做事,可以让他给刺史下点巴豆……” 吕德胜和陈平都朝他竖起大拇指,这招可以啊。 连乐桂才都朝他看了过来,没想到啊。 刘贺山腼腆一笑,谁还能没点底牌了? “两日,够了。” 陈平想了想说道,“那我再加一道防范吧。”刺史从辽西过来,必经望平的…… 等他将主意说出来时,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损还是你损! 吕德胜摸了摸下巴的小胡子,果然,能在边境郡县稳坐父母官官位多年的,都不是简单的人才。 此时,乐桂才、陈平、刘贺山真的被吕德胜说服了,以为他们是一条绳上了蚱蜢,每个人都拿出底牌来努力蹬腿。 后来,他们才知道,他们今儿吃了吕颂梨给他们画的一个大饼!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的。骗子! 第245章 各方反应 辽东郡发生了这样大的事,郡守贺勋快速报给刺史,同时用了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吕德胜走后,朝堂一派和谐,大家进入了短时间的蜜月期,新帝也觉得这段时间颇为顺心。 郑勋八百里加急的消息打破了新帝的好心情。 “辽东郡守是谁?”新帝问殿下臣工。 群臣看向吏部尚书,等他解开答案,他们很多人都不大知道这辽东郡守是谁。因为一个品级不高,能力不显的地方官员,还不值得他们记住。 吏部尚书还在绞尽脑汁之时,张献出列道,“辽东郡守是郑勋吧。” 新帝黑着脸道,“他是干什么吃的,这才刚春耕,辽东那边就惹得鲜卑又掀战端?!” “皇上,郑勋有罪是一定的,但如今,面对鲜卑的逼迫,我们该当如何?” 大臣的未竟之语是战还是不战? 度支尚书乌玉春上前,苦着脸道,“皇上,去岁先帝驾崩,以及南北两处大战耗尽了国库。后面虽然依着查抄罪臣家底,收缴了一部分不义之财。但今春南方水灾,拔下去不少款项赈灾。今岁税收尚未上缴,实在无法支撑一场大战了啊。” “乌大人此言差矣……” 群臣又在大殿上吵开了。 张献心不在焉地听着,从他听见这消息后,他一直忧心忡忡的。他现在只希望吕大人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避过此祸才好。 他寻思着,寻个时机,可以劝皇上立后择妃了。 皇上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大赦天下,以示皇帝仁慈,皇恩浩荡。可惜的是,释放的都是些普通的平民犯人,秦家谢家等牵涉到太子之殇的臣工之家,不在赦免之列。 他知道吕大人为什么想要外放辽东郡侯城,为了吕二和秦家。 如今皇上已有宽恕秦家重新启用秦家之心,目前只是还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他们完全可借明年大婚之际,再次大赦天下,赦免秦家。然后吕大人也可以想办法调离辽东郡,调回长安或者调往富庶之地。 而且皇上大婚后,意味着可以亲政了,料想皇帝不会拒绝的。 就在张献盘算着自己的心事的时候,朝堂上还是吵吵嚷嚷没吵出一个结果来。 最后新帝强势拍板,“来人,拟旨,启用飞鹰传书,命施焘速速前往辽东郡,朕让他全权做主!不管他用什么办法,给朕将这事解决了。” 下朝后,新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决定再派一个钦差走一趟,“来人,宣恭亲王觐见。” 海南郡,番禺,陈府书房 陈嘉烨在处理陈氏一族的机密要事,而谢湛在一旁为他处理各种庶务。 这时,外面的长随送进来一封信。 陈嘉烨看过之后,惊道,“辽东郡有可能要再起战端了。” 谢湛闻言,站起身,“这个时候?” 谢湛下意识地想着这事会不会与吕颂梨或者秦家有关? 陈嘉烨随即将信件递给他,然后颇为幸灾乐祸地道,“鲜卑王庭只给了辽东郡五日的时间考虑要不要放人……” 打起来吧!他可没忘了薛广贤正巧就在辽西辽东郡一带。等鲜卑南下,这两地必将被卷入战争之中,借着战乱,如果能除掉薛广贤就再好不过了。 谢湛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凝神细思。 他很快地意识到,拓跋可汗的真实意图并不想在此时兴兵。 拓跋可汗这个人,他研究过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蛮子。 给出那五天的时间,不过是一种试探,是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试探。 大黎这边要是应对得当,鲜卑不会出兵,要是应对不当,畏惧鲜卑如斯,会让其看到机会,更不会在此时出兵,他会以待来日。 “家主,你有多少人手在辽东郡?”谢湛抬眼问道。 “辽东郡没人。”陈嘉烨回答他。唯一的一点人手,都在辽西郡寻摸薛广贤呢。这些消息,都是从辽东郡传开之后,他的人得到消息才传回来的。 谢湛也猜到了,心中非常地遗憾。可惜了,他在辽东郡没有人手。如果可以,直接将拓跋连暗杀了,让这场仗不得不打,该多好。 对他来说,目前的局势,越乱越好。而且,如果能让秦家和吕颂梨死在这场大战里,就真的是天助他也了。 越想,谢湛越是觉得遗憾,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他有预感,这次错过之后,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了。 鲜卑都城,盛乐 盛乐,乃鲜卑都城,也是王庭所在的权力中心地带。 近日,盛乐的牙行们乐疯了,南边来了一个财神爷,不对,是散财童子,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只要他们能为其想结交的王族贵族搭上线,对方就给钱。身份越贵重,在王族贵人身边越说得上话,对方给的酬劳越多,金银珠宝,要什么给什么。 前面两三次买卖做下来,鲜卑牙行见这南方财神爷出手如此阔绰,也不是没有人起了贪念,想吞掉这只小肥羊的。 他们的想法很现实也很冷酷,反正这人就是南边来的,别说只是抢了他的金银珠宝,就是把他杀了,也没事。在鲜卑王城,死个汉人,能算事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月黑风高夜,他们的人反被人打晕了,然后捆作一团,扔在野外,身上的金银财物全被搜刮一空。简言之,他们被黑吃黑了! 那时他们就知道,小肥羊点子有点硬,他们的算盘打空了。 此次交手,鲜卑牙行心知肚明对方不好惹,接下来就规矩多了。 反正这钱挣起来就和捡钱差不多。既然不能直接抢,那就慢慢捡呗! 这次,他们终于为对方搭上了大王子王府的二管事勿忸光,得了一颗大宝石和千两银子! 第246章 搅风搅雨 在盛乐最大的酒楼包厢里,薛诩低头看着收集到的资料,想着一会的话术。 勿忸光是拓跋大王子王府的二管事,他与王府大管事争夺主子的信任。只是目前与大管事相比,是略逊一筹,这点便是可利用之处。 大概打了一遍腹稿之后,薛诩开始闭目养神。 到了盛乐之后,他们已经连续见了四五家人,其中有两家是贺兰家和纥奚家的对头。 因为贺兰辉和纥奚吉死在秦晟手中,这两家人一直积极鼓动拓跋可汗起兵南下,薛诩直接收买了这两家的对头,让他们相互攀咬去。 那次收买非常顺利,本来这两方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便是无人收买,他们也会相互找茬,你说东他硬要说西的。现在有人收买,他们找对方的茬儿就更积极更起劲了! 另外两家是拓跋连得罪过的将领家,薛诩一边给钱一边鼓动他们,趁他病,要他命,这个时候你们不动手就太可惜了。 这几家都比较容易接触到。阶级越往上,越难接触。但鲜卑将领家已经没必要再接触了,他们只能往上,才有意义。 同时,他们撒了不少银子,在底层散播耽误春牧的舆论。 不管是在鲜卑还是大黎,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温饱,永远是他们最关心的话题。什么打不打仗,面不面子的,在温饱面前都得让路。 酒楼外,秦晟转悠了一圈之后回到酒楼里。 薛诩在二楼,秦晟沿着梯子拾级而上。 楼道上,一只精美的香囊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面前的香囊,他面无表情地跨过。 包厢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显然客人已至。 秦晟穿着一身玄色短打胡服,静静地守在门口。 这副打扮是薛诩要求的,他不能穿得太差,毕竟他们是来散财的,穿得太差,遭人疑虑,但穿得太好,又怕他这张脸惹事。 秦晟想他已经尽量打扮低调了,但薛诩还是不满意。 他权当看不见,他媳妇就爱他这长相,让他去故意糟蹋它,没门! 想到媳妇儿,秦晟就想到出来前媳妇儿说他缺钱的事,忍不住生气,鲜卑牙行这边的人还是不行,只打劫了他们一次,就变乖了! 难道不应该是打了小的来老的,源源不断地给他们送钱来的吗?! 包厢里,薛诩和勿忸光也是气氛正好,一个有心逢迎,一个也肯赏脸,可谓其乐融融。 薛诩厚礼送出去了,又欣赏了一番歌舞,一阵推杯换盏后,两人就直接称兄道弟了,说话也随意了很多。 薛诩很快将话题扯到拓跋连被抓一事上了,“我们南边有句话,叫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命根子。拓跋小王子被抓,可汗定是忧急如焚吧。” 勿忸光喝了一口酒,才道,“可不是吗?我们王府的大管事独孤田知道不?就教我们大王子抓住兄友弟恭这一点,迎合咱们可汗。” 那家伙藉此在大王子跟前很是得脸,思及此,他闷闷地又喝了一口酒。 薛诩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幕正好落在勿忸光眼中,“你笑什么?” 薛诩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还是不说了吧,我这话有点僭越了。你听了,不好。” 他这样,反倒吊起了勿忸光的胃口了,“你有话就直说,好与不好,我自会判断。” “那我就直说了?” “说!” “大王子身为第一王储,也是第一继承人,他在这事上,光讲感情,错啦。他应当着眼大局,来劝说可汗才是。” 勿忸光还没想明白,薛诩就继续往下说,“可汗是雄鹰之主,你说他是会在意继承人是不是兄友弟恭,还是在意他有没有大局观?” 这下,薛弱说得更明白了。 勿忸光愕然,原来大管家建议大王学汉人兄友弟恭那一套竟然是错的?想想,确实如此。 一时间,他有点坐立难安,食不知味了。说实话,他想回王府了! “而且雄鹰老了,会畏惧成年的有野心有力量的儿子,更喜欢年幼的孩子。”薛诩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疯狂暗示,对于大王子来说,二王子和最小的王子拓跋连才是他最大的威胁,其余兄弟比之不足为虑。大王子不借此机会除掉拓跋连就太可惜了。 “你不是普通的生意人吧?”勿忸光突然问。 薛诩先假意愣了一下,然后再装作犹豫了一下,再下定决心,暗暗给他亮了一眼身份。 勿忸光了然,难怪呢,汉人怕他们鲜卑人怕得很,这次同样,汉人很怕他们鲜卑出兵吧。 “今天就喝到这吧,你叫薛诩对吧?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下次再来盛乐,我再好好招待你!”勿忸光端起杯子喝下最后一口酒。 薛诩连忙端起酒杯陪他喝了一杯。 勿忸光等他喝完才往外走,薛诩自然起身相送。 他一出现,他带来的人就围了上来。 勿忸光“我喜欢你们大黎的茶叶。” 薛诩手豪气地回道,“等我回去,我让人给你送一些来。可惜这次出来得匆忙,没带,不然就直接送你一些了。” 勿忸光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然后他带着人下了楼。 薛诩看向周达,周达朝他点了点头,表示勿忸光带来的人他已经打点过了。 每次薛诩约人见面的时候,周达都会顺便将对方带来的人也打点了一番。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反正就是金钱开道,砸平一切不顺。 上下都打点一番,不求人家为自己说好话,只求不讲坏话,故意坏他们的事就行。 薛诩在小本本上画了个勾,然后伸了个懒腰,他们再见一见二王子那边的人就差不多了。 这一趟钱也花了不老少,他们带来的金银珠宝,基本都花出去完了。 玩政治是真的烧钱! 这事,秦晟深有同感,因为这花的都是他媳妇的钱!他非常有感觉的。 第247章 要求谈判 侯城,大黎和鲜卑草原的交界处,大黎和鲜卑双方在各自的地盘上都驻扎了一支军队。 这日,巡逻的一小队鲜卑士兵,发现对面竟然在起高台。 鲜卑士兵们观察了一阵,发现对方派了一支队伍端着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像是防止他们偷袭,另外一队人仍在搭建高台。 鲜卑士兵们闹不明白对面在搞什么,便将情况上报了。 高台很快就搭好了,一阵敲锣打鼓,直接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大黎这边的将士直接喊话,“对面的鲜卑蛮子,请你们尉迟锐将军出来,我们县令大人有话想和他说!” 目前鲜卑军营这边最高的将领乃尉迟锐,大黎侯城那边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他自然得出来看看。 吕德胜登上瞭望台。 他旁边跟着秦晏。 秦家四兄弟里,身手最好的是秦晟,其次便是秦晏。 乐桂才在下面,指挥士兵做好防范应对。 鲜卑那边没有高台,尉迟锐干脆就让人牵来一匹马,他骑在马上,输人不输阵! 双方严阵以待。 吕德胜隔空喊话,“敢问前方是尉迟锐尉迟将军吗?” 对方也隔空回话,“我正是尉迟锐,敢问阁下是谁?” “我乃新任侯城县令吕德胜!” “吕县令,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次我出面,是想让你告诉你们拓跋可汗,我们大黎国辽东郡侯城谈判团想和他谈谈。” 尉迟锐拧眉,大黎国辽东郡侯城谈判团?什么鬼? 他还没说话,他旁边的两副将说话了。 “哈哈哈,大黎是没人了吗?” “大黎是看不起我们鲜卑吗?你一介县令,就敢提和我们可汗谈话?” 吕德胜朝乐桂才点了点头。 没一会,高台上就出现一个人。 看到被吊起来,依旧用鲜卑咒骂不休的拓跋连小王子。 尉迟锐沉默了,副将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新的侯城县令说要谈判,对方资格是不够,但对方捏着您的命根子,您能拒绝谈判吗? 等确定对方将拓跋连看清之后,在吕德胜的示意下,看管拓跋连的士兵将一团抹布重新塞回他的嘴里。 “尉迟将军,我们的谈判团官职是低了一点,但没办法,事急从权,你们鲜卑只给了五日的时间,更高级别的官员赶不过来。” 尉迟锐深吸一口气,我们是给了五日的时间没错,但现在才三日半,你们不等更高一级的官员赶来,倒是直接将谈判时间安排在第五日?鬼信呢? “你想怎么谈?” 吕德胜“谈判的时间就定在后天午时正,具体怎么谈,到时再说。哦,对了,不一定要拓跋可汗亲自来,他指定谈判团来谈也是可以的。” 尉迟锐眯眼,“如果我们不答应谈判呢?” 吕德胜拍了拍他的脸,“拓跋连小王子,听到了没?你的父汗,还有你们鲜卑的将领,并不在意你的死活呢。” “唔唔唔——” 拓跋连一挣扎,对面的鲜卑士兵一阵骚动。 “尉迟大人,让你的人别轻举妄动,否则……” 吕德胜话音一落,乐桂才架在拓跋连脖子上的刀子,直接用了点力,刀子入肉,沁出了红色刺目的鲜血。 “大胆!你就不怕我们鲜卑铁骑踏平你们辽东郡?” “踏吧,尽管踏吧。反正我们丢了辽东郡也没活路,叫我们白白放人,那是不可能的。”吕德胜淡淡地道,“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反正我们有拓跋连小王子陪葬,够本了。” 面对如此硬气的吕德胜,尉迟锐连忙喊住手,并让自己的士兵往后退了一丈,以示服软。 “来人,八百里传信回王庭!禀告可汗,就说侯城县令吕德胜要求和我们谈判!谈判的时间就安排在两日后的午时。”说完这句,尉迟锐立即低声问己方的神箭手,“能射杀对方吗?” 尉迟锐边的大块头摇了摇头,“对方搭的瞭望台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正好在我射程范围之外,除非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否则做不到射杀对方。” 尉迟锐闻言难掩失望。 目的达到,吕德胜便笑道,“尉迟将军,那两日后,吕某便在此地恭候鲜卑王庭的谈判团。可千万要守时啊,不然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吕县令放心!”尉迟锐咬牙道。 然后,他看着对面有条不紊地缓缓撤离。 鲜卑王庭 拓跋可汗坐在上首,看着底下的人争来吵去。 “独孤忠,这仗你说不打就不打,我们鲜卑的脸往哪搁?” “就是,拓跋连小王子被人家抓了,我们鲜卑还不吭气,以后是不是是个人都能欺负我们?” “别说得那么好听,贺兰琰、纥奚明,你们主战,还不是为了想替儿子报仇?” “对啊,你们这私心也太重了,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顾整个部族的死活!” “那你们的意思就是不救拓跋连小王子了?” “你胡说八道!人我们当然要救,但不能轻易兴兵!” “兴兵怎么了?我们鲜卑一族还怕打仗不成?!” “此时兴兵,牛羊不管了?耽误了春牧,我们整个部族秋冬吃什么喝什么?” “对啊,你们真该往下面走走,听一听咱们牧民的声音!” “没吃没喝,咱们就去抢汉人的啊!以往我们都是这么干的,现在怎么就不行了?!辽东郡抢完,我们可以抢大黎的玄兔郡、辽西郡、右平北郡、渔阳郡……” “你们当大黎是软柿子,任由咱们拿捏?!” “可汗,请您慎重定夺。” 拓跋连他想救吗?想救,毕竟他是一个儿子,一个已经成年的儿子,有大用的。 但是兴兵南下?这决断不好下,得慎重啊。一个弄不好,部族过冬都成问题。 这些人怎么都不想想,他们是可以南下抢汉人的没错,但抢也要有技巧的,哪里能抢,哪里不能抢,都得研究,不能蛮干! “报!” “何事?报来!” “可汗,尉迟锐将军来报,大黎侯城县令吕德胜挟持拓跋连小王子,要求和我们鲜卑谈判!谈判的时间就定在两日后的午时。” 拓跋可汗眼睛微眯。 王庭众人目瞪口呆。 第248章 胆大包天 鲜卑王庭 独孤忠、贺兰琰、纥奚明等人不敢相信他们听到了什么?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县令,都敢如此嚣张了? “你确定放话的人真的是县令,而不是大黎的郡守、刺史、钦差什么的?” “确实是新任侯城县令说的。” “你把刚才的消息再说一遍!” 报信小将只好再说一道,“目前小王子落在侯城县令吕德胜手中,对方要求和我们鲜卑谈判,谈判的时间就定在后天午时正。对方还说,不一定要可汗亲自去,可汗指定谈判团去谈也是可以的。” 贺兰琰“大胆!这吕德胜什么牌面的人,敢叫嚣着和我们可汗谈判?” 纥奚明紧跟着道,“可汗,这姓吕的如此辱您,容我带兵灭了他!” 独孤忠老神在在地道,“在你灭了他们之前,他们能先把拓跋连小王子给先灭了!” 拓跋可汗“都闭嘴!” 拓跋可汗积威甚重,一声令下,王庭帐内无一人出声。 “他们想谈判,那就谈!谈得不好,本可汗不介意率领大军踏平他辽东郡!”拓跋可汗淡淡地说道。 “可汗威武!” 拓跋可汗决定一下,鲜卑王庭上下俱服。 “那,可汗,这次谈判,由谁负责?” 王庭上下都知道,可汗不能去,他吕德胜一个小小的县令,不配可汗亲自和他谈! “巡儿,你去!谈判一事,由你负责。”拓跋可汗点名大儿子拓跋巡,近来大儿子的应对很不错,这事就交给他,也让他看看是不是真的长进了。 拓跋巡“是,儿子领命!” 拓跋二皇子嫉妒极了大哥被委以重任。 尉迟锐很快就收到消息,王庭那边同意谈判了。 这个结果完全是意料之中的。 人家捏着你的命根子,要求谈判,你敢拒绝一个试试? 他没敢耽误,直接将消息传给了对面。 说起来,对面也是嚣张,像是料定了他们不得不答应一样,那个高台还在加大加宽,笃定了要派上用场似的。 这猜测这感觉太糟糕了。 吕德胜才不管他心情好不好呢。 侯城这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谈判的事宜,并且全城通报,不对,是三县一起通报,将此次侯城与鲜卑王庭的谈判,宣扬得声势浩大,人尽皆知。 原先只顾着逃命的老百姓渐渐地停住了脚步,好奇地听着看着谈论着这次的谈判。 之前从瞭望台下来,吕德胜直接将秦珩和秦昭喊来,对两人说道,“陈县令这边有点活需要人干,乐大人已经组织好人准备出发了,你们跟着去学一学,帮帮忙。” “是!” 乐桂才对于吕德胜见缝插针地提携秦家兄弟一事没说什么,他本来就挺欣赏秦家兄弟的。加上现在吕德胜主导谈判一事,就随便他折腾吧。 最后乐桂才想了想,还给了秦家兄弟一人一个小队副队的职务,就让他们出发了。 回到望平地界,陈平将要做的事说了一遍之后,就直接吩咐了,“时间紧急,一会你们兵分两路啊,咱们争取赶紧把活干好。” “是!” 辽东郡,郡守府 郑勋听到新任侯城县令吕德胜挟持拓跋连,力主与鲜卑王庭谈判,而鲜卑王庭已经答应谈判的消息,整个人一懵,继而就是大喜。 乐桂才近来一直在折腾他是知道的,也懒得管,他自己都头痛死了。 本来呢,面对此次危局,他着实进退两难,束手无策。本以为这回他再劫难逃,要丢官去职了。 但吕德胜这么一搞,郑勋觉得,或许他头上摇摇欲坠的乌纱帽能保住? 反正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如果吕德胜做成了,他这个辽东郡郡守同样有功劳,还是大功劳。 若是吕德胜搞砸了,他也正好把事情都推到他头上去,谁让越权了呢? 郑勋的反应很奇怪,姨娘丁雪如担忧地道,“老爷,你还好吧?” 郑勋大笑,“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 这吕德胜真是好人哪,这越权越得可真是好! 辽西郡,刺史府 砰!一只杯子砸到地上—— 紧接着便是一阵咆哮声,“胆大包天!他吕德胜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他怎么敢?” “刺史息怒啊,别气坏了自己。” 施焘刚接到朝廷飞鹰传书,命他速速前往辽东郡,并让他全权处理辽东郡和鲜卑的冲突。然后他就听到吕德胜竟然敢越过郑勋和他这个刺史,私自做主与鲜卑谈判的消息! “来人,备马!”他要去辽东郡! 便是没有皇上的任命和嘱托,他也要走一趟侯城的,吕德胜竟然敢无视郑勋和他这个刺史,反了他! 施焘一声令下,整个刺史府开始忙碌起来,全力为他的出行做准备。 随从姜长运此时端了一碗粥上来,“大人,瑶柱鲍鱼人参粥好了,温度正适宜,喝了再出发吧。” 施焘本想拒绝,但听闻温度适宜,就打消了拒绝的念头。 他身体不好,这瑶柱鲍鱼人参粥他每日都要喝一碗的。当下便不疑有他,伸手接过碗,一饮而尽。 粥一喝完,施焘便骑着马,带着随从出发了。 不到半个时辰,施焘感觉肚子痛,此时他们早已出了城了,他随便找了个地方方便。 可是方便没多久,他又要方便。 这人生三急来得太汹涌了。 短短一段路,他已经停下了五次了,最后他脸上冒着冷汗,都骑不动马了。 “大人,还去吗?” 施焘咬牙道,“去!给我换成马车!”这时,他只以为自己吃坏了肚子。 于是刺史府的人就近征用了一辆富户的马车。 他们都走了这么一大段路了,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多耽误功夫啊。 富户的马车虽然不及刺史府的好,但此时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于是,咱们的刺史大人一边拉肚子,一赶坐马车赶路,也是艰难。 第249章 秦晟冒险 海南郡,番禺,主城西区 嵇无银继听闻辽东战事将起的消息之后,就有点忧心那个在辽西郡的老东西。 然后他就接到了那老东西的来信了,拆开一看,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那老东西竟然说他要亲自走一趟鲜卑草原?去的还是盛乐这个位于鲜卑权力中心的都城! 那老东西想干什么?他究竟想干什么?他不要命了? 他不是贪生怕死得很的吗?辽东战祸都要起了,搁以前,他早溜了。他什么时候这么拼命过? 还有,这老东西是真的坏,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如果他不幸罹难,希望他能北上替他收拾尸骨,带回俚族安葬! 他不要命,还要勾着自己北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主公,值得他这么拼命? 是秦家世子吗?秦珩他有这么大的魅力? 不仅他薛广贤自己一头扎了进去,还一心出卖自己这个好友! 嵇无银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一直被他惦记,却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执着,卖了自己能让他发家致富还是咋滴? 他决定再看看,以辽东郡目前那一触即发的局势,看看那老东西和他那新主公,能翻腾出什么浪来! 右北平郡某县官道 吕致远和吕明志兄弟二人,趁着大部队休息之时,陪着他们母亲蒋氏悄悄找到杨威伍仁等主事之人,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蒋氏问道,“杨总镖头,为何近日怎么走得比之前慢多了?” 杨威沉吟片刻,决定不瞒他们,“吕大人来信,侯城那边有点麻烦,他正在处理。” 蒋氏闻言,有些担心地问道,“什么麻烦?” 因为他们一路走的是官道,休息的时候,就是挨着村边,也不怎么和人交流,加上右平北郡和辽东郡有点距离,故而并不知道辽东郡那边正在发生的事。 “夫人放心,吕大人说了,这麻烦已经在处理了,等大家抵达侯城的时候,应该能处理好了。” 他们现在在右北平郡,过去就是辽西郡,再往前就到辽东郡了。 “在这期间,咱们可以放缓脚步,慢悠悠地过去。” 蒋氏听到他这么说,纵然担忧远在辽东郡的丈夫和闺女以及女婿一家,但也知道这时他们能做的,是听从安排,不给他们添乱。 鲜卑都城,盛乐 拓跋巡领了谈判这么重要的差事,正想着要带上谁去,才能完美地完成这回的差事。 这时,独孤忠、贺兰琰、纥奚明追了上来。 “大王子,谈判团的成员算我一个。”孤独忠要参一脚,他要去看看那个胆大包天的侯城县令! 贺兰琰接上,“我也去!” 纥奚明不甘示弱,“还有我!” 看着几人,拓跋巡收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跟着去可以,但谈判一切都得以为我主,你们不能擅自做主。” 另一边,薛诩在做最后的查漏补缺的工作。 鲜卑谈判团出发了,他们也可以缓缓撤离了,后续的进展,就看侯城那边了。而且他们所剩财物也不多了,只剩下三颗极品宝石了。 临走前,薛诩给勿忸光送去了一封信,并告诉他,这封信,两日后才能打开。 勿忸光用了薛诩的话劝拓跋巡大王子改变对拓跋连被捕一事的策略。 拓跋巡听进去了,也依言去做了,很显然,收效显著。 勿忸光算是立功了,在拓跋巡跟前很是说得上话。此次拓跋巡前往侯城谈判,将他也带上了。 就在薛诩等人准备悄悄离开盛乐时,一直合作的牙行头头找上他们。 “我们能帮你和可汗身边的二管事丘穆陵方搭上线,你要不要见一见?” “谁?你说谁?”薛诩觉得自己听差了。 等对方再重复了一遍之后,薛诩不说话了,他是真没想到他们都要悄咪咪地撤退了,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秦晟也听到了,又是二管事?忍不住嘀咕,他们这是和二管事杠上了吗? 薛诩瞥了他一眼,这人不懂,有利益争夺的地方才有机可趁。 心急的牙行头头追问,“喂,那人你们到底要不要见?” “你在外门等一下,我们商量一下再给你答案如何?”薛弱说着,直接给对方塞了一颗宝石。 拿着宝石,牙行头头完全没有意见。 牙行头头出去之后,薛诩陷入了两难。 他有一计,乃疑兵之计。之前没有机会,他就没想,现在牙行头头给他带来了机会,通过拓跋可汗身边的二管事丘穆陵方就能施展。 他和六少夫人都觉得拓跋可汗是个有雄才大略,有野心的草原霸主。只不过他的野心还藏匿得很好,这些年一直都只是骚扰大黎边境,似乎没有南下入主中原腹地之意。 他打算借丘穆陵方之口,点一点拓跋可汗。 薛诩可以看出来六少夫人有窃据侯城之心此次谈判就是关键。 但是他觉得,即使顺利地过了这一关,接下来依旧艰难,他们太需要时间来发展了。而边上的鲜卑,又是妨碍他们发展的一股势力,一股不容小视的势力。 此计一施,配合着即将开始的谈判,会惊着拓跋可汗,起码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为侯城赢得平稳发展的几年黄金时间。 但是,这相当于挑衅拓跋可汗,他们一行人将面临着非常大的危险。 薛诩的目光落在秦晟身上,六少夫人对其甚是喜爱,他得将他安全地带回去。 可这么好的机会,放弃了又好可惜。 薛诩再次看向秦晟,决定问问他的意见。 等他低声将自己的计划和秦晟一说,最后他将选择权交给秦晟,“你说,这人咱们见是不见?” “你为什么问我?”秦晟疑惑,“这一路不都是你做决策的吗?” “因为这一见,我们这一行人会变得很危险。”说完,薛诩遗憾的摇头,“算了,不见了。”太危险了,他努力地抑制住自己的贪念。 不过这条关系可以保留着,薛诩打算多给了牙行头头两颗宝石,让他们好好维护这条关系,将来或许他们能用得上呢。 反倒是秦晟说,“见!” 薛先生说了,这次成功的话,他们能取得很大的成果。至少媳妇儿将来不用为一旁虎视眈眈的鲜卑伤脑筋了。 他们这边多努力多劳累一点,媳妇儿后续就能轻松一点,那就干吧! 这一晚,薛诩去见了丘穆陵方回来,最后三颗极品宝石也用掉了。 他一回来就催促秦晟等人,“走!咱们赶紧走!” “东西也别收拾了,别带了,撤!”半点都不能耽误! 第250章 谈判开始 因为侯城、望平、无虑县三县的大力宣传,侯城十八县,以及辽西郡玄兔郡靠近辽东郡周边的地方,都知道以侯城为首的代表团要和鲜卑王庭进行谈判了,时间就安排在三月二十二。 谈判的消息,由辽东郡为中心点,向外辐射扩散。 几乎目前所有得到消息的势力,不管是位于长安的朝廷还是中原一带的名门望族,抑或是南边的世家门阀,都将目光落在东北,关注着辽东局势的发展。 谈判前一日,以拓跋巡为首的鲜卑谈判团抵达侯城边境,与尉迟锐的军队汇合后,驻扎下来。 侯城这边,高台已经筑好,相关人员在做最后的检查。 明天就开始谈判了,可不能出什么漏子啊。 拓跋巡看着那凭空冒出来的高台,问道,“这座高台侯城县令让建的?” 尉迟锐心情糟糕极了,“是的。” 拓跋巡不说话了。 夜里,他们偷袭侯城。 可侯城那边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严防死守,弄了很多陷阱招呼他们。 折腾了半夜,不但让他们无功而返,一个个还都受了些轻伤。 渐渐的,他们打出了真火,贺兰琰、纥奚明正打算率大部队给他们来一记狠的。 侯城这边直接祭出拓跋连。 乐桂才一只手拿刀,一只手逮着拓跋连像逮着一只被捆着的鸡仔,怒气腾腾地冲着鲜卑那边喊道,“你们鲜卑今晚要是再不消停,我就直接弄死他们小王子,谈判也不用谈了。直接开打!” 他这一下,竟然震住了拓跋巡等人。 鲜卑消停了,双方各自散开之后,贺兰琰等人才嘀嘀咕咕地道,“这大黎将领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 三月二十一日晚,施焘一行人历经千辛万苦,也终于走到了望平地界,只要穿过望平,就到侯城了。 这时,施焘整个人都腌入味了,但这会,他顾不得了。 “大家辛苦点,今晚连夜再赶一晚路,明儿就能到侯城了。”施焘气弱地鼓励着大伙儿。 姜长运在心中默默地道,表哥,我尽力了。 大人太倔了,这怪不了我。 这巴豆不能再下了,再下就要了刺史大人的卿卿老命了,你表弟我也得搭进去。 不提到了后面为了不让人起疑心,他把药下在了大锅饭里,大家都中招了,他自己也是拉得不行。 马车再往前驶了一段,然后就被迫停下了,原来前方的路被挖断了,马车走不了了。 车把式低声咒骂,早知道就不抄近道了。 如果秦昭在此,肯定会告诉他,兄弟,另外一条路被堵了。 施焘脸色黑沉得很,“掉头,走另外一条道!” 姜长寿探头,借着火把的火光看了一眼看着前面这一段被挖得不像话的官道,心中咋舌,那又深又大的坑,这是谁干的?真是缺了大德了! 这马车指定过不了,马都过不了,人倒是能过,但他们能徒步赶去侯城?一晚上也赶不到啊。 姜长寿再想想他表哥让他给刺史大人下巴豆一事,他深深觉得这挖断道路一事,估计和他表哥拖不了干系,一样的损。不对,出主意挖道路的人更损一点。 等他们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踏上了另一条道时,才放前走了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发现路被堵了。 整段路,怕是有两三丈远的路段,被大大小小的石头堵了个严严实实! 施焘站在被堵的这头,咬牙彻齿,吕德胜,陈平,你们好样的! 这会就是傻子也知道有人在阻拦他前往侯城。 姜长寿缩了缩脖子,缺德,太缺德了! “大人,容我先去方便一下。” “大人,我也去。” “还有我!” 一刻钟后,大家都有气无力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大人,咱们还走吗?” 随从人员心中呐喊此行太难了,太难了! 施焘正想回答,熟悉的腹痛再次袭来,他连忙道,“给我准备一套换洗衣物。” “大人,换洗的衣物用完了。” 施焘“你们的呢?”他不嫌弃。 “也用完了。” 施焘很想说‘去买一些,不拘新旧’,但一看到这道路堵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之处,就心塞。 大着胆子建议,“大人,不如在此歇一歇?小的们将衣物洗一洗晾一晾……” “而且大人的情况,静静躺着歇息,不奔波的话,应该会有所好转。” 施焘一阵沉默,最后有气无力地一挥手,“在此地歇一晚吧。”明天一早,组织人将路给通了! 侯城,翌日,就到了谈判的正日子。 吕德胜、陈平、刘贺山三人组的谈判团,加上李旦这个望平主簿和侯城县丞郭春生,硬是凑成了五人团。 今日,他们五人每个人都穿着簇新的官服。 陈平扯了扯官服,他朝刘贺山看去的时候,对方也正好看了过来。 两人都有些许不自在,这样穿,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这是吕德胜强制让他们穿上的,说什么这样穿能带来好运。 “旦啊,老爷我有点不自在啊。” “老爷,你放心,大可以自在点,反正吕大人都这么穿。”他是谈判团之首,肯定比你招仇恨。 “行吧。” 拓跋巡带着独孤忠、贺兰琰、纥奚明等人登上高台。 侯城这边将整个谈判场地布置得很是高大上,硬是将牌面拉高了半个级别或者一个级别。 跟着拓跋巡进来的鲜卑谈判团,看着这议事厅,心里很满意,觉得这样的布置,还挺像那么一回事,配得上他们的身份。 两方人马相对而坐。 乐桂才和尉迟锐领着精锐各据一方,相互防备着对方。 拓跋巡率先问道,“你就是侯城新任县令吕德胜?” “本官正是吕德胜。” 他话音一落,对面的鲜卑谈判团成员就全都朝他看了过来,这人就是那胆敢指名要和可汗谈判的县令小官?也没三头六臂啊? 拓跋巡打量了吕德胜两眼,觉得没啥特别的,转而问道,“吾弟拓跋连呢?” “就知道你们会这样要求,看那边——”吕德胜往外一指。 拓跋巡以及独孤忠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拓跋连被绑住了手脚,用粗大的麻绳吊了起来。 拓跋连脚下,是一个深坑,底下是密密麻麻的尖刺,人一掉下去,准会被扎成马蜂窝。 深坑后面,两排手持弓箭的士兵严阵以待。 无一不在警告着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拓跋小王子,你受苦了。” 不过,什么时候这辽东郡的士兵有这样冷肃的气势了? 几日不见,这辽东士兵有点不一样了啊。 鲜卑谈判团的成员两两凑一起,嘀嘀咕咕。 昨晚交手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侯城军队的实力在增强,虽然增加的幅度不是很明显。 最近,秦家兄弟都在帮忙训练士兵。一开始是秦晏一个人协助乐桂才训练,后面秦珩和秦昭干活回来了,也被提上去帮忙训练士兵去了。 “废话不多说,你们要如何,才能放了拓跋连?” 第251章 和平条约 吕德胜倒也直接,“你们让我们放了拓跋连可以,但不能白白放!” 拓跋巡意思就是有条件咯? “那你们待如何?” 独孤忠直接嚷嚷开来,“如果说要黄金牛羊来赎回小王子的话,没得谈,直接开打!” 鲜卑谈判团的成员虎视眈眈地盯着吕德胜他们,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样子。 侯城谈判团的成员闻言,或明或暗,不屑地看着他们。 陈平和李旦小声嘀咕,“这些鲜卑蛮子真是想多了,我们大黎比他们草原富裕多了,只要他们不来抢我们,谁稀罕他们的黄金牛羊啊。”说小话的时候发现吕德胜朝他们看了一眼,他还连忙拉上人家,“吕大人,你说是不是?” 吕德胜“我稀罕!” 陈平…… 吕德胜看着对着嚷嚷着死也不会拿黄金牛马羊来赎人的鲜卑谈判团成员,心中冷笑,小样,早知道你们会这么想,后面再收拾你们! 吕德胜开口了,“我们不要你们的黄金牛马羊——” 闻言,拓跋巡等人一愣,不要这些,那要什么? “听好了,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鲜卑,在接下来的五年里,不得南下大黎掠夺!” 一言惊起千重浪! 五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除了大王子拓跋巡之外,其余四人都站了起来。 其实拓跋巡本人也被这话给惊住了。 尉迟锐当即上前,乐桂才亦不甘示弱,整个气氛一触即发。 吕德胜虎目一瞪,气势全开,训孙子一样训他们,“坐下,坐下!你们激动啥?” 独孤忠、贺兰琰、纥奚明等人瞪大了眼,你提了那样过分的要求,现在反问他们激动啥?他们能不激动吗?五年不抢大黎,他们鲜卑怎么过冬?饿死冻死去? 吕德胜继续训人,“听说过一句话吗?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条件嘛,都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很好,他们听明白了,这事是可以讨价还价的! 拓跋巡说话了,“一年!这个我能做主。如果你们坚持五年,那就没得谈,他拓跋连不值这个价!” “大王子!”贺兰琰、纥奚明齐齐惊呼,大王子这是逼对方嘎了小王子吗? 拓跋巡一个抬手,制止他们。 吕德胜淡淡地喊出,“四年!” “两年!再多没有!” “咱们双方各退一步,三年!三年为期,你们答应,签署谈判协议之后,人你们就能带走了。” 拓跋巡不说话,似在评估对方话里的真假。 而其他人已经吵作一团了。 “大王子,这事不能答应啊!” “你说得倒轻巧,不答应,难道眼睁睁看着小王子被扎成马蜂窝?” “你胡说八道……” 对比之下,侯城谈判团这边显得和谐又宁静。 其实乐桂才、陈平、刘贺山等人的内心并不平静,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具体的谈判的内容,之前吕德胜一直说要保密,并不曾透露过。 只是这个条件,鲜卑能答应吗? 吕德胜喝了口茶,看着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的鲜卑将领们,慢悠悠地开口了,“拓跋大王子,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暂时就谈到这?就目前这个条件,你们也可以回去商量商量嘛。下午我们继续谈,只要下午能出结果就行。” 在吕德胜的善意提醒下,独孤忠、贺兰琰等人猛然惊配,对,他们要回去商量一下。 谈判进入中场休息阶段,双方有序地撤离。 “大王子,这情况是不是要向可汗汇报?”独孤忠提醒。 汇报肯定是要汇报的。拓跋巡踟蹰,可汗会不会觉得他没用?这样的条件,可汗肯定不会满意的。但侯城这边,他有预感,是不会再让步的了。 勿忸光看到了大王子的为难,他也在拼命想办法,然后他突然想起薛诩交给他的那封信,他叫自己两日后遇到难事再拆开,是不是指现在这个时候? 他连忙从怀里拿出信拆开,他看完信,整个人恍然大悟。 他连忙将信中提及的解决之道告诉大王子。 拓跋巡听完后眼睛一亮,赞赏地看了勿忸光一眼,就说道,“本王亲自回盛乐一趟!你们就待在此地,等本王回来!” 盛乐王庭,拓跋可汗也在等待侯城那边的消息。 他午睡刚醒,就听仆人回报,说大王子回来了,求见他。 他让人将大儿子带了进来,“你弟弟如何?” 拓跋巡愣了一下才回道,“看着还好,侯城县令没有虐待他。” 说这话时,拓跋巡心中不无遗憾,大黎那边怎么那么讲规矩呢?太文明了。直接让他缺胳膊断腿多好啊。 “侯城那边怎么说,开出了什么条件?” 拓跋巡将谈判的内容一一叙述给拓跋可汗听。 拓跋可汗听完,有些讶异,“对方就提了那么一个条件,黄金白银牛羊马什么都没要?” “是的。” 拓跋可汗拧眉,眼中若有所思。 拓跋巡压抑着心中的激荡,大着胆子道,“儿臣觉得,不妨答应他们,先把弟弟救回来再说。” 这句话让拓跋可汗抬眼看向他。 “父王,我们是签署了约定没错,但又不是不能毁约。万一明年后年有汗人杀害了我们的牧民,还不允许我们出兵吗?” 拓跋可汗露出赞许的笑容,想要出兵,总能找到借口的。 他们这一招,相当于空手套白狼将拓跋连套回来。 “这是你想到的?” “是的。”拓跋巡大言不惭地点头,这主意是勿忸光想到的,但勿忸光是他的二管家,不就等同于他想到的? “这事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将你弟弟救回来再说。” “是!” 拓跋可汗鼓励他,“最近,你的表现很不错,继续保持。咱们鲜卑的未来就在你这样的优秀的年轻人身上了。” 侯城这边,吕德胜和吕颂梨父女俩人也在用膳。 饭后,下人们给他们上了茶。 父女俩一边喝一边谈事。 “拓跋巡亲自回盛乐了。”吕德胜说完这句,又道,“闺女,你觉得下午的结果会如何?” “他会答应我们的条件的。”这一点,在计谋定下之时,吕颂梨就有九成把握,如今多方推动下,此事进行到现在,结果在她眼中已经成了定局了。 最初,拓跋连被辽东郡活抓,对辽东郡对大黎来说,拓跋连确实是一个烫手山芋。 扔了可惜,拿着又烫手,还有后患。 果然,麻烦很快就出现了——鲜卑王庭发出威胁,辽东郡不放人,就南下踏平整个辽东郡! 辽东郡陷入危局。 别人看到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危机危险,而吕颂梨看到了机会! 吕颂梨分析过卷入危局的三方势力。 首先是鲜卑可汗这个人,是个极具野心的草原霸主,他未必愿意在此时肆意兴兵南下,但儿子又不能不救。 再来看另外两方,辽东郡以及大黎王朝,对于他们而言,自己活抓了鲜卑的小王子还被威胁?真是岂有此理!如果就这么白白将人放了,他们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在那样的前提下,双方僵持着,战事真的会一触即发。 吕颂梨看到了,大家不一定想打,但如果没有人能给台阶,又都不得不打。 所以,解决辽东危局的关键就在于,有个人,愿意为鲜卑王庭、大黎天子、辽东郡提供一个台阶下。 这个台阶怎么给,才能让大家都接受?这就是吕颂梨之前要考虑的问题。 不止要照顾拓跋可汗的面子,同时还要兼顾大黎这边的面子。 和平条约,就是她想出来的。 其实吕颂梨觉得,想到用拓跋连逼鲜卑签署和平条约的人估计不少,但他们若是用拓跋连强行逼迫鲜卑接受,对方估计不会接受。即使接受,也要经过漫长的谈判。 那属于他们秦吕两家的机遇就没了。 所以吕颂梨的解决办法就是,明面上双方签署和平条约,私底下,让人透露给鲜卑王庭那边,他们大可以在签署完之后,找个理由撕毁条约。 这是一分不受约束的条约。 如此一来,拓跋可汗的面子,照顾到了。 不管是三年不南下还是五年不南下,一个虚无的承诺,将儿子换回来,给了他极大的面子,拓跋可汗会满意的。 对新帝宋墨而言,一个拓跋连,换来拓跋可汗三年不南下的承诺,很能彰显天子威仪。 对于辽东郡而言,一个拓跋连换来三年的和平,很划算。 瞧瞧,这就是她想出来的办法。不愧是她,专业解决客户痛点三十年。 其实在这个局里,大黎这边,所有人损失的只是一个拓跋连,鲜卑得到的也只是一个拓跋连。 所有的好处,都将被她谋划给了己方。 不要怪她弄权,没有武力的保护,任何的和约,其实都有可能是一纸空谈。 接下来,她还得再谋划谋利,才能顺利将胜利果实给摘下。 第252章 被发现了 恭亲王被新帝任命为钦差,接旨后当即带着随行人员,动身赶往辽东郡处理拓跋连的问题。 为了赶紧赶到辽东郡,恭亲王一路上骑半天马,坐半天马车,几乎做到了日行六百多里,很是辛苦。恭亲王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都颠散架了。 在半路上,恭亲王还听到了吕德胜以侯城县令之名力主与鲜卑王庭谈判一事,当时恭亲王还颇为惊讶,只觉得吕德胜厉害啊,才刚出长安到任上,就得到郡守以及刺史大人的重用,独挑大梁了? 看来吕德胜挺适合外放做官的嘛,这么点时间,就混得风生水起了。 可是,当他们一行人紧赶慢赶,进入辽西郡,入住刺史府,然后通过刺史府的大管事,得知吕德胜主持谈判一事竟然没有经过刺史的同意! 恭亲王当下一个趔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吕德胜这厮竟然欺上瞒下擅权越权了? 但他想想,又觉得是他吕德胜能干出来的事。 等等,恭亲王想到和鲜卑王庭的这场谈判是由吕德胜牵头的,忍不住怀疑,吕德胜这厮他不会连顶头上峰郡守郑勋都绕过了吧? 恭亲王顿觉头皮发麻,他望着辽东郡的方向直跺脚,吕德胜这家伙是真能惹事,才离开长安,就惹大祸! 这时,刺史府大管家正想安顿他们,恭亲王直接说,“不住了,我们要继续赶路!” 随从提醒他,“王爷,今天是三月二十二了,谈判都已经开始了。”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啊。 刺史府大管家也连忙说道,“钦差大人放心,咱们刺史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已经赶过去了,想必此时已经赶到侯城了。” 恭亲王不听,“咱们快点赶路!” 刺史是刺史,他是他! 再说了,谈判哪有一天就出结果的,不得你来我往扯皮好久啊。他们现在赶过去,一定还来得及。 随从还想再劝,他们现在一天几乎花八个时辰在赶路了,再赶,他们年轻没事,恭亲王这把老骨头怕是受不了。 “王爷,现在人疲马乏的,不如先歇两个时辰?明儿我们早点起来赶路就是了。” 恭亲王看了一眼随从和马匹,同时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也是一阵疲惫感袭来,不得不点头。 而被他们提及的刺史大人,这会也被堵在望平县的某段官道上。 “大人,天要黑了,还继续挖吗?”姜长运在同伴们的推搡下去请示大人。 这段路他们清了一天,也才清出了三分之二,即使是连夜开干,估计都得干一晚上。 堵路的人是真缺德,被堵的这段路选的真的太好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他们想组织人员来清道路都非常困难,给他们的疏通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姜长运虽是请示,但心里很清楚,干活的村民都想回家了。这些村民的家离这里有三四里地,这会天黑了都想回家呢。 施焘摆摆手,“不了,让他们回去吧,明天再来。” 现在他已经不急了,谈判都开始了,他急也没用。反正对现在的他来说,早一天迟一天没分别,等道路通了,直接过去向吕德胜问罪就行。 吕德胜他擅权越权是肯定的了!不管这次谈判的结果如何,他吕德胜都没好果子吃。 姜长运去请示的时候,村民们也逐渐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其他村民都从官道上撤下来,找了地方或坐或靠,只有两个村民发懒,直接侧身,靠躺在堵路的石头上。 两人正闲聊着,突然说话的那人被另外一个人制止了,“别说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两人侧耳凝神去听。 “救命啊!救命——” “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声音好像是从路的那头传过来的,要不要过去看看?” “还是和那位大人禀报一下吧。” 这两位村民将情况上报之后,施焘对此并不太关心,随便说了句让他们过去看看。 后面他们真救了一个人出来,但那人昏过去了,施焘便给了点碎银子让村民们将那人带回去救治了。 在此期间,姜长运默默地将剩下的巴豆粉给处理了。大人不赶路了,用不上了。他的任务完成了,后面怎么样他就不管了。 盛乐王庭 因为拓跋巡这个长子的表现不错,拓跋可汗的心情颇好。 拓跋巡走后,二管家丘穆陵方搜肠刮肚,想着说点什么,让可汗继续愉快。 昨晚,他去见了一个叫薛诩的南人,对方那晚和他聊了很多,还教了他几个法子讨可汗欢心,他早上试了其中一个法了,收效甚佳。 现在,容他想想,有没有什么话适合在此处赞美可汗的。 突然,他眼睛一亮,有了,他想到了。 “恭喜可汗。” “何喜之有?” “大王子长进了,都能帮可汗分忧了。” “哈哈哈,你也看出来他长进了?” 拓跋可汗一笑,丘穆陵方便觉得自己找准了方向了,当下接着说道,“是啊,大王子这样的处理方式是最好不过的。可汗素有大志,如今时机未到,确实不应大动干戈。奴闻南人有一语,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只顾着卖弄的他,没注意到拓跋可汗的脸色已经变了,变得很可怖。 “丘穆陵方,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察觉可汗声音不对的丘穆陵方一抬头,发现拓跋可汗此刻的脸色非常地严肃,他整个人都傻了,他,他说错什么了吗? 拓跋可汗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拓跋可汗很清楚,他这个二管家是一个脑子不算灵光的人,比不了大管家。他一直拿他逗趣儿,但他人还算忠心,吩咐的事都能尽善尽美地完成,并非没有可取之处,故而他就一直留着在身边听用。 丘穆陵方被吓着了,“没,没人——” 大管家这时开口了,“这事事关重大,你还是实话实说吧。” 看着可汗和大管家严肃的脸面,丘穆陵方突然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他连忙倒豆子似的将他与薛诩见面以及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说了。 拓跋可汗沉着脸听完,对大管家说,“派人去将人给本可汗抓来!” “是!” 可是当大管家领着鲜卑最精锐的勇士来到盛乐第一酒楼时,原本住在二楼的人已经是人去楼空。 他问店家,店家说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人了。 大管家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察觉不妙,先走为上了。 “兵分三路,去追!”大管家下令,这三路都是往大黎方向去的。 第253章 层层加码 大管家分出大部分人去追击,他自己则带着几个勇士回去复命。 面对这个结果,拓跋可汗很清楚,对方应该在昨晚就走了,怕是追不上了。 “南人,大黎。”拓跋可汗沉吟片刻后说道,“他们应该会走最近的路回大黎,放弃另外两路,直接往龙城方向追击!带上鹰王去!” 整个平州的郡县,离他们盛乐王庭最近的,莫过于辽西郡的龙城! “是!” “顺便查一查,那伙人除了丘穆陵方之外,还都见了谁。” 等大管家将调查的结果呈上,拓跋可汗饶是有心理准备,也吃了一惊,对方竟然和那么多人搭上了线? 很好,大儿子也不是长进了,而是被人利用了个彻底! 还有,现在很明显,不止他们鲜卑不拿那纸合约当一回事。连大黎那边也有人知道这纸合约很虚,约束不了他们鲜卑。 此情此景,他们鲜卑不占优势了,但他能拒绝签署和平条约,将小儿子救回来吗?不能。 最让他心烦的是,对方看穿了他的韬光养晦。 对方来这一出,有没有可能是警告他,如果他执意在此时起兵,对方不介意将他的野心昭告天下,大家来个鱼死网破。 本来,他们鲜卑还想借着这一纸合约,将来来个出其不意地出兵。现在,很显然,这个计划行不通了。 他还得防着,他下一次兴兵南下,会不会正中对方下怀? 而且对方有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拓跋可汗看向南方大黎所在,心中叹息,大黎的聪明人太多了,下次起兵,需要慎重啊。两年,两年内做准备,决不兴兵! “贺赖齐尔,你带上本可汗的大印,去一趟侯城边境,告诉大王子,答应侯城那边签署和平条约,务必将小王子给救回来,如果对方提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答应他们。” “是!”大管家贺赖齐尔应道。 “去吧。” 鲜卑草原和大黎龙城交界处 看着不远处在搜寻什么的鲜卑精锐,伏在草丛里的周达等人一动不动。 “队长,真的有追兵追来,好险,真的好险。” “别动,别说话!” 直至天空上的鹰,长啸着飞远,底下的人又等了一会,才开始说话。 “薛先生料事如神。” “走,去和六爷以及薛先生汇合去!” “对,告诉他们,那狗日的拓跋可汗真的派人来追杀咱们了。” 在前往侯城的时候,秦母便决定将儿子们的辈分往上抬一抬,现在秦珩继续称世子爷,秦晏、秦昭、秦晟等分别称二爷、三爷、六爷。如今底下的人都叫开了。 得到周这等人的反馈,薛诩笑得很轻松,看来隔山振虎的计策成了。 “这里离咱们在龙城的那片山庄很近,秦小爷,要不要过去休整休整?” 他们的任务完成了,慢悠悠地回去就行了。 薛诩相信六少夫人那边,绝对会把握好机会的。 秦晟将包袱往身上一绑,摸了一下,确定刚才在山上采到的东西还在,“你们去休整一下吧,我就不去了,我要连夜赶回侯城。” 他想媳妇儿了。 他体力好,还精神着呢,不累。 这些人弱弱的,比不上他,正常。他不能对他们要求太高了。 薛诩瞧了他一眼,腰是腰,腿是腿,体力嘎嘎好,唔,很好。 “我也不休整了,我和你一起回去侯城。”他想亲眼见证一下成果。 周达等人对视一眼,得,他们也直接走吧,六爷和薛先生都要回去,他们留在龙城休整像什么样? 翌日,以吕德胜为首的侯城谈判团和以拓跋巡为首的鲜卑谈判团再次登上高台。 吕德胜发现对方谈判团换了一个人,那人站在拓跋巡左边。 “吕县令,我们答应签署三年停战的和平约定。希望你们大黎说到做到,协议一签,便将我弟弟放了。” “好,拓跋大王子够爽快!放心,人指定给你放了,扣着他我们侯城还得出粮食养着他,不划算。” 拓跋巡…… 吕德胜一抬手,陈平便将拟好的协议奉上。 吕德胜递过去,“你们看看,没有意见就签了吧。” 拓跋巡接过,开始翻看条约,肯定要看一眼的,演戏也得演得像一点啊。 可是他发现了什么?这协议条约里面还有一份补充条款,上面写着,鲜卑三年内不得骚扰、入侵平州四郡,特别是辽东郡! 拓跋巡质问,“为什么会有这个?” “有什么不对吗?”吕德胜反问,“你们鲜卑都答应了三年内不南下大黎明掠夺了。那么,不得骚扰、入侵平州四郡,当然也是包含在内的,不是吗?” 鲜卑谈判团各成员这么一听,人家这个补充条款,好像也很合理。 拓跋巡还想说什么,但他旁边的贺赖齐尔拉了他一下,他就憋住了。 小样,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那个主意还是我们给你们出的。 吕德胜会告诉他,这个补充条款,当然是对我们侯城的奖励啦,用来收买人心,再好不过了。 鲜卑王庭和吕颂梨这方等核心人员都知道,这个条约很虚。 这一纸协议,其实约束不了对方。 条约里约定的三年停战协议,第一年肯定和平的,第二年就不一定了。要脸的话,可能会在第三年开打,不要脸的话,很可能第二年,鲜卑就毁约了。 这合约,谁信谁傻。 拓跋巡继续往下看。 翻到最后一页,拓跋巡怪叫,“这个又是什么?!” 协议的最后是一条鲜卑王庭这边必须补偿侯城三十头羊,或者十五头牛,或者十五匹马,作为拓跋连这几日在侯城消耗的伙食。 吕德胜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有问题吗?你们的小王子拓跋连是被我们活抓了没错,但是他们是你们的小王子对吧?没道理你们的人要我们养着吧?” “这当然不行,我们侯城养了他几天,这口粮这伙食费你们必须出了。” “还是说,你们鲜卑王族也穷得吃不起饭了,然后想赖账?” 鲜卑谈判团快炸了,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是可忍孰不可忍! 拓跋巡憋屈,“给口粮没问题,但是,你们要的也太多了!” “哪里多了?!”吕德胜反问,丫的,这回相当于将拓跋连白送回去给你们了,收你们一点利息咋了? “他又不是猪,怎么吃都吃不了三十头羊!” “我们抓到他时,他又没自带口粮,我们预支给他饭吃,不要利息的吗?想什么呢?” “给他们!”不想在这细枝末节上耽误功夫,贺赖齐尔拍板。 “给他们牵十五匹马过来。”牛和羊这里没有,要给他们还得回去牵,麻烦! 他们驻扎在草原边境,又不会随身带着牛羊!只能用战马来抵了。 吕德胜顺利接收了十五匹战马之后,开始麻溜地在和平条约上签字了。 陈平、刘贺山等人乖乖地坐着,佩服地看着吕德胜的背影,侯城这位新任县令吕大人真的给他们演绎了一出何为层层加码!学到了学到了。 第254章 慢走不送 在晨光微曦的时候,秦晟薛诩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侯城。 薛诩拿出他身为侯城主簿的身份铭牌,带着秦晟一行人顺利入城。 这一整晚,他们都在赶路,从辽西郡的龙城回到辽东郡的侯城,很是辛苦。披星戴月,说的就是他们。 他们回到秦家位于军营的住处时,秦珩秦晏三兄弟已经起来了,近日他们为了防范鲜卑,一直和士兵们一起轮流值夜。 秦母也起来了,看到小儿子和薛诩等人平安归来,很开心。 她连忙安排他们去旁边的屋子洗漱,然后再出来吃东西。 这一片还有七八间平房,如今都划给他们秦家使用了。 因为近期儿子们经常巡夜,所以厨房里一直没熄火,里面随时都温着一些吃食。 “娘,梨梨还没起吗?” “最近可能累了,还在睡。” 秦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将身上的包袱递给他亲娘,然后就去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提了两桶水去洗漱间冲洗。 没一会,他就顶着微湿的发尾出来了,“娘,我那个包袱呢?” “喏,在这呢,给你。”秦母将包袱给他之后,随口一问,“里面是什么?”感觉不是很重,但小儿子又很宝贝的样子。 “宝贝!”话音落的时候,秦晟已经不在跟前了,他人已经快回到当初分给他们小夫妻的那间屋子前了。 一旁在吃着包子喝着稀饭的薛诩暗暗摇头,可不是宝贝么? 天将亮时,吕颂梨已经有点半梦半醒了。 秦晟摸上床时,吕颂梨整个惊醒,“谁?”她伸手就往旁边的枕头下摸。 但她的手很快被握住了,“梨梨,是我!” 听到秦晟的声音,吕颂梨心里松了口气,“你回来了?你上怎么进来的?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吓我一跳!” 秦晟傻笑,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梨梨不怕啊,这次怪我不好。” 在他的安抚下,吕颂梨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你们此行顺利吗?你们都没有受伤吧?” “很顺利的,我们都没有受伤……”秦晟和她说了 吕颂梨认真地听着,当听到薛诩竟然能搭上拓跋可汗身边的二管家丘穆陵方时,她真的挺开心的,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 她已经预料到了,这套组合拳打下来,至少能为辽东郡争取到两年的和平发展时间。 果然,后面秦晟和薛诩一行人被追踪一事,印证了事情是完全按照他们预计的那样发展的。 秦晟见她笑了,自己也很开心,然后他眼珠子一转,期期艾艾地道,“梨梨,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吕颂梨心情颇好地道,“你想说就说呀。” “那我就说了哟,然后你不能生气哦。” 吕颂梨挑眉,这人还有能干出惹她生气的事?“说嘛。” “我这次出去,在给薛先生望风的时候,地上总有人掉荷包!”秦晟和她告状,“但是梨梨你放心,我都是直接无视的,一个都没捡哦。” “做得好,以后也要继续保持,谨记着掉在地上的帕子、荷包、珠钗之类的女眷用品不能乱捡。” 秦晟连连点头,就是的,这些人一点也不矜持,想用荷包勾他?没门! “梨梨,你说我做得好,有没有奖励?”秦晟眼巴巴地看着她。 吕颂梨好整以暇地问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就是——就是——”他一边就是,一边不时地看向她的红唇。 看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吕颂梨心中闷笑,她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然后欺身亲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吕颂梨出现了。 薛诩也吃好了,又休息了半个时辰,整个人状态好了很多。 “这次辛苦薛先生了。” “六夫人过奖了。” 这时,秦晟殷勤地给她拿了好些吃的来。 “薛先生坐一会,容我先用个饭。” “六夫人请便。” 近来,秦家的早饭早不一起吃的,谁起得早饿了就先吃,没有那么大的规矩。 吕颂梨和秦晟一起用完早饭,秦四嫂苏氏还给他们上了茶。 “谢谢四嫂。” “谢谢四夫人。” 秦珩等人去了军中,今天是重头戏,他们必须严阵以待。 他们几人喝着茶水,不时地聊上两句,但更多时候是沉默不语。 他们都在等谈判结果,尽管他们已经预料到肯定能成的,但结果不落地,总是有担心。 巳时正(930)刚过,就有人来报,说双方已经在签署条约了。 吕颂梨和薛诩对视一眼,均露出满意的笑容。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是如何宣扬她爹的功绩。 一来是向朝廷邀功,看看能不能让她爹的官升一升。 二来,是把她爹经营成侯城的一块活招牌,吸引百姓回流以及吸引更多的老百姓前来辽东郡定居。 只有辖区的老百姓多了,才能让当地得到更好地经营和发展。 最重要的是吸引人才。 “刺史还有辽东郡的郡守没问题吗?”薛诩问。 吕颂梨明白他的担心,据他们得到的消息,敌人已经继续出发,还有半天抵达战场。 但是,“放心,已经安排好了,没问题的,不会让他们拿到明显的把柄的。” 没有明显的把柄,接下来就是扯皮呗,论扯皮,她爹怕过谁? 侯城的谈判高台上,大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呸,说错了,反正就是鲜卑给了侯城十五匹战马,侯城这边将拓跋连还了回去。 总之,就是货银两讫,交易抵定。 拓跋巡看着瘦了几天,脸颊都饿瘦了的拓跋连,深深地为给出的十五匹马不值,但看到拓跋连被折腾了,心中又有点暗爽。 双方临别之际,侯城这边,乐桂才率领精锐欢送。 “吕县令,这次,大黎的礼数,我们鲜卑领教了。”拓跋巡笑着说,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吕大人同样笑得很假,“好说好说,我个人觉得还有待改进的地方,欢迎你们下次再来体验啊。” 拓跋巡吐血,这确定不是诅咒他们? “走了,哼!” “慢走,不送啊。”吕大人欢快地挥着手。 第255章 民心初安 侯城县衙 陈平和刘贺山看着新鲜出炉的和平条约,至今都不敢相信, 他们这个勉强凑起来的五人谈判团,竟然真的和鲜卑签下了三年的和平条约。 不是他们变厉害了,也不是鲜卑变弱了,而是新来的吕大人太强了。 如果他们生活在后世,就会知道一个词,叫y全场。 旁边的乐桂才喝着茶,整个人却在走神中,他同样没想到这事竟然真的被吕德胜给办成了。 这时,侯城这边负责接收马匹的小官吏进来了,“大人,鲜卑给我们送来的十五匹马虽然是战马,但都是母马,且品质应该是鲜卑那边最次的。” 陈平和刘望山对视一眼,心中叹气,果然,鲜卑那边的人也不傻。 其中以乐桂才最为失望。 一直以来,鲜卑为了保证他们骑兵在战场上的优势,对自家战马都是严防死守的,马匹对大黎是禁止售卖的。鲜卑王庭对马贩子私自售卖马匹的行为也是严惩不贷的。 一般能出售给大黎的马匹都是动过手脚的,无法产下优良的下一代,导致大黎这边是又气又无奈。 对此,吕德胜倒是无所谓,用女儿的话来说,这次搞不到,下次再搞就是了。 只要锄头挥舞得足够勤快,没有挖不倒的墙角! 吕德胜的乐观感染了乐桂才几人。 往好的方面想,这些马匹品质次是次了点,也是相对鲜卑血统优良的战马而言的,而且至少没被动过手脚。如果能找到质量上乘的公马与之配对,产下的下一代马匹质量应该不差。 外事解决,接下来就是解决内部矛盾了! 陈平刘望山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收到消息,他们的刺史大人已经组织人将被堵的那一段官道给疏通了,正在赶来侯城的路上。很显然,这次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吕大人,你可有什么章程?” “先不忙这个。”吕德胜在思考该怎么向朝廷邀功。 见他不上心,陈平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吕大人,你真不怕刺史大人生气啊?” 其实他们想说的是,你真不怕刺史大人问罪于你?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吕德胜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你欺上瞒下,越权擅权——” “你们说这个啊?这次谈判虽然是我力主的牵头的,但他身为平州刺史,也能分润到功劳的,为什么还要生气?” 当然,最大的功劳他必须揽到自己身上,这是毋容置疑的。闺女那么费神费力地谋划,最大那颗果实必须是自家的! “还有,你们也有功劳,等我稍后上表朝廷,为吾等表功。” 这回轮到陈平和刘贺山等人说这句话了,“大人,这个先不忙。”你不将刺史大人和郡守大人的问题解决了,他们不敢领功啊。 出息!吕德胜无语地看着他们。 那份签署好的和平条约转了一圈之后,再次回到吕德胜手上。 吕德胜看了半晌,一拍桌子,“来人,张榜!将此次谈判成果全城张榜,告知于民!” “是!” 说做就做!底下的人赶紧去誉写红榜去了。 吕德胜和乐桂才他们说,“咱们取得那么大的成果,必须张榜!以安民心!与民同乐!” 乐桂才三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心大还是你心大! 张扬还是你张扬! 吕德胜,你可以的。 侯城的差役一共在侯城贴了五张红榜,整个县城东南西北四处外加县衙外一处,每贴一张一路都是敲锣打鼓去的,并且每张红榜旁边都安排了人唱读。 这热热闹闹的场景,吸引了不少老百姓聚集过来。 等老百姓们听完差役的唱读后,忍不住议论开了。 “鲜卑人走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他们撤离侯城边境了。” 对鲜卑人来说,这会正是春牧时期,他们会不断地转移居住地,往水草丰茂的地方迁移放牧。若非此次拓跋连小王子被捉,他们也不会在这个季节就驻扎在侯城边上。 “这红榜上的意思是这次不会打仗了?” “不会打了,不止这一次,接下来三年,鲜卑人都不会南下了!” “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鲜卑大王子都在和平条约上签字了。” “签是签了,但鲜卑人讲不讲信用的?” “那肯定得讲信用的。这次的和平条约,不仅拓跋大王子签字了,还用了王族大印。这相当于鲜卑可汗都答应了。他们不守约的话,不要脸的吗?而且这合约也就三年而已,时间又不长。” “真好,这三年我们再也不用担心鲜卑人会打过来了。” “这次多亏了吕大人啊。” “是啊,他刚来上任,就为侯城做了这么大一件好事,真是一个好官啊。” “你们知道不,这个和平条约里,吕大人还特别弄了一条补充条款,条款上写了,要求鲜卑三年内不得骚扰入侵平州四郡,特别是咱们辽东郡!” “这是啥意思?” 那人清了清喉咙解释道,“这补充条约的未尽之语,就是相当于吕大人对鲜卑大王子说,你们鲜卑三年内不得南下,如果实在要毁约南下,也不要在平州四郡特别是辽东郡作乱!” “啊?还能这样吗?” “当然,这是因为此次谈判是由咱们侯城县令吕大人主持的,这个补充条约也是他为咱们平州四郡为咱们辽东郡争取到的。” “不是,如果人家鲜卑都要毁约了,还会管毁一次约还是毁两次约吗?” “话是这么说,但这合约对鲜卑来说好歹是个两重约束。他们要是敢在这三年里骚扰入侵我们辽东郡,那就是二次打脸!你觉得他们自己抽自己一次嘴巴子好,还是抽两次好?” “有道理。看来这未来三年,我们平州辽东郡是最安全的!” “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我写信给我舅舅,告诉他可以带着家人回来了!” “那我得写信给我大姨,让他们从辽西郡搬到辽东郡来。” “我写给我大伯,让他赶紧回辽东郡老家来!” “写信太慢了,我过两天亲自去玄兔郡接人!”虽然同属平州,但到底不如辽东郡安全! 县衙边上,吕德胜和陈平刘贺山等人就在边上听着老百姓们的讨论。 “旦啊,吕大人这一招使得好。”陈平和李旦咬耳朵,悄悄感叹,“真是水军请得好,事情进展妙。”这悄悄话的声音有点大。 什么水军?他这是请来专门给老百姓解读政策的,才不是水军呢。吕德胜坚决不承认。 红榜下,有老百姓大着胆子上前问一旁守着的差役,“大人,我家还有一挂爆竹,能不能拿到县衙来烧?” “我家也有,也可以拿来。” “稍等,我去请示一下咱们县令大人。” 对于老百姓们的请求,吕德胜当下拍板,“今天是个好日子,爆竹烧起来!敲锣打鼓舞狮队,安排起来!” 第256章 兴师问罪 春风送喜来,迎春花已开,二月大地春雷锣鼓敲起来。 这一天,在吕德胜的有意引导下,整个侯城陷入了狂欢之中,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施焘是完全不急了,道路通了之后,他慢慢地往侯城而去,甚至还派人去辽东郡守府将郑勋给请到侯城。 等他快到侯城的时候,郑勋已经等在那里了。 两人一同乖着马车进入侯城,身后还跟着二三十神色肃穆的随从。 他们一行人与如今的侯城氛围格格不入。 “快,去通知县令大人,刺史施大人和郡守郑大人到了。”城门小将吩咐城门卫。 “是!”城门卫撒丫子就朝县衙方向跑去。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小,边上有两三名老百姓听到了,他们心中莫名担忧,自发地跟了上去,心里祈祷着,吕大人不要出事啊。 这几个老百姓就跟着刺史大人的车队走,有认识的,不免要问上一句。几人也不瞒着,将自己的担忧和打算说了。 “咱们一起跟着去看看。” 吕德胜一来,通过和鲜卑谈判,为辽东郡为侯城争取到了三年的和平期,一下子就得到了很多老百姓的拥戴。 一时间,跟上的老百姓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来越壮大了。 这情况,姜长运等人自然要上报的。 施焘没说什么,倒是郑勋口气微酸地道,“没想到这吕德胜刚一来,就挺得民心的。” 两人到侯城县衙时,看到吕德胜领着陈平、刘贺山以及其他属官在恭候他们,边上站着乐桂才。 旋焘很好,全都齐乎了。这些人还算识相。 “下官恭迎刺史大人,郡守大人!” 施焘下了马车,径直往县衙里走去,“都进来!” 郑勋睨了他们一眼,连忙跟上。 吕德胜让了让乐桂才,乐桂才点了点头,先进去了。 吕德胜紧随其后,半点不带犹豫的。 陈平和刘贺山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信息,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施焘一坐下,就开始问罪,“吕德胜,你可知罪?” 吕德胜奇道,“大人,下官何罪之有?” “你擅自牵头组成谈判团和鲜卑王庭谈判一事,没有经过辽东郡郡守郑勋的同意,也没有经过我这个平州刺史的同意,属于越权擅——” 乐桂才硬着头皮上前,替吕德胜求情,“刺史大人,这次谈判,吕大人虽然在某些地方有不当之处,但请你念在此次谈判取得重大成果的份上……” “等等——”吕德胜直接打断他。 本来吕德胜想听施焘说完,看他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的,但是他没想到乐桂才一个武将接话那么快! 乐桂才想替他求情的好意他领了,但是可不能认罪啊。 “刺史大人,在下官决定谈判之前,曾派人分别给刺史大人和郡守大人送信,并在信中叙明了此事,邀请两位大人前来侯城主持谈判一事。可惜的是,直到双方正式开始谈判的日子,你们两位大人都没来。下官没办法,才硬着头皮上的。” 所以,总的来说,是你们失职,而非我越权。 吕德胜的言下之意,大家都听懂了。 乐桂才、陈平、刘贺山等人吃惊地看着吕德胜,他什么时候派人去送过信了? 郭春生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给新县令投名状,他是认真的,县令大人派?送信的人,就是他帮忙安排的。 吕德胜这个新县令一到,他就知道是个有大魄力的,和原来一直想逃离侯城的县令郑桥不一样…… 而施焘和郑勋直接脸黑了。 施焘“你说让人给我送信,人呢?本刺史没见着。” 郑勋连忙说,“我也没见到人。” 吕德胜“不可能啊,我明明派出了两方人马的。” 就在这时,有衙役前来汇报事情,“大人,外面有人求见,说有重要的事要向您禀报。” 吕德胜假意喝斥,“见什么见,没看到本官正在忙吗?” 衙役急了,“大人,那人说他是去给刺史大人送信的!” 吕德胜‘大吃一惊’,“什么?快请进来。” 施焘冷笑,他倒要看看他玩的什么把戏! 没多久,人就被几个村民模样的人抬了进来。那人左腿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绑带。 吕德胜见到人,惊得站了起来,夸张地喊道,“李荣,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李荣一脸‘愧疚’,“大人,李荣有负所托。” “你先别忙着请罪,先说说你这是怎么搞的?”吕德胜指了指他的腿。 “属下前往辽西郡给刺史大人送信,途经望平时,遇到山体滑坡了,然后被砸在沙石下面,砸晕了,醒来才发现腿断了。” “幸亏属下幸运,被砸晕在边上,要是在中间,属下估计当场人就没了。同样是幸运,后来我被村里的老乡救了。” 送他进来的几个村民闻言点了点头,证明他所言非虚。 吕德胜一脸为难地看着施焘,“刺史大人您看这事?” 人家遇到意外,被压在那里昏迷了,腿还断了,最后没法去送信了,还真怪不了人家。 施焘一拍桌子,“吕德胜,你以为随便找点人来演戏就能蒙骗得了本刺史?” “大人,你怎么能如此冤枉下官?”吕德胜一脸屈辱的表情。 施焘还待发怒,衣袖却被属下拉住了,“刺史大人——” 施焘不善地看向姜长运。 姜长运低声说道,“大人,这个人我们见过。之前我们在组织村民们疏通官道时,不是救了一个人吗?” 施焘闻言,猛地看向那人,经他提醒,施焘也想起来了。而他此时又正好看到几个村民欲言又止的样子。 另一个属下也跟着说道,“是啊大人,抬他进来的那几个村民,我都认得。” “这个人是你们之前救的那个?” 几个村民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大人,这人确实是我们之前救的那个人,大人你们当时也在场的啊。” “这样的话,也不能怪吕县令吧。”陈平和刘贺山小小声地说话,两人还挺像模像样的。 两人心中暗道,吕大人,我们俩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吕德胜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有心了有心了。 他收回眼神又紧接着说道,“刺史大人,先让人将李荣抬下去吧?找个大夫给他治一下腿。” 施焘沉默半晌,然后一挥手,准了他所请。 等那几个村民将李荣抬下去后,吕德胜看向郑勋,“郡守大人那里,我们也派人送了求助信的。” 什么?郑勋一个机灵,这里面还有他的事?“我没收到信啊。” “不是吧?”吕德胜夸张地道,“给你送信的人不会也出意外了吧?” “这辽东郡怎么回事?和我犯克吗?”吕德胜嘀嘀咕咕。 “去查!”施焘吩咐,“看看吕大人派去给郡守郑大人送信的到底在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他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257章 人参拌腿 侯城军营,秦家 “六弟妹,薛先生,刺史大人和郡守大人都来了。”秦昭回来了,还给他们带回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吕颂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秦昭这会也挺紧张的,接下来就看吕伯父能不能顶得住这波压力了。 这一阵子,大家都非常努力。可以说,如今九十九都拜了,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可不能前功尽弃啊。 吕颂梨“三哥,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六弟妹,听说施焘下马车的时候,乃一副兴师问罪之态。” 吕颂梨耐心地解释,“三哥,目前的形势,对于施焘而言,就两个选择,一个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他身为平州刺史,能分润到谈判成功的部分功劳。” “另一个选择,就是他将整件事奏报朝廷,一定要追究我爹越权擅权之罪。” “但是,此次谈判取得巨大成功,加上我爹把尾巴都扫干净了,施焘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大家只会进入扯皮状态。” “他不会这么做的。因为这样一来,施焘岂不是要暴露自己的无能?暴露自己对整个平州的掌控不力?” 秦昭“就不许施焘是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人吗?” 吕颂梨摇了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从他这一路那么努力地从辽西郡赶来侯城来看,他对自己仕途还是很看重的。”是抱有期待的。 吕颂梨研究过施焘的,此人对大黎王朝对天子忠心耿耿,主政能力不强,但人绝对不傻,至少在谋己一道上,颇有建树。 聪明人通常都看得比较长远,他何必在此时给自己的仕途留下这么个污点呢? 这个污点,有可能在将来更进一步时,被人攻讦。 刺史大人才五十岁,仕途还长远着呢。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说完这些,吕颂梨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秦昭还待说什么,一旁的秦晟直接不干了,“三哥,你咋那么多问题?晚点就出结果了,你等等不行吗?” 秦昭悻悻,这小子怎么了?火气那么大? “六夫人可是身体不适?”一旁的薛诩问道。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有一点点疲倦。” “薛某曾闻六夫人有轻微心疾,薛某这里有个方子,不嫌弃地话,你拿去配些药试试。” 要是嵇无银在此,肯定要跳脚,这个治疗心疾的方子是他花了大价钱和一个老御医买的!现在被这老东西白白送人了! “好,那就先谢过薛先生了。”事关自己身体,吕颂梨也没客气。 她近来确实感觉到疲倦,心脏有些许不舒服,独处的时候懒言,她自己估摸着应该是用脑过度了。 于是薛诩默下药方。 差不多的时候,秦晟上前取了药方,拿回去给吕颂梨。 “我看看。”吕颂梨算了一下药方里的君臣佐使的配伍,都很合理,而且还有精妙之处,“挺好的药方,只是这药方要用到两百年以上的人参……” 他们手上并没有。之前他们收购药材,最多也就见过百年的人参。 “六夫人,人参的事不用担心。” 嗯?吕颂梨抬眼。 薛诩笑着看向秦晟。 秦晟一听到人参这两个字,浑身一僵,糟糕,刚才只顾着亲亲,忘记交待了。 吕颂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挖到人参了?” “梨梨——” “小六爷,你装人参的包袱呢?” “我去拿!” 没一会,一株两株三株…… 秦晟一株一株地往外掏着,心里却在想着,在回来的时候薛先生提起媳妇儿,说别看她布局像是毫不费力,其实费脑得很,很耗神耗精气的。 让他平时多体谅她。 薛先生还自嘲自己早生华发,未老先衰,就是因为脑子用多了。 薛先生这么说的时候,差点没把他心疼死。 媳妇儿用脑耗神是吧?那就补一补! “这么多人参?你这是捅了人参窝了吧?”一旁的秦昭吃惊极了。 吕颂梨摆弄着其中一株,这株应该是年份最高的,她估摸着有两百年了,另外两株稍差,也有一百五十年左右。 薛诩翻了个白眼,可不是捅人参窝了吗? 人参拌腿,就见了鬼了。 他本意是想调教调教秦小爷,让他多体贴一下六夫人。哪知人家确实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他们刚回到大黎边境,进入山林之后,秦晟就说要找人参,他知道辽东辽西这一带人参多,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找到的。 好多人上山想找一株都难,很显然,这些人里不包括秦晟。 察觉秦晟和六夫人的气氛正好,薛诩朝秦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薛诩出去后,还贴心地给他们带上门。 秦晟将几株人参扒拉到一边,连带着她手上的那株也被扔到最上面了,然后上前将她抱进怀里。他顺势坐在椅子上,揽着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吕颂梨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这会,只见秦晟耳根微红,眼睛湿漉漉地,真诚地看着她,“梨梨,以后我会努力学东西的,你不要那么辛苦。” “怎么?” 吕颂梨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薛先生和他提及了自己辛苦和操劳。 薛先生说得也没错,脑力劳动者的能量消耗,是完全超过体力劳动者的。 她曾看过一则报道,关于国际象棋的,在比赛时,由于那些顶尖的棋手脑子一直在不停地思考,他们一天内消耗的热量可以多达六千卡路里,而一个运动员跑完一个马拉松才消耗两千卡路里。 可想而知脑力劳动者的消耗有多大。 吕颂梨从布局这场谈判开始,脑子就一直在不停地运转着。 不是说一个计谋,想出来了,让人执行了就完事了。 她还得盯着,哪个环节容易出错出意外,备用的解决方案是什么,敌人会出什么招,又该如何反制,还得知人善任…… 所以最近两天,她才会那么惫懒,有点提不起劲来。 她这情况其实还算好的。她看过一些记录片,拍的是后世百团大战时的一些将军的经历,很多指挥官在指挥完之后,由于消耗大,当时的营养又跟不上,身体撑不住直接躺医院了。 “梨梨,这几株人参你尽管拿去配药,等用完了,我再去找。” 这人,是心疼她呢。 “这个不忙,我看了这药方的用量,这一株两百年的人参能用好久呢。”她听说,人的气运是有定数的,没必要的时候,还是让他少用吧。 秦晟点头,“你需要的时候就告诉我。” 第258章 广为人知 侯城县衙 大厅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等待调查的结果。 其实有了李荣这个前往刺史府送信的人的存在,吕德胜究竟有没有派人前往郡守府,这事的结果不用查都可以基本底定。 一个多时辰左右,结果出来了。 最后的结果是,吕大人确实还派了人去郡守府送信的,只是送信的不幸遇到劫道的,然后信没送到而已。 就,很倒霉。 施焘冷笑,总之,送给他们的信就是送不到他们本人手上,是吧? 总之,最后的结论就是,吕德胜没有越权。相反,他还很有担当,在头上两位上峰都缺席谈判的情况下,他扛起了整个重担!甚至在谈判过程中,据理力争,为大黎争取到了三年免战条约这么一个大成果! 陈平和刘贺山的视线都若有似无地投到吕德胜身上,佩服,吕大人的扫尾工作做得真好,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吕德胜喝了一口茶水,对于众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心中则是暗爽,这么明显的把柄,怎么可以让对方握着呢。 施焘一拍桌子,“一个个都出意外,吕德胜,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傻?” 他越是了解,越是觉得此次谈判便宜了吕德胜。如果不是他们从中作梗,由他来谈的话,他完全可以居首功。凭着这功劳,他完全可以回到长安这个权力中心,位列小九卿!所以他对着吕德胜焉能不怒? 目前这个局面,他可以做的选择有限。 如果和鲜卑王庭的谈判没谈下来,不用说,他吕德胜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谈判谈下来了,情况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吕德胜还将谈判结果弄得人尽皆知。 但有些事,他不试试又觉得不甘心。 吕德胜惊讶,“大人何出此言?”我知道你们不信,也知道你们不满,但你咬我呀。 这些人良心是大大地坏,施焘和郑勋两人想用越权擅权治自己的罪,然后搂草打兔子,再将此次谈判的功劳给笑纳了,没门! 施焘怒视他,“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吕德胜才不怕他,笑话,他吕家的果子,岂是那么好摘的? “下官又不是大人您肚子里的虫子,下官不知您是什么意思。下官只知道出了这等意外,谁也不想的,包括前去送信的李荣等人。” “但是这人有三衰六旺,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不是会遭遇霉运。” “像我就常对自己说,要多积德,少造孽,厄运自然而然就会远离,属于自己的福报自然就会来。大人您说对不对?” 刺史大人,您可不要太贪心了,贪心了容易遭报应哦。 吕德胜话里有话,直接让施焘怒极反笑,“吕德胜,你很好。你真是令本刺史印象深刻啊。”总之,本刺史记住你了。 吕德胜挺胸,他当然好。 陈平看着他,欲言又止,吕大人,你是听不懂吗?刺史大人的未尽这语—— 吕德胜的视线无意中扫到陈平,莫名就懂了他想说什么,心中猛翻白眼,他本身就是耍嘴皮子的御史,他当然知道他言下的威胁,但是吧,恨老子的人多了去了,他算老几? 郑勋在一旁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施焘,“大人,喝口茶,息怒息怒。” 施焘直接饮了一大口茶水压下怒气,计策失败,这吕德胜果然难搞。 乐桂才也帮忙打圆场,“是啊刺史大人,咱们有话慢慢说,在座的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下官相信是可以讲得通道理的。”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吕德胜,示意他说些软话。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知道吕德胜以前是御史大夫,与刺史也差不了什么,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还是得仰人鼻息的。 吕德胜不甘不愿地请罪,“刺史大人,郡守大人,都怪下官派的人没用。”此罪非彼罪,这个罪,请一请无伤大雅。 施焘沉默。 郑勋频频看向他,吕德胜给他们台阶了,要不要顺坡下驴? 最后施焘亲自将吕德胜扶起来,“原来都是误会一场,他们没用,也怪不了你。”既然拿捏不住他,倒不如借坡下驴,不要撕破脸,维持着表面的和气。 吕德胜一脸‘感激’地道,“谢刺史大人体谅。” “吕县令,你将签订的三年免战和平条约给我。此次与鲜卑的谈判成果本刺史会上表朝廷,上表天子的。” 吕德胜频频点头,“好的好的,刺史大人一定要替乐大人、陈大人、刘大人还有郭县丞、李主簿等人多多美言几句啊。” 吕德胜只给了他一份拓本,开玩笑,原本他当然自己留着啦。 对此,施焘没说什么。 临走前,他对吕德胜说道,“另外,那两个去送信的人不要用了。” “为什么?” “运气太差,和衙门犯克!”施焘冷冷地说完,便甩开袖子,大步离开。 吕德胜……好嘛,看来刺史大人是气疯了,总得让人把气给出一出。后面他再补偿李荣两人好了。 侯城与鲜卑的谈判,只用了两天时间,取得了巨大的成果。 这速度,绝了。 随着这消息的传开,侯城县令吕德胜的大名,也随之广为人知。 但是吕颂梨觉得,还不够! 老百姓正经的谈判听不懂,那话本子总该听得懂吧? 于是吕颂梨亲自操刀,采用的是现代软文爽文的写法,弄出了一出关于吕大人侯城谈判的折子戏。没办法,现在的文人写的话本子还太含蓄了,写出来的本子她不是很满意。 本子写好之后,钱花出去,水军撒出去,名声打出去! 大家都来领略一下吕大人的风采吧。 而随着话本子的扩散,吕德胜的名字,又勾起了很多读书人关于去年三绝碑的记忆。 四为句的横空出世,对于读书人实在是太过震撼了。更别提,如今这三座石碑还在万松、白鹿、嵩山三大书院矗立着。石碑上,康成帝宋秩、吕德胜以及三位书院院长的名字,为读书人所铭记。 而吕德胜这一举措,无不在表示他正是四为句的践行者,一下子就俘获了很多读书人有识之士以及老百姓们的好感。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吕大人出圈了。 这请功的奏折还没回到长安,整个北地已经有了吕大人的传说,并且吕大人的事迹还有往南移的迹象。 第259章 争取奖励 三月二十四,刚到望平的恭亲王一行人就听到谈判结束的消息。 恭亲王恍惚,吕德胜谈判速度这么快的吗?然后他一拍大腿,直呼先帝错啦,不应该让吕德胜当御史大夫,而是应该把他放在鸿胪寺,专门和外族打交道才对! 下属们面面相觑,然后请示他,“王爷,那我们还去侯城吗?” “去!”来都来了! 不止恭亲王等一行人吃惊于吕德胜的办事效率,蒋氏一行人听闻谈判大捷后,都与有荣焉。 又比如像徐家这些被儿子说服,为了儿子的前程,举家迁往辽东郡的家属们,听到这个好消息,心里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辽东郡乃至平州不安全,几乎每年鲜卑都会南下,更别提侯城还与鲜卑草原接壤,更是危险。这一路上,他们都在暗暗地忧心这点。 现在吕大人刚到侯城,就解决了这个大问题,真好。 至少接下来三年,他们不用担心会卷入战争中了。至于三年后?再说呗。或许到时吕大人又能再谈成一个和平条约呢?家属们乐观地想。 随着吕德胜吕大人事迹的传播,他竟然渐渐地有了一个名士的雅称。 不少有识之士或者饱读诗书之人开始包袱款款前往辽东郡,想去目睹一下名士吕德胜的风采。反正那里现在安全得很。 他们或者一个人独身前往或者三五成群结伴而去,但无一例外,很是放松。 看着这一幕,某些隐士呢喃,辽东郡有高人啊。 大黎朝廷,天子宋墨看着平州刺史施焘的奏折还有吕德胜的请功折子,最初的兴奋过去之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与鲜卑谈判取得巨大成果的人不是吕德胜,该有多好。 这吕德胜是真的有点气运在身上的,在那样的险境之下,他竟然没有折损,反而还立功了,运气是真的好。 左安民觑了一眼皇帝,试探着说道,“皇上,这吕德胜一介小小县令,竟然敢负责牵头与鲜卑谈判,这规格是不是不太够?” 张献一听就不干了,“左大人,你没听见刚才平州刺史所说吗?因为送信的人发生意外,导致平州刺史和郡守没在约定的谈判时间内出席,人吕县令是硬着头皮上的,还把事情办得那么漂亮,该赏才对。” 左安民不和他纠缠,而是对宋墨说,“吕德胜这事是办得还行,但是,皇上,微臣觉得,如果吕德胜把谈判的时间拖延一下,等待更高身份的人到场主持,谈判的成果是不是会更好?” 张献闻言,冷笑,“左大人有没有想过,就算事情按你所说的发展,鲜卑那边答应十年,我们敢信吗?” 左安民这厮分明就是想弱化吕大人在此次谈判中的作用和功劳,有他在,休想! 左安民一噎。 宋墨听着两位大臣的争吵声,并不觉得心烦,此时他的脸微红,兴奋的。 这是他登基第一年,大黎和鲜卑王庭和平条约的签定,这事将载入大黎史,可以视为他为帝的功迹之一。 另外,此事还可以从侧面印证了他乃奏天承运的真命天子。 宋墨兴奋之余又带着些许遗憾,他甚至还叹了口气。 张献心一紧,小声道,“皇上,这该赏的,还是得赏啊。” “朕知道。” 左安民闻言,悻悻地闭嘴。 张献连忙道,“皇上英明。” 宋墨点了点头,前阵子,他让人整理皇考遗物,发现了家传宝书——《帝王心术》,他连读了几日,大受启发。 他也总算明白了,‘天子受命于天,代天以御万民’是何意。 《帝王心术》说得很明白,皇家之所以致力于维护秩序和伦理,因为这两者是其统治的基石。 有功则赏,有错则罚。 否则秩序乱了,会让底下的人无所适从,于治国不利。 故而,此次吕德胜该赏。吕德胜是降级外放的,从御史大夫到一个小小的县令,现在给他升一升,也无妨。 等张献看到天子取出玉玺,在吕大人的赏赐文书上盖上大印,他才放了心。 海南郡,番禺 谢湛正在家中查看有关辽东郡那边的消息。 这些日子,在他的努力下,陈嘉烨将情报收集这一块交给了他。 谢湛接手之后,立即加大了对辽东郡的人力方面的投入。 这几天,源源不断的消息通过水路从辽东郡传回来。 侯城谈判成功签定三年和平条约这个消息,也以最快速度传到谢湛手中。 看着手中的情报,谢湛知道秦吕两家不仅平安渡过这一劫,还遇难呈祥。 他将资料铺开,一一地研读和研究,他总觉得谈判一事,充满了古怪。毕竟这样的谈判速度,实属少见。就像是一早就已经谈好了一样,只差走个形式了。 真正的谈判,双方的意见和诉求不可能那么迅速地达成一致的。 除非有人能精准地拿捏住双方最高决策者的心理,或者与鲜卑勾结…… 谢湛随即否定了后面这个推测。 首先秦家世代驻守北境,秦家的儿郎死在北境的很多,他们对外族是深恶痛绝的,不可能与鲜卑勾结。 再者就是吕颂梨不会留下这种致命的把柄,民族大义这点,是绝对不能错的。 排除了第二点,那就只剩下第一点了。 谢湛再来看这份和平合约,试图站在秦吕两家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在谢湛看来,签定的这份和平条约是很虚的,再往深处去想,其实就是一种交换。 鲜卑王庭不费吹灰之力,救回拓跋连天子得了虚名,得了功迹吕德胜却依着这份和平条约,谋取了巨大的利益。 这就是一个局啊! 谢湛恍然大悟,难怪谈判结束得那么迅速! 这个机会稍纵即逝,速度不快的话,就没秦吕两家什么事了。 谢湛轻叹,吕颂梨对人心的洞察和拿捏又更进一步了。毕竟拓跋可汗和宋墨这个天子的心思,不是一般人能揣测得了的。 谢湛执笔,思索片刻,将郑勋划去,并在吕德胜头上写上辽东郡守四个字。 他知道,皇上一定会对吕德胜朝廷嘉奖的,天子很难拒绝这样一份能载入史书的功迹。 谢湛知道自己比之在辽东郡的秦吕两家落后了一步,但他并不着急忙慌,他的计划在慢慢地进展着。等成功了,不会比现在的秦家和吕家差的。 第260章 迎接亲人 海南郡,番禺,主城西区 嵇无银也收到了好友的来信。 收到信时,嵇无银就知道,这老东西没折在鲜卑草原,命很大啊。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嵇无银嘴角微翘。 旁边的管家在心中腹诽,老爷,如果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不是上扬的就好了。 要不是知道您让下人将院子都收拾好了,大夫也打好招呼了,还以为你多巴不得对方死翘翘呢。 嵇无银打开信,发现薛广贤在信中报了平安后,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吾目前已成为侯城主簿了,汝真的不过来看看吗?也好让吾略尽地主之宜…… 地主之宜?说得你好像是侯城父母官一样。嵇无银嘀嘀咕咕,他坚决不承认自己羡慕了。老东西还说,侯城主簿还是在他前往草原前给封的。老东西这位新主公,挺大方的啊。 难道他果然投了秦家世子? 嵇无银没把目光放在吕德胜身上,因为在吕德胜外放之前,老东西已经在为新主公办事了。 这老东西在信中还嘚瑟,辽东郡能定下三年和平的局势,全是他主公谋划的。 厉害,嵇无银知道有些东西不能落在纸上的。但他大概能猜到,一定是一个很大的局,老东西这新主公这谋略厉害啊。 看完信,嵇无银对心腹管家说道,“下去安排一下,我要去一趟侯城。” 他要辽东郡看看! 他才不是专门去看那老东西的呢,也不是去看老东西的主公的,那里盛产药材,他是去看看有没有商机的。对,就是这个原因! 长安 赏赐吕德胜的队伍奉旨出发后,某日,张献从宫中回到家,就收到一封来自辽东侯城的秘信。 张献拿到信时,以为吕大人在侯城那边有什么难处需要自己帮忙。 不料,吕大人在信中告诉他,以后他要切断和自己的联系了。同时让他也别往辽东郡写信,就是写了他不会回的。 看到这里,张献大惊。 他连忙往下看。 信中,吕大人叮嘱他,要好好保重自己,并且在皇帝跟前要少提他,少帮他说话。让他日后一心一意为天子办事。 张献这才明白过来,吕大人这是为他着想啊。 他知道天子不喜他,自己提及他,会让天子不喜。 其实有好几次,他能感觉到天子探究的目光以及不悦。 吕大人单方面切断了与他的联系,完全是为了保护他。 张献感动极了。 这厢,恭亲王到了侯城,受到了吕德胜的热情款待。 “恭亲王,你来啦?” “吕德胜,你厉害啊,才到地方就立下了大功。”恭亲王很高兴。他还没到辽东郡,事情就解决了,他也不用头疼了。 恭亲王想得很开,他没有用武之地不要紧,危局解决了就行。 而且他已经是王爷了,又是四大顾命大臣之一,再立功再封赏,又能如何呢? “一般一般。恭亲王,这一路累了吧,走,咱们进去,我已经备下了酒席,你也尝尝这辽东郡的特色美食。” “那本王倒要试试。” 这日,吕德胜对吕颂梨说,“你娘他们快到了,你和女婿带人去城门迎一迎他们,顺便将他们安置在甜水村。” 近日,吕大人在听女儿的话,抓紧春耕,劝科农桑之余还要招待恭亲王,真的是忙得脚不沾地。 另外,吕德胜还让人统计整个侯城的人口和田亩数量。 因为先前鲜卑王庭的强势宣言,老百姓以为他们又要打过来了,逃离侯城的人不要太多。 最靠近草原的几个村子,有一个甚至都成了空心村,另外几个,没变空心村,但剩下的人也不多了。而甜水村就是那个空心村。 吕德胜准备直接租用甜水村,来安置徐家等跟着他们背井离乡的一行人。 之后他们要如何买房置业,要不要住在一块儿,就随他们自己安排。 对于自家老爹的吩咐,吕颂梨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况且,她也好久没见到亲人了。 “六婶婶,你出城啊?” 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她,他们最近都没出过门。 这些日子,孩子们知道他们忙,都很懂事,没给他们添乱。 “你们也一起去?” “对啊对啊。”孩子们点头如捣蒜。 “那就一起去吧。” 秦晟点了马进几人跟随。 还叫上了在家的秦珩和秦昭夫妇,安置工作很繁琐的,多一些帮手也好。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城,没有在城内等,而是在城外一里的亭子里等候。 秦渝摇晃着她的手臂,撒娇请求,“六婶婶,好久没听您讲故事了,您给讲一个呗。” 吕颂梨低头,对上孩子亮晶晶的双眼,眼中是满满的期待。她先前忙的时候,他们都不曾来烦过她,现在估计事情过去了,才调皮闹人的。 “小子,要听故事是吧?来,六叔讲给你听。”秦晟作势要上前抓他。 “六叔,我不要你,你讲的不好听。”秦渝一边躲一边说。 秦家其他孩子见状,纷纷上前拦人,他们一个个抱住他们六叔的大长腿,“六叔,你别抓他嘛。” 秦晟看着一只只挂在他身上腿上的皮猴,真是寸步难行。 吕颂梨朝秦晟摇摇头,然后对孩子们笑着道,“那就讲一个吧。” “好耶!” 她讲的都不是那些美好的童话故事,而是一些现实向的小故事,意在给他们启智。 故事很新颖却也很简短,吕颂梨讲完的时候,孩子们还意犹未尽。 就在这时,马进等人来报,说他们等人到了。 吕颂梨他们刚从亭子出来,就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打头的正是一脸激动的蒋氏和吕致远两兄弟。 吕颂梨和秦晟连忙迎了上去。 这时,队伍里冲出一颗炮弹,“姑姑!” 吕颂梨蹲下身,张开怀抱将孩子接住,“是骁儿啊。” “嗯嗯,是骁儿!” “闺女!”蒋氏看着将近三个月没见的女儿,有些激动,见她脸色尚可,身形也没有太消瘦,心里的担心才算散去了。 吕明志在一旁说道,“娘,我就说我二姐没瘦吧。” “大哥大嫂、大姐大姐夫、小弟。”吕颂梨和亲人们打过招呼后,就和秦家众人一道去见一见追随而来的众人。 看到众人脸上的疲态,吕颂梨和秦家众人一起招呼他们进城,“大家先进城吧,住的地方都给大家安排好了,而且大家最先都是住在一个村子里。至于以后你们住哪里,要不要搬家,就由你们自己做主。” 众人一听,心里松了口气,他们是住在一起就好!不然这人生地不熟的,住的地方周围还全都是生人,就真是要了老命了。 第261章 缺钱哪 回城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秦渝和吕骁这两小屁孩杠上了。 “这是我六婶婶!”秦渝抱着她的左腿,强调。 吕骁也不甘示弱地抱着她的右腿,“这是我姑姑,亲姑姑。” “我的也是亲的,亲婶婶。” 一旁的秦晟瞪大眼,他很想说,都让开,这是我媳妇儿! 两条腿分别被抱住,吕颂梨直接走不了了。 秦晟一手一个小朋友,直接将人拎了起来,分别将他们送回自己父母那里,并且给了他们一个眼神,让他们管好自家娃儿。 两手空空的秦晟回到吕颂梨身边,伸手虚虚护着自家媳妇往前,“我们走吧。” 秦昭出息! 蒋氏看到女儿女婿这样,倒是很高兴。 来到城门外,大家开始排队进城。 吕颂梨略打量了一下,追随他们秦吕两家来到侯城定居的人大概有三百来人,其中光十岁以下的孩子,就有四十多个,十岁到十四的,有十来个。 这数字略想一下就明白了,愿意追随他们的,比如周达马进等人,大多都处在青壮年,或者没成亲,或者刚成亲没几年的,孩子刚出生没几年,都还小。这些十岁以上的大孩子,大多都是他们的弟弟或者侄子。 吕颂梨寻思着,这么多孩子,他们得建一个私塾,小树不修不成器,任由他们瞎玩瞎闹不行的。 他们一行人大概有三百号人,进城登记都费了不少时间。 他们一群人进城的时候,也是浩浩荡荡的,侯城老百姓见了,难免要问上一两句的。近来,陆续有人回迁侯城,但很少看到有这么一大群人同时搬迁到侯城的。而且看着他们的马车驼着不少行李,拖家带口地进城,不像是路过的。 吕颂梨他们也不瞒着,直接说是吕大人的族人迁来侯城定居了。 此事传开后,侯城的老百姓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大家都安心地在侯城生活吧,都把在外地逃难的亲人叫回来吧,侯城安全着哪。试想,如果不安全,吕大人怎会将族人都迁来呢? 三百多人,约摸有五六十户人,都安排住进了甜水村。房子按户划分,人口多的分得的房子就大一些,人口少的分到的房子就小一些。 官方的分配就是如此。 所有的房子在之前就做过检查,保证结实安全,对房顶门窗有损坏的,还另外进行了简单的修葺。 如果不满意的,自己另外找住处,或者私底下调换,他们是不管的。 就在大伙儿忙着搬进新住处的时候,杨威和伍仁以及胡光聪提着一个箱子找到吕颂梨他们。 “世子爷,六夫人,三爷,六爷,这是这次咱们挣到的钱,我们为了方便,全部都换成金子了。” “除了两个没跟来侯城的兄弟,我们给他们分了应得的那份银子,还按照你的吩咐,给了吕大人三千两银子, 其他的,全都在这了。” “一共多少?” “大约是五万二千六百两,全部都折合成金子了。” 吕颂梨算了一下,当初他们一共投了不到两万两银子吧,其中一部分药材送去龙城,她用了比成本高两成的价格收了。 这是翻了三四倍啊? “六夫人,您是不知道,咱们的药材运到长安,那是大受欢迎,惨遭疯抢,别说我们当时卖的那个价了,就是提高两三成卖出去,都没问题。”堪称一本万利! 至今说起来,三人都难掩兴奋。 吕颂梨点了点头,她看向秦珩,“大哥,三哥,我和阿晟的意思是这笔钱都给弟兄们分了吧?正好给他们做安家费了。” 他们后来还各投了一千两,当初说好了,这笔银子连带挣到的钱,都给前往北境护送秦晏一行人的周达等兄弟们分了的。 秦珩点头,“行,就这么办。” 秦昭“我也没问题。” 秦晟“听梨梨的。” 说做就做,他们当即敲锣打鼓,将人聚集之后,就开始分钱! 这次的分配,吕颂梨等决策层都不参与,故而每家每户分到的银子数是比较均匀的,都是六百两左右。 在分钱之前,吕颂梨建议抽出四五千两,作为维护村子的费用。以后住在甜水村的村民,有什么公共支出,就直接从这笔银子里开支。这样,总比后面又让人掏钱来得好。 每家每户都分到了钱,大家都不介意被抽走的四五千两,更何况秦六夫人都说了,这笔银子是作为甜水村的公共支出,这些银子都会用在他们身上的。 夜晚,回到侯城军营 吕颂梨洗完澡,在房间里靠着窗擦拭着头发。 房间里,油灯燃着。 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白纸上,最近吕颂梨一直在想着如何经营好辽东郡。 是的,经营辽东郡,而非侯城。 她寻思着,朝廷的嘉奖应该会很快下来的。以她爹的功劳,肯定要再往上升一升的。她爹再往上,就是郡守了。 谈判一事,刺史和辽东郡郡守的缺席,不管什么原因造成的,反正就是既定事实了。对朝廷来说,刺史府在辽西郡,可以说得过去,但郑勋绝对是失职的。 故而,吕颂梨推测,她爹应该会是下一任辽东郡的郡守。 郑勋则会调任他处。 要经营好辽东郡,首先得鼓励春耕,最好能发放一些种子给买不起粮种的穷苦老百姓,帮助他们度过难关。至于后面是不是要种植一些适宜的经济作物?再合计合计。 可是她爹看过了,侯城县衙的府库,空得能跑耗子,侯城就是一个穷县。 其次,她还想将官道给修整一下。毕竟一大波僵尸,不对,一大波人才正在前往他们辽东郡的路上了。服务好这些人,务必让他们感到宾至如归,将辽东郡的好名声打出去。当然,最好是将这些人给留下来。 这真是哪哪都要花钱哪,头疼。 这一回布局与鲜卑王庭谈判一事,他们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子。她那一匣子极品的宝石花出去了,大哥补给她的那一匣子也被她换成了钱,还另外的花了不少银子。 但吕颂梨觉得这些金银珠宝和钱花得很值得,毕竟他们拿下了整个辽东郡呢。 秦晟进来就看到她在敲自己的额头,忍不住关心地问道,“梨梨,你头疼?” “是啊,头疼,怎么能快速弄到钱呢?”吕颂梨不自觉地道。 秦晟闻言,眨了眨眼,媳妇没钱用了?这怎么可以! “梨梨,你说,我带兵将辽东郡境内的山贼土匪清一遍怎么样?”这是他能想到的,来钱最快的法子了。 “剿匪?”吕颂梨眼睛一亮。 辽东郡因为连年战争,落草为寇的特别多。 没办法,在侯城,老百姓就是最底层,连土匪山贼都活得比他们好。就比如遇上鲜卑士兵,老百姓可能活不了,但山贼土匪却可以拿着武器,干翻他们。 但这些匪寇,在平时没少为祸乡里。 吕颂梨夸道,“好主意,肃清一下匪患,还老百姓一个朗朗青天,甚好。” 秦晟雀跃,“真的吗?” “当然,你把这想法和咱爹说说,然后让他帮你和乐大人说一声。应该没问题的。” “好,梨梨,别发愁银子啦。”接下来,你会有很多银子哒。 “好,我不发愁。”有什么比黑吃黑来钱更快呢? 夫妻俩相视一笑。 第262章 岳父的爱 侯城,可以说是百废待兴。 吕德胜成为新任侯城县令之后,公务俱增。 俗话说,有事弟子服其劳。但对吕德胜来说,有事闺女服其劳。闺女有那个时间,最重要的是她有那个能力来帮他分担一部分公务。 故而,近来吕颂梨被她爹抓了壮丁,每天都去县衙给她爹帮忙,一开始只是一些统计方面的工作,后面不拘什么公务,都由她过一遍再说,她没办法处理的,她爹再来处理。 吕颂梨每天一早去,晚上再由秦晟去接她回去。 而她爹吕德胜则是等她去了,才会带着人出门。 她去的频繁,但目前在侯城县衙当差的人都知道了吕大人是为了他二闺女特意外放到侯城的,也就不奇怪了。 人家老爹能为了闺女外放了,人家闺女每天过来娘家看看怎么了? 话说回来,吕颂梨接手了她爹的公务之后,她爹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到下面去体察民情,为民众解决一些实际的困难。 县丞郭春生就曾偷偷和妻子感叹,别看吕县令这么忙,天天在外跑,但人家公务是一点也没耽搁,能力真强啊。 郭春生这样的感叹,薛诩也听到了,但他却笑而不语。 这日一大早,吕颂梨秦晟夫妻俩人早早就起床了。 吕颂梨继续去县衙给她爹帮忙,料理县衙公务。 秦晟则去了侯城军营,和周达等人透露了要剿匪的想法。 周达等兄弟非常支持他这个想法,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分别打听了一下辽东郡的匪寇情况。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原来辽东郡境内竟然那么多山贼土匪窝? 发财了发财了。 “六爷,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剿匪啊,这活他们喜欢! “不忙,我还得请示吕大人和乐大人。” 得知他还要请示他岳父大人时,周达马进等人留都不留他,一个个连接推搡着他去县衙,“六爷,你快去请示,别在这耽搁了。” 这事指定没问题的。谁不知道吕大人是六爷他岳父?剿匪这事,确实需要乐大人拍板,但有吕大人出马,那是指定能成的。谁不知道吕大人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秦晟是皱着眉头走的。周达这些人一个个头脑简单,听到山贼匪蔻就两眼发光,根本就没想过,位于侯城就只有一处山寨,其他的都是分布在辽东郡另外十七县的。 刚才查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他是有点失望的。 他们侯城的军队,能越过界去剿匪吗?当然,有乐大人的同意,是可以。但其他县的县衙会不会要求插一脚,然后以此分赃? 等他到了县衙,见到吕颂梨时,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吕颂梨停下手中的笔,奇道,“怎么了?遇到什么难题了?” 秦晟将山贼分布的情况说了,还说了自己的担忧。 吕颂梨见他一脸烦恼,那样子仿佛那十八处匪寇就是十八只野鸡,只有一只野鸡在自己地盘随时能宰,其余野鸡都在另人的地盘,让他不好下手。 吕颂梨失笑。 秦晟瞅她,梨梨怎么还笑得出来,那些都是她的银子啊,他都烦死了。 吕颂梨安慰他,“你不用急,先把侯城的黑风寨给剿了再说。另外十七处匪蔻逃不掉的,你会心想事成的。” 秦晟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吕颂梨悄悄告诉他,“我爹有可能会升任新任的辽东郡守,到时整个辽东郡的匪寇都是你的。” 秦晟眼睛都亮了,“真的吗?” 吕颂梨肯定地道,“要不了几日了。” 她猜,皇帝宋墨这次的赏赐一定会尽快下发的。奖励及时兑现,才能让底下的人更卖命,再者,也能让此事盖棺定论,记入史书。 这时,后院的人给吕颂梨送来午饭。 吕颂梨招呼秦晟,“还没吃饭吧?来,咱们一起。” 秦晟摸摸肚子,坐下了。 等吃过饭,就有人来报,说县令大人和县令夫人两人一前一后都回来了。 吕颂梨点了点头,她爹娘回来的时间挺巧的,两人早上都出去了,但去的不是一处地方。她娘去了街上,他们一家子搬进了县衙后院,很多东西需要置办的,她娘应该去忙这事去了。她爹去了乡下,督促农人春耕。 秦晟有事要请岳父帮忙,吕颂梨让他先过去,她手上还有一点活要收尾,暂时离不开。 秦晟哦了一声,乖乖地去了。 “剿匪?”吕德胜洗了洗手,刚准备坐下用饭。 他最近真的忙疯了,他刚带着人从地里回来,吃了饭,晚点还得见一见侯城的地主富户们,和他们化点缘。 秦晟“是的,剿匪,顺便练兵。” 正好这时蒋氏亲自送了饭菜过来,见到女婿也在,热情地招呼他,“阿晟,吃了午饭没?没吃的话,坐下来陪你岳父吃点?” “岳母,我吃过了,刚才陪梨梨吃的。”秦晟站着,规规矩矩地回答。 “那你坐下喝碗汤吧,补一补。”吕德胜开口。 秦晟盛情难却,只好坐下了。他刚才陪媳妇儿吃饭,确定媳妇儿吃饱后,把剩下的饭菜都包圆了,吃得有点撑的。 现在岳父岳母还要他吃,幸好只是一碗汤而已,溜溜缝应该没问题的。 吕德胜这会看毛脚女婿顺眼很多了。 他本来想着,等缕顺了手上的活后,再把这一带的土匪山贼给清一清。他辛辛苦苦经营侯城,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 如今女婿眼里有活,很好。 吕德胜一高兴,忍不住给他挟了菜。 这边岳父挟,那边岳母挟,没多久,他的碗里就多了半碗肉。 秦晟能怎么办?他只能慢慢地吃下去,甚至还趁他们没注意悄悄地松了一点点裤腰带。 第263章 儿女是债 黑风寨 以吕德胜为首的侯城谈判团与鲜卑王庭签下了三年的和平条约,对于这个巨大的成果,普通老百姓高兴,辽东郡乃至平州的山贼匪寇们也很高兴。 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未来三年,定然是我们黑风寨的天下!”黑风寨寨主自信满满地道。 其他山贼附和,“这吕德胜,是在为我们做嫁衣啊。” 提起这新任侯城县令,山贼们也有说不完的话。 “听说这老头最近忙着劝那啥农桑呢。” “劝课农桑!” “对对对,就是这个。” “这是啥意思啊?” “笨死,这是鼓励农人鼓励老百姓种地的意思。” “这个好!种地好哇种地妙,等到秋来我们把粮盗!” “有道理,哈哈哈。” 寨主喝了一口酒,感叹,“这老头好啊,他一来就解决了侯城乃至整个辽东郡的危局,不然咱们都打算跑路了。”现在又可以舒舒服服过三年了。 底下的人立即附和道,“这老头确实好,就我知道的,就有不少人家偷偷给他立了长生牌,就希望他长命百岁,然后一直在辽东郡干下去呢。” “改明儿,咱们黑风寨也给他立个长生牌!哈哈哈。”黑风寨寨主大笑。 这时,山下负责巡逻的小喽啰冲进了大厅,“大当家,不好了!” 小啰啰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山贼拍了一下脑袋,“会不会说话?你大当家好好儿的呢。” 黑风寨寨主对训人的小山贼满意地点点头,才对小啰啰道,“说吧,什么事?” “大当家,官府派兵来打你的黑风寨了。” “什么你的我的,要说咱们的,懂不懂?等等,你说什么?” “小的说,大当家,官府派兵来打咱们的黑风寨了。” “刚才是谁说吕德胜那老头好来着?”黑风寨寨主缓缓转过头,出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山贼们噤若寒蝉。 不是,他们最近啥也没干啊,安分得很,怎么就招了官府的眼了? “大当家,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当然是抄家伙,干他丫的!” 一个时辰后,黑风寨寨主身死,所有山贼除了负隅顽抗的,被杀死了之后,识相投降的,全都被五花大绑绑回县衙,再作发落。 最重要的是,黑风寨的库房被搬空了。 秦晟甚至亲自带着人沿着黑风寨走了一圈,挖出了一些隐匿着的金银珠宝。 秦晟等人押着人走了之后,黑风寨变得空荡荡的,直到深夜,寨主的心腹从一口枯井里爬出来。 他一出来,就往寨主藏宝处奔去,等到了地方,整个人都傻眼了,然后开始骂骂咧咧,官府的人是狗鼻子吗?这几厢金银珠宝寨主藏得那么严实,都能被他们找出来? 侯城县衙 长安城奉旨前来嘉奖吕德胜一行人的钦差终于到了。 香案摆好之后,钦差开始宣讲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臣子吕德胜,才干敏捷,经世致用,于大黎危难之际,勇毅非常,力挽狂澜,化解鲜卑再次南下的危机。朕心甚慰,特将汝翟拔为辽东郡郡守,以褒奖汝之功勋,望尔在新的职位上,再接再厉,继续为朝廷效力,不负朕意!钦此!” 吕德胜谢恩,“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吕家其他家眷也跟着谢恩,“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次来宣旨的钦差不是别人,正是吕德胜之前在御史台的顶头上司周承中。 “吕大人,恭喜恭喜啊。”周承中交圣旨交到吕德胜手上,由他供奉在香案上,同时向他道喜。 “同喜同喜。”吕德胜笑呵呵。 周承中摇头,何来的同喜?这吕德胜还是一样的不着调! 不过这人的运道是真的好,他这次可谓官服一脱到底地离开长安的,大家都以为要好久才能听到这位的消息了,甚至有些人一度阴暗地认为,再听到他消息的时候,搞不好就是噩耗传来。 哪知道,人家刚到任,就立下了大功,然后皇上还不得不赏他,从县令到郡守,半个月都没有,这升迁速度也太快了。 吕德胜不知道他的感叹,将圣旨供奉好后,便朝周承中等人拱手道,“本官已在贵宾楼备下酒席,望各位不弃,还请诸位移步。” “吕大人客气了。” 吕德胜陪着周承中等人吃了一顿饭,又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还将吕致远留下给他们跑跑腿什么的。 吕德胜回到家,家人纷纷和他道贺。 “恭喜爹,贺喜爹,升官发财,步步高升。” “恭喜祖父,贺喜祝你,升官发财,步步高升。” 看着自己的儿女和儿孙,吕德胜高兴地道,“同喜同喜,哈哈。” 他摸摸下巴的小胡子,心里想,之前县令的官职还是太小了些,现在成为郡守了,也能更好地庇佑家人亲人族人了。 翌日,吕德胜难得地赖床了,不想起。 蒋氏在收拾屋子,“你还是起来吧,阿梨在等你了,应该是有事要说。” 吕德胜拉过被子,蒙头,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蒋氏也不管他,连劝都没再劝。 果然,没多久,吕德胜掀开被子,还是磨磨蹭蹭地起床了。 他嘀嘀咕咕,“这儿女都是债啊!” 吕德胜和蒋氏一起来到正厅时,发现不止小闺女和女婿在,大儿子大儿媳、小儿子还有大闺女夫妇也在,很显然他小闺女这是有话要说呀。 吕德胜看着女儿,无奈地道,“昨儿个爹刚升官,你就不能让爹再高兴高兴?再歇一歇吗?” 其他人都捂着嘴笑。 吕颂梨也笑,笑完之后狗腿地奉承着她爹,“爹,你那么年轻,歇一晚上足够啦。” “说吧,什么事?”吕德胜拿她没办法。 “爹,我想办一所书院,由您来担任荣誉山长。” 第264章 办书院 “我?”吕德胜指着自己,“当山长?” 吕颂梨认真地点头。 “不行不行。闺女,你太看得你爹了。”吕德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他虽然经常霍霍同僚,但一般不祸害晚辈,“咱不能误人子弟啊。” 最主要的是,吕德胜摸着良心说,自己会的那点本事,不是正经本事。 吕颂梨失笑,“爹,你太低估你在读书人里的影响了。” 吕德胜还是摇头,最重要的是,现在当一个县令都那么忙,接下来,他又当郡守又当山长,会忙死去吧? “爹,你先听我说嘛。” 吕德胜很想说,他不听。 但看到一旁虎视眈眈的老妻,他缩了缩脖子,“那你说说?” “荣誉山长的意思呢,是你只在书院挂一个名字,不用你干活的。偶尔有些重要的场合,你去露一露脸,讲一讲话就行。” 吕德胜摸了摸下巴的小胡子,听起来这活不重,感觉可以干。 蒋氏“这活不难,听起来挺轻松的。” 吕德胜懂了,他瞅了宝贝闺女一眼,“你是懂怎么用爹的。” 吕颂梨失笑,她要做的事很大,确实有点费爹。 吕颂梨狗腿地上前,给他捏肩,“爹,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咱们两家还有甜水村的族人们都靠你啦。” 吕德胜安心地享受着闺女的按捏,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啧啧,这个家没有他可怎么办哟。 但他还是没松口,他想多享受一会。 “爹,难道您不想在辽东郡干出了一番事业来,啪啪打长安那帮人的脸吗?” 吕颂梨已经知道了,她爹离开之时,长安城的官员们敲锣打鼓欢送一事,她听到的时候,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别提他们!晦气!”提起这事,吕德胜鼻子都要气歪了。 请将不如激将,吕德胜瞬间坐直了身子,“你先别按了,来,说说你的书院要怎么办?是怎么样一个章程?” “爹,建一所书院是势在必行的。甜水村有将近四五十的孩子,那么多人追随咱们,咱们总不能不给人家的孩子找一条出人头地的路子。另外就是,要经营好辽东郡,需要不少人才。这人才最好是由我们自己来培养比较好。” 办书院,是吕颂梨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俗话说,再穷也不能穷教育。 要发展辽东郡,乃至更大的版图,需要人才。而他们所处之地,乃大黎最边缘之地,本就不是人才愿意青睐的地方。 这是辽东郡的弊端。 事物都有两面性,她当初推测到秦家的流放地会是平州一带的时候,便任由他们将秦家发配到这边来。 她选择辽东郡,就是看重它的地理优势,天高皇帝远,天子不重视这一点。这会,就不能嫌弃它因为不是大黎腹地,对人才的吸引力差这一点弊端。 还是那句话,有问题就去解决问题。办法总比问题多嘛。 一旁的吕明志说道,“二姐,不是我泼你冷水,建一所书院,在辽东郡是没有优势的。” “谁说没有优势?”对于弟弟的质疑,吕颂梨没有生气,有质疑就证明他开始思考了,是好事。 “咱爹好歹也是三绝碑上与三大山长齐名的一员,又不比张雍、陈定淮、姜九清三位山长差。咱们新书院,不求能与万松、白鹿、嵩山三大书院齐名,但办成一所特色的标志性书院还是可以做到的。” 她建书院,就是为了培养各式各样的技术性人才,最好是一出来就能顶用的,而非培养做官的读书人。 她说要建一所书院,其实说是一所技校更合适。 吕颂梨一如既往地现实。 吕颂梨和他们说了一下,对所建书院的定位。 吕明志还是觉得难,“二姐,就算是这样,也很难的。首先没有夫了,其次是没有生源。” 辽东郡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识字的人少,私塾很少,县学府学都稀稀拉拉的。还有,辽东郡挺穷的,不如中原腹地富庶,读得起书的人也少。怎么看都觉得没搞头。 吕颂梨知道很难。 但她相信,夫子会有的,就在这一波即将到来的僵尸,不,人才里。 这一波投怀送抱的人才,肯定是那种行动力执行力强的人,骨子应该还有潜藏着一些离经叛道的东西,循规蹈矩的人才暂时不会动身的。 这就很符合她技校的夫子画像嘛。 话说回来,如今的辽东郡靠着她爹的名声,也不知道能吸引多少人才前来。 吕颂梨就是觉得,光这一个吸引力,明显是不够的,才决定办书院的。 谁让侯城位于大黎最东北的地带,人才贤才要过来,得途经很多地方。这一路,肯定会有人截胡他们的人的。 吕颂梨从来不小看别人,聪明的主政者明白人才的重要性,都看重人才,难得有人才路经自己家门,不试图捞一捞才怪。 有那目标不够明确的,走着走着,就被乱花迷住了眼睛,在别处住下了,也是有的。 故而,饵料得放足了,仇恨必须给她拉死了,啊,不对,是吸引力给她拉足了,然后一直吸引着鱼儿才行。 他们既然已经关注到了她爹,也就是将目光落在侯城落在辽东郡上面了。 吕颂梨决定搞出大动静,加强关注,才能让他们不迷路。 吕颂梨饱含笑意的目光落在她弟弟吕明志身上。 “二姐,你有事直说,你这样,弟弟心里毛毛的。”吕明志感觉自己被盯上了,希望是错觉。 “是有两件事要和你说。” “二姐,您请说?”吕明志小心翼翼地道。 “你给你家夫子写封信,邀请他到辽东郡游学呗。” 吕明志一愣,不是吧,二姐将主意打到他夫子头上了? 吕颂梨大方地道,“就说这一路来往的程仪我们给他出了。” 他二姐这么大方?吕明志可是知道的,最近他二姐可是缺钱得很,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来花。 “二姐,我能知道我夫子来了辽东郡后,还能顺利离开么?” “你怎么这样想?咱们辽东郡当然是来去自由的啦!”吕颂梨笑了,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当然,他来了,不愿意离开,就另当别论了。 “你可以告诉你家夫子,多带些人来也不无妨,路上有个照应,也热闹。他们的程仪,我们辽东郡都包了。” “行吧,这信我写。二姐,第二件事呢?”吕明志没忘记,刚才他二姐说要和他说两件事的,现在只说了一件。 第265章 造纸坊 吕颂梨朝一直没说话的吕致远夫妇和吕颂芸夫妇看去。 “第二件事是我想弄一个造纸坊,需要大哥大姐小弟你们帮忙。” 吕致远和吕颂芸都愣住了,没想到里面还有他们的事? “二姐,这造纸术是四大家的不传之秘,你——” 吕颂梨抬手,她知道他的意思,造纸术被四大家给垄断了呗。 现在的大黎很像她之前知道的魏晋南北朝时期,这会竹简、绢帛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纸正式成为主要的书写材料。 得益于造纸技术的进一步提升,大黎朝的纸张应用范围更广,产量也得到大幅度提高。 如今比较有名的纸品有麻纸、左伯纸、银光纸等,为大黎的四大家族所掌握。 其中又以麻纸价格适中,深受大众喜爱,应用最为广泛。 吕颂梨决定办学,一是觉得非常有必要,二是觉得大有可为。 现在的人才很多都出自贵族,寒门难出贵子。这样的人才用起来,其实掣肘很大。 士族阶级垄断了书籍的传播,遏制了人才在寒门的数量。 世家阀门子弟通过大量阅读获取知识,提高才干,出官入仕,知识资源成为了门阀士族与寒门子弟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其次是造纸技术的垄断,纸张很贵,普通民众根本用不起。读书识字,都是富贵人家才供得得起的,普通人根本没资格。 这两方面正是寒门难出贵子是有原因的。 吕颂梨知道,想要将书院办起来,书籍必不可少,另外就是得把纸张的价格给打下来。不然老百姓们是上不起学的。 从她知道流放一事不可避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收集书籍了,但此刻她手上的书籍还是不够多,比不上那些大家族的藏书数量。之后再慢慢收集吧。 至于纸张价格,这事容易。他们自己办一个造纸厂不就行了。 而且她还有一个杀手锏——印刷术。 雕版印刷术发明于唐朝,活字印刷术发明于宋朝,故而,大黎是没有印刷术的。 等恰当的时机再使出来。 “我能弄到方子,但需要你不断地去试验。”吕颂梨对吕明志说道。 吕明志闻言,眼睛都瞪大了,厉害了我的姐,这造纸秘方你都能弄得到。 这对吕颂梨来说不是难事。中国四大发明,很出名的好不好,她也是深入地学习过的,并且了解过他们的发展进程。 “好,这事交给我!我来试验!”正好,他也有兴趣。 “大哥大姐,你们就负责管理这个造纸坊,至于你们谁管哪一块,你们商量着来吧,可以吗?” 吕致远和妻子对视一眼,答应下来。 吕颂芸则是犹豫,她担忧自己做不好,她也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吕德胜瞥了她一眼,“有什么不会的,就学,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这事一看就知道是小闺女有意拉拔几个兄弟姐妹,大闺女试都不肯试,小闺女怎么拉拔她? 吕颂芸被丈夫轻轻地拍了拍肩膀,才应下,“那行吧,我试试。” 事情说完了,吕颂梨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吕德胜知道闺女还有事要说,就让另外几个儿女散了,让他们琢磨着造纸坊的事去了。 大嫂田氏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她朝吕颂梨看了几眼,有些欲言又止。这几日,她心里有情绪,对小妹真的是太冷淡了。 吕致远上前将她拉走,“走吧。” 田氏低低地嗯了一声。 吕致远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为什么妻子会这样。 最开始,妻子心里很不理解,为什么爹他会愿意放弃御史大夫,从长安外放到侯城这鸟不拉屎之地来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对爹娘那么看重小妹,心里是有想法的。 他知道妻子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她喜欢安稳的生活。因为爹娘的决定,她内心充满了对可以预见的艰难的抗拒,以及对未知的不安,有情绪是难免的。 哪里知道,他爹刚到任没多久,就升官了。 听他们娘说,这功劳还是小妹给爹谋划的。 如今妹妹更是一视同仁地给拉拔了他们,谁不知道造纸坊做好了,前途无量。 吕致远心中叹气,爹娘决定离开长安,肯定是有理由的,只是他们没办法参透而已。而且不管爹娘和小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决策,也没伤害到他们,同样也没有让他们吃苦受累。 他想,以后他们就听话,对于爹娘和小妹的决定和做法,即使不理解,也要照着吩咐做。 “你大嫂这人——” “爹,不说这个了。”对于大嫂的小情绪小别扭,吕颂梨没大在意。 他们是她的大哥大嫂,该拉拔的还是得拉拔,倒不是她心大圣母什么的,而是作为领导人,方式方法得注意。 俗话说,买猪看圈。追随者,以及打算追随的,在决定跟着你干之前,都会观察一下领导是怎么对待亲人属下的。如果领导人太过苛刻,刻薄寡恩,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吕德胜对小闺女的豁达,实在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 “爹,你女婿传来消息,给你将侯城东南的黑风寨给打下来了。听到这个消息,你高不高兴?” “这么快?”他这女婿看来还是有点长处的。 “是的,目前他们正将人押送过来。爹,你得让人将县衙的大牢给腾出来。” 吕德胜点了点头,“收获怎么样?” 吕颂梨笑着道,“听说不错。” “那就行。这样,打山贼搜刮到的财物,清算好之后,发两成下去给女婿他们当奖励。其余八成,全部充入县衙府库。” 两成还行,现在她爹是辽东郡郡守了,要花钱的地方更多了,不然她会愿意多给点的。 第266章 大树底下 时间回到秦晟率军打下黑风寨时 石天一是侯城军营的老兵,他刚满十六岁就进军营,如今十八,在侯城军营算得上是老兵了,也混了个副队长当当,帮着小队长底下管着十来号兵蛋子。 前阵子人心惶惶都以为鲜卑人要打过来的时候,郡尉乐大人安排了秦家兄弟进军营,当时他在想着后路,没在意。 接着,他们被提拔为副队,他们侯城军营的人才发现他们在打仗领兵练兵方面有两下子。 没多久,周达马进等人被安排进侯城军营了,一下子就被提拔为队长,秦家几兄弟也被安排过去协助他们了。 而他,因为结识了马进,觉得马进挺对自己的品性,常常过去找他玩。然后察觉到了不对,表面上,是秦家兄弟协助周达马进等队长管理兵丁,但仔细观察,却是周达马进等人对其副队言听计从。 后来他悄悄问马进,马进把他当自己人,也不瞒他,告诉了他实情。 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秦家兄弟的身份。 这次他以及小队成员跟着来剿匪,是上面的安排,他石天一也是极力说服了自家队长好好配合,他想看看秦家几位爷的本事。 这次率领他们的是秦家的三爷秦昭和六爷秦晟。 这两位爷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以为要剿灭黑风寨至少需要三五天的。哪知道他们前前后后只花了几个时辰就攻克下来了。反而是抓拿漏网之鱼和清点收获花了不少时间。 石天一发现周达等人干活都贼卖力,一点都不是那种出工不出力的。 石天一拉住满头大汗的马进,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感觉你们好兴奋哪,为什么?” 马进一边干活一边回他,“赶紧把事情做完,好准备打下一个山寨啊。” 石天一“不是,一次剿匪顺利,不代表次次顺利啊,你们那么积极,没事吧?”天知道,他这次跟来,心都是提着的。 “那是你们之前,现在肯定不一样了。我和你说石天一,咱们跟着六爷打山贼,和你们平时打山贼可不一样。”马进略带神秘地道。 六爷出征,山贼匪寇们寸草不生。即使偶有不顺,那也只是个过程,结局必定是顺利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石天一想问,但是来活了。马进二话不说地拉着他去干活了。 后来石天一跟着他们混了,才知道人和人带兵打仗,确实是不一样的。 干了一会,石天一又发出一个问题,就是大家都好规矩啊。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马进看他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三爷六爷带他们打山贼,后面还会分赃,他们还要私自藏匿财物,他们还是人吗? 石天一气道,“你这是什么眼神?”鄙视他? 他们以前那样也是没办法,不偷藏一点,就白干了。提着头去干活,啥也没捞着,老恼火了。 马进知道原因之后,就笑了,“放心吧,你担心的情况以后都不会发生了。”他们相信六夫人不会亏待他们的。 这厢,士兵们都在秦昭的指挥下,忙得团团转。 而秦晟亲自带着人沿着黑风寨走了一圈,挖出了一些隐匿着的金银珠宝后,就没再干活了。 尽管搜刮了寨主隐匿的财物,但秦晟略算了一下,还是不满意。 这是一只瘦鸡,可能还是十八只野鸡里最瘦的。 秦晟心里郁闷,这点财物,不好和媳妇儿邀功啊。 要是死去的黑风寨寨主听到秦晟的评价,肯定会气得从乱葬岗里爬起来抗议的,这侯城就是一个穷县,还连年是鲜卑抢掠的,你还想坐落在此地的黑风寨有多肥硕? 这时,周达摸了过来,笑嘻嘻地问,“六爷,咱们回去修整修整,是不是准备下一场了?”这次的收获可不老少。 “先休息。” “六爷,我们不累,不用休息。”容他看看,下一场他们要打哪里? 秦晟撇了他一眼,“别做梦了。那些山贼匪寇不在侯城地界上,我们暂时还不能动。” 什么?没有下一场?这怎么可以?周达一听,差点没跳起来,“为什么?” “过界了。我们现在是侯城的兵,只能管侯城的事。”他也很烦的好吗? 周达整个人不敢置信,他们才干了一票而已啊!目前兄弟们正兴致高昂,摩拳擦掌,准备磨刀霍霍向猪羊时,猛地被六爷告知,这些猪羊不属于他们,暂时还不能动。 不能捞过界。 真是晴天霹雳活久见!什么时候山贼匪寇都成了抢手货了? 这消息没多久,就在兄弟群中传开了。大家都有种一腔热情被浇了一瓢冷水的感觉。 稍晚,等他们把黑风寨的人以及财物押回侯城县衙,就听到吕大人升任辽东郡郡守的好消息。 周达满怀期待地问,“六爷,这下我们能继续剿匪了吧?” 现在,整个辽东郡都归吕大人管了,还有哪里是他们不能去的吗?没有了吧? “能了。”秦晟也高兴,果然媳妇儿说的都对。 “太好了!”周达马进等人都快忍不住要欢呼了。 还是吕大人厉害。 瞧瞧,什么叫大树底下好乘凉,这就是。 上头那位是自己人,有啥事不好办的?这种感觉太让人着迷了!周达神清气爽地想道。 “大家今晚把事情做好,就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儿个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打哪一座山寨。”秦晟顿时眉飞色舞,剩下的十七窝匪寇,他来了!他要使劲儿给他媳妇儿扒拉钱花。 这厢,吕德胜在家中设宴,宴请先前的谈判团成员们。 因为谈判有功,除了吕德胜被翟拔为辽东郡郡守之外,刺史施焘以及谈判团其他成员如陈平、刘贺山、郭春生、李旦并乐桂山、薛诩等人,各有封赏。 只不过这次谈判吕德胜居了首功,刺史再从中分走了第二大功,剩下的,才是他们能分润的。 不过就算这样,陈平和刘贺山他们也心满意足了,毕竟他们没出什么力,这谈判谈成得太顺利了,顺利到不可思议。 此时的陈平和刘贺山等人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跟着吕大人,有肉吃。 对乐桂才来说,这事才不可思议,之前吕德胜还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他是辽城二把手,只屈居郡守之下。现在,郑勋被调离了,吕德胜成了他的顶头上峰。 乐桂山、陈平、刘贺山、李旦、郭春生、薛诩、徐正等人入座后,互相间看了看吕大人宴请的成员,心里大概有数了。 宴会上,吕德胜与他们说话态度依旧很亲近。 吕德胜举起酒杯,“来,咱们满饮此杯。这次宴请你们,主要此次谈判能如此顺利,是大家一起齐心协力的结果。” “稍后,我会再邀请其他十五县的县令们,大家互相见一见,然后一起努力,将咱们辽东郡经营治理好。” 说完,吕德胜便先干了杯中之酒。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吕大人此举,先请他们,后请其余人,这是将他们当心腹来对待了啊。 只要干了此杯,以后他们就是一口锅里搅勺的了。 乐桂山、陈平、刘贺山相视片刻,便将酒一饮而尽。 第267章 不迁府 侯城 蓝炳荣在看铺子,但他整个人懒洋洋的,心情不蛮好。 他这状态,从昨天参加吕德胜吕大人的鸿门宴回来后,就一直这样了。 蓝炳荣是侯城的小地主,家有良田几十顷,手上还有不少的铺子房子。在侯城的富人圈里,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前一日,新任侯城县令吕德胜吕大人宴请侯城的富户地主。 他们收到帖子的时候,心里就有数了。 去之前,他家夫人耳提面命,让他随大流。 他自己也是打好主意,别人捐多少,他就捐多少,决不出差错。 奈何吕大人口才太好了,太会忽悠人了,不愧他御史出身的跟脚。然后他出差错了。 那天,吕大人的开场白是侯城艰难,民生多艰。 他们这些富户地主一听就懂,吕大人想找他们化缘呗。 吕大人并没有强制他们必须捐多少。他给了两个选择,要么他们看着给点,要么就借钱给侯城县衙。 后者,吕大人说他可以代表侯城立字据,利息也会给,但这利息就是有点少。 至于借钱的用处,吕大人大概说了一下,会用在建设侯城上面。 之后就随他们选择了。 其他人戒备心重,都当吕大人和他们说的话是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的。 到点,给了个两三千两的小肉包子就走了。 只有他,觉得吕大人的话非常有道理,对侯城的发展和规划也很清晰,傻呼呼地借出了两万两,换回一张盖着侯城县令大戳的借据。 蓝炳荣从县衙出来的时候,死对头耿圆得知他掏了两万两,还骂他傻子。 蓝炳荣拿着两万两的借据回到家,妻子虽然没说什么,但却对着他一直叹气。 他直接难受了一整晚,一整晚都在翻来覆去,睡不着啊。 妻子也被他弄得睡不着,最后妻子对他说,算了,这笔钱就当感念吕大人为侯城做出的贡献了。 身为侯城为数不多的地主和富户,说实话,他们一家对吕大人是很感激的。 如果没有他力挽狂澜和鲜卑王庭谈判,战争一起,他们肯定损失惨重。 侯城很有可能抵挡不住鲜卑这波攻击,毕竟去岁冬天那场仗刚结束不久,对侯城的损耗是非常大的。侯城这一小破县,是经不住一年两场战役的。 他们要提前跑路,这田地房屋铺子是带不走的,只能带走一部分浮财,可不就是损失惨重么? 虽然被安慰了,但想到那借出去的两万两,蓝炳荣还是很心痛,也就更提不起劲来了。 就在这时,死对头耿圆摇着扇子,腆着圆圆的肚子进来了,“蓝炳荣,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做出借两万两银子出去给官府这样的傻事来?” “你要是钱多得没处花,借给我呀。我虽然不会给你利息,但好歹会把本钱还你。” 蓝炳荣不想搭理他。 耿圆继续说,“你好歹也活了几十年,不会都活到狗肚子去了吧?吕县令这回的宴席摆明了要化缘,说是借,到最后还不上,你还能追着吕大人追着县衙要吗?” 总之都是肉包子打狗,两个选择,其实就是肉包子大小的区别而已。能给小的,谁愿意给大的啊? 耿圆很不理解。 “你那么聪明,知道是肉包子打狗,你还捐了三千两?”蓝炳荣反问他。 一噎,他倒是想不给,但是他真能不给吗? 其实昨天他们都知道,他们去了,就不能一毛不拔。吕德胜的难缠,他们都有所耳闻。听说长安城的贵人们,宴饮的时候,若是落下吕家的女眷不请,吕大人都会不依不饶地参她们的男人。 他绝对没有郑桥好打发。 他们所有被宴请的人,去之前都已经在心里掂量着该捐多少了,就连他那么抠门的人,这回都变大方了一次,捐了三千两。捐完后,他觉得自己得三四天睡不着觉。 但一想到眼前这个傻子借了两万两,他又觉得自己行了。 就在这时,店小二冲了进来,“东家,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咱们县令大人升任郡守了!” 闻言,蓝炳荣和耿圆异口同声地道,“什么?” 店小二又重复了一遍。 蓝炳荣跌跌撞撞跑进后院找他夫人去了,“夫人,夫人!” 等见到他夫人,他立即分享了这一好消息,“夫人,钦差来宣旨,吕大人因功被提拔为咱们辽东郡的郡守了!” 花这笔钱,和郡守大人搭上关系,值,太值了! 现在死对头耿圆肯定捶胸顿足,悔得肠子都青了,哈哈哈—— 妻子稀奇地听着,没想到傻人有傻福。 随即她想到什么,说道,“你说,吕大人升官了,是不是要离开侯城,迁往郡守府居住了?” 真的旧的心病刚去,又添新的担心。 蓝炳荣去了后面,徒留耿圆在外面,他再次和店小二确认,“是真的?” “耿东家,是真的,县衙都在放爆竹了,还往外撒喜钱。” 耿圆朝后院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句,傻人有傻福,走了。 吕德胜升任郡守的消息传开后,侯城的老百姓是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他这样一个好官升官了,担心的是他是不是要去郡守府了? 他去了郡守府,侯城是不是又和以前一样了? 一时间,老百姓心里惶惶然,非常没有安全感。 吕颂梨他们的人一直在留意侯城的舆论,听到老百姓们的担心,她和她爹就着这个问题商量了一下,决定为了辽东郡的安稳,不迁府了。 决定一下,他们下午就行动,安排人给侯城县衙换匾额。 他们的人动作挺大的,又是打扫,又是搬梯子,又是抬匾额的,引来了周围的老百姓们的观望。 “这是在干什么?” “换匾额吧?” “为什么要换啊?” 随着民众的议论声,干活的人将侯城县衙的匾额摘了下来,直接换了一块新的上去,新匾额用红绸布盖着,看不清上面题的字。 就在这人声鼎沸之时,吕德胜出来了。 “是吕大人吗?” “是的,是吕大人出来了。” 吕德胜出来后,朝民众张开手,往下压了压,“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先静一静。”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大家都自发收声,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今天穿的是常服,加上满面笑容,初次见他的老百姓都觉得他很亲切。 “想必大家都知道本官就是吕德胜了,本官也知道最近大家都在担心吾从县令升任郡守后,会不会离开侯城,前往襄平郡守府。” 听到这话,几乎在场的所有老百姓都在心里默默地道,是啊,这是他们现在最担心的事。 “本官现在就告诉大家,本官决定不迁府,以后这里就是郡守府了!”吕德胜说完时,手上抓着垂吊 新的匾额上面写着‘郡守府’三个字乍然而现。 老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吕大人说的竟然是真的,现在连侯城县衙牌匾都换了,换成了郡守府! 吕德胜说完,朝众人点了点头,就回去了。 有老百姓反应过来,吕大人只是出来说了两句话就回去了,但说的事都是他们最为关心的。 “吕大人真的是意简言赅。”有事说事,不打那么多官腔。 “吕大人很忙的。” 人群外不远处,耿圆嘀咕,这蓝炳荣,运道是真的好。 他们那天去赴宴,给了小包子的富户和地主们,这会心里对蓝炳荣真的是羡慕嫉妒恨。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蓝炳荣怕是给吕大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以后官府有什么好事,不得想着他啊? 新匾额下,老百姓驻足了很久,觉得好安心之余,又觉得侯城县衙作为郡守府,不够气派。 刚才人群中有去过襄平的,见识过郡守府的人,和大家伙说起过郡守府的气派,再看看他们的小破县衙,太委屈他们吕大人了。 老百姓们离开之后,底下的人和吕颂梨汇报了老百姓们大致的舆论方向,而这个方向正是她安排人加以引导的。 吕颂梨很清楚,舆论的高地,他们自己不占领,就会被别人占领。 接下来,随着她爹不迁府的决定一下,并且发酵辐射开来,侯城乃至整个辽东郡的民心再次稳定。 这些,都是她在意料之中。 她和她爹的这个决定,有那种‘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的味了。 第268章 征徭役修路 辽东郡守府 吕德胜在写折子,这折子是关于将郡守府迁至侯城的请示,准备写好之后送到长安天子手中的。 他写得很快,全篇洋洋洒洒,全是迁府的必要性。 等他写完,撂下笔。 一旁的郭冬生很是担忧地说道,“大人,换匾额这事是否有所不妥?不是说不能换,而是您应该先写折子向天子请示的。” 辽东郡郡守府是之前的第一任郡守选定地方后,请示朝廷,朝廷应允之后建成的。后来因为其他的原因也搬迁过,但是搬迁之前,肯定要向朝廷禀明并请示的。 “你说得有道理,我这不就是在请示吗?”吕德胜有些懒散地说道。 郭春生大人,您确定你是在请示,而非先斩后奏? “大人,我的意思是您那么快就换匾额,万一天子不同意怎么办?” 吕德胜心中嗤笑,“他会同意的。”他怎么可能不同意? 一开始,新帝同意他外放一事,并且将他放在侯城时,吕德胜就有点怀疑新帝是想让他死在侯城。 要知道,侯城和鲜卑草原交界,年年都是战争第一线,多危险啊。 他是想外放平州不假,要是能在辽东郡就最好不过了,但辽东郡十八县,新帝偏偏给他安排在侯城,让他不得不怀疑新帝的用心。 吕德胜一度觉得自己把人想得太坏了,等来到侯城和闺女闺女汇合后,他忍不住将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 然后闺女确定地告诉他,他的怀疑没错,新帝将他外放至侯城确实用心险恶。 当时他就气坏了,宋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和先帝比,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郭春玉不解,为什么吕大人敢这么肯定天子会同意他将辽东郡守府迁至侯城? 吕德胜轻哼一声,他能告诉他,天子想让他死在侯城? 另外,“我决定将郡守府安在侯城,是为了安民心,皇上他为什么不同意?” 宋墨他最好同意。 不同意,别怪他甩锅给他! 郭春玉摇头,“大人,您太任性了。” 吕德胜对他这句话左耳进右耳出,不任性妄为,还是他吕德胜吗?若是他方方面面都深思熟虑,天子怕是要睡不着了。 郭春玉更忧心了,大人先斩后奏,纵然本意是好的,但皇上也才十五,任性一点,才不管你是不是为了安民心呢,就不同意。吕大人岂不是被打脸?该怎么和老百姓们交待? 真那样的话,要给老百姓交待的人不是他,而是天子!吕德胜心说。 他写好折子,直接使用驿站,用最快的速度给长安天子送去。 对于侯城老百姓来说,侯城县衙换匾之后的第二天,发生了一件切身相关的事,这事就是郡守大人上任后,发出了第一条政令,征徭役修路。 吕颂梨近来大概翻了一下大黎律,才知道,大黎规定,男子十六成丁,成丁后一直到六十,中间的这段年龄都有服徭役的义务,年龄跨度为四十四年。 每一名成丁男子,每一年,都得服徭役一个月这样。 她知道对比后世,古代的各种税和徭役是很重的。很多朝代,田赋税收都在十税一左右。十五税一,二十税一,三十税一都是不常见的,只有强盛朝代,也就是盛世的时候才敢定得这么低。 吕颂梨记得她曾看过的三国演义,里面蜀汉的税收才是真的重。 当时蜀汉实施的政策是‘三丁抽一,四六征税’,三丁抽一是指家里有个男丁就得出一个去参军,四六征税则是指农民收成的四成要上交国家。 可以想见当时的老百姓们过得有多苦,但是没办法,乱世的百姓能保障性命安全就算好的了,幸福指数完全不作要求。 吕颂梨准备修一条路,从无虑县与辽西郡接壤处陈村为起点,衔接辽阳、望平,最后以侯城为终点。 在四县的官道的基础上,进行拓宽,衔接,修平整。 其实这时候,要是有水泥或者沥青就好了。 不过她想想,沥青是由石油里提炼分解出来的,就算了,没那个条件,但是水泥还可以肖想一下。 水泥的大概的成分她是知道的,生活在一个基建高速发展的时代,他们那一代人,水泥日常经常能接触到。 大概成分知道,但是具体的配比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事不急,等她弟弟吕明志将纸张造出来再说。 而且,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太弱小了,也不是将水泥拿出来的时机。 吕颂梨觉得,这时正是侯城老百姓对她爹好感最盛之时,而且今年的徭役还没服,修路一事应该会很顺利,老百姓们应该没有太多抵触的情绪。 吕颂梨猜得没错,他们征徭役修路一事很顺利。 耿圆回家后,思来想去,总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他亲自拜访了几个同圈子的地主豪强。 一阵商议过后,他们一致决定派人探了一下吕德胜的口风,问他辽东郡或者侯城建设还需要不需要银子。 对于耿圆等侯城富户地主们主动借钱的行为,吕德胜对此来者不拒。 搁以前,吕德胜肯定是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之前你看哥不起,现在哥要让你高攀不起。 但闺女说了,想干大事,道德洁癖要不得,如今侯城乃至整个辽东郡要花钱的地方还是很多的,人家信任他们,愿意借银子给他们来发展,为什么要拒绝? 当然,对于耿圆这批次的人的待遇,比之最先慷慨解囊的蓝炳荣,等有机会,同等条件下,要次一等。 人家蓝炳荣是冒着风险拿着真金白银来陪他们玩的,做对了选择,就应该得到奖赏。 耿圆等人捧着银子上门时,吕大人的不计前嫌以及笑脸相迎,让他们提着的心放下了。 这些人这回借钱都挺大方的,多则两万,少则一万。 一箱箱的银子接连抬进府衙,最后每个人都带走了一张盖着辽东郡郡守大戳的借据。 这回蓝炳荣没来,吕德胜主动给他补了一张盖着辽东郡郡守大戳的借据,然后安排人给他送家里去。 耿圆等人见了,心里酸酸的。但他们也知道,自己慢人一步,吕大人对蓝炳荣另眼相看也是正常的。 第269章 剿匪和修路 望平 秦晟一马当先,率众发起最后的总攻。 等除掉黑龙寨的主力之后,剩下的扫尾工作,秦晟交给了秦昭。 秦晟拿着舆图看了一会,放下之后,就发起呆来。唔,他出来好几天了,有点想媳妇了。 周达干了一会活之后,也偷了个懒,偷偷摸到秦晟身边。 “六爷,这黑龙寨坚持不了多久了,咱们接下来打哪里?” 秦晟扫了他一眼,一只野鸡才吃到嘴里,他们就想着下一只了,很好,很有他的风范。 “不然先打高显县的黑熊寨?”听说黑熊寨比较富裕,想到这,周达都要流哈喇子了。 不过,这些山贼是真没文化,瞧瞧,都取得啥名字?黑风寨、黑龙寨、黑熊寨!一整个黑,自以为霸气,其实就是衰!黑代表了倒霉,都倒霉透顶了,那不是注定被人铲除的吗? 周达嫌弃地想。 “不打高显。”秦晟低头看舆图。 他能告诉他们,他媳妇儿的计划? 媳妇儿想修一条能快速连通侯城至辽西郡的道路,路线已经定下了。就是从无虑县与辽西郡接壤处陈村为起点,衔接辽阳、望平,最后以侯城为终点。将这些官道衔接起来之后,还要进行拓宽、修平整。 故而,侯城、望平、辽阳、无虑四县的山贼匪寇他肯定要给她率先拔除了的。 周达再问,“那是打辽阳的七星寨?” 秦晟摇头,“不,这回我们打无虑县骷髅寨。” 山贼之间也会互通有无的。他们接连铲除了两个山寨,据斥侯回报,如今离得近的两个山寨——黑熊寨和七星寨都已经加强了防卫。 那就声东击西吧,反正无虑县的骷髅寨也要被拔除的,只是先后顺序而已。 周达“无虑县的骷髅寨啊,也行。”反正一个也逃不掉! 黑龙寨彻底打下来之后,跟着秦晟他们出来的伙夫们喊开饭了。 剩下的活儿,等吃完饭再干。 还活着的山贼们全都被五花大绑地绑起来了,秦昭他们还安排了人专门看守,然后大部队都去排队打饭了。 排队吃饭的人有点多,连大师傅都下场给他们舀菜了。 胡光聪来晚了,见大师傅那里排队的人少,就要走过去。 大师傅瞧了他一眼,人马高大的,给他舀了一勺炖菜。 “哎哎,师傅,手别抖!”胡光聪看到了,有一块肉被抖出去了! 打菜的大师傅白了他一眼,大家一视同仁,都是一勺平平的,给他打的这勺菜,都冒尖了,他配吗? 大师傅鼻孔朝天,“下一个!” 一个身体比较干瘦的小兵上前,腼腆地道,“大师傅,给我来一勺。” 胡光聪注意到大师傅给这人打的菜,都冒尖了。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大师傅理直气壮,“我看他顺眼。多给点怎么了?咋地,你还不服气?” 这小兵他认识,长得瘦,但打起仗来挺勇猛。 看了一会儿戏的周达和马进过来拉住胡光聪,“行啦,你别委屈了,陈大师傅做菜好吃,除了有点悲天悯人怜惜弱小外,没别的毛病,包容一下。” 胡光聪不包容还能咋滴?他又惹不起。 几人找了个位子,开始干饭。 菜虽然是一人一勺,但是野菜窝窝头和二合面馒头是管够的,而且这一勺菜也有半碗,不存在吃不饱的情况。 小兵们一个个一边吃一边议论开了。 “好吃,还是出来干活爽。” “这菜油汪汪的,吃着就舒服!” 如果陈大师傅听到,肯定会哼一声,这锅炖菜,一顿饭用了一头肥猪,能不油汪汪吗? “这窝窝头虽然掺了野菜,但也好吃。” “主要还是陈大师傅的厨艺好。” 马进一边大口地吃饭,一边心中腹诽,你们当然吃着舒坦啦,也不看看他们是跟谁出来的!六夫人能饿着他们六爷? 他们出来后,每顿饭最少要有一头肥猪!各种粮食蔬菜的供应也多。 就连做饭的这位陈大师傅,还是他们六夫人亲自去请的。 这做饭的老头傲得很,一般人请不动。 六夫人将其请来,就怕他们六爷在外面打仗辛苦还吃不好。 且说修路这边,前来修路的汉子们这会也准备吃饭了。 四月份,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虽说是自带干粮,但能带来吃的粮食很少,服徭役的一个月,他们一天两顿,每顿能吃个五六分饱就算不错的了。 铛铛铛! 一阵敲锣声响起。 大家朝声响处看去。 只见他们新任侯城主簿薛大人站在略高的地方,跟前摆着近十只木桶。 他满面笑容地招呼大家,“咱们侯城今天开始修路,吕大人感念大家的辛苦,从县衙拔了一笔钱,用于购买食材,每天给大家提供两顿汤水。” “现在,大家可以拿碗过来打汤了!每人一碗,官府免费赠送!” 闻言,人群中议论开了。 “官府对我们这么好?” “走,去打一碗试试。” 第一天,他们提供的是海带骨头汤和紫菜蛋花汤。 “这是什么?” “我知道这个,我以前去我大姨家吃过一次,叫昆布,有点腥不好吃。” “听长官说,这叫紫菜。” “别说,它们熬的汤还蛮好喝的。” “这是鸡蛋吧?!” “上面的人竟然舍得给我们吃鸡蛋?” “我吃到肉了!” 路过的薛诩听到这些,眼底的笑容渐深。其实这一桶的紫菜蛋花汤里,拢共敲下去两三只鸡蛋而已。骨头也值钱。但是收买民心的效果是真的好。 接下来服役的时间里,官府每顿提供的汤水,滋味很不错,就着干粮吃,是这些服徭役的汉子们最期待的事。 这些人明显感觉到,这次服役,比以往舒服。 一来是吃得好了,每顿多了一碗汤,他们多少也能吃个七八分饱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喝完汤后,身体有使不完的力气。 除此之外,还有凉茶,凉茶用的是金银花或者金钱草、板蓝根等草药熬煮的,主打就一个解渴预暑。 以往,官府的人除了下任务和监督他们干活之外,什么都不会管的。 二来,官府把修路最重的活,分给了被捕的山贼。比如官道两旁的路边都用大石头镶边固定,这些石头要么是从河里挖的,要么就是从山上采的。 这活也是最辛苦的。现在这活由近期捕获的山贼负责。 这些山贼,除了手上确实有人命的,穷凶恶极,死不悔改的,直接砍头之外,其余人,按所犯的罪行的大小进行量刑。但无一例外,都得干重活来居赎刑罪。 如此这般,大家都鼐卖力气,修路的进度,进展得非常快。 吕颂梨有时候都不得不感叹,这时候的老百姓任劳任怨的,好用到她都不忍心欺负。 第270章 巨大反差 打下黑龙寨,秦晟和他三哥以及大家一起,将山贼和财物押回郡守府,交接完之后,也不等他三哥了,一马当先,先回家去了。 徒留秦昭在风中凌乱,就这么猴急吗?等一等他会怎么样? “三爷,要不要我们送您?”周达等人问道。 秦昭挥手,自己骑着马儿嘚嘚地回去了。 这厢,秦晟回到家后,已经是子时了,家人们早已睡下。 秦家的房子又增添了五六间,吕颂梨和秦家四兄弟,都有了自己的书房。 秦晟和两个守夜的亲兵打了个招呼后就去洗了一个澡,直接用了两桶冷水,将自己弄得冰冰凉凉的,然后回房。 吕颂梨早已入睡,来到这里后,她都是早睡早起的。 现在快到农历四月中旬了,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加上这个时候除了冰和蒲扇之外,没什么降温手段。 吕颂梨只穿了一件丝质的肚兜和丝质的绸裤,大概因为热,她是摊开来睡的,尽可能地霸占床位。 秦晟撩开帐子,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这一幕,动作微顿。他媳妇儿这睡姿,冬天还好,但是天热之后,就是这样了,和她本人给人的感觉严重不符,就和诈骗一样。 秦晟摸上床,委委屈屈地侧身窝在最边边的空床上。 他温柔地看着熟悉的妻子,等她无意识地调整姿势将手撤开后,他迅速霸占了她空出来的床位,缓缓闭上眼。 就在这时,吕颂梨又翻了一个身,手直接搭到他身上,还在他腹肌上来回摸了摸。 秦晟一喜,迅速地睁开眼睛,侧头看过去。 这完全是吕颂梨无意识的举动,熟睡中的她只觉得入手冰冰凉凉的,十分好摸。 秦晟叹了口气,正想将她乱摸的手拿走。 她便整个人都畏了过来,柔软的身子半趴在他身上,纤细的小腿蹭了蹭他还舒服得轻谓了一声? 秦晟露出拿她没办法的笑容,伸手搂住她的细腰,正想相互依偎着睡过去。 但是好事不长久,没多久,当他身上的冰凉散去,她先是皱眉,然后撤开身子,只剩下左边的素手还搁在他身上,但很快,她连手都撤走了。甚至在撤走的时候,还嫌弃地推了推他,发现推不动,还直接上脚踹。 秦晟整个人都懵了,不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好一会后,秦晟侧头再次看向自家媳妇儿,一脸生无可恋,他有预感,接下来整个夏天,这样的戏码不会少。 亲亲媳妇儿真绝情,冬天把他当亲亲小宝贝扒着不放,夏天就嫌弃他! 对于睡梦中的吕颂梨来说,一开始她感觉摸到一个冰块,然后她便朝大冰块趴了上去,正爽得很,可是没一会冰块就变成了火炉,这不是诈骗吗?恼人! 翌日,秦晟早起,去了一趟军营,等他回来的时候,吕颂梨已经吃好早饭,离开家了。 吕颂梨在去郡守府前,先去城北看她亲爱的弟弟吕明志去了。 吕明志因为要试验造纸配方,在郡守府后院不方便。再者,这郡守府是在原来的县衙的规格上强行升级的,地方太小了,规格没跟上,他要做试验的话,施展不开。 故而吕颂梨在城北买了一座四进的院子,吕颂梨打算将造纸厂暂时安排在此地,吕明志就搬过去了。 吕颂梨到了地方,先看了一下他近期的成果,点了点头,再努力努力,离成功不远了。 一时间,吕颂梨挺好的,鼓励了他几句之后,关心地问起了他夫子的事,“明志,给你家夫子的信寄出去了吗?” “二姐,信我已经寄出去啦。”吕明志心中腹诽,他二姐到底有惦记他家夫子啊? “而且夫子在出发前给我回信了。”他也是昨天刚收到的。 得知他家夫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吕颂梨心情又更好一些,“明志,之前听你说过,你家几位在外面的师兄都像你夫子那样一脉相承,喜欢钻研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吗?” “是啊。”他们在书院里,都被称为怪人。 吕颂梨露出向往的眼神,科研达人,想要。 吕明志警觉地道,“二姐,你可别叫我一个个给他们写信,你弟弟的脸面在他们跟前不值钱。” 吕颂梨这她当然知道。你一个小师弟在几位师兄面前有什么面子? 吕颂梨转移话题,“后面我还有东西要你来做,你要注意休息,身体可不能垮了。” 说完,她看向站在边上伺候的心腹小厮,“你注意一下,每日的茶水点心都要备上,确保二少爷想吃的时候能吃上一口可心的。” “是。” “二姐,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做啊?”吕明志心头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要做的东西多着呢。” “你这是为难我。” 吕颂梨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在咱们家,女人当成男人用,男人当成牲口用,认命吧。” 看着他眼底的淤青,吕颂梨想起了她这弟弟今年才十五,五岁启蒙,读书也就读了十年,有点奴役高中生的感觉。 她难得的良心发现,好心地给出一个建议,“你要是不想那么累,就给你的同窗同门朋友挚交多写信,让他们动身前来侯城帮你。” 反正就是赶紧摇人! 吕明志这话听着好像有什么不对? “二姐,这个时候,你难道不是应该减少安排给我的任务,让我休息休息的吗?” 吕颂梨给了他一个眼神,休息?想什么美事呢? “写信吧,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我可是好心为了你好。”吕颂梨继续道,“而且,这里也不差吧,瞧,你要什么,我就提供什么。他们来了,我也是一视同仁,你说他们有可能会乐不思蜀呢?” 吕明志想了想,在北城这府四进的院子里,他累是累了点,但基本上他要啥给啥,这种感觉不要太爽哦。 第271章 关系梆硬 而被吕家姐弟惦记的夫子詹若水,此刻正带着两三弟子,慢悠悠地乘车而来。 “夫子还是宠吕师弟,一接到他的信,就出发了。”周从光和师弟韦文骞咬耳朵。 夫子千里迢迢跑到辽东郡这个山旯旮去,不是宠是什么? 韦文骞压低了声音道,“周师兄这就不懂了吧,对咱们夫子来说,去哪游学不是去?人家吕师弟说他二姐放话了,如果咱们夫子愿意到辽东郡去看看,她愿意包了夫子来回的程仪。”如此诚意满满,他们夫子会心动。 用夫子的话来说,就是好多年不曾去辽东郡了,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詹若水倏地扯开马车的帘子,“你们俩在咬什么耳朵?还不赶紧找个地方停下马车生火做饭?想饿死你们夫子啊!”两人说悄悄话声音还那么大,他又不是耳聋了,怎么可能听不到? 可是瞧瞧他们说的什么话?逆徒! 他是那样的人吗?好吧,就算他去辽东郡是为了小弟子口中二姐所说的包揽程仪的承诺,那也是他勤俭持家,有错吗?一群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家伙! 吃饭的时候,周从光一边挟菜一边说,“夫子,我研究的那个东西,最近有了点新思路。” 詹若水鼓励他,“有新思路了?很好啊。” “夫子,我想试试我的新思对不对。” 詹若水继续鼓励,“试,必须试!” “就是买试验装备还差点——” 詹若水脸色一变,“我没银子,自己想办法!” “夫子——” “叫爹也没用。”此时詹若水恨不得仰天长啸,他怎么就收了一堆讨债的? 难怪他至今没有攒到养老钱!都是逆徒误他! 周从光还欲再说,韦文骞拉住了他,“周师兄,你别去找夫子了,估计目前夫子他的兜比脸都要干净的。” 周从光哭丧着脸,“那我怎么办?”他真的有预感,这次要成功了! 韦文骞建议,“周师兄,或许你可以走走吕师弟的路子啊,他二姐感觉挺有钱的,你不如换个思路,从他们姐弟俩入手,看看能不能忽悠到银子?” 周从光闻言,眼睛一亮…… 侯城 恭亲王一行人来到辽东郡,最初是奉皇命前来解决鲜卑王庭与辽东郡的冲突危局的。但是他们一行人还没到侯城,整个危局就已经被解决了。 说实话,恭亲王一时间是茫然的。但他还是决定去侯城看看。 然后吕德胜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对他也没隐瞒整个谈判的经过,让他此行有了交待,等回去面圣时,与天子对答不至于出差子。 翌日,吕德胜还亲切地询问他们要不要在辽东郡休整几日,再回长安? 他还说,在休整期间,他们可以到处走走看看,深入了解当地民俗民风。 恭亲王当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他年纪大了,这一路从长安到辽东郡,三千多里,他们一行人是真的在赶路,差点没把他这一把老骨头给颠散架了。 休整几日,正合他意。至于要不要走一走?再说吧。 吕德胜只陪了他们半日,后面就和恭亲王歉意地表示,他初来侯城,一堆的公事等他处理,没办法亲自陪他到处走走。不过后面的行程他已经安排好了,让他和随行人员安心玩乐就好。 吕德胜通过郭春生,安排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当地人领着他们游玩,赏玩特色景点,品尝当地特色佳肴。 时间还很充裕,在随行人员的劝说下,恭亲王索性就好好儿地玩了几天。 如果说,辽东郡当地原汁原味的特色景致,让他们这行人觉得别有一番小滋味。 那么,当吕德胜安排的人带他们去沿海的房县安市游玩时,看到波澜壮阔的大海,则让他们这些一直生活在长安内陆的官员们感到特别震撼。 可是他们没玩几天,就听说长安又来人了。 后面来的这波人是奉天子之命,来赏赐以吕德胜为首的侯城谈判团各成员的。 恭亲王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吕德胜等人立了功,天子有封赏是正常的。 然后他知道了,来宣旨之人还是老熟人周承中。 没两日,这个老熟人及其一行人,也被吕德胜送来了他这里。 用吕德胜的话说,就是他俩在朝中都是老熟人了,一起游玩的话,会更有共同话题哟。 周承中严重怀疑吕德胜将他和恭亲王当成羊在赶了。俗话说,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 可是,他们才汇合没几天,就传出吕德胜要将郡守府定在侯城的消息。 恭亲王听了,先是瞠目结舌,后面是跳脚,“他得到天子同意了吗?就敢放话出来将辽东郡守府定在侯城?他就不怕天子治他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周承中不愧是你吕德胜,不管在朝还是在野,都不是安分的主。 再看跳脚的恭亲王,他心里清楚,这位真是一如既往地老好人。 这消息一出,恭亲王没心思游玩了,他要回侯城问问吕德胜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恭亲王指着吕德胜,“你就不能安分守己一点?”他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 吕德胜心说,安分守己还是我吕德胜吗? 但面上却道,“恭亲王,这事真不能怪我!你都不知道,我升任郡守后,侯城老百姓担忧我离开侯城,都彷徨成什么样了。” 恭亲王从留守的随从里知道他这话是真的,从宣旨那天起,县衙每天都有老百姓在路过时探头探脑地留意县衙的动静,留意吕德胜是不是要搬走了。 “那你也不能先斩后奏啊。” “事急从权嘛,我觉得皇上那么爱民如子,肯定会理解的。” 周承中不理解就不爱民如子了?吕德胜,你话里处处挖坑,真是不改本性啊。 “算了,我不管你了。我只说一句,你再这么任性妄为,恐怕到最后难以善终。” 吕德胜罢罢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啦。”心中嗤之以鼻,他安分守己,不行差踏错,就能善终了? 就拿和鲜卑王庭谈判一事来说,他和他家闺女不折腾,现在有可能成为某些鲜卑勇士的刀下亡魂了。 吕德胜转移话题,“恭亲王,周大人,辽东郡郡守府的官员以及十八县县令都到了,晚点咱们一起见见吃个饭如何?”他留他们这么久,总算派上用场了。 他不介意利用恭亲王和周承中一回,好教底下的人知道他虽然外放了,但他在朝中关系梆硬,同时在新帝跟前同样很有排面的,主打就是一个狐假虎威。 第272章 旧友重逢 郡守府 吕颂梨和伍仁在对话。 伍仁回了一趟长安,从长安和家人们一起跟着大部队搬迁至辽东郡侯城甜水村。之后,吕德胜荣升郡守,伍仁正式拜吕颂梨为师。 拜师宴简单而隆重。 至此,两人正式确定师徒名分。 虽然伍仁的年纪比吕颂梨大,但达者为师,伍仁也不敢对她不敬。 吕德胜升任辽东郡郡守之后,对于吕颂梨的限制就很小了,对于秦家也是同样如此。 大家都不是那等没眼色的人,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吕颂梨本身就不是那等死守规矩的人。 即使有人揭发,他们也有理由应对。 她爹用他们,那叫物尽其用。反正吕颂梨和秦家人做得再多,也是没有功勋的。 她本身在郡守府帮她爹处理公务,但并不担任任何职务,也就是说,做得再好,功劳也落不到她头上。但好处会落到她爹头上。 秦家兄弟也是,剿匪行动在轰轰烈烈地开展,秦家兄弟甚至担任着主要的 但是他们是没有功劳的,功劳全记在他们小队长甚至更高级别的上峰头上,当然,这些人都是他们自己人。 这便是之前说过的,权力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吕颂梨对伍仁说,“粮油肉蛋,各种食物,多搞一点。” 前儿个,他们在发军饷的时候,剿匪的奖励也给参与剿匪的士兵们发了下去。 奖励的多寡皆取决于士兵们在剿匪过程中所立功劳,多的能领到五六十两,少则能领到三四两。 这如同一滴水进了油锅,直接炸了。对于将士们来说,他们都多久没见到现银的军饷了?在侯城服役当兵,能吃饱就算不错了,军饷一直就没见过。 现在出去剿匪竟然有现银奖励?那必须去啊! 加上前去剿匪的士兵回到军营后,没少提起他们在外剿匪时的好伙食。 如今申请出来剿匪的士兵越来越多,踊跃得很,剿匪队伍也越来越壮大。 还有修路服役的汉子们,每日的消耗也不小。 这些人,对肉蛋粮食的需求很大。 吕颂梨一向奉行一个道理,若想马儿跑,得给马儿喂好草。 吃都吃不好,还想别人给你卖力干活? 伍仁苦着脸摇头,“师傅,搞不到,真的搞不到。” 之前战乱将起的时候,不少老百姓在逃命前,把家里养的牲畜都处理了。 吕颂梨闻言,眉头微皱,辽东郡的物资这么贫瘠吗? 她要求的粮油肉蛋的数目,还是他们没管辽东郡各军营的伙食,甚至连侯城军营伙食都没管的前提下的需求。 侯城军营的军需官有问题,本身有严重的贪墨行为。 目前辽东郡之军事由乐桂才所掌,她爹目前很忙,还没插手其中。 而这位侯城军营的军需官有点背景,吕颂梨很清楚这点,暂时没管这一茬,她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弄来的好肉好粮进了别人的腰包。 “我知道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但还是尽量去做吧。” 伍仁现在的担子很重,龙城制药坊那边已经渐渐步上正轨,可以开始出货铺货了。 目前刘二喜和墨冰也来帮忙,目前他们正盯着铺子的装修。 除此之外,还负责采买这些官需军需,药材的收购等等。 吕颂梨意识到伍仁还需要继续成长。 “师傅,我会尽力去做的。” 吕颂梨知道这事怪不了他,辽东郡百废待兴。 不仅如此,她发现辽东郡的粮价居高不下,这都是战争的影响啊。粮商见势不对,都跑了。 吕颂梨叹气,如果能从南地购买一批粮食过来就好了。可惜他们的商业版图还没铺开。 “这样,不行的话,你就朝沿海的县城走一走,多收一点咸鱼虾米昆布海藻之类的干海货。” 伍仁出去之后,吕颂梨也站了起来,走至窗边远眺。 她想,还是得把养殖业得搞起来! 先解决民生问题。 得征一些有技术的老百姓来做这些事才行了。 鸡鸭猪牛羊得养,兔子也可以养,兔子繁衍快,除了能吃肉,皮子还能攒起来。 另外,吕颂梨正在选址,像后世那样,建一个经济开发区,将郡守府移过去,还有书院也放那边…… 这些事,都需要人去做。 她爹最近带着郭春生巡视辽东郡诸县,顺便处理一些民告官的案子,以及一些错大错案冤案。一来是为民申冤,二来可以在辽东郡刷刷名声声望。 秦家兄弟忙着练兵剿匪,薛诩负责修路一事,徐正负责侯城治安,杨威带人护卫她爹和郭大人…… 造纸厂在进行中…… 书院选址完毕,准备动工…… 他们的人肩上都担着事。 吕颂梨头疼,人才还是太少了。 薛诩大概能猜到六夫人求贤若渴,但又不便贴招贤榜。 他寻思着,那嵇老头子不是出发了吗?怎么还没到? 这人就是经不起念叨,他刚念叨,他家里的管家就派小厮来找他,说家中有贵客登门,小厮甚至还带来了信物。 薛诩一看,立即将监工叫来,将事情交待好后,就回去了。 他一回到,果然看到好友正坐在他家中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你怎么那么慢?” 嵇无银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不会算算啊,海南郡和你们辽东郡一南一北,相隔几千里,我这速度已经算快的了。” 虽然达不到日行六百里八百里的程度,但一天四百里是有的。 “你不会走水路啊?” “你北上的时候走的是水路?”嵇无银鄙视地反问他。 薛诩不作声了。他确实没有走水路。 他们这样的人,惜命得很,轻易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 走水路是比陆路快,但要比陆路多一重危险。 虽说陆上有山贼匪寇,水里也有水匪水寇。 若是在乘船北上途中遇上水匪不慎落水,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不妨碍薛诩鄙视对方。“你真是胆小怕死。” “说得好像你不怕死一样?”嵇无银白了他一眼。 他薛广贤穷穷的,一无所有,还怕死得紧。他嵇无银那么富有,怕死不正常吗? 他要是出了意外,偌大的财富还不知道便宜了谁。一想到这个,他就接受不了。 第273章 主公是谁 薛诩问他,“你就两手空空地来了?” 嵇无银不理他,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现这老不死现在的确实穿得人模狗样的,“你最近混得不错呀,都混上单独的官府府邸了?” “回答我,你真就两手空空地来了?” 嵇无银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你的新主公是谁?”他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太久了。 薛诩执着追问,“你先说,到底有没有带粮食过来?” “你不说我也不说!” 两个加起来超过百岁的老头,在眼神厮杀中互不相让,幼稚得很。 最后,薛诩最先移开眼睛,却肯定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带粮食来了,我不信以你的商业嗅觉会不知道现在在辽东郡粮食有多好卖。” 嵇无银轻哼一声,还击道,“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猜不到你的新主公是谁了?” “话说,你立下那么大的功劳,你的主公就只给了你一个侯城主簿的位子?” 薛诩喝着茶,不理会他的试探。 他的功劳,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所以他得到的赏赐也是最少的。 但是,他已经是预定的下一任辽东郡监察史。现任辽东郡监察史有问题,吕大人他们正在查他。他再立个功,再办对方,就能将位子腾出来,他就能上位了。 “也是,你主公秦家世子毕竟和吕大人只是姻亲关系,能给你弄一个侯城主簿,也不容易——” 嵇无银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说这话看不起谁呢?我偷偷告诉你吧……” 听到后面,嵇无银瞪圆了眼,“秦世子竟然能让吕郡守给你一个监察史的位子?”辽东郡监察史?掌郡之监察。 他连忙喝了口水压压惊,好一会会嵇无银才道,“秦世子很大方,倒也不枉费你冒着生命危险深入鲜卑草原一趟了。” 薛诩老神在在地反问,“谁说我的主公是秦家世子了?” 嵇无银愣住了,不是他,不可能! 种种的迹象,他不觉得自己的推测有错。不然人家吕德胜凭什么要提拔他? “不是秦世子,那是谁?” “你先告诉我,有没有带粮食来?” 嵇无银不耐烦地道,“在后面,运粮大部队在后面!” “但我可说了,这粮食价钱给不到位,我可不管你的新任主公是谁,一概不卖!” 薛诩奇道,“难道给不到价,你还要拉回去不成?” 嵇无银倔强地道,“有何不可?”想占他大便宜,没门! “知道了,我主公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真是个死要钱的臭老头! “你新认的主公到底是谁?” “先吃饭,吃完饭告诉你。我今天监工一天,饿死了。” 嵇无银白眼都翻累了,说实话他真恨不得上去给这老不死的两下子,他人都到了辽东郡,这老不死的还在吊他胃口!人否? 饭菜上来时,一荤一素两碗白米饭。 嵇无银也跟着吃了一点。 辽东郡这边的大米味道确实还不错,虽然比不上他最爱的粳米饭。 嵇无银问,“侯城在修路?”他来的时候看到了。没想到薛诩目前就是在管监工修路的活儿。 据他目测他们还将官道拓宽了。现在的官道宽度,是原来的两倍,这么宽的官道,对商队很友好。 “嗯哪。” “你们这样不惜人力,今年的徭役征用完了,后面城防、渠道、堤防等怎么搞?” 薛诩看着他笑,“这有什么不好搞的,我家主公和你一样,总说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话嵇无银很认同,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推不动,那肯定是钱没到位。 但话又说回来,舍得拿钱出来雇佣平民来干这些活的,还是少,薛诩这位新主公很有想法。 薛诩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为了这个侯城,我主公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银子吗?” 嵇无银看着他,等他揭秘。 “不下这个数。”薛诩做了个手势。 嵇无银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十万两啊,那也还好。” 现在他们不止将侯城谋到手,连整个辽东郡都到手了,值得。 这种好事,要搁在南地那些世家跟前,别说十万,再往上加两个十万,他们都愿意。 还好什么?薛诩略带不满地道,“你以为我主公是你啊,那么富有。”等等,他提这事,是想证明六夫人多有魄力,又不是和这厮比财力! “你主公不是很能搞钱的吗?”之前他给自己写信,其中一封就提到了论投资环境的重要性,能悟出这样道理的人,经商才能应该不差的,这样的不会缺钱。 而且这老不死的怎么回事,以前这家伙不仇富的啊,现在他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她再能搞钱,她也才十六岁。” “什么?才十六岁!你新认的主公到底是谁?” “吕颂梨。”这次薛诩不吊他胃口了。 怕他不了解,他还补充说明了,“吕德胜的小闺女,秦家的六夫人。” 嵇无银……万万没想到这老不死的竟然认了一个女主公! “等等,她是谢湛之前的未婚妻?”因为之前帮老不死的替谢湛和陈家牵个线,他重点查了一查谢湛此人,记得资料上有记过这么一笔。 他人老了,但记性还是不错的。 “是啊。说起来,谢氏一族流放岭南,还是她的手笔……”薛诩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嵇无银咂摸了一下嘴,这借刀杀人的手段真够狠辣啊。其对时机,对人心的把控,也精准到了极点。 要知道,那时谢家支持的四皇子即将上位,可是占据着上风呢。这都被她拉下马来了。 南地离长安还是太远了,嵇无银的人打听不到这等秘辛,长安的官属亲眷们倒是知道吕颂梨的厉害,但一个个都讳莫如深的。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样,拜在六夫人麾下?”薛诩问他。 第274章 亲自见见 “你就想着我的钱!”嵇无银控诉。 薛诩一噎,“我是为了你好,你别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就问你有没有想着我的钱?!” 薛诩气啊,干脆承认了,“是,我想你的钱怎么了?!” “你果然想着我的钱!” 薛诩都无语了,他是想着他的钱没错,但又不妨碍他为他着想。 “双赢懂不懂?买卖是双方的事,一方占尽了便宜,把对方的好处利润都干没了,一点好处一点利润也不给另一方,是成交不了的。你自己做买卖的,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嵇无银奇道,“行啊,老不死的,你学会做生意了?”这生意经一套一套的。 不可否认,他这话他非常赞同。只有给对方留足够了让他心动的利润后,这买卖才有谈下去的可能。 薛诩能告诉他这话是六夫人说的,他现学现卖?但道理是一样的。 “你是南地有名的首富,你确定你之前投喂的人能保你一世安稳?” 嵇无银没说话。 薛诩就继续往下说,“我劝你一起拜入六夫人麾下,有两个理由。一来是觉得六夫人此人非池中之物,想拉你一起上船。” “二来是觉得,鸡蛋还是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比较好,分开投资,真到危急的时候,搞不好东边不亮西边亮,也算是给你自己留一条后路。” 反正嵇无银每年都要送出那么大把银子打点人,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六夫人! 嵇无银眼珠子一转,“你说了不算,我要亲自见一见人。”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纵然他信任好友的判断,但他还是想自己亲自见一见人,再决定投多少。 诩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肯见人就好哇,剩下的就交给六夫人吧,心累。也好让这倔老头领教领教六夫人的厉害。 嵇无银反正他现在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不是他看不起女子,而是女子确实容易耽于情爱。 他年过半百,见过很多世人交口称赞的优秀女子,很多都是以择一良婿作为人生奋斗的目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们所做的,都是为男人提供辅助,辅佐男人登上高位主位。 便是高门贵女,对于女子的培养,都是朝大家主母的方向,断没有朝着主公方向培养的。 对于老友的疑虑,薛诩却有不同的看法,“六夫人不是那样的人。”耽于情爱?她不会的。 “就看她对待谢湛的手段和态度就知道了。当时来看,谢湛应比秦晟要优秀,但婚事一变动,谢湛她说不要就不要,说对付他就对付他。” “她足够理智和果断,对别人狠得下心,对自己也狠得下心。” 这次的侯城谈判,他参与其中,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六夫人是一个非常积极进取的女子,遇上机遇,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抓住。没有机会,她也会想办法去创造机会。” 嵇无银再次咂摸嘴,好多女子,都是逆来顺受。 女子为柔,惯常能隐忍,有时都忍无可忍了,为了孩子为了爹娘,还能再忍。 吕颂梨一介女子,哪来这么强的攻击性和侵略性? 只是吕颂梨秦六夫人的身份,有好处也有麻烦。 “还有一点,你有没有注意,你这么旗帜鲜明地奉吕颂梨为主,秦家几位爷是何态度?” “你们这个小团体,是以何人意志为主?” 嵇无银觉得,如果一个集团团体里,有两个声音,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他之前一直以为他的新主公是秦世子,就可以看出问题来了。 这便是吕颂梨女子身份带来的限制,但凡她是一个男儿,这些问题便统统不存在。 他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只是现在他们才刚刚起家,正该团结一致,往一处使力的时候。 薛诩淡然地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六夫人会有办法的。” 真到了那个时候,薛诩眸色一深…… 无虑县七星寨 无数山贼仓皇逃窜,心中骂骂咧咧,跑晚了跑晚了,侯城军营这些大兵不讲规矩!怎能越过辽阳的七星寨来攻打他们无虑县呢?隔着老大一个县他们不累吗! 他们以为还有时间的,望平县的黑龙寨被灭了之后,大家都在观望着,如果侯城的军队攻打辽阳的七星寨,他们就立即跑路!好多人甚至连包袱都准备好了。 万万没想到,他们隔岸观火了一下下,最后竟然引火烧身。 而此时,隔壁辽西郡最靠东边的一窝山贼——六福寨,正在远远地观望着事态发展。 他们六福寨,和无虑县的七星寨只有一山之隔,之前就因为住得近,结为兄弟寨。 此时六福寨的当家们一脸凝重,他们都被近来辽东郡那边红红火火的剿匪行动弄得心里头发慌。 “大家放心,咱们是辽西郡的山寨,他辽东郡的兵凭啥来剿我们?” 底下的小山贼们闻言,都无比庆幸,他们把六福寨窝安在了一山之隔的辽西郡,要是在辽东郡,那完犊子了。 听说那些被抓到的山贼现在过得可苦了。 那些兄弟们经侯城县衙审判量刑之后,要做苦力居赎刑罪。每天都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吃的也不如平民,太可怕了。 此时秦晟也站在半山腰处看向对面。 周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对面的半山腰火光点点。 “六爷,对面山头举着火把的,是不是六福寨的?”他们将周边的山贼窝都摸得一清二楚。 “嗯。” 周达“这六福寨真是大胆啊。” 马进和胡光聪正好收工了,见两人在说话,也凑了过来,“六爷,他们这是挑衅吧?” 胡光聪“真是太大胆了,迟早剿了他们!” 秦晟最后看了一眼,道,“行了,完事就下山吧!” 第275章 双方会面 秦晟带人下山了,他不着急处理一山之隔的六福寨。先放养一阵,等再长肥硕一点再说。反正辽东郡还有十五只野鸡待抓,暂且让他们放松一下警惕。 另外秦晟很清楚,他要是捞过界了,是给岳父以及媳妇儿添麻烦。媳妇儿已经够忙的了,给她添麻烦,就会挤压她分给自己的时间,他不傻,这事怎么想都不划算。 再者,他们已经将七星寨连根拔起了,可以收工了。 每次出来剿匪,媳妇儿都叮嘱他,让他照顾好自己。所以活要干,该歇的时候也得歇,不然累坏了媳妇儿心疼。 他们一行人押送山贼财物下山,和郡守府那边的人完成交接之后,周达提议,“三爷,六爷,这会还早,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此时秦晟正盘算着自己的心事,目前剿了三个山贼窝了…… 听到约酒,他直接拒绝,“不去不去,我要回家。” 喝一顿酒,至少得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他还要一个时辰后才能见到媳妇儿,这怎么行?这不是耽误功夫吗?坚决不去。 “走了。”秦晟和他们道别后,就翻身上马,回家去了。 周达和马进互相咬耳朵,“你们发现没,六爷每次干完活,回家最积极。” 秦昭翻白眼,没见过这么恋家的男人,不对,没见过这么痴缠媳妇的男人。以后有机会出征的话,这家伙离了媳妇,不知道能不能睡得着? 这回秦晟回来得早,秦母、蔡氏、聂云娘、苏氏等人都还没睡,不过后面几位都回房哄孩子去了。 秦晟下了马,将缰绳给了护卫,“娘,我回来了。” 秦母见了他,“阿晟回来了,饿不饿?” “娘,我不和你说了,我身上脏,先去洗洗啊。”说着,秦晟提着两桶水,一阵风似地去了洗漱间。 秦母张嘴,正想和他说他媳妇有事出门了,不在家。不过她想了想,心说算了,洗就洗吧,爱干净也是一件好事儿。 等秦晟用两大桶凉水将自己洗得干净清凉后,回屋了。 但没一会,他出来了,“娘,梨梨呢?” 晴天霹雳,这个时间点,媳妇竟然不在家。 “你媳妇儿带人去了薛家,说要见一个重要的人。” “她带了多少人去的?” 秦母一边说了三四个护卫名,“阿梨出去挺久的了,应该快回来了。” “娘,这几个人加起来都不如我,梨梨这么晚还在外面,我有点担心,我去看看吧。”说完一阵风似地刮走了。 秦母心想,你早就想去找你媳妇了,何必拉踩护卫? “随便你,你想去就去。”算了,反正小儿子精力充沛,随他折腾吧。 吕颂梨此时确实在薛家。 当薛诩告诉她,他的好友嵇无银因为之前辽东郡局势危急,很是担心他的安危,特意北上来看望他,同时对方还带来了一批粮食。 但因嵇无银出发得急,粮食是后面才装车出发的,不过粮食走的是水路,目前还在水上飘着。 薛诩说,嵇无银想见一见她,亲自和她谈这笔交易。 吕颂梨想见她?这人必须见啊! 因为战乱的原因,辽东郡的粮食价格居高不下。吕颂梨正愁如果平抑粮价呢,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而且嵇无银是南地有名的超级大商贾,很有见一见的必要。 招商引资,就在此时。 对嵇无银来说,初见吕颂梨的第一面,他是惊讶的, 他没想到,这么一位长相秀美如菊,清新脱俗气质典雅的女子,竟然有那等雷霆手段,真是人不可貌相。 吕颂梨的长相气质,太具欺骗性了。 但他转而一想,又觉得这才是好友口中的吕颂梨啊。 真正的聪明人是大智若愚的。如果一个人只要靠近就会被怀疑有目的,那只能激起对手的防备。最可怕的敌人永远是你不防备的人,背后杀人才能一刀致命。 吕颂梨微笑着说道,“嵇先生,日安,欢迎做客辽东郡。此次本应吾父亲自设宴为嵇先生接风洗尘的,奈何他刚接任郡守之位,千头万绪,也是异常繁忙。只能由吾代为招待嵇先生了,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嵇无银知道近来吕大人正在巡视辽东郡诸县,人并不在侯城。 “秦六夫人客气了。” 他们寒暄一二后,就入座了。 接着便是下人开始上酒菜。 薛诩做为中间人,自然得开话题。 “说起来,我之前不是写信让你将流放到南地的谢家家主谢湛引荐给陈家吗?谢赵两家如今在南地如何了?” “谢湛娶了陈宝珠后,陈嘉烨对他极其信重。谢家依靠谢湛混得还不错,谢湛将族里的一些青年才俊都带起来了。赵家就不行了,目前需要依附谢家。” 吕颂梨听他提起谢湛,颇为认真地聆听着。 谢湛绝非等闲之辈,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嵇无银虽然和好友聊着,但余光注意到了这一点。 提起谢赵两家,就难免提起两家在流放前后减员一事。 此时,嵇无银已从好友口中得知,同样被流放至平州的秦家,竟然无一减员。要知道,秦家老弱妇孺超过了三分之二。 对比之下,谢赵两家实在太惨烈了。 从中可以窥见吕颂梨这个秦六夫人的手段。 提起这个话题,嵇无银还笑话般地说道,“谢赵两家到了南地,不知是因为水土不服还是服役辛劳等原因,依旧有人相继死去,其中不乏家族青壮。”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吕颂梨闻言,心中一动,这情况有点不对。 因为他们的推波助澜,谢湛早早就被陈家注意到了。 在此之前,谢氏一族死了那么多人,她不信谢湛还不警觉和重视,在重视族人性命的前提下,还出现死人,死的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幼小的孩子还好,但死的是青壮,就不对劲了。 吕颂梨问了一句,“谢氏一族的青壮去世的时间,是不是在谢湛和陈家联姻前后?” 嵇无银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的。” 吕颂梨点了点头,现在只需知道去逝的青壮,是不是谢氏一族的核心成员,中流砥柱?她想,回头让人查一查。 第276章 胸襟格局 接着,他们又欣赏了一下歌舞。 嵇无银在心中斟酌一二,才道,“秦六夫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吕颂梨“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可能会有点冒昧,但这确实是嵇某很想知道的问题。”嵇无银再次说明。 吕颂梨点头,表示明白,“嵇先生可以直接问了。” “那就恕嵇某直言了,之前赵氏嫡女赵郁檀与你争夺前未婚夫谢湛,虽说如今落到这田地也算是她的报应,难道你不恨她吗,不想报复她吗?” 吕颂梨好笑,她笑着反问,“嵇先生,你觉得我恨不恨她?” 嵇无银猜测,“应该是恨的吧,但你似乎没有动手报复过她?” 吕颂梨淡淡地问道,“你说的报复是指我们两个女子相互扯头花,还是和她一起抢夺谢湛的欢心?”撕逼抢男人,那确实没有。 嵇无银沉默,这不是很多女子的做法吗?恨她,就夺走她在意的一切,比如她喜欢的心爱的男人。 吕颂梨当初应该是钟情于谢湛这个未婚夫的吧?以她之能,将谢湛抢回,应该轻而易举吧。俘获谢湛的心,一来可以证明自己,顺便捍卫自己的权益,二来也可以打脸赵郁檀。 吕颂梨莞尔一笑,“谁说我没有报复她了?不过你以为的那两样报复,我确实没有这么做。” 和她男人抢资源抢人才抢地盘不好吗?和一个女人比谁更能俘获男人的心? 前者和后者就是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的区别。 能在一级市场做大白鲨,和谢湛这样的男人撕资源抢地盘夺人才,她就不会屈就于二级市场,局限在后宅院落,争谢湛这些男人的那一丁点宠爱,从男人手中争得一点残羹冷炙。 她虽然没有针对赵郁檀单人进行报复,但她针对赵家和谢湛了啊。 此两者是赵郁檀的依靠,他们不好了,赵郁檀也不会好。 她光针对赵郁檀一个人有什么用?谢湛不倒,赵家还在,就依旧会给她输血。俗话说,打蛇打七寸,釜底要抽薪。 现在瞧她赵郁檀还能得意吗? 吕颂梨用简单的话大概地和他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不知道这个答案,嵇先生满不满意?” 嵇无银愕然,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答案,比他预期的,还要让人心折。 一旁的薛诩无奈极了,这个嵇无银也真是的,他都说了,秦六夫人不是那等耽于男女情爱的那种人,她的格局很大,眼界也很宽。 就在这时,吕颂梨的护卫进来,和她耳语了两句。 只见她眼底划过一抹讶色,然后低声交待护卫,“让他在外面等一等我。” 薛诩一瞧这阵势就猜到秦六爷来了。话说,他不是去无虑县剿匪去了吗?这么快又被他打下了一个土匪窝? 而且这人怎么回事?剿匪回来不累吗?在家好好休息不行吗? 薛诩估计秦晟这是回到家没见着媳妇儿,就出来找人了。真是太粘人了! 吕颂梨站起来敬了他们一杯,“嵇先生,薛先生,时间很晚了,嵇先生周车劳顿,不如早些休息,粮食一事,咱们明日再谈如何?” “老嵇,你意下如何?”薛诩侧头问好友。 嵇无银暗暗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又叫他老嵇! “多谢秦六夫人体谅嵇某,就依秦六夫人所言,咱们明日再谈。”嵇无银心里清楚,她是女子,不可能像男子一样,通宵达旦地宴饮,有些喝得美了,还抵足而眠。 吕颂梨朝他们微微颔首,然后在薛诩的相送下,朝外面走去。 薛诩将人送出去后,发现他刚才没猜错,果然是秦晟那家伙来找人了。 他回到正厅之后,就见好友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他直接在他对面坐下,“怎么样,对你所见所闻可还满意?” 嵇无银“我问那个问题的本意,一是想知道她对男女间的情情爱爱,是何看法,是否只局限于此。” “然后呢?她给出的答案你满意吗?” “她的答案出乎我的意料,从这里,我看得出来吕颂梨聪明,大气,她的格局很大。”嵇无银顿了一下,“只是,我现在还有疑虑。” “什么疑惑?” “胸襟,我问那个问题的第二个本意是想知道她有没有容人的胸襟。”一个主公,其麾下一定会招纳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秉性不一,有时有些人的性格秉性难免会不被主公所喜,如果主公没有容人的胸怀,那于人才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薛诩一顿。 嵇无银在思考。 场面一度安静。 等嵇无银理清自己的思绪,他疑惑地看向好友,这老不死的怎么不说话了? 良久,薛诩和他透露了自己被收服的过程。遇到危险,偷跑两次,两次都被吕颂梨逮住。 听完,嵇无银感叹,“老薛啊,没想到,你这跑路的功夫,一如既往地如火纯青。” 他一直好奇吕颂梨是怎么折服这老不死的,哪知道之前无论他怎么问,这老不死的就闭口不言。 现在他可算知道了。原来他这么丢脸过! “老薛,你说你要是跑第三回,是不是依旧会被捉回去?” 薛诩没好气地丢了他一个白眼,“滚!你就这么盼着我的?你就不能盼我一点好?” 如此丢脸的事,他本不欲提。他为了这铁公鸡,不惜自曝其短,他容易吗? 不说笑,其实两人都知道,这事可一可再不可三。 “还想不想往下听了?” “你倒是说呀!” “当时整个队伍里很多人对我很有意见。” 嵇无银心想,可不吗? “是六夫人力排众议……”薛诩眼神放空,叙述了当时的场景。在那样的事发生之后,她当时处理他这事,依旧理智客观。 闻言,嵇无银对吕颂梨又有了更多的了解。 胸襟宽广能容人,连跑了两次的薛诩,都能容。有自己的想法,扛得住压力,护得住人。同时,面对自己拉拢失败的结果,接受良好。 这心胸心态,真乃一介女子所能拥有的吗? 再试一次,明天她要是能过关,他嵇无银再投资一个又怎么样? 第277章 他真机智 “梨梨——” 看到吕颂梨从里面走出来,屋里的灯光在她身后形成虚影。 秦晟眼睛一亮,迎了上去。 瞧,他一来找,梨梨就出来,和他回家了。 要是他不出来找,在家安静地等待,梨梨肯定不会那么快回家的,他真机智。秦晟暗自得意。 这会月亮正圆,星光点点,银白的月光倾泻而下。 他看着她,嘴角含笑,眼睛带着光。 “今晚夜色挺好的,我们走一走?”吕颂梨提议。 秦晟忙不迭地答应,“好呀。”月色漫步,三哥以前看过的话本子里说,这是相爱的男女才会有的浪漫桥段。 吕颂梨上前挽着他的胳膊,并排着往前走。 这是媳妇儿第一次在外面挽着自己,后面还有他们的人赶着马车跟着,秦晟有些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吕颂梨的纤纤玉指,从他的小手臂蜿蜒而下,滑过他的掌心,与之十指相扣。 秦晟很快反应过来,回握之。 夜晚的街道,静谧非常。 两人手牵着手在前面月下漫步,后面,护卫驾着马车不近不远地跟着。 清风徐徐,吹得人很舒服。 “梨梨,我把无虑县的骷髅寨打下来了。”快说要奖励我! “真棒。”吕颂梨不吝夸奖。 “梨梨,这是第三个山寨了,回头我再把辽阳县的七星寨打下来——”秦晟疯狂暗示。 吕颂梨忍笑,她就喜欢看他绞尽脑汁和她邀功的样子,“好呀,我等你的好消息。” 秦晟完了,媳妇儿没听懂他的暗示。 秦晟蔫了一下,又支棱起来了,“梨梨,今天我们在打无虑县的七星寨的时候,一山之隔的六富寨就在边上观望,他们好嚣张,像是料定了我们不敢攻过去一样。” “这一山之隔,分辽东辽西,倒成了他们的安全线了。梨梨,我们什么时候能打他们?” 吕颂梨挑眉,“怎么,辽东郡的山贼已经满足不了你了?” 秦晟心中警铃大作,这不像是要夸他们的意思啊。 秦晟利索地甩锅,“不是我,是周达。在回来的时候,他还一个劲地问我什么时候能攻打辽西郡的山贼匪寇。” “我也觉得他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这行为习惯很不好。”秦晟一本正经地批评周达。 吕颂梨见他这样,心想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机智?于是决定逗一逗他,她话峰一转,“不过像周达这样挺好的,进取心强。” 秦晟…… 失策了,他把帽子抢回来,还来得及吗? 吕颂梨看他一副傻眼的样子,忍不住噗呲一笑。 秦晟已经反应过来了,哀怨地看着她,坏人,又逗他。 吕颂梨笑够了就安抚他,“等你们将辽东郡的匪寇给全拔除了,应该就可以考虑西进了。” “梨梨,打完七星寨,你说我们接下来打哪个县的山寨比较好?” “带兵打仗,你比我在行,接下来攻打哪里,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章程?” 秦晟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他确实已经有了章程。 吕颂梨““你一定要记得,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以后如果你领兵在外,怎么打,就按照你自己的判断来,不要受后方的影响。” 秦晟小鸡啄米般点头。 吕颂梨想到他近来连轴转地打山贼,柔声地关心道,“连攻三个山寨累不累?” “是有一点疲惫。”说这话时,秦晟眼睛的余光觑着她,“但是只有一点点哦,并没有很多。” 吕颂梨好笑,这话的意思是又想让她心疼,又怕她以为他菜? “回去给按一按捏一捏好不好?”吕颂梨低声问他。 按按?秦晟眼睛都亮了,“好,当然好。” 然后他看了一眼天色,就急不可耐地道,“梨梨,我们快坐马车回去吧,很晚了。”春宵苦短,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吕颂梨含笑道,“听你的。”走了这么一段,也够了。 秦晟只觉得媳妇儿好乖啊。 接着,吕颂梨任由他拉着她站定,等马车到了跟前,扶着她上去后才一跃而上。 钻进马车前,他还不忘交待,“回去了,现在很晚了,路上没人,马车可以赶快一点。” 翌日下竿,嵇无银随着薛诩进了郡守府。 吕颂梨在花厅接见了他。 双方昨晚已经见过,这时,他们略过冗长的寒暄,简单地问候之后,就直接进入正题。 吕颂梨问,“不知道嵇先生这次带来多少粮食?都有哪些种类?” 辽东郡目前是真的缺粮,现在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加上南方目前正在遭遇水灾,粮食的价格一直在涨,目前粮食的均价大概在十五文一斤。一石粮食,大概要一千八百钱。大部分老百姓已经买不起粮食了。 嵇无银卖了个关子,没说自己带了多少来,只说,“稻黍稷麦菽,应有尽有。不知道你能给什么价?” “嵇先生想要什么价?” “一石不低于一千八百钱。”嵇无银说出这个价格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吕颂梨。 他带来的的粮食不差,最差的,也是前年的陈粮,但因为保存得好,绝对没有发霉的情况。更别提如今南地发大水,现在的粮价是节节攀升…… 总而言之,他没有坐地起价,但也没有便宜卖就是了。 薛诩心道,这铁公鸡真是死要钱! 吕颂梨点了点头,表示这个价格没问题,“嵇先生是要现银结算吗?” “你不讨价还价一番?”嵇无银惊讶。 吕颂梨失笑,“没必要,如果嵇先生带来的粮食质量不错的话,嵇先生这个价格很公道。” 况且人家还承担了一切的风险,送货上门。 嵇无银有点琢磨不透她,决定继续往下走,“我这批粮食量大,价格不低。而且结算的话,我不要金银,要价值对等的货物。” 他这次是包了漕帮的整支船队北上的,用金银结算,回程他还得另外购买一批货物装船,不然这些船空着回去太浪费了。 “可以。”吕颂梨同意,“不知嵇先生带了多少粮食来?” “所有的粮食种类加起来,两万石。”嵇无银淡淡地吐出一个数字。 一石是一百二十斤,两万石就是两百四十万斤粮食。 不愧是南地首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人! “我们全要了。” 第278章 能带走吗 这两万石粮食听着很多,但其实不经吃的。 侯城曾经是个万户以上的大县,多年来的战争,不少人拖家带口地逃离了这里,目前还有五千六百多户人口,之前逃荒出去的那一部分人也在回流当中。 这些且不算,就算这五千六百多户人口一天的粮食消耗,大概在三万斤上下,加上侯城军营的消耗,五万斤是正常的消耗额度。如果老百姓们节省一点,整个侯城三万斤的消耗是少不了的。 而辽东郡有十八个县…… 薛诩如今身为侯城主簿,对侯城的情况也门清,以此类推,他同样知道整个辽东郡的粮食消耗有多大,而市面上的粮食缺口又有多大。 薛诩给了好友一个不满的眼神,你怎么才带两万石来? 嵇无银没好气地回瞪了他一眼,两万石还少? 他是第一次来辽东郡,在不知道买卖能不能成的前提下,带了两万石粮食出门,已经是大魄力了。而且这是第一次交易,他不得谨慎一点啊。 另外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只是一介商贾,他之前和别人做买卖,大宗交易也就差不多这样。这老不死的两万石粮食还嫌少,他不会指望通过自己来养活整个郡县的老百姓吧? “不知你这批粮食什么时候到辽东郡?” “就这两日了。” 也就是说,结算在即。 “不知嵇先生对辽东郡的药材有没有兴趣?”吕颂梨问。 嵇无银点了点头。 吕颂梨拍了拍手,下面的人就送来一批箱子,它们在空地上一字排开。打开之后,全是药材样品。 吕颂梨看向嵇无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六夫人,嵇某对药材不是很精通,可以请别人上来帮我掌眼吗?”嵇无银问。 “可以。” 嵇无银的一个眼神,他的人下去了,没一会,就带着一个老师傅上来了。 那老师傅经过时,都带着一股药香。 吕颂梨端起茶水,轻啜了两口。都是聪明人,有备而来啊。果然,嵇无银买卖做得那么大,是有两把刷子的,对事件发展是具备预判性的。 老师傅在药材样品盒面前蹲下,拿起药材一一上手查验。 等老师傅检查完,他站起来后对着嵇无银微微点头。 “你们辽东郡的药材是不错,但我带来的粮食,不想全换成药材。”他又不是做药材生意的! 吕颂梨明白,于是和他说,“那你看看你都需要什么药材,需要多少?” 嵇无银点了点头,同意她这个建议。 这些药材都是以辽东商会的名义进行收购的,这个商会是吕颂梨一手创立的,过了明路的官商,为官府采办。 侯城的公账没钱,她爹接任侯城郡守后,第一时间就将郡守府的府库接手了。 可惜辽东郡是真的不富裕,加上刺史施焘又是个忠君的,下面交上来的税除去预留给军营养兵的粮晌,其余的都被他运回长安了,几乎没有多余的留给地方官府。 按理说,平抑粮价也是朝廷官府应该做的事。 后世有中储粮这样的国企负责参与粮食价格的调控工作,而古代亦设有常平仓。 常平仓起始于汉,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汉朝的强盛军力也需要优秀的后勤保障。但由于边郡路途遥远,由中央运粮成本过高,所以在边郡就地存储粮食。常平仓的设立主要目的是降低自身费用和损耗,但是它也会参与粮食的收购和抛售。 大黎边郡是设有常平仓的,平州就有,设在辽西郡,这也是刺史府设在辽西郡的原因。 但由于种种原因,东北这边的常平仓中的仓储难以维持,而朝廷并没有关于从中央向地方常平仓支援粮草的政策。 平州更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爹不疼娘不爱的,所以才会粮价乱飞。 双方手底下的人员在核算药材时,吕颂梨和嵇无银薛诩在喝茶。 “嵇先生,侯城打算扩建,你有没有兴趣在侯城开几个商铺?商税啥的都说好。商铺里卖些南货,应该很有市场的。” “秦六夫人,侯城怎么个扩建法?” “目前的城郭不拆,做为内城,然后再建一个外城。”吕颂梨觉得将侯城建成城中城也不错,“外城分为四大功能区域,最先建设的是西郊的产业园,这里将成为侯城乃至整个辽东郡的商业核心。” 嵇无银说,“此事我需要考虑一下。”他要等这笔买卖结算了再说。 吕颂梨点了点头,“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嵇先生如果对我们统一规制建设的商铺没兴趣的话,我可以劝一下我爹,让他给你在西郊批一块地,供您自建一幢具有家族或者个人象徽的商业大楼。我真心建议嵇先生考虑考虑,只要这样一幢楼方能彰显你的实力。” 吕颂梨使劲地忽悠他给侯城西郊产业园建设添砖加瓦。 嵇无银……好一招借鸡生蛋!花他的钱,帮她做建设。 “在此之前,嵇先生只需交一笔商业用地的费用即可获得资格。” 嵇无银眼皮一跳,“那我就不得不问一下,这幢具有我嵇氏家族象徽的商业大楼建成之后,是属于我的吗?” “官府会给你开具二十年的使用证明。”吕颂梨避重就轻地说道,“如果二十年期满,你有优先续约使用权。” 嵇无银都快被这无耻的话给气笑了,用他的银子买的地,用他的银子建的商业大楼,最后他只有二十年的使用权!够无耻啊。 但心动也是真心动。 毕竟如今已经确定将郡守府迁至侯城了,侯城便是辽东郡治所所在,其知名度与商业价值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另外就是,在侯城这样一个治所的核心区域里,拥有一幢具有嵇氏家族象徽的商业大楼,真的很长脸啊。 嵇无银现在已经在担心了,他卖粮的银子还能带走吗? 薛诩在一旁暗笑,不愧是他认定的主公,真是雁过拔毛,苍蝇飞过都得露一腿跳支舞才能走。 第279章 掌控力强 嵇无银表示,“这事我要认真考虑的。” 吕颂梨点了点头,“可以。” 吕颂梨遂不再多言相劝。俗话说事缓则圆,她一向有耐心,鱼儿已经试图咬钩,耐心点,钓上来是迟早的问题。 这时嵇无银只觉得她耐心真好,分寸感拿捏得好,不叫人反感,进而生出逆反心理。 没多久,吕颂梨和嵇无银双方的手下将嵇无银所需药材核算完毕。 得出的结果是吕颂梨这边提供的药材价值,大概相当于一万石粮食的价值。也就是说,吕颂梨这边还需要提供别的嵇无银看得入眼的货物,才能完成交易。 嵇无银看了一眼清单,发现她给的价格很公道,他自己的人在辽东郡进行收购的话,也差不多。 “我请嵇先生看几样东西吧,看看能否入得了先生的法眼。” 嵇无银明白,这就是另外的货了,“可以,麻烦了。” 随着吕颂梨一声令下,下面的人没多久就端上来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三个精致的瓷瓶子。 “这是什么?”嵇无银问。 一旁的吕颂梨解释,“这三瓶药,从左到右依次是金贵肾气丸、逍遥丸、六神丸。” 嵇无银“有什么作用?” 一旁的薛诩说,“旁边不是有一张纸嘛,上面有解释。” 嵇无银将瓷瓶的纸张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这三种药对应治疗的病症。金贵肾气丸是一味温补肾阳的水蜜丸,用于治疗肾虚水肿、腰膝酸软、小便不利、畏寒肢冷等症。 逍遥丸则主治肝郁脾虚所致的郁闷不舒,胸胁胀满,头晕目眩、癸水不调等症。 六神丸则能清凉解毒,止痛退热。用于治疗喉风喉痹、喉痛、单双乳蛾等咽喉诸症,还可以用于小儿热疖、急惊风,痈疡疔疮,乳痈发背,无名肿痛等。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吕颂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嵇先生请便。” 嵇无银将瓶子一打开,药香味浓郁。前两者都是一粒粒的小药丸子,六神丸更小,只有针眼大。 “这些药真管用?” “管用,如果嵇先生不信,可以另外找人试药。” 嵇无银点头,他会的。 “剩下的那一万石粮食,我们就用这三种药和嵇先生换如何?” “可以。” “这三种药都有标价,嵇先生要多少量,我们可以给你配货。”说话间,吕颂梨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她的时间快到了。她现在很忙,和嵇无银谈完,就该去忙别的事去了。 此时嵇无银很纠结,没想到他们手上还有这等好东西。现在每样都想要,咋办? 这三种药丸分别对应男人、妇人、孩子三类人,整个市场的三类人,他们都照顾到了。真是男女老少一网打尽啊。 如果这几种药丸,真有纸上所言的效果,他已经可以预见在南地有多好卖了。 特别是那金匮肾气丸,他可是知道男人在那方面对自己有多舍得的。 吕颂梨这时站了起来,“嵇先生,我这边还有事,先失陪了。可否让薛先生代为招待,尽一尽地主之谊?” “可以的,秦六夫人有事自去忙吧。” 吕颂梨朝他们点了点头,就往外走,经过嵇无银身边时,顿了顿脚步,“嵇先生,我刚才的建议,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的。” 这回嵇无银郑重地点了点头。 吕颂梨一走,嵇无银开始唉声叹气。 “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我有预感,我的银子要离我而去。” 薛诩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胳膊肘往外拐!”嵇无银控诉。 薛诩不和他吵这个,转而问道,“你的考察结束了?结果如何,还满意吗?” 嵇无银很纠结,但薛诩问起了他的想法,他和这个好友也不藏着掖着了,“不知道怎么说,我能说这个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吗?”果然,老不死看中的新主公就是不简单。 这话倒是引起了薛诩的好奇,“怎么说?” “我之前提出和秦六夫人亲自谈这笔买卖的本意是想看看,吕氏父女,特别是你心里认定的新主公吕颂梨,作为辽东郡一把手,思想够不够开阔,允许下面的人赚钱和享受吗?” 其实就是他们都知道的,论投资环境的重要性,之前是吕颂梨做为观察者,现在是她作为被观察者。 如果在此次交易中,她思想狭隘,斤斤计较,那我不得不怀疑,她并不想让下面的人过得好,不让大家赚钱,或者说赚钱了可能也带不走。 “我觉得你只是考察这一点,我觉得你必须满意啊。秦六夫人又不是不让你赚钱,你卖出的粮食,她价都没压你的,卖给你的药材,价格也很公道。” 嵇无银当然知道,吕颂梨在这次买卖中,表现很大气,愿意和他们一起分润好处,显然乐意见到下面的人过得好。自己吃肉,也愿意给追随她的人喝上肉汤。 可是,赚到的钱带不走,根本带不走!极有可能他还要继续往辽东郡贴钱,就,很忧伤。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嵇无银亲自领教了秦六夫人的手段,方明白老不死的所言不虚。 吕颂梨的掌控力太强了。她能心平气和地将该得的利润让他挣,反手,却又让他心甘情愿地吐出来,甚至还往里贴更多的银子! 有这等心胸的人,都有成大器的潜力。 薛诩“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满不满意秦六夫人的表现嘛?你别发愁了,愁得老脸上的褶子更多了,更不能看了。” 嵇无银说道,“满意是满意,但一想到那么多银子要离我而去,我就无比心痛。” 薛诩笑道,“你这想法就对了嘛,俗话说狡兔三窟,多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准没错的。” 嵇无银点头,反正狡兔三窟,他再多一窟也没啥。 “老不死的,你眼睛很毒,这吕颂梨不愧是你看上的主公,她特别擅长占人便宜。” “你要习惯她雁过拔毛的性子。” 嵇无银吐槽,“这都不是雁过拔毛了,这是雁过无毛。” 总之他是认清了,他来到辽东郡她的地盘,别想着挣钱了,挣了也带不走。只能是侯城挣钱侯城花,一厘别想带回家。 第280章 粮食交接 是夜,房县港口码头,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秦晟和秦昭领着一队人马整个严阵以待。 吕颂梨和嵇无银的交易完成之后,嵇无银便给了他们确切的接货地点和时间,由心腹管家刘孝槐领着吕颂梨的人去接货卸货。 “来了来了!” 刘孝槐带着秦晟伍仁等几人最先登船去见此次船队的负责人林山。 林山在船停稳后,伸了伸懒腰,和身边的副手说,“总算有惊无险,将嵇大秀的这批粮食运到了辽东郡。” 副手笑道,“也是咱们运气好。” 林山点了点头,大声吆喝,“儿郎们,打起精神来,等卸完货,我让人备下酒菜,好好地喝顿酒!” 刘孝槐正好来到,当下接过话,“林副帮主,这顿酒我们请了,犒赏一下诸位兄弟。” 林山大笑,“那咱们就不和你刘大管家客气了。” 时间紧急,刘孝槐直接和林山沟通停船靠岸卸货一事。 林山见刘孝槐身边跟了一个英气勃发的俊美少年郎君,但对方没有介绍的意思,他也没有多言。 刘孝槐和林山沟通完毕,秦昭秦晟等人就能卸粮了。 运满粮食的船只,在江面上排着队等着靠岸卸货,再进行补给工作。 在秦晟等人的带领下,士卒们开始登船、运粮、递粮。 一袋袋的粮食从船舱卸下,堆放在码头,但很快,这些堆在码头上的粮食就被立即运走了。 这一行人根本用不上船员帮忙,船员们就在边上看着。 有眼力见的人就看出了点门道,“这些都是士兵?” 那训练有素的行动力,以及他们身上的煞气,可不是一般码头上的力工能有的。 “难怪速度这么快。” 林山好奇地问刘孝槐,“这回嵇大秀交易的货主是谁?竟然动用了军队来运粮。” 他们南地当地的习俗习惯在富商的姓氏后加一个万字,以示尊敬,也表示这是个有钱人的意思。除此之外,还有齐基、郎官、秀等称呼来区分富商等级,其中秀是为最高等级,而能达到秀这个级别的家产必须在万贯以上。嵇无银在家中排行老大,故而在南地,又被尊称为嵇大秀。 刘孝槐只说,“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林山表示明白。 刘孝槐又问他,“你们这一路北上还好吧?没遇上什么险情吧?” 林山“有惊无险。” 刘孝槐朝他看了过来,旁边的副手接话,“确实是有惊无险,在半道上遇到两回水匪,幸亏咱们这次北上带足了人手,双方一度短兵相接,对方大概发现了点子硬吃不下,徘徊半个时辰才不甘不愿地走了。“ 怪只怪这两万石粮食目标太大了,希望回程的时候嵇大秀别整这种大货了。 而对方那么轻易放弃,也是因为发现这些货都是粮食。对于水匪而言,现在他们不缺粮,自然不觉得这粮食珍贵。这粮食太笨重了,不像珠宝金银等贵重物件,能抢了就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秦晟听得眼睛都亮了,水上也有水匪? 秦家一直生活在内陆,偶尔听说过水匪,当时他们秦家负责镇守北境,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也就听一耳朵就算了。 来到辽东郡后,秦晟又再次听到了水匪两个字。 他正在发愁,将辽东郡其余的山寨都清理完后,该上哪儿去给媳妇儿搞钱,这不就有了吗? 只是,他们没船…… 秦晟用渴望的眼神打量着江上这一艘艘大船,想要…… 粮食刚运回,伍仁就来报讯,“秦六夫人,粮食运回来了,足足两万石!” 吕颂梨吩咐,“将其中一万石存储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另外一万石,给侯城三千石,另外七千石,分给望平、无虑县、辽阳县、高显县。” 伍仁迅速地计算一下,一万石的粮食,侯城占去了三千石,其余四县大概能分到不到两千石。 侯城作为新的辽东郡中心城市,基础太差了,需要他们给予更多的优惠和扶持,帮助它树立在辽东郡的地位。 另外四县,环绕侯城,离侯城也最近,县内的匪寇都被拔除了的(高显县正在除匪),老百姓买到了粮食,也不担心被抢。 对于侯城以及附近县镇农村的老百姓来说,这一天,是平常却又不平常的一天。 高显县境内,清水村 村民们不少在地里劳作的,给庄稼除草抓虫什么的。 这时,一个老汉佝偻着背从村口走来。 有人认出了老汉的身份,和他打招呼,“虎叔,去县里回来了啊,县里粮食降价了吗?” 其余人捕捉到粮价这个敏感字眼,都停了下手中的活朝他们看了过来。 虎叔摇头,叹着气道,“降价啥啊,一斗粮食都卖到了三百文钱,吃不起吃不起。这还是一般的粮食,好粮食不止这个价。” 他的话,让闻者心情沉重。 “我看这粮价还要往上涨。家里的粮食省着点吃吧,有钱的话,可以再买点。”虎叔说完,背着手,准备往家里走。 “虎叔您这话说的,家里哪里还有余钱?” “这粮食已经省得不能再省了,每顿都做稀的,米粒都能数得出来。”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听说侯城、望平、无虑县都在征集民众服役了,服役期间,官府提供免费好汤。” “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一天两顿,每人一碗,有时候是肉骨头炖昆布,有时候是紫菜蛋花汤,听说味道很好。” “我也听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们高旻县?” 村民们一个个露出向往的神色。 往年服役,老百姓们避之不及,如今为了一天两碗的免费好汤,为了能给家里省点口粮,竟恨不得早早去服役。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从外面跑来,招呼大家,“快,大家快去镇上!镇上辽东商会粮油店有便宜粮食卖!未时开卖,大家抓紧时间。” “便宜粮食?有多便宜?” “一斗一百文。” 有人嘟囔,“这价和以前价格一样啊。” 虎叔板着脸训了对方一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什么时候?人家肯卖一百文一斗,比现在的粮店便宜了八十文!你还想怎样?白送给你?” “这么便宜,不会是发霉的粮食吧?” 年轻男子说道,“不是,我看过了,粮食都是好粮食。大家要去买粮的记得带上户籍本!没带户籍本不让买粮的。” “户籍本?是前阵子统计人口时,官府让办的那个吗?” “是的,就是那个。” “好,我去拿。” “坏了,我家嫌麻烦,没办。这下个可咋办?” 当时官府统计人口,办户籍,就杨家自以为聪明躲了出去没办。 “快去府衙补办呀。不然买不到粮食!” “虎叔,我还要去通知一下隔壁村,就不和你们多说了。大家在村里相互通知一下,限购的,拿了户籍本的,每口人限买三斤粮。” “好,我也不说了,回去拿户籍本买粮食去!” “大家别磨磨蹭蹭的,赶紧去。每个人限购三斤粮,指定很快就卖完了,后面什么时候会再来粮食,还不知道了。” 无数人往镇上涌去,同样的情形,发生在以侯城为中心的几个县镇村落里。 第281章 含泪吃饼 侯城军营家属区,吕颂梨和秦晟已经洗漱完回房,准备就寝。 秦晟拿了布巾在替她擦头发,“梨梨,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 吕颂梨微瞌着眼帘懒洋洋地靠坐着,任由他施为,“什么事?” “嵇无银他们的人护送粮食北上,遭遇了两回水匪。” “然后呢?”吕颂梨心说,水上不止有水匪还有海盗呢。 “你说我们打完地上山贼匪寇,是不是可以去打水里的土匪海盗了?” “想法很长远,有志气。”吕颂梨夸道。 “但是梨梨,我们没有船。” “我来想办法,你先剿灭陆地上的匪寇。” “好!”秦晟兴奋地应了一声,然后趁机从身后虚虚地环住她道,“梨梨你真好。” “傻子。”吕颂梨仰着头,笑着亲了亲他的脸。 秦晟忍不住地将人一拉一抱,然后情不自禁地搂着她的腰亲了下去。 一吻罢,两人躺到床上,秦晟一边给她打扇子,一边粘着她,两个喁喁地说着话儿。 吕颂梨忍受着旁边有个大火炉熨烫着皮肤的感觉,与他喁喁细语。 渐渐的,秦晟的声音小了下去,扇子也时摇时停。 吕颂梨将他手中的扇子取了下来,扔到一旁,然后微微撤开了一点距离,闭上了眼睛。 她心里却在想着刚才的事,要造船发展水军,要弄来马匹发展骑兵…… 得征集工匠手艺人了…… 一想到船只和马匹都是烧钱的大户,吕颂梨就头疼,真是哪哪都要钱。 不行,对嵇无银这个南地首富,她出手还是太轻了!改明儿,她得在嵇无银这个南地首富身上多榨点钱出来才行。 这次,吕德胜出门约一旬了,是在送走恭亲王和御史大夫周承中后出的门,巡了三个县,他就回来了。 累了,也是想家了。 对于她爹没有达到预期巡视五县的自我要求,吕颂梨吕致远吕明志几兄妹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做。 对吕颂梨来说,自己亲爹自己心疼,而且他要是干活干累了不让休息,也会闹脾气的。 等他好好在家休息了一天后,吕颂梨才去找他,和他商量张榜征集工匠手艺人。 吕德胜是被夫人蒋氏从房里踢出来的,刚才在屋里听说小闺女来了,他完全不想动弹。 听到小闺女的提议,吕德胜忍不住道,“闺女啊,当个辽东郡郡守而已,咱们父女俩用得着那么拼么?” 吕颂梨正色道,“爹,且不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单说辽东郡如今是我们秦吕两家安身立命之处,咱们不将整个辽东郡捋一遍,你就安心?” 况且这辽东郡是他们好不容易拿下的,岂能便宜他人? 吕德胜讪讪,“爹没别的意思,就是心疼咱父女俩。” 吕颂梨哄人,只当他是一个闹脾气的孩子,“爹,乖啊,咱们父女俩努力几年,以后女儿让你和娘闲闲地享福去,再也不用干活。” “真的吗?” “真的。” “几年是多少年?” “三五七年,但是后面肯定不会让你像现在那么忙碌的。” “行叭,爹相信你。”吕德胜含泪吃下小闺女画的饼,不吃还能咋地,又不能真不干活。 下午,吕德胜以郡守之名义召见襄平军屯管事莫连峰。 莫连峰是万万没想到,秦家翻身那么快! 虽然秦家现在身上依旧是戴罪之身,但是,现在秦六夫人她爹吕德胜成为了辽东郡郡守,谁也不会没眼色地提及这个禁区。 辽东郡在大黎东北角,离长安太远了,天高皇帝远的,人吕大人就是辽东郡的土皇帝。 他无比庆幸,当初秦家落到他手里的时候,他没有刻薄虐待他们,甚至还在职权范围里给予了他们一定的方便。 所以,他被召见,心里还算平静。 莫连峰被请进去时,看到郡守吕大人坐在正首位,秦六夫人坐在旁边,见他看过去,她还朝他笑着微微颔首。 莫连峰上前揖手一拜,“小的拜见郡守大人!” “起来吧。”吕德胜等他站好后才问道,“莫管事,之前听我闺女说,在襄平军屯时,她建议你弄试验田,你最后弄了吗?” 莫连峰敛住心神,回道,“回吕大人,您问的可是秦六夫人建议的,用水稻育苗移栽法种植的那几亩水田?” 吕德胜记得闺女说的这个名词,“是的。” “弄了,大概种植了五亩水田。” “那几亩稻谷长势如何?”一旁的吕颂梨关心地问。 莫连峰回忆了一下,那五亩地的水稻长势确实比旁边的用老办法种植的水稻更葱葱郁郁,他也如实地回了。 “莫管事,那几亩地好好儿种,也不用太刻意管它,以前怎么护理水稻的就怎么护理它就行了。”吕颂梨交待,她担心今天莫连峰回去之后,对那五亩水稻重点照顾,万一过火了,把水稻弄死了就不好了。 吕颂梨打算明年推广新的水稻种植法,等这一茬的水稻成熟能收割的时候,如今辽东郡各村子庄子的村长去参观一下。 土地是老百姓的命根子,没有实例,空口让他们更改耕作方式,阻力会很大。 什么都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只有实打实的收成,才能让他们信服。 相信,如果那五亩水稻丰收了,一亩能多收个几斗米,推广的阻力都会少很多。 问清了这件事,吕德胜就让莫连峰下去了。 莫连峰回去后,随后提拔他为襄平总管事的任命书就下来了,惹来周围人羡慕的眼神。 莫连峰恍惚,今日起,他也是有后台的人了? 第282章 平价粮 吕颂梨在五个县城乡镇投入了一万石粮食,可谓一滴水掉入油锅,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都拿着户籍本来到镇上县里的辽东商会粮油店排起了长队。 现在的人一个户籍本都有十口人以上,不像后世,独门独户的话,就四五口人。所以,即使每人限购三斤,但排队购买的那个人都能买到三五十斤甚至更多。 辽东商会粮油店第一次卖平价粮,伍仁亲自坐镇,从中午开始卖,一直忙活到晚上。 买到粮食的,都抱着几十斤粮食,从粮店出来,和家人一起护着粮食有说有笑地家去。 伍仁看着粮缸里的粮食已经没有多少了,外面排队的人还很多,想了想,走出去数了前面五个人出来,来到第六个人跟前,“大爷,这粮食快卖完了,你们后面的也别排队了,都回家吧。” 有那来晚的,没买到的,本就心焦,听到伍仁的话,都有点受不了。 “怎么就卖完了呢?我还没买到啊。”说话的老大爷自责得很,都怪自己,走得太慢了。 有承受力差的,都哭出来了,“是啊,我家里已经快没粮食下锅了,就指望买点便宜粮回去呢。” 有人哀求伍仁,“小哥,你能不能让店里再加一点粮食啊?”他们看过了,这是良心商家,卖的粮食都是好粮食,在隔壁还要十五文一斤呢。 隔壁的掌柜的这个下午都出来瞧了四五六遍了,吹胡子瞪眼睛的。 这一幕,伍仁也注意到了,但伍仁可不怕他,他们辽东商会什么背景? 再说了,就粮食的价格问题,吕大人还让郭春生郭大人和粮商们谈过,让他们别把价格定得那么高,便宜一点,最好偶尔放一点特价粮给穷苦老百姓们。但这些奸商,一个个哭着喊着自己不挣钱,真要降价,他们宁愿关店。 这才逼得他师傅努力想办法在外面给辽东郡弄粮食。 面对老百姓们希冀的眼神,伍仁只能苦笑地作揖,“各位大爷大娘,叔叔婶婶,今天小店的粮食额度真的用完了。” 这一万石粮食,一百二十万斤,师傅说让他们分三次投放。 今天是平价粮食投放的第一天,侯城投了一千石,就是十二万斤,其余四县少了一点,也就是七万斤。 他现在正在高显县,整个高显县,拥有八个乡。,每个乡镇都有他们的一个店,每个店只分配了不到万斤的粮食。 一个下午全部卖完,他们的店员也全都累坏了。 伍仁的话,让在场还没有买到粮食的人哗然。 伍仁连忙又说,“大家听我说,今天没有买到的,可以明天来,明天依然是未时开卖。” 立即就有人问他,“那小哥,你们关你们的店,我们不走行不行?”他们要继续排队,不然回去的话,明天又赶不上可咋整? 伍仁想了想说道,“这样,你们排队的,我让人登记一下,再给你们一个序号,明天你们来了就按序号排队行不行?” 他的办法,有些人觉得可以,有些人觉得还是留下排队比较稳妥。 第二天下午,伍仁注意到排队买粮的人依旧很多。 第三天,甚至有别的县的人跑来排队。但是按照规定,投入到高显县的粮食只能优先高显县的老百姓购买。 伍仁一连三天,都坐镇这个店,他脸嫩,还逢人就笑,一团和气的模样,让人很有好感。 大爷大娘们,自觉和他混熟了,忍不住和他套起近乎来。 “伍掌柜,这辽东商会粮油店,是谁开的啊,谁是东家?” “是啊,这个粮油店,以前没听说过啊。” “咱们辽东商会是新商号。”伍仁见他们依旧迷糊,便接着解释,“其实就和嵇氏商号差不多,嵇氏商号,听说过吧?” “听说过。” 伍仁接着往下说,“咱们辽东商会是郡守大人特批的,专门经营物美价廉的货物。” 说话的老汉点了点头,“像这次你们卖的粮食就很物美价廉。” “哈哈,谢谢老汉的夸奖了。以后咱们辽东商会经营的物品种类会更多,大家敬请期待啊。” “是啊,不然这粮价高得都要逼死人了。” “对对,这粮食是好,但就是限购,能买的太少了,好多人没买到啊。” 伍仁笑了笑,其实这个限购的额度是他们经过计算得出来的,这三天下来,基本上能让五千户买到粮食,覆盖八成人口。 “没办法,整个辽东郡粮食吃紧,其实不止辽东郡,南方正在发大水,四处都缺粮哪。” 旁边一名八字胡老汉耸拉着眼皮道,“你们高显县还有这么平价的粮食就偷笑吧,我们辽队县还没有呢。” 他旁边的年轻男子也立即道,“我们险读县也没有啊。” 高显县的老百姓们闻言一愣,他们还以为各个县镇都有平价粮食卖呢。 然后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你们辽队县没有吗?” “你们险读县也没有?” “没有,没有!”年轻男子回答。 天知道,当他们得知旁边的无虑县和辽阳县都有平价粮食卖,偏偏他们险读县没有时,就差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这委屈的滋味谁懂啊。 “怎会如此?” 八字胡老汉用平平的声音说道,“这次的平价粮食,其中侯城投放的粮食最多,侯城的老百姓每人限购五斤,而且他们基本都买到了。其他诸如望平、无虑、高显、辽阳等县镇每人限购三斤,大部分人家也买到了。” “伍掌柜,这是怎么回事啊?” 伍仁不着急解释,等八字胡老汉说完,其余人来问他的时候,他才道,“大家请安静,我来和大家解释一下。” “首先,咱们辽东商会是独立经营的,方便适当的时候会配合官府的一些政策调控,但不受官府管制。” “其次,这一次咱们辽东商会弄到的粮食不多,没办法覆盖辽东郡十八个县,这个请父老乡亲们见谅。” “然后,侯城乃新郡守府所在,而望平、无虑、辽阳等四县与鲜卑草原接壤,去岁被抢走了很多粮食,这几个县的老百姓过得太苦了。更别说,他们现在还在服役修路。”需要更多的惠民政策来安抚,吸引外出的老百姓回流。 “最后一个原因,是怀璧其罪,咱们辽东郡大小土匪窝太多了,粮食一分下去,指不定哪个村子就遭了眼,然后遭了山贼们的毒手。所以平价粮食的投放范围,就暂定为这几个匪寇已经被拔除的县镇。” “不对啊,那高显县呢?它可不与鲜卑接壤。”有人提出疑点。 “高显县能分到平价粮食,是因为刚好能匀一点出来,只能说它太幸运了。而且高显县已经在协助军队剿匪了。” 伍仁的这番话传出去后,侯城老百姓很自豪。其他几县,诸如望平等,也与有荣焉,另外十三县的人则是嘴巴发苦。 他们也可以服徭役去修路,也可以支援军队打山贼,他们保证听话。 郡守大人,辽东商会的东家,您不能厚此薄彼啊。 伍仁最后安抚道,“不过请大家放心,我们东家已经在尽力地采购粮食了,以后另外十五个县,也会陆续有平价粮食卖的,大家再耐心等等。” 说完,他就想回去店里,却被旁边的大娘拉住了,“伍掌柜,你们店还招人不?我家大小子长得大高个,力气很大的,可以帮你们扛货啊。”能进这店多好啦,工钱不工钱的且不说,就说以后他们有好东西卖,自家也能事先得知啊。 “招的。但是大娘,我们辽东商会招人会比较严格,基本上都要识字的。具体招聘要求,会贴出来的,大家注意留意就好。” 现在辽东商会里很多都是从甜水村吸纳的,原班人马。 大娘得了他的话,才松开手。 他们说话时,其他人都竖着耳朵听呢,并且将伍仁的话记在了心里。听到伍仁说他们招人需要识字,有人高兴有人愁。但无一例外,都有点意识到了读书识字的重要性。 第283章 走,必须走 嵇无银要走了。再不走,身体要被掏空了,啊呸,是他的荷包会被越掏越空的。 所以,走,必须走! “你真要离开辽东郡啦,我还想带你到处看一看,逛一逛呢。辽东郡十七八个县,有些地方的风景还是很别致的,在南地看不到。” 嵇无银摇头摆手,“不看了不看了。”坚决不看了! 这两日,吕颂梨带着他和老友一起参观了几个地方,都是辽东郡在建设的。 在参观侯城的外城施工地时,吕颂梨重点介绍了侯城西郊将会坐落的建筑,还给他看了城郭图和沙盘模型,上面的建筑一幢幢都小巧精致,真的很吸引人。 然后不知不觉的,他就拿了一块空地。 那块地两亩大小,吕颂梨收了他两万两。 然后地面建筑建设,又收了他三万两,说这三万两包括了设计费、工费、材料费。 她还说设计的样式,风格要统一,不是他想建成啥样就啥样的,但是会包他满意,不满意一直改到他满意为止。 至于建筑的材料,如果他看不上他们使用的材料,可以自行提供材料。吕颂梨自诩很开明的。 反正,这最后的结果就是,光这一幢还没影的商业楼,吕颂梨就收了他五万两。 这真是死要钱了,他只知道,在长安好一点的地段,买个四五进的宅子,都不用这么多银子,花两万两基本能买到。 但是,谁让他心动了呢? 第二个重点参观的地方,是北城的一处四进宅子。 在那里,他见到了吕颂梨的弟弟吕明志 院子左右两旁晾晒着一黄一白两种纸张。 没错,纸张已经被吕明志研究出来了,一种是黄麻纸,雪白的是竹纸。 吕颂梨告诉嵇无银,这些黄纸其实叫黄麻纸,和现今的麻纸是有区别的。 黄麻纸是在麻纸的基础上,用黄柏捣烂后熬取的汁液浸染过,故而可以防虫,而且纸张的韧性也比麻纸强,纸张的使用寿命也比麻纸要长。 另外的白纸被她命名为雪光纸,这两种纸的制纸方法他们已经掌握了,接下来就是投入量产的问题了。 一听到这,嵇无银知道,要出大事了! 这两种纸的问世,进入市场流通,会对造纸四大家造成多大的影响。 吕颂梨带他来这里,并不是想卖纸给他,而是想卖书给他! 总之,在这里,他又花出去两万两作为订书的定金。 …… 在吕颂梨和老友相陪的几天,他每天都往外掏银子! “真不多待两天?”薛诩的声音里满是遗憾。 “不待了,不待了。南地的一摊子等我回去主持。”嵇无银心惊胆颤的,他坚决不承认他是怕再待下去,口袋里的银子越来越少。 来一趟,没了两万石现粮,外加签下一张八万石粮食的欠条。只因他这几天掏出去的银子,又被吕颂梨送回来和他买粮。 而他则得到了一批辽东郡的道地药材,以及三种药丸子,以及定下的一栋商业大楼还有一批书籍。 这滋味,谁懂啊? 不过他带回的药材和药丸子都很好,后面交付的书籍应该也能挣一笔。 他一定要把消失的银子给挣回来! 他恶狠狠地想,他搞不过吕颂梨,辽东郡的钱他挣不到,挣了也带不走,他认了。 那他就回南地挣那些富人的钱! 他干不过吕颂梨,被拔毛,但是,难道他还干不过南地那些奸商吗? 南地商人你,礼貌吗? 嵇无银走的那天,吕颂梨亲自给他送行。 现在嵇无银于她而言就是一只大金母鸡。 吕颂梨笑着将她准备的礼物送出去,“嵇先生,回去南地之后,要保持联络,互通有无啊。”保持良好合作关系。 嵇无银无语,“秦六夫人放心,嵇某回去后,就让人运粮北上。”八万石粮食,得分批了。 吕颂梨笑着道,“正好过些日子,设计图出来了,你的人将粮送到,正好拿走,待嵇先生满意就差不多可以动工了。”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嵇无银心里哼哼,老不死的总骂他铁公鸡死要钱,他看吕颂梨也不遑多让嘛。 “走了!”嵇无银准备登车。 “嵇先生,一路顺风,回去后,你要小心谢湛。”吕颂梨提醒一句。 嵇无银在南地,谢湛同样在南地,吕颂梨不得不提醒他,谢湛不会忽视他的存在的。不管谢湛有什么计划,肯定会将他考虑进去的。 晃无银罢罢手,上了马车。 吕颂梨和薛诩目送他的车队渐渐远去。 送走大金母鸡,吕颂梨又回去干活了。 嵇无银走的时候,侯城的路已经修好了。 整条重新修建的官道,不止拓宽了一倍,在官道两旁一左一右各划了一条线,规定了区域供人行走,再往外两侧则是排水沟。 他带来的车队,全速奔驰在宽敞的官道上。 偶尔有行人,也都不用避让,嵇无银体会到官道拓宽了一倍的好处。 如果吕颂梨知道,肯定会说,这才哪到哪啊,等后面她让人将水泥弄出来,给这路一硬化,道路会更宽敞方便。 嵇无银心想,如果南地也这么修路,他肯定乐意捐钱,毕竟这样宽敞的官道修好了,于他做买卖有利。 可是南地那帮操蛋的官员,修路的时候没少朝他伸手化缘,但瞧瞧他们修的都是什么狗屁的路。 他曾经也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想法。但他后来发现,济来济去,他的钱全济了当官的,他还济个屁! 待了几天,嵇无银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吕家父女真的为辽东郡注入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让人看得到希望,这也是他愿意掏那么多银子的原因。 第284章 有朋自远方 对于吕德胜打算将郡守府迁至侯城的请示,天子宋墨只觉得烦人。第一次他压下,不予理会。第二次,他气得发明旨斥责他。可是吕德胜这个没脸没皮的,就是不懂得被拒为何物,屡次三番递折子到长安。就为了一件事,迁府! 这时南方发大水,宋墨都烦死了。 每日都有不好的消息传回长安。 这里的村庄被淹没了。 那里的河堤被冲塌了。 粮食要么被冲走了,要么被水浸湿了,发霉了,受灾的老百姓们嗷嗷等着朝廷的救援救济。甚至还有受灾的老百姓起义,抢了当地的县衙郡府守的。 各种坏消息,接踵而至。朝廷上也在为赈灾的事吵个不休。 这一日,他又收到吕德胜的请示迁府的折子,看到折子上他光棍地表示,皇上再拒绝他迁府的要求,他就真的不迁府了,但是他同时也会张榜向老百姓说明原因的。 宋墨当时脸都绿了,是这厮会干出来的事! 他咬着牙挥挥手,准奏了。 同时,宋墨给他狠狠地记了一笔。 宋墨当然知道吕德胜说的有道理,他将郡守府迁至侯城,可以安民。 他这个皇帝也可以少操点心。 但是,迁府麻烦。他要是答应了,以吕德胜这厮的德性肯定要问朝廷要钱迁府的,现在国库吃紧,哪有钱给钱霍霍。故而他才不想理会。最重要的是不迁府,辽东郡也不会有问题,只不过是老百姓们要战战兢兢过一段日子而已。 可他安排的探子发回来密报,这厮已经先斩后奏迁府了。 他是一点也不奇怪,吕德胜向来胆大任性。 要不是吕德胜才立了大功,担心把他咔嚓了,辽东会乱,他是真的恨不得弄死他。 辽东郡辽阳 小管事拿着册子点名 “小鸡村,服役满一个月,下午就可以走了!” “桥头村,服役满一个月,下午也走!” …… 被点到名的村子的村民们既高兴又不舍,很高兴可以回家了,但一想到以后他们都喝不到官府提供的这几样好喝的汤了,又觉得不舍。 下午,无数的男丁背着自己的行囊,和同村的一起,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地往家走去。 他们走在已经修好的官道上,一眼望去,心情甚美。这么宽敞的道路都是他们修出来的呢,骄傲。 “这次修路,可比去年修河道轻松。” “咱们当然轻松了,最累人最辛苦的活,又有山贼给包揽了。” “爹,你是不是还胖了?” “应该没胖,就是没有像往年一样,服完徭役整个人像是被榨干了一般,又累又瘦。” “爹,回去休息两天,我就到镇上找活儿干去。”说话的是年轻男子。 这次说服役一个月就是一个月。不像往年一样,活没干完还得延长徭役期,有时延长一两个月都有。服完役整个人要休养很久才觉得活过来,这次他觉得只需要休息两天,就能恢复过来了。 老汉也心疼自己的儿子,“这个不着急,你娘和二弟前几日来给我们送干粮,不是说了吗?家里买到了限额的平价粮。有几十斤粮食呢,省着点儿吃,和各种菜叶子一起,能渡过好长一段时间了。” 年轻男子点头,“好吧,希望过一段时间那个辽东商会还有平价粮食售卖。” 其他人闻言,心说,谁不希望呢? “大家打起精神来,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是啊,如今咱们这几个县的山寨都被拔除了,走在路上也不用担心被抢被劫,晚上也能睡得比较安稳了。今年的庄稼长势还行,等粮食成熟下来就好了。” “至少现在的日子过得盼头,不像以前那么绝望。” “吕大人可真好啊,他来了,鲜卑不南下了,山贼也被抓了。” “不止,这辽东商会也是他来了才有的。”他们才有平价粮可买。 “据说这辽东商会是吕大人特批成立的。” “听说这回的平价粮,只有侯城、辽阳、望平、无虑、高显几个县能买呢。其他县都没有卖。” “所以,咱们以后一定要积极响应官府的号召。”反正他们听话就行了,吕大人不会忘了他们的。 他们这些人虽然都在服役修路,但家人隔三差五给他们送干粮来,也会给他们带来各种消息。 他们一起服役的人又多,这不,他们真的是各种消息都有所耳闻。 吕德胜上台后,以官府的名义办的几件事,都与民生息息相关,而且效果是立竿见影的,老百姓们的感受也最为明显。 辽东郡和辽西郡的交界处 周从光说道,“夫子,前面就是辽东郡了。” 他们目前正在昌黎县,从昌黎直接过去,就到了辽东郡的无虑县。 此时,詹夫子的一行四人,已经变成了一行六人。 多出来的两人是他们分别在幽州和右北平郡捡的。 一个是满身的才华,被幽州主簿看上了,欲将其留下做他的文书属官。 另一个则是盘缠用尽了,好在右北平郡离辽东郡已经不远了,他打算慢慢走过去。 詹夫子听了他们的遭遇,便邀请他们同行。 “终于要到辽东郡了!”詹夫子感慨。 真是历尽千辛万苦啊,小弟子他二姐孝敬的程仪,他拿得问心无愧。要知道经过幽州时,他们可是立场坚定地拒绝了幽州主薄大力邀请他们留下的请示呢。 他们从燕荡山山脚下出来,就看到一条比他们现在走的官道还要宽敞两倍的道路延伸到了眼前,边上,立了一座界碑,碑上写着辽东郡三个字。 官道两旁,各建了两排屋子,屋前有着用大石铺平了的地坝,地坝区域特意各留了两株大树没有砍伐,树下放了几张竹椅木椅。 一条写着‘辽东无虑茶铺’的幌子迎风招展。 看到詹夫子一行人的马车,鲁巍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招呼道,“各位客官,需要打尖吗?我们这边可以提供茶水,简单的饭食,还可以帮忙喂马……” 在詹夫子等人的眼里,眼前这人虽然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让人很难生起戒备心,但是太周到热情了。 “诸位放心,我们这茶铺乃官府特许经营,可不是黑心店。”说着,鲁巍拿出一纸文书递给为首的詹若水。 詹若水仔细辨认了,文书上的意思确如他所言乃官府特许经营,左下方还盖着辽东郡郡守府的大印。 趁他看的功夫,鲁巍又道,“各位如果还不放心,离这里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是有辽东郡的驻军的,如果咱这店是黑店,也不敢在人眼皮底下做乱是不?” 这驻军当然是为了提防一山之隔的六福寨的。 周从光等人闻言,他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极目远眺,确实影影绰绰地看到远处有将士的身影,还有将领操练兵卒的呼喝声。 他们放心了。 詹夫子将马匹交给鲁巍的人去喂食。 他们人呢,就在此地解决了人生三急,稍加洗漱,吃了点简单的饭食,略作休整。 期间,鲁巍和他们搭话。 “各位客人,你们可是打算前往侯城?” “何以见得?” “最近来咱们辽东郡的客人很多,你们不是头一茬了。” “你们辽东郡的官道是新修的?” “是啊,刚修好不久呢。” “你们整个辽东郡的官道都修这么宽吗?” “官府是有这个打算,目前只修了这一条连接无虑县、辽阳、望平、侯城的路线。” “都修这么宽啊,得耗费不少人力物力吧?” “还好,小的相信上头的大人们会安排好的。至少在修这条无虑县到侯城的官道时,服役的老百姓并无怨言。诸位不信的话,可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多看看多问问。” 詹夫子等人点了点头,决定沿路问问。 他们走的时候,对方竟然只收了他们少许的钱。 鲁巍道,“客人慢走,希望你们在辽东郡能有个开心愉快的行程。” “夫子,这辽东郡很不一样啊。”一踏入辽东郡的地界,光是这宽敞的官道就与别处有了明显的不同。 他们此行算是经过很多地方了,有民风淳朴之地,也有不好的地方,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有些人是真的不讲理。 他们以为辽东郡这边也好不到哪去呢,毕竟这里太偏远了。 第285章 什么毛病 近来,侯城来了很多陌生的面孔。 据城门守卫处对进城的人进行路引的查看和统计,近来来侯城的陌生人,哪里的都有。 吕颂梨就知道,这第一波人的先头部队陆续到达了。 那些人不像嵇无银一样,目标明确,一路直奔侯城而来,这个时间点到的,已经算来得快的了。 吕颂梨将徐正喊来,再次叮咛,“近来会有很多外乡人到侯城来,你安排人多巡逻。如果遇到外乡人和本地人起纠纷了,一定要谨慎处理。如果遇到事关外乡人,又处理不好的事情,你直接找郭大人、薛先生或者找我都行。” 吕颂梨很看好最先到侯城来的这一批人,肯定不是那等蛮横无理之人,反倒是要约束一下他们当地的老百姓,可不能看人家是外地人就欺生,败好感。 徐正郑重地答应下来。 辽西郡 平州刺史施焘最近被吕德胜弄得很烦。 这厮脑门一拍,想一出是一出。位于襄平的郡守府那么气派他不待,非要将郡守府安置在侯城,甚至还将县衙直接改成郡守府来用。 知道这事时,他还冷笑,随便他! 没想到这厮很无耻,竟然拿着皇上准许他将郡守府安置在侯城的谕旨,跑到辽西郡刺史府来问他要钱? 施焘自然不可能答应。 吕德胜就直接拿谕旨来压他,说什么皇上都同意他将郡守府安置在侯城了,就是同意他在侯城建新的郡守府的意思,他这个平州刺史应该打开府库给他拿钱。 如果他不给,他就向皇上告状,说他不忠心,不肯为君分忧。 施焘恨死了他这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样子。 但他不得不顾忌,吕德胜先前是御史,他谏言的能力举朝闻名,被他参上一本,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另外,这是新帝即位的第二个年头。他在新帝心里估计也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刺史,非他潜龙时期的臣子,没有从龙之功,如今更不曾简在帝心,或者能力强到成为国之柱石。 要是被吕德胜参上一本,他头上的乌纱帽怕是是会摇摇欲坠了。 想明白之后,施焘觉得不要冒险了,决定给吕德胜打发点,于是他问大管家,“吕德胜呢?” 大管家…… “怎么?”施焘有种不好的预感。 “吕大人带着一张小板凳在刺史府外静坐。” 施焘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他什么毛病?”要做出这种无赖逼债的模样? 大管家也很无语,反正这吕大人就是一个意思,我要迁府,给钱! 施焘气得拍桌,“他是无赖吗?他堂堂一个辽东郡守,还要不要脸了?”又把他当作什么了? 吕德胜他不要脸,要钱。 最后施焘深吸一口气,“去,把他喊进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施焘将人喊进来之后,本打算意思意思给两三千两将他打发掉。 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多给了,给了八千两。 吕德胜见到松口给出这个数之后,脸色黑沉沉的,便知再往下薅估计要翻车了,于是见好就收,麻溜地让大管家带他去拿钱,他要回家。 刺史府大管家……你要不要使唤人使唤得那么顺手? 施焘深吸口气,免得自己被气死,“带他去拿!” 最后,吕德胜拿到了八千两银子,他想换成金子来着,但刺史府府库的账房硬邦邦地拒绝了他。 吕德胜只好将他的人喊进来了。 等他一马当先,带着六人挑着担子离开刺史府时,大门砰地就在他们身后关上。 “大人?” “无事,我们先回去!” 吕德胜心说,要不是每次收税时,你硬要带走大部分税收,只给辽东郡留一点点渣渣,我何至于连建个新府的钱都要问你。 如今,能名正言顺地问要钱,他干嘛不来? 他们辽东郡虽然有几个来钱的渠道,但现在动工的地方也多,各项支出很多的。用他闺女的话来说,苍蝇腿再小也是肉啊,有机会搞到手就不要放过。 辽东郡,侯城 詹若水一行人进入辽东地界后,沿着宽敞的官道一路慢悠悠地走着,欣赏品味着沿途的风土人情。 不得不承认,他们遇上的人,精神面貌都很不错,比他们一路来遇到的人要好。 有时候詹夫子会下马车,和路边劳作的农人聊上一会,问问他们今年的徭役,如今的粮食可够吃等等问题。这些农人无一例外,都很推崇他们的新任郡守吕大人。 到了侯城之后,詹夫子让弟子驾着马车直接来到郡守府找吕明志这个小弟子,一点也不讲客气。就连他半道上捡的两个人说要走,都被他拉着一起来了。 吕颂梨听说詹若水一行人到了,很是高兴,吩咐人去城北将吕明志喊回来,然后便和她娘蒋氏一起来到大门迎客。 吕明志最近都泡在城北那座四进院子里,吕致远则是早上过去,晚上回来。 蒋氏一见到人就连忙招呼,“詹夫子,各位贤侄,快请进。詹夫子,我家老爷和明志现在不在府中,未能相迎,还请勿怪。我们已经让人去喊明志了,估计一会他就回到了。” 詹夫子是见过蒋氏的,当下微微颔首,带着弟子入内。 蒋氏让下面的人上茶水点心来招呼他们,自己则和詹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没多久,吕明志果然回来得很快。 他回来后,吕颂梨和蒋氏就出去了,将花厅让给了他们,免得他们不自在。 第286章 主动咬钩 吕家给詹夫子师徒几个安排了一座三进的宅子,这座宅子离吕明志研究造纸的宅子不远,要过去走一段路就到了。 詹夫子在路上捡到的两人,江一舟和陈阅,也安排住进去了。反正这宅子挺大的,住了他们师徒几个,还有空房间。 休息了一晚,詹夫子师徒几人起来用了早饭就决定溜达去吕明志所在的宅子看一看。 在那里,詹夫子师徒三人见到了黄麻纸和雪光纸两种纸。如今这两种纸已经准备大量投产了。 读书人对纸都是钟爱的,他们摸了摸,觉得这两种纸的质量比他们常见的黄纸、银光纸等都不差。 “这两种纸是你近期研制出来的??” “嗯哪,不过配方是我二姐给我淘换来的。” 周从光“你二姐真好。” “明志你不错。”詹若水夸奖道。 韦文骞也跟着道,“对啊,明志,即使有你二姐给你淘换来方子,那也只是个大概的方子,但从方子到弄出实物,也很不容易的。”这个过程需要很强的自制力,执行力。小师弟能把它做出来,很不容易的。 吕明志被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夫子,两位师兄,你们太过奖了。我到了这里,衣食住行都有人操心。我只负责不断地试验,至于试验的材料缺什么说一声,就会有人给我送来了。并不辛苦。” “我在这啥事都被包圆了,想去干点活换换脑子都不行。只能每次累了,就到外面走走的样子。” 两个师兄闻言,羡慕极了。他们也想要这样的生活。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专心摆弄自己的东西就行。 他们在吕明志这个院子里待了一天,深刻地理解到了何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会有人给弄来。吕师弟在这里,真是太幸福了。 傍晚的时候,周从光和韦文骞两人头挨着头嘀咕了一阵。 嘀咕完了,周从光就去找吕明志了。 “周师兄,是有什么事吗?”吕明志问。 周从光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韦文骞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于是周从光鼓起勇气道,“师弟,我之前研究的那个东西,你知道的是吗?” 吕明志点了点头,其它呢,周师兄折腾的东西有点多,他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了,但点头就对了。 “师兄呢,还差一点点就能成功了。” “真的吗?那恭喜周师兄了。” “恭喜什么呀,后面要继续试验的话,得那个,你懂的。”周从光比了一个钱的手势。 “你没问夫子,让他支援一下你?”吕明志低声问。 “夫子很冷酷无情的,他让我不要问他,我求他,他也不答应,说我喊爹都没用。”周从光委屈。 吕明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可怜,实在是太可怜了。 周从光也觉得他太可怜了,他只是想把东西弄出来而已,为什么不满足他? 詹夫子把头撇向一边,一副被花儿迷了眼的模样,假装没有听见弟子们的嘀咕,他都要被掏空了,好不容易回了点血,坚决不能给徒弟们霍霍了。 周从光和他勾肩搭背,“咱们不说师傅了。小师弟,你之前在书院的时候,师兄对你好吧?” 吕明志点头,不管以前对他是不是真的好,点头就对了。 “现在师兄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忙?师兄请说,能帮师弟一定帮。” “师兄是想问你个事。” “你问吧。” “是这样的,你觉得,如果师兄去和你二姐说,让她支援我弄那个东西,你觉得她会不会愿意?” 听到这个问题,吕明志眼神古怪,他二姐还没下钩子下饵料,顶多就是打了个窝而已,周师兄就着急忙慌地把自己挂钩上了? 如果他生活在后世,会知道一个词,叫双向奔赴。 这时,吕明志只在心中感叹,他二姐这运气也太好了。 “周师兄,我可以给你们约个时间,你可以亲自问问她。” 从光觉得问题不大。 小师弟他二姐出手阔绰,为人大方。 他们一住进院子里,一应的生活物资,就送过来了。新的木桶脚盆、薄被褥、藤席等等,周到得很。 之前说给的程仪,昨晚也一并送过来了,一共一千两。她真的很大方,又很贴心。一点也不像那些人,一要兑现承诺,给出利益,就装傻。 夫子收到银子,笑得胡子一抖一抖的。连一向很少夸人的夫子,都说吕家厚道。 他们的话,詹若水都听在耳朵里,但他没阻止他们。 小徒弟他这二姐吕颂梨话不多,但给他的印象却很不错。 对于吕颂梨的身份,他们也都知道,秦家的六夫人嘛,和夫家一起被流放到辽东郡来了。 昨天在郡守府见到她,也并不让人意外。人家爹都外放到这里了,还是这里的郡守,有点自由的权力很正常。 但她手上有那么多银子可支配,就不对了。 吕明志不得不隐晦地和他提了一嘴辽东商会。 这也是他二姐让说的,他二姐的原话是,如果他夫子问起就说,不问就不用说。 银子来路搞明白了,旁的事詹若水也不想多去考虑,至少现在小徒弟这二姐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好的。 当吕颂梨得知周从光等人通过吕明志传话想要见她一见时,她抽了个时间和他们见面。 见面寒暄过后,吕颂梨直奔主题。 “周师兄,有什么需要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你是明志的师兄,我能帮一定帮。”吕颂梨面带微笑地鼓励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地和颜悦色。 周从光不好意思了。他们到了辽东郡,吃住都是人家出的。人还没走,人家就将来回的程仪给了他们。他现在还要忽悠人家的钱,他想想都觉得良心有点痛。 “周师兄,既然秦六夫人都这么说了,你就直说了吧。”韦文骞说完后用口型对着他,想想你的试验。 周从光知道他那试验确实只差临门的一脚了,于是他心一横说道,“秦六夫人,是这样的……”他开始介绍他要做的东西。 吕颂梨认真地听着,这不是甩干机的原理吗? 自带项目,挺好的。 吕颂梨的目光扫过詹若水等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自带项目? “秦六夫人,你放心,这次我很有把握,就快成功了,不会花很多钱的。你能不能——帮我买点材料。”后面的话周从光说得很小声。 但吕颂梨就一口答应了,“好啊!” 她的爽快和好说话,让周从光师徒三人都惊呆了,都不问问会花多少钱就答应了?也没有什么要求吗? 唯独一旁的吕明志有所预料,并不吃惊。 吕颂梨立即进入“你的试验地,同样安排在北区的那座四进院子行吗?就安排在明志旁边。我再给你安排一个管事,和明志院子里的姚管事一样,专门负责你的一切需求。后面要买什么东西来试验,你吩咐他就行了,会尽快买回来给你的。” “哦,好的,都可以的,你安排吧。”周从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这就成了? “詹夫子和韦师兄有没有什么事?” 詹夫子迟疑地摇了摇点。 韦文骞也是,他为人比较谨慎,想多看看再说。 “秦六夫人,我一定很快弄好,不会让你太浪费银子的。”周从光激动地道。 吕颂梨就喜欢周从光这种人,不仅他们自己能给自己画饼,还能反过来给老板画饼,完全不需要老板给他画饼给他打鸡血。 “我相信你,好好干!该买的材料就买,不要怕花钱。” 周从光感动极了,第一次有人在他胡乱折腾的时候,不嫌弃他花钱多的。他心里发誓,以后小师弟他二姐,就是他亲姐! 第287章 征集手艺人 周从光搬进北城四进院,和吕明志成为邻居之后,就像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快乐得就差吱吱叫两声了。 第一天,他试探性地让叶管事给他买了几样材料,其中就有一样对锻造工艺要求很高的精铁,他有点担心弄不来。 叶管事是分配给他的专属管事,和隔壁吕明志的姚管事一样,专门负责解决他的一切需要。 一天左右,他要的材料就送来了,他还专门拿那几片精铁试了试,那精铁锻造得很不错,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小杨铁匠要是知道他这话,肯定要嘀咕的,他熬了半晚上出手锻造的精铁,当然不错了。 前段时间,他和他爹给一男一女打了个叫曲辕犁的玩意,就入了他们的眼,被惦记上了。 前段时间,官府的人特意来了一趟他们家的打铁铺,劝他们来侯城开店。 小杨铁匠不想去,他们在襄平的铺子开了好多年了,挺好的,没有那个必要挪窝。而且他在襄平自由自在的,谁知道去了侯城,会不会被官府指派一堆的活计? 但他爹老杨铁匠不同意,听完对方开出的条件之后,觉得挺好的,旱涝保收,就拍板北上侯城来了。 他爹决定刚下,对方立即就掏银子,给了他们一定的搬家补偿。 他们因此,从襄平搬到了侯城。在侯城,他们的打铁铺是以往的三四倍大,除了自己接活以外,官府那边也会安排一些活计过来。 他爹让他好好干,他何止好好干,他是连夜干,到了侯城,钱是多挣了,但他也累多了。 且说周从光这边,在第一批材料用完之后。第二次,他要了比第一次多两倍的材料。同样是第二天,材料送来了。他看着堆放在空旷的大屋子里的材料,心满意足地投入试验中。 后面再要材料的时候,他就彻底放开了,想要什么东西就直接要够数量,再也不抠抠搜搜的了。 他家夫子说得对,吕家是厚道人,特别是吕二吕颂梨。 而且这里还有一点好的就是,他要的东西如果找不到成品,就会问他能不能自己做,需要什么材料,他们给提供。 这一切,詹夫子和韦文骞都看在眼里,但他们不急,先游览游览侯城及周边的风景名胜再说。 这日,詹若水和韦文骞带上一点粮食去了一趟襄平,到了襄平,他们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去襄平军屯看望一个人。 顾璋原配是归莫连峰管的,莫连峰高升之后,将自己的属下林冲提了上来,接自己原先的位。 故而,现在顾璋是归林中管。 对于詹若水及其弟子到来后的请请求,林中没有多为难就准了,他们给的礼他也收了。 自己的上峰莫连峰是怎么高升的,他林中可是亲眼所见,他别的不会,照着葫芦画瓢还不会吗?反正跟着学就对了,对这些流放到军屯的人,别去作贱,也别过于苛刻。不然,指不定自己无意中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人家复起之后,他们就完了。 于是,詹若水和韦文骞顺利地见到了顾璋。 顾璋见到詹若水很高兴,“你怎么到辽东郡来了?” 詹夫子矜持地道,“小弟子家人盛情相邀,我却不过,加上好久没见小弟子了,就来了。” 韦文骞在一旁偷笑,夫子明明是对人吕师弟二姐所说的承包来回程仪的承诺心动了。 顾璋随意地问道,“你的小弟子还是盛裴光吗?他也在辽东郡?” 詹若水摇头,“盛裴光不是最小的弟子了,现在最小的弟子是吕明志。是我后来收的,他现在和家人都在侯城。” 吕?一家人,侯城,这几个词一起出现,顾璋不由得一顿,“你这个小弟子莫非是新任郡守吕大人之子?” “是啊。” 顾璋心情激动,没想到啊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都是认识的人。 他当下说道,“詹师弟,你离开辽东郡之前再来看我一次。” “好的。” 詹若水师徒没有待多久,说完话,把带来的东西给了顾璋之后,就离开襄平军屯了。 见过故人,詹若水的心情有些低落,他这位师兄也是命途多舛,不知道何时方能出来,这一切怪只怪他之前研究的那东西太危险了。 师徒俩刚从外城回来,被眼尖的江一舟看到,他此时正在茶铺,连忙喊住两人,将他们请进来喝茶。正好他们也觉得口渴,就顺势坐下歇脚喝茶,也不着急回去宅子里。 “辽东商会张榜啦!” 随着一道吆喝声响起,人群便朝着辽东商会的总部涌去。 辽东商会的总部其实就设在郡守府不远处,离目前詹若水师徒歇脚喝茶的茶铺也不远。 不识字的老百姓连忙问榜下长得一脸聪明相的年轻小哥,“这位小哥,红榜上写了什么啊?” 年轻小哥就是辽东商会安排给老百姓们解说的人,他当下清了清嗓子就说道,“红榜上写了两个招聘,第一个是征集民间手艺人,经验证,技术过硬的,一经聘用,可享受每年十两到三百两银子不等的薪资,此外,每月还另发米面粮食三十斤,油糖若干。” 闻言,不少老百姓惊呼,“这是真的吗?”上面的待遇太好了。 “什么叫民间手艺人?” “民间手艺人就是有一门精湛手艺的老百姓,比如陶匠、铁匠、织工、木匠、瓦匠等等。”解释的人见还有人不明白,就干脆解释得明白些,“比如会种地的老农,或者特别擅长伺候某种农作物也行。” “又比如特别会做衣服,做出来的衣服针脚细密,一些巧思用到衣服上,常常会让人眼睛一亮。” 他这么一解释,听到的人都懂了。 有人就问了,“我爷就很会伺弄菽,经他手种出来的菽,一亩地,在收获的时候,比别人都要多收两三斗。这样行不行?” “应该可以的,让他来试试呗,报个名。反正报名不需要钱,通不过也没惩罚。” “擅长做房子行不行?” “可以。” “这样都行吗?擅长编织可以吗?” “擅长养鱼行不行?” “可以报名啊,都来试试。” 江一舟低喃,“千金买马骨。” 吕颂梨一直相信,高手在民间,民间并不缺乏有智慧的人。她此举是想将这些经验智慧收集起来,进行总结,来年可以用于种植养殖业里,给他们增收增产。 “乡亲们,还有第二个招聘。第二个招聘是征集大量力工小工的,咱们侯城要新建郡守府了。大小力工的工钱是每日十二文钱,包三餐,管馆。年纪要求十六岁到三十六岁之间。” 老百姓闻言,当下就议论开了。 “真的会给工钱吗?” 工钱不多,每日十二文,去码头扛大包一天能挣二十文。但辽东商会承诺包三餐啊,还管饱。这一点就很吸引人了。 他们都是吃两顿的,中午一顿,只有城里人,或者富户才能一日三顿。 “力工在哪里报名?我要报名!” “我回去叫我儿子!” “我让我哥来!” 第288章 努力摇人 周从光果然没说大话,他说他弄的那个东西差一点弄好就是差一点。 他专心致志地搞了两天,果然给他弄出来了。他弄出来后,心满意足地摆弄了两个小时,就腻了,扔到了一旁。 叶管事问他,“周工,这个东西我能不能送去给秦六夫人看看?” 周从光摆摆手,让他拿走了。 于是,两刻钟左右,一个迷你的小型手摇转动脱水机出现在吕颂梨跟前。 吕颂梨摆弄了一下,甚至还让人拿来两三件湿衣服来试验,发现脱水的功效尚可,至少是人力拧不出来的,当然,比不上后世的电动脱水机的脱水效果。 属下们默默地看着,觉得这玩意稀奇归稀奇,但是用不上啊。现在这么热的天,湿衣服一晾起来,没多久就能干了。 “来人,把这个手摇转动脱水机送去库房,编好号后收起来。” 现在没派上用场不要紧,等冬天的。晚点她弄个作坊,多弄点出来,冬天时卖到富庶的江南去,一定好卖。 叶管事就是送这玩意儿过来的,东西送到,他就想走了。 不料却被吕颂梨喊住,交待他一件事,“……你问问他,这个能不能做出来?”同时给了他一张简图。 这张简图画的是脚踩打谷机,现在收割来的稻谷,都是用石头碾,以此脱粒,太麻烦了。这个脚踩打谷机是后世七八十年代出现的产物,在没有机械化的年代,非常地好用。 其实这事她最好亲自去,更容易说清楚,但她实在是忙。 此时,詹若水和韦文骞在宅子里休息了半天,歇够了,师徒两人就溜溜达达地到了北城的四进院里。 他们到的时候正巧是饭点,周从光就招呼他们吃饭。 这时,吕明志也让人将他的饭菜摆到周从光的院子里,他稍晚就到。 叶管事刚从郡守府见过秦六夫人回来,见到周从光这里多了两个人,连忙让厨房再炒两个菜上来。 “你吃这么好?”韦文骞数了数他们的菜,一个人竟然有三个菜,还有一盅鸡汤! 詹若水也发现不对,虽然供给他们的饭食也很不错,但是没有这道溜猪肝和鸡汤。 周从光丝毫不觉有啥不对,“是啊,我住进来后,每天中午这顿必有一道猪肝和鸡汤。” 察觉他们反应不对,周从光后知后觉,“夫子你们没有吗?” 他问叶管事,“这是怎么回事?” 叶管事微微欠身,答道,“路大夫说,周工有些许肝血不足,无法好好濡养肝及筋目,故而添加了这道溜猪肝,等周工的肝血不足症好转之后,会改为别的菜肴。” 詹若水打量周从光,“你看大夫了?是哪里不舒服?” “詹夫子无须担忧,路大夫过来只是例行给周工和吕工检查一下身体,这样的检查,每半年会有一次。发现毛病会及时地处理的。” 詹若水和韦文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这弟子|师兄享受的待遇可真好。 因为还有两道菜没上,以及吕明志还没过来,所以师徒三人还没有动筷子。 叶管事干脆将秦六夫人给他的简单拿出来,“周工,秦六夫人想弄个东西,您看看,能不能弄出来?” 周从光接过简图,“我看看。” 叶管事在一旁转述吕颂梨对于脚踩收割机的描述。 詹若水和韦文骞也听得认真。其实詹若水不擅长这种机械的东西,他擅长物与物的相融碰撞,其实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就是他擅长化学类的东西。 周从光听完他的描述,点了点头,“这个应该不难做,让我琢磨琢磨。” 吕明志这会也溜达过来了。 然后周从光宣布开饭!他今天一直手脑并用,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了。 “夫子,我要写信给师兄弟们!”吃完饭,周从光宣布,他太快乐了。 有福同享,大家一起到辽东郡来啊。 他们这些人在书院总被人嫌弃不好好读书,不仅玩物丧志,还败家。 现在有了辽东郡这么一个地方,太适合他们了。 他自己一个人快乐不算,他还想招呼他的师兄弟们一起来。 总之,就是摇人。 他可真机灵! 后来,有人找到他们,想策反他们这些人,说吕颂梨对他们这么大方,完全是利用他们。 还被周从光等人鄙视了一顿,她给他们包揽了衣食住行,甚至连家人都照顾了,最后只是要了他们试验出来的产物,怎么叫利用呢? 在他们被嫌弃败家不好好读书玩物丧志的时候,是她为他们提供了试验所需的一切材料。这些材料有多烧钱,她从来没说过,也没和他们计较过。 他们就像一只只被照顾得白白胖胖的虫,她只是拿走了他们拉出来耙耙,去挣钱了而已。这如果是利用,那也只是废物利用。 没来辽东郡时,他们这群人,从夫子到弟子,都是口袋空空的。后来,一个个不说腰缠万贯,那也是很富有的。如果这是利用,他们心甘情愿。 看周师兄这么上道,吕明志心想,他二姐一定很喜欢周师兄这样的人。 看着眉飞色舞的弟子,詹夫子和另外一个弟子对视一眼,真这么快乐?看他这样,他们手痒了咋办? 詹夫子本身就是一个喜欢折腾的人,他好奇物与物之间的碰撞反应,不然也带不出那么多这样喜欢折腾的弟子。 吕明志察言观色的本事见长,见状立即打蛇随棍上,“夫子,我二姐交待我弄一样东西,我有些地方没想明白,你能来帮帮弟子吗?韦师兄也来帮帮师弟吧?” 其实,吕颂梨交给他的,正是雕版印刷术的研究。 “行,那一会我们去你院子里看看。” 第289章 他没有心 南地 辽东郡那边不断有消息传来,谢湛以及家族核心成员们已经知道秦家全员平安抵达流放地,路上没有折损一人。 谢湛让人不断收集秦家在流放路上的消息,这些消息无一不印证了他的猜测,秦家能有这么好的结果,一切都有赖于吕颂梨的谋划。 得知这个结论,谢氏这些核心成员们想到他们这一路上折损的族人,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虽然这里面有族人数目庞大,照顾不过来的原因。但对比之下,秦家零减员的结果太惊人了。 他们忍不住去想,如果没有那场落水事故,吕颂梨是他们的主母啊! 谢湛蹙眉,他将消息说出来,并不是想看他们后悔的,而是让他们能正视吕颂梨的强大。 可是他们总是被这些无用的情绪所困扰。 谢湛不明白,后悔有什么用呢?根本于事无补。他们更应该主动去复盘整件事,从中学到什么,才不枉费摔了那么一个大跟斗。 谢湛深深叹了口气,算了,他们都是普通人,得失心重正常。 然后他拿起资料,在脑子里复盘整个大事件,从中可以看到她布局的痕迹。吕颂梨走一步看三步,谋算人心,等等,有很多值得他研究学习的地方。 谢湛出声,“从近期辽东郡发生的事来看,吕颂梨正在努力地彻底掌控辽东郡。” 谢渊谢潜等家族核心成员面面相觑,谢渊更是干哑着嗓音问,“族长,你是不说错了,吕德胜才是辽东郡守啊。” 谢湛“吕德胜虽然是辽东郡郡守,但他也不过是辽东郡的父母官而已,辽东郡实质上的掌控人是吕颂梨,连秦家,都只是她的武力辅助。” “再看那边近期传回来的消息,辽东郡那边在剿匪,修路,可以看出如今的她,正在努力地彻底掌控辽东郡。” 听到族长的这些分析,不仅年轻一代的谢栢谢楠失语,谢渊谢潜等老一辈的族老也面面相觑。 他们不明白,吕颂梨一介女子,哪来这么强的进取心和攻击性,最重要的是哪来这么大的野心? 谢楠迟疑地说道,“其实,吕颂梨这样,也不一定适合咱们谢家。” 谢楠这话也是劝其他人,再优秀的当家主母,也已经是别人家的了。而且吕颂梨野心之大,有牝鸡司晨之姿,谁知道她嫁进来后,会不会夺权? “好了,来说说我最近让你们办的事情,进展如何了?”谢湛的话将他们的心神拉了回来。 对比他们因为吕颂梨而产生的无用的情绪,谢湛更希望他们能专注自己,大家一起齐心协力,为家族的生存奋斗。 谢湛很清楚,严格来算,他们谢氏一族已经落后了两步了。他们谢家现在依旧依附着陈家,还没有在南地占据一席之地,有自己的地盘。吕颂梨呢,已经获得地盘,已经开始清理辽东郡的其余势力并深耕辽东郡。 而他准备了那么久,也到了启动的阶段了。 会议散了之后,谢氏核心成员便各回各家了。 族长虽然交待他们不要声张秦家经历流放却没有减员一事,但是他们中有人忍不住,也不想忍,说来说去,这事就怪他们现在的族长夫人赵郁檀。 忍不住回去和枕边人一说,然后这事就成了全族皆知的秘密。特别是家里在流放路上死了亲人的,更是对赵郁檀没了好感,甚至心生恨意。 已怀有三个多月身孕的赵郁檀在母亲的陪伴下,回来谢氏族地这边。 谢氏族人因为得知了秦家流放却无一人死亡的事,对她很冷淡,碰面时竟然连招呼也不打。 罗氏有些不明就里。 “你这样不行,好歹她现在也是族长夫人,见面怎么着都得打打响。” “呸,她还有脸回来?要不是她,我爹和我家小二小四怎么会死?!还想我和她招呼,做梦!” 谢氏一族的大娘们谈论起她来毫不避讳。 赵郁檀和罗氏很快就得知了原因。 罗氏“这——这——怎么能全怪你呢?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赵郁檀面无表情,他们对她不满意,她对现在的日子又何尝满意?在她的预知梦中,她虽然跟着秦家流放了,但在流放路上,她一直被秦家人护着。即使到了流放地,她依旧是秦家除了孩子以外,吃苦最少的那个人。哪像现在这样,丈夫成为了别人的丈夫,她怀着孕住在娘,丈夫很少去看望自己。 罗氏扶着赵郁檀回到了原先她和谢湛小两口的住处,恰逢陈宝珠要回娘家,谢湛陪着。 两人刚打算出门,就偶遇赵氏母女。 陈宝珠看向谢湛,“你答应过要陪我回娘家的。” 谢湛微微颔首,“可以,你先到外面等我一会,好吗?” 陈宝看了三人一眼,同意了,她从谢湛身边走过,去了外面。 赵郁檀心中一痛,眼前这一幕和梦中对她的呵护,何其相似。 她现在已经无比地肯定,谢湛这个人没有心,冷情,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他的仕途前程以及家族发展。 预知梦里,他能对自己好,现在他也能对别的女子好。 “岳母——”谢湛和罗氏打过招呼后,看向赵郁檀,“阿檀你回来了。” “嗯。” “是有什么困难吗?或者需要我帮忙?”谢湛关心地问。 赵郁檀咬唇,说实话,她挺恨他现在的关心的,她宁愿他冷漠,这样她也容易死心,而不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罗氏看了一眼女儿,替她回答,“是这样的……”她将他们的困难说了出来。 谢湛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解决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岳母,阿檀,你们可以进屋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回去。” 罗氏忙不迭地点头,“好的,你先去忙吧。” 陈宝珠在外面等着,眼睛却不由得总往回看。 说实话,对于这桩婚事,一开始是不满意的。 她爹知道后,骂了她一顿,用她爹的话说,就是谢湛要不是落难,她还配不上人家呢。 现在嫁过来快三个月了,谢湛对她并不是百依百顺,甚至是若即若离的。 陈宝珠就吃这一套,而且她发现他工作的时候特别地有魅力,偶尔的关心让她非常心动,她觉得自己爱上谢湛了。 她现在唯一不满的是,谢湛对赵郁檀的照顾。他本人很忙,没有时间去看她。但他每个月都会让人给赵郁檀送过去不少吃的用的。好东西也是她一份,对方一份。 她心里不舒服,回娘一说,但家人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说他这样,他们才放心,如果谢湛对前妻很冷漠苛刻,他们才要担心呢。 同时家人还劝她,说赵氏住娘家,又没在她眼前碍眼,让她不要闹。 陈家珠想想,只能不甘不愿地同意了。 她胡思乱想没多久,谢湛就出来了,“我们走吧。” 第290章 计中计 与其说谢湛陪陈宝珠回娘家,倒不如说他顺路送她回娘家。 本来谢湛几乎每天都要去陈府的,帮助陈嘉烨处理陈氏一族的事务。而他风雨无阻,没有一日懈怠过。 陈嘉烨对他非常满意,觉得陈家招他为婿,真的是再正确不过的事了。 他们来到陈府的时候,近正午,陈府正好摆饭,他们坐下一起用饭。 陈母准备的饭菜里有一道鱼,正好放在陈宝珠面前,她闻到鱼腥味忍不住反胃想吐。 没多久,请来的大夫诊出陈宝珠怀有月余身孕了。 在场的人闻言都很高兴。 饭后,陈嘉烨和谢湛去了书房议事。 一进去,门刚关上,陈嘉烨就迫不及待地问,“阿湛,小朱涯岛那边什么情况?” 谢湛昨晚从朱涯岛回来的,其实陈嘉烨已经从跟着一起过去朱涯岛的堂弟陈嘉煜那里得知结果了,但他还是想听谢湛亲自说说。 谢湛知道他问的是朱涯岛陈家地盘里发现的金矿。 因为某些原因,他对金矿非常有研究。 当初拿到陈家有关小朱涯岛的资料时,他就觉得不对劲。后面布置场地的时候,他亲自去了一趟小朱涯岛,果然在那里发现了一个金矿。 谢湛实地地勘测过后,断定,这个金矿不会很大,且质量一般。他便没有隐瞒这事,和陈嘉烨说了,因此得到了他全然的信任。 陈嘉烨得知消息后,秘密派人暗中勘测,但得到的答案是金矿质量不理想,而且整个矿不会很大。 陈嘉烨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想着这金矿还是谢湛发现的,于是,他便安排谢湛跟着前往小朱涯岛勘察。 对于陈嘉烨的问话,谢湛的回答是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但是马师傅几位都是有经验的,听他们的应该不会错吧?” 谢湛说完这话,就闭嘴了。如何定夺,完全交给陈嘉烨。 陈嘉烨心中感叹,大家子弟,就是知识渊博,连金矿都能发现。 人家,再看看自己的小儿子,陈嘉烨心塞得很。 好在谢湛如今是他的女婿了,也能算是个半子。想到这,陈嘉烨略感欣慰。 可是陈嘉烨仅开怀了一下,想到小朱涯岛,他叹了口气,背着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一开始,谢湛给他们陈家制定的计划里,需要这么一个地方来施展计划。 他当时就想到了朱涯洲的小朱涯岛。 当时计划已经制定好了,谢湛过去考察地形,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地盘里有个黄金矿! 谢湛把情况报上来时,他完全没想到,他们陈家在朱涯岛的那片地竟然蕴藏着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话说,这个地方还是当初薛广贤在的时候,替他们陈家谋来的。当时薛广贤强烈要他们拿下小朱涯鸟的,为此还舍弃了其他的利益。 天知道,得知这个大惊喜的时候,他差点要晕过去了。 可惜的是,金矿不大,质量不理想。 那么,接下来,他要怎么选择才好呢? 发现金矿,上交朝廷,亦是有功。 但因为金矿的不大,质量差,即使上报给皇帝,功劳也不会很大。 所以,他们现在是直接将朱涯岛发现的金矿上表朝廷呢?还是执行原计划,只是将诱饵换成了更香的小金矿? 现在他们的计划完全可以改成,用朱涯岛这个金矿,引朱家上钩,套一笔银子出来。 等货银两讫之后,稍晚,再把朱家私采金矿一事捅到天子跟前,以此立功。等天子处置朱家时,蓄势待发的陈家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蚕食朱家倒台后腾空出来的权力地带和市场份额,以此壮大陈家。 如果计划顺利,他们陈家能吃下半个朱家,届时也不是不能与顾陆两家相提并论的。 陈嘉烨却不知道,他的原计划,只不过是谢湛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 谢湛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偶尔轻啜一口茶水,表面上事不关己,完全交给了陈嘉烨做主。 但是,他的内心却在默默地数着数。 谢湛在赌,赌陈嘉烨的野心。 陈嘉烨很快就有了决断,“就按计划执行吧。” 闻言,谢湛的心爆开了一朵花,很显然,他赌对了。 “目前所有启动计划前的布局已经安排好。” “那我们就启动计划吧。后续的事就交给你来主持,我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你知道的。” 谢湛“岳父放心,小婿会安排好的。此事成了之后,岳父莫忘了之前的承诺。” 陈嘉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你是我女婿,都是一家人,我不会亏待你的。” 突然,陈嘉烨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听说你和陆源的嫡女陆翡在净慈寺单独见面?” 谢湛皱眉,“那日赵氏肚子不舒服,我娘说是冲撞了,后来小婿陪母亲去净慈寺,想替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求个平安符。” “当时陆小姐所乘坐的马车马匹受惊,眼见着人要从马车上摔出,小婿不得不让人出手相救。陆小姐得救后,便来与我道谢。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 陈嘉烨点了点头,便让这事过了,因为他查到事情确实是这样的。 “不过岳父,这事歪打误撞的,陆翡此人我能用得上……”谢湛大概和他说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陈嘉烨颔首,“你看着办吧,一切以我们的计划为要。” 谢湛从陈府出来时,正是下午时分,太阳列得晃眼。 走出陈家大门前,他眼睛微眯,迎着烈日看去,眼睛锐利得像是一只觅食的鹰。 第291章 猎人猎物 谢湛回到家,就有心腹来报,“家主,陆大小姐让人传话,说想见一见你。” 心腹说完话,低下头,这已经是第三次,陆大小姐约见他们族长了。 谢湛想了想,“那就明晚,明华楼吧。” 是夜,谢湛婉拒了陈府留宿的邀请,从陈府出来。 刚上马车,就听到心腹族人和他说,“族长,陆大小姐已经到明华楼,约有一个时辰了。” 谢湛眉眼冷淡,转动着拇指的扳指,“去看看。” 经过城门时,谢湛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发现城门通火明亮,是城门卫在连夜巡逻。 城外,无数的灾民被拦在外面,哭着喊着想进城。 “族长?” “继续走。” 等谢湛到了明华楼,就发现陆翡正在喝闷酒。 看到他到了,还笑了一下,“你来了?”她的双眼沾上了些许醉意。 谢湛端坐着,淡淡地道,“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说话。” 陆翡呵呵地笑了,“行,我先去洗把脸。”然后她抬手,示意侍女上来扶她。 她的贴身侍女朝谢湛感激地看了一眼,然后就扶着她家大小姐进了里侧。 谢湛饮着杯中清茶,对旁边散发着酒香的酒没有多看一眼。他在外,若非逼不得已,决不饮酒。谢氏一族的处境,他的处境,需要他一直保持清醒,应对一切变故。 里侧,陆翡洗漱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谢湛端坐着,姿势不曾变化。 陆翡乃南地六大世家之一的陆家家主陆源之嫡长女,她母亲是陆源原配,只不过她母亲早逝,也只生了她一个孩子。 如今陆氏的少族长陆西华是继室所出,陆翡和陆西华姐弟关系并不亲密。 陆翡的母亲阮氏是临川郡名门大户的闺秀,当时陆家陷入一场危机,是陆老爷子带着孙子亲自去临川求娶好友之女,中间怎么谈的不得而知。后来阮氏带着大笔嫁妆嫁入陆家,帮助陆家度过了那场危机。 阮氏去世之后,陆翡虽是陆家嫡长女,但在陆家不得宠,但好在有陆老爷子看着,一应待遇不差。 陆老爷子去世后,陆翡在继母手下过日子,性子也越来越绵软。 临川阮家一看不行啊,便于前些年将她接去住了两年,回来后,她的性子变得开朗强硬多了。 继母等人也不敢再欺她,但双方针锋相对的,暗地里不知道交手了几次。 因为陆翡在洗漱,谢湛端坐喝茶,他们的包厢颇有些寂静无声之感。 但隔壁的包厢则是喧嚣得很。 南地六大世家之一的朱家朱丛文朱少爷正在明华楼宴请朋友。 “朱丛文,你爹也太狠心了,竟然把你派到朱涯岛去吃苦!” “是啊,要不是他还算疼你,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他亲生儿子了。” “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他要是再让你去朱涯岛,你就和你娘告状!” 对他们的话,朱丛文嗤笑,“胡说八道,你们懂什么?!我爹那是爱之深责之切。” 要不是他爹将他派到朱涯岛,他哪会因为去狩猎掉入山洞发现那个大秘密? 现在他挠心挠肺的,就是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将陈家的小朱涯岛给弄到手。 “不是,这吃苦跟爱之深责之切有关系吗?朱哥,你应该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才对。” 朱丛文一挥手,“随便啦!反正都一个意思。” 其他人闷笑。 “来来,大家喝一个。我现在去了朱涯岛,难得回来一次,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酒不够再拿,菜不够再点!” “朱哥,你发财了?出手这么阔绰?” “嘿嘿,没有发财,就是我难得回来一趟嘛。”朱丛文觉得自己嘴巴还是很紧的。 谢湛所在的包厢和朱丛文的包厢紧紧挨着,隔壁有人进出的时候,里面热闹的声音还传了出来。 谢湛垂眸,鱼儿已经来到打窝点了,接下来,就是让它上钩了。 这时,陆翡洗漱好出来了,整个人也清醒了。 谢湛直接问她,“你三番两次找我,有什么事?” 陆翡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苦笑了一下,将自己在陆家的憋闷以及所受的气说了出来。 谢湛面色淡淡地听着,最后只道,“既然不满,那就反抗。”谢湛相信,太多的人安慰过她了,各式各样的安慰她应该都听说过了。他就不费这个口舌了。 “怎么反抗?” “自己想。” 陆翡歪头,“像你之前和我说过的那个姑娘一样?” “你自己决定。” “你能再说说她的事吗?”陆翡恳求。 谢湛沉吟了片刻,陆翡紧紧地盯着他。 最终谢湛松口了,“可以……” 上次在净慈寺发生惊马事件,后来她带着的忠仆查出来,她的马车和马儿被人动了手脚,动手脚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好弟弟陆光华的人。 她当时去和谢湛道谢的时候,是有点心灰意懒的。 是谢湛和她说了一个故事,故事里的是一个女主人公。 这个女主人公从小就定下了一门亲事,但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未婚夫家人人嫌弃她。 故事讲的是她怎么从一个婚约任人摆布的状态,经过自己努力,摆脱了那段不好的定亲,自己另外找了一门好亲事。 而原先的未婚夫家人从最初的嫌弃到后面为她的智慧手段所折服。 到最后,这个女主人公成为娘家以及夫家双方势力的实际掌权人。 谢湛讲这个故事套用了一个神话故事的壳子。 陆翡当时听了,其实不以为然,只觉得话本子就是话本子。 是谢湛告诉她,故事是真的,女主人公也是真实存在的。 当时就给了她很大的震撼以及启发。 前几年,她在阮家,祖父也曾教导过她经商。 她有时候觉得,陆光华蠢笨如猪,有些决策决定让人发笑。如果不是她爹在后面给他把关,陆家都不知道要赔多少钱了。 她之前嘲笑也只是嘲笑,但现在,谢湛故事里的女主人公能做到那样,她为什么不可以? 谢湛讲完故事之后,只道,“如果不想仰人鼻息过活,自己就要努力了,谁也帮不了你。” 陆翡看向眼前这位姿容俊逸却眉目淡然的男子,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也帮不了我吗?” 谢湛很直接地承认,“对,我也帮不了你。人能依靠的,永远都只有自己。” 陆翡从净慈寺回来后,就让人查过谢湛,她知道他在陈家有多努力,而且他从来不放弃希望。 陆翡心想,试一试吧,情况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陆翡和他确认,“谢湛,真的有那样的女子吗?” “有。” “她是谁?” “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告诉你。” 陆翡有点不高兴。 “你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走吧,我送你出去。” 两人站了起来。 门口的心腹小厮立即道,“族长,我去备马车!”说着,他不小心将门一推,太过用力了,门撞到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 谢湛不悦地皱眉。 “族长,对不起,小的太不小心了。” 谢湛没多久说什么,挥手让他下去了。 “咱们也走吧,这边——” 这时,刚才那道门撞击的声响,将隔壁包厢正在寻欢作乐的朱丛光等人吓了一跳,他带来的小厮更是被吓得不小心将杯中酒水洒他身上了。 小厮连忙道,“少爷对不住,奴才去下面给您拿套干净的衣服!”说完,就快步朝门外走去。 朱丛光看着湿了一身的衣服,想骂他两句的,却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堵住了,这气上不上下不下的,他没好气地瞪向小厮方向。 这时包厢门是打开的,朱丛光看到了谢湛的侧脸在门外一闪而逝,也听到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从他的角度,还可以看到一角女子雪色的裙摆。 朱丛光反应极快,他快速地冲出门去,嘴上说着,“你们慢吃,我去换身衣服。” 他冲到门口,正好看到谢湛护着一个女子下楼,后面还跟着两个下人。但是看不清女子的容貌。 朱丛光想了想,回到包厢,去了大窗边上。 果然没让他久等,就看到两辆马车相继停在大门不远处,谢湛先送女子上了马车,自己再登车离开。 这次,朱丛光看到了女子的面容,也认出了女子的身份——陆家嫡长女陆翡。 此时朱丛光真想仰天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朱丛光暗道自己的好运气,却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高明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的。 第292章 隐藏势力 朱丛文第二天就开始约谢湛,但是约了对方几次,对方都以忙为借口推拒了。最后一次,他让人直接给了他一个地址和时间,还警告对方不来后果自负。 谢湛看到满篇威胁的信,笑了笑,让人给朱丛文回话,说他答应见面了。 快到约定时间时,朱丛文才慢悠悠地出门。 朱家家主朱昌年叫住他,“你去哪里?” 朱丛文眼珠子一转,“我去外祖父家。” 那晚在明华楼见到谢湛,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让人查了一下谢湛,好巧不巧,此时陈家朱涯岛那边的产业正是谢湛在打理。 因为朱涯岛不是陈家的核心资产,家族子弟不愿意接手那边,才推给谢湛这个女婿的。 如今他拿捏住了陈家小女婿谢湛的把柄,想把小朱涯岛弄到手还不简单吗? 他要捡一个大便宜了,他想给他爹一个惊喜,所以先瞒着。 “爹,我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朱丛文说完这句话,就一溜烟地走了。 “混小子,成天不知道在干什么!”朱昌年骂道。 一旁的朱夫人不乐意了,“他不是说去他外祖父家吗?你干嘛骂他?” “慈母多败儿,我一说他你就拦着,派他去朱涯岛,才干几天就回来!一点定性都没有。等着吧,以后他不学好,你别后悔!” 朱夫人“你别总骂他,你得教他啊,骂他能把他骂出息吗?” 朱昌年被说得心头一梗,是他没教吗?苦口婆心地教,手把手地教,儿子学进去了吗?还是没有出息! “你是不是没睡好?赶紧去歇一歇吧。这两天就歇在我屋子里,不许去找那些小妖精了!” 朱昌年被自家夫人说得老脸一红,辩解道,“我是休息不好,但我又不是……” “还犟呢,你要命不要了?” 朱昌年…… 他是做了一个恶梦,梦中,只觉得一张网正朝他网来,他逃无可逃。那种窒息绝望的感觉让他一晚上没睡好而已。 他思来想去,不得其解。 朱丛文和谢湛约在一个清净的茶馆。 朱丛文到的时候,谢湛已经在了。 “不知朱少找谢谋有何事?” “谢湛啊谢湛,你不愧是长安来的翩翩风流佳公子,到了南地,依旧不改风流习性啊。” 谢湛蹙眉,“朱少这是何意?” 朱丛文见他这样,决定给他一点提示,“陆家嫡长女陆翡。” 朱丛文鄙视谢湛,觉得他以前是大家公子又怎么样? 俗话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他谢家既然被流放了,现在依附陈家而活,就该为陈家效死力,现在娶了陈宝珠,还和陆翡勾勾缠缠。 南地六大世家两位嫡女,都都对他青睐有加,凭什么? 朱丛文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嫉妒他有那么好的女人缘。 谢湛面露不解,“朱少可以把话说明白吗?” 朱丛文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不心虚啊。 “谢兄,你就别装了,我都看见了你俩……”朱丛文冲他暧昧一笑,他这话也是诈他。 谢湛“朱公子误会了。我和陆大小姐没有什么的。” “谢兄,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能躲过去了?我既然敢把你叫出来,手上就不会没有证据。你说我要是把这事捅到陈嘉烨那里,你会有什么下场?” 谢湛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朱丛文欣赏着眼前的一幕,“其实要我封口也很简单。” 谢湛没说话,但却把眼神对准了他。 他的嘴硬,让朱丛文一乐,“把陈家的小朱涯岛卖给我!” 谢湛“不可能!” 朱丛文完全不生气,“你想清楚再说话。” 谢湛紧绷着一张脸,“这是陈家的产业,我无权处置。” “这我可不管,这是你的问题。三天后,我要答复,如果答案让我不满意,后果你知道的。”朱丛文说完,不等谢湛回答,便扬长而去。 后来,朱丛文听属下回报,说他走了之后,谢湛在里待了约两刻钟才出来,甚至听店家说,客人不小心摔坏了一只杯子。 一时间,朱丛文心情大好。 辽东郡,侯城郡守府 早上,吕德胜吃饱喝足,才慢悠悠地往前院去了。 一路上,无数人向他问安,他一一回应。 然后他终于来到自己的公署房,这间公署房是他们父女俩共用,也是整个郡守府最大的一间公署房了。 公署房里,父女俩的办公桌是相对的。 如今父女俩的桌面大不相同,吕颂梨的桌面上,堆满了公文,吕德胜桌面上的公文仅是吕颂梨的四分之一这样。 吕德胜一进来,就看到小闺女埋首处理整个辽东郡的公务,边上已经放着一沓已经处理好的公文。 只见她将其中一小沓递给书墨吏,“这些放到我爹的办公桌上去。” 吕德胜莫名有点心虚,“我来吧。” 吕德胜一边接过公文一边说道,“闺女啊,你累不累?累的话就先休息一下。” 吕颂梨端起边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还行。” “爹,你手上那些都是比较紧急的公务,需要你赶紧处理。” “好的好的,爹这就处理。” 这时,一封来自南地的信送到了辽东郡,再辗转第一时间送到了吕颂梨手中。 吕颂梨先前猜测谢家有一支隐藏的势力。 在第一次和嵇无银见面时,她怀疑谢湛将族中英才假死送出去之后,嵇无银就说这事交给他。 他送信回南地,让心腹查了此事,还在信中交待有结果就往辽东郡送信。 如今这封信到了她的手中,而她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谢湛果然送出去了一批人。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并不是将人送出去就可以了的。一个人如果没有背景,从无到有地打拼是很难的。 故而吕颂梨猜测,谢家应该有一支隐藏的势力。 吕颂梨看完信后,让书墨吏拿过去给她爹。 吕颂梨则站了起来,来到窗边,看着不远处的小水潭,思考问题。 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 第293章 守株待桃 吕德胜看信的时候,吕颂梨吩咐一旁的书墨吏,“去请薛大人过来。” 县衙改成的郡守府还是小,公署房之间也不远,没多久,薛诩就到了。 “吕大人好。”薛诩先给吕德胜问好,才转向吕颂梨,“秦六夫人您找我?” “这封信你看看。” “好。” 嵇无银的属下只查了谢氏一族到了南地后死去的族人的情况,信上所说的也是这事。 薛诩很快就将信看完了,“秦六夫人,谢湛那边应该如你所猜测的,转移了一部分族中年轻的人才出去,化明为暗。” 吕德胜闻言,瞪大了眼。 上次嵇无银到达侯城的时候,吕德胜不在,故而不知此事,刚才看信,也只是啧啧两声,感叹谢氏一族到了南地后死的人还那么多,南边烟瘴之地的盛名果不虚传。其他的没有多想。 这时听他们谈起,他不由得道,“这谢湛真是奸诈啊!” “爹,薛先生,我怀疑谢家还有一支隐藏的势力。”吕颂梨将自己的猜测和他们说了。 谢湛送出去的这批人,谢湛应该有所安排,有适合他们发展的土壤。否则全让他们从底层开始打拼,就太浪费了。毕竟送出去的都是谢氏一族的精英呢。 薛诩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道,“谢氏一族,家大业大,您的猜测完全有可能。” 吕德胜瞪大了眼,“这谢家真是打不死的蟑螂!” 吕颂梨倒是觉得这很正常,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氏一族几代人的经营,又不像秦家一样,一代一代不断有人死在北境,人口都繁衍不起来。谢氏一族累积的人才资源绝非常人所有想象,有隐藏实力也不奇怪。 吕德胜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谢湛还真是聪明。” 吕颂梨“谢氏一族人多,谢湛可以将人送出去,然后由明转暗,在暗处为谢氏一族效命,反哺家族。” 他们就不能用这个办法。秦吕两家人口基数太小了。 而且,这部分人出去后肯定要改头换面的,最基本的就是要改名换姓,意味着放弃原来的身份。 秦家一直想着立功然后重回长安,没人想着放弃身份,没人想着反。 即使是抱着鸡蛋不放同一个篮子的想法,给秦家留点香火的想法,挑几个秦家死遁,也不好操作。 当时押送他们的差役,还有杨威镖局,愿意在流放路上给予一定的方便,但是不可能和他们同流合污,冒杀头的罪那么大的风险。 这事一旦被查出来,真的可大可小。 “阿梨,你说谢湛送出去的人有没有可能比这还多?另外就是,有没有可能在流放途中就开始了?这样做的话,不容易引人注目。”吕德胜觉得以谢湛的奸诈,不无可能,毕竟谢赵两家在流放途中死去的人有点多。 吕颂梨明白,在流放路上,确实是最好的让人口隐匿的。 但是,吕颂梨觉得讨论这个意义不大,“爹,其实我们知道有一批人被谢湛送出去了就好了,探查数量多少,这个没有意义。” 吕德胜想想也是,毕竟他们又不可能将人一个个揪出来嘎了。 吕颂梨提醒,“爹,薛先生,军政商三个界,谢湛送出的这批人,最有可能会投入军商两界中。”毕竟当官者,身家清白,真的很重要。军和商的要求就没那么高。 吕德胜和薛诩对视一眼,很赞同她的分析,“以后咱们要多留意这两方面。” 要不怎么说,你的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呢? 如果谢湛没有在联姻后,借助陈家的势力送出去这第一批人,吕颂梨也不会注意到谢家隐在暗处的势力,至少不会那么快就注意到。 但谢湛也有自己的考量,所以这题无解。 “爹,薛先生,南地要乱了。我们要做好准备。”吕颂梨语出惊人。 “这——何以见得?”目前南地也就是遭了个水灾而已啊,朝廷肯定会赈灾的,不至于就要乱了吧?吕德胜对朝廷还是有点信心的。 薛诩则是在思考。 吕颂梨“南地因为水灾,局势微妙,谢湛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如果她是谢湛,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然借势,搅动风云。他现在借助陈家,有这个能力,且陈家也有同样的意思,一拍即合。 “谢湛有这么大的能耐?”他现在不还寄人篱下吗? “爹,你不能小看他。” 吕颂梨从南地送来的消息了解到,陈嘉烨已将陈家部分核心营生交给谢湛管理。 也就是说,谢湛已经得到了陈家全然的信任。 听到吕颂梨的分析,吕德胜和薛诩觉得谢湛还真是有点厉害了,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获得陈嘉烨全然的信任。 “薛先生,像谢湛这种情况,要获得陈嘉烨全然的信任,我觉得要么他为陈家立下大功劳,要么就是替陈家规避掉大危机的。你以为谢湛会是哪一种情况呢?” 薛诩沉吟片刻,道,“前者吧。” 吕颂梨也觉得是前者,如果是后者,他们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到底是什么样的功劳呢?吕颂梨觉得一定涉及到巨大的利益的。不然不会连陈家都缄口不言。 算了,想不通,先放着。 “阿梨,你说南地会乱,会乱到什么程度?我们又要做什么准备?”吕德胜问。 之前她就推测过,南地六大世家的格局存在太久了。谢赵两家想要在南地占据一席之地,必然要将现有的格局打破才有机会。 对谢湛来说,南地的局势越乱,对他越有利。 因而他不说同时挑起六大世家之间的矛盾,至少要挑起三家的矛盾,才好操作的。 但因为南地水灾,朝廷的目光也在那边,随时有可能下场,这就是一个变数。 所以,吕颂梨觉得谢湛已经吃过一次贪心的亏之后,应该会有所反思以及收敛。会把这个乱局控制在他的能力范围里。 吕颂梨当然希望他再次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但指望人家做得不好,自己捡便宜这想法太侥幸了。 所以还是现实一点吧,吕颂梨不知道谢湛会挑起哪几家的矛盾,但陈家动荡是一定的。 吕颂梨这么一解释,整个思路就很清晰了。 吕德胜率先说道,“首先,陈家倒霉是板上钉钉的。” 吕颂梨看着薛诩,笑着道,“对,陈嘉烨陈族长得益于薛先生的辅佐,吃过拥有高端智谋人才的红利,如今又想故技重施,以利益以情感捆绑谢湛,让其为陈家的发展出谋划策。谢湛不是那等甘于屈居于人下的。” 薛诩也笑了笑,紧随其后,“然后朱家应该也逃不掉。” 柿子挑软的捏,在目前的顾陆朱刘陈几大世家里,顾陆两家一直是前两位,刘陈两家一直联盟联姻,对比下,朱家就是那颗软柿子。 吕颂梨“最后一家,应该是陆家。” 刘陈两家同气连枝,也意味着反应迟缓,很多决策不能即时下达。而且两家相互输血,想要他们乱起来,难度系数比较大。 而顾陆两家虽然一直是南地六大世家最有实力的前两位,但总体而言,陆家要比顾家略逊一筹。 吕颂梨笑着道,“爹,薛先生,接下来咱们做好相应的准备,趁着谢湛将水搅混了,咱们就下去混水摸鱼!”他们要做的,就是抢资源抢市场。 “好!” 吸血南地,给辽东郡输血。 第294章 吃大户 接下来,吕颂梨他们都忙碌起来了,针对将乱起来的陈家、朱家、陆家所经营的主业进行布局和准备。 她正准备用午饭,叶管事来报喜。 “你说脚踩打谷机弄出来了?” “是的。” 吕颂梨想了想,决定去看看,她主要还想看看吕明志他们正在研发的雕版印刷的进度。 吕颂梨到北区四进院的时候,先去了周从光的院子,在那里还看到了前来串门的吕明志。 吕颂梨瞅着他心想,雕版印刷一直没有进度的原因找到了,吕明志这家伙怕不是学会摸鱼了吧? “周师兄,你这么快就把脚踩打谷机弄出来了?” 周从光矜持地道,“今早弄出来的,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东西。” 吕颂梨环视整个院子,只见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材料,以及不同材料做出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最中间的地方摆放着一个大块头,“这就是吧?” “是的。” 吕颂梨上前查看,脚踩打谷机由敝木桶、踏板、齿轮、轴承和滚心等五个部分组成,其中敝木桶是可以拆卸的。 这脚踩打谷机主要是由木材和铁打造的,轴承和齿轮是必须用铁,这样才能耐用,而且让稻谷脱粒。 她甚至还上脚试着踩了踩,这玩意儿,她小时候帮家里收稻子的时候也用过的。 她一上脚,随着一上一下有节奏地踩踏开始,滚心呼呼地转起来了。 踩了一会,她心满意足地停下来,手工达人就是不一样,这脚踩打谷机做得和后世的一模一样,这玩意等秋收的时候就能用上了。 而且这玩意在南方会有市场,双抢的时候太能派上用场了,第一批她想卖高价,故而目标客户就暂定为那些大中小型地主。 吕颂梨洗了手,准备关心一下周丛光的工作和生活。比如在侯城住得习惯吗?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胆地去试…… 然后吕颂梨发现,周从光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眼神不时地瞄向他自己自制的操作台。 吕颂梨决定快速结束对话,“周师兄,有什么需要就找叶管事,叶管事会给他解决的。如果叶管事解决不了,我们辽东郡守府也会帮你解决的,不要客气。” 听到这些,他知道对话快结束了,周丛光明显打起精神来了,“嗯嗯。” “那我们就先走了。” “那你慢走。” 吕颂梨准备去她弟那里看一下,她对一旁的吕明志说道,“走吧,去你那边。” 周从光喊住了吕明志,“吕师弟,你等一下。” “周师兄,什么事?” 周从光瞄了吕明志旁边的吕颂梨一眼,神情犹豫。 吕颂梨懂了,笑了笑,对吕明志道,“我去前面等你。” 等院子里只剩下他和吕明志时,周从光才苦着脸道,“吕师弟,你能不能和咱二姐说,让她有什么东西要做的话,直接让人吩咐就行,我一定努力给她做好,然后,她人就不要过来了?” 说完这话,周从光又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对咱二姐没意见,只是我干活的时候不想分心,她人过来了,我还要陪着谈话,太耽误功夫了。” 吕明志无语,他二姐关心他的工作生活还不是他二姐重视他?要知道他二姐也忙得很。但他也知道周师兄这人就是这样的,太沉迷自己的世界了。 “行,我会告诉我二姐的。” “吕师弟,麻烦你了,这事你一定要好好说啊。”周从光叮咛,吕家二姐现在是他的衣食父母来着,可不能得罪了。 “放心吧。” 吕明志出去后,就把事情和吕颂梨说了。 吕颂梨听完就知道自己这是打扰到人家了啊,她失笑,“行,就按他说的来。” 她可太喜欢周从光这种自己鸡自己的科研达人了。 结束关于周从光的话题,吕颂梨就问吕明志,“那个雕版印刷弄出来了吗?” 吕明志的表情很奇怪。 吕颂梨觉得他们师徒三个这么久了还没弄出来,不应该啊。 吕明志露出了又是骄傲又是无奈的神情,“二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吕颂梨很好奇,她跟着吕明志走进他的院子。 只见院子里,詹夫子和韦文骞正拿着刻刀在一块两根拇指大小的方方正正的木块上刻字。 他们的脚边,还放着一些已经雕刻好的活字。 一见这个,吕颂梨惊了,他们这是要搞活字印刷? “二姐,本来我们已经将你说的那个雕版印刷都快弄出来了。但韦师兄觉得,这样子要印一本书,刻版很慢,费工费料不说,而且有错字也不容易改正。” 要是修改的话,需要整版重新雕刻。用韦师兄的话,就是这样子搞,雕刻师能把手都雕废了去。 吕颂梨不作声,她当然知道雕版印刷的缺陷。 她本意是想先把雕版印刷弄出来,让他们先过渡一下,再弄活字印刷的。却没有料到他们这么厉害,竟然举一反三,给她直接将活字印刷弄出来! 加鸡腿,必须给他们加鸡腿! 詹夫子这时也停下了雕刻刀,他对吕颂梨说,“你瞧,咱们这样子做,是不是比你原来弄的雕版印刷要好?” 吕颂梨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詹夫子、韦师兄、明志,你们真厉害。不仅能举一反三,对项目进行改进,让整个印刷变得灵活简单,而且你们还会雕刻,真是多才多艺。” 詹夫子闻言,嘴角一弯,胡子便翘了起来,眼神得意,那是,他们会的东西确实很多。 “你没事的话,就不要在我们旁边说话,打扰我们了,瞧,这字这一笔都刻错了。” 吕颂梨忍笑,稍微后退了两步,道,“好的好的,我只是太佩服你们了,才忍不住说这么多的,我真想不到还有什么是你们不会的了。”所以,赶紧把你们的十八班武艺都使出来,为辽东郡的建设添砖加瓦吧。 听到这些夸赞他们的话,詹夫子和韦文骞都忍不住开心起来。 最重要的是这些话等同于吕颂梨对他们的认可,她本身就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她的认可是很有分量的。 “而且詹夫子你太会教学生了,目前我见过的周师兄和韦师兄还有明志都非常出色,不知道其他的师兄是不是都一样的出类拔萃?” 詹若水难得矜持地道,“他们也就还行。” “真想见一见他们的风采啊。” “想见就见,这有何难?待我去信,将他们叫来!” 吕颂梨连忙表示,“那我们侯城就扫榻相迎了。” 吕明志眼见着他家夫子被二姐忽悠得找不着北的样子,忍不住捂眼睛,夫子诶,你大意了,中计了知道吗? 韦文骞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含笑不语,小师弟,你焉知夫子不是完全确定了辽东郡可来,然后有意喊其他师兄弟一起来吃大户的? 第295章 想她想她 从北城四进院出来,吕颂梨让人将脚踩打谷机拿去量产。 侯城这边,辽东商会辖下,已经有好几个作坊了,其中包括养殖工坊、种植工坊、纺布制衣坊、建筑工坊……里面都是有相关经验的手艺人。 吕颂梨看了一眼天色,决定回秦家一趟。 近日,秦晟出门剿匪,因为剿匪是以侯城为起点,一路由北往南稳步推进着。也就是说,剿匪的地点只会越来越远,秦晟这趟出去,都不像之前在附近的县镇剿匪时能不时地回家一趟了。 吕颂梨算了算,唔,他这次出门有半个月了,有点想他了。 如今辽东郡的剿匪事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辽东郡十八处知名匪寇短短两个月,就被拔除了一半儿! 平均七天一个!太吓人了。不对,太吓贼了。 辽东郡这副势要拔除境内匪毒瘤的阵势,老百姓们拍手称快。 剩余的山贼们都被吓到了,有那穷凶恶极的,觉得辽东郡郡守做得太绝,不给他们活路,想要屠村泄愤,以此震慑官府军队。 这说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于文县的安乐寨。 文县可以称得上位于辽东郡腹地了,安乐寨凶名在外,他们这样摆明了要和官方军队对着干。 但他们刚行动,就被秦晟所领的侯城军队抄了老巢,直接断了回去的路,然后被包了饺子,近半的山贼被直接屠杀。 侯城军队此举,震慑了其余剩余的想硬碰硬的山寨。 就在侯城军队清扫战场时,其余幸存的山贼发生着以下这一幕。 山贼甲收拾好包袱后找到好兄弟山贼乙“我要偷偷下山,你走不走?” 山贼乙闻言大吃一惊,“下山?” 山贼甲“是啊下山,现在辽东郡各大衙门开放办事户籍,我去办个户籍就是良民了。” 山贼乙有自己的担忧“听说官府也会查过往犯罪史的。” 山贼甲“查就查呗,反正我手上没沾人命,大不了之前犯的事被翻出来,顶多判个居赎刑罪呗。反正听那些老农说,现在服役没有以前辛苦了。”最重要的是,判决挺公正的,以他犯的事,最多被判服役半年。 “我已经认清楚了,在辽东郡当山贼是没有前途的。但让我离开辽东郡,我不想。”人离乡贱哪,那就从良吧。 “好了,我言尽于此,你不走的话我要走了。” “等等我!我跟你走。” 文县雷公山,秦晏勤勤恳恳地指挥着人收拾战场,好不容易将指令都下达了,他抓起挂在腰间的牛皮水袋连喝了三大口水,才觉得缓过劲来了。 喝完水,他眼睛一扫,就发现小六秦晟嘴里正咬着一根草,眼睛痴痴地望着北边侯城的方向。 秦晏瞬间无语,他已经从老三那里得知了小六这个毛病了。瞧他这样,就差成为望妻石了。可是他再看,还能看得到六弟妹不成? 边上,朱大壮和周达一边干活一边在咬耳朵,“以我杀猪三十年的经验,六爷肯定是在想六夫人了。” 周达他能不知道六爷想六夫人了吗?但是,“嘘,六爷近来心情不蛮好,咱们最好别惹他。” 秦晟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他都出来大半个月了。没见到媳妇儿的第十八天,想她想她想她。 本来呢,清理完辽队县的山贼之后,他就能回去一下下了。哪里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文县的安乐寨偏不安分,偏要在这当口挑衅人,它不知道他们早就防着它狗急跳墙了。 消灭了安乐寨后,他们之前在新昌县和居就县都做了布置,得回援了。 想到不能立即回去,他就难过。 他想媳妇儿了,不知道媳妇儿有没有想他? 南地,三天的时间转眼而逝。 今天是朱丛文所给期限的最后一天。 谢湛将手上的活安排好,便起身往陈府外面走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陈氏族人,他们都和谢湛打着招呼。 谢湛按约定时间再次来到约定地点。 朱丛文见谢湛一脸的疲惫,便知他是有在给他办事的。 谢湛话不多说,直接开门见山,“二十万两,小朱涯岛你拿去。” 听到这个价,朱丛文瞪大了眼,“这么贵,你们陈家怎么不去抢?!你们那座小朱涯岛按照行情,顶了天了,就值十五万,这还是我高高给了。正常行情,也就十万两!” 谢湛“反正就这个价,要不要随你!” 朱丛文眼睛微眯,盯着谢湛看,这是拿他当冤大头了?“这个价格我无法接受,你去和陈嘉烨谈,十万两可以。” 谢湛面色淡淡的,“这事我已经尽力了,谈不了,你也别总威胁我。要知道陈家不缺钱,根本就没有卖小朱涯岛的打算。” 谢湛潜在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是被他逼迫,这小朱涯岛他砸再多钱都买不到。 现在他要小朱涯岛,露了痕迹,就别怪陈家要高价。 朱丛文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听懂不代表能接受,“你就不怕我真把你和陆大小姐之间的捅到陈嘉烨跟前?” 谢湛扫了他一眼,“你想去就去,我和陆大小姐本就没什么事。” 谢湛此话一出,朱丛文就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了。 小朱涯岛有金矿,多出十万两,根本不算什么。即使他不知道这黄金矿有多大,但那么大一座小岛,万两黄金还开采不出来吗? 谁让他先暴露了想买的意图呢,对方坐地起价也是正常的。 “我答应了,什么时候可以交易?”其实他也不想这次交易拖太久了,久则生变。谁知道陈家会不会起疑心,派人去小朱涯岛查看?为免夜长梦多,朱丛文决定答应下来。 谢湛适时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随时可以。” “那就明天早上未时,不见不散。” 他手上没那么多现银,他自己的个人产业折算下来也就十万两左右。但变现的话太慢了,而且他要是动这些产业,他爹娘肯定就会察觉。 他决定找嵇氏钱庄拆借一下,凭他朱家嫡子的身份,应该问题不大。至于利息,就无所谓了,等金矿开采出来,那都是小意思。 反正这次的交易就是要快! 一想到这,朱丛文坐不住了,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第296章 拆借银子 朱丛文走后没多久,谢湛也起身离开了,这个时间点不长不短,不会引人遐想。 不料他出去的时候,被人认出来了,“你是谢湛?” 顾怀笙叫住了谢湛。 谢湛脚步一顿,这次见面的地点定在天香楼是朱丛文决定的,他想,能被他轻易算计的人,果然不能相信他们办事时能缜密周全到哪去。 “顾少主,在下正是谢湛。”谢湛不卑不亢地道。 顾怀笙目光炯炯,“你来这里见朋友?” 谢湛微笑,整个人显得特别松弛随意,态度坦荡,“有一点小事,不过已经办好了,顾少主和朋友在此相聚?” 顾怀笙嗯了一声。 “那就不打扰顾少主雅兴了,告辞。” 顾怀笙颔首,目送他离去。 其心腹上前低声询问,“少主,要不要查一查?” 怀笙刚看到朱丛文从这里离开,没多久谢湛就出来了,他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查一查吧,只是天香楼的保密性还是很不错的,不一定能查到什么。 朱丛文刚踏入嵇氏钱庄,钱庄的管事立即上前相迎,“朱少,真是贵客登门哪,来来,请进。” 管事将人迎进来后,又亲自给他奉了茶,才问道,“不知今日朱少登门有何贵干啊?” 朱丛文道,“我这事,你处理不了,让你们嵇大少出来。” “这——”管事迟疑,今天他们嵇大少不在,倒是老主人在钱庄。 “嗯?还不赶紧去请人?” “朱少,能否稍微透露一二,我也好和上头的人请示。” “你就告诉嵇大少,这是一笔大买卖就行了。” 这时,嵇无银就在钱庄二楼。 他也是刚回到南地不久。 回程虽然走的是陆路,但他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花了好几天功夫。 一来,南地因为水灾形势不稳,他必须回来坐镇才放心。 二来是临行前,吕颂梨提醒他小心谢湛。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吕颂梨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他还是相信她的判断的。就冲着这一点,他也得努力赶回来啊。 这样的形势,强敌环伺,万一被人偷了家,他哭都没地方哭。 他昨天刚回到,今天就收到老不死那边让人走水路送来的信,里面详细写了他们对接下来南地世家会乱起来的预测。 嵇无银知道,这样的预测,对辽东郡那边的势力而言,已经算得上是核心机密了。 老友把它拿出来与他分享,不仅是老友的心意,这事肯定也是得到了吕颂梨的首肯的。 思及此,嵇无银心里慰贴得很。他做为南地首屈一指的富人,自然清楚这封信的价值。商机都是先下手的先赚钱,有时候先人一步,结果大为不同。 这封信不仅能让他规避掉不必要的风险,还能提前布局。他们真的是很有心了。 只是嵇无银挺疑惑的,为什么他在辽东郡的时候,吕颂梨没和他提过南地会乱这一点。 吕颂梨为什么断定谢湛会出手,主要是因为她一直在关注着南地的局势。 嵇无银在辽东郡的时候,她还没那么确定,直到他离开了七八天,朝廷依旧拿不出行之有效的赈灾方案。她才确定,朝廷目前没有能力迅速地收拾南地水灾的残局。 新帝登基时,国库就已经捉襟见肘了。新帝靠着抄了秦谢赵等好几家续了一波血。 吕颂梨大概估算了一下,这几家抄出来的现银及产业,总价值应该在一千万两左右,其中谢氏一族占了大头。 这一千万两,好像很多,但开春后,朝廷花钱的地方也多。一千万也不经花啊。 这时,管事上来二楼,将朱丛文的事一说,嵇无银心中就是一动。于是,他决定下楼听一听朱丛文怎么说。 朱丛文看到下来的不是嵇大少,而是嵇无银时,大感意外。 但作为晚辈,他是连忙起身的,“嵇世叔,怎么是您在钱庄?嵇大少呢?” “他有事忙,我一把老骨头了,人也比较闲,就来钱庄转转了。”嵇无银坐后后也示意他坐下,“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事啊?有事你就直说。” “那嵇世叔,小侄就直说了。小侄想从嵇氏钱庄拆借二十万两银子。” “数目这么大啊?” 对嵇氏钱庄而言,除了六大世家家主亲至,个人想拆借二十万两,几乎不可能。 而且,个人拆借有潜在的规定的,像朱丛文这种六大世家里得宠的儿子,嵇氏钱庄给定的额度是两万两,这个数目以内,他们人来,画押后,随时能提走。 反正这些人背后家族都在南地,跑得和尚跑不了庙。 再者,为了孩子借的两万两,他们这些家主不至于赖账,因为六大世家丢不起那个脸。 但是,如果数目超过两万两,就得慎重了,更别提现在朱丛文一开口就是二十万两了。 “贤侄,你拆借这么一大笔银子,可是要做什么大买卖?要是有好买卖,带带世叔呗。”嵇无银笑笑说,他说这话一来是想打探点消息,二来嘛,醉翁之意不在酒。朱家的主营业务是粮食,朱家的粮食可不老少。 朱丛文心中警惕,嘴上却笑道,“哪有什么大买卖?我现在不是被我爹派往朱涯岛了嘛,我寻思着,我家老头子不久就要过大寿了。我呢,得将寿礼给他准备起来了。” 嵇无银无语,“你爹不是上个月才过完大寿?” “是啊,离他下次大寿仅仅只有十一个月了,时间很紧迫的。” 行,强词夺理也是理。嵇无银示意他往下说。 “我寻思着,我们朱家在朱涯岛的地还是小了点。我想弄把地盘弄大一点,养点什么,做出成果来,把他当成寿礼送给我爹,他一定开心。” 朱丛文也不傻,即使他这边嘴巴紧闭,陈家那边未必愿意替他瞒着,所以,明面上的借口要有的。 嵇无银“有人要卖朱涯岛的地?”而且这地还极有可能是紧挨着朱家那一带的。 朱丛文笑而不语,这是事机密,他肯定不能说啊。 嵇无银也识趣地没再多问,但他的脑子快速地转着。朱家在朱涯岛的地前后左右挨着谁家的产业来着?南边靠海,东面挨着陈家的小朱涯岛,西面是顾家的产业,北面是刘张两家的。 首先排除了顾家,因为顾家的产业是不可能轻易出售的,不然会让人对其经营状况产生不好的联想。 刘张两家也可以排除了。去年,刘张两家,刚对朱涯岛所拥有的土地产业进行了一次重大投入。就他所知,其投入的银钱,连带原来的产业,价值已经超过二十五万了,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以二十万两折价卖给朱丛文的。 那么,和朱丛文交易的便是陈家了,朱丛文用二十万两银子甚至更多,购买陈家的小朱涯岛? 娘耶,他才刚看完信啊,就看到了阴谋在他眼前呈现。 第297章 良心不多 “世侄,这事不然你回去和朱家主商量一下再说?”嵇无银善意地提醒道。 朱丛文不满地道,“嵇世叔,我都说了,这是我给我爹准备的惊喜,我要和他商量了,还有何惊喜可言?” 嵇无银……恐怕对朱昌年来说,这不是惊喜,是惊吓。 “世侄啊,有时候做买卖,还是稳当好。” 朱丛文根本听不进去,他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稳当的买卖了!“嵇世叔,你就说这笔银子你借不借吧!” 嵇无银摇头。 朱丛文不满,“难道我朱家嫡子的身份还不足以拆借二十万两?又不是不给你们利息!” “如果这事你爹同意,或者你爹是知情的,你要拆借二十万两,我们这边当然没问题。” 朱丛文…… 嵇无银隐晦地提醒道,“世叔这也是担心你被蒙骗了。” 朱丛文只觉得他啰嗦,“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谁还能轻易蒙骗得了我?” 他怎么可能被骗呢?他爹派他去的朱涯岛,他去打猎意外掉落的山洞,然后发现的黄金矿。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朱丛文明显入套了。谢湛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啊,瞧他这走火入魔的样子,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推己及人,嵇无银心想,如果没有吕颂梨临行前的提醒,他不会那么快地从辽东郡赶回南地,就赶不上这一出。 目前,管理嵇氏钱庄的是他的大儿子。他了解他的大儿子,只要朱丛文肯给高利息,还是会把二十万两借给朱丛文的。毕竟他看不到南地目前暗潮下的汹涌波涛,而朱家的家业摆在那里,大儿子肯定会觉得如果朱丛文还不上,这账要到朱昌年那里,也能将银子要得回来的。这大概就是他大儿子的想法。 但如果南地真乱起来,也不知道会乱到何种程度,这二十万两,很大可能打水漂了。 如今有了辽东郡那边的提醒,嵇无银无比警觉,“世侄,不是世叔不借银子给你,而是行有行规,二十万两银子的拆借,必须有抵押物。” 朱丛文皱眉,“我给高利息不行吗?而且这笔钱我不用拖太久,就能还你的。” 嵇无银咬死了要抵押物,“抵押物和二十万两银子是等值的,只要你在约定的时间里还钱,这抵押物你随时能赎回去,你只需要将期间的利息付了就行。你这么犹豫,还是你对自己没信心?” 朱丛文笑话!要是投资别的,他可能没信心,挖金矿还能没信心吗? “你要什么抵押物?” “不是我想要什么抵押物,而是你有什么能抵押的。” 朱丛文想了想,道,“用粮食抵押行不行?”他爹二叔都疼他,他偷偷挪用一下两三个粮仓的粮食抵押一下,应该没问题的吧? “可以。” 很快,双方就签下协议,只等朱丛文弄来粮食,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事情进展顺利,朱丛文辞别嵇无银后,脚步轻快地从嵇氏钱庄离开。 嵇无银见了,暗暗摇头。 商人逐利,他是有点良心,但真就只有一点点,不多的。刚才用了一丢丢在朱丛文身上,已经很大方了。朱丛文一意孤行,他也没办法。 辽东郡那边致力于摘桃子,而他也不可能去坏他们的计划。同时,他的心里亦在计划他们嵇家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乱局了。 嵇无银对一旁的管事吩咐道,“快,去将大少爷给我叫过来。” 本来呢,他想着大儿子在他离开南地的这段时间辛苦了,有意让他休息一天的。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歇什么歇,起来给他干活! 没多久,睡醒惺忪的大儿子就被催着到了嵇氏钱庄。 “快,统计一下朱家和陆家在咱们嵇氏钱庄存有多少银子?” “爹,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都出去……” 等完全清场后,整个屋子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时,嵇无银才将信拿了出来,顺便和大儿子说起接下来的南地有可能发生的变局。 听完他爹的话,嵇大少的瞌睡完全醒了。 如果真如吕颂梨薛广贤等人所料,南地一乱,几个世家卷入其中,一定会动用到银子的。 然后他们嵇氏钱庄要是没有准备的话,恐怕会发生挤兑风险! 想到自家有可能被这场风波所牵连,这前前后后,还是牵连甚深的那种,嵇无银不由得骂起人来了,谢湛,你好毒。 深夜,番禺码头 嵇无银亲自带着人开始转运粮食。 这深夜运粮,他也是逼不得已啊。 南地受灾,郡守已经登过门化缘了,嵇无银也慷慨解囊,捐了五万两。 后面,便是让人在城外支了两个摊子,施粥。 如今洪水仍未退去,南地受灾面广,房屋农田被摧毁,无家可归的人太多了,朝廷无力解决南地水灾引起的各种问题。 施粥捐献物资,这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南地目前局势这样,他要是白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看到他运出去那么多粮食,那不是招祸吗? 嵇无银熬了两个时辰,看着一袋袋粮食被力工们扛上船码好,准备运往辽东郡。 他的心在滴血,这八万石粮食加上先前运到辽东郡的两万石,直接把他一个号的粮食给腾空了。 心腹们以为他这批粮食挣钱了,然后又被他投出去挣钱了。 因为很明显可以看出来,从现在开始,到下半年,粮食价格都不会低的。按照以往的惯例,买方不溢价他是不可能会卖的。 但他们哪里知道,他折腾这么久,其实他没挣钱,钱都落到别人口袋了。 嵇无银心里对辽东郡感激是感激,但他抠门也是真抠门,这都不妨碍他的心在滴血。 第298章 偷吃蛋糕 朱丛文想悄眯眯地挪用朱家两个粮仓的粮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一动,朱家二叔就知道了,得知侄儿竟然动了两个粮仓,整个人都惊着了。 朱丛文出手的速度是很快的,朱二叔赶过来的时候,粮仓基本已经被搬空了。 “丛文,你这是干什么啊?” 朱丛文一见他二叔来了,赶紧将人拉到一旁,解释了一通,不过他依旧没说自己在别人的地盘里发现了金矿,正努力让那个金矿变成自家的。只说发现了一个商机,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朱二叔一听,直觉侄儿是不是被骗了? “二叔,侄儿虽然没啥本事,但也不是那等自命不凡之人,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要不是这次的机会真的很好,侄儿也不会敢拆借二十万两去搞。二叔,你就信我一次。” 朱二叔闻言,想了想,他这个侄儿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以前从来不这样的。或许,真的如侄儿所言,他发现了一个能挣钱的买卖? 而且朱二叔觉得,不管是什么买卖,一个月搞下来或许会赔一点,再怎么样也不会赔光二十万两。大不了等赎回时间到,侄子拿不出二十万两时,他再贴补点,把粮食赎回来就是。 朱二叔这么劝自己,但是他还是想劝一劝自己的侄儿,“丛文啊,这粮价明显还在往上窜,咱们守着粮食就能赚钱了,如果能不折腾就不折腾啊。” 这些粮食抵押出去,换回来二十万两,明显是亏的。 现在南地另外几大世家,对他们朱家可是眼红得很。 朱丛文心想,笑话,粮价是上涨的没错,但上涨的速度,能比得上他在金矿挖金子的速度?而且,一个月内他必将粮食赎回,到时粮食上涨的溢价的部分,还是他们朱家的。他要两头吃! “二叔,你就放心咯。这事你千万别告诉老头子,我要给他一个惊喜,让他看看他儿子出息了。” …… 谢湛在一个个已经完成的计划上打上勾。 他一直让人留意着朱丛文那边的动静,当他发现朱丛文为了弄这二十万两,竟然动用了朱家两处粮仓的粮食时,眉头微微一蹙。 让人一查,才得知嵇无银回南地了。 到了嵇无银这个层级,他的行踪向来都是保密的。 若非嵇氏商号和他的计划沾上了关系,若非他有心,一直让人留意着,嵇无银私下秘密前往辽东郡的事,一般人都注意不到。 谢湛察觉不对,再仔细深挖,就发现了嵇无银和薛诩的关系。 这个发现,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之前派往辽东郡的人一直在收集着吕氏父女明面上的资料。 薛诩这人和吕氏父女不搭嘎,像是平白无故地冒出来的。而且他是在吕德胜外放后出现的,一出现,就是侯城主簿。这人的身份明显不简单。 薛诩的身份不难查。 谢湛掌管的情报收集这一块的人员里有陈家的老人,他有了怀疑之后,便将老人派去了辽东郡,陈氏的老人认出了薛诩正是他们之前的薛广贤。 他选择在嵇无银北上的时候,启动计划,一来是时机到了,二来也是想趁其不备,将其拖进来。 当然,他的计划里,嵇氏商号不是在他必须狩猎的猎物范围。但嵇氏商号要是犯蠢,让他逮着机会,他也不会手软就是。 现在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嵇无银能做到南地首富,为人显然比他大儿子要谨慎。 谢湛心中不免遗憾,嵇无银要是晚两天回来就好了。 不过既然嵇无银身上没有找到漏洞,就先放一边,而且他回来了,也不是没有可利用之处。 谢湛眼波一转,他执笔,在自己的计划书上缓缓添加了一笔。 此时的谢湛在努力地做蛋糕,却不知道有人已经偷偷地吃掉一块儿了。 辽东郡,侯城,杨家打铁铺 打铁的大屋子,七八扇门全部都打开了,几个火炉都在烧着。 大热的天,小杨铁匠光着膀子,抡着铁锤,哐哐哐地打着铁,汗水一滴滴地往下淌着。 他带的几个徒弟,和他一样,不敢懈怠。 暂歇的功夫,他来到院子里,摇起一桶井水,舀了一勺,就要仰头牛饮。 却被从外面进来的老杨铁匠一手拍开,“不许喝井水!旁边不是有凉茶?” “爹,这个天喝井水凉快。”打铁太热了,从打铁房出来,没有比一碗井水更能解渴的了。 老杨铁匠瞪了他一眼,他悻悻然地放下水瓢。 以前他都是直接喝井水的,来到侯城后,他爹听信侯城的宣传,说水里有他们肉眼看不到的虫子病毒啥的,号召他们这些民众要将水烧开了喝,不要喝生水。 一开始有人信,有人不信。 直到辽东商会的铺子再次开张,这次人家不卖平价粮了,改卖一种叫宝塔糖的,说是能治孩子肚子里的虫子的。 据说,但凡孩子有以下症状的都可以买来试试。比如孩子长期消瘦,精神烦躁,没胃口,经常呕吐,皮肤会出现瘙痒的,睡着的时候会磨牙的,肚脐周边时常疼痛,有时还会突然地右上腹会绞痛的。都可以买来给孩子吃吃,价钱不贵,一文钱一颗。 能治虫的糖,一颗糖一文钱,确实不贵。去药堂抓副药,远比这贵多了。 近期侯城干活的机会多,肯吃苦的,不少人都挣到钱了。便是没有挣到钱的,侯城一派生机勃发的景象,没有让民众感觉到生计艰难。况且这事关孩子,很多人都舍得掏出一文钱来买宝塔塘。 当他们购买的时候,发现这宝塔糖同样是限购,想买宝塔糖给孩子们驱虫,可以,拿户籍本来,用上面的孩子名额来购买。想给亲戚买?也行,但是这价钱就不一样了,非辽东郡本地户籍的,一律五文钱一颗。 辽东商会解释了,这宝塔糖卖一文钱,他们是亏着给老乡的。但卖给别人,肯定要赚钱的。 有了上次的平价粮打底,这宝塔糖一沾上限购,老百姓就下意识觉得这是好东西。 特别是效果出来后,更加加深了他们这种认知。 第一批买了宝塔糖的,随手就把糖给孩子吃了。 这宝塔糖的驱虫效果也是杠杠的。 第二天,有不少孩子哭着喊着找大人。大人们看到效果,也都惊呆了。然后一边帮孩子们处理,一边交流感叹这宝塔糖的效果。 然后,不少人一窝蜂地拿着户籍本赶去买药了。 一想到某些画面,小杨铁匠默默地端起旁边一海碗沁凉的茶水吨吨地喝了起来。 然后他一眼看到他爹拿进来放在脚边的东西,小杨铁匠问,“那边又要东西了?” “是的。” “这一天天的,没个消停。”小杨铁匠嘀咕。 来了侯平后,就最开始那段日子好过。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怎么就有打不完的铁?对方要求的东西还精细,他还不能完全交给徒弟,关键之处他得盯着,有时还要亲自上手。 “你在嘀咕什么?”老杨铁匠瞪他,这瓜娃子,太不尊重衣食父母了。 迫于他爹的淫威,小杨铁匠连忙道,“没嘀咕什么!爹,东西我来拿,保证尽快弄好给他们送过去。” 老杨铁匠总算满意了。 小杨铁匠端详了脚踩打谷机的滚心、齿轮、轴承部分,心中暗道,还好还好,这玩意不难打,不然弄这么大一块头的精细玩意,会要了他的命的。 于是他吆喝道,“小的们,干活了!” 第299章 两地天空 新昌县 在又一次顺利剿灭了一窝土匪后,秦晏看着没精打采的弟弟,决定开解开解他,“六啊,整个辽东郡目前只剩下五处匪患了,而且他们也成不了气候。我的意思是,咱们一鼓作气,拿下他们?” 秦晟转过身来,看向二哥,“咱们不换防?” 继续剿匪他没意见,剿匪是他的责任,给媳妇儿挣钱花,也是他的责任。他就是想趁着换防的功夫,回去一趟,看一眼媳妇儿也好啊。 “咱们继续剿匪,不换防了。据侯城那边传来消息,说你媳妇儿忙得很,忙得脚不踮地的。”意思就是,你回去你媳妇儿也没空搭理你。诶,小六实在是恋家了。 秦晟陷入沉思,媳妇儿很忙的话,就不会有太多时间留给他的。但,他还是想回去看一眼,就一眼。 “就剩下几个山寨了,咱们一鼓作气清完,你媳妇儿知道了也高兴,后面你也不用出来了,你也有更多的时间陪她。” 秦晟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就点头答应了。但他一时间忘了,清理完辽东郡的匪患,还有水上的水匪,他是不会有闲下来的时间的。 吕颂梨确实很忙,侯城整个摊子都铺起来了,各处建设也在陆续地动工。 山上 “闪开闪开,树要倒了!” 随着轰隆一声,一棵环抱大小的树林应声而倒。 没一会,便有汉子拿着镰刀上前,修理木材的枝丫。另一队人则是再次来到选定的木材边上,准备伐木。 修理好的木段,放在那里,没一会就有一小队一小队的人来抬走。 “嘿……嘿哟……嘿……” 伐木力工们喊着口号,齐心协力地抬着一段合抱大小五六尺长的木段来到预定地点。 “一、二、三!” 随着口号声响起,伐木工人动作整齐一致地将肩上的木段扔出。 这一段木材就沿着已经开辟好的陡峭无比的山路滑下,等它滑到了山脚下,自然会有人迅速将其拖走。 午时刚到,就有人喊,“开饭咯!” 这声令下,伐木力工陆续围了上来。只见两大箩筐堆得高高的杂粮馒头、窝窝头、包子,放在力工们触手可及之处,边上还放着两桶稀饭,两桶汤水,可以任意取用。 这些粮食,力工们可以敞开了肚子吃,但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浪费粮食。 听到这个要求,力工们都笑了。这不是说笑吗?他们都忘记上一次吃饱是什么时候了。粮食多珍贵啊,他们怎么可能会浪费粮食嘛。 男人们一个个拿了自己喜欢吃的,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起来。 他们伐木,累是累了点,最重要的是,红榜招聘上答应的事情——包三餐,管饱,是真的做到了。 其实算下来,他们这些壮汉,一天大概要吃掉两三斤粮食。 也就是说,他们一天至少吃掉了人家三十文钱! 他们觉得这辽东商会的东家真的是太厚道了。 而且这些饼子、杂粮馒头啥的,都是往好吃了做,不像以前他们给人做工,主人们怕他们吃多了,都是往差了做,味道一言难尽。 其实他们的算法是错误的,粮食遇水,都膨胀得很,就比如后世,一斤米能做出三斤河粉来。平均下来,一个壮汉一天吃掉的粮食到不了三斤的。 但对比之下,辽东商会的做法,仍然很厚道。于是这些力工一个个干活卖力得很。 如今的辽东郡,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日蓝炳荣用了午膳,带着从外地回来的儿子,在侯城的外城溜达起来。 他带着儿子去看了正在规划建设的郡守府,又去看看正在整理却连影子都还没有的南区商业主街。 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个啥来,但莫名地觉得心满意足是咋回事? 想到将来他们蓝家的商号开在这么繁华的商业区主街上,蓝炳荣就止不住地开心。 虽然为了这没影的铺子,他又投了两万银子,但他觉得值得。 蓝家大少也颇觉惊讶,他昨天是晚上回到的,没注意到外城是这么个样子。早上的时候,听到他爹前后给郡守府掏了那么多银子,心里不以为然,只觉得他爹老糊涂了。 现在看到侯成生机勃勃的这一幕,他突然觉得,他爹的决定可能是对的?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辽东郡一派生机。而南地的天,像是被捅了一个窟窿,南地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个消停的时候。整个南地,都黯然失色了。 俗话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城外,无家可归的老百姓们搭着棚子,胡乱地住着,每天只能去排队领两顿粥喝,每顿每一人碗,吃不饱饿不死。 他们想进城,但高耸的城门和威严的城门守卫阻止了他们。 城内,嵇无银让人在秦棺楚楼边上大肆推销从辽东郡带回来的三种药丸——金匮肾气丸、逍遥丸、六神丸。 现在在南地,除了粮食价格飙升外,价格上涨最快的,莫过于某些清扫解毒消暑消肿类的药材了。 嵇无银从辽东郡带回来的药材中,有一大半就是这一类的,另外一小半,自然是人参等贵重药材了。这些药材,回到南地后他一转手就大挣了一笔。 嵇无银对于这三种药的推销也很简单粗暴,金匮肾气丸——重建男人雄风逍遥丸——纾解妇人情志不畅,专治妇人葵水不调六神丸——清凉解毒,专治小儿咽喉诸症。 白天,他们的小店挤满了人,都是买逍遥丸和六神丸的。尤其是治小儿病的六神丸,卖得特别好。尤其是有神医来到南地,推测南地在洪水退去后,有可能会出现疫病的前提下。 但是,别看金匮肾气丸白天无人问津,但晚上,偷摸来买药的人不要太多哦。 嵇无银每天看着一箱箱搬回来的银钱,笑得合不拢嘴,然后大手一挥,让人把它们抬进库房。 他盘算着,有了这每天不断增加的银钱,应该足以应对嵇氏钱庄潜在的挤兑风险了吧? 第300章 速来侯城 南地 谢湛的计划在一步步地推进。 朱丛文拿着二十万两现银,将陈家的小朱涯岛买下来。 谢湛拿到银子后,便拿着地契和朱丛文一起去衙门完成了地契的过户事宜。 陈家暗中监视朱丛文的人传回来消息,说当晚,朱丛文就秘密送了一批人和工具乘船去了岛上。 从朱丛文那里得来的二十万两,谢湛如数地交给了陈嘉烨。 这让陈嘉烨非常高兴,觉得他没有私心。 看着这二十万两,陈嘉烨整个人亢奋得很。 在陈嘉烨的催促下,谢湛以陈家的名义写了一封举报信,信写好后,他交给了陈嘉烨过目,又起笔写了一纸请托书。 接着,这封举报信连同请托书一起放进信封中,再用封泥封缄,最后直接送出。 这一步的完成,意味着局已成。 辽东郡,侯城,甜水村 邓杰是福安村的一名普通村民,他们福安村隔壁就是甜水村。 以前呢,甜水村和他们福安村一样,没什么可称道的。 后来,鲜卑王庭拓跋连小王子突袭辽阳县被他们郡尉大人逮住,鲜卑王庭那边还放话,如果他们不放人,他们就要攻打过来了。 就是那段时间,他们这些离鲜卑草原距离非常近的村子,村民们都是成群结队地逃难去了。甜水村出逃的人也很多,几乎整个村子都空了。 后来吕大人来了,组成谈判团和鲜卑王庭谈判,签定了三年和平条约。 没多久,吕大人的族亲们就迁来了,住进了他们旁边的空心村——甜水村。 吕大人的族亲住进甜水村没多久,便一起花钱在旁边买下了一大片地,准备造房子。 他们征集了附近几个村子的近百号男丁帮忙盖房子,还盖了一个小私塾! 可以看出吕大人的族亲们都是不缺钱的主。 动工前,就听说他们造房子前,对整片土地进行过专门的规划的。 等一座座带院子的房子造出来后,看着确实很规整漂亮。 忙完他们的房子,附近村子的村民们都赚了一笔钱。甚至有几个做房子手艺好的汉子,还被介绍进了辽东商会辖下的建筑工坊,现在每个月都能领工钱。 话又说回来,房子造好后,吕大人的族亲们就陆续地搬了进去,他们的族聚地,名字也改成了甜水新村。 腾出来的旧房子,随着原甜水村的村民的回迁,就还给他们了。 邓杰听说,为了给新建的私塾起名,甜水新村商量了三天,最终决定就叫吕氏私塾。 这个名字出来的时候,听说原来的甜水村村民很失望,因为一开始他们私塾的名字是想叫甜水私塾的。邓杰心想,叫吕氏私塾才是正常的吧,叫甜水私塾,岂不是要被你们占便宜了? 如今,甜水新村是侯城北区有名的富裕村。关键是,他们还很大方。他们建的吕氏私塾,对外开放,附近村子愿意读书的适龄孩童都可以去读,只要缴纳一定的束脩。吕氏私塾收的束脩不便宜但也不贵。 邓杰他家就送了一个孩子去吕氏私塾念书去了。 甜水新村可以说是他们侯城北区的榜样村。不仅家家户户都挺富裕,还出了不少有本事的人,他们或在衙门当差,或在军营当兵,或在辽东商会供职甚至还有去造纸坊、制衣坊上工的女眷。 就邓杰所知,他们村的村长,做梦都想把福安村建成甜水新村那样的村落。如今更是积极地和甜水新村那边的村长打好关系,而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福安村有几个机灵的小伙子已经被甜水新村的带出去做事了。 青州的慈吉村 一间茅草屋前,两个青年蹲在一堆将熄不熄的炭火前,面前破罐、白末等散了一地,一片狼藉。 因为蹲太久了,韩亚臣觉得腿有点麻,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好兄弟盛裴光,只见他整个人皱着眉,凝神着一地狼藉。 韩亚臣觉得,好兄弟准备了那么久,眼前的失败对于好兄弟而言,是道坎。他还是不要打扰他,让他冷静冷静。他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决定去做饭。 他慢慢地站起来,往茅草屋走去,但没多久,他又出来了。 他刚出来,就听见盛裴光自言自语地道,“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哐当!韩亚臣手中竹制的米筒掉到了地上。 一开始,韩亚臣听到这个,会很兴奋。现在,他最怕听到这句话。盛裴光一说这话,就意味着要败家。 他连忙道,“盛兄,打住,打住!” 盛裴光抬头朝他看来。 “不是兄弟不帮你,而是兄弟也囊中羞涩啊。”说这话时,韩亚臣都快哭了。 一看他这模样,盛裴光就知道,他这好兄弟是真没钱了。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盛裴光在想,在哪里能搞得到银子呢? 夫子那里?夫子也没钱啊。他的师兄弟们?他们自己本人就是烧钱大户,也是一个比一个穷。而且,即使他们愿意将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支持他,也不够啊。到底上哪找一个冤大头支援他搞试验呢? “盛兄,你家里没米了!”韩亚臣敲了敲米筒说道。 裴光哦了一声,然后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韩亚臣叹了口气,走过来,和他说,“不然你去我们村的私塾教书吧,你学识那么渊博,我和村长说一声,应该没问题的。”好歹先别把自己饿死了啊。 就在这时,一童子手里拿着一封信跑来了,“盛先生,有你的信!” 盛裴光拆开一看,第一眼就有点意外,夫子如今跑到辽东郡去了? 辽东郡侯城县令吕德胜和鲜卑王庭谈判一事,他是有所耳闻的,但当时他的实验到了紧要关头,不允许他乱跑。 夫子在信中叙述了他们目前在侯城的美好生活。 盛裴光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事上竟有这种好事? 现在竟然有人愿意当冤大头,养着他们这群吞金兽? 夫子和其他三位师兄弟已经成功当上米虫,饿了就有热呼呼的饭菜可吃,甚至连衣裳都有专门的婆子帮忙洗。 看到这里,盛裴光羡慕得直流口水。 信末则说道,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写信给你其他师兄。为师第一个写给你,是怕没人养你,你把自己给饿死了。总之,速来! 盛裴光将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比起之前的罗里吧嗦,他夫子的信,这一回,罕见的短小,咳,应该说是意简言赅。 不过夫子真是了解他,他目前距离他所说的就只差一步了。 韩亚臣还在絮絮叨叨让他在村子里当夫子的事。 盛裴光罕见地打断他,“这私塾夫子我就不当了,我要走了!” 夫子不愧是夫子,竟然给他们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去处! 他现在只想包袱款款北上,立刻,马上,一刻也不能耽搁! 韩亚臣“啊?” 盛裴光,他不多说了,得赶紧出发。 他相信,其他师兄接到信后,一定会和他一样,马不停蹄地赶往辽东郡的。他可不能落后了,他可是知道他那些师兄们,特费钱。 也不知道夫子给他们找的金主,不对,家底够不够殷实,耐不耐得住他们造? 青州和辽东郡不远,乘船的话会更快,奈何他现在兜比脸还干净,没有船资。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小伙子身上时,突然眼睛一亮。 盛裴光要走了,韩亚臣很是不舍。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家夫子说,现在辽东郡有很多机会,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吧?” “慈吉村民风淳朴,但在村子里,这一生怎么过,一眼就能看到头。你爹娘还年轻,你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给自己一个机会出去闯荡一下,如果混不出个名堂,再回来也是可以的嘛。” 韩亚臣心动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盛哥,你等等我,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 “赶紧啊,咱们得尽快出发,另外穷家富路,多拿点盘缠!” “知道了!” 第301章 搭班子 虽然朱丛文的嘴巴挺紧的,没有透露他拆代二十万两要和谁交易,但嵇无银既然猜到朱丛文要拿二十万两银子和陈家买小朱涯岛, 他自然让人跟进此事,最重要的是安排人盯着府衙。 小朱涯岛的地契是红契,不是白契,他们要交易,必须要到府衙办理过户。 这么一安排,还真被他的人在府衙蹲到了谢湛和朱丛文。另外,他们可能让府衙的人封口了,后面他让心腹去打听,府衙的人守口如瓶,没有给他透露一星半点。 这样反倒让嵇无银越发肯定里有猫腻。 这消息一确定,他就立即让人走水路给侯城送信,顺便再装上一批粮食运过去,点明了这批粮食要换药丸子。 他真是服了南地这些人菜瘾大的大老爷们了,身体不行就少去勾栏院呗!但人家偏不,自打吃了他家正在售卖的金匮肾气丸后,觉得自己又行了,悄眯眯囤了不少货不说,还偷摸地找到他,问他有没有效果更好的那种药,让他帮忙弄点回来,说什么钱不是问题。 他直说没有,这金匮肾气丸就是温补肾阳的药,慢慢调理不行吗?他们偏要那种虎狼之药,他是真没有。 辽东郡,侯城郡守府 嵇无银的信到的时候,薛诩正好在吕家父女俩的公署房里汇报工作。 吕颂梨拆的信,看完之后,再递给她爹和薛诩二人。 嵇无银在信中说完朱丛文以二十万两银子和谢湛交易了陈家的小朱涯岛这个消息之后,还在信末感谢了他们一番。 然后又和他们吐槽谢湛,说谢湛的胃口也太大了,同时算计那么多人,也不怕撑死! 其实他年轻时,做买卖的时候,也是手段百出,但这不妨碍他骂谢湛阴险狡诈和贪心。谢湛都算计到他们嵇氏头来了,他骂他两句咋了? 吕颂梨察觉薛诩神色不对,不由得问道,“薛先生,怎么了?” 薛诩迟疑,小朱涯岛那里地理位置绝佳,在他当初为陈家谋划的时候,此处是有大用的,所以才会一力让陈嘉烨将小朱涯岛拿下。 吕颂梨将他的迟疑看在眼里,“薛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吕大人,秦六夫人,是这样的,你们都知道薛某之前为陈家效劳十来年。”薛诩想了想,还是说了,万一他说的事对他们有启发或者帮助呢。 吕德胜和吕颂梨点了点头。他这个经历,已经不是秘密了。 “这小朱涯岛就是当初我还在陈家时,为陈家谋划的。那里当年曾有过一个传言,说小朱涯岛有金矿。当时不少人去寻摸过,都没找着,这个传言才渐渐的没有相信。” 金矿? 这两个字让吕颂梨灵光一闪,之前一直想不通的地方,突然就通了! 她之前还想着, 如果分析不出来谢家乱南地的根源, 他们可以针对必然会出现的局势,也就是有可能出事的陈家、朱家、陆家所主营业务,抢占南地市场, 比如陆家号称书香门第, 经营着四大纸业之一的银光纸,还有各类书籍,在南地地位超然。 朱家经营粮食。 陈家主营药材, 他们都有可趁之机。 如果他们能洞悉谢湛使用的手段, 跟在他身后捡鱼, 获利只会更大。 如果谢湛知道她这想法,肯定会说, 岂止是获利更大,他们在她的带领下,简直就是和皇上和他抢肉吃! 吕德胜看到自家闺女笑了,便问道,“闺女,你想到什么了?” 吕颂梨说,“小朱涯岛应该是真的有金矿的。” 任何矿的形成都有其特性特征。 谢氏一族没倒台之前乃大族,而谢湛又一直被当作优秀的家族继承人来培养的,学识渊博并非仅仅只是对他的称赞,而他也确实当得起这样的称赞。而小朱涯岛又在他管辖之下,他勘察出金矿是有可能的。 吕颂梨问她爹和薛诩,“还记得我们之前的推测吗?像谢湛这种情况,要获得陈嘉烨全然的信任,要么他为陈家立下大功劳,要么就是替陈家规避掉大危机的。” “当时我和薛先生都认为谢湛应该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为陈家立下过大功。” 薛诩“秦六夫人你是说,小朱涯岛的金矿有可能是谢湛发现的?” 吕颂梨点头,要立大功,对于陈家这样的南地世家而言,除了名和利不作多想。名嘛,没见发生。那就只有利了。金矿的发现,是符合这个猜测的。 吕德胜“不可能吧,要是有金矿,陈家和谢湛怎么可能会把小朱涯岛卖给朱家?” 吕颂梨却有不同的看法,“爹,如果这金矿是一带毒的香饵呢?” “朱家完了。” 大黎是不允许个人私下堪采金矿的。 以皇帝目前求钱若渴的状态,朱家动了他的金矿,肯定会搂草打兔子,灭了朱家,然后顺手接手朱家的家产的。 谢湛这手一箭双雕,真是好计谋! 一来是,献祭朱家,以朱家之灭亡,开启南地之乱。 谢湛还有招没有出,到底什么招,她是猜不出来了。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招术肯定是让南地世家混乱起来的。谢氏一族趁乱崛起。 二来,以此讨好皇帝,帮他解决南地灾民的问题。 对谢湛来说,暗地里的财富,谢家应该不缺,他们缺的是明面上的身份和势力。以一个金矿和皇帝交易,换来他们要的,太值得了。 在吕颂梨的引导下,吕德胜和薛诩两人都明白了谢湛的打算。 这下,薛诩对于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谢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发现金矿都能忍得住诱惑,将之交给陈家。再借助陈家,用金矿来挑起一地之乱。 此等魄力,也是世所罕见。由此也可以看出他所图甚大。 薛诩感叹,“谢湛这招借刀杀人有点厉害了,皇帝也被他利用了。” 吕德胜“等等,谢湛这招怎么有点熟悉啊。” 吕颂梨就笑,“爹,这招我用过的。” 同样都是利用皇帝,吕德胜仔细地对比,发现两人手段确实很相似啊,万变不离其宗那种。 吕德胜呸了一下,“谢湛这个学人精!” 薛诩……莫名觉得皇帝有点可怜怎么办? 吕颂梨要是知道他这想法肯定会说,他不可怜,两次被利用,两次都有大笔银钱进账,还顺带帮他解决问题。他这出场费对得起他皇帝这身份了。 吕颂梨很客观地评价道,“谢湛的学习能力是不错。而且这次布局挺厉害的,他几乎把能拉的都拉下水了。如果此计成功,谢氏一族要在南地趁势崛起了!” 吕德胜瞪眼,“你怎么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你都说了,如果他的计谋成功,谢氏才会在南地崛起,我们让他不成功不就行了?” “爹,不行的,谢湛此局已经被他做成了。”这就是一南一北相距甚远的坏处了。 吕德胜赌气地道,“咱们不能提醒一下朱家陈家陆家吗?”他们不中计的话,不就行了? “爹,你当陈家就百分百信任谢湛?陈家对谢湛肯定会有一二防备的。但谢湛太好用了,他们忍不住不用他的谋略。朱家一倒,陈家在谢湛的设计下肯定也会倒霉,如果陆家再乱上一乱,南地简直是利益乱飞。刘张两家能忍住不出手吗?”更别提旁边还站着一个拉偏架的皇帝。 一旁的薛诩接话,“他们忍不住的。” “那么在南地六大世家乱了五家的前提下,顾氏家主再理智,底下的人呢?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家都会忍不住下场的。”最终南地会乱成一锅粥,等新的势力格局形成后,才会归于平静。 此时的吕德胜和薛诩,深刻地感受到何为大势所趋,真的阻挡不了。 “还是那句话,咱们要做的,就是瞄准时机,混水摸鱼!” 异地作战,他们当然要出手了。能损人利己的事,他们干嘛不做?谢湛的功劳,她怎么着也得给他削弱三四分。 薛诩看了一眼座位上的吕颂梨,莫名地替谢湛生出一股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吕德胜闻言,眼睛一亮,“做了那么久的准备,我们是不是要出手了?” 吕颂梨点头,“是的。爹,有几处工坊,需要你督促一下进度。” “行。” 她思索片刻之后,看向薛诩,“薛先生,这次可能要劳烦你走一回南地,可以吗?” “没问题。” “那你先准备准备。一会我回去秦家一趟,把外子叫回来,让他陪你走一趟。” 薛诩很好,又和秦六爷搭班子了。 第302章 没我不行 事情紧急,吕颂梨赶回秦家时,就让人去请秦珩了。 吕颂梨回到后,换了一身常服,出来的时候,秦珩也回来了。 吕颂梨最先问道,“大哥,最近军营里忙吗?” 她爹吕德胜正式晋升辽东郡郡守后,将郡守府定在侯城,随后就将其列为辽东郡军事重地,辽东郡十八县特别是襄平原先的屯兵直接抽调一大半来侯城,由乐桂才这个郡尉统领。 秦珩负责练兵,侯城军营目前的日常训练,都是他在负责。现在侯城军营的兵丁们经过正规严格的训练之后,整个精神面貌和战斗力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秋收后,侯城军区会考虑招一批新兵,军营里,身体素质和战斗意识较差的老兵,以及受过伤难以恢复正常的老兵,就让他们解甲归家算了。 因为每个州郡能置的兵丁都是有数量限制的。他们没办法更改这个,就只好从质量上去提升兵力了。 秦珩回道,“还行。六弟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天上准备掉钱,我爹派他去占个好位子。”吕颂梨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秦珩??? “大哥,是这样的……”吕颂梨大概和他说了一下南地那边的局势以及他们之前的猜想,“……所以,我想让阿晟陪着薛诩走一趟南地。而阿晟正在剿匪,我的建议是,大哥你带一支军队过去和二哥阿晟他们换防,让二哥阿晟他们带人回来休整。” 秦珩这和去捡钱也差不多了。 “这个没问题,一会我就去军营点兵出发。其实我这两天也想将阿晟召回来。” “嗯?” “之前和鲜卑王庭谈判时,不是弄回来十五匹母马吗?这两个月,母马进入繁衍期,但马场那边的管事来报,这批马匹一直不让他们找来的公马靠近。” 吕颂梨…… “然后呢?”鲜卑来的母马,这么挑剔的吗? “后来我们没办法,组了一个小队,进入鲜卑草原深处套了三匹公马回来。那十五匹母马总算愿意让公马靠近了。” 吕颂梨很好很强大。 “我之所以想将小六叫回来,是我们的人在草原深处发现了一群野马,其中的头马很是狂野,一般人降不住它。我想让小六去试试。” 要是秦晟这会在家,尾巴肯定要翘起来了,瞧瞧,他是多么重要,媳妇需要他,大哥也需要他,这个家没他得散。 吕颂梨知道,马这种动物很聪明,一般都有三岁小孩子的智商,而且非常慕强,头马就更甚了。驯马有时就和熬鹰一样,不是短时间能驯服的。 而她这边,是需要秦晟立即动身的,没有时间给他去会会那头头马了,这事只能等他从南地回来后再说了。 事不宜迟,见吕颂梨没有什么交待了,秦珩便起身回军营做准备了,他打算喊上老三,和老二小六两人换防,让老二回来休整,让小六去南地。 侯城北区四进院 吕颂梨让她爹催一下几处工坊的进度,其实是想让大家在这段时间都加班加点满负荷地干起来。 吕德胜也确实这么做了,不止几处工坊都派人去和负责的总管事说了,连北区的四进院也没放过。 在对方催促来催促的时候,詹若水有些不耐烦地道,“快了快了,催什么催?不知道一本书要很多字吗?!” 韦文骞和吕明志对视一眼,厌烦了,夫子他厌烦了! 詹若水重复的事情干多了,真的让人烦躁,不行,他得找人来替他! 他先看了一眼旁边勤勤恳恳的两个弟子,嗯,就二弟子周从光了! 俗话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如今他们师徒三个都在干着枯燥的活,二弟子凭什么能摆弄自己喜欢的玩意儿? 决定好了,詹若水刚放下笔刀,就发现刚才来催促他们的姚管事还没走,当下奇道,“你怎么还没走?” 姚管事恭敬地道,“秦六夫人说了,活字印刷这玩意儿她有大用,事关咱们以后还能不能这样吃香的喝辣的,还请詹夫子你们多多费心。” 师徒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詹夫子悄悄问吕明志,“你二姐这话有多少水分?” 吕明志“据我所知,我二姐从来不打诳语。” 詹夫子揪了一下胡子,这就有点严重了啊。 “那就赶工,没说的!”为了和原来一样吃香喝辣当米虫,拼了! 韦文骞建议,“那夫子,咱们试着印刷一版,缺了什么字,咱们立即着手雕刻?顺便再看看中途会出现什么问题,有问题就解决问题。” “可以。”这段时间他们雕的字也不少了。 “明志,去隔壁把你周师兄给喊过来。”詹夫子毫不客气地抓壮丁。 他本来打算,把壮丁抓来,自己趁机歇一歇的,现在好嘛,他也不要歇了。 一刻钟后,他们顺利印刷出来第一页书页。看着上面工工整整的字迹,所有人都很兴奋。 “这一行行字有点歪了,我来调整调整。” 第二页出来的字就好多了,字迹工整,横平竖直,非常地美观。这算是调整好了。 “这本《世说新语》要印多少本来着?” “我看看,两百本!” “那就开始?” “开始!”他们都成功印刷了一版出来了,就应该直接开始,根本不用怕浪费纸张。 两百张书页很快就印刷出来了。 大家看着这一幕,觉得这活字印刷真好用,要是靠人力抄写,两百张字他们三四个人抄一天都抄不完。 然后轮到第二页,他们需要重新排版。 …… “夫子,这排版太烦了。”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找,关键时,这些方方整整的小木头都长得一模一样,好难找。尽管他们用了一些特别的记忆方法,但依旧不好找。 其实詹夫子的几个弟子都和他一个德性,不爱干那种枯燥重复的活,排第一次版的时候是新鲜刺激,第二次新鲜感依旧在,第三次就有点没味了,第四次烦了…… 詹夫子想了想,说道,“咱们可以把江一舟叫来。” 江一舟有过目不忘之能,正因为他这个本领,他才会被幽州主簿看中。 詹若水觉得他来干这个排版的活,特别合适。 周从光“夫子,这合适吗?” “合适,怎么不合适了?”詹夫子吹胡子瞪眼睛,他到了侯城后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帮人家干点活咋了? “他要是不合适,就是你合适,这活交给你来干!” 周从光一个激灵,死道友不死贫道,没说的了,江一舟必须合适! 第303章 兄长保证 秦珩回到侯城军区后,就去找乐桂才,向他请示带兵前去和秦昭秦晟那支军队换防的事。 乐桂才没多说什么,准了。 如今,侯城军营的士兵们经过正规的训练之后,集结起来非常快,加上出去剿匪又是他们非常乐意去干的活,故而没多久,秦珩就集结完毕。 然后他和秦昭一起,辅助他们的队长带队出发了。 房县,鸭梨山 每攻打一处山寨匪窝,秦晟都是身先士卒,主动去啃最难啃的骨头,比如敌方的中坚力量,都是由他自己或者他带兵敲掉的。 这次也不例外,秦晏带兵在四周布防,秦晟已经和鸭梨山寨的两个最勇猛的当家战到了一起。他以一敌二,却浑然不落下风。 秦珩等人到时,直接让带来的士卒们加入布防中去,他和秦昭则在秦晏亲兵的带领下上山了。 他们来到秦晏旁边。 秦晏看到他们还很吃惊,“大哥三弟,你们来了?” “嘘!”秦珩和秦昭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晟手持鞭子和两个魁梧的大汉相斗,那两个魁梧大汉长相酷似,配合也默契。 秦晟的武器选择了黑鞭,而非他常用的红樱枪。 一看地形,他们就知道了。鸭梨山是个葫芦型的山,半山腰的位置像一个扎紧的口袋,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只有一条不足一丈宽的路可通里外,可谓易守难攻。 鸭梨寨已经下来了两个人,他们这边就秦晟上去迎战,不是他们这边不想支援他,而是那点巴掌大的地,挤不下第四个人了。甚至连长枪都不好施展,所以秦晟才换成软鞭对阵的。 难怪连当地的县令都说,这鸭梨寨是个顽疾,轻易拔除不了。 秦家三兄弟都是行家,一眼就看出来即使是二对一,又有地形的限制,自家小六还隐隐地占据了上风。 “小六的射手更利落了。”秦珩满眼笑意。 秦昭搭了个话,“那是,天天在外操练着,总得有点成果出来。” 小六就是一头不知疲倦的牛,陪着他打了几个山寨,他自己都受不了回防休整换他二哥来了,他还依旧这么能打,年轻真好啊。 秦晏白了他一眼,道,“小六取得的成果很大的。”辽东十八处山寨,他一力挑了十四处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秦晟已经结束了战斗,两个大汉,一个被打得受了重伤,另一个被捆作一团。 秦晟将两个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壮汉交给属下,下来的时候看到他大哥和三哥在,有点惊讶。 秦晏在看到他击败两个大汉时就已经去忙了,接下来的事就看他了。 秦晟“大哥三哥,你们怎么来了?” 秦珩递给他一条湿布巾。 秦昭则扔给他一个水囊。 秦晟一手拿布巾,另一只手徒手将水囊接住。 “我们这次来是带人来和你们换防。你和你二哥晚点就能离开了,剩下的四个山寨就交给我们吧。” 闻言,秦晟的心瞬间飞起,换防?当然好,这样他就能回去了。 “只是,为什么?”二哥不是已经说好不换防的吗?这突然改主意,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六弟妹让我们过来的。” 秦晟瞬间瞪大眼!!! 一定是媳妇儿也想他了! 秦昭贱兮兮地问,“小六,听到这个消息,开心吧?” “那是当然。”秦晟瞥了他一眼,仰头将牛皮水囊的水往嘴巴里倒,大口大口地喝着。 秦珩等他喝好水,才道,“换防后,你们就赶紧回侯城吧。”六弟妹的事挺急的。 秦昭乖巧地点头,“大哥,听你的,但是我有事情要交待你们。” “嗯?”秦珩有点猜不到他有什么要交待的,“你说,我和你三哥听着。” “大哥,三哥,剿匪的事你们很厉害,我就不说了。我要说的是,你们在打完山贼清扫战场的时候,不能只盯着他们库房里的银子物资,周围都要多寻摸两遍。比如山寨的后山、枯井井壁、灶堂下面、那些当家的住处门口下面,要重点搜查。” 秦晟仔细地交待。就怕他们搜查不仔细,留下漏网之鱼。只是他出来太久了,有机会回去看看,他不想放弃。不然这样的工作他肯定不会交给别人的。因为这少的每一两银子都是媳妇儿的损失啊。 秦昭你究竟从各种山寨的这些地方摸出多少好东西,才变得如此经验丰富? 秦珩和他保证,“行,大哥知道了,你放心回去吧。” 看着他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秦昭也跟着保证,“你放心吧,三哥和你保证,每攻下一个山寨,我和大哥肯定让人掘地三尺,不放过任何一个铜板的。” 两人的保证,让秦晟满意地暗暗点头。 到了傍晚,双方换防完成。 秦晏和秦晟带着疲惫却犹自兴奋的部下们,运着在鸭梨寨的缴获,徐徐回防。 秦晟受不了这速度,但他知道部下需要休息,无法急行军,也没那个必要,“二哥,我先走一步,你带着军队啊。” “去吧去吧。”知道小六归心似箭,秦晏也没拦着。 得了他的回答,秦晟咧开嘴笑了,然后一挟马腹,随着驾的一声,他胯下的骏马疾射而出。 紧接着,秦晟的几个亲兵赶紧骑着马儿追了上去。 秦晟回到家后,和家人打了个招呼,给自己冲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之后,拿了一袋他娘硬栋给他的包子就去了郡守府。 到了郡守府,因为他这张脸,门房守卫知道他的身份,二话不说就让他进去了。 秦晟腿长,步子迈得大,没多久就来到了吕家父女的公署房外。 吕颂梨正在和属下交待事情。 秦晟站住了,在外人面前,秦六爷还是挺有样子的。他没有进来打扰他们,但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她。 吕颂梨从他出现的时候,就发现了。但她事情正好说到一半,只能继续。不过她还是在说话的间隙抽空看了他一眼,没缺胳膊断腿,也没受伤,很好。 此时,和吕颂梨对接的属下还是挺有眼色的,听完秦六夫人的交待,他就麻溜地离开了。 吕颂梨看着秦晟笑着道,“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梨梨喝茶。”秦晟进来了,还顺手将她桌面上的茶杯端给她。 吕颂梨注意到他嘴唇很干,把水杯往他那边推了推,“我不渴,你先喝。” 秦晟喜滋滋地端起她的水杯喝起水来,他刚才吃了几个包子,噎人得很,喝点水正好润一润。 吕颂梨刚想和他好好说会儿话,又有人来找,她认出是负责杨氏打铁铺那边的管事。 秦晟也注意到了来人,心里叹气,媳妇儿真的太忙了。 “梨梨,不然我先回去?” 吕颂梨看了一眼他眼睛里淡淡的红血丝,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今天我会早点回去的。” 秦晟摇头,“不用歇,现在歇了,晚上睡不着。” “你明天就要和薛先生一起南下了,还是要多多休息的。” 晴天霹雳!听到这话,秦晟呆住了。原以为是媳妇想他了,没想到是安排他随薛先生出行? 吕颂梨看他这反应不对,“大哥没和你说?” 秦晟摇头,“没有。” 吕颂梨略想一下就懂了,大哥估计是看他太高兴,不忍给他泼冷水,想让他开心的时间久一点。 看着他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一时间就心软了,“不然你去里面歇一歇,等我忙完,咱俩一起回家吧?” 她和她爹共用的这间公署房边上还有个小耳房,那里放了张不大的榻子,她忙累了会躺躺。 秦晟乖乖点头,“我等你。” “嗯,去吧。” 秦晟进去后,没有关门,合衣躺在那张小榻上,外面不时传来妻子的说话声,他渐渐地合上眼睡了过去。 第304章 浓眉大眼 半个时辰前,杨家铁铺 等最后一点铁矿石融成铁水,小杨铁匠就把活交给了大徒弟,自己则走出了打铁房。 这会正是傍晚时分,他爹在院中的梧桐树下摆了一张摇椅,这会他爹正躺在上面,边上还放着凉茶,整就一个词,悠闲。 小杨铁匠十分羡慕,他暗暗发誓,将来老了,他也要像他爹这样! 察觉到动静,老杨铁匠睁开眼,就看到蠢儿子正对着自己流哈喇子。 “天还没黑,你不继续干活?” “爹,你和那边的人说,没铁矿石了。”小扬铁匠的声音轻快,难掩得意。 小杨木匠这话的意思就是爹,不是我不努力哦,是没有铁矿了。 他的心在飞扬,耶耶耶耶耶! 这臭小子肯定是故意的!老杨铁匠瞥了他一眼,他应该早就意识到铁矿石不足了,却一直没说。 “还有,让那边的人来把这些大块头搬走!”搬走,给他搬走,通通都搬走! 小杨铁匠看这些大块头非常不顺眼,一看到他们,就想到这几天他没日没夜抡铁锤的苦日子。 现在解脱了,总算解脱了。 老杨铁匠“知道了!” 小杨铁匠口中的大块头,其实就是脚踩打谷机的核心部分——打谷轮。 小杨铁匠讨好地道,“爹,让儿子歇几天呗?” “行啊。”老杨铁匠爽快得很。 小杨铁匠兴奋地搓手,“那爹,歇几天啊?” “你觉得歇几天合适?” “至少放到铺子里来铁矿石吧?” “行,就按你说的来。” 小杨铁匠很想双手叉腰,然后仰天长啸,哈哈哈,朝廷对盐铁的管制很严,铁矿石可不是那么容易弄到手的。等那边将铁矿石搞到手,那也是一段日子之后了。 老杨铁匠躺回去,闭上眼,懒得看儿子的蠢样。傻儿子,得意什么,以郡守大人的能耐,要不了两天,铁矿石就会送来了。 且说吕颂梨这边接到汇报,说打铁铺那边铁矿石告罄了。 但今天秦晟回来,她就没立即处理。 蒋氏得知女婿回来了,早早就吩咐厨房做晚饭。 秦晟睡醒后,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整个人有点懵,但他很快就想起他在哪里了,于是起身出去找媳妇。 吕颂梨见他醒了,就和他说了今晚在吕家用晚饭的事。 秦晟发现吕颂梨还在忙,他想了想,决定去后院看望岳母大人。 蒋氏见到秦晟,很高兴,得知他特意过来和她说话的,就更高兴了。 蒋氏问他,“剿匪危不危险?辛不辛苦?” 秦晟摇头,他不觉得辛苦,“还好,不是很辛苦。也不危险,他们都打不过我。” 蒋氏看了秦晟一眼,发现他人都晒黑了,还说不辛苦,只当他不想让他们担心,反而更心疼了。 “今天我让人做了很多好吃的,你一会多吃点,补一补。” 近段时间剿匪都在户外,加上天气酷热,秦晟直接被晒黑了一个号,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一点了。 对于岳母大人的关心,秦晟只能点头,“好的,谢谢岳母。” “对了岳母,岳父他今天去哪里了?我来好久了,在梨梨那里没见着他,他也没在后院吗?” 蒋氏眉头直接皱了起来,“你岳父不在公署房?” 秦晟睁着眼睛说道,“不在,就梨梨一个人在。” 蒋氏暗道,这老家伙肯定又把事情推给女儿,自己偷懒去了。 刚回到家的吕德胜,就听到老妻和女婿的对话,他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要知道他只是办公烦了,出去和人下了两盘棋而已啊。 吕德胜瞪秦晟,好你个浓眉大眼的,什么时候学会暗戳戳地告状了? 秦晟装傻,看到他立即打招呼,“岳父大人,您回来了?” 德胜走进屋。 蒋氏给了他一个眼神,晚上再和你算账! 吕德胜摸了摸鼻子。 申时正,吕家就开饭了。 蒋氏将所有儿女都喊了回来,不仅大儿子吕致远一家在,近来一直住在北区的小儿子吕明志也喊了回来,还有大女儿吕颂芸夫妇及儿女,最后就是吕颂梨秦晟夫妇了。 这会大家齐聚一堂,热闹极了。 大姐夫徐明过来的时候,顺便将吕骁给一起捎回来了。 吕骁如今在甜水新村的吕氏私塾启蒙,和他一起的,还有秦家的几个孩子。每天一早,马车送过去,中午会在徐家吃一顿中饭,再歇个晌,下午上完课后,就坐马车回家。 还有徐明,如今是吕氏私塾的一位夫子。吕氏私塾还另外请了三位夫子,一起给孩子们启蒙。 全家人有说有笑地吃完这一顿饭。 吃完饭后,才到酉时,但吕颂梨和秦晟决定回家了。 临走前,吕颂梨和吕德胜说,“爹,改明儿你去和州牧大人申请一点铁矿石呗。” 今儿个偷懒被逮着,这时的吕德胜特别好说话,“行,明儿爹就走一趟辽西郡刺史府。” 这活他喜欢干,也爱干,比起处理公文,还是这样的活适合他! 交待完事情,夫妻俩就坐上马车回去了。 这时昼短夜长,他们回到家时,秦家也准备了丰盛的晚饭。夫妻俩也没说在吕家吃过了,两人坐下陪着家人说说话,又吃了一点。 房县 秦珩和秦昭也刚吃完晚饭。 当身边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的时候,秦昭略有些迟疑地说道,“大哥,让小六去南地,妥当吗?” 虽然目前他们秦家在辽东郡挺自由自在的,秦昭可没有忘记他们秦家是被流放的罪臣身份。 在辽东郡,亲家的庇佑之下,不那么守规矩,没人多说什么。但是小六离开辽东郡,前往南地,就有点过了。这算是明晃晃地蔑视王法了。 听大哥说,谢湛目前在南地搅弄风雨,要是他遇上小六,给皇上告状怎么办? 秦昭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六弟妹既然敢让小六出去,自然有万全之策。”要知道小六不仅是他们的弟弟,也是她的夫君。 秦珩比他想得更深一点,就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果皇上要找他们秦家的麻烦,从他们秦家没有在军屯吃苦,就是错的了,都不用找小六擅自离开流放地这一点错处了。 以前,他们秦家还不够听话,最终又落得了一个什么下场? 所以,他觉得有时候没必要考虑太多,畏首畏尾的。 听他大哥这么一说,秦昭也觉得有道理。六弟妹肯定能护小六周全的。 第305章 启用谢湛 夜里 秦晟抱着怀中的娇娇,心中喟叹,媳妇儿身上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黑暗里,吕颂梨被秦晟抱在怀里,一脸生无可恋。 制冰,制冰,必须让吕明志他们师徒几个想法子将冰制出来。 她听说过硝石制冰,具体怎么搞,她不知道。 不过她也不需要知道,她手底下养着一小支科研团队,只要告诉他们硝石能制冰,厕所里能收集到硝,就够了。 不然一夏天抱着个大火炉,她会热死的。 或许是想到明天就要离开,今晚的秦晟特别地粘人。 想到他那么乖那么听话,指哪打哪,吕颂梨心软得一塌糊涂。 秦晟像只大狗一样,将她舔了个遍。 甚至他还拉着她的小手,到了他那里。 那滚烫的热度,天鹅绒般的触感,让吕颂梨热气上涌。她的肌肤,甚至晕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昏黄的油灯,灯光跳跃。隔着帐子,可以看到她的双眼水润水润的。 秦晟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她的唇。 他还欲再深入的时候,却被吕颂梨拿手挡住了嘴巴。 再继续下去,要擦枪走火啦。 这人,明知他们不能进行到最后,偏还要玩火! 被阻止了,秦晟撑起身子看她。 吕颂梨“别了,咱们说说话好不好?” 秦晟眨眼,他能说他只想和她亲亲贴贴吗? 吕颂梨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乖,听话啊。” 秦晟垂眸,看着她,哑着声音回了声,“好。” 秦晟知道她不喜欢身上粘粘糊糊的,想起刚才自己给人亲了一遍,莫名有些心虚,“等我一下。” 他起身,直接套了一条长裤,身上搭了件衣服就出去了。 他悄悄摸出房间,去院子打了盆水,甚至还去厨房舀了两瓢热水兑成温水,端回房。 两人简单擦洗后,手牵着手并排躺在榻上。 小夫妻俩聊起去南地的事。 “此次前往南地,以薛先生为主,办完事就回来。保护好薛先生,最重要的是要保护好自己。” “好。” “这个锦囊你拿着,如果你意外遇到谢湛,他一直为难你或者恐吓你的话,不用怕,你就打开锦囊,里面有对付他的办法。” 吕颂梨预防到秦晟薛诩到了南地,有可能会与谢湛短兵相接。 秦晟乖乖点头,想到她可能看不到,于是就说道,“我知道了。” 吕颂梨与他两两相对,轻声道,“一定要平安回来呀。” “梨梨放心。” 长安 度支尚书乌春玉近来的日子不好过,但他知道皇帝应该更心烦。 近来,朝廷的几大阵营,都安静了很多,就怕一闹腾,触怒了皇帝。 因为他是度支尚书,皇帝近来已经冲他发了好几次火了。但他也没办法,国库没钱,他又生不出来。 他不敢怪皇帝,只能怪南地州牧郡守那些酒囊饭袋!他们除了伸手问朝廷要钱,还会干什么? 不过即使被骂了,他也不担心自己的乌纱帽,谁让他是皇帝潜邸老臣,身上有从龙之功,又对皇帝忠心耿耿呢?他虽然能力不那么出彩,但管好皇帝的钱袋子还是可以的。 宋墨此时确实很心烦,南地的问题至今悬而未决,他又不能当作不知道。 南地的水灾,被涉及的老百姓太多了。之前有一小股民乱,但很快就被他派兵压下去了。但他知道南地的问题不解决,肯定会酿成更大的动乱的。 而解决南地问题的关键就是钱。 宋墨从来不知道管理一个国家这么费钱。 救治安置受灾老百姓,还有就是给他们发放粮食赈灾,都不是一笔小钱。而且因为南方水灾,注定这一茬粮食要欠收了。今年的税收也难收上来。 想到这些问题,宋墨就觉得头疼。 张献在一旁细声开解他。 就在这时,左安民来了,说有要事回禀,说完一直拿眼睛看向张献。 张献看天看地看脚尖,就是不看他。 “到底何事?”宋墨正心烦呢,左安民说有要事回禀,却一直不说话,搁这吊胃口呢? 左安民心酸,只能不去针对张献,正色道,“皇上,您还记得谢湛吗?” 张献闻言,眼睛微闪。 而宋墨,则是愣了一下。 谢湛?他当然记得。 他当初听信薛怀民之言,设计太子死在北境。本以为神不知鬼不知,却不知,这一切都被先帝洞察。 是谢湛的出现,提醒,以及提点,才让他在先帝的质问下,得以得体应对。才让先帝在对他抱有强烈不满,还是容忍着他登基了。 宋墨最印象深刻的,是谢湛对他说过的那段话。 他说,对于先帝来说,儿子手段狠辣不可怕,他最讨厌的是儿子蠢!继承人要聪明,有魄力,有决断力,其他一切缺点,皆可忽略。 可以说,他这个皇位能到手,有两大功臣,薛怀民和谢湛。没有薛怀民,他没有机会。没有谢湛,他在应对先帝,面对先帝的诘问时,肯定会死扛着不承认的,以先帝驾崩时的疯狂,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薛怀民与谢湛相比,还是谢湛胜之一筹。 若非后来的事,谢湛他现在估计已经是他的肱骨大臣了。 此时左安民提起谢湛是何意? “朕记得谢湛,他和他的家族,好像是流放岭南了?”宋墨沉声道,“左爱卿,你怎么提起他了?” “皇上,是这样的。南地朱涯岛上发现金矿!” 宋墨!!! “果真?”他随即想到什么,“是谢湛发现的吗?” “皇上,请听臣详细说来。” “左爱卿请说。” 于是在左安民口中,说起谢湛与其家族流放到岭南后,谢湛却因其才华被南地六大世家之一的陈家相中,拿他的族亲逼迫他为陈家效命一事。 宋墨并不意外,也不觉得这话有假,毕竟谢湛的能力他是领教过的。 “发现金矿的地方是朱涯岛上最东边的小朱涯岛,这一片地本来是陈家的,陈家家主将其交给谢湛管理。前些日子,南地六大世家之一的朱家嫡子朱丛文却以权势威逼谢湛,以二十万两的价格从他手里将小朱涯岛给买过去了。” “那小朱涯岛本来只价值十万两,谢湛为了逼退对方,开了二十万两的价格,但对方在溢价这么高的条件下,还是买下了小朱涯岛。当时谢湛就觉得不对劲,在交易完之后,便派人偷偷留意起小朱涯岛的动静,然后就发现朱家竟然在偷偷私采金矿!” 啪!宋墨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这些世族阀门,就是不安分!难怪他一个皇帝那么穷,朝廷那么穷,有这样的蛀虫在,他能不穷吗?! “来人,给朕去查!一旦发现朱家私采金矿一事为真,严惩不怠!” 张献在一旁暗暗摇头,啧啧,这个朱家,要被抄家灭族了。皇上缺钱都缺到红了眼了,朱家还犯到皇上手里,他能手软才见鬼了。 “皇上,信中谢湛除了举报朱家私采金矿以外,还说了,他愿为皇上分忧解难,解决南地灾情所致的一切问题。请皇上相信他,并应允他。他愿立军令状。” 张献哟嗬,这口气很大嘛。 宋墨挑眉,谢湛的意思是在不动用刚发现的那个金矿的前提下为他解决南地问题。 毕竟如果要动用小朱涯岛的金矿,谁还解决不了南地的问题呢?谢湛也没必要什么军立状了。 “朕准了。他既立了军令状,要是做不到,他是知道朕的脾气的。”他倒要看看谢湛是怎么解决南地的问题的!如果谢湛真能解决,那他就白赚一金矿,赚了。 左安民明白,谢湛举报有功,皇上暂时揭过了之前他们谢家到了南地之后,依附陈家,不守规矩一事。现在皇上给他一个机会,就看他是不是真能解决南地问题了。解决了,还会有奖赏,解决不了,那就等着好看吧。 第306章 一触即发 南地 陈家接到从长安快马加鞭传回来的消息,说那封信已经递到皇上跟前,钦差一行人已经出长安了。 陈家为数几个知道此事的核心成员,都很兴奋,觉得陈家要立功了。 他们觉得等此事一了,天子肯定会嘉奖他们陈家的。 却不知,他们陈家的功劳已经被谢湛完全窃取了。 这时在家的谢湛,也收到了密信。 因为下雨,他最近都是隔天来一趟陈府了。 但陈府接到了这个消息,并没有派人来知会他一声。 思及此,谢湛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有点冷。 他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地复盘自己的整个计划,发现没有什么疏漏之处,才睁开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可以启动下一步了,这也是全局的另外一个关键之处,所有的铺垫都已经准备就绪。 这一晚,他一直待在书房中,没有回房。 这一晚,在外面厮混的陈谨偶尔惊鸿一瞥,看到一熟人。看着那人一闪而逝的侧脸以及熟悉的身形,他整个一激灵,立即撇下狐朋狗友跟了上去。 等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立即打道回府,敲开自家老爹的书房大门。 翌日,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陈府书房,陈嘉烨和陈嘉煜在里面商量事情。 陈嘉烨关心地问道,“确定是薛广贤?” 陈嘉煜点头,“派人去看过了,应该是他。他住进了普贤寺山脚下那一片给香客准备歇脚的简陋住所。” 陈嘉烨呢喃,“是他会选的地方。应该是他回来了。” 近段时间他们才知道,原来三年前薛广贤能顺利逃脱他们陈家的追杀,是嵇无银在暗中帮助薛广贤,才让他得以顺利离开南地的。 而他近来又得到小道消息,说嵇无银前些日子出了一趟远门,去的地方正是辽东郡。 所以,陈嘉烨猜测,薛广贤很有可能回来了,他应该是想回倮族聚集地看一看的。 “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会会他!” “好。” 陈嘉烨看着陈嘉煜意有所指地道,“多带点人。三年前,他害得陈家损失巨大,咱们这次务必要让他插翅难逃。” “好!” 兄弟俩对视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于是陈家开始大量调集人手,此事由陈大少陈瑜负责。 陈谨一直在留意主院的动静,看到他爹在调集人手,就连忙跑来表示他也要跟着出门! 陈嘉烨没多想就同意了,少年人应该多锻炼多摔打,再者,他和他二叔还在旁边看着呢。 一旁的陈夫人担心极了,“今天一直下着雨呢,不能改天再出去吗?”陈夫人今天心特别慌,她并不想让丈夫出门。 “不能。”说完,陈嘉烨就走了。 三年了,薛广贤第一次出现在南地,估计是借道回俚族聚集地,他不会在南地停留太久的。这次发了他的行踪,不逮住他,下次机会渺茫。 陈夫人看着下人给他撑着伞,他们快步地来到马车边上,登上马车。 没多久,一行十余辆马车开始向前驶去,渐渐地消失在雨中。 雨依旧在下,没有变小的迹象。 陈府调动人手的动静于内部而言很大,但是在雨天,又掩盖了他们的动静,外人不得而知。 唯独谢湛默默地让人留意着陈府的动静,他们一出门,没多久谢湛就收到消息了。 陈嘉烨和陈嘉煜会上当,谢湛是一点也不意外。 首先,陈家和薛广贤之间的恩怨牵扯很深其次是陈家太贪心了。 对于薛广贤,陈家其实是讳莫如深的,很多与之有关的资料,都是封锁着的。 他查阅过往的资料,查到小朱涯岛是薛广贤为陈家撕回来的,当时陈嘉烨其实看上的是另一处肥沃的田产,是薛广贤极力要求他选择了小朱涯岛。 如今在小朱涯岛上发现金矿,陈嘉烨等人难免会多想,薛广贤是不是早就看出来小朱涯岛有金矿,所以当初才会那么坚持要这座小小岛。他是不是有什么能发现金矿的特殊办法? 即使他们不多想,他也会将他们往这个方向上引。 谢湛相信,只要让他们发现薛广贤回了南地,新仇旧怨,加上巨大的利益牵扯,陈嘉烨等人很难不动心。 这时,下人来报,“族长,小夫人使人来问,你这边准备好了吗?” 谢湛脸上的神色有些冷淡,“我这就过去。” 陈宝珠见到谢湛,很是高兴,她挺着未显怀的肚子,仰着笑脸问,“我们可以出门了吗?” 谢湛劝她,“今天下雨,咱们改天再去普贤寺好吗?” “不行!”陈宝珠说完后,发现自己语气太过强硬了,又软和着说道,“咱们不是说好今天去普贤寺的吗?今天的日子好,而且我是去还愿的,哪有改期的?” 何况只是下一点雨而已,就算天上下刀子,她也要去! “你怀有身孕,下雨天容易滑倒。” 陈宝珠是个执拗的人,她犟起来的话,别人越是不让她做的事,她越是要去做。 陈宝珠固执地摇头,“我就想今天去。” 同时,可能因为是怀孕的原因,她的情绪特别敏感。之前赵郁檀怀孕的时候,丈夫还陪她去上香求平安。现在轮到陪她去普贤寺,却推三阻四的。 她心里觉得很委屈,“夫君,就今天去吧?这雨应该不会一直下,可能我们到了之后就停了呢?” 谢湛一脸的无奈,“你想去就去吧。” 陆家 雨中,陆家的下人们按照大小姐陆翡的吩咐备好马车,并且负责看管门房的小厮们迅速卸下侧门门槛,然后将侧门推开。 有下人冒雨站在大门外拦截过往的行人马车,这架势一看就知道陆家有人要出门。 此时陆西华正巧从外面回来,他的随行小厮正想将人喊到一旁,好让他们马车进去。 却被陆西华阻止了,“马车靠边,咱们等一等!” 这个出门的架势,家里除了那几位,就没别人了。他很好奇,谁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大公子,这是大小姐私下用的马车。”大小姐没有用她那辆刻有家族象徽的大马车。 陆西华呸了一声,“这个贱人!”然后他看着渐渐往远处驶去的马车,眼睛微眯,陆翡大雨天的还出门?不会是去私会情郎吧? “跟上!” “好咧!” 近来陆西华对陆翡这个嫡姐简直是恨得牙痒痒。如果说之前他对陆翡这个嫡母所出的嫡长姐只是无视的话,那么,近来这个长姐的所作所为,真的是触犯到他了。 最近她一直在父亲跟前给他上眼药,经常挑他的毛病,害他近来一直都被父亲责怪、责骂。 他有时甚至能感觉到父亲对他的失望,说来说去,都是陆翡这个贱人造成的! “跟上来了吗?”陆翡问。 “大公子跟上来了。” 辽东郡这边晴空万里,秦晟辞别了家人,告别了亲亲媳妇儿,挎上小包袱,怀里塞着个小锦囊,出远门了。 薛诩“备马车。” 秦晟瞧了他一眼,“备什么马车,走水路!”他心中暗道,陪你去一趟南地,谁还慢悠悠地坐马车去啊?! “我不走水路。” 秦晟鄙视他,怕死成这样,也是够了。 “放心吧,就算遇上危险,我也不会让你翘辫子的。” 薛诩怀疑地看着他,虽然他一向运气好,但是旱鸭子落水,都应该只有一个下场吧?他运气好,只能让他死相好看点? 这时,他们正好经过一个吃水极深的湖。 “等着。” 秦晟左右瞅了瞅,发现一大早的周边没几个人,他二话不说,直接把衣服一脱,人一跃起,直接往水里一扎。 薛诩…… 没多久,秦晟从水底冒出来了,手里竟然还抓着一只乌龟! 薛诩!!! “你什么时候学会泅水的?这厮先前不是旱鸭子吗?”嫉妒,他也曾学过泅水,可惜学不会。 秦晟傲然地道,“这有何难?”这泅水是他在房县和安市剿匪的间隙学的。 薛诩看着他手中已经缩成一团的乌龟,连龟都被他抓到了,他到底潜了多深? “行,这回就听你的,走水路!” 这龟好啊,寓意好,龟通归,同时龟又意寓长寿,妥了。 第307章 男女搭配 吕颂梨送走了秦晟和薛诩,就准备返回郡守府,开启新一轮繁忙的公务。 秦晟和薛诩他们现在人先南下,他们用来交易的货也要赶紧送出才行。 如今辽东郡沿海五县——房县、安市、平郭、沓氐、番汗,除了番汗,其余四县境内匪寇势力皆已被拔除,尽归辽东郡掌管。 安市四县是辽东郡重要的港口城市,如今在沓氐县、安市,他们都派了重兵把守。 嵇无银的第二批粮食,已顺利抵达辽东郡,目前运载粮食的大船正停靠在安市港口,他们的人正在卸货。而嵇无银指明要的药丸子也已经送达安市港口,准备装船南下。 受南地的影响,各地粮价都居高不下。 所以对于粮食,吕颂梨来者不拒。而嵇无银也是一个相当识趣的大商人。 如今的辽东郡,已经有了接近十五万石存粮,这些粮食全部存入了他们新修建的几个秘密的粮仓,由辽东商会代为看管,辽东郡郡守府直接掌管。 嵇无银前前后后运来了二十万石粮食,如今已经消耗掉了五万石。这五万石粮食,在平抑粮价方面,起到了很积极的作用。 剿匪期间,无论侯城的军队开往哪个县,当地的老百姓都非常配合。因为他们知道,只有清除了匪寇,他们才有机会买到平价粮,才有机会提前服徭役。 如老百姓们所料,之前秦晟剿匪时,每清完一个县,那个县的辽东商会粮油店就会开门,售卖平价粮食。 而当地的老百姓见此,也非常地配合剿匪行动。良性循环下,秦晟带领的军队才能势如破竹,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连拔九个山寨匪寇窝。 可以说,当时的辽东商会几乎是跟在秦晟屁股后面行动的。他打到哪,辽东商会的粮油店就铺设到哪,积极地支持他的剿匪事业。 当时周达等人还打趣秦六爷,说六夫人在全力地支持他。 秦晟闻言,耳尖都红了,心里甜滋滋的。 吕颂梨在门口,遇到打着哈欠出门的吕明志。 吕颂梨指了指他眼底的淤青,“昨天就想问你了,最近很累吗?” 吕明志闻言,哀怨地看着她,“二姐,不止我,夫子他们也一样,我们是真的累啊。那个活字印刷就是一折磨人的大武器。” 吕明志提起这个,一脸的心有余悸。 “怎么说?” “你最近不是让我们努力点,把你送过去的二十本书都给印个两三百册吗?” 吕颂梨点头,确实有这事没错。 “为了完成你的要求,这段时间,我那院子可以说得上是人歇机不歇。我们几个可是累惨了,找字找得头晕脑胀。” “幸亏江一舟有过目不忘之能,肩负了一半的工作量。不然你现在见到的弟弟肯定更加憔悴不堪了。”但对于他们而言,看着一本本线装书成型,堆在一旁,又是满满的成就感。真是痛苦又快乐。 找字?吕颂梨突然想起来,这时还没拼音部首等可以将汉字分类的办法,部首法可能有了。但总的来说,他们找字的时候,真的是全凭记忆啊。 “你是不是要去北区四进院?走,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 “你也过去啊?哦,好。” 吕颂梨到了那边之后,将拼音法教给詹夫子等人。 他们都是饱学之士,虽然说学以致用的方向有些偏,但总的来说,在这个时代,他们已经算是受过高等教育人才了。 故而对吕颂梨所教之拼音,理解接受起来非常快,并且很快就能学以致用。 学会之后,他们将所刻的字进行两次分类,第一次分类是根据拼音来分类,第一次分类之后,再根据部首进行一次细分。 这样一来,他们在排版的时候,找字的速度就非常快了。 吕颂梨见问题解决了,就走了,她是真的忙。 要不是担心找字的活累坏了他们这些科研人员,她也不会专程过来一趟。而且让他们干找字的活,也太大材小用了,他们全耽搁在这里,不好。 “明志,还是你二姐有办法。”韦文骞松了口气。 周丛光也跟着说道,“早知道咱二姐有办法,我们早点和她说了,也不用被多折磨几天。”那他就能早点去摆弄他心爱的玩意儿了。 吕明志白了他一眼,“是谁说,让我二姐少点过来的?” 周丛光……好像是他说的?嘶,这打脸真疼! 江一舟在一旁没说话,他心里想,总算解脱了。 “夫子,你怎么不说话?” 詹夫子自吕颂梨走后,便一直若有所思。 几个弟子只以为这拼音法,是吕颂梨为了让他们减少找字的麻烦想出来的便捷方法。 但他毕竟是个夫子,虽然教出来的学生和他一样一个个不务正业。可作为夫子,基本的素养和敏锐的眼光他是具备的,他觉得这个拼音如果用于孩童启蒙的话,比现在全靠死记硬背地认字,更容易让初学者学会识字。 詹夫子这么一解释,吕明志等人也觉得好像是这样没错。但这些人志不在教书育人,听过就算了。反倒是詹夫子,决定给书院的老友去一封信。 南地,普贤寺山脚下 普贤寺在山脚下的这一片地,修建了一条主街,主街两侧修建了给香客准备歇脚的简陋住所。而且因为这里算是普贤寺的产业,所以这些房子外面是围着一圈围墙的。街头街尾各开了一个大门,天亮打开,天黑关闭。 这时,陈府的马车已经驶入主街了。 陈嘉烨挑开帘子,问外面一个穿着蓑衣的男子,“是这里吗?” “对!小的从昨晚就一直守在这了,对方一直没出来过。” 陈嘉烨一个眼神,大儿子陈瑜心领神会,他打了一个手势,陈府的马车一字排开,他们带来的人,便散落在这一片歇脚地的各处,特别是几个正经的非正经的出口。 陈嘉烨和陈嘉煜刚来到据说是薛广贤居住的那一间屋子前,就被人拦住了,“站住!” “敢问里面住着的可是薛广贤薛先生?” “无可奉告!” “我们是薛先生在南地的故友,还请通报一下。” 对方态度依旧强硬,但好歹透露了一点,“先生正在午睡,有什么事,等他睡醒再说。” “你们先生还有多久才醒?” “小半个时辰吧。” 陈嘉烨和陈嘉煜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此时因为下雨,两人的衣袍都有些被打湿了,鞋子湿了,甚至头发不免也沾上了雨珠…… “大哥,不到半个时辰,咱们不如在旁边的屋子整理一下仪容?” “也好。” 兄弟二人进了旁边的空房。 第308章 生死由命 相较于陈家十辆繁冗的出行,谢湛和陈宝珠二人只安排了两辆马车出行,可谓轻车从简。 可以说,陈嘉烨一行人刚到普贤寺山脚下没多久,谢湛陈宝珠他们也到了。 “宝珠,雨太大了,咱们先在山下歇个脚,等雨稍微小一点再上去吧。”谢湛建议。 陈宝珠看了一下雨势,知道这个时候确实不好上山,便点了点头。 陈瑜和陈谨负责警戒,在这里看到谢湛和陈宝珠,吃了一惊。 “你们怎么来了?”陈谨看向谢湛的目光有怀疑。 谢湛还没说话,陈宝珠当下就呛起人来了,“你这什么眼神?我们不能来这里吗?我还没问你们呢,你和大哥出现在这里,要干什么勾当?” 陈谨被陈宝珠的话呛得脸都胀红了。 “宝珠!”谢湛不等同地喊了她一声,陈宝珠闭嘴后,他才转向陈家兄弟,“宝珠想来普贤寺烧香还愿,我就陪她来,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大哥和小弟。” 陈瑜示意陈谨不要乱说话,沉声道,“我们在此有要事,回去再与你细说。” 谢湛点了点头。 陈宝珠则有些不满。 谢湛看了看,指着最外面的一间屋子道,“大哥,我和宝珠去最外面那间屋子吧,让她把衣服鞋子换一换,等雨停了,我们就上山。如果你这边有什么事,也可以吩咐我。” 陈瑜点头,“行,你们先去把身上被打湿的衣服换下吧。” “大哥,要不要把谢湛和宝珠也到了这里的消息和咱爹说一声?”陈谨问。 陈瑜想了想,摇头,“还是别了吧。”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拿下薛先生。宝珠要来普贤寺还愿的事,他之前隐约听妻子提到过一两嘴,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冒雨前来而已。 “不过派人看着点他们。” …… 陈海和陈城是陈氏一族的族人,这会两人正守着一处出口。 就在这时,有两道人影朝他们这边走来,因为大雨,加上对方披着蓑衣,看不清人。 “谁?”陈海和陈城喝道。 “自己人!” 走近了,陈海和陈城才发现是杨杰、胡军两位同伴提着一个盖着油布的篮子走来。 当下两人放松了警惕,“是你们啊。” 杨杰回道,“当然是我们,不然你以为这么大的雨,谁想出来。” 胡军也跟着道,“想不到你们还挺负责的啊。” “嗨,没办法,大家都一样。对了,你们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篮子里的东西是我俩的,你们就别惦记了。大公子让我们来接替你俩的,你们先去换身干爽的衣服,吃口招呼的不好吗?这里我们来守就行。” “行,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陈海和陈城一边往回走,一边聊天。 陈海“陈城,杨杰胡军他们有一起来吗?” 陈城“今天出来的人太多了,记不清了。但我应该有吧?不然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砰!说着话的两人没注意身后,被人从背后袭击,人立即倒下了。紧接着,被拖至边上的隐秘处藏了起来。 …… 谢湛和陈宝珠刚进屋没多久,又有马车驶入主街。 两人在屋里都听到动静了,陈宝珠纳闷,怎么还有人来?她以为这种雨天,像她这么执着来上香的人已经很少了。 “我出去看看。” 谢湛出去后,好一会没进来。 陈宝珠在里面换掉被雨水打湿的衣服鞋子,还有湿掉的发尾也要擦干。但她留意到丈夫就在外面,似乎和谁在交谈,但因为雨声的干扰,她听得不太真切。 屋外,给陆西华赶车的马夫,一直不远不近地尾随着大小姐陆翡的马车,当他看到大小姐的马车停下时,也跟着停了下来。 陆西华眯着眼,隔着一帘帘的雨幕,看着在屋檐下交谈甚欢的一对男女,他认出了男子的身份正是陈家的女婿谢湛。 陆西华的视力很好,隔着老远,他都能看到陆翡笑颜如花的娇俏模样。 陆西华暗暗地道,这贱人竟然恋上有妇之夫?大雨天的出来私会? 而陆西华臆想中打情骂俏的两人,却是这样的 “陆西华还跟在后面吗?”陆翡紧张地问。 谢湛“没有,他没有跟上,但是他应该能看到我们这边。” “他会动手吗?” “会的。”谢湛接着说道,“来,雨大,我送你到旁边的屋子去。” 从陆西华的角度,看到谢湛和陆翡共撑着一把伞,渐渐左移,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们显然是进屋了。 马夫问,“大公子,咱们还跟上去吗?” 陆西华两眼放光,“跟上去,抓住这对厮混的狗男女!”捉奸!必须捉奸!他要让她在阿爹面前丢尽脸面,看她以后还怎么有脸来挑他的毛病? 心腹小厮劝阻他,“等等,大公子,俗话说,抓贼拿赃,捉奸拿双。再说现在这个天色还早,他们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咱们现在冲进去只会打草惊蛇,不如这里先派人守着,然后您先回家将老爷请来。” “这样一来,最后不管大小姐没有与那谢湛苟且,只要揭发她与有妇之夫的私情,老爷必然震怒。” 陆西华想了想,觉得心腹小厮说的有道理。只是要如何保证他回去请人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不会离开呢? 他这个烦恼很快就被心腹小厮解决了。 “大公子,普贤寺山脚下这条街奴才知道,它在街头和街尾都有大门的,我们只要将门给锁上,再来捉奸不就行了吗?” 陆西华算了一下,这里离陆府也不是很远,来回半个多时辰,顶多一时辰,足够了。而且这段时间里他们也不一定会发现外面被上了锁。 “就这么办!” 于是陆西华拿出锁马车的铁锁。 锁主街街头大门的时候,很顺利。 当他锁主街街尾大门的时候,在他完全落锁后,被人发现了。 对方大喝,“你在干什么?!” “陆西华,是你?!” 主街中段 陈嘉烨和陈嘉煜兄弟二人抱上干净的衣服和鞋履,又将头发擦干,喝了一盏热茶之后,来到隔壁的门口。 “薛先生,我是陈嘉烨,多年不见,还请出来一叙。” 陈嘉烨等人没注意,正是主街中段,他们视线盲区,随着街尾大喝声响起,一股狼烟徐徐升起,另外还有一方红布迎风招展。 街尾那边的动静,引起了陈嘉烨等人的注意,“发生什么事了?” 轰隆隆——轰隆隆—— 一阵轰鸣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顿时大惊失色。 “不好,是山洪!快跑!” 说话的人声音颤抖,神色惊惧。 谢湛反应最迅速,他在第一时间拖着陈宝珠朝屋后的山上奔去,同时冲陆翡喊道,“快跑!” 陆翡闷头跟上。 谢湛从杨杰胡军守着的出口离开,这处离他们最近,也是除了主街两道大门外最宽敞的出口了。他的人出来后,像是不经意间触动了什么,边上一截木头滚动而下,直接将出口给完全堵住了。 不远处的山上,一队人马退到了山洪波及不到的安全处。 谢桅靠在一棵松树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山脚下被山洪肆虐冲刷的地面,这都是他带人劳动了几天的成果呢。 亲兵问谢桅,“少将军,我们要下去救人吗?”族长还在下面,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躲过这一劫。 谢桅伸了伸懒腰,“不去。” 谢湛让他办的事他办了,他可没让自己再去救他。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谢湛要是死了,再说。 第309章 扑街仔 一场山洪,夺走了陈家家主及二十多名核心成员的性命。 陆西华看到山洪时,反应不慢,他夺马而逃,算是侥幸逃离了虎口。 陈宝珠动了胎气。谢湛为了救陈宝珠,被石头砸伤,如今昏迷不醒。 陆翡幸运一点,全须全尾地活着,就是人有些狼狈。但活着就好,其他的,不奢求了。 陈府挂起了白帆,府内哭声震天。整片族地,挂白无数。 陈氏的祠堂里,一具具棺椁摆放在那里,哭声伴随着哀乐,让人闻者伤心。 陈嘉烨这次出去,一共带走了十辆马车的人,事后统计,不包括马车车夫,他一共带去了二十四名族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陈氏一族的核心精英,如今陈家家主及核心成员几乎全军覆没,存活者,十不存一。 这一切的一切,不止是天灾,也是人祸,如果不是陆西华将普贤寺山脚下那条主街街头和街尾的大门都锁了,他们陈家能逃出更多的人的。 陈氏族人之所以能那么迅速地知道这些内情,都是从陈宝珠口中得知的。 陈宝珠虽然动了胎气需要卧床静养,但她是清醒着的。 在陆宝珠的叙述中,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当时他们都在屋里暂作休息,后来听到一声大喝,他们就从屋子里出来了,正好看到陆西华将主街的前门和后门都锁上了。 就在这时,山洪爆发…… 幸亏谢湛反应迅速,带着他们往山上跑,才让他们险险地捡回一条命。 其他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的话,有人佐证。一起去的人中,有一个马夫和族中少年被救回来了。他们从旁证实了,当时确实发现陆西华将主街前后门都锁了。 陈氏族人中有在山洪中罹难的亲人,听到这些,心如刀绞。 那样的险境下,陆西华这狗东西还将两道门都锁上了,前有山洪来袭,后有逃生之门被堵,简直插翅难飞啊。 “陆家,我陈家与你势不两立!” 陈家阴谋论了。 陈家直接告官,陈夫人亲自去击的鼓,她声泪俱下地痛斥陆西华是杀人犯,刽子手,害死了她的丈夫、两个儿子、二三十个族人。请求郡守大人为他们陈家主持公道。 陆家主院 “……爹,整个事情就是这样的,陈家估计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陆家做好准备吧。”陆翡平静又疲惫地说道。 她一回来就来找她爹了,甚至连身上的脏衣服湿衣服都来不及换。 陆源听完嫡长女的叙述,整个人都反应不过来了,他陆源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蠢儿子?! 逃出生天的陆西华惊惧交加,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就躺下了。 等他醒来,得知陈家死人了。原来当时他没看错,陈家家主陈嘉烨也在普贤寺山脚下,他还带去了二三十人,无一人生还。 陆西华瑟缩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闯下如此大祸。 还有他的心腹小厮,也在那场山洪中失踪了,不知是死是活。 这不能怪他,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这事说来说去,都怪陆翡!要不是她和谢湛私会,他又岂会做出锁门这样的事来? 对了,陆翡呢?她是不是也死在山洪里了? “大少爷,老爷有请!” 番禺码头 薛诩人在南地,刚下大船。 他身后跟着秦晟及他的两个亲兵。 此时秦晟的形象是做过调整的,原先绾起的头发披散下来,身上的长袖衣袍,也换成一身灰扑扑的短打,一副江湖浪子的打扮。 他原就长得好,这么一打扮,倒让本就很盛的容貌略减一二分。 下船之后,他们一行人直接买了一辆马车,直奔嵇家。 嵇无银见到他,大感意外,“你真的回南地了?” 薛诩“是啊,刚到。” “陈家昨天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路上听说了。” 嵇无银语气唏嘘,“陈嘉烨陈嘉煜都死了,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十几个族中精英,都死了,真是惨啊。这下,他们陈家真的是伤了元气了。” 薛诩点头,“嗯,他们这是被人一锅端了,确实蛮惨的。其实他们岂止是伤了元气而已,等着吧,陈家距离覆灭不远了。即使不覆灭,也会变得名存实亡。” 嵇无银心中一跳,“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谢湛算计的?” 其实昨天陈家一出事,他也有这方面的怀疑。但他又觉得,谢湛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连山洪都能算计吧? 嵇无银又道,“你会不会想多了,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吧?” 薛诩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真的是巧合吗?要知道出事的,都是秦六夫人预测会最先乱起来的陆陈朱三家中的两家哦。” 薛诩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就是有心人的算计了。 要知道,陈家和陆家要乱起来了,朱家之祸近在咫尺。这完全符合他们之前的推测。 “而且谢湛的昏迷真的是昏迷吗?”薛诩如此问道。 发生了这样的事,陈家和陆家肯定会斗起来的。根本不需要他再煽风点火了。他现在昏迷着,比清醒时效果还好。 嵇无银“谢湛是个疯子!他就不怕自己也死在了山洪里?” 薛诩评价,“我只能说,谢湛是个狠人。” 嵇无银点头,谢湛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能狠得下手。这人谦谦君子的皮囊下,完全是一副心狠手辣的心肠。 嵇无银看着慢斯条理地喝着茶的老家伙,不怀好意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陈嘉烨和陈嘉煜会带着那么多陈家的嫡系核心成员前往普贤寺山脚下呢?” 薛诩喝茶的动作一顿,“和我有关?” 嵇无银幸灾乐祸地道,“是啊,陈家就是为了前去围堵你,才遭此横祸。” 在他来之前,嵇无银还暗中派人查了一下,到底是不是薛诩真的回来南地了,现在看来,显然陈家围堵的那个薛广贤是假的。 薛诩…… 薛诩磨了磨牙,这锅它又黑又重!谢湛,你个扑街仔冚家铲。 “陈家的事先放一边,你帮我约一下朱昌年,越快越好。” 谢湛的计划推动在这,想必朝廷的人快到南地了。他们也得抓紧了,不然来不及了。 嵇无银眼皮一跳,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真要掺和进来?” 薛诩笑,“是啊。” 他们人都到了南地了,后续的物资会陆续运到,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再说了,谢湛不是硬将他拽入局中吗?那他们就进入战场呗。他要找谢湛收些名誉损失费! 第310章 我等你 陆西华一来到主院,就见他爹陆源严肃着一张脸坐在主位,陆翡则在边上站着。 看见陆翡,他火气直冒。 还不待他发火,他爹就质问他,“你今天去了普贤寺山脚下的香客街?” 陆西华瑟缩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砰! 陆源见状,气得拍了一下桌子,“还不老实交待?!” 陆翡在一旁冷笑,真不知道该说陆西华蠢呢还是蠢呢,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耍小聪明。 这时,陆西华出门前搬的救兵来了。 继室陆夫人一踏进屋子,就细声细语地说道,“老爷,你消消气,孩子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好好和他说,他会改的。”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把孩子惯的!无法无天了!”陆源呵斥了继室之后,看向陆西华,“还不赶紧把事情一一说来?!” 陆西华没办法了,只好老实交待了他是怎么发现嫡长姐出门,怎么尾随,怎么发现她和有妇之夫的谢湛有染,怎么捉奸的。 陆源“于是你就将香客街前后门都锁上了?” 这样的事,搁在平时,被人知道后,顶多被耻笑一番,但现在,却造成陈家那么多人死亡,要命了。 其实陈家人遇到山洪,即使没有陆西华锁门的意外,也是九死一生的事。 但陆西华目前横插了一杠子,直接将责任揽到了身上,愚蠢啊愚蠢! “爹,这事不怪我,都怪陆翡,若非她不检点,雨天私会有妇之夫,我也不会想着捉奸就去锁上那两道门。” 陆西华心中是又惊又怕的,他哪里知道捉奸而已,会闯下这么大的祸嘛?! 陆翡也不是吃素的,之前就和他们母子撕破脸了,这会也毫不犹豫地反击,“你自己闯了祸,就想祸水东移?我没做过的事,我不承认!” “你没做过?看你在香火街和谢湛巧笑倩兮的样子,恐怕不止私会一回了吧?”陆西华只能拼命地往陆翡身上泼脏水。 陆源若有所思。 继室陆夫人连忙说道,“老爷,这事你一定要查清楚啊,咱们不能冤枉了无辜啊。” 陆源想了一下,决定道,“来人,带大小姐下去检查一二。” “爹?你不相信女儿?”陆翡一脸屈辱和伤心。 陆源挥手,陆翡被请了下去。 没多久,验身的老仆妇就来道,“回老爷夫人,大小姐仍旧是清白之身。” 陆源闻言,又瞪了陆西华一眼。 陆西华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继室陆夫人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手绢。 这时,门房来人了,“老爷,不好了,郡守府派人来陆府拿人了。” 陆西华惊道,“爹,救我啊!” 继室陆夫人“老爷,你救救西华,救救咱们的儿子啊。” 啪,陆源一手拍在桌子上,“都给我冷静一点!” 没多久,陆西华被官府的人押走了。 陆源紧跟着去了府衙。 然后,这件案子,因事关南地两大世家,郡守大人却迟迟没有决断。 陈家死了那么多人,即使有陆西华给他们陪命,也难消陈家心头之恨。更别提陆源陆家主,还护着陆西华,这就让陈家更生气了。 陈夫人召集陈家族老们开大会。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府衙那边不帮他们陈家讨回一个公道,那他们陈家就自己讨! 陈家这事太大了,又牵扯到了陆家。南地其余四大世家都在密切地留意着两家事态发展。 朱昌年身为朱家的家主,也一样。 当他收到嵇无银的邀请时,他还很意外。 他和嵇无银都不是那等无聊之人,嵇无银这个时候邀请他,可能真的有事,朱昌年决定赴约。 朱昌年在嵇府见到薛广贤时,非常吃惊,“薛广贤,真的是你?原来陈家真的是为了找你才遇到山洪全军覆没的?” 思及谢湛利用他引陈嘉烨等人出门一事,薛诩心中冷笑,面上却解释道,“我今天刚回到南地,未曾到过普贤寺山脚下的香客街。我是乘船回来的,漕帮那边可以做证。”要不是一会还得取信于他,他才不解释呢。 朱昌年有点不信,“真的不是你吗?陈嘉烨应该不会弄错才对。” 薛诩却没有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而是另说道,“朱家主真是让我佩服,都到了这时候了,还有心思看戏。”很明显,陈家和陆家肯定会斗起来的,朱昌年想捡便宜呗。其实也不止他,朱家、顾家、刘张两家,哪一家不是在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的,都抱着同样的心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朱昌年拧眉,直觉他话中有话。 薛诩笑笑说道,“我说你们朱家都大祸临头了犹不自知。” 朱昌年闻言,又惊又怒,“你不要胡说八道!” 薛诩“你回去查一查你那好儿子朱丛文干了什么,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了。” 他这么一说,具体到了个人身上,朱昌年心里倒是动摇了。那小子干什么了? 一旁的嵇无银也跟着说道,“朱家主,你真要注意一下朱小公子的动向。” “怎么?” “他前几天在我这里拆借了二十万两银子。” “什么,二十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银子,你说借就借了?嵇大秀,你这样就不地道了啊。你好歹让人来和我说一声啊。” 嵇无银却说道,“我嵇氏钱庄是开门做生意的。令公子有抵押物,我岂能把生意往外推?至于不与你说一声,是令公子要求的,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我岂能无视他一片孝心?” 朱昌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拿什么来抵押了?” 嵇无银也不瞒他,“粮食!” 朱昌年捂着胸口靠坐在椅子上,二十万两的粮食!那就是两个粮仓,他朱家三分之一的粮食没了! 现在的粮价一直在往上滚,他知道这二十万两的粮食,最终能往上翻多少吗他?!这个败家子! 不对,单任朱丛文一个人,是拿不到两仓粮的使用权的,在没惊动他的前提下,一定是他二叔帮他了! “嵇无银,什么时候能赎回那些粮食?”朱昌年问,只要不超期限,那粮食还是他们朱家的。 “朱家主,你先别忙着心痛那些粮食了。你可知道朱公子拿着拆借来的二十万两干嘛去了?”薛诩也不吊他胃口,直接揭开答案,“朱公子用二十万两,和谢湛交易,买下了陈家的小朱涯岛。” 朱昌年说,“陈家的小朱涯岛哪值那么多钱?!十万两就够了!” “一个小朱涯岛当然不值二十万两,如果岛上有金矿呢?”薛诩轻飘飘地道。 朱昌年一惊,“金矿?” 嵇无银同样吃惊,“金矿!” 朱昌年摇头,“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如果儿子真的私采了金矿,那…… 朱家完了!嵇无银同情地看向朱昌年。 “这事是真是假,朱家主可以回去查证一二。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时间很紧急,朝廷钦差早已从长安出发,随时有可能抵达南地。你有什么打算,需要尽快决断。我在嵇府等你。” “另外,朱家有可能被人监视了,你查证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对方察觉。” 在薛诩说话时,朱昌年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最后,朱昌年露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谢谢薛先生提醒了,我先回去了。” 他现在只希望薛广贤说的不是真的,那两仓粮食,没了就没了。 朱昌年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薛诩扶了他一把,“你要冷静,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朱昌年胡乱地点了点头,等行至大门时,才勉强恢复得像平常那样。 “啊,谢湛连我嵇家也算计进去了?”嵇无银知道小朱涯岛有金矿时,才反应过来。 “嗯啊。” 他理了理整件事,朱丛文找嵇氏钱庄拆借二十万两。如果当时他不在,大儿子会将这二十万两无抵押借给他。 接下来,朱家如果因金矿被抄家灭族。 他们因为没要抵押物,那嵇氏钱庄拆借给朱丛文的二十万两就直接打了水漂。这笔银子最终肯定不是进了皇帝的腰包就是进了谢湛的腰包。 而他们嵇氏钱庄无抵押物可借出二十万两一事,还有可能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而且随着南地一乱,他们嵇家要是不知道这是谢湛设的局的话,因着那二十万两的损失,肯定会忍不住加入战局中的。 如此一来,南地的所有大势力都卷入其中了。 娘耶,谢湛真是好算计! 第311章 朱家托孤 “南地的天要乱了。”嵇无银呢喃了一句。 薛诩没有说话。 谢湛的局已成,单看陈家和陆家都斗成什么样子了!陈家像是一条疯了的狗,逮着陆家就是一顿咬。但陆家也不是软柿子,自然会还击。 另外四大世家并嵇家仍在观望,按兵不动。 “你说要是此时如果将谢湛的阴谋告诉各大世家家主,会怎么样?” 薛诩疑惑,“你要去告诉陈嘉烨?” 嵇无银一噎,没好气地道,“你能不能说点好的了?”陈嘉烨都死了,他怎么告诉?他这是盼着他去死啊。 嵇无银解释,“我的意思是,告诉剩下的几位家主,比如顾家刘家张家。”朱家已经没必要了。 “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薛诩觉得没那个必要。 就拿陈家来说,谢湛固然可恶,但陈家也不无辜,陈家自己引狼入室,遭遇反噬,怪不得别人。 还有,当初这六大世家的形成,是不是踩着鲜血成就的,谁知道呢?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最重要的是,谢湛设局,将朱家私掘金矿一事捅到皇帝跟前。皇帝的目光此时肯定落在南地的。 他们此行只想顺势而为,非逆势而动,不愿意引起对方的注意,进而暴露自己。 再说了,他们和六大世家没什么交情。不愿意冒风险,不是正常的吗? “还是你觉得告诉他们,南地就不会乱了?那你就想错了,即使现在把真相告诉他们,南地还是会乱。” 人心是很幽暗的,归根到底,还是利益动人心。 “我只是不爽谢湛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 “不是所有人。”薛诩强调。 嵇无银“行行行,不是所有人。” 薛诩这才点了点头,“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的。” 破而后立,让谢氏一族崛起,是谢湛的目的。 这个乱局到了最后,局势会变得明朗,被算计的家族,应该看明白了谁是罪魁祸首。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还看不清谁是幕后主使的,那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也是他们活该的。 “但是在此之前,你不要乱来,坏了秦六夫人的事。” 六少夫人她将自己的夫君都送来南地,可不是让他们来大发善心的。 他们来此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来摸鱼的,就是来摘桃子的。默默地等着捡死鱼,然后安全撤离,深藏功与名。 与此同时,朱昌年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弟弟朱昌宁家。 在朱昌宁那里,他得知在朱昌宁的帮助下,儿子朱丛文确实拿了两仓粮食做抵押,从嵇氏钱庄拆借了二十万两,说要去做一笔稳赚不赔的大买卖。 朱昌年整个失了魂。 朱昌年这模样把朱昌宁吓了一跳,“大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我。” “这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侄儿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他中了人家的计谋啦。” “什么?” “小朱涯岛有金矿,是人家故意卖给他的,那小兔崽子现在应该在挖金矿了。”朱昌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朱家完了。” 朱昌宁倒吸一口凉气,思及侄儿还送了一批擅挖掘的人过去,他脸色一变。 “大哥,这事是谁告诉你的,会不会搞错了?” “这是薛广贤告诉我的。” “能确定是真的吗?不然我们让人去把丛文叫回来,问清楚?” “让人去小朱涯岛查证可以,但我们也不能浪费时间,静静地等待结果。这时我们不该心存侥幸之心。”朱昌年深深地看着他,说道,“要知道赌输了,就是全族覆灭的大事。”咱们这位新帝,可是有过前科的。 朱昌宁的心抖了抖,咬牙说道,“大哥,咱们主动把金矿上交,那二十万两就当打了水漂!” 朱昌年摇头,“来不及啦。薛广贤说日前钦差已经从长安出发了。” 对皇上来说,他们这些世家,就如同养肥待宰的猪,如今抓住了他们的把柄,能搂草打兔子断断没有放过的道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再说了,人家设了这么一个局,是不会让他们朱家轻易走脱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 “做好最坏的准备吧。”如果他是皇帝,在搂草打兔子之后,肯定会想着斩草除根的。 朱昌宁明白,最坏的准备就是抄家灭族。 “大哥,何至于此啊?”朱昌宁眼泪都出来了,没有人不怕死。更何况他们朱家没有做错什么,莫名其妙就遭遇这灭族之祸! 做最坏的打算,那必然是要为朱家留下一丝血脉了。 “大哥,幕后之人是谁?陈家陈嘉烨?”小朱涯岛本就是陈家的地盘,他们清楚里面有金矿实属正常。 但陈嘉烨死了啊,他们这仇找谁报去? “我当时太震惊了,没有问。但薛诩既然说你侄子被人算计了。由此推断,陈嘉烨即使不是主使,也一定是知情的,陈家也不无辜。” “大哥,小朱涯岛既是陈家卖给我们的,我们就不能将陈家拉下水吗?”他们举报朱家私掘金矿,他们为什么不能反指是他们朱家先动的手?皇上会介意多杀一头猪吗? 朱昌年沉思,是啊,为什么不行呢?他们朱家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他交待道,“好了,咱们分开行动吧。你去挑选一些朱家子嗣,我让人送走,如此我们朱家血脉不至于断绝。” 说是挑选,其实可挑选的余地不多。那些上了族谱的,基本都没跑了。 “没上族谱的,特别是鲜为人知的私生子,能送就送出去吧。” 朱昌年红着眼,一个劲地点头。 “就这样吧,这事交给你,这些人今晚都要连夜送走,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 “大哥,你是去见薛广贤吗?” “嗯。” 朱昌宁犹豫地道,“薛广贤这次特意告知咱们这事,是不是有所图?” “我知道他有所图。还是你想咱们朱氏一族偌大的资产便宜了幕后主使,便宜了那位?” “不想。” 第312章 回报丰厚 朱昌年去而复返,薛诩一点也不意外。 再次折返,朱昌年双目有神,气势凛然,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他一坐下,就直接问道,“薛先生,幕后主使是谁?” “谢湛。” “是他?竟然是他!”朱昌年很意外,他以为是陈嘉烨的,“可我朱家与他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的,他为何要算计我朱家?”难道是受陈嘉烨指使的? “总的就一句话,你们挡着他的道了。” 朱昌年疑惑,他们?也就是说了除了朱家之外,还有人挡了他的道。 “挡什么道?”虽然话问出口了,但朱昌年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南地就像一块肥沃的土地,六大世家各占了其中一片,并种上了果树。六大世家就像是守林人,守着自家的果林。” “六大世家加起来,再加上一个嵇家,起码占据了南地这片土地的十之八九,剩余的地方才是小商贾小富农生存之地。在这样的背景下,谢湛想带领着谢氏一族想崛起,想在南地占有一席之地,他能怎么办?” “谢湛只能用计,引发守林人的混战,最好能弄死几个守林人,然后自家再去抢地盘,当上守林人。” 和他刚才想的一样!朱昌年又问,“陈嘉烨等人的身死,也是他设计的?” 薛诩笑而不语。 朱昌年懂了,“这谢湛厉害啊厉害。”他们朱家输的不冤。 “薛广贤,你现在的主子是谁?”朱昌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目的是又什么?” 谢湛利用陈家,设下这么一个局,很厉害。但薛广贤背后之人,却能早早看穿这一切,对方比谢湛还厉害。 “这个,无可奉告。目的嘛,自然是攫取利益了。” 朱昌年并不如陈家一样很了解薛诩的现状,他甚至连薛诩目前在辽东郡任职都不不知道。他只当薛诩是消失三年了才出现的薛广贤。 听到薛诩无可奉告这四个字,朱昌年点了点头,心中挺遗憾的。这样一个厉害人物,他怕是无缘得见了。 “明人不说暗话,我有些朱家的子嗣血脉想托付给你。” 朱昌年暗忖,当得知朱家被人一算到底时,他的预感没错,所有的亲朋故交,都不是适合托孤的人选。南地一乱,他们势必也会被卷入其中。 “大概有多少人?”薛诩问。 “十来人吧?”朱昌年不怎么确定地道。 “这人选朱家主你那边需要严格筛选,不要将不合适的人塞过来,生死关头,私心不宜过重。”薛诩提醒。 朱昌年点了点头。他信任弟弟朱昌宁,本不欲再查一遍的。如今听了薛诩的话,觉得人选他还是复查一下吧。不能有侥幸心理,身份不合适的,划掉。太蠢的,也要划掉!省得连累剩下的人。 薛诩笑着道,“朱家主,你应该知道,我们要护住你们朱家这些血脉且将他们抚养成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朱昌年哼了一声,“我朱家的人我朱家养,不需要你们来养!还有,既然我们朱家麻烦到你们,自然也有重酬!” 他知道,薛广贤盯上他们朱家,无非是看上了他们朱家的粮食罢了。他们朱家别的不多,粮食最多。 “我将暗地里的两大仓粮食给你,那两大仓粮食都是顶级的粮食。条件只有一个,尽可能地将他们养大成人,如果可以的话,他们长大之后,给他们一笔能安身立命的银子。”说到后来,朱昌年的声音变得很低沉。 朱昌年很清楚,他们朱家既然已经被盯上,明面上的财物是不能动的。动用明面上的财物来托孤,就没有意义了。 薛诩听完,心中快速地换算着。 约定俗成,一仓粮食是五万石,一大仓粮食是十万石,两大仓粮食就是二十万石! 非灾年这两大仓粮食的正常价值也在二十万上下。目前价值在四十八万两左右,更别提他说了这粮食的品质是顶级的,价值只会往上。 发了!这两大仓粮食运回去,能解决多少人吃饭的问题,征兵后士卒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凶。 朱家不愧是南主主营粮食的六大世家。明面帐上有着五十万石粮食,暗地里竟然还有两大仓!关键是他们还不知道朱家暗地里的粮食除了这两大仓还有没有更多! “朱家主大气。”薛诩夸道。 “不用拍我马屁,我现在就想知道,如何保证你们不会拿了好处,却不办事?”朱昌年盯着他问。 “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也只能相信我了对吗?” “是的,但是你的言行,也将影响着我的决定。粮食我朱家有的是,明的暗的,给多给少,全凭我的心意。” 此时的朱昌年,无比的冷静,身为六大世家朱家之主,他是聪明的睿智的。 薛诩眼睛闪了闪,笑道,“请朱家主放心,我主子以及我薛某人,都并非言而无信之人。不过我家主子经常说,客户就是老佛爷,老佛爷的需求我们当然得重视。” 朱昌年闻言,在心里嘀咕,这是什么意思,听着他的主子还是个商贾? “秦六爷,进来!” 在外面当守卫的秦晟推门而入,他五感敏锐,刚才他们三人之间的对话,他都听在耳里。 “这位是我们秦晟秦六爷,镇北侯秦钺嫡幼子。六爷,这位是朱家家主。”薛诩给朱昌年介绍。 朱昌年听到秦晟的身份,瞪大了眼,镇北侯一家不是流放平州了吗? 秦晟朝他点了点头,“久仰。” 朱昌年回了一句,“幸会。” 秦晟又向嵇无银抱了抱拳,“嵇先生勿怪。” 嵇无银上次去辽东郡,秦晟剿匪去了,无缘见面。 这会他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郎君竟然是吕颂梨的夫君。而他一直扮着薛诩的护卫,来到南地这么久,都没透露过身份,可真沉得住气。 “薛先生,你们的诚意朱某感受到了,我最后再送你们一大仓粮食。这是我朱家家主的信物,你们安排人,随我的心腹前去取粮吧。” 朱昌年很清楚,如果朱家遭遇不测,只会是皇帝出手了。 秦晟出现在南地,是有违皇命,朱家偷偷地将一些血脉送出,也是有违皇命。 他们以后就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大家都一样了。 加上秦家人的口碑挺好的,他相信他们了。 如果薛诩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要说,这些人不知道,他家主公的口碑才好呢。 薛诩肯定了他的做法,“朱家主你是对的,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薛诩这话让朱昌年明白,他已经猜到自己打算用这一大仓粮食再托付亲朋故旧。 朱昌年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转而对嵇无银说道,“我再拿两仓粮食与你抵押,贷款十八万两银子,抵押期限一天,你敢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嵇无银能当上南地首富,也不是吃素的。 这粮价一日不同一日,如今朱家两仓粮食,价值可是高于十八万两的。朱昌年这样,相当于将粮食贱卖给他了。 “敢就行,咱们就定下契约吧。” 朱昌年很清楚,谢湛的这些算计,多半是冲着朱家的粮食来的。那他就把粮食尽可能地换出去! 这时薛诩说道,“我薛广贤也在此给朱家主你一个保证,如果我们推测的事没有发生,这些粮食我们如数奉还。” 嵇无银也跟着表态,“老朱,我这边也一样,如果你们朱家这次啥事也没有,那这两仓粮食我如数奉还,不收半点利息。” 朱昌年不在意地笑了笑,他当然希望他们的推测是错的,但是多年来养成的直觉,让他知道希望渺茫。 接下来,他们忙碌一整晚,召集了所有能用的人手,甚至还和漕帮借了人,才将一大粮仓的粮食给弄走了。 那个粮仓地处偏僻,离码头还近,省了很多功夫。 薛诩他们这次过来,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带来了很多独轮的推车。 另外一大仓粮食,只能暂时不动它。幸亏这是朱家暗藏的粮食,存放的地点隐秘,短时间放着问题不大。 嵇无银看着薛诩和秦晟初战告捷,忍不住咂摸了一下嘴,果然,市场对于先知先觉的回报是丰厚的。 第313章 去捞钱 漕帮 最近他们漕帮真是生意兴隆。 这次,薛诩秦晟为了搬运这批粮食,通过嵇无银牵线,动用了大量漕帮的人手。 对漕帮而言,他们可谓跺工、水手、纤夫齐上阵,忙碌了一个晚上。 完事之后,薛诩除了给足了工钱让嵇无银代为转交之外,还额外送了漕帮几箱药丸子。 漕帮的副帮主林山一看这些药丸子就是目前在南地热卖的金匮肾气丸、逍遥丸、六神丸,其中金匮肾气丸占了大半。林山暗道这些人真是懂味。 发药的时候,大家都是嘻嘻哈哈的。很多水手、纤夫,单身的等都拿了金匮肾气丸,有家室的就为妻儿拿逍遥丸和六神丸。 辽东郡,房县 此时,天将亮,被重兵把守的房县港口码头热闹得很。 三艘大船停泊在岸边,等待装货。 岸上,井井有条地堆放着准备运往南地的货物。 “干活咯!” 随着秦晏一声令下,士卒们开始井然有序地往船上搬运货物。 先是脚踩收割机的打谷轮以及各部位被搬上船,然后是一箱箱的药材、药丸子,最后是一箱箱书籍、纸张被人搬上船。 伍仁领着辽东商会的七八个成员想上前帮忙,还被嫌弃碍事。 “伍掌柜,你们脑子好使,需要被好好保护。这些货物,还不够咱们弟兄们忙两下的。”说话的是个百夫长,曾经是秦晏的亲兵,他知道伍仁这一行人是去南地捞钱的,特别宝贝他们。 伍仁……想当初他也是镖局出身来着,这些活他以前也经常干的。 人多力量大,再加上干活的没有偷懒,那速度就快了。 没多久,就有人来汇报说货物已经全搬上船了,他们可以出发了。 伍仁也没有耽搁,当即登船,“小的们,出发啦!” …… 忙碌了一晚,朱昌年回到府中时,人很疲惫。 朱昌宁也是一夜未睡,此时他的眼睛有红血丝。 此时见到朱昌年回来,他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哥,人都送过去了?” 朱昌年点了点头,这次他们一共送了十个孩子出去。本来十三个的,有三个被朱昌年刷下来了。 “我已经让人去接华庭了,并且已经吩咐了他们将人悄悄送至嵇府。”朱昌宁此时的神色满是倔强。 朱华庭是朱家嫡系里十岁左右的孩子里最聪明的一个,朱昌宁真的舍不得他跟着家族一起灭亡。 幸亏他这阵子走亲戚去了,朱昌宁索性让人悄悄地去接他,然后弄个落水而亡,准备将他也送走。 “你……罢了罢了。”朱昌年也挺不舍得那个聪明的孩子。 “大哥,我真想派人去弄死谢湛。”朱昌宁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朱昌年无奈地看着他,他们朱家,自从朱丛文入局,就已经是人家板上钉钉的肉了。 如果他们全族真的覆灭了,那鱼死网破没说的。如今为了保存的那一点希望,他们要先忍着。 所以他们需要表现出来的是后知后觉,而非先知先觉。 谢湛很聪明,朱昌年不想去赌。 就在这时,门房一脸惊慌地跑来,“大老爷,二老爷,不好了,咱们朱府被官兵围起来了。” 朱昌年和朱昌宁对视一眼,他们只有一个感觉,官府的人来得好快,万幸他们昨晚没有耽搁,不然他们朱家真的要被一锅端了。 朱夫人惊慌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朱昌年摇了摇头,他现在最好是什么也不说。 朱氏一族被官兵围住了,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 这样的阵仗,让其他不知情的朱家一族的族人们心惶惶然的。 这次领命前来南地的钦差不是别人,正是左安民。 俗话说,一事不烦二主,消息既然是谢湛通过左安民递上来的,宋墨就派左安民走一趟,他就等他们的好消息。 第一天,朱氏一族只是被官兵团团围住。颇有那种围而不攻的样子。 朱昌年很快反应过来,官府这是为了防止他们朱家财物流失啊。 三天,钦差大人和郡守大人都没露面。 在此之前,陈陆两族斗得难解难分。 原本对上陆家,陈家是不敌的,毕竟陆家是六大世家中实力排名第二的大世家。 而且陆家主营纸业、书籍,号称书香门第,陆家原先在士林中名声上佳,颇得读书人推崇。 但谁让陆家这时理亏呢?舆论全都站在陈家这边的。 这段时间,因为陆西华的所作所为,因为陆源对陆西华的包庇,陆家承受的舆论攻击不少。 陆家不少铺子都遭到读书人的抑制。 这才让陈家和陆家斗了个旗鼓相当。 刘张两张也不时地出手,捡捡便宜。 唯独顾家,在家主和少主的约束下,不管是顾家的族人,还是姻亲,都还算克制得住。 这时,整个局面还算可控,至少没有乱成一锅粥。 朱氏一族一被围,大家都有一瞬间的冷静和警惕。 特别是陆源,很想停下来,静观其变,他直觉很不妙。 但是陈家因为陆西华迟迟没被处理,一腔怒火全都朝陆氏一族去了。他们才不管朱家怎么样呢,反正就是报仇,不让陆家得到应有的报应,他们那口气就出不来。 陆氏一族也被迫应战,两个家族依旧斗得难解难分。 随着朱氏一族被围了三天,局势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这三天里,朱氏一族所有的产业、店铺被迫关门、停业、歇业。 自此,除了全力进攻陆家的陈家,还有自顾不暇的陆家,刘张两家,以及顾氏中某些族人姻亲都忍不住出手了。 刘张两家捡便宜的动作更频繁激进了,其实这时,他们两家已经一只脚迈进乱局中了。他们扒拉撕扯朱家的资源,还不时给互相撕咬中的陈家陆家踩上两脚。 第四天,钦差大人和郡守大人终于露面了。 他们联袂来到朱家。 朱昌年看着被他们羁押在旁边的朱丛文,就知道这两天他们应该是去小朱涯岛查看并抓人去了。 左安民问着跪在最前方的朱昌年,“朱昌年,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所犯何罪?” “你们朱家私挖金矿,罪证确凿,还想抵赖?” “大人,这不可能!我们朱氏的产业里没有金矿!” “你儿子朱丛文都已经召集人手开采金矿了,你还矢口否认?” 如今的朱丛文仿若受惊过度,整个人摊软在地。 朱昌年直接跪着往前移动了两步,一扬手甩了儿子两记耳光。 “孽子,你还不快说你哪来的金矿?我们朱家哪来的金矿!”朱昌年厉声质问。 亲爹的两记耳光让朱丛文回过神来了,他撕心裂肺地喊着,“是谢湛卖我的!那个金矿是谢湛卖给我的!” 他现在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私挖金矿不算什么,只要不被发现。但是一被发现,就是大罪!他以为那个金矿无人知道,胆子才那么大的。 “你糊涂啊,这分明就是人家设的陷阱。你以为是天上掉馅饼,却是让我们朱家万劫不复的陷阱啊!”说这话时,朱昌年眼泪都出来了。 “爹,儿子被谢湛骗了,害了家里啊!”朱丛文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主要是朝廷的人来得太迅速了,就像是他刚入套,刚上钩,别人就立即收网了。 朱昌年大声喊道,“谢湛,你害我朱氏一族两百条人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左安民闻言,脸色一变,他立即道,“休得胡言乱语!来人,将朱氏一族全族押入大牢!” 朱昌年和朱丛文最后的对话声音很大,其他几个家族有派人来打听消息的,都听到了。 第314章 学人精 而朱家兄弟想弄死的谢湛,这会已经醒过来了。 对于目前南地的乱局,他很满意。不枉他让人压着拖着不处理陆西华,也不枉他让左安民围着朱家三日。在这些因素的催化下,南地的局势果然朝他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朱家父子在被押入大牢前,大声嚷嚷说是谢湛设局害了朱家一事,也由谢楠转述,告知谢湛。 “家主,你的名声?”谢楠对自家族长是敬佩又心疼。 “不要紧。”谢湛都能料到,那些人骂他用的无非是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类的词。 心狠手辣就心狠手辣,对付陈家,他不后悔。 不将陈家除掉,难道要让他们一直趴在他身上吸血? 陈家有这个下场,怪只怪自己太贪心了。 在陈嘉烨逼迫自己为陈家效命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了。 “这些人真是太可恶了!”谢楠对那些说话很过分的人,真的是恨得牙痒痒的。 谢湛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在他的主导下,南地都将破而后立,他们谢家藉此占据一席之地。 在还没有实力时,在资本原始积累阶段,使用一些低级手段,这都是难免的。他现在是在创建势力的初期,用一些摆不上桌面的阴谋招术,这太正常了。 谢湛并不觉得羞耻,能力和品性并不冲突。 如果他是最终的胜利者,自有遮羞布来美化他的手段。 如果他是最终的失败者,他的品性再白璧无瑕,也依旧能被人挑出毛病。 六大世家的崛起之路难道就是干净的?现在又有谁还记得他们的肮脏上位史? 再拿大黎王朝来说,宋黎江山建立的初心,说是为万民谋福祉,但现在百姓们又过得怎么样呢? 谢楠又问,“对了家主,朱家父子这样将你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会不会影响你后续的计划?” “不会的,南地已经乱起来了,如果没有足够大的外力的影响,不会轻易停下的。另外,朱家父子所说的,没有证据,一切不过是他们的猜测罢了。” 谢湛此时还没察觉到朱家已经明确地知道他是幕后主使,只觉得朱家是恨他做为执行者,现在陈嘉烨等人都死了,才想拉他当垫背。 不过不要紧,他有挡箭牌。 谢湛吩咐,“把舆论放出去,所有的事都推到陈嘉烨身上。” 如此一来,他不是决策者,就只是一个负责做事的人而已。这虚虚实实之间,他还可以隐藏一阵子。这一阵子也足够了。 此时,窗外响起石子落地的声音,谢湛和谢楠偏上了交谈。 没多久,陈七爷带着人推门进来了。 他一进来,就看到谢湛的族人在伺候他吃药。 “你醒了?” “嗯,七爷来了?”谢湛交碗交给谢楠。 谢楠微微低头,端着一只药碗出去了。 陈七爷如今是陈家暂时的主事者,也是他和陈夫人一起决定对陆家打击报复的。 朱昌年的话,让他不得不在忙碌之中抽空来看一下谢湛。 此时见到谢湛,他也就开门见山地问起朱昌年指控的那事来。 “朱昌年那话说的也没错,那确实是家主与我商量出来的计谋。”说完谢湛还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惜结果家主看不到了。” 这个计划的实施,知道的人非常少,不超五人之数,而且这五人,全部都在山洪中丧生了。 陈七爷听到他这么说,没有矢口否认,反而不怀疑他了。他下意识觉得,那个计谋是族长做主的,谢湛不过是负责执行的人罢了。 这时,陈家外面的管事找过来了,陈七爷交待他好好休息,就走了。 现在陈家和陆家斗得正凶,他是真的忙。 谢湛让人将流言放出去后,南地舆情沸腾。 “别把谢湛想得太厉害了,谢湛于陈嘉烨而言,说好听点是女婿,事实上,他不过是陈嘉烨手底下的一条狗罢了。” “设计朱家的是陈嘉烨!不过陈嘉烨连带着二三十族人都死在了山洪中了,也是可悲可叹。” “陈嘉烨用手段扳倒了朱家,自己却横死了。这就叫恶人自有天收!” “那害死陈家那么多性命的陆西华呢?” “这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谢湛也在关注着舆情发展,对于效果他是满意的。 “这舆论法真是好用啊。”难怪吕氏父女喜欢用,真是屡试不爽。 南地某处隐秘的山庄 “你怎么那么怕死?”嵇无银很无语,从昨天钦差现身朱府后,这老不死的就强烈要求出府,还要他找一处隐秘之地给他们藏身。 薛诩“小心驶得万年船。” “之前你住嵇府的时候,不也啥事都没发生?”嵇无银觉得他有点谨慎过头了,一惊一乍的。 薛诩说,“此一时披一时。” 朱家一倒,谢湛随时会验收成果,他从六夫人那里得知,谢湛可是聪明着咧,他不得不防。 算了,搬都搬了,嵇无银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思及目前的局势,嵇无银摇头道,“朱昌年的心思白费了。” 薛诩和嵇无银一起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整个局势的发展。 朱昌年的那翻话,听到的聪明人都该警醒了。特别是其他世家家主。 但是事实上,却效果甚微。 薛诩却说道,“你们这南地的舆论,有人操控啊。”这一套,他熟,六夫人和吕大人太擅长搞舆情了。他也跟着研究了一下,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有人在操纵舆论。 “嗯?什么意思?” 谢湛这学人精!秦晟撇嘴,“不用猜了,这一定是谢湛搞的鬼!”都是偷学梨梨的! 薛诩这谢湛,真是拿来就用啊。只要能用得上的,他就学就用,也是很不要就是了。 第315章 瓮中捉鳖 朱昌宁在狱中反指陈家以及谢湛,说小朱涯岛是他们卖给朱家的,之前不定他们就偷偷挖过那个金矿了,希望钦差严查此事。 最终被左安民以他的推断不符合人性这一点驳回了,说什么不管是谁家得知自己的地盘上有金矿,怎么可能会将含有金矿的土地卖给别人?还说什么他们朱家这样反指,有挟私怨报复的嫌疑,不足以采信。 这话可把朱昌宁气了倒仰。 朱氏一族的人被关进监狱后,顾家上下打点了一番,顾氏少主顾怀笙亲自来监狱见了朱昌年。 一番交谈后,他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出来大牢,他抬头看了一眼南地的天空,心中叹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此时,朱家的家产正在被官府查抄。 没多久,查抄出来的财物的清单就到了谢湛手里。 谢湛翻开清单,只见上面记载着朱家查抄出来店铺一百一十三间,田地千顷,银钱七十万两,粮食六仓三十万石…… 谢湛越看越皱眉,据他估计,朱家的家财大概在三四百万两之间。 别的且不说,这粮食的数目就不对。 “族长,怎么了?”谢楠问道。 谢湛回了一句,“之前朱家明面上有十仓五十万石粮食,拿了两仓也就是十万石粮食和嵇无银抵押,明面上应该还剩下四十万石粮食。但现在朱家明面上只剩下六仓三十万石粮食了?” 另外,谢湛觉得,朱家暗地里,应该还有粮食的,至少有二三十万石。 谢氏以前就是大家族,他很清楚家族的尿性,明面上的财物归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财物,最少也应该是明面上的三分之一,反正就是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区间这样。 但是,他们竟然没有在朱家抄出这部分财产? 谢湛很在意朱家隐匿的这部分粮食。 朱家明面上的财富都是皇帝的,他不可能去动。 谢湛费心费神谋算那么多,自然是想吃掉朱家暗地里的肉。所以查探的时候没有用官府的人,都是他的人在暗查。 现在的问题是,查抄朱家之后,不仅朱家隐匿的粮食他没找到,明面上的粮食也不如预期。 朱家账面上的银子倒是有不少,但现在要解决南地危机,粮食比银子管用。 这些粮食,谢湛知道肯定会留在南地的。皇帝也很清楚,陈家的粮食数量庞大,如果运送回长安,天迢路远,路上的损耗就得近半,并不划算。 他本想着,有了陈家的粮食,南地的问题就解决了一半。可惜目前出了状况。 谢湛再将资料往下翻,发现了相关的记载,朱家剩下的八仓粮食中的两仓,竟然就被朱昌年在朱家被围的前一日拿去和嵇无银做抵押了? 两仓粮食,十万石,抵押了十八万两。这粮食和贱卖有什么区别? 他察觉不对,吩咐谢楠,“让左安民去问嵇无银拿契约。” 谢楠领命而去。 当他看到契约上的期限只有一日的时候,气笑了。 谢湛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来到窗边,眺望远处的山峰,脑子里却在不断地运转着,整理思绪。 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果子,没有想象中的大。 他是不相信朱家没有暗藏着粮食的。 越是复盘,谢湛脸上神色越是怪异。 这事和当初秦家被流放时,直接漂没了两三成家产在手法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偏偏这事和嵇无银有关,嵇无银——薛广贤——辽东郡…… 谢湛眼睛微眯,有贼进来了,还偷吃了他辛辛苦苦弄下来的劳动成果。 如今他们在朱家,就分走了他一大半的果实。剩下的一半是皇上的,他不能动。 也就是说,他用计弄倒了朱家,竟然啥也没捞着?这怎么可以? 对于谢湛的反应,吕颂梨和薛诩两人在他们出发南地前,就曾推演过,也商议过如果他们暴露了的应对办法。毕竟谢湛做为谋划者,对于目标鱼塘里的鱼心里大概是有数的。 他们如果偷吃太多,肯定会被谢湛察觉的。 谢湛不知道的是,薛诩他们还能用法子将朱家的银子给划拉走。只不过顾忌到朱家明面上的财富已经被皇上盯着,他们才没动手。 他们想的很清楚,他们摘桃子没事,但至少得保证皇上吃饱吧。 在此前提下,他们只能抢谢湛的战利品了。至于谢湛被抢之后会怎么样,他们不管,不行就饿着呗。 谢湛一直记着上次助宋墨夺嫡后得到的教训,重拳出击之后,必须回援。 这次他留有后手,就是防着这些来搅局,来和他争夺利益的。 他只是没想到摘桃子的人来得那么快而已。 吕颂梨啊吕颂梨,不愧是你,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已经伸手了。 谢湛开始下达一道道命令。 “来人!派人秘密监视嵇府!” 他倒要看看,这次来的是谁! 谢湛觉得吕颂梨不可能会亲自来,即使她想来,也会被阻止的。吕颂梨很明显是辽东郡势力的智慧担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是大家的共识了。 但是他觉得来人能取信于朱昌年的,绝对不会是个小人物! “让左安民下令给郡守,封锁各大城门,还有所有码头!” “另外,着人去码头打听一下,这两天有无大批货物运出?” “是!” 没多久,打听消息的人就回来了,通过报上来的消息,谢湛判断,粮食应该还没有全部移走。 谢湛冷笑,吕颂梨啊,你的人撷取了利益又如何?抢到了一块肥肉又如何? 他要瓮中捉鳖,他要让这块肉烂在南地。另外,最好来南地的不是秦家人,不然他要他们折在这里! 这日,嵇无银从薛诩那里回到嵇府。 就有属下悄悄和他说,“老爷,有人在监视嵇府。” “嗯?” 稍后,等他接到城门和码头被封锁的消息时,嵇无银下意识地想到,这谢湛反应真快! 再思及已经搬出嵇府住到隐秘处的薛诩,嵇无银暗道,那老不死的是对的。谢湛太聪明了,估计他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看来他下次过去找他们时,要更谨慎了,防止被跟踪。 第316章 遭遇挤兑 嵇无银将南地各大城门被封锁、嵇府被人监视、码头那边有人打听近日是否有大宗货物运送的消息一并报与薛诩。 薛诩哦了一声,继续和伍仁讨论新店的装修,“咱们要抓紧,速度要快。” 他们盘下了四家店,分别在陆家书肆或边上或对面。 南地现在形势不对,一些小商贾心中惴惴。陈陆两家产业铺子边上的人感受更直观。 伍仁他们去和他们谈,给出的价格很好,那些害怕的,便将手中的店盘给他们了。 伍仁点头,“那就暂定原木书香风,简洁快速。” 定下四家店的装修风格之后,伍仁就准备召集人手,尽快弄好。 边上的嵇无银忍不住了,“你们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不害怕?” 辽东郡这些人怎么回事?谢湛明显是想关门打狗,都这样了,他们还惦记着捞钱,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薛诩喝了口茶润了润喉,才道,“着急有用吗?” 他们要是啥也不做,才是中了谢湛的计。 他现在也只是将大门关上,明显是想关门打狗,呸呸呸,是瓮中捉鳖。 但是目前南地的局势到了关键时候,即将进入收获期,他谢湛再厉害,也没有三头六臂。得等他忙完,才会有时间来收拾他们。 再说了,谢湛想对付他们,也要找到他们人再说。 薛诩看向好友,“你不用操心我们,多操心自己!现在整个南地就剩下顾氏一族和你们嵇家还算克制,没有卷入其中了。”顾氏一族的姻亲有卷入其中的,但顾氏一族被顾怀笙约束着,没有一头扎进去。 闻言,嵇无银神色一凛。 果然,薛诩这话刚说没多久,嵇氏钱庄就起风波了。 先是左安民并南地郡守在查抄朱家时,拿着从朱家查抄出来的银根,来嵇银钱庄提银子。 朱家存在嵇氏钱庄的银子一共有三十万两左右。 嵇大少打开库房,搬出三十万两,让他们抬走了。 接着是陈家,目前陈家和陆家双方已经打出了火气,两家都处于谁也奈何不了谁的胶着状态。 这时,陈家直接来钱庄提走了之前存在这的三十万两,继续投入进去对付陆家的战斗中。 紧接着,陆家也像是不甘示弱,来提走了五十万两。 三家把银子提出来后,南地就隐约有传言流出,说嵇氏商号在外投资失利,短期内又被人提走了一百五十万两现银,嵇氏钱庄没钱了。 这个数据一披露,民众吓了一跳。在嵇氏钱庄存钱的,都是中小富户和中小商贾,他们开始担心他们存在钱庄里的银子了。 嵇氏钱庄嵇大少亲自出来辟谣,说不存在嵇氏商号在外的投资失利的事实,另外钱庄银钱充足,让大家完全不用担心他们钱庄的资金问题。 民众们将信将疑,但是还是有胆小的民众打算将存在嵇氏钱庄的钱取出来了。 这时,刘张两家火急火燎地来提走两家存在钱庄的总计五十万两银子。 唯独顾家没动。 顾怀笙对谢湛一直保持着警惕。 他是不希望南地乱起来的人之一。 他顾家做为既得利益者,如今南地势力洗盘,他们如果卷入进去,再出来未必还能稳居势力第一。 顾家没有往嵇氏钱庄掺一脚,但是,在舆论的影响下,民众的恐慌情绪被挑起来来了,进而引发了嵇氏钱庄的挤兑潮。 毕竟六大世家有五家将他们存在嵇氏钱庄的银子提出来了,不管他们提银子的原因是什么,都可以理解为对嵇氏钱庄的不信任。 所以,尽管嵇大少出面辟谣了,但效果并不好。 就在嵇无银想着,他本人要不要亲自出面镇场子的时候。 忙碌的伍仁阻止了他,“杀鸡焉用牛刀?您老算是你们嵇氏商号的招牌、主心骨了。你出面,固然能镇得住场子,但也容易被人屈解,可能引发另一种恐慌,让不知情的民众以为嵇氏钱庄的问题很严重。” 如果需要他出面了,也就证明了嵇氏确实遇到了大危机。 嵇无银闻言,脸色都变了,真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 要解决民众的恐慌问题,伍仁建议他,“您老直接让人抬着十几箱的铜钱银子摆在钱庄大堂,比什么都管用。” 薛诩点头,“这法子不错。这样做,简单粗暴,却也最能体现你嵇氏钱庄的实力。” 说完,他嫌弃地看了嵇无银一眼,“你什么时候也沾染上文人清高那一套了?你刚做买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嵇无银一拍脑袋,是了,他这买卖做久了,地位上来了,架在了高处,思想就僵化了。这样的法子,对普通民众来说最管用。搁以前,他早就想到了。 “你叫伍仁?你这脑袋瓜真灵活。”嵇无银的视线落在伍仁身上。 薛诩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可别打他的主意。不过打了也没用,他是秦六夫人的徒弟。” 伍仁傻笑。 吕颂梨的徒弟啊?嵇无银一脸的遗憾。 “话又说回来,你们南地的舆论尽被他人掌握,你这也太被动了。”薛诩嫌弃地道。 嵇无银…… 他都委屈死了,心中腹诽,你们这些玩政治的心都脏,他一介商贾,搞不过搞不过。 第二天,嵇氏钱庄还真就按伍仁说的做了。 在无数人排队取钱的时候,大堂中间直接被清空。然后二三十个清一色穿着嵇氏钱庄工服的汉子们,抬着一个个沉重的箱子大张旗鼓地进来了。 这些一箱箱堆放在大堂中间,然后一一被打开,箱子里全是金子银子铜钱,让人看着很震撼。 此举,让嵇氏钱庄被挤兑的情况有所缓解。 这情况,被第一时间汇报到了谢湛那里。 谢湛心中一叹,嵇无银不愧是南地首富,真不好对付。 据他估计,嵇氏钱庄的现银大概在三百万两以内。目前堆在嵇氏钱庄大堂中间的,估计就是他们目前能动用的现银了。 可惜了,南地都已经这么乱了,顾氏一族仍旧岿然不动。不然顾氏一出手,直接就能抽走嵇氏钱庄的所有现钱。 “嵇氏钱庄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继续启动后续的计划。” 双方博弈到了这份上,他们也只能再拼一把。 第317章 书肆开张 嵇氏钱庄的挤兑潮暂停了一阵后,就又死灰复燃了。 随着库房的银钱渐渐减少,嵇无银难得地焦虑了。 摆在钱庄大堂中间的那些银钱是不能动的,一动恐怕会引发更大的挤兑危机。 娘的,嵇氏钱庄,他一共放了将近两百八十万的现银,以为足以应对所有大小规模的挤兑。 这个数额的现银,差不多都相当于刘张两家里其中一家的全部家资了。 哪里知道南地乱了,六大世家有五家来提款,搞得他都疲于应对。 现在,嵇家目前是挤不出一两银子来了,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办了。 “莫慌,稳住,该我们出手了。”薛诩安慰他。 嵇无银撑住了这么长时间,牵制着谢湛的精力,为他们赢得了猥琐发育的时间。 周镜是南地的一个读书人,家境中等。 最近南地因为六大世家混战,乱得很。 事情是怎么发展起来的,他都懵的。只知道,最初是因为普贤寺香客街山洪爆发的时候,陆家大少陆西华将香客街前后门都给锁了,最终导致陈家死了将近三十人,包括陈家家主以及诸多族人。 陈夫人前往衙门击鼓鸣冤,声泪俱下地控诉陆西华的罪状。 杀人偿命,更何况陈家死了那么多人。这时,陆家这时要是将陆西华交出,就啥事也没有了。 陆家家主的做法实在是太令人生气了,他竟然公然包庇自家长子!以致舆情哗然。他说什么儿子是去捉奸的,给门上锁并不是冲着陈家去的。 问他捉谁的奸,陆家又三缄其口,怎能不让旁观者气愤? 就算他陆西华是去捉奸的好了,但是不是他上的锁,是不是因为他这个举动,以致陈家二三十人在山洪来时被困其中,逃生无门? 陆西华是死有余辜! 现在只是让他陆西华一个人赔命,陆家都不允许。 陆家如此公然无视人命无视王法,实在是叫读书人心里不舒服。 于是他们这些读书人一起联合抵制陆家的产业,特别是陆家的书肆,不买陆家书肆的书,不买他们的笔墨纸砚…… 转而支持起陈家的产业来,陈家太可怜了。 周镜这些读书人不知道,正因为他们的支持,反而让陈家和陆家斗了个旗鼓相当。 陈家因此膨胀了,昏了头,被带上了歧路。 到了这时,陈家已经骑虎难下了,除非他们能打败陆家,并吞其资源。 此时陆家也是一样的。 话说回头,周镜一直留意着衙门的动静。可是现在一阵子过去了,陆西华依旧在大牢里待着,没有受到应有的惩处。 就好让人生气! 只是,他们对陆家的书肆依赖挺深的。就比如现在,他手上的笔墨纸砚用完了。 而且对于读书人来说,书籍本就是他们的精神粮食,短时间缺一缺可以,但长时间缺乏,不行的。 有一说一,陆家的书籍、笔墨纸砚还是很有品质保障的。 南地也有别的书铺,但品质相当的,价格要比陆家书肆高,价格相当的,品质都不如陆家。 而且陆家身为南地的书香门第,还会不时地放出一些孤本的抄写本、拓本,这点深受读书人的喜爱。 可以说,南地很多读书人,之前都是陆家书肆的忠实拥趸者。 “现在怎么办?”周镜自言自语,难道他们要捏着鼻子认了?这也太没骨气了! 要知道,这场抵制刚开始时,有位兄台还曾听陆家书肆的掌柜的用鄙夷的语气说,不用管他们,这些读书人能成什么事?他们离不开陆家书肆的。 他要是灰溜溜地再踏入陆氏书肆,不正应了人家那句话吗? 读书人们唉声叹气的。 辽东商会书肆就是在这时候开张的。 在南地的中心城市番禺,东南西北四个城区,各大陆家书肆或边上或对面,都有一家辽东商会书肆随之铺设开来。 开张当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和舞狮队齐上阵,热闹得很。 这样热闹的场景也惹来了众人的目光,南地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有新铺子开张,不得不让人感叹,胆子真大。 周镜也注意到了这新开张的店铺,仔细一看,原来还是个书肆。 大门两侧,各题着字,右边写着“想成为人上人吗?来读书吧!知识让你跨越阶层!” 口气好大! 周镜踏进书肆前,看了一眼左边,只见其左边门楣上从上到下写着‘辽东商会书肆’六个字,边上还有一行小字南地番禺东城店。 其实这样博眼球的宣传词,另外三家店也有。 比如西城店就是想改变命运吗?来读书吧!知识让你改变命运! 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读书人面上清高,但不可否认,谁内心深处不是冲着这样的目的去的呢?只不过这辽东商会书肆所用的宣传词比较露骨罢了。 觉得东城和西城书肆的宣传词太过功利了? 这个问题,辽东商会也考虑到了,这那就给你们来点文雅的! 且看南城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身体和心灵,必须有一个在路上。 最后是北城的看书阅读的最大好处就是摆脱平庸,早一天就多一份人生的精彩,迟一天就多天平庸的困扰。 反正四家书肆格局大致一样,里面的书籍都是一样的,所卖的文房四宝基本相同,你觉得哪个书肆顺眼就去哪个。 周镜走进大门后,发现这个书肆很大,统一的淡淡的原木书香风装饰风格,三面靠墙的地方摆上了书架,书架上摆着一本本的书。书肆中间则摆着一大两小三张桌子,大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另外还摆着两摞纸,纸张边上分别写着‘黄麻纸’和‘雪光纸’两个名字。 另外两张桌子分别搭配了椅子,占据了整个书肆一半的空间。 “这是干什么的?” 开张第一日,伍仁正好看店,听到他的问话,他笑容可掬地答道,“这些桌椅是为各位准备的,你们可以在店里歇脚看书。” 这么好?“收钱吗?”周镜问。 “不收。” “有什么要求吗?”周镜打量了一下,这两张桌子周围可容纳二十人坐着看书。 “确实有一个要求。” 周镜了然,“请说。” “在书肆里看书的话,尽量保持安静,勿要喧嚣,打扰他人。” 听到这个答案,周镜一呆。 伍仁冲他点了点头,自去忙碌了。 周镜取了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书,将书一翻开,发现这些书纸张雪白,字迹工整,但似乎不像陆氏书铺那样卖的都是手抄版。 突然,旁边的兄台惊呼了一声,“这两本书字迹一模一样!” 这——这——,辽东商会书肆怎么做到的?要知道,即使是同一个人抄写同一本书两次,这两次的字迹都会有细微的不同。 周镜想问问手中的书本的价格,但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刚才和他说话的小哥,他拿着书去了柜台。 周镜发现站在他前面的兄台是和他同一个书院的同窗,不过两人并不认识,只是面熟而已。 只见他同窗问柜台小哥,“这本书怎么卖?” 伍仁这时去库房了,这时在柜台守着的是杨韬,他出自甜水新村,是杨威杨总镖头的侄儿。 杨韬看了一眼书皮,报了个价,“两百文一本。” “你再说一遍,多少?”问价的书生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价格。 周镜也伸出头,看了一眼那书的封面,他认出来了,这书的价格,在陆氏书铺,得五百文! 杨韬皱眉“说几遍都是这个价!这本书比较厚,费时费工费料!不讲价的!” 周镜沉默了,哪里来的傻子?算了,是这个价就对了,不讲价也对了。 他问,“小二,这本呢?” “三百文!” 周镜一出声,前面的同窗就回过头。 他和同窗默契地对视一眼,开始来到书架前选书。 瞧瞧,他找到什么好东西了?他竟然在这家书铺发现好几本孤本的手抄本!尽管只是手抄本,而非真迹,那也很值得买来细细阅读的好吗? 因为这样的孤本,陆氏有珍藏,但他们很难借到来阅读的。 再问价格,便宜得就跟白捡一样! 于是,这些人开始抢疯了! 伍仁在一旁维护秩序,“大家不用抢,不用抢,咱们库存充足,不会让大家买不到心仪的书籍的!” 周镜留意到,好像真的是这样的,他们每买空一本书,书肆的小二就会立即补上。 于是他心安了,也不抢了,他抱着他挑好的六本书来到柜台前,等着结账回家。 伍仁帮他核算价格。 等待的间隙,周镜正好看到边上的纸了。 于是他问道,“掌柜的,这纸不是银光纸吧?” 伍仁笑道,“咱们店这纸叫雪光纸,品质很好,不输银光纸的,不信您摸一摸。” 周镜摸了一下,感觉这纸的品质确实不错,于是就问了一句,“这纸,怎么卖?” “一刀二十文。” 闻言,周镜瞪大了眼,什么,纸也这么便宜?明明这纸的质量不输银光纸啊,价格却只有银光纸的一半! “你们这样,能挣钱吗?”周镜忍不住怀疑,他们真不会亏到姥姥家吗? 之前他们在陆氏书肆买书买纸时,有家境贫寒的,想让掌柜的便宜点,掌柜的还反过来和他们哭穷,说陆家银光纸卖那个价,根本不赚钱。 伍仁笑道,“不会亏的,只不过挣得少一点罢了。来一刀吗?” “来,必须来!”周镜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们书肆,什么都便宜,这是为什么呀?” 伍仁给他拿纸,头也未抬,只说道,“知识本该是免费的。只有免费,知识才会被最大限度地传播和交流,才会被更好地改进。这个天下,才会涌现更多的人才。” 这是他师傅曾说过的话,他一下就记住了。 “可惜目前我们还做不到免费,只能做到便宜一点。希望能有更多人因此接触到更多的知识。” 这句话,在这个时代,很震撼人心的。 周镜此时就久久没回过神来。 类似的情景,在其他三家书肆也时有发生。 可以说,辽东商会书肆一开张,就一炮而响,引来了南地极多的读书人的青睐。 第318章 明目张胆 谢楠第一时间将辽东商会书肆开张的情况汇报给族长。 谢湛闻言,青筋直跳! 进而他冷笑,“辽东商业书肆,这是一点也不掩饰了是吧?”这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吕颂梨啊吕颂梨,你说你的手怎么就伸那么长呢? 谢楠头垂得很低,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旁边的左安民眼观鼻鼻观心,也没出声。 他心中感叹,南地被一只平阳虎和一条过江龙,搅了个天翻地覆。 一会的功夫,谢湛便将刚才升腾的怒气压了下去。他很清楚,愤怒除了让他失去理智,做出的决定越来越错误之外,没有半点好处。 谢楠这时才问出心中的疑惑,“族长,你说辽东商会那些人就不怕官府找他们麻烦吗?” 谢楠不解,从他们能封锁各大城门这一点来看,对方难道还看不出南地官府里有他们的人吗? 辽东商会书肆一开张,谢湛就明白了,他先前虚晃一招,没有唬住辽东郡的人。 对方早就看透了他的底牌。他的底牌就是,他乱南地可以,但最终一定是破而后立,而非将南地弄得一地鸡毛,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不收拾残局。 皇上不允许这样。 谢湛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动脑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乱南地的计划启动后,他设想过很多影响局势的意外情况。 但是,辽东商会书肆的事,真的超乎了他的意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本以为陆家是最不可能被取代的,所以没有做相关的准备。毕竟陆家身为书香门第,藏书丰富,另外又经营着四大纸业之一的银光纸,在南地在士林中地位超然。 任何势力想取而代之,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他随手翻开了下面的人从辽东商会书肆带回来的两本书。 看着一模一样的两个字,谢湛觉得吕颂梨他们一定掌握了某种能快速成书的方法。这个方法比人工手抄更好。 这下麻烦了。 “收网吧。”谢湛道。 收网,必须收网! 陈家和陆家已经两败俱伤了。陈家在他能收服之列,陆家那边,陆翡在其外家的帮助下,应该也可以。 其实陈陆两家还能再两败俱伤一点,这样更方便他们收服。 但是吕颂梨的人在一旁等着摸鱼,谢湛担心再不收网,最终只怕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 况且此一时彼一时,辽东那边掺了一脚进来,辽东商会开设的四家书肆,抢占了陆家的市场和资源。 现在陆家等于被陈家以及辽东商会两方攻击, 再放任陈陆两家斗下去,陆家就要被捶死了。 他们收网,等陆翡将陆家收入囊中之后,陆氏需要收复失地。 可惜,陆家不可能恢复以往在士林里独一无二的地位了,终究被辽东商会书肆占据了一席之地。 不过,他们还有优势,他们世家的藏书,本身就是一笔无形的财富。 这个优势以吕家的出身,应该不俱备。 陆氏还是有赢面的。 …… 这日,陆翡闯入陆老爷子陆远恒的休养地。 五六年前陆老爷子生了场大病,为治病去了外地求医两三年。后来陆老爷子虽然遇良医保住了命,回了南地,也时常精神不济,昏昏沉沉,遂渐渐不再管事。加上南地炎热,他便常年待在陆家修建在半山腰的庄子上修养。 此时,陆翡跪在陆老爷子的病榻前,带着哭腔喊道,“祖父!你快回去阻止父亲吧,否则陆家就要完了。” 这时,陆老爷子刚喝完药,整个人还清醒着。 “大孙女,你怎么来了?” “祖父,是的,我来了!” “你先起来,有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 陆老爷子示意小厮扶他起来。 陆翡站起来后亲自去扶他。 “你刚才说陆氏快要完了是什么意思,你爹做了什么了?” “祖父,事情是这样的……” 在陆翡的叙述下,陆老爷子越听越生气。 “快,给我拿药!”他感觉到脑子一阵阵晕眩。 心腹小厮立即给他喂了一粒药,陆老爷子呼吸好舒畅了。 陆翡红着眼眶道,“祖父,您可不能再出事了啊。” 他快要被蠢儿子气死了。 陆家能屹立六大世家不倒,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清名! “你继续往下说。” 陆翡乖巧地点了点头,继续讲述。 陆老爷子越是了解到如今南地的局势,就越是心惊。 “这么大的事,你爹竟然让人瞒着我?!” 陆家如今被人前后夹击,一个弄不好,覆灭也在顷刻之间。 陆翡了解她爹,她爹一开始只想包庇陆西华,后面事情越来越大,他更不敢说了。 陆老爷子坐不住了,“走,我们回去!” 陆翡答道,“好。” 在回番禺陆家之前,他们祖孙俩去了一趟临川郡阮家,也是陆翡的外祖家。 一见到人,陆老爷子就迫不及待地道,“老阮,这回我陆氏正处于生死关头,你一定要帮我这次!” “十七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我阮家帮了你,最后呢?我女儿阮婉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入你们陆家,用嫁妆帮你们陆家渡过难关,你儿子最后是怎么对她的?” “这事是我们老陆家对不住阿婉。但是这次情况很危急,你就算不看我俩的交情,也要看在阿翡的份上,帮陆家一次。” “这次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陆翡成为陆家下一任家主!你若同意,我就答应帮忙。要是不同意,你就请回吧。”说完这句,阮老爷子就不说话了。 阮家的态度摆出来了,而且很强硬。 陆老爷子很能理解此时好友的想法。阮家帮他们陆家,上次没捞着什么好处,这次如果一点好处都没有,那陆家灭亡就灭亡,与他们阮家何干? 思索片刻,陆老爷子道,“好,这事我可以答应你,让陆翡做陆家下一任的家主。” 陆老爷子想得很清楚,陆家和陈家隔着血海深仇,不会轻易停手的。加上旁边有个辽东商会也出手了,陆家可谓腹背受敌。 此时陆家需要后援,需要助力。如果阮家不帮忙的话,陆家有可能不复存在。 皮之不存,毛之焉附?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陆家渡过这场危机。 而且陆翡虽然是女子,但应该不会比陆西华差。 “但我也有一个条件。陆翡以后必须招赘,不能外嫁。她的孩子中,必须至少有一个得姓陆,陆家下一任家主,只能是这个姓陆的孩子。” 陆老爷子给出的这个条件,同时也是一场考验。女子当家做主,没有必然的决心,那这个家主,是不合格的。 阮老爷子还没说话,一旁的陆翡便表态了,“祖父,外祖父,我可以。” 从阮家出来,陆老爷子看向一旁的孙女,“陆翡,祖父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野心?” 陆翡笑了笑,道,“祖父,你可以试着相信我的。” 连陆西华那样的蠢货她爹都愿意将陆氏一族交到他的手中,她不会比陆西华差的。 第319章 你来我往 经过读书人口口相传,辽东商会四大书肆近日非常火爆,每天书肆都是人头攒动的。 相反,这两天的陆氏书肆真称得上是门可罗雀。 这日,陆氏书肆的掌柜的忍不住对来往的书生说,“你们都上当了,别看对面书肆卖的雪光纸便宜,你们就等着吧,等他将陆家的书肆挤兑得关了门,他一定会涨价的!” “对面的书肆实力薄弱,我们陆家要是不开书肆了,你们就没新的书本可看了,等着哭去吧。” 这番话说得读书人心中惴惴。 伍仁自然得出来辟谣的,“大家放心,我代表辽东商会在此宣布,我们的雪光纸,三年内绝不涨价!三年后将视情况而言,可能会适当调价。但我保证,调价的幅度不会超过百分之三十。” 书生们闻言,那心有一半就放回肚子里去了,只是…… 此时伍仁又说道,“至于新书,大家放心,我们书肆每个月都会有新书上市的,保底十本。如果大家手上有孤本,也可租借给我们书肆一段时间,相应的,我们书肆会给出高额租金。” 于是,书生们是彻底放下心来了,然后讨论起孤本租借的事来。 “掌柜的,我有一本孤本,租借给你们书肆的话,多久能还我?你们又能给我多少租金?” “这位大哥,这边来谈,你手上孤本书名是什么……” 陆家 陆源问在场的陆家的族老、主事们,“针对目前的情况,大家有什么好主意吗?” 在场的都是陆氏一族的精英们,大家开始交头接耳,相互讨论着。 和陈家相斗时,他们一直都在出主意想办法。 现在要对付新冒出来的辽东商会书肆,说实话,他们有点束手无策,拿他们没办法的感觉。 辽东商会书肆的问题就是书籍纸张质量都不输他们陆家书肆,关键是,对方的价格只有他们陆家的一半儿这样。 难道他们要降价去和他们抢人吗?这样做不行的,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有可能会适得其反,激起读书人的心中的怒意。 陆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陆源一直不理解,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 有人建议,“家主,不然咱们将老家主请回来吧?” “是啊,请老家主回来吧!” 陆源迟疑,还没等他回答,就在这时,议事大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先是两列人鱼贯而入,然后分别站定,接着,逆光走进来两人。 这阵仗—— 陆源霍地站了起来,“爹,你怎么回来了?” 陆远恒冷哼一声,骂道,“你个蠢货,我再不回来,陆家的产业要被你败完了!” 陆源觉得这事不能怪他。 “陆西华犯下了那样的事,你还护着他做什么?护着他也就算了,你偷偷的不行吗?你竟然公然包庇他,你是怕搞不臭我们陆家的清名是不是?” 陆源被自家亲爹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好冤枉!他后面,在那么多读书人联合抵制他们陆氏之后,就没再管过陆西华了。 郡守大人要处理就处理,他肯定没有二话了。 可是郡守大人一直没处理,他总不能直接和郡守大人,将陆西华扔出去给陈家人泄愤吧? 陆源不知道,其实他是给人背了黑锅了。郡守大人一直被压着没处理陆西华,就是为了一直激怒陈家。 “爹,那现在该怎么办?”陆源问。 陆远恒淡淡地说道,“你把家主之位让出来吧。” 陆源一惊,“什么?!” “你不用那么吃惊,现在陆氏一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你没有办法解决,就交给能解决的人。” “爹,你说的是谁,谁有办法解决?” “陆翡!” 陆翡往前走了一步,“爹,祖父说的人正是我。” “你?!”陆源没想到,有一朝一日,嫡长女竟然来和他争家主之位!“爹,这不是玩笑吧?” 陆远恒淡淡地道,“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其他人也瞠目结舌,他们陆家要出一个女家主?! “为什么?”陆源问他父亲。 陆远恒“我说了,她能解决陆家目前的困境和危局,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如果这是真的,当然足够。 陆源压根不信,“她能解决?她怎么解决?” 这时,陆翡插话,“祖父,让我来说两句吧?” “目前咱们陆氏的危局在于两点。第一,是陈氏的穷追猛打,我们陆氏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是实力的不断消耗。第二,是辽东商会书肆对我们陆氏书肆的冲击。” 陆源讽刺地道,“说得不错,你能解决哪个?” “要解决第一个问题很简单,让陈氏停手就行了。” 陆源觉得她想得太美好了,陈家要是听劝,他还用得着束手无策吗? “陈家不会停手的。”陈家死了那么多人,单方面宣布和他们和血海深仇。 陆翡笑笑,她知道,等她顺利接手陆家。谢湛那边也会开始行动了,到时他接手陈家后,自然不可能再与陆家针锋相对。 “那就用第二个方法。目前可以说,陆家和陈家斗得山穷水尽两败俱伤了。现在谁能弄来一笔活的银钱,就能在这场争斗中占据上风。” “而我,可以弄来一笔大资金。” “解决了陈家,再慢慢收拾辽东商会书肆,总会有办法的。” 陆翡的一番话说下来,得到了陆氏族老和主事们的初步认可。 她提供的办法,至少解了燃眉之急。 陆源并非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家主,只不过因为陆家书肆很强大,陆氏才没有因为他而走下坡路。 人心思安,陆氏被迫与陈氏斗了那么久,族人也跟着族里损失惨重,早就不想斗了。如今陆翡展现了一定的能力,加上她还有老家主的支持,族老和主事们对于她成为下任家主一事,没有意见。 于是,陆翡临危受命,成为陆氏新一任家主。 得知陆翡成为下一任家主一事,她的贴身丫环整个人都恍惚了,她回过神来后说了一句,“可惜现在的陆家今非昔比。” 陆翡笑笑,她心理清楚,如果陆家不经历此劫,没有元气大伤,她是当不上这个家主的。饼子再大,不是她的也没用。饼子再小,属于她了,也很香。 傍晚,辽东商会书肆东城店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谢谢。”伍仁在前面开道,他身后几个汉子抬着箱子跟在他身后。 这时快打烊了,书肆里,有相熟的书生问伍仁,“伍掌柜,你们这是?” 伍仁笑呵呵地道,“没事没事,大家别多想。” 他这么一说,反而让人更好奇了。 店里的书生们都朝外头看了过去,只见伍仁在书肆外,给底下的人分扁担。他的脚边,已经堆积着很多口箱子了,都是刚才别人送过来的。 分到扁担的汉子们,挑起两个麻绳绑住的箱子就走。 书生们凑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议论着。 “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感觉挺沉的?” “我估计是这几天的营收。” “我也这么觉得,那小匣子装着的是银子吧?那大箱子装的就是铜钱咯?” “这家书肆新开张第三天,竟然挣了这么多吗?” “人家已经很便宜了,挣的都是该挣的钱。” “是啊,咱们不能光盯着人家挣了多少钱,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受益。”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以前这个辽东商会书肆没开的时候,陆氏书肆岂不是挣麻了?” “咱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他们将银子抬去哪里?” “抬回家呗,还能抬去哪?” “不是的,伍掌柜说过他住城西。” “可他们现在是往城南方向走的啊。” “走,咱们跟上去看看。反正书肆都快打烊了。” 嵇氏钱庄 今天依然很多人在排队取钱。 嵇大少这会正站在钱庄外翘首以盼。 他这副样子落在很多人眼里。 “嵇大少在等人吗?” “看来是的。” “什么人哪?值得他早早等在外头?” 伍仁一出现,嵇大少就迎了上去,“伍掌柜,你来了?” “是啊,嵇大少,后面这些是我们辽东商会四家书肆三天的营收,麻烦你们清点一下。” “好说好说。清点完后,都存进咱们钱庄吗?” “是的。” 大堂里,正在等着取钱的民众闻言,俱是一静。 接着,这些箱子在大堂一字排开,钱庄的伙计开始清点。 七八个伙计,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清点完毕。清点之后的银钱,又一箱箱地存入了钱庄里。 普通民众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还要取钱出来吗? 伍仁此举,将活钱存进来,相当于给嵇氏钱庄注入了一股活血,给民众吃了一颗定心丸。 再看一眼,嵇氏钱庄大堂那,还有一堆金银没动呢,现在辽东商会书肆又存进去那么多,取不完,根本取不完。 自此,彻底解决了嵇氏钱庄的挤兑危机。 当一好一坏两个消息传到谢湛这边的时候,谢湛就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确实应该要收网了。 第320章 虎口夺食 得知陆翡已经顺利当上陆家家主,谢湛这边也决定快速收网。 俗话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因为整个计划出现了变数,他也不得不随之做出相应的调整,不然他是可以同时吃下陈家和陆家的。 但现在因为吕颂梨的人在南地,嵇氏毫发无损,顾氏也依旧保存着大半的实力,只有刘张两家,以及南地的一些中等势力深深地卷入进来。 他必须留着一定的实力以应对这三方势力,不能用尽全力去吃掉陆家。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如果他不变通,一心按原计划来,那样就危险了。 而且,别看现在陆家像是轻易接受了陆翡这个继任女家主,那是因为陆翡当家主,陆家仍旧是陆家。陆家如果易主,陆家上下一定会拼死反抗的。 陈七爷目前感觉到深深的疲惫,带着整个陈家对上陆家,真的是劳心劳力的活。 但这事不得不做。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 陈家死了那么多人,甚至连家主都死了,如果陈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南地的人会怎么看他们? 但斗到现在,他们已经骑虎难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们陈家如此,想必陆家也是一样的。 现在有个好消息,就是辽东商会的出现,对陆家来说是坏事,对他们陈家来说就是好事儿了。 现在相当于他们陈家和辽东商会联手了。 再坚持一下,陆家快坚持不住了。陈七爷对自己说。 他推开自己位于陈府办公的书房,但一进去就发现有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窗边。 “谁?” 谢湛缓缓地转过身来。 “谢湛,你怎么在这?” 谢湛微微一笑,道,“七爷,游戏该结束了。”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七爷看看这个就知道了。”谢湛将桌面上的资料往他面前推了推。 陈七爷看了他一眼,将资料拿了过来。 最上面的是陈氏一族各产业的核心资料。 平日里,这些资料要是泄露给对手,对陈氏各产业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更别提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候了。 再往下翻,是陈氏历年来一些贪赃枉法的证据。 最底下,是一份陈家经营小朱涯岛的资料。 从这份资料上看,陈家有秘密私挖金矿的嫌疑。 陈七爷心头一紧,陈氏一族万万不能和金矿沾上关系啊。 否则陈家会立即步上朱氏一族的后尘。 朱氏一族,目前还在大牢里关押着,听说不日将会被就地诛杀,一个不留。 陈七爷拿着资料问他,“谢湛,你这是什么意思?” “七爷,你应该清楚,这些资料流落出去,陈氏一族会面临什么吧?” 陈七爷当然清楚,如果他把这些资料交给官府也好,钦差也罢,陈氏一族被抄家是板上钉钉的结局。 “谢湛,你是在威胁我们吗?你不要吃里扒外!” “吃里扒外?”谢湛品着这几个字,“这个词不合适吧?”一开始,他就没将陈家当自己人。 “谢湛,你莫要忘了,你是我陈家的姑爷。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坐下来说,不必如此。”陈七爷安抚他,希望他不要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 谢湛戏谑地道,“我这个陈家姑爷怎么来的,你们没忘吧?” “现在,我就告诉你,我要做什么。我要你们陈家放弃南地的所有产业和利益,撤离南地。”谢湛终是露出了他的獠牙。 陈七爷闻言,瞪大了眼,呼吸急促,“不可能!” 谢湛继续往下说,“你们陈氏一族族人个人私产可以带走。陈家在南地的所有产业和利益,折合成现银,我允许你们带走两成。” “如果我不同意呢?” 谢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们陈家不同意我的方案,我就将这些资料交给官府或者钦差大人,让你们陈氏一族步朱家的后尘。” 大热的天,陈七爷寒毛都竖起来了。 “谢湛,即使你不承认你陈家姑爷的身份,但你别忘了,你也算我们陈氏一族的姻亲。还有,小朱涯岛后面是你在经营。如果你将这些交给官府和钦差,皇上降罪下来,你属于从犯!同样逃不掉一死。” 谢湛完全不受他威胁,好整以暇地道,“那你可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有事。” 陈七爷心乱如麻。 答应谢湛,意味着他们陈家败出南地。不答应,他们面临的就是抄家灭族之祸。 “七爷,你可以召集陈家族老商议一下,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 陈七爷神情恍惚,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在陈七爷转身出去的时候,谢湛对他说,“七爷,你也不必感到愤懑,觉得被我谢湛威胁了怎么样。我接到消息,陆家换家主了。” “陆家的新任家主是陆家嫡长女陆翡。以七爷的头脑,应该想到了此事对目前双方局势的影响了吧?” 闻言,陈七爷身形一滞。 谢湛继续说道,“临川郡阮家不愿意支持姑爷陆源,未必不愿意支持外孙女陆翡。故而陈家和陆家的斗争,最终将以陈家的失败告终。即使此时陈家愿意停战和谈,陆家也未必会答应了。” 陈七爷听完后,整个人浑身颤抖。 他抬眼看向谢湛,“如此一来,你接手陈家产业的话,同样要面临陆氏的打压,你同样是死路一条啊。” 谢湛“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七爷可以请了。” 他出来的时候,一个耳熟的声音劝他,“七爷,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一时意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七爷抬眼一看,发现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宁计然。 “宁先生,怎么连您也……”宁计然是他们陈家养的幕僚啊。 宁计然笑笑,不说话了。 陈七爷面色灰败,不管怎么选,他们陈氏一族都逃不掉一败涂地的结局。 陈七爷出去后,谢楠进来了,问道,“族长,你说陈家会同意撤出南地吗?” 族长这相当于从皇上虎口夺食,当然,皇上尚不知嘴边有这么一口肥肉的。 他真真为族长捏了一把汗,他们谢家确实握住了陈氏一族的把柄。族长两边用计,虚虚实实。就是不知道结果能如愿吗? 如果陈氏一族选择鱼死网破,结果就是他们双方啥也捞不着,最后便宜了皇上。 “会的。”谢湛眸色淡淡地说道。 鱼死网破是需要大毅力的。 而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第321章 鸠占鹊巢 陈七爷召集了目前陈家的族老和主事,把事情一说。 有爆脾气地直接嚷开了,“他谢湛想干什么?反了天了他!” 有人冷笑,“很明显,他想鸠占鹊巢!” “人心不足蛇吞象,想一下子占了咱们陈氏一族七成的资产,他就不怕撑死?!”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七爷,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不要受他威胁!” “对,我们陈氏一族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他谢湛一起下地狱。” 砰! 陈七爷直接砸了一个杯子,“能不能冷静?能不能别意气用事?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气话有什么用?!” 全场俱静。 陈七爷继续说道,“谢湛手上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就算陈氏一族死绝了,他都可能没事。还有你们不考虑你们爹娘,你们的孩子你们的媳妇了吗?现实一点吧!” 接着,他们整整商议了一个时辰,还是解不开陈氏一族的死局。除了同意谢湛的要求,尚有一线生机之外。 不得不说,朱氏一族的下场吓着陈七爷等陈氏一族的人了。 如果皇上没有对朱家斩草除根赶尽杀绝,他们都愿意冒险赌一把,就赌谢湛不敢将这些资料交给官府或者钦差。 大不了他们赌输了,也就被抄家而已,性命无虞。但如今朱家的下场就在眼前,皇上太心狠手辣了,他们不敢赌。 最终只能屈服于谢湛。 散会之后,有族老仰天长叹,“家主啊,你引狼入室了啊。” 陈七爷去找谢湛,将他们的决定告知他。 一路走来,他发现族地里,很多重要的位置上,都换上了谢氏一族的人了。他心中充满了涩意。 陈七爷很快就见到谢湛,对方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到来。 “谢湛,我问你一个问题。家主之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谢湛很认真地解释,“陈嘉烨等人死于山洪。” 陈七爷咀嚼着他这句话。 良久,他才说道,“谢湛,我的来意,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我们陈氏一族愿意放弃南地的所有产业和利益,撤出南地。” “你之前说过,陈家在南地的所有产业和利益,折合成现银,我们能拿走两成,对吧?” “是的。” “两成太少了,可以多给一成吗?我们拿三成走人,你还剩下七成。” 谢湛拒绝,“不行。就这个条件,你们愿意接受,随时可以拿着银子走人。不愿意,晚点我就去官府。” 陈七爷气,“这是我们陈氏一族的产业,我们只要三成,也不行吗?” 谢湛淡淡地道,“成王败寇。我愿意让你们拿走两成,已经很仁慈了。” 他不会给他们一种‘他是可以谈条件的’错觉。 人都是得寸进尺的,他一旦让步,陈家这些人只会觉得要得少了。到最后,不管他让步多少,陈家都不会满意的。还不如一开始就断绝了他们谈条件的希望。 “我在胶州为陈家准备了一片族地,你们可以去那里。” 听到胶州这个地方,陈七爷心中凄然。 “明天午时之前,我要看到陈氏一族所有人都离开。”谢湛给了一个期限。 这么快?“现在各大城门都被封锁了。” 谢湛淡淡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明天会有人带你们出城的。” 陈七爷恍惚,眼前玉树临风的男子,不愧是长安大家族培养的家族继承人。 当初他来南地时,低贱到了尘埃里,现在,却凭着手段谋略,带着家族在南地占据一席之地。 陈宝珠终究还是知道了谢湛鸠占鹊巢,并且驱逐陈氏族人的事。 陈宝珠在那场山洪中受惊,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回来后大夫说动了胎气,她近来一直在卧床养胎,但最终孩子也没有保住。她目前正在坐小月子。 “不,我不相信,我要亲自去见他!” 陈氏族人没有拦她,大家都想看看她能不能改变结果。 但是谢湛没有见她,只让谢楠转交了一纸合离书给她。 陈宝珠不敢相信,哭着闹着要见谢湛。 陈七爷甩了她一巴掌,“你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陈七爷深感齿冷,谢湛的心肠太硬了。 家主他们都想错了,一个女人是拴不住他的。 最终,陈宝珠被她娘和族中的健妇扶着离开了。 这一晚,陈氏一族的人大多数都没睡,他们在收拾细软行李。 不少人家传出一阵阵的呜咽声。 天微曦,陈氏一族近两三百口人就已经全部起来了,他们身上或背着行囊,或推着推车,推车上堆满了紧要的物品,有些手里还拉扯着孩子。 他们在谢楠的带领下,来到了南边的城门。 陈氏一族所有的族人,不明白为什么一夕之间,他们被人驱逐出南地,惶惶如丧家之犬。 “七爷,这是为什么?” 他们不明白,他们陈氏一族为什么就到了如此地步了? 陈七爷叹了一口气道,“成王败寇,时不我待,以后大家一起努力吧,争取有朝一日杀回来!” 陈氏一族离开南地的这一幕也落在了薛诩、秦晟、嵇无银等人眼里。 陆翡和谢湛的动作都很快,但薛诩一直留意着谢湛的动静,几乎在他刚完成将陈家据为己有的计划,薛诩就得知了消息。 看到陈氏一族的惨状,嵇无银摇头不已,“谢湛鸠占鹊巢啊这是,陈氏一族真惨。” 薛诩“谁让陈嘉烨引狼入室呢,陈家合该有此劫。” 嵇无银心中腹诽,当初不是你家秦六夫人让我将谢湛死命地往陈嘉烨跟前引的吗?陈嘉烨这锅背得实属冤枉。 “老不死的,你既已察觉谢湛收网的举措,咋不去搅和搅和?”嵇无银问。 薛诩“咋搅和?谢湛是秦六夫人的仇人,陈家是我的仇人,你让我帮谁?而且你觉得陈氏一族的人像是会听我的吗?” 嵇无银一噎。 “倒不如让他们狗咬狗算了。而且,我们忙着呢,懒得掺和进去。” 薛诩一直记得他们来南地的目的。谢湛在收网,他们也在朝乾夕惕(争分夺秒的意思)地撷取利益。伍仁经营的书肆有声有色。刘二喜呢,目前正努力地将脚踩收割机卖给周边的地主老爷们,都忙着搂钱呢。 “不得不说,你们这群人,真是艺高人胆大。南地这么乱,你们火中取栗啊。”嵇无银感叹,辽东郡这群人是真的很拼,有他当年刚发家时候的劲头。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嵇无银点头,这话说的确实很对,吕颂梨这招混水摸鱼玩得可真溜。 此局,南地十分利益,吕颂梨尽得其三。 “你们来南地坏谢湛的事,摘谢湛的果子,就不怕他报复?” 就是考虑到这一点,他们才有所收敛的。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摘了谢湛那么多桃子,怎么着也得让谢湛穿上鞋子才行。这样他才会有所顾忌嘛。 不过薛上面上却不能认怂,“辽东大舞台,有种他就来。” 第322章 计算得失 陈氏一族的人全部离开后,谢氏一族的人陆续地迁入了。 谢湛此时整个人处在一种亢奋和冷静交替的特殊状态。 他平静下来之后,开始计算得失。 此一役,虽然他成功了,但是收获因为吕颂梨的插手,不如预期。 朱家的果子,被辽东郡的人薅走了一半。暗地里的粮食被他们收走了,明面上的粮食和财富是属于皇上的,他颗粒无收。 嵇家的果子,因为辽东郡的搅局,没有打下来。 陆氏,如今由陆翡当家,倒也算收入囊中了。但因为辽东商会书肆顺利开张,陆氏在士林中的地位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钱、粮、陆氏在士林方面的引领权、话语权,他最在意的三处利益,都被吕颂梨插手了。 又因为她摘桃子的行为,分润了本该属于他的利益。他的收获,大不如预期。 比较欣慰的是,他几乎吃下了整个陈家。 如今他们谢氏一族在南地算是占据有一席之地了,也算是基本达到了乱南地的目的。 后续他们还可以和陆家联手,迅速地对刘张两家出手。 刘张两家在此次的乱局中也是卷入得比较深的,两家主营布料成衣以及银楼首饰。他们谢家在京城时,就是经营银楼首饰的,陆家将经营领域延伸一下,抢占刘张两家的市场,问题不大。 算起来,在这场乱局中,南地十分利益,他得其五,吕颂梨得其三,皇上得其二。 再次复盘,谢湛还是觉得遗憾。 钱庄死于挤兑,只要挤兑够大,钱庄必死!本来按照他的整个计划,南地一乱,六大世家乱斗,他再从中引导一二,必会引发强大的挤兑风波。 在危急关头,不是由顾氏给予嵇氏钱庄最后一击,就是嵇氏钱庄一倒,将顾氏拖入局中。 嵇氏钱庄在毫无防备的前提下,势必会被挤兑崩溃。 而嵇氏一倒,顾氏也会被迫卷入南地的乱局中,无法像现在这样独善其身。 届时,谢氏钱庄趁势崛起,掌握南地经济命脉。 谢氏一族,必将成为南地第一大家。 即使那些仅存的世家回过神来,也无法撼动他们谢氏一族的地位了。 可惜一切设想,因为吕颂梨的搅局,他不能毕其功,痛哉惜哉。 谢湛想的没错。 如果没有吕颂梨的插手,南局的格局,势必会按照谢湛所预想的那般演变,朱氏、陈氏被灭,陆氏、刘张两家最好的情况就是苟延残喘,顾氏,嵇氏,也会元气大伤。 谢湛也会因此一战封神,成为南地神话级人物。 可惜,没有如果。 谢湛在复盘得失,南地的大小势力则是在惊骇中失语。 一夕之间,陈氏一族易主,全族撤离南地的变故,让他们久久回不了神来。 大家都用讳莫如深的目光打量着鸠占鹊巢,突然崛起的谢氏一族。 翌日,谢湛亲自前往陆家拜访陆老爷子和陆家的新任家主陆翡。就先前陈陆两家争斗不休一事进行商谈,双方约定了就此停战,前尘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双方甚至还谈起了合作。 随后,谢氏一族的珠宝银楼、陆家的布庄、成衣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绕着刘张两家的店铺铺设开来。 刘张两家更是慌得迅速回援,但还是被谢陆两家抢去了一部分生意。 此时,陆氏的族老、主事们只感叹陆翡运气好,刚当上家主,陈氏就易主了,甚至无需动用到从阮家借来的三十万两银子。 等谢湛离开,族老、主事们也一一告辞后,整个议事厅就剩下陆老爷子和陆翡祖孙两人。 陆老爷子惊疑地看着陆翡,“陆翡,你——”太多的巧合,让他不得不怀疑…… 陆翡清凌凌地目光看向他。 陆翡知道她祖父怀疑她了,但是即便如此,她依旧会这么做的。 陆氏就算要完,也要完在她手里。难道陆氏传给陆西华那个蠢货,陆家就能好了? 陆老爷子没有再说下去了。 但陆老爷子终究还是在心底叹了口气。 陆翡暗地里,怕是以谢湛马首是瞻了。 表面上,陆氏与谢氏是互相结盟,互为盟友,实质上,倒不如说陆氏是谢湛的储备粮。 算了,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很明显,儿子和孙子,都不是谢湛的对手。晚点灭亡总比早早就被谢湛下手,落得和朱氏、陈氏一样的下场来得好。 如今这样,也不是不能接受。只希望谢氏一族越来越强大,长长久久才好,他们陆氏这个储备粮也能安安稳稳的。 谢湛从陆府出来后,看着依旧昏沉的天空,心说,接下来,该关门抓老鼠了,顺便掏一掏老鼠洞。 赵家 赵文宽和赵明楼父子几个久久没回过神来,厉害了谢湛这个女婿|姐夫|妹夫。 这脑子真的太好使了。 赵文宽说,“以后,我们赵家,以谢家马首是瞻。” 赵氏其余人附和,谢湛那么有本事,却没有嫌弃他们赵家这个姻亲,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而且现在谢湛只有他们姐姐|妹妹这个妻子了。 赵文宽看向几个儿子,“你们也帮着多劝劝阿檀,让她好好跟着谢湛,不要使小性子了。” 赵明楼等人点头,“晚点儿我和娘亲自送她回去谢家。” 赵文宽“就这么办,她在娘家也待得够久了。” 对于父兄的决定,赵郁檀无从反抗,但她心中总觉得憋闷。 找了个给夫君挑个礼物的借口,在回去前,她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由她娘罗氏陪着上街了。 一到街上,她娘就拉着她去了最大的银楼挑礼物。 等她从银楼出来,感觉心情更糟糕了。 这时,一个从她跟前一闪而逝。 她先是一愣,然后眼睛忍不住追随对方。 前面的人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尽管她只看到了一眼对方一闪而逝的侧颜。 “秦晟?是你吗?秦晟!”她挺着大肚子,往前追了两步。 是个鬼!对于身后的呼唤,秦晟眉目冷淡,充耳不闻。媳妇说过,他长得俊,让他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 赵郁檀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人,可那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连脚步都不曾停顿过。 赵郁檀不禁怀疑自己看错了。 因为秦晟是骄傲的,不管是之前,还是在预知梦中的他,头发从来都是绾起来的,一丝不苟。 刚才那人一副江湖浪子的装扮,秦晟从来都没有过的。但是那人的身形真的很眼熟。 秦晟没想到,他只是出来帮刘二喜护送一批脚踩打谷机去给买家而已,竟然会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赵郁檀,晦气! 第323章 不嫌弃你 谢湛刚从陆府出来,回到谢家,刚换上常服,准备去书房时,就听负责看守大门的族人来禀报,说赵氏母子二人送他们大夫人回来了。 谢湛转过身,前往二门迎了一迎。 谢湛很清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在南地的名声不会太好。 俗话说,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 他在对待赵郁檀以及赵家方面,当得起一句不离不弃。 故而,赵氏的存在,多少都能为他挽回一点名声。让他整个人变成有争议的人物,而非一面倒的批判和否定。 赵郁檀一直到母亲和兄弟将她送到谢家,仍旧有些恍惚。 谢湛亲自接待了罗氏和赵明楼,态度和以往别无二致。 赵郁檀坐在一旁,整个人沉默得很。 谢湛看到她这样,眼睛一闪。 “阿檀她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累了?” 罗氏叹了口气,“阿湛,她是孕妇,身体容易累,累就不想说话不想理人,你体谅一下。刚才逛街时,她说她好像看到秦晟了,我说她肯定是累得眼花了。” 谢湛点点头,应道,“好的,岳母,我知道的。” 此时谢湛心里很激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谢湛没想到来南地的竟然是秦晟! 他之前就推测到辽东郡来人了,而且来的还不是小人物。 他岳母以为妻子看到秦晟是眼花,但谢湛觉得,不是眼花。那人应该就是秦晟! 正午时分,南地主街,钦差的仪仗开道,左安民手持圣旨,带着官府一行人来到谢家。 谢湛带着谢氏一族的族人跪迎。 左安民走上前,“谢氏一族族长谢湛接旨!” 谢湛朗声道,“草民谢湛,接旨!” 左安民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一族族长谢湛,流落恶地,犹不忘为君分忧,今于社稷有功,故赦免谢氏一族先前所有罪状,谢氏一族即日起,恢复良民身份。钦此,叩谢皇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族长,请起吧。” “谢左大人。” 左安民微微颔首,他离开皇城时,带了两道秘旨。这两道圣旨是皇上对谢湛的嘉奖。 第一道圣旨是一道赦免圣旨,谢湛举报有功,皇上特意赦免谢氏一族罪人身份,转为平民。 这一道圣旨其实在他抵达南地的时候,就应该拿出来的,但当时为了不暴露家主,为了不节外生枝,故而没有立即颁布。 他这个做法是可以的,他离开长安前,皇上就允了他便宜行事的权力。 第二道圣旨,需要家主完成他之前对皇上的承诺,解决南地灾情所致的一切问题,才作数,才会颁布。 当谢湛和左安民站在院中的梧桐树下说话时,谢氏一族的族人还有官府的官兵们都很识趣地退避了。 左安民低声问道,“家主,是不是该着手解决南地的灾民的问题了?”解决了南地的灾情,他也好将第二道圣旨拿出来。 这段时间,家主实施的一系列计划终于收官了。万幸,南地灾情局势没有恶化,没有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谢湛道,“不急,等我将几只小老鼠抓了后,就开始着手处理此事。” 吕颂梨的人一直在坏他的事,谢湛受够了。之前他腾不出手来,现在正好抽空将之处理了! 如果吕颂梨在,一定会说,格局小了不是? 如果谢湛真心在解决南地灾民的问题,她吕颂梨是绝对不会给他拖后腿的。 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愿意稍微将私人恩怨放下几天,等他解决了问题,再捡起来。 瞧,她就是这么大方豁达。 谢氏一族因族长谢湛立功而被皇上下旨特赦,由罪民变成良民的消息一下子就传了出去。 至此,谢氏一族隐患被消除,他们窃据陈氏一族的产业和利益也因此变为合法有效的,稳稳地成为了南地几大势力之一。 这个消息,顾怀笙也收到了。 他这时正在给之前的乱局抽丝剥茧。 之前的局势迷雾重重,让人看不懂。 但到了这时,他只需要看到谁是最大的受益者,从尾巴理起,整个局的脉络就有迹可循了。 剖析到最后,他得出两个结论。第一,谢湛是南地这场乱局的主谋。第二,谢氏一族和陆氏一族已经结盟,他们是一伙的。 此时,谢氏一族的珠宝银楼、陆家的布庄、成衣阁,尚未开张。 这时,谢氏一族被特赦的消息传来,更是从帝佐证了他的推测。 圣旨上有言,说谢湛于社稷有功,谢氏一族才会被特赦。可是有什么功却没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功劳,不能明说?含糊其辞,问题很大。 想到什么,顾怀笙立即吩咐下去,“来人,备马,我要去拜访嵇大秀!” 秦晟回到山庄的时候,整个人是闷闷不乐的。 薛诩见了,奇道,“你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拉长了个脸? “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个晦气的人,咱们可能要暴露了。”秦晟闷闷地说道。 “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 薛诩听着,当他听到谢湛之妻赵郁檀喊出他的名字时,他摇着扇子的手一顿,秦晟暴露了?有点麻烦啊。 薛诩低头沉思,秦晟罪民的身份是个麻烦,不出平州问题不大。 现在他被发现人在南地,这是蔑视王法。 如今各大城门被封锁,现在最怕的就是,如果他们被谢湛的人抓住,那就是罪证确凿,乐子就大了。 他得想个办法制约谢湛才行。怎么着,也得把秦六爷安全地带回去啊。 此时绞尽脑汁的薛诩还不知道,在他们出发来南地之前,吕颂梨早就防着这种情况了,并且还给了秦晟一只锦囊。 薛诩思考时,无意识地拔了一根胡子,疼得他嘶了一声。 回过神来的他,发现秦晟依旧拉着个脸。 “行了,别闷闷不乐的了。”出门一趟,竟然还能碰上前未婚妻,这运气也没谁了。 秦晟不理他。 “放心,你只是被她看了一眼而已,秦六夫不人不会嫌弃你的。” 秦晟…… 第324章 北吕二南谢湛 稍晚,嵇无银也知道了秦晟他有可能暴露的事。 他问薛诩,“问要不要给你们转移到别处去?” 薛诩回道,“不必了。” 对于这个回答,嵇无银惊讶了,“你不是很怕死吗?怎么不想转移了?” 这城门封锁不了多久了,只要他们安全渡过这几天就好了。 这个薛诩当然知道。 薛诩笑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这笑容有点意味深长。 薛诩有预感,他们迟早都得对上谢湛,和他正面刚的。 他刚才从秦六爷那里得知,他离开前,秦六夫人给了他一只锦囊,说是如果遇上谢湛,谢湛为难他了,就打开。 薛诩就知道,他们离开是没问题了,这离开的大门,秦六夫人都给他们准备好了,谢湛拦不住。 他们挣到的银子,届时可以一起带走。至于剩下的两大仓粮食,后面可以通过嵇无银,从南地运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时一个晚上,他们转移了一大仓十万石粮食,已经是极限了。 他们真的是在和钦差抢时间,后面的两大仓真的没办法了。 辽东郡,侯城郡守府 周达和吕颂梨汇报南地的战果。 “……薛先生他们刚将朱家的这些孩子送出来,没多久,南地各大城门就被封锁了。如今三大仓粮食,目前只起了其中一大仓送出南城,目前这些粮食还在海上飘着。” 吕德胜就坐在一旁,听到薛先生和他女婿刚到南地,就捡了这么一个大漏。他忍不住咂摸嘴,闺女这桃子摘得有点大啊。 如果他们没到南地,朱家这三大仓粮食就便宜了谢湛了。 一想到,他们摸走了谢湛的鱼,吕德胜就高兴,真是解气! 吕颂梨关心地问道,“朱氏一族一共送出来多少孩子?” 周达回道,“十一人。” 吕颂梨让人去请秦珩。 晚点她和秦珩一起去见一见那些朱家的孩子。 朱昌年大方,送了他们三十万石的粮食。怎么着,他们该给人安排的,都给安排上。 这事她爹不能沾,她爹现在好歹也是辽东郡郡守,正经的大黎官员。朱家的这些孩子,身份比秦家还不如。 周达将情况汇报完,吕颂梨就让他下去好好休息了。 当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她爹的时候,吕颂梨开着玩笑,“爹,咱们这个新帝,也是命好。回回肚子一饿,都有人喂饭给他。” 登基时,国库空虚,她喂了他一次。现在南地闹水灾,整个灾区灾情严峻,国库再次空虚,如今谢湛又给他喂了一回。 吕德胜撇嘴,“他这样子搞,名声好不了。” 提起新帝,吕德胜不免想起先帝,心中再次不得劲,宋墨实在太差劲了,有辱先帝英明。 “不提皇帝了,刚才周达说南地封锁了各大城门,是薛先生和女婿被发现了吗?” “应该是谢湛察觉到了不对劲。” 薛先生和秦晟刚到南地,就将朱氏一族暗藏的粮食一锅端了。这不是小打小闹了,被察觉是难免的。谢湛又不傻,对吧?加上此次前往南地的钦差是左安民,谢湛让人封锁南地各大城门太正常了。 吕德胜“那怎么办?”这情况不会被谢湛瓮中捉鳖吧? 女婿以罪臣的身份出现在南地,终归不妥。 吕颂梨倒不是很担心,“爹,不用担心,问题不大,谢湛奈何不了他们的。” 南地 嵇无银刚从薛诩他们的山庄回到嵇府,就有下人来报,说顾氏少主顾怀笙来访。 嵇无银自然是让人将他请进来,心中也在琢磨着他的来意。 顾怀笙被下人引至客厅后,见到嵇无银和嵇大少。 双方一番见礼,然后分宾主落座。 一番寒暄之后,顾怀笙切入正题,提起南地之乱,“世叔,这次咱们两家真是险啊。” 南地六大世家,外加一个嵇氏首富,也就是南地七大势力,他们顾氏和嵇氏算是硕果仅存的。 嵇无银点头,“你们顾氏还好,我们嵇氏这次是真的险,嵇氏钱庄这次差点玩完。” “还要多谢顾贤侄没有在嵇氏钱庄最困难的时候取出存银,没让嵇氏雪上加霜。不然,嵇氏钱庄怕是难以应对这么大的挤兑压力。世叔这次承你的情了。” “嵇世叔千万别这么说。”顾怀笙很清楚,如果嵇氏倒下,他们顾氏也将独木难支。给嵇氏落井下石等于自掘坟墓,他不会这么做的。 “嵇氏钱庄能安危渡过此次危机,一赖世叔的先见之明,备足了银钱,以应对此次危机。” 顾怀笙大致算了一下,为应对此次挤兑危机,嵇氏钱庄一共拿了近三百万两的现银出来。 他只能说,嵇无银无愧为南地首富。 他们顾氏一族同样家大业大,但让他们拿出一百万现银,够呛。他们的资产,有铺子田地庄子等产业,还有古董字画等,现银的占比不会太重。 “二嘛,就是有赖世叔交游广阔,自有贵人相助。” 顾怀笙此话指的是‘最后辽东商会将一大笔银子存进嵇氏钱庄,至此,彻底地化解了嵇氏钱庄的挤兑危局’一事。 嵇无银抚着胡须,笑道,“运气好而已。” 顾怀笙接话,“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运气也是很重要的。说起来,不知世叔是什么时候察觉谢湛的狼子野心的?” 若说嵇氏钱庄备着的三百万两现银,是嵇氏实力雄厚,放着三百万现银不用。顾怀笙更倾向于这三百万的现银,是嵇无银提前得知消息后提前筹集的。 嵇无银是商贾出身,他更明白钱生钱的道理。 按理说,他至少应该会将其中的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投出去,留个一百五十万两左右的现银,就足够钱庄大部分的突发状况了。 事有反常,他不得不思考其中深意。 嵇无银朝他竖起大拇指,“顾贤侄真聪明真敏锐,我确实比你们先一步知道谢湛的谋划。” “世叔是通过辽东商会得知的?”顾怀笙猜测。 他自认顾氏的消息网不会比嵇氏的差,他们顾氏都没有提前得知消息,故而可以排除嵇无银消息来源于南地的可能性。 而辽东商会书肆在南地的崛起,嵇氏是有帮扶的。 辽东商会与嵇氏交好是毋庸置疑的。 再者,辽东商会的精准出手,以及辽东商会是极少数能在此次南地乱局中获利的势力,他不得不怀疑辽东商会提前预料到了南地的乱局,这个可能性很大。 嵇无银这次是真的惊叹了,“顾贤侄,你太聪明了。” 这个时代怎么了?这些年轻人,一个个妖孽得很。北边有吕二吕颂梨,南地有了一个谢湛还不够,连顾怀笙与二者相比,亦有可取之处。 第325章 让吕二来 嵇无银夸完顾怀笙,再看一眼旁边自家老大,忍住叹气的心,怎么这些惊才绝艳的小辈,就没人投生到嵇家来呢? 对于嵇无银的夸奖,顾怀笙并未因此自鸣得意。 比起布局的谢湛,以及辽东商会的破局者,他还是有所不及啊。 另外,破局者又比布局者更胜一筹。毕竟布局者有先手优势,另外就是,谢湛还有地利方面的加持,就这样,辽东商会还能破局,厉害了。 如果有机会,真想认识一下啊。 “世叔,我们这回算是彻底领教了谢湛的手段和谋略。” “可不是吗?” “此次可以看出,谢湛此人野心勃勃,对整个南地势在必得,有非常强烈的觊觎之心。” 嵇无银点头,心有戚戚,谢湛确实是想一口吞了南地。 “世叔,我代表我们陆氏,愿与嵇氏交好,双方守望相助。”顾怀笙主动释放善意。 到了此时,顾怀笙觉得南地的局势已经逐渐明朗了。 谢陆联盟。 嵇氏与辽东商会相互扶持。 他们陆氏一族自成一系,不依附其他势力。 刘张两家在此次乱局中损失挺重的,想要保持原样,怕是难以为继。最终刘张两张终将会择一势力依附。 自此,南地三足鼎立之势成。 远交近攻,是顾怀笙为顾氏定下的策略。 谢湛手段太过狠辣,不像是个能容人的。而且谢氏和他们顾氏同在南地,争端肯定多的,不管是为利益还是为别的。 “好说好说。”嵇无银接受了他的提议。 顾怀笙自认为,做到这份上可以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他没想过让顾氏依附别的势力。 顾怀笙的做法是非常理智的。他在南地,同样是天之骄子,自有其骄傲之处。在还没较量过之前,谁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呢? 随后,他提出告辞。 这时,南地的乱象还没结束。 双方都很忙,事情谈完后,其他的虚礼就没必要在意了。 嵇无银亲自送客。 送至二门时,顾怀笙请他留步。 嵇无银是长辈,送至二门确实可以了。 “老大,你送一送顾少主。” “真的不必了,世叔和嵇大哥都请留步,让管家送我就可以了。”顾怀笙再三辞道。 嵇无银从善如流,让旁边的管家去送他。 父子二人便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嵇大少“爹,谢湛真是厉害,逼得顾怀笙一个天之骄子都不得不正视他。” 对于这点,嵇无银是赞同的,“是啊,他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战成名天下知。但是,我们也无须怕他。” 嵇大少点头,他们嵇家在此役中全身而退,皆有赖于辽东郡那位。如今他们嵇氏和辽东商会是盟友,那位那么聪明,他们也就不用怕谢湛。 顾怀笙刚出大门,就看到郡尉程天清面容冷肃,带着一群官兵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只见程天清到了嵇府大门后,一声令下,官兵们迅速地将嵇府给围住了。 顾怀笙惊讶极了,“程大人,您这是?” “本官在执行公务,闲人勿扰!” 没多久,嵇无银父子二人接到消息,匆匆出来。 嵇无银上前套近乎,“程大人,缘何如此大阵仗?” 程天清却不给他面子,“原因自然是你嵇无银犯事了。” “敢问我嵇某人所犯何事?” “有人报官,说你嵇府窝藏朝廷罪臣逃犯!” 嵇无银心中一跳,“冤枉啊大人,敢问大人是谁诬陷嵇某人?可有证据?” “既然敢围你嵇府,自然是有所倚仗的,至于证据,无可奉告!”说话间,程天清招来官兵,准备在大门处布防。 他看向杵在大门的顾怀笙,“官府办案,闲人回避!顾少主,请离开。” 顾怀笙看向嵇无银,他是真不希望嵇府出事啊。 后者朝他微微摇了摇头,顾怀笙只能先离开了。 顾怀笙走后,程天清毫不留情地对嵇无银说道,“嵇府所有的人,都要退回府中。” 嵇无银的脸色很难看,他是带着一肚子气回去的。 他当然知道,官府此举,不对,应该说谢湛此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围了嵇府,就是为了逼秦晟出来。 自打谢氏一族的赦免圣旨一出,只要不傻的都知道谢湛和钦差左安民有关系,至少左安民是站在谢湛那一头的。 如今谢湛找不到秦晟他人,反倒来为难他们嵇家了?真是欺人太甚! 嵇无银在心里狠狠地给他记了一笔。谢湛你个衰仔!等有机会的,他要亲自教训他一次,非要让他知道什么叫莫欺白头翁! 当然,如果搞不过他,这狠话就当他没说过。 但他会转而给辽东郡投钱!投大钱!让吕二来对付他!啪啪给他点教训!把他的脸打肿! 嵇府被围,嵇氏父子被困府中。薛诩几乎在官兵围住嵇府的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消息。 薛诩感叹,“谢湛果然聪明,他此举意在逼迫我们现身呐。” 秦晟“那就去会一会他。”他又不用怕他。 薛诩一噎,心中腹诽,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出现在南地就是一个麻烦?你去见谢湛,就相当于强盗去见官兵,自投罗网? “你放心,我有媳妇儿给的锦囊妙计,肯定能全身而退的。” 其实薛诩也挺好奇秦六夫人给秦六爷的锦囊妙计究竟是什么的。 基于对秦六夫人的强烈信任,薛诩一挥手,“行,那你就去会会谢湛!” 第326章 让他哭 “六爷,薛先生,不好了,咱们辽东商会书肆也被官兵围了。” 秦晟腾地站了起来,就往外走。 薛诩喊他,“六爷,你去哪里?” 秦晟头也不回地道,“去一趟谢府,会会谢湛!”谢湛真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 “可能会有埋伏,你小心点!”薛诩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秦晟摆了摆手。 薛诩没硬拦着,他知道以秦晟的身手,全身而退应该是没问题的。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秦晟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头发随意地系了一下,手持红樱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余枪头在月色下偶尔泛起冷光。 薛诩所料没错,谢湛果然在谢府布了重兵,特别是外围还有他居住的主院。 秦晟避开了外围的重兵,在找谢湛住处的时候,才暴露了身形,与官兵们战到了一起。 谢湛与赵郁檀一起刚用了饭不久,主院外,喧闹声起,他也因此得知了秦晟只身一人闯谢府的消息。 谢湛听得眉头一皱,秦晟这是在找死? 既然秦晟要找死,那他就成全他! 秦晟进入谢府后,一路上,弄死了几个谢氏的族人。 后来对上官兵时,顾忌着官兵的身份,没有下死手,只是将人打伤了而已。 最后,官兵这边动用了大几十名弓箭手,而秦晟直接挟持了谢楠。 也是谢楠倒霉,他来主院汇报最新消息,因此被卷入了争斗中。 秦晟直接给谢楠锁喉扣在身前,当肉盾来用。 一时间,双方僵持住了。 谢湛便是在这时出现的,他身后还跟着大着肚子的赵郁檀,只见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谢湛身后五步左右。 “秦晟,你竟然敢单枪匹马地闯我谢府,是该说你蠢呢还是说你蠢呢?” 秦家被流放,谢氏一族本也是罪民身份。 双方相互掣肘,谁也奈何不了谁。 如今,谢氏一族不再是罪民,而是良民了。 而秦家,依旧是罪臣罪犯的身份,秦晟竟然敢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南地,不得不说吕颂梨非常大胆。 只要抓住他,交给皇上,秦家就死定了。 秦晟抓着谢楠,转向谢湛,“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谢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吕颂梨竟然让你来南地,难道就不怕你折在这里?” 秦晟笑了,笑得肆意,“我既敢来,自有我的倚仗。况且你让人围了嵇府,不就是想逼我现身嘛?” 谢湛脸色微沉,他默默地打量着秦晟。 距离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他们谢家入狱,他们秦家被流放时,当时他们在大牢入口处打了个照面。 谢湛发现秦晟是有变化的,人长高了一点,皮肤比之前要黑一点,五官更深邃更立体一些,像是又长开了一样。 他的精神状态很好。整个人看起来较之以往成熟了些,不复先前在长安时的意气风发。 但是,经历丧父丧兄和流放,如此频繁的挫折,他整个人竟然没有遭受重大挫折打击的沧桑气息? 谢湛很意外,但事实确实如此,眼神是没办法骗人的,他眼中依旧有光。 跟在谢湛身后的赵郁檀在看到秦晟时,也是一愣,秦晟,竟然真的是他?!那她之前遇到的,应该是他本人了。 这时,谢湛竟然还笑了笑,“秦晟,看来你们秦家在平州过得不错。” 秦晟皱眉,不解他怎么扯那里去了。 谢湛可不管他怎么想,突然问道,“你们辽东郡这次来南地的,除了你还有谁?” 莫怪乎他这么问,此次乱南地的计划是他挑起并实施的没错,但局势是千变万化的。 辽东郡的来人能在此次获利,不是一个计划就行的。 因为计划是死的,想要达到预期的目标,计划就需要根据局势做出调整。 秦晟在打仗方面厉害,但论阴谋鬼计还差点。故谢湛判断,吕颂梨没法前来的前提下,必会让一智囊前来。 辽东郡的智囊,目前就他所知,吕颂梨是一个,秦珩算半个,还有一个人就是薛广贤了,其他的尚且不知。 吕颂梨无法亲至的前提下,谢湛隐约有种预感,来的人应该是薛广贤。薛广贤合适,他是南地出去的,对南地无比熟悉。 听到谢湛的问题,秦晟心中升起强烈的防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湛“秦晟,你先回去,明晚我设宴邀请你和薛广贤薛先生。” 秦晟闻言,瞳孔微震。他干脆就闭嘴不言了。媳妇儿告诉过他,面对聪明人的试探,如果不知道怎么应对,就尽量不回应。 在谢湛的示意下,原先团团围住秦晟的弓箭手让出了一个出口。 谢湛很果决,今晚谁也奈何不了谁,那就下次再较量。 他心中叹息,这次的准备,还是不够啊。秦晟的身手太厉害了。 秦晟没有说话,似在评估着什么。 谢湛淡淡地说道,“回去吧,就这么说,今天这回我们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我知道你功夫厉害,但即使你现在突破了这些官兵的包围,挟持了我,甚至弄死我,依旧改变不了嵇府和辽东商会书肆被围的困境。” 秦晟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行,没想到你谢湛还是根硬骨头。明晚的宴会,我秦晟应了。届时我要看看你谢湛能否如愿了?” 秦晟挟持着谢楠往外走,弓箭手默默地跟着他。 谢湛跟在后面,赵郁檀则没有跟上去了。 出来谢府后,秦晟将人往弓箭手的方向一甩,然后一个纵身跃上马背,一人一马夺路而逃。 马儿嘶鸣着,撒丫子狂奔。 秦晟的动作很迅速,一支支箭矢朝他们一人一马射来,但全部都折损了。最终,他们一人一马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这一幕,谢湛还算平静。 “家主!”谢楠一瘸一拐地朝谢湛走过去。 谢湛收回视线,看向他,“你还好吧?一会找大夫瞧瞧。” 谢楠很感动,他是知道族长有多么想抓住秦晟的,无论死活的那种。但族长却为了他,妥协了,放任秦晟离去。 这时,有管事来报,“族长,我们死了五个族人,秦晟下手太狠了。”几乎都是一枪毙命的,最重要的是能出现在主院的都是族中比较有能力的族人。 谢湛一默,“好好安葬他们,多照顾一下他们家里。” 秦晟回到山庄后,薛诩见他平安归来,打算问过情况后就去歇息。 当秦晟将今晚在谢府的情况一说,薛诩摇扇子的手一顿,这谢湛不愧是秦六夫人重视的对手,真聪明啊。 “你没用你的锦囊妙计?”薛诩问。 秦晟摇头,“先让他得意一下,明晚让他哭!” 他没说,当谢湛道破来南地的人里有薛先生时,他懵了一瞬。 他直觉谢湛这厮在憋着坏,故而他就没有亮底牌。 媳妇儿给的锦囊,他一直很听话,没有看,后来谢湛真的准备为难他了,他才偷偷打开看了,看完他就乐了,保证能让谢湛不敢为难他的。 第327章 挖墙角 这一晚,谢府灯火通明。 薛诩和秦晟一起来到谢府。 “薛先生,久仰久仰。” “谢家主,幸会幸会。” 谢湛笑脸相迎。 薛诩也是笑,但他的笑容很假。 他可没忘谢湛这厮让他背了一个大黑锅,他还想他给他真心的好脸色? 一路走进谢府,秦晟发现,谢湛这次在谢府里布了重兵,兵力比昨晚还多。 他们进去后,才发现谢湛不仅邀请了他们,还邀请了嵇无银。 嵇无银和薛诩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相逢即是有缘,来,大家满饮此杯。”谢湛举杯,朝他们三人敬酒。 但薛诩秦晟嵇无银谁都没有动,入口的东西,还是慎重点吧。 谢湛笑着自饮了一杯,“吾也是近来才知道薛先生和嵇大秀竟然是多年好友。” 嵇无银心中腹诽那你厉害死了你。 谢湛招呼薛诩试试面前的梅菜扣肉,“薛先生离开南地多年,想必也很久不曾尝过这道原汁原味的菜肴了吧?” 他略动了筷子挟了一下菜,吃却是不吃的。 秦晟心说,他们在辽东郡的伙食也不差好不好?媳妇儿可重视大家的伙食了。每顿的饭菜,所用食材虽然不是顶级的,但做出来的味道就是好。 谢湛像是一点也不介意他们的态度,很和气地问薛诩,“不知薛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薛诩态度含糊地道,“这个嘛,不好说。” 嵇无银暗道,人家凭什么告诉你? “如果薛先生还没有具体的打算,不如留在南地帮帮我?”自从有了自己的地盘,谢湛也开始招揽人才了。 秦晟脸色变了,谢湛还想挖梨梨墙角?这怎么可以?难怪昨晚他说要宴请他和薛先生,难怪从刚才见面到现在,他一直对薛先生和颜悦色的。 他昨晚就说了,这家伙憋着坏,果然! 秦晟看向薛诩,薛诩面不改色。 嵇无银挺意外的,没想到啊,谢湛竟然想招揽老不死的? 倒是薛诩,似有所料,并不算太意外。 “这个恐怕不行。”他拒绝了。 谢湛笑道,“薛先生先别忙着拒绝。良禽择木而栖。陈嘉烨不能给你的,我可以给你。吕颂梨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而且,现在陈氏一族也遭到了报应,你留在南地,还能就近照顾你的部族。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不要脸!良禽择木而栖,薛先生是良禽,但你是好木吗?”这会,秦晟是真忍不住了,对着谢湛就是一顿输出,“还说什么别人不能给的,你都能给,大话谁不会说?也不怕闪着了腰。” 秦晟拆台的话,谢湛一直带着笑容的脸差点没崩住,目光都有一瞬间的阴沉。 他这话让嵇无银差点笑出声,对,就该这么说! 他给了秦晟一个鼓励的眼神,秦六爷,你是会说话的,一会多说点。 看到谢湛吃瘪,嵇无银爽翻了,心里憋着那口气出了些,他暗自在心里决定,给辽东郡投的钱再加一万两! 薛诩眼底也划过一抹笑意,几乎是一闪而逝。 谢湛不打算理会秦晟,他径自问薛诩,“吾方才所言,不知薛先生意下如何?” 对于谢湛的招揽,薛诩这回很明确地拒绝了,“承蒙谢家主的抬爱,但薛某才疏学浅,能力浅薄,恐难胜任,便不堪从命了。” 买猪看圈,他们做人属下的,还是喜欢仁厚一点的主公。 谢湛还在画饼的阶段,秦六夫人那里已经身体力行了。 他择主公时,很严苛的。而且他既然选择了,他便不会轻易背弃。 就是那句话,主公若是不离,他便不弃。 陈嘉烨那会,他是恨极了。 “薛先生太过谦虚了。”谢湛还在争取。 “薛某已经背主过一次——”薛诩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欸,此事错不在先生,是陈家烨先背弃了自己的承诺。”谢湛连忙道。 薛诩笑笑,心中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话虽如此,但谢族长,如果薛某此次答应了你,背弃辽东郡那边,谢族长难道就不担心日后薛某同样会背弃你?” “只要我一直能给予薛先生想要的,薛先生怎么会舍得背弃我?如果我不能给予薛先生想要的了,薛先生离开也是应该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吾亲自给先生准备离开的程仪。” 这回答就很谢湛。 薛诩差点绷不住了,心中骂骂咧咧,那我名声还要不要了? “再次感谢谢家主的抬爱,但辽东郡那边对薛某有知遇之恩,薛某不得不报。” 谢湛的心一沉。他没想到薛诩对吕颂梨竟然如此忠心。 “对先生有知遇之恩的,可是吕颂梨?”他干脆摊牌了。 “是啊,对薛某有知遇之恩的,正是秦六夫人。”他效忠的人正是秦六夫人。 刚才薛诩一直模糊他效忠的人,现在谢湛摊牌了,他也就承认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好糊弄,而且薛诩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谢湛没再说话了,他在思索。 薛诩、秦晟、嵇无银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知道,此时已经到了穷图匕现的时候了,他们都在想,谢湛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一时间,整个大厅静了下来。 谢湛没有拿吕颂梨女子的身份来说事,倒让薛诩高看了他一眼。 谢湛知道,在智者的世界里,性别其实没那么重要。如果他去抨击吕颂梨的性别,反倒让自己落了下乘,更不可能争取到薛广贤了。 从薛广贤为陈家效力十几年如一日的经历来看,他乃心智坚定之辈。 薛广贤在选择之初难道不知道吕颂梨女子的身份吗,他还是选择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吕颂梨是男是女对他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谢湛回过神后,看向嵇无银,“嵇大秀,不劝劝你这位好友吗?背井离乡,总归不是那么好的。” 嵇无银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大家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做心里有数,用得着别人干涉?” “薛先生,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吕颂梨接下来很有可能自身难保哦。”谢湛看着秦晟,笑得意味深长。 秦晟一听,炸毛了,你才自身难保,你全家自身难保! “谢湛,你个手下败将,别得意得太早了!”几次三番输给梨梨,还敢这么嚣张? 谢湛压根没理会秦晟,只觉得他在虚张声势。此次他必拿住他,不论生死!谢湛发狠地想。 在他们到来之前,他已布下天罗地网,秦晟此次插翅难飞。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疏漏之处。 薛诩“不用考虑了,我意已决。”站队要坚定。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不过人各有志,我尊重你。”谢湛人一边往后退,一边伸出双手。 啪!啪!啪! 随着谢湛三击掌,秦晟和薛诩转头一看,三层弓箭手将他们包围了。 第328章 都别玩了 秦晟环视四顾,说道,“谢湛,你竟然调用了南地的守备对付我,可真是大手笔啊!” 谢湛不语,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秦晟的武力值那么高。只要有机会除掉秦家,或者吕家,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会努力一试的。 “秦晟,你觉得这一次,你能走得了吗?”谢湛问他,“或者说,你自己能逃得了,薛先生呢?” 秦晟听出来了,谢湛这厮真是不遗余力地撩拨他和薛先生之间的关系啊。 “谢湛,你既出了招,难道不想知道为何明知你设下这场鸿门宴,我们依旧来了?”秦晟问他。 谢湛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会以为我们来,是被逼迫的吧?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在你下令让他们动手之前,先看看这个吧!”秦晟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笺,这张纸笺就是他媳妇放在锦囊里面的唯一物品。 谢湛不想看,他只想任性一把,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捉住秦晟,不论生死,利用秦晟私自离开辽东郡这一点,将秦家连根拔起! 接着,逼问薛诩,得到朱家暗藏的粮食。 如果可以,他后面再以窝藏朝廷罪臣钦犯的理由扳倒嵇氏。 最后一举而竟全功! 让他此役好好收官。 但是理智却不允许他如此任性。 “你不看的话,一定会后悔的。”秦晟的手一直保持着往前递给他纸笺的动作。 “谢栢,去,将纸笺拿过来。”谢湛吩咐。 于是谢栢上前,将纸笺从秦晟手中取过来,递给家主。 所有人可以明显地看到,谢湛从谢栢手中接过纸笺之后,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站直了身体,再到惊惧非常,最后眉头紧锁,下颌肌肉紧绷。 谢湛捏着那一页信纸,久久不动,但秦晟他们可以看到他手背青筋显现,他本人也在咬紧牙关。 嵇无银好奇地看着,心中猜测,这是气狠了? 看着谢湛冷静自持的脸色一点点开始皲裂,秦晟暗暗高兴,该! 看到谢湛吃瘪,嵇无银挠心挠肺的,他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纸信笺究竟写了什么。 可是他不可能看得见的。但他真的好想知道那上面写的啥,为什么谢湛看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嵇无银悄悄拿手肘撞了撞旁边的薛诩,压低了声音问他,“那信笺上究竟写了什么,能让谢湛的脸色那么难看?” 薛诩“你很好奇?” 嵇无银回道,“好奇,你不好奇吗?” “不是很好奇。”薛诩心中有所猜测,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你觉得,我给辽东郡投三万两银子,秦晟会告诉我答案吗?” 顿时,薛诩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你是懂得用钱的。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给辽东郡投两万两怎么样?”信息不全,自降一万,薛诩自觉这已经是优惠价了。 “我不要!”嵇无银傲娇地拒绝,要听就听完整版,谁愿意听残缺版啊? 相比于秦晟薛诩嵇无银三人的轻松,谢湛那里则是冷凝得很。 谢栢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好,他担忧地看着他们的家主。 谢湛闭了闭眼,然后猛地睁开,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重新看向了手中的纸笺。 只见纸笺上面写着 谢湛,不要动秦晟。 否则,大家就同归于尽。 我吕颂梨从不左诳语。 秦晟以罪臣身份私自南下,是藐视王法没错。但你们谢氏一族,豢养私兵,罪名更大。 征南军谢放,谢桅,谢浩然,谢言归。 最后一行,像是为了证明她所言非虚才写上的。 谢湛想起他刚才看最前面的两句话时,心中冷嗤,不以为然。 但当他看到第五句话时,整个人却绷紧了身体。当时谢湛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吕颂梨她是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是诈他的? 但当谢湛继续往下看,他心中的侥幸一下子就消散了。浮现多智近妖四个字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谢放,谢桅,谢浩然,谢言归这四位,是征南军近年来崭露头角的小将军,其中谢桅赫然在列。 谢湛只觉得他此刻如同五脏在焚烧。 谢湛猜得没错,吕颂梨确实不是在诈他的。 先前吕颂梨查到谢湛借着陈氏女婿的身份送出去一批族中精英,让他们由明转暗,她就怀疑谢氏一族有一支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这支隐藏的势力最有可能被谢家放在军商两界中。 再结合原著中,谢湛架空秦家幼帝,把持朝政,摄政掌权这一结局。 吕颂梨怀疑,谢氏这支隐藏的势力会被谢氏家主放在军中。因为纯良的家族,是养不出谢湛这样野心勃勃的继承人的。 再者,权能生钱,权能通财,有权的人不缺钱,隐藏势力放在商界中是浪费。 俗话说枪杆子里出政权。 《君主论》中有言,武力是政治权力的首要基础。 谢氏一族的权力需要武力支持。 吕颂梨之所以会猜测谢氏的这支隐藏势力是在征南军中窝着,和谢湛将谢氏一族的流放地选在岭南有关。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在谢氏一族遭遇抄家流放,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前提下,谢湛选择的地方一定是最有利于他们的,能让他们有所倚仗的。 有什么比在当地有武装力量更能让人安心觉得有依靠的呢? 她还和秦家兄弟打听过北境军队的情况,几乎可以排除谢氏这股势力隐藏在北境军中了,然后平州那边又太过危险,也可排除。 锁定征南军之后,她的目光就落在征南军里最出色的姓谢的大小将领上面。 因为吕颂梨一直都知道,谢氏族人都很为自己的姓氏感到骄傲的。她就赌,以谢氏历代家主的骄傲,即使是谢家的隐藏势力,他们也不会特意去改姓的。 这些信息一重合,一筛选,不就出来了吗? 只是她目前还不确定,谢放,谢桅,谢浩然,谢言归这四位,哪一位是她要找的谢家人? 不过没关系,吕明志与孙家的孙从义有淡如水的交情。她这边已经让吕明志给孙家的孙从义去信了,想必孙家不会吝啬赐教的。 孙家也是世代从军,镇守南境,对军中的将领应该不陌生。 吕颂梨很清楚,秦晟此行前往南地,最危险的,就是遇上谢湛。 她预测到了谢湛在南地立功后,就会让谢氏一族恢复良民的身份了,这是必然的结果。 吕颂梨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警告谢湛,别以为你谢家现在有了一层光明正大的身份,见到秦晟,就以为能痛打落水狗了。 目前双方都是半截身子在水里,一个是头露出水面,一个是身子露出水面,别以为自己就活在阳光里了。 你要动秦晟,那好啊,大家一起掀桌子,都别玩了。 聪明人都惜命,吕颂梨相信谢湛肯定会好好做出选择的。 谢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定定地看着秦晟,“秦晟,你很好。”他眼尾发红,显然是气得很了。 秦晟挺胸,他当然好啦。 “吕颂梨送我的礼物,我收到了。”谢湛认真地说。 谢湛看明白了吕颂梨的警告。 谢家这一支投放到军队的隐藏势力,性质就和豢养私兵的性质差不多。 若是捅到皇上跟前,意图不轨,图谋造反的大帽子是躲不掉的。届时就不是全族流放的问题了,那是诛几族的大事。 她这封信笺就是告诉他,要么大家一起活,要么大家都向皇帝告发,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一起走,也热闹。 “那你喜欢吗?”秦晟问得认真。 杀人诛心啊! 嵇无银看到谢湛连脸色都变了,他佩服地看向秦六爷,这嘴也太毒了,这是要将人往死里得罪啊。幸亏谢湛没有心疾,有心疾的话,都要被他气得吐血了。 咳咳!咳咳!薛诩拼命咳嗽,提醒秦晟差不多就行了。 “喜欢!”谢湛咬牙彻齿。 后来,得知真相的薛诩不禁感叹,谢湛和吕颂梨这对曾经的未婚夫妻,斗起来是真的凶。 你捏着我的命脉,我亦抓着你的致命弱点。 两人是真的下手死,也是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而此时,秦晟得了谢湛的回答后,趾高气扬地问,“那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湛一字一顿地说道,“放-他-们-离-开!” 谢栢一愣,继而喊道,“家主!” 发生什么事了?那张纸笺上究竟写了什么?竟然让家主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放他们走了的话,他们就功亏一篑啦! “我说,让他们走!”谢湛的态度前所未有之强硬。 谢栢纵然再不甘心,也只能听令。 秦晟“谁说我们要走了?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谢湛眉头一蹙,“你待如何?” 第329章 狭路相逢 嵇无银内心叮,给辽东郡的投资追加三万两叮,追加五万两…… 他似乎听到了银子叮叮当当出去的声音,但是没关系,看到谢湛被气成这样,他心里舒服! 听到谢湛的反问,秦晟跃跃欲试,这一次高低不得讹他个一二十万两? 谢湛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如今双方互相掣肘,凭什么他要受他们威胁? 薛诩轻咳了一下,“我来说吧。” 现在的情况就是,双方都有掀桌子的能力。 但这又是秦六爷和六夫人为他们争取到的一个谈条件的机会,他不想放弃。他此时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别玩脱了。 那现在只能不断地去试探对方的底线了。 薛诩想的没错。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话没错,但谢湛也不是软柿子,能由着他们一直拿捏。 “好吧。”秦晟乖乖地应下。 媳妇儿说过,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他确实不擅长谈判。 “薛先生请说。”谢湛面无表情地重新坐下。 他倒要看看,他们能给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 他将他们放了,让他们离开已经退了一步了。秦晟等人要是再敢提出过分的要求,别怪他翻脸。 其实谢湛还是想差了,秦晟薛诩等人并没有真正地落入他手中。 谢湛脸色的转变,薛诩和嵇无银都看在眼里,他们不约而同地暗忖,不愧是谢湛,一举搅动南地风云的人物,刚才被气得那么狠,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 薛诩沉吟片刻便有了决断,“我们只有两个条件。第一,谢家主将围着嵇府的官兵撤走,以后不得再以莫须有的理由为难嵇家。” 嵇无银感动了,不愧是老朋友,太为他着想了,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解决嵇府的危机。 谢湛点了点头,“这个没问题,我可以答应。” 薛诩接着说道,“第二,开放城门,并允许我们运走一批从嵇氏购买的粮食。” 嵇无银瞳孔睁大,他哪有——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老不死的借口。 其实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嵇无银所说的这批粮食,就是朱家隐藏的那批粮食。 谢湛没有说话,他在思考。 薛诩等人也闭嘴不言。 谢湛在心里评估,三层弓箭手一举将秦晟拿下的可能性。拿下秦晟薛诩等人,特别是秦晟,吕颂梨同样会投鼠忌器。 他也不必答应他们的要求。 但是,他得考虑一点,秦晟身为秦家人的骨气和胆气。秦晟性烈,他一旦被擒,明知会连累秦家的话,会不会自裁?就像他爹秦钺一样。如果秦晟死了,局势就真的不可挽回了。 吕颂梨这人记仇,她肯定不会放过害了秦晟的人的。 而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将谢桅等人处理掉,谢氏一族才不会因豢养私兵受牵连。可一想到要舍弃这些武装力量,他就不舍。 谢湛这会深刻体会到了何为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不敢赌了。 在谢湛衡量利弊的时候,薛诩斟酌着开口了,“谢家主,扪心自问,我们这个条件并不过分。” 他们要走的同时,带走自己的胜利果实,有问题吗? “凭心而论,咱们双方的交手已经结束,在南地这场乱局中,各凭本事,各有胜负。”薛诩暗忖,如果不是谢湛借着官府方面的关系,封闭各大城门,他们早就把银粮都运出去了。 嵇无银心说,老不死的,不愧是你,明明是来摘人家谢湛的桃子的,却偏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各凭本事,说得那桃子像是无主的一样。谢湛听到这话,心里怕是气得要死了吧? 谢湛看不出喜怒,但他旁边的谢栢却是怒气上脸。 “此次较量,结局已定,谢家主不必耿耿于怀,如果谢家主实在介怀,咱们下次再作较量便是。” 其实薛诩这番话挺有道理的,现在很明显,双方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再纠缠拖延没什么意义,实在不甘心,就等一次战局再交手就是。 “而且谢家主,接下来你应该协助官府重整南地了吧?如果你非要让我们留一条尾巴在南地,秦六夫人会非常关注南地的,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哦。” 嵇无银嘴角抽搐,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时谢湛开口了,“前面这两个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但是,你们必须将辽东商会书肆也一并撤离。” “行!”薛诩答应得爽快。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南地已经被谢湛视为自己的地盘,辽东商会书肆势必会成为谢湛的眼中盯肉中刺,其实不止是辽东商会书肆,还有嵇氏顾氏,都是他要剪除的目标。 秦六夫人让他们来南地,只想捞一波快钱回去建设辽东郡。如果辽东商会书肆在南地,不断被谢湛找麻烦,势必会牵扯很多精力,就不划算了。 而且辽东商会书肆撤离南地,也不亏,在南地的名声已传开,引流的目的已经达到。 谢湛挺意外的,他没想到他们答应得这么爽快。 “但是,谢家主得赔偿我们一笔钱。” 谢湛皱眉,“原因?” “你让辽东商会书肆撤出南地,这相当于买断我们辽东商会书肆的前景,你知道我们这四家店开张后的这段时间挣了多少钱吗?” “我们也不要多,就补偿我们一年的收益,再溢价三成,折合十万两。” 谢湛答应了,并决定这笔钱由陆家来出。 薛诩知道谢湛提出这个要求,是为了陆家。人都有逆反心理,更何况读书人?牛不喝水,你还强摁着他们喝,只会适得其反。 嵇无银听到薛诩答应将辽东商会书肆撤离南地,已经在思考将大本营转移了,谢湛太凶残了,而且对他们嵇氏的恶意很大。 第330章 青山不改 当嵇府周围的官兵撤走后,顾氏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消息。 嵇府的危机一解除,顾怀笙再次登门,当时他是一脸的心事重重。 他是来打听消息的,嵇无银将能说的都说了,比如谢湛的野心。不能说的,他没说,比如秦晟和薛诩在南地的消息。秦晟是绝对不能说的,薛诩他隐晦地点了点。 嵇无银甚至将自己撤离南地的打算提了一下。 这时,顾怀笙也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世叔,你能否为我引荐辽东商会的人?” 嵇无银嗯? “他们近来不是在卖一个脚踩打谷机吗?我属下的人说还怪好用的,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大家族田地还挺多的,这个打谷机对我们有大用。” “我呢,想和辽东商会的主事见一见,谈一谈这笔买卖,我们顾氏需要的打谷机还挺多的。您能否帮忙引荐一下?” 这是个大买卖啊。嵇无银知道一台脚踩打谷机的价格可不低,“行,这事我帮你问问,要是可以,我再安排你们双方见一见。” “那就多谢世叔了。” 顾怀笙离开的时候,表情总算轻快了些。 是夜,谢府 谢湛书房里的灯,三更半夜依旧亮着。 这时,一道穿着夜行衣的人影出来在他面前。 谢湛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来人,“你来了?随便坐吧。” 他让他随意坐,谢桅真的就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了,“这次急召我,什么事?” 谢湛看向眼前这个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兄弟,“你这张脸,想办法在执行公告时毁去吧。” 本来谢湛想让他找个机会假死,脱离征南军的。但是他舍不得,谢桅如今在征南军中极有名望。再者,如果谢桅出事,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更会让吕颂梨锁定目标。 现在他的提议,还是有弊端,后续完善一下。 谢桅一听,炸毛了,“你做梦!” “不想给你自己惹祸,不想为家族招祸,你就按我说的来做。”谢湛态度强硬。 谢桅见他是认真的,便问道,“你突然提了这么一个过分的要求,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谢湛只得将事情的原委道出。 谢桅指着他的鼻子骂,“谢湛,你真是好样的,你惹下的风流债,让我让全族人给你擦屁股!”然后甩袖而去。 谢湛只觉得头痛无比。 …… 对于目前的南地而言,辽东商会书肆被围,意见最大的当属读书人了。 他们好日子才过几天?就没了? 以致于,辽东商会书肆被围期间,一直有读书人徘徊在周围。 翌日,人们发现辽东商会书肆的官兵终于撤走了。 紧接着,辽东商会书肆东南西北城四店都挂出红布,红布上写着书肆因经营不善,即将关门大吉,目前店内所有物品,一律折价大甩卖啦。 一石激起千重浪。 无数读书人涌进店里,围着掌柜的问出他们心里的疑惑。 “你们要关门了?这才开张几天啊!” “你们书肆生意那么好,怎么就经营不善了?是不是有人逼迫你们啊?” 说话的老者还隐晦地朝旁边陆氏的书肆看了一眼,陆氏的书肆依旧门可罗雀。 又有另一个人问,“是不是你们卖的书本纸张定价太低了,然后入不敷出了?” 没等伍仁说话,大家纷纷建议 “伍掌柜,你把价钱调高一点啊,好歹让书肆能经营下去,我们都可以接受的。” “是啊是啊,适当调价,我们可以接受的,不要关店啊。” 伍仁心里微笑,真是一群可爱的人。 他这才说道,“南地太不友好了,我们要回辽东郡去了。” 他这话在场的读书人并不赞同,什么啊?他们南地的人明明很友好的! 伍仁叹气,“咱们这外来商人,斗不过本地的坐地虎啊。以后要是像这回一样,不时地被官兵围上一次,对书肆的名声伤害太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书肆干了啥违反律法的事呢。” 书生们懂了,他们知道谁对辽东商会书肆不友好了。 他们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之前书肆被围的时候我就说了肯定是陆氏捣的鬼,就是为了排除异己。” “确实,陆氏和官府的关系很紧密的。” “陆氏还有脸这么干呢,他家的东西卖得死贵!” “伍掌柜,你们走了,我们以后是不是都买不着这么便宜的书籍和纸张了?” 伍仁笑着道,“其实雪光纸在咱们辽东郡更便宜。我们大老远运来这边,成本增加了,价格自然就会贵一些。” “有多便宜啊?”有人好奇。 伍仁微笑,吐出四个字,“一刀十文!” 众书生!!!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们这个价,真的不亏钱吗?” “人家能卖,肯定不亏钱啊。” “陆氏不做人!” “陆氏奸商!” “书本呢?你们的书在辽东郡当地是不是也很便宜?” “是啊。”伍仁连忙招呼,“大家挑一挑选一选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咱们店里的书籍纸张,这回真的是亏本卖给大家了。” 陆氏给了十万两银子,让辽东商会书肆撤出南地。 伍仁收了银子后,说给他们两天处理剩下的事宜,他们陆家答应了。 但陆家没想到,辽东商会书肆竟然在败坏他们陆家的名声! 陆氏的管事将此事上报陆翡后,陆翡让人立即去处理。 陆家的主事者找到伍仁,要求他立即关店! “可是,我们店里的东西还没处理完。” “给你们一万两,东西你们自己带走!” 伍仁拿了银子,立即表示,“那当然没问题了。” 然后他请陆家的主事给他们一个道别关门的机会,陆家主事强调不能再败坏陆家的名声才可以,伍仁自然答应了。 翌日,辽东商会书肆东南西北城四店开始免费送老客户书籍以及文房四宝,先到先得。 一时间,四店人头攒动。 等将东西都送出去后,伍仁才站在高台笑着道,“诸位,这次咱们真的要关门了。” 书生们挺不舍的。 “我想去辽东郡了。” “可是,咱们南地文风还鼎盛些,辽东郡听说那边连识字的都不多,府学啥的,都是摆设废弃不用的。” 伍仁等他们议论了一番,才笑着说道,“各位,我们辽东郡侯城筹备的书院快建成了,我们的父母官,辽东郡郡守吕德胜吕大人,将成为我们书院的名誉山长,伍某在此欢迎各位相公前去游览参观啊。” “嗯?” “吕德胜?是那位与先帝及三位山长铭刻于三绝碑上的吕大人吗?” “就是他。” 关门前,伍仁最后一施礼,“各位,青山不改,绿水常流,伍某要辽东郡恭候各位。” “吕德胜啊,那确实值得去一趟。” “杨兄,同去?” 第332章 分头行动 山庄里,秦晟、薛诩、伍仁、刘二喜还有嵇无银等人也在商量要事。 嵇无银一来就提了顾怀笙想购买脚踩打谷机的事。 薛诩等人对视一眼,明白顾怀笙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接下来就开始商量运粮一事。 伍仁率先说道,“等南地城门一开,咱们像上次那样,先召集人手,在夜里就将粮食运出去。” 薛诩说道,“咱们只有一次机会将粮食运出去。” 双方都很清楚,以后谢湛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但是你们还有两大仓粮食,共计二十万石,一次可运不了那么多。”嵇无银实事求是地指出他们的问题所在。 此话一出,辽东郡的三人都皱眉,这胜利果实运不出去的感觉太糟糕了。 薛诩嫌弃地道,“你就不能多征集点船只?漕帮的要用,别的小商船也可以聘用嘛。” 嵇无银一噎,当下梗着脖子回道,“那是我不努力吗?也不看看你们一次要运走多少粮食?”对他们这批粮食,他比对自己的货都要操心! 秦晟想了想说道,“不行的话,运不走的,就散给灾民吧。”他去看过那些被挡在城门外的灾民,是真的凄惨。 伍仁大惊,“不行!” 薛诩也道,“不能资敌!” 秦晟问,“不然怎么办呢?留到以后有机会再运走吗?” 以后没机会了,随时间时间越往后,谢湛对南地的掌控力肯定是越来越强的。 薛诩想了想,觉得秦晟的提议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这粮食可以发放给灾民,但是不能这么发,不能在南地发。” 在南地发放,是在帮谢湛,相当于资敌。 伍仁突然灵光一闪,“秦六爷,薛先生,咱们这样行不行,咱们雇佣一批人,护送十万石粮食北上。” 他们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咱们可以雇佣南地一带的镖局,还有从城外的难民中挑一些好的雇佣。” “这粮食就一路走一路吃呗。” “即使这一路,将十万石粮食吃完了,也是值得的。” 嵇无银见他们这思路越谈越开阔,忍不住咂摸了一下嘴,看他们仨的眼神都不对了,“读书人你们要,现在连良民都不放过了?你们这薅羊毛的功夫已臻化境。” 伍仁笑道,“嵇叔,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雇佣人还不许了?而且城外那么边难民,也没见官府安置他们啊,我们这样也算给他们一条活路。” 就在这时,属下先是来汇报了官府在城门外张榜征集灾民以工代赈,以此换取口粮的事,并且征集读书人辅助官府做一些登记安民的工作。 嵇无银就笑,“看来南地官府要和你们抢人了。” 薛诩倒不担心,“没关系,我相信依旧会有不少人愿意接受我们的雇佣的。”城外的灾民那么多。 接着,那个属下还汇报了陆老爷子在南地大酒楼的讲话。 薛诩客观地评价,“陆氏这一招连削带打,非常厉害,效果也很显著。” 嵇无银感叹,“谢湛不愧是谢湛,这下,原本意动的书生,估计得有一半会留下来。” 不止谢湛派人来监视他们,他们同样也派了人监视谢湛。陆老爷子的讲话发生在谢湛登门后,这场讲话是谁的主意,一目了然。如果陆家有这脑子,早在陆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有这场讲话了。 薛诩“无所谓,谢湛这么一搞,对我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筛选。” 薛诩心想,主公和陆湛迟早还会对上的,也就是南北两地之间,必有一场恶战。 毕竟以谢湛的本事,将南地威胁到谢氏一族的势力铲除,是迟早的事。 届时主公与谢湛各据南北,必是谁也不服谁的。 “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嵇无银问。 薛嘘看着秦晟和伍仁说道,“分头行动吧。” 秦晟最先说道,“我去城外雇人。” 薛诩点头,“脸上易个容,尽量不要让人认出。” “放心。” 伍仁“那我来处理书生的问题吧。” 不就是舆论战嘛,他师傅和师爷都是这方面的行家高手,耳濡目染之下,他也不差。 “陆老爷子这场讲话可不好化解。” “咱们是不是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他们很快就商议出了一套说辞。 薛诩最后说道,“那我就和二喜一起见见顾少主吧。” 嵇无银他们果然是分头行动。 伍仁那边,很快就来了表现的机会了。 两位书生找到他,“伍掌柜,本来我们已经决定跟着你们的车队,一起去辽东郡看看的,但现在怕是不行了,我们想留在南地,帮助我们的乡亲们。” “不必说抱歉,你们的想法很好,我能理解你们的选择。” 读书人还是脸皮薄,听到伍仁这么说,他们松了口气。 “但我个人觉得,你们留在南地,是不是给南地增加了负担啊?” 嗯?两位书生懵了。 “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如果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们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伍掌柜,你有就直说。” “我很理解你们这种为国为民的心意,读书人嘛,总想为老百姓们做点什么。” “但是你们还年轻,我觉得过早地担起责任,与你们而言,不过是揠苗助长,对你们不利。” “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只有学好了本事,才能承担起更大的重任。” “你们现在留在南地,或许能帮到极个别人或者一些人,但你们要是有了很大的本事的话,就能帮到一城一郡甚至一州的人。”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而且你们留在南地,也帮不了南地老百姓做什么,不是吗?不如多出去走走,多学些本领,有大用。” “伍掌柜,你好有学问。” 伍仁笑笑,他也一直在学习啊,辽东郡印刷出来的书籍,他都看了大半了。 “目前这情况,很明显,就是朝廷赈灾的钱粮不足了,你们留在南地,其实是占用了南地赈灾救助的名额。留在南地,对南地而言,反而是个负担。” 两名书生被忽悠得晕呼呼的,好像确实是这样? 第333章 好感加倍 读书人中,有些确实是经的事少,见识少,但其中也不乏精明干练且心志坚定之辈,他们本已经决定北上辽东郡看看。 但陆老爷子那一番话,却将他们高高架起了,让他们进退维谷。 他那番话,对南地的读书人而言,是一层束缚,让他们很不舒服。 而辽东商会书肆伍掌柜的那番话,却解开了这层束缚,又重新给了他们选择的权力。 一时之间,无数有识之士对辽东商会充满了好感。 而且辽东商会的这番说辞,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很快就传开了。 顾怀笙自然也听闻了,故而在赴约时,他特意早到,以示诚意。 彼时,整个大厅里,嵇氏父子正和一个年轻男子在说话。 顾怀笙进来后,嵇无银为双方引荐了一番。 “刘管事,这位是顾家少主顾怀笙。” “顾少主,这位是辽东商会管事之一刘二喜刘管事,就是他负责脚踩打谷机的一应售卖事宜的。” “幸会幸会。” “久仰久仰。” 待双方落座之后,嵇无银再次开口,“顾少主,辽东商会这边还有一位主事未到,咱们且先喝杯茶,等他一等?” “行的。” 接着,几人闲聊中,不免提起了南地如今翻腾的舆论。 顾怀笙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辽东商会这招以子之矛攻之之盾,厉害。” 凭心而论,陆老爷子在南地大酒楼的讲话,真的是拿捏住了读书人的七寸。 陆老爷子利用了读书人对南地深沉的爱,绑架了他们,让他们不好在这时候离开南地。 辽东郡的也利用了读书人对南的深沉的爱,告诉他们,他们的离开,是他们懂事,一是坚决不给南地增加负担,二是去学本事,回来造福乡里。 这理由,真的让陆老爷子、谢湛以及官府中人有苦说不出。 关键是这些读书人不止自己力体力行离开南地,还呼朋唤友一起走,这就离谱了。 不知病中的陆老爷子得知这情况,会不会气得吐血。 对于他的夸奖,刘二喜笑而不语,这都是小意思了,想当初,秦六夫人可是几句话就直接将一个村子弄成了光棍村的。 这时,薛诩才姗姗来迟,“抱歉,我来晚了。” 顾怀笙腾地站了起来,“薛先生,想不到竟是你回来南地了。” 薛诩就笑,“我不是一直都在吗?先前陈嘉烨还带着家族精英前往普贤寺山脚下的香客街围堵我呢。” 顾怀笙面露苦笑,讨饶道,“薛先生快别笑话我了,要是这会我还看不出这是谢湛的计策,也是南地乱局的开端,我这顾氏少主也太蠢了。” 薛诩坐坐,他在他们给留的空位子坐下。 顾怀笙“原来薛先生这几年去了北地谋发展?” 薛诩没否认,“树挪死,人挪活,人总得活着不是?” 顾怀笙心有戚戚,“薛先生这话说得有道理。” 随后双方谈起了脚踩打谷机的买卖。 刘二喜大着胆子提议,“我们运来南地的打谷机都卖光了。顾少主,不然这样,你安排个人随我们北上吧?亲自去咱们辽东郡看看货,我们给你个成本价如何?” 先将人忽悠到辽东郡,后面的就交给秦六夫人。 顾怀笙沉吟不语。 这时,一旁的嵇无银对他说了一句,“世侄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家老大这次也会随之北上,你安排个人,正好他们还能搭个伴儿。” 顾怀笙一愣,嵇大少也要北上?随即他若有所思,然后说道,“行,那我就让我堂弟走一趟吧,路上还请嵇大少看顾一二。” “好说好说。” 薛诩和嵇无银对视一眼,眼底含笑。 南地城门外 无数的难民披头散发,穿着衣衫褴褛,三五成群,或坐或卧,无一例外的,都是双目无神。人群中偶尔夹杂着孩子的哭闹声,以及病人难受的呻吟声。 岳澍单手提着一桶水沿着泥泞的路,往他们家的临时住所走去。水桶里的水略带浑浊,不如以往的井水清澈,但比现在的河水要好太多了。 他一路走,无视这捅水引来的无数渴望的眼神。 难民们看着他高大的身形,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岳澍来到不远处一处坡地的南边,这里用木头以及捡来后略加浆洗的衣物,还有树叶,简单搭建了一处棚子,地上先铺了一层石头后。又铺了两块从洪水中捡来的木板,勉强能住人。 这便是他们一家十二口人的临时住所,他们已经住在这里半个多月了。他们家周围的,都是同村的人。 他们岳家包括他们整个岳家村,都被大水淹了。 他们岳家是头一批舍弃家舍,离开村子的,所以伤亡较轻,还带出了一些生存物资。而那些离开得晚的,很多人死在了洪水中。 “水打回来了?我来烧吧。”岳澍的妻子周氏说道。 岳澍提着水桶,往陶罐里倒了一点,陶罐就差不多满了。 周氏冲里面喊了一声,“阿捷,再等等,一会就有热水喝了。” 他们离开村子后,肚子就不时地疼一下。农村人命贱,没人当一回事。后来这闹肚子越来越频繁,但他们现在这样,也没办法看大夫,只能忍着。 但前几日,岳澍带着儿子岳捷去打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少年郎。 少年郎看了九岁的岳捷一眼,说他脸上长了虫斑,肚子里应该有虫子,还从怀里掏出一两粒宝塔型的白糖递给他们。 岳澍将信将疑,自己掰了一点来尝试,一刻钟左右,没问题了,才敢给孩子吃。 第二天,看着孩子拉出来的玩意,他才明白,少年郎说的是真的。 他想起少年郎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他提着的水,随口说了一句,生水里有他们肉眼看不到的虫子,让他们以后尽量把水烧开了喝,不要再喝生水了。 他连忙把这事和家里人说了。 近来,他们都是将水烧热了喝的,虽然麻烦点,但他们确实没有再闹肚子了。 第334章 运走粮食 周氏给简单垒起的土灶灶肚里添好了柴,发愁地说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岳大娘在边上也搭了一句,“官府再不安置灾民难民,我们就要撑不下去了。”他们带出来的物资,这大半个月几乎都用光了。 岳澍默默地干着活,他也发愁。尽管官府和城内的富户每日施两顿粥,但也只是吃不饱饿不死而已。 在这样的地方住着,他们年轻人还好,但老人孩子撑不住,会生病的。 这时,一声吆喝声响起,“张榜啦!官府张榜啦!” “从明天起,官府逐一征集难民做工,只要干活,就会发放粮食衣物药材等等物资!要干活的来报名啦!” 等他们确认了消息后,无数难民开始欢呼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所有人都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入夜,岳澍一家喝过领来的稀粥后,也准备商量一下他们家出几个人去报名做工。 岳澍正准备进去,便感觉到肩膀被一只手搭了,身后的人喊出了他的名字,“岳澍!” 他回头一看,“恩公!” 岳澍那天遇到的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秦晟。当天他去帮忙送货,刘二喜让人带话回来,说买家的孩子肚子可能有虫,让他带点宝塔糖过去。 这不就刚好在路上遇到岳澍父子,看着孩子病恹恹的样子,他就随手给了他们两颗宝塔糖。 时间紧急,秦晟开门见山,直接将来意说了,“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情要问人我,辽东商会近日会运送一大批粮食北上,打算雇佣一批人护送,你有兴趣吗?” 辽东商会?岳澍听说过。他虽然在城外,但城内还是不时有消息传出来的。 他连忙问道,“恩公,你是辽东商会的?” “算是。” “按理说,恩公的忙,我无论如何都要帮的,不用工钱。可是,我家人现在还没安置妥当,我不好离开去太远的地方。”说出这话时,岳澍非常愧疚。 “那就带上家人一起!”秦晟说道。 啊?岳澍愣了。 “青壮年护送粮食,每日给三到五斤粮食。” 岳澍心中一动,“我弟弟他们也能被雇佣上吗?” “是的。像你这样的,会给五斤一天。寻常的青壮则是三斤一天。” 岳澍算了一下,他们家的青壮有四个呢,一天也能挣十几斤粮食了,完全够他们的口粮,可能还有富余。 “途中,辽东商会会聘用一些健壮的妇人做饭什么的,也会给粮食。” “恩公,容我去问问我爹的意思?” “去吧,好好考虑,我等你消息。” 岳澍离开没多久就回来了,“恩公,我们决定了,接受辽东商会的雇佣。” 主要是这次南地一个多月对灾民不管不顾的做法,太让人失望了。 虽说今天张榜了,说干活就会发放粮食衣物药材等物资,但会发放多少,还是未知。 他们一家人商量了,觉得南地官府不可能有辽东商会那么大方。而且,秦晟是他们家的恩人,如果没有他,那么几根大虫子在孩子的身体里,而他们完全不知道,想想都可怕。 反正他们现在也没有家了,护送粮食一路北上,如果有好地方,他们将粮食送到后,再回头安置下来呗。 秦晟问他,“这次辽东商会要雇佣的人有点多,你这边还有没有人选?” 岳澍点头,认识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有好多。 “那你帮忙牵个线去说一声好吗?” “行的,恩公你相信我,我就去问问。” “那这边就交给你了。对了,如果对方是老手艺人匠人的话,也可以聘用的。” “好的,我明白了。” 岳澍先找了本村的人,本村的人意动的,又找了自家的亲戚朋友。 就这样,人带人,客带客,打算北上的难民是越来越多了。 原著中,岳澍是南地有名的大将,他的妻儿爹娘都死在了这场水灾后形成的疫病里。他孑然一身投了征南军,成为征南军三大猛将之一,后来对上秦晟,被秦晟收服。秦晟染病去世后,他成了抗击鲜卑的主力大将之一。一生戎马,最终因粮草不继,死于鲜卑大军的围攻之下。 南地各大城门打开的时间定下来了。 谢湛因不想引发难民动乱,同意了半夜给他们天启南城东城门并疏散城门外的难民的要求。 薛诩、秦晟、伍仁、刘二喜等人整装待发,准备全力将一大仓粮食运到码头。 这一次,他们同样高价雇佣了漕帮成员以及嵇氏的所有伙计。 这一晚,南地东城门到码头的这一段路,热闹得很,无数男儿都在挥汗如雨地干着活。 城墙上,谢湛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家主,辽东郡转移走的粮食大概在十万石左右。” “家主,他们前后一共运走了二十万石粮食了。你觉得他们还有粮食没有运出去吗?” “应该有,但是他们这次没运走的粮食,不会再有机会了。” 忙到天光微曦,等他们将所有的粮食都搬上船之后,辽东商会这边,当即给他们发放工钱。 发完工钱之后,还另外给他们每人发放了五斤粮食。 领到工钱和粮食的汉子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现在的粮食好贵的,五斤粮食也够家里吃两三天了。 薛诩准备登船,却被秦晟、伍仁、刘二喜等人拦下了。 薛诩??? 伍仁笑嘻嘻地道,“薛先生,这次不用你跟船北上。” 薛诩心中一动,果然,就听到了接下来的话。 “薛先生三年未回南地,哪能过家门而不入呢?师傅早就吩咐我们,给薛先生备了礼物,薛先生只管回俚族族地小住些日子,后面再缓缓北归也不迟。” 薛诩回头一看,发现给他准备的东西堆满了一地。 薛诩心中一暖,这事这些人一个个都瞒着他。 “那行,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们回去一路要小心。” “薛先生,放心吧。” 接着,伍仁带着嵇大少和顾二少登船了。 第335章 清算筹码离场 薛诩秦晟嵇无银等人送走了运粮的大船,天已大亮。 秦晟伸了伸懒腰,招呼刘二喜,“走吧,该我们干活了!” 刘二喜立即应道,“得嘞。” 一旁的嵇无银佩服地看着他,忙碌了一晚,还如此神采奕奕,这一届的年轻人都这么精力充沛的吗? 最近这段时间经历的事,让嵇无银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老了,这天下,终究是这些年轻人的。 随后,他们回到城内。 秦晟立即带人去起了最后一大仓粮食。 伍仁南下时,除了运往南地的货外,还拉来了一批人。这批人以杨威镖局以及秦家的亲兵为主,还另外带上了一些他们在军营里新吸纳的非常得他们信任的士卒。 毕竟他们这趟出来干的活,风险还是有的,非自己人不可信。 杨总镖头熟练地指挥着大家干活,他们这算是重操旧业,配合得不要太默契哦。 秦晟带人起粮仓的时候,薛诩派人去谢府,和谢湛打了声招呼。 薛诩还没走,他要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再走,主打就是一个操心。 听到薛诩派来的人说,秦晟他们有一大批粮食要走北门运走,让他们做好准备。谢湛猜测这批粮食一定不少,脸顿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么多粮食从城内运出去,如果不做好防控,很容易引发暴乱。 暴乱一起,秦晟等人固然损失了粮食,但他和南地郡守责任更大,难辞其咎。 谢湛将事情告知南地郡守,接着,他们不得不调派更多的人手去了北门,先将北门的难民调走去干活。 还有大量的官兵士兵,都调了过去布防。 宁长歌是决心前往辽东郡的书生之一,而且是态度比较坚决不容易被动摇的那一批。 因为他为人疏财仗义,在读书人中又比较有名望。 他决定北上的消息在圈子里小范围地传开之后,他的好友们以及同窗同年都来询问他,可否一起结伴同行。 宁长歌自无不可。 于是,一个喊一个,朋友带朋友,这队伍就有点大了。 宁长歌得知一起北上的读书人竟然有百多人之后,给吓了一跳。 他寻思着,他们这队人武力值不行,安全起见,他找到伍仁伍掌柜,想问问可不可以一起结伴同行。 可是当时伍仁已经决定跟船北上了,且他还是水路运粮的负责人之一。 于是他告诉宁长歌,他因为有要事在身,需要走水路回辽东郡。而且他们这些读书人最好是走陆路北上,毕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多走走,多看看,对他们有利。 接着又说道,如果他们有需要,他可以为他们引荐一个人,他们这些读书人可以跟着他的车队北上。 宁长歌就想见见人再说。 伍仁就给他们引荐了一番,他为他们引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晟。不过秦晟此时化名吕六爷,他毕竟不好以真实身份抛头露面。 宁长歌在伍掌柜的牵线下,与吕六爷见了一面,对方对于他们一起结伴北上的请求并无二话,并约定了出发的时间。 这时,以宁长歌为首的读书人已经从北城门出了城,在城门的一处空地上等着与吕六爷汇合后好出发。 他们百多号人,十几辆马车,就停在北城门半里地外。 城门外不少难民好奇地看向他们。 这时,官府已经在给难民登记,并且一批一批地安排去干活了。 尽管官府的人已经尽量将难民提去干活了,但仍有不少难民徘徊在北城门外,只是他们都被官兵士兵驱赶到了一旁,空出了一条很宽敞的大路,从城门口延伸至外面。 谢湛和南地郡守此时上了城楼,他们刚上去不久,城内就有了动静。 只见刘二喜一马当先,易了容的秦晟紧随其后,后面紧跟着运粮大队。 谢湛站在上面,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晟。 秦晟察觉到视线,眉毛微扬,与他凌空对视。 刘二喜“六爷,城门到了,我们要出城了!” 晟收回视线,轻夹马腹,便穿过了北城门。 秦晟他们这支运粮的队伍浩浩荡荡,一眼看不到头。 头已经出城去了,尾巴迟迟未现。 谢楠低语,“家主,这批粮食大概是十万石左右。” 他当然知道!谢湛忍不住磨了磨牙。也就是说,吕颂梨他们弄走了他三十万石粮食!这个数字符合他对朱家隐藏粮食数目的估算。 岳澍看到秦晟,就连忙带着青壮跟上,护卫在粮队两侧,而岳家村的老弱妇孺则也跟了上去。 岳澍动了之后,又陆续有几波人动了。 等粮队尾巴出了北城门,后面还缀着一大批灾民难民。 宁长歌这些书生看到吕六爷的粮队后,都傻眼了,这——这——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一起出发的队伍如此庞大! “宁兄,我们还走不走?” 宁长哥一咬牙,“走!” 他们也连忙跟上! 从城门上看,可以看出一波波的人缀了上去,粮队就像树干,这些一波波的人像是一片片树叶。 “这是?”见到这一幕,南地郡守不断地擦汗,“这些人不会跟着粮队北上吧?” “很明显,就是的。” 南地郡守呢喃,“辽东商会什么时候串联了这么多人的?” 谢湛面无表情地看着。 估摸着,辽东商会这只粮队,大概带走了两三万的灾民难民。 “其实这些难民走了也好,正好减轻了官府的负担。”这些灾民难民走了两三万人,他们还有几十万需要安置呐。 南地郡守一边说,一边觑了旁边的谢湛一眼。这位是狠人哪,几个月前,还是被流放过来的,如今后来居上,带着家族,一跃成为南地最大的世家。这心智这手段,连他都叹为观止。 谢湛没说话,确实,他旁边这位说的有点道理。 但谢湛是很敏感的,这些老百姓,原本是属于南地的,一如他家笼中的鸡鸭,又如那放牧的牛羊,多了,少了,哪里好,哪里差,都影响着南地的发展。 而且这些人口是税收的来源,兵丁的来源…… 甚至他怀疑,好的都被辽东商会给挑走了。 但是,这些人被辽东郡的人忽悠了,要离开,他没办法。 谢湛垂眸,到了这会,吕颂梨的人算是彻底清算筹码离场了。 吕颂梨,后面一直都是你在出招,这次轮到你接我一招可好? 下一次的较量,将由他来开启,战场就定在辽东郡。 辽东郡那边看着很是繁荣昌盛,却不知危机早已暗藏,吕颂梨,不知你能否接得住我这一招? 第336章 大争之世 等运粮队伍顺利出城后,薛诩笑着和嵇无银道,“我也该走了。” 至此,他们算是全身而退了。 嵇无银挥手,“走吧都走吧。”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心中惆怅。 秦晟派了两位身手很好的亲兵护送薛诩回俚族族地,辽东商会给他准备的东西,他们也雇了人送货。 当然,他们只需要送到十万大山外围就行。 谢湛猜得没错,一共跟着他们离开的灾民难民大概有两万六七千人左右。大部分人是之前说好了一起北上的,有一部分是跟风跟上来的。 一路上,岳澍很自觉地带着人,帮助秦晟帮助辽东商会维护着规矩纪律。 难民们眼神殷切地看着一车车的粮食。 秦晟注意到这一幕,低头沉思。 两三万的难民跟着他们,必须得慎重处理,不然是有可能会发生暴动抢粮的意外的。 秦晏领着粮队走出三里地的时候,在一片竹林地停下来了。 刘二喜开始召集人手,垒灶拾柴,埋锅造饭。 总之,除了雇佣人员的家属,跟上来的难民,想吃饭的,都必须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便是他们处理难民的第一步,让他们吃饱饭。俗话说,仓廪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一个人如果吃不饱穿不暖,是很难有高高尚的道德素养的。 饭做好后,他们便开始发放饭食。 每个人都分到两个成人拳头大小的杂粮馒头和一碗稀饭。 每个难民拿着分到手的馒头,开始狼吞虎咽。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们吃的最好的一顿。 他们吃饭的间歇,二三十口大锅在熬着药汤。 这几锅是预防疫症的汤药。这些都是他们来南地的时,吕颂梨让带上的调配好的清瘟药剂熬出来的。她知道,很多时候,洪灾之后,通常都伴随着疫病。 饭后,每个人都要喝上一碗药汤。粮队的成员明确告诉所有人,这是预防疫病的。大家都乖乖地喝了。 在难民吃饭的时候,秦晟将岳澍等在难民中比较有威望的人都召集过来开个会,同时还邀请了宁长歌。 人员到齐后,秦晟也不废话,直接宣布了一件事,“我们辽东商会决定,接下来,先给受雇佣的人员发三天的工钱!” 因为工钱是用粮食结算的,也就是说,等于事先给他们发放粮食。 “什么?” 他们没听错吧? “你们没听错。” 听到秦晟的回答,有人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岳澍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样一来,有人拿到了粮食,不再接受雇佣,继续北上,而是选择偷偷溜走怎么办?” 秦晟说道,“有人偷偷溜走也没关系,就这么办吧!” 他曾听媳妇儿说过,一个优秀的制度必须是兼顾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的。 分粮是第一步,将所有人都捆绑在一起。 后面他还会给他们发放五天、十天的工钱。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将粮队这十万石粮食当成自己的东西来保护。 而且这也算是一种筛选。花一点点粮食,就能将品行不好的,先筛选出去,不然后面遇到事,这些人也是添堵拖后腿的份。 至于他们拿了粮食偷偷溜走了的,要是能活下来,也不错。 他曾经听媳妇儿感叹过,他们大黎的人口还是太少了。 宁长歌多看了秦晟几眼,他很好奇,辽东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们这一批前来南地的人个个都表现不俗。 秦晟决定一下,刘二喜并杨威等人立即行动。 听到粮队提前发工钱,大家都激动了,一个个都按照要求排好队领粮。 辽东商会这边,称粮时,掏出了十几台小型台称。 用这种台称称粮食,比杆称快多了。 难民们一个个探头探脑地,看了个稀奇。 随着越来越多的难民领到粮食,粮队的粮食,一车又一车地空了。 领到粮食的难民们,个个都心满意足。 “今晚加强巡逻和防卫。”秦晟和杨威、刘二喜、岳澍等几个心腹说。 他们相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秦晟当然知道一味的怀柔是不行的,后面必须搭配雷霆手段。俗称先礼后兵。没有雷霆手段的保护,怀柔也不过是柔弱而已。 对这两三万人,秦晟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第一夜,有人悄悄地离开了。 有人打起了粮队粮食的主意,十来个习惯偷鸡摸狗的小瘪三朝粮车摸去,还摸到粮食,就被制服了。他们还想大喊制造混乱,鼓动大家抢粮,但无一不被塞了破布发不出声来。 这十来个小瘪三在第二日清晨,被秦晟当众处理了,为的就是杀鸡儆猴。 就在辽东郡的人彻底撤离南地的当晚,是夜,星云密布,东方,原先的紫薇星星光略暗,而此时的南北两处,各出现了几颗灿星。 此时,中原的某处山头,一位穿着长袍,扎着道髻的老者,看着星空,失语了,“这——这——” 旁边的童子问,“师傅,怎么了?” “乱了乱了。” “什么乱了?” 老道没理会童子,只沉思低语,“紫微星云集,天魁、天钺先行,天相、文昌、文曲等部从显现,分明是乱世之兆啊。” 老道看着天上明亮不一的帝星们,忧虑不已,他知道大争之世即将到来,就是不知这乱世开启后,何时能结束,只希望这战火不要太过惨烈,让老百姓们有一条生路。 第337章 吕二视察 辽东郡,侯城 辽东郡如今成了一块福地。 这里没有匪寇打家劫舍,性命财产无忧。 加上吕颂梨从南地弄来不少粮食,辽东商会粮油店定期开市,投放平价粮。 在各地粮价都飞涨的时候,辽东郡的粮价一直维持在非灾年的水平,完全不受南地灾情影响。 得知辽东郡定期有平价粮出售后,没有人不想去辽东郡买粮的,特别是辽东郡的邻居——辽西郡和玄兔郡。 他们和辽东郡比邻而居,也是最早得知消息的人。 他们也想买平价粮啊。但辽东郡的平价粮,竟然只限辽东郡本地户籍的人购买!即使他们说了,他们就住在辽东郡隔壁,是邻居,也不行。 有人想偷偷混进去买,也不行,人家买粮要看户籍本。 他们很想说,至于吗?不就是买个粮食而已吗?又不是不给钱。 后面他们就知道了,这辽东郡的户籍本用处可大了! 日子过得还行的人家,还在犹豫要不要换个户籍本? 日子已经快撑不下去的人家,觉得没办法了,搬家吧,换户籍吧!总得活下去不是? 以致辽西郡、玄兔郡陆续有不少百姓迁入辽东郡。后面发展到,别的地方也有人千里迢迢奔着辽东郡来的。 侯城郡守府 南地运来的粮食如数入仓,同时,南地那边还传回来一个消息,就是朱氏一族两百多口已经被就地行刑了。 听完这个消息,吕颂梨心情有些沉重,她决定再去看望一下朱家那十来个孩子。 这些孩子现在被安置在甜水新村的一座新宅子里,他们明面上的身份是南地遭了灾后过来投亲的。 吕颂梨到甜水新村的时候,刚进朱家的宅子,就听到了一阵阵哭声。 她知道朱家的这些孩子到了辽东郡后,就一直在打听南地的消息。上次朱华庭见到她和大伯哥秦珩,还求过他们,如果南地朱家有消息传来,请他们一定不要瞒着他,不管消息是好是坏。吕颂梨答应了。 这会,他们应该是刚得知朱氏一族被就地诛杀的消息。 朱家的老仆红着眼,见到吕颂梨一行人登门,就要去喊朱华庭,被她阻止了。吕颂梨有意让他们好好哭一场,将身体积攒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 老仆只能招呼她坐下,给她上茶。 等了一会,老仆还是忍不住进去找朱华庭了。 没多久,朱华庭就出来了,十岁的少年眼睛红肿,很显然痛哭了一场。 “吕姑姑——” “还想哭的话就哭吧。”吕颂梨叹息,朱氏一族先是遭遇大变故,现在又……对于这些孩子而言,太过残忍了。 朱华庭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泪意。 他看向吕颂梨,“吕二姑姑,我们想改姓,可以吗?” 吕颂梨动作一顿。这孩子挺懂事的,竟然想到改姓自晦的主意。这样做,一来是保护自己,二来也是不给他们添麻烦。 “可以的,你们想改成什么姓氏?” 朱华庭说道,“我们想改姓曹。”曹姓是他们初代祖母的姓氏,他们朱氏一族这一支就是由他们繁衍起来的。他们身上也流着曹氏的血脉,改姓曹也说得过去。 “你们决定好了就行。” 朱华庭含着泪点头。 吕颂梨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好好地平安地长大,才能对得起你祖父的苦心和牺牲。” 吕颂梨在甜水新村朱家又待了一会才走的,她是真的忙,一会还要出城去城郊视察了养殖坊的情况。 养殖坊那边上报,有一批兔子老了,已经无法生育了,问是不是要杀了吃肉。 吕颂梨问清楚这一批老兔子的数量之后,决定去养殖坊看一看。 城郊养殖坊 陈荣目前是养殖坊的负责人。 之前吕大人外放,他们一家子也跟来了侯城。 到了辽东郡后,他叔仍旧当着吕府的大管家。 随着吕大人从侯城县令一跃成为辽东郡郡守,他叔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如今都是辽东郡守府的大管家了。 随后,辽东郡的各项建设都在启动,各处都缺乏人手。 他叔没让他继续待在内宅当管事了,而是将他踢到了养殖坊,让他好好干。 他前两天将兔子的情况上报之后,就一直在在恭候郡守府来人了。他不知道会是谁来,但他知道那边还挺重视这件事的。 就在他百无聊赖时,下面的人来报,“陈管事,快,郡守府那边来人了!” 陈荣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往大门奔去,手下在后面狂追。 陈荣发现来的人是二小姐时,大喜,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二小姐的本事的。说句不敬的话,二小姐在吕家,说话可是比大少爷都管用。 “二小姐,快请进!” “陈管事,先前就听陈叔念叨你在养殖坊这边干得不错,现在看来是真不错了。” “二小姐过誉了,请前面歇歇脚。”陈荣一边说一边将人引向正厅。 吕颂梨停住脚步,微笑着道,“陈管事,我就不歇了,咱们直接去兔区看看吧。” 他们一行人随着陈荣来到兔子养殖区,在进去前,他特意找了个老把式过来。 这老把式是个姓程的老大爷,同时,他也是兔子养殖的总指导。 老大爷见着他们这么多人,又听到他们要进去参观,忍不住摇头,“不能那么多人进去的。” “为什么?” 程大爷解释,兔子是一种胆小的动物,突然间的喧闹声,生人和陌生动物,如猫狗等都会让它惊慌失措。 在饲养的时候,应尽量避免这些引起兔子惊慌的声响,最好是禁止陌生人和猫狗等出入兔舍。 吕颂梨明白,动物都有应激反应。于是她让随从在外面等着,她和陈荣随程大人进去就行。 其他都好说,但罗铁牛是坚持要跟随她左右的,他是她的护卫。 罗铁牛来到辽东郡后,他的身手是经过秦晟特意指导的,现在他比很多人都能打。 最后,就是他们四个人一起进去兔子养殖区。 程大爷带领他们参观了兔区,一边参观还一边介绍。 其实他们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并不靠近。 第338章 改善生活 “二小姐,我们养殖坊现在共繁育有大小兔子一万两千四百八十只。”陈荣的声音难掩骄傲。 “陈管事,干的不错,当记一功。”吕颂梨夸道,她可是知道的,这兔子养殖区,开局就二十对兔子。 这几乎可以说是从无到有了,陈荣功劳很大。 陈荣兴奋地直搓手。 吕颂梨又加了一句,“还有养殖坊的工人,都有奖励!”兔子的繁衍能力强,但能养到现在的规模,养殖坊的人功不可没。 从兔子养殖区出来,吕颂梨真心实意地感谢程大爷,“程大爷,谢谢你将养兔子的办法无私地教给别人。”这些兔子养的真的很好。 程大爷紧张地罢罢手,“俺只是把自己会的教了而已。”况且他是有奖金和工钱拿的。 吕颂梨点了点头,将这个问题放至一边,转而问起陈荣,“你之前上报的那一批无法生育的老兔子,大概有多少?” “大概有两千五百多只。” “这两千多只,是不是老到完全不能生育了?” “对的。” 吕颂梨沉思片刻,就决定了,“除了这两千五百只,你让人再筛选一下,将那些已经很老的兔子也一并挑出来。” 陈荣懂了,就是那种还能生育一两次,离绝育就差一点点距离而已的老兔子呗。 没多久,下面的人就来回报,说又挑出了一千只老兔子。 “你们先将这些兔子隔离起来,后面你让屠宰坊那边的人过来,把这些老兔子全部都杀了,皮毛收集起来,送到制衣坊,会有人和你们对接的。” 吕颂梨在心里算了一下,这次宰杀的兔子大概有三千四百多只了。 “这些宰杀干净的兔子,一千只送到军营,给将士们加餐。一千八百只交给辽东商会,让他们在各县售卖。这是第一批兔肉出栏,也是养殖坊的初步成果,让老百姓们也跟着沾沾肉味,改善改善生活。” 说这话时,吕颂梨是笑着说的。 这些老兔子,都是成年兔,剥皮后去掉内脏等,大概有三四斤重。 一千八百只分到十个县,相当于每个县投入一百只兔子,四百斤肉这样。这样算起来,按户籍限购,能买到肉的,还是有限。但是没办法,这次能出产的肉就这么多。 陈荣一边点头,一边记下。 程大爷闻言,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这个女娃是谁啊?他知道辽东商会的,他们卖平价粮的,现在改卖兔子肉了吗?价格应该不贵吧?回头他让家人去看看,价格便宜的话,就买一点。 “剩下的六百来只,分给各府各部各坊。”其实就是辽东郡各机关单位。算起来,各单位也只是分到二三十只兔子而已。 “然后,养殖坊所有员工每人另外奖励半只兔子。对了,给程大爷单独分一只。” 程大爷闻言,懵了,“这——这——不好吧?” 陈荣笑道,“程大爷,既是二小姐开口分给你的,你就拿着。” 程大爷语无伦次,“好,好吧。”这太惊喜了。他以前养兔子,都是卖给别人换粮换钱,从来都舍不得吃上一口的。 “二小姐,不如先把这些老兔子运到地方,再进行宰杀,后面再让人将兔皮给送到制衣坊怎么样?这样大家也能吃到新鲜的兔肉。”陈荣大着胆子建议。 吕颂梨夸赞道,“你考虑得很周到,就这么办!” 陈荣咧嘴笑了,又忍不住提了个建议,“二小姐,有一批鸭子已经下蛋了。但是不多,不如再给侯城两百斤鸭蛋?” 天气热,他们养的母鸡虽然长大了,但是不爱下蛋,不如鸭子爱下蛋。 陈荣提这个建议是觉得,相对于另外十七个县,侯城作为辽东郡郡守府新治所,是不一样的。 吕颂梨准了,“行,就和这批兔子一并送过去吧。” 吕颂梨临走前,鼓励他,“好好干,以后咱们的将士以及老百姓们的吃肉问题,就靠你来解决了。” 从养殖坊出来,吕颂梨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她也不着急回去了,带着人慢悠悠地往回走着,甚至还在路边挂着辽东商会幌子的茶铺歇了歇脚。 这时,从远处走来一行人,他们推着板车,挑着箩筐,上面都堆满了东西,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着就像是一家人。 他们猜测,这一家人应该是从外地迁至辽东郡的。 类似这样的情况,近来很多的,辽东郡本地人都见惯不怪了。 这一家人很快就来到跟前了,他们在板车停在茶铺的院坝上,有个青年进来买茶水。 这一家人里,那个后脑勺留着长寿辫的小孩子好奇地说道,“阿爹,这里的官道好宽敞啊。” 吕颂梨听了微微一笑,这算是对他们的一种肯定和赞美。 她身边的人都不由得骄傲极了。 他们辽东郡十八县的官道都是这么宽敞呢。而且主干道都打通了,其他的支干在打通中,以后去哪个县都快得很。 这时,十三四岁的少年抱怨道,“官道宽敞归宽敞,不还一样得用脚走路吗?就是不知道这里离侯城还有多远。” 旁边的吕颂梨温和地说道,“再往前走三四里地就到侯城了。” 闻言,这一家人精神一震,其中像是大家长的中年男人朝吕颂梨抱拳,“谢谢告知。” 吕颂梨微微颔首,“客气了。” 刚才的抱怨路远的少年不解地道,“爹,咱们为什么非要来侯城啊,我觉得姑姑在的无虑县就很不错啊。” 他不明白他二叔为什么一直坚持要去侯城? “你不懂,侯城现在乃辽东郡郡守府所在,很多隐形好处的。就比如之前的平价粮,是最先投放到侯城的,而且投放的量还大。在别的县就没有这样的好处。” 第339章 买肉啦 少年他爹周海憨憨一笑,呐呐不言,回话的是周渤,也就是少年口中一直坚持将家搬到侯城的二叔。 “最重要的是,侯城书院即将落成。咱们家定居侯城,日后方便你读书。” 周渤说完,不着痕迹地扫了吕颂梨及其周遭一眼,然后迅速地收回视线。 周渤乃辽西郡柳城的有名的状师,最擅长察言观色。 只一眼,他便知此女身份不低,首先是她气度不俗,再看周围,散落在茶铺四周的人呈拱卫之势,应该是她的人。 倒是吕颂梨闻言,意外地看了周渤一眼,心想,这人有点见识啊。 不过她不着急结识,他人既然到了侯城,肯定是有想法的。 这些人才就像一粒粒优质的种子。她要做的,就是将上升通道打开,保证整体环境的公平公正,等待他们的成长和表现。 她对孩子们也是一样的,让他们自然地茁壮成长,进而为辽东郡为整个集团服务。 红螺低声问道,“六夫人,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了吗?” “回吧。”吕颂梨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起身往外走。 红螺是她娘给她培养的侍女,通文墨。她娘之前从人牙子手中买了一批丫环来培养,红螺算是这一批丫环中的佼佼者之一。 流放前她将冰墨放出去后,身边就没有得力的大丫环了。后来流放途中,以及到了辽东郡后,受身份的限制,也一直没用侍女。但她现在太忙了,需要用到侍女来处理生活琐事。 吕颂梨一走,她的人也迅速跟上。 周渤看着空了大半的茶铺,心想,他刚才的猜测没错。 周海看了一眼天色,赶紧说道,“老二,我们喝了茶水也走吧?赶紧进城找个落脚处。” “行,这就走吧。”周渤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便站了起来。 他们一家子重新启程,周海推起板车,周渤挑起一对箩筐,他们有意识地靠着官道边上走。奈何周大嫂挎着包袱,手里还拉着小儿子,挨着丈夫走,不自觉地就占道了。 周大嫂听到身后有马车响起的时候,心有点慌,她想避让到边上去,偏这时包袱松绑了,里面的东西掉落到地上。 这次出行的是罗铁牛充当赶车的车把式,他远远就停下马车,扬声道,“大姐,你莫慌,慢慢来,我们等你收拾好再过去。” 他们甚至还帮忙拦下了后头的一辆马车。 “谢谢,谢谢。” 周大嫂连忙将孩子塞给丈夫,弯腰去捡东西。 周家其他人也上前帮忙。 等他们将路上的东西收拾完,又避让到边上,罗铁牛赶着马车经过时,还冲他们笑了笑。 “这侯城的人还怪和善的。”周大嫂感叹。 周海也点头赞同,“是啊。” 周渤笑道,“大哥大嫂,看来咱们迁来侯城的决定还是很正确的。” 他上次因为临阵脱逃,导致乔家父子输了官司。乔家父子记恨上了他,时常给他使绊子,这对他接活影响很大。 只要是他接的状子,波折特别多,导致后来都没什么人愿意找他。 就算贺子期贺县令秉公办理,也改变不了他在柳城难混的事实。毕竟人家是想赢官司的,找他就先输一半,谁愿意呢? 连带他大哥也受了他的连累,营生都不好做了。 他就知道柳城已经不适合他们一家生存了。 后来他从朋友那得知了辽东郡的情况,还亲自过来看过,看完之后,他就回去说服家人搬家了。 现在看来,侯城确实挺好的,民风好。 后来,周渤进入了郡守府工作,才知道今日遇见的竟然是辽东郡幕后总规划师总指挥师。 翌日,辽东商会粮油店再次开业了,这次他们不卖平价粮,卖宰杀干净的兔肉,每个户籍本限购一斤,每斤肉十五文钱。 因为辽东商会粮油店一个月总会有那么几次投入平价粮,时间不定,所以老百姓对它是十分关注的。 这不,店铺子将牌子挂出来没多久,铺子还没开门呢,外面就排起了长队。 大家伙一手拿着户籍本,一手挎着篮子,闲聊开了。 “没想到辽东商会粮油店竟然还有兔肉卖?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添加鸡肉鸭肉呢?” “十五文一斤,不贵,就是不知道是啥样的,带不带皮毛?” “就算是带皮毛的,也划算。”辽东郡外面的粮价都涨成啥样了,肉更是贵得离谱,关键量还少。 店员们忙进忙出之余,听到他们的话,心中好笑,想啥呢,他们兔子皮毛有大用,还能卖你? “兔子肉,也不知道是啥味?”说话的年轻妇人心生向往。 说实在的,他们普通老百姓,一年到头也难得沾次荤腥,最多就是过年,能买点肉,添个年味。有些人不夸张地说,几年吃不到一块肉的都有。 现在整个辽东郡活特别多,只要不懒的,找个活儿干,都能挣到点铜子。 粮价稳定,老百姓手上有了闲钱,也舍得买点肉了,毕竟这肉真不贵。 一刻钟后,粮油店准时开门。 两张又宽又大的猪肉案板并排摆在店门外,一只只处理好的兔子被倒勾挂了起来,十分壮观。 “开始吧!” 一斤兔肉,大概是四分之一只兔子,砍肉的大哥一视同仁,每份一条腿。 “这个价,还是净肉,赚了赚了。” “辽东商会真是厉害了,竟然弄到这么便宜的兔肉!” 队伍在移动,买到肉的人家,一个个喜笑颜开。 但整个队伍越排越长,不少人家闻讯而来。 还剩下最后五只时,砍肉大哥一边挥舞着砍刀,一边冲着队伍后面喊,“队伍前面二十个人继续排着,后面的就别排了,排了也买不到!” 来晚的人,一个个捶胸顿足。 但是没办法,就和平价粮一样,卖完了就没了。 一千八百只兔子投到十八个县,每个县也就分到一百只,算起来一个县也只能四百户人家能买到,平均二三十户人家能有一户买到。 这一幕,发生在辽东郡各县,来晚的人,一个个只能无奈地离开。 唯独侯城,在卖完兔肉之后,又搬出了一框鸭蛋。 “没买到兔肉的,可以买鸭蛋。同样限购,一户四枚,不挑大小。要的排队!” “要要要!” 这鸭蛋的个头极大,看着就是好蛋,买不到兔肉,买到鸭蛋也是极好的。 第340章 性格命运 杨家打铁铺 小杨铁匠就属于去晚的人。 只见他拿着户籍本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告诉他爹,他去晚了,啥也没买到,兔肉没买到,连后面的鸭蛋也没买到。 老杨铁匠安慰他,“买不到就买不到吧,大酱拌饭也挺好吃的。” 小杨铁匠…… 他心中呐喊,他想吃肉,并不想吃大酱拌饭啊。 他天天哐哐哐地打铁,他容易么他?他是真的饿啊,馋肉馋油水啊。 就在这时,徐正来了,“老杨师傅,小杨师傅,你们都在呐?” “徐县尉,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们送这个——”徐正笑着将一只肥兔子从箩筐里提了起来。 “兔子!”小杨铁匠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这是?”老杨铁匠不是很明白。 徐正就解释了一下,其实就是养殖坊这批兔子,除了投到市面上的那些,还另外给了他们各府各部各坊一些。他们就是负责将兔子分发下去的。 “怎么能让你干这个呢?你让个人来通知我们,我们自己去取就好了。” “这有啥,今天大家都忙,我就顺手给你们送来了。”徐正罢罢手,不觉得有什么。 老杨铁匠接过兔子,掂了下,估摸着大概有四斤多,便道,“徐大人,今儿个中午就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正好把这肥兔子给烧了。” “不用不用,我也分到了一只,我回家吃!”徐正婉拒了,“行了,你们忙吧,我还得将剩下的给别家送去。” 小杨铁匠看了眼时辰,问道,“爹,是不是可以做饭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看这兔子挺老的,不焖久一点,肉不烂。” “出息!你想做就做吧。” 小杨铁匠拿着兔子颠颠儿地去厨房了。 周家这一晚住的客栈,就在辽东商会粮油店西城店旁边,一大早就看到老百姓们排着老长的队伍等着买兔肉。 让他吃惊的是,这家店一斤宰杀干净的兔肉竟然只卖十五文一斤! 这对他们一家人的冲击有点大,这侯城老百姓的日子也太好了吧?最终的结果就是爹娘大嫂催促他们兄弟两人赶紧去官府办理落户手续。 大岭村是辽东郡武次县边上的一个村子。 这天晚饭时分,好多人家厨房飘出浓郁的肉香味。 村头余家的媳妇子李氏小心地将那道烧兔肉端出来。 “娘,你尝尝这兔肉是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味儿?” 李氏的婆婆颤巍巍地挟起一块兔肉放进嘴里,幸福得落泪,“就是这个味,太香了。” “香就多吃点。”李氏又挑了几块肉挟给她。 她婆婆出嫁前公公让她吃过一回兔子肉,后来公公就没了,这二三十年,一直念念不忘,如今总算又吃上一次了。 李氏婆婆说道,“大家一起吃!” 李氏看男人和孩子都吃了之后,才挟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那味道好得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 等吃完嘴里的肉之后,她才笑道,“辽东商会粮油店的人怪好的,还告诉我们这兔肉大概怎么烧才好吃。这兔肉就是按照他们教的方法烧出来的,味道真好。” “归根到底还是咱们郡守大人好,他来咱们辽东郡之后,咱们的日子就好过起来了。”隔壁的玄兔郡过的什么日子,他们可是知道的。 李氏和丈夫都附和,确实如此,自打吕大人上任以来,他们辽东郡不仅太平了,还能经常买到平价粮,如今他们还吃上兔肉了,都是托了他的福啊。 辽西郡,燕荡山山脚 两个背着包袱的人,手上各拿了一根拐棍,艰难地走着。 “盛兄,前面就是辽东郡了。”韩亚臣难奄兴奋。 盛裴光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盛兄,你累不累?累的话,咱们就歇一会?”韩亚臣完全不提他们两刻钟之前刚歇过一次。 “不了,继续走吧。” “好。” 盛裴光都有点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了。好不容易忽悠了韩亚臣拿够了路费,以为就能立即乘船前往辽东郡过好日子去了。 哪知韩亚臣一上船就吐得昏天暗地,还一直喊头晕。 盛裴光很想让他忍着到辽东郡的,但看他实在难受,他只好妥协了,请船家通融,返程下船,改走陆路。 当时两人灰溜溜地下了船。 盛裴光看着远去的船只,满目悲痛,千算万算,他没算到同伴会晕船。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胸,暗自感叹,他的心肠还是太软了点。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的,韩亚臣只觉得因为他,盛裴光无法乘船快速去到辽东郡,愧疚极了。一路上他几乎包揽了所有的生活琐事,甚至连亵裤都想替他洗了。 盛裴光!!!不至于,真不至于…… 仅有的羞耻心,让他拒绝了让韩亚臣碰他的亵裤。 辽东郡,秦家 吕颂梨这日从郡守府回来,发现秦母笑容勉强,家里的气氛也不对。 她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秦滨和秦澹打架了,你四嫂难受。”她也难受。 “为什么打架?” “事情也不大,就是……” 吕颂梨没有说话,就一直听着,其实都是琐事,口角。 秦滨和秦澹是亲兄弟,只不过秦淆过继给了秦家老五。 秦家老五没成婚就死在战场上,秦澹过继过去,等于没爹没娘的。 四嫂苏氏难免心疼几分,对他的关注也就多了点。 没考虑到秦滨同样只剩下一个母亲了,他也很需要关爱。 秦母最后说道,“都是孩子,还不懂事,等大了就好了。” 吕颂梨并不赞成这个说法,“娘,一会我来和两个孩子谈谈。” 她曾听一个教育大家说过这么一段话小心你的思想,它会变成你的语言小心你的语言,它会变成你的行动小心你的行动,它会变成你的习惯小心你的习惯,它会变成你的性格小心你的性格,它会变成你的命运。 总结就是,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想法,最终就容易演变成什么样的命运。 对于孩子来说,很多时候是需要他们大人来引导修正的。正所谓小树不修不直溜。 第341章 家族琐事 几位大伯哥和丈夫都不在,吕颂梨自觉地承担起家长的责任来。 吕颂梨和四嫂苏氏打了个招呼,才开始处理这事。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三伯哥秦昭让人送回来几个玩具,她婆婆随手就分给了三个儿媳,让她们自己分给孩子。 她四嫂呢,拿了两个玩具,孩子下学后,随手就将大的那个给了秦澹,小的给了秦滨。 分的时候,秦滨就想要大的那个,却被她四嫂以他是哥哥要让一下弟弟为由,拒绝了。 后面孩子们凑一块儿玩,没多久,兄弟俩就打起来了。 她四嫂很生气,将两人拉开后,就教训了年纪大一点的秦滨,说他不懂事什么的。 秦滨忍不住顶嘴了,说她偏心,把她气得直哭。 这时秦葭跑来偷偷和她说,“六婶婶,你别骂四堂弟,其实在外面,四堂弟很护着七堂弟的。只不过每次七堂弟受伤,四婶婶总会数落四堂弟,说他没把七堂弟保护好。” “好的,六婶婶知道了。你回房吧。” 吕颂梨想了想,先去敲了秦滨的房门。 现在秦家一共占据了三排平房,孩子们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里面传来一个稚嫩却又警惕的声音,“谁?” 吕颂梨好笑,这孩子警惕心还挺强的,“你六婶婶。” 房间里一阵沉默。 她也不着急。 没一会,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没多久门就被慢慢打开了,一只小脑袋探了出来。 秦滨见外面真的就他六婶一个人,很是松了口气。 “六婶婶,你进来吧。” 吕颂梨注意到他的眼睛是红的。 秦滨回到屋里后,就坐在椅子上拿书看。 吕颂梨挑了个位子坐下后,朝他招手,“来,和六婶婶说说话。” “六婶婶,夫子让我背的书我还没背完。” “行了,我不是来骂你的,用不着这么防备我。话说,六婶婶骂过你们吗?” 秦滨想了想,摇了摇头,六婶婶真的没有骂过人。 于是,秦滨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今天和弟弟打架了?” 滨低低地回道,脸上露出明显抗拒的神情。 吕颂梨问他,“赢了吗?还是输了?打完之后,开心了吗?” 秦滨低着头,其实打完后,他心口一直闷闷的。 “我觉得这事你做的挺傻的。” 秦滨一愣,六婶婶说他傻,不是说他不对? “你比秦澹年长,赢了,那叫胜之不武,输了,就问你丢不丢脸?” 吕颂梨没有从对错方面去说他,秦滨的防备一下子就卸下来了,他去认真思考她的话,好像真的是这样? “弟弟太气人了。他知道我喜欢那只会动的木头马儿,还一直摔打它,一点也不珍惜。” “你打架的目的是什么?” 秦滨扭捏了。 吕颂梨明白了,就是觉得他娘偏心了,对弟弟比他好。 “打了这架,你想要的到手了吗?” 秦滨心说,没有。 “打完你还说一些话,将你娘气哭了。知道你娘伤心,你不会难过吗?” 秦滨他会。 “所以,咱们说这些气话,除了伤人伤己,也没达到目的啊,对吧?” 秦滨点头,然后他迟疑了一下,虚心请教,“那六婶婶,我该怎么做?” “你现在这样的态度和做法就很好。你们作为孩子,渴望父母还有长辈的关注和肯定还有爱,都是正常的。” “亲人之间,我们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说出来,或者用一些方法委婉地达到自己的目的,都是可以的。你要是有办法,就用你的办法来。你要是没有办法,就以弱者的姿态打直球。”俗话说真诚永远是必杀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六婶婶,什么叫打直球?” “就是直接表达自己的感受,比如今天的事,你就可以直接和你娘说,你非常喜欢那个会动的木头马儿,如果可以的话,请她将它分给你。或者和你弟弟商量,拿什么和他换,而不是什么都不说,心里憋着心事。” “还有就是,你带弟弟出去玩,然后他受伤,你被你娘数落的事,六婶婶也知道了。晚点我会和你娘说的。六婶婶知道弟弟受伤,你也很难过,更知道照顾弟弟并不是你的义务,你愿意照顾弟弟,那是你身为哥哥的担当,做得很棒。” 秦滨哭着点头,表示懂了。 秦滨哭了好一会,把心里的委屈难过全都哭了出来。 吕颂梨在一旁静静地,偶尔给他递上手绢。 吕颂梨没有一上来就指责孩子,说什么他这不对那不对,然后还让母亲伤心了什么的。凡事都有因果,可能是大人的行为,在无意间伤害到了孩子。 都是第一次做人,难道做父母的就高人一等了? 等秦滨止住了眼泪,整个人变得很不好意思。 吕颂梨知道他这边算是解决好了,她也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答应六婶婶,你生气时,尽量少说恶语,六婶婶不是怕你这话伤害了别人,而是担心你冷静下来会后悔。” 他们都做过孩子,其实小孩子因为身体在成长,身体里的激素一直不那么平衡的,对情绪的掌控力忽高铁低的。但吕颂梨还是希望他能尽量去控制。 滨答应了。 吕颂梨知道这孩子重诺,一旦答应就会尽量去做到的,“那咱们就谈到这?” “嗯,六婶婶你累了吧?赶紧回去休息吧。” “那六婶婶就走了,你别忘了背书哈。” 秦滨……那只是他的借口啊。 吕颂梨从秦滨那里离开后,就去找了她四嫂,告诉她秦滨那边没事了。 “六弟妹,谢谢你,真是麻烦你了。”苏氏挺不好意思的。 她和二嫂妯娌二人都知道六弟妹在郡守府供职,这在秦家是一件秘而不宣之事。同时,她也很忙碌,家里的琐事,婆婆和她们都尽量不去麻烦她。 “四嫂,咱们是一家人,不用如此见外。”吕颂梨发现秦澹已经在她四嫂的榻上睡熟了。 这回的问题解决了,苏氏还是发愁。七八岁的男孩,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她担心这打架,有一就有二。 吕颂梨听到她发愁的根源,想了想说道,“四嫂,其实你想要让他们兄弟俩人团结一起,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秦晟说过,秦澹长得非常像死去的四哥。四嫂的偏心应该是不自觉的,要改正这种不自觉,光指出是不行的,得用另一种办法。 苏氏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她知道六弟妹足智多谋,她能给自己出个主意,那可太好了。 “人为地给他们营造一个共同的敌人,让他们一致对外。”如果秦明还活着,其实这个角色由他这个当爹的来担任是最好的。 苏氏似懂非懂,“六弟妹,详细说说?” “你这样……” 第342章 爹害怕 吕颂梨从她四嫂的屋里出来,就见婆婆朝她招手,吕颂梨朝她走了过去。 “怎么样了?” “暂时没问题了。”她教四嫂的那个办法,看看她能不能做到吧,往后看看效果,再作相关的调整。她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亲子关系的问题,无法保证药到病除。 秦母点了点头,说道,“我给你和小六各做了一身衣服。” “娘,做衣服费眼,以后别做了。”吕颂梨不赞同她这把年纪还费眼去做衣服,万一以后得了老花眼,可怎么办? 秦母连忙说,“我一天就动两下针线,不费事的。” 秦母将衣服给了她之后,关切地问道,“小六出去好久了,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吕颂梨告诉她,“他这次走陆路,估计没那么快回到呢。” “这样啊。”她想小六了。 “不过娘放心吧,他人没事,平安着呢。” “平安就好。”秦母注意到她脸上有疲惫之色,“阿梨累了吧?你先去休息。” “那行,娘,我先回屋休息了。”她今天也确实挺累的。 十万大山外围 薛诩带着两个护卫以及一行挑夫缓缓在山林中走着。 直到他们登上了一处三道弯的高坡,薛诩才对挑夫们说道,“行了,东西放下吧,你们可以回去了。” 挑夫们闻言,放下挑子就走。再往里走,他们心里也是忐忑得很。现在能离开,当然是最好的了,而且工钱早就结算过了。 跟着薛诩的两个护卫环视四顾,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还带着这么多东西,接下来该怎么办? 挑夫们走后,只见薛诩打了声呼啸。 没多久,他们眼前一下子就出现两个穿着草皮裙的少年,“二叔,真的是你?” 这两个少年,黝黑的皮肤,身形也不高,长相带着百越人的特征,只是从面容上看,还很稚嫩。 薛诩对两个少年说,“拿三个香囊给我。” 来人从身上取下三个香囊给他。 薛诩将其中两个递给护卫,自己拿一个往腰上一挂。 “山中蛇虫多,用这香囊,蛇虫会避开咱们。”薛诩解释。 两护卫闻言,连忙挂上,这南方烟障之地之名果不虚传。 薛诩又对那两少年说道,“再喊点人来,把这些东西都带回部族里。” 两个少年看着一地的箱笼,满心欢喜。 他俩好奇地问道,“二叔,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薛诩轻描淡写地道,“主要是书籍、药材、粮食、种子、布料等物。” 两个少年更惊喜了,这些都是他们部落很需要的东西! “赶紧喊人吧,不然光靠我们五个人,可弄不回去。”薛诩再次催促。 “二叔,不用喊人了,冼风将象群带出来了,就在前面。我去喊他把象群带过来。” 两刻钟后,他们一行人各坐在一头象背上,前面的每一头象身上都挂着两个箩筐或者木箱子,他们乘坐的大象跟在象队后面,沿着蜿蜒的山道前进。 两护卫恍恍惚惚的,别问他们怕不怕,问就是刺激! “二叔,这三年,你去哪里了?”他一直没回来,部落里有些人都觉得二叔出事了。唯独酋长坚信二叔还活着,只不过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窝着罢了。 “去北方了。” “二叔,听说北方会下雪,很冷的,是不是?” 薛诩和他们说了一下北方那边的地理和气候知识。 完了,他问道,“现在咱们部落里,谁的身手最好?” “哈哈,二叔,咱们部落里身手最好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冼风啊。” “是啊二叔,冼风可是我们年轻一辈身手最好的呢。” 薛诩看向象队最前面引路的少年,点了点头,又问道,“女娃里头呢,有身手好的吗?” 两个少年同时回话。 “有啊。” “阿丽丝啊。” “阿丽丝?”薛诩当然知道阿丽丝是谁,只是他离开的时候,她的身手一般啊,难道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丽丝现在的块头都有七尺了,而且她每顿还吃得很多,她阿嬷经常发愁。” “她力气好大的,她现在能和冼风打个平手。冼风身手灵活,两人你奈何不了我,我奈何不了你。” 他们俚族人,身形娇小,阿丽丝就是个意外。阿丽丝她娘亲,十五岁的时候出过部落一次,回来后就怀孕了,九个月后生下了阿丽丝。 看着阿丽丝现在的身形,他们都怀疑她的生父特别高大。 薛诩记下了这事,打算回到部落后,亲自去看看人再说。 “等二叔这次离开,带你们一起,你们愿意吗?” “真的吗?可是酋长不会同意的。”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二叔来和酋长说。” 侯城,郡守府 郡守府这边又收到杨家打铁铺传来的铁矿石告罄的传话。 吕颂梨知道这一段时间,侯城所有的打铁铺都在全力打造打谷机,还有其他农具,老费铁矿石了。其中,又以杨家打铁铺消耗最快。 吕颂梨朝她爹看了过去,斟酌着等会要怎么说。 察觉到自家闺女的目光,吕德胜一个机灵,“闺女啊,咱们这位刺史大人是越来越难打交道了。”他疯狂暗示,可别让他再去要铁矿石了。 上次去要铁矿石,他磨了好久,作小伏低,太委屈了。自打被先帝提拔重用后,他何曾如此低三下四过啊,心酸,泪目。 关键是,施焘还用那种怀疑他图谋不轨的目光看他。 可把吕德胜气得,看不起谁呢?他是那种私打兵器的人吗?明明他一片冰心在玉壶!顶多就是庇佑一下秦家而已。 吕德胜是一叶障目,完全没看清自家女儿未曾宣之于口的野心。 “爹啊——” 听到这声呼唤,吕德胜很想捂住耳朵。 “您累不累?我给您捏捏肩吧?” “闺女,你别这样。”爹害怕。 “没事,闺女也好久没孝敬您了。”吕颂梨一边朝他走去,一边活动手腕,嘴上还吩咐,“去泡一壶大红袍来。” 吕德胜连那仅剩的二两大红袍都舍得给他泡上一壶?更害怕了,有没有? 第343章 糖衣炮弹 “真香。” 大红袍泡上后,吕德胜一点也没有勉强地喝上了。 这是他闺女孝敬的,什么吃人嘴短,拿人嘴软的的担忧,那是没有的。 对吕德胜来说,就是该吃吃,该喝喝,烦心事别往心里搁。 毕竟闺女要干的事,他也阻止不了啊。 人家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他们家是大腿扭不过胳膊,呜呜。 吕颂梨一边笑着给她爹捏肩,一边问,“爹,这茶果然很香,对吧?”这茶还是嵇无银送的,上次随船送来的,就二两,多都没有,估计是他的珍藏。 吕德胜惬意地点头。 就在吕颂梨琢磨着,糖衣炮弹已经送出去了,是不是该办正事了的时候,她爹开口了。 “闺女,不是爹不去要铁矿石,而是咱们把辽东郡建设得太好,刺史在辽西郡下不来台,他不高兴啊。” 吕德胜决定先发制人,先一步堵住闺女的嘴再说。 “上次我去要铁矿石,刺史府的管家送我出门的时候,不住地暗示,说我们辽东郡动静太大了,什么事做个中不溜的就可以了。” 吕颂梨撇嘴,最讨厌施焘这样的人了,自己尸位素餐还不许别人出成绩。 “爹啊,可是咱们辽东郡要发展,确实需要铁矿石,那些铁矿石融成铁水,打成农具,以适当的价格卖给老百姓,能让老百姓种地的时候事半功倍。” 第一批农具,锄头、铲子、铁锹、犁耙、镰刀、钢钎等各式各样的农具,在修路的时候,就发放下去给老百姓免费使用。 来服徭役的,都是老庄稼把式了,这农具一上手,就知道好不好用。总之,用过的,都觉得好。后来他们投放售卖的时候,好多人家都拿着积蓄来买上一样两样的。 吕德胜干脆地道,“闺女,朝廷对盐铁的管理很严苛的,我们一再去要,施焘都怀疑我们图谋不轨了。” 吕颂梨大义凛然地道,“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要是怀疑,就让他派人来查!” 反正所有的铁都化整为零,流落到老百姓家中了。 吕德胜心中也点头,对,他们就是这么有底气,不怕查! “爹,女儿听说过一句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芋薯。那施焘自己尸位素餐,却不允许你出成绩,真是太可恶了!” 吕德胜摸摸鼻子,不知道给什么反应才好,要不是闺女在身后推着他走,搞不好他还不如施焘呢。 吕颂梨突然来了一句,“爹,这施焘不行啊,你来当这个平州刺史怎么样?” 噗!吕德胜直接喷茶水,他顾不得茶水的浪费,连忙问道,“闺女,你刚才说什么了?” 他刚才听到什么?他觉得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耳背了?闺女竟然问他,让他来当平州刺史怎么样? 不是,这话问的,他没当刺史,是他不想当吗?分明是皇上不让他当啊。 他们把整个平州拿下,平州四郡,相当于拿下一个省,他们如今已经将辽东郡捋顺了。 正好,吕颂梨最近渐渐感觉到辽东郡已经不够他们发挥了。 确定了想法之后,吕颂梨开始给她爹鼓劲,“爹,你又不比那施焘差。一个区区刺史之位,难道还当不得?” 吕德胜心想,那确实是,他又不比施焘差,比他强多了好吗? “再说了,爹,女儿也舍不得你去给人家鞠躬弯腰作小伏低。等你当上刺史,铁矿石用多用少,还不是你说了算?” 听到闺女说,舍不得他给人低头,吕德胜感动了。 他来当这平州刺史,也许,真的可以? 想当初,他这辽东郡守,还是闺女替他谋算来的。 “闺女,你说的对,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尽管说。”吕德胜撩起袖子,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爹啊,此事容我计划计划。不过——”吕颂梨叹息一声,“在此之前,这铁矿石该要还是得去要啊。” 吕德胜……他就知道会这样! “爹,其实你往好的方面去想,你这做小伏低的机会,是用一次少一次啊。” 吕德胜……并不很想要这样的机会。 在诡辩歪理方面,他谁都不服,就服他家闺女。 “这次你去刺史府,顺便带几台打谷机和几套农具过去。”这样施焘就不会太为难她爹了。 吕颂梨如此说道,自己的爹自己心疼。 嗯?吕德胜可是知道闺女的打谷机第一批都送去南方售卖了,“不带,一台也不带!” 一台都没有,还给他送几台?他怕不是在想屁吃! 吕德胜心想,先帝那么难搞的人,他都摆弄得服服帖帖。区区施焘,他就不信自己还搞不定他! “爹你真厉害,那你今儿个就回去和娘好好吃顿饭,明天就走一趟吧?”吕颂梨推着她爹出门。 听到能早退,吕德胜心中欢喜,半推半就地出了门。 吕颂梨站在门外,给他挥挥,“爹,早去早回,闺女就等你好消息啦。” 吕德胜一边往家里走心里一边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他从头到尾将事情捋了一遍之后,他才发现,他又被闺女给套路了。 侯城北城区四合院 鲁巍赶着马车,将盛裴光和韩亚臣送到了指定地点。 盛裴光抱拳,“鲁兄,谢谢啊。” 当时他们从燕荡山山脚下出来,就看到辽东郡修建的两倍宽的官道,延伸至他们脚下,边上立着辽东郡三个字的界碑。他当时仿佛看到了通天坦途。 他们本想在边上的茶水铺稍作休整再启程的。 他们掌柜的听说了他姓盛,又得知他是前往侯城投奔他家夫子师兄弟之后,就说他也要回一趟侯城,可以顺带捎上他们一道。 幸亏对方送了他们一程,不然他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才能坐上马车。 鲁巍笑道,“不客气,我也是顺道。” 他看了一眼这院门,这是他们六夫人的弟弟和他夫子师兄弟们干活的地方。 他心说,以后就变成一家人了,真不用客气。 第344章 师徒五人 韩亚臣上前敲门了,门房已经去喊人了。 詹夫子等人很快就出来了,发现来人是盛裴光,那是一点也不意外。 “果然是你来得最快。” 盛裴光心想,如果走水路,他还能更快一点。 “夫子,我好想你。”他说着就朝詹夫子冲了过去,想拥抱一下恩师。 不料却被他家夫子伸出一只手来挡住了,“站远一点,你身上的味太大了。” 盛裴光他被他家夫子嫌弃了! 趁着空档,鲁巍和吕明志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那是辽东无虑茶铺的掌柜的?”詹夫子的记性很好,当初他们刚到辽东郡,也是在辽东无虑茶铺稍作休整的。 吕明志点头,“是啊。” 盛裴光看向吕明志,“吕师弟,你认识鲁掌柜啊?” 吕明志回道,“认识。” 盛裴光恍然,“原来师兄是托了你的福,我原先还想着这辽东郡的人还怪好的嘞。” 吕明志笑道,“鲁大哥人确实挺好的,乐于助人。” 盛裴光点头,“嗯嗯,鲁掌柜很和善。” 周从光催促,“咱们别站在门口站着了,都进去吧。”在门口唠啥呢,回去坐着唠不行吗? 韦文骞补充了一句,“对啊,盛大师弟一定累了。” 盛裴光都是他的好师兄! 一行人往里面走,大门在他们身后慢慢关上。 盛裴光兴致勃勃地说道,“夫子,这一路走来,我发现这辽东郡生机勃勃的,和很多地方都不一样啊。”甚至连老百姓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辽东郡的老百姓更有生气一点。 詹夫子颔首,“是啊,辽东郡很有生机,对了,外头怎么样了?”他算了算,他们来辽东郡也有日子了? 盛裴光摇头,“外头的老百姓活得很麻木。”虽不至民不聊生,但一路走来,见过的老百姓,明显日子过得没奔头。 提起这些,总让人不舒服,于是盛裴光换了个话题,“夫子,我们刚才进城的时候,发现有两幢看着很古朴低调却又很大气的楼,那里是哪里啊?” “那是新建的郡守府和辽东书院。” 盛裴光哦了一声,心想辽东郡准备开书院? “辽东书院落成了,准备开院了。”说起这个,詹夫子不要太有话说哦。 吕大人亲自邀请他聘请他成为辽东书院的夫子,薪资是他之前的两倍,另外还有三节四礼。 他已经答应了。 其实他觉得吧,薪资多少无所谓,他就是想为辽东郡培养一些人才出来。 他矜持地将这一消息告诉六徒弟。 盛裴光惊讶,“辽东书院竟然愿意聘请您?不怕您误人子弟?” 话一说完,他就知道要遭,他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连忙捂住嘴。 但是晚了,詹夫子一个横眼,“不肖徒,你这是什么话?” 接着,詹夫子冷酷地问道,“我当你夫子,误你了吗?” 盛裴光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弟子本来就是长歪了的。” 詹夫子哼了一声。 周从光、韦文骞、吕明志等人偷笑不已。 詹夫子将人领进来后,指着另外的空院子道,“这四个院子,都住了人了,剩下的,你自己挑一间来住吧。你带来的这位小兄弟跟你住!” 盛裴光立即挑了边上最好的一处院子,心想,他来得快还是有好处的,还能挑,来得慢的,就没得挑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夸了自己一句,真是太机智了。 “夫子,等晚些时候人来齐了,会不会太挤了?”想到来得晚的,有可能要两个人挤一个院子,盛裴光有点幸灾乐祸。 “隔壁已经在扩建了。” 盛裴光想,这也太好了叭? “你既然挑了这个院子,就住进去吧,先洗漱稍作休息,晚点一起吃个饭。”詹夫子将人送到后,大家一哄而散,各自回去自己的院子去了。 盛裴光新来,詹夫子等人决定将晚饭摆在盛裴光的院子里。 到了饭点,詹夫子带着三个弟子来到盛裴光的院子。 这时,盛裴光洗漱了一番,正在树底下晾头发呢。 韩亚臣竟然和他说,“盛兄,衣裳我洗干净了,你的亵裤放在下面,我顺手就帮你洗了。” “不是让你——”别动我的亵裤的吗?盛裴光缓缓转过头,发现夫子和三位师兄弟就站在院门口。 盛裴光抚额,要完,这真是千防万防,一个不留神,前功尽弃!他察觉夫子师兄弟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夫子,你听我解释。” “裴光啊,你竟然已经懒得这地步了?”詹夫子摇头不已。 “是啊,裴师弟,再懒这亵裤也不能假手于人啊。”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韩亚臣有点手足无措,他好像做错事了? 解释不清楚了,盛裴光干脆就不解释了,他自暴自弃地道,“夫子,咱们师兄弟,能开饭了吗?” “当然能了!” 没多久,菜就一道道上来了。他们六个人,一共上了十二道菜,还有一道汤。 “夫子,你们平常都这么吃的?”他们这伙食也太好了吧?盛裴光只觉得来辽东郡真是来对了。 詹夫子摇头,“也不是,比如这道宝塔肉,是我第二次吃到。估计是大厨那边知道有新人来了,做人待客的。” 这宝塔肉做起来费工费时,很考验大厨的刀工,厨房那边的陈大师傅不爱做。 说话间,詹夫子招呼众人开吃,“我们能吃到这道菜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周从光附和,“是的,咱们这位陈大师傅很是有几道压箱底的拿手菜,平常的时候基本是不做的,除非他心情好。” 韩亚臣吃得头也不抬,闻言,“盛兄,以后咱们有口福了。” 吕明志一边吃一边想,这怕是他们想多了。 这位陈大师傅是他姐夫的御用厨师,他姐夫出征,他也跟着出征的。 只不过近段时间他姐夫不在辽东郡,他二姐才把陈大师傅安排过来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而已,等二姐夫回来,陈大师傅就会调走了。 盛裴光很满意目前看到的一切,目前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夫子,咱们捣鼓的玩意儿,还能继续捣鼓吗?” “我记得你之前在捣鼓琉璃?继续啊。”詹夫子道。小徒弟他二姐非常喜欢他们继续捣鼓之前的玩意,并且愿意给予全力的支持。 “可以吗?用到的材料,他们都提供吗?有限制数量吗?” “当然可以!你想捣鼓什么就捣鼓什么,材料没有限制。只一点,咱们捣鼓出来的东西,辽东商会拥有使用权。” “这个没问题。” 近来,上头传话给他,说想让他研究一下清洁洗液。他问清楚何为清洁洗液之后,对方还大致说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他就开始了。 半个月左右,他研究出来一个半成品,觉得废了,扔在走廊边上,后来被他院子里的管事拿走了,他也没在意。 后来,那边来人,说那个半成品叫肥皂,可以用来洗衣裳,问他制作的过程,他告诉对方了。 听说辽东商会要成立一个作坊,专门生产这个叫肥皂的东西。 第345章 运粮到家 十万大山,俚族部落 薛诩前去酋长家中辞行。 酋长看着这个弟弟,“才回来三天就要走?” “大哥,回来三天已经很久了。” 回来三天足够了,他回来这一趟的目的,一是想回来看看族人,二是想给部落里送些物资。如今两个目的均已达到,亲人族人都安好,就够了。 最重要的是,秦六爷是带着两三万流民的大部队走陆路离开的。 现在离开,他们搞快点,可能还能撵上秦六爷他们。 是的,他准备走陆路回辽东郡了。 薛诩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因为没有秦六爷在,怕死,所以才不敢走水路的。 “久什么?没良心的,你怎么不想想你之前失踪了三年,一次都没回过部落!”酋长不满。 “大哥,现在正是拼搏的好时光,哪能在部族里浪费光阴呢?” “一把老骨头了在族地里安享晚年不好吗?还折腾什么?还有,你这次想带人出去?我不允许。” 薛诩这次一共挑选了六个族人,准备带出去。 “大哥,你是识字的,也出去见识过外面的世界。难道你就希望咱们部落里的孩子一辈子就活在这大山里?一辈子懵懂无知?” “外面太危险,我是在保护他们。” “可是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见识外面世界的权力。你觉得将他们困于大山里,是对他们的保护,其实是扼杀了他们的成长能力。” “我不要你认为,我要我认为!”酋长固执地道,“大山有什么不好?至少大山养活了我们一整个部落。听说南地这回遭灾的人有大几十万呢,咱们部落的人都好好的。” “咱们部落里的人真的如你所说的,好好的吗?有多少人家石洞进水坍塌的?又有多少族人受伤的?失踪的?甚至死亡的?”薛诩一点点揭穿了他的自欺欺人。 薛诩继续说道,“是,外面的世界有时候是很糟糕,但大山也不是世外桃源啊,不好的年份,我们一样面临着饥荒和疾病。相对而言,龟缩在大山的我们,面对饥荒和疾病,比外面的人更束手无策。” 酋长沉默了,最后一挥手,“阿丽丝和冼风等几个孩子你带出去吧。至于你说的事情,以后看看再说。” 辽东郡,安县码头 伍仁站在甲板上,看着船渐渐靠岸,从胸中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一路平安,伍仁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听说他们这一路最大的水匪窝近来发生内斗,甚至波及到了另外几个水寨,所以这一段时间,他们这条水路才相对平静。 听到这个消息,伍仁直呼幸运。不然这段时间他们频繁走水路运粮,怕是免不了一两场恶战。 嵇大少和顾二少来到伍仁身边。 嵇大少看着修建得挺宽阔的码头,问道,“伍掌柜,这里就是辽东郡了?” “是啊,目前辽东郡一共有五个码头,安县码头便是其中之一,除了安县之外,房县、平郭、沓县、番汗县都设有码头。”伍仁声音难掩骄傲,他们辽东郡拥有着极长的海岸线。 说话间,第一艘船已经停靠妥当。 伍仁提议,“嵇大少,顾二少,我让人选送你们到侯城安置如何?” 嵇大少和顾二少对视一眼,明白伍仁是想支开他们,处理船上的东西。 这是人之常情,两人便从善如流,同意了他的安排。 将嵇大少和顾二少以及他们的人送走之后,秦昭和马进一起登船。 “好家伙!伍掌柜,厉害啊。”秦昭拍拍伍仁的肩膀,看着这一船船的粮食,由衷的高兴。 算了算,他们前前后后从南地弄来三十万石粮食了。 伍仁腼腆地笑了,“三爷过奖了,这都是大家的功劳。” 秦昭没有继续寒暄,而是低声对马进说了一句,“让他们开始吧。” 他们还要将这些粮食秘密运到特定的新修的粮仓。 马进大声喊道,“小的们,开始干活吧!” 随着一声令下,穿着常服的将士们开始干活,一个个都卖力得很。要知道这些粮食有一部分是他们的口粮,现在的粮食多贵啊,他们为自己干活卖力点怎么了? 将士们干活的时候,秦昭拉着伍仁,和他打听了一下秦晟的情况。 伍仁这会有时间,就和他唠了一下这次去南地发生的事。 秦昭是越听越咋舌。 伍仁说完的时候,第一批要运走的粮食已经全部弄下船了。船上的粮食,一趟运不完的,得分三五趟。 伍仁和秦昭说,“再派一队人护送我们回去侯城。”他们这次在南地,挣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全部都要运到侯城去。 迎向秦昭一时不解的眼神,伍仁用嘴形说了银子两个字。 秦昭明白了,还有银子要送回侯城去,“我喊你们秦二爷来。”大哥需要在此镇守。 “可以。” 秦珩刚操练士卒回来,听到这边的情况,便与秦晏一起过来了。 秦家三兄弟碰头的时候,秦昭忍不住将打听到的情况和两个哥哥一起分享了。 秦珩和秦晏兄弟二人乍听之后,震惊于谢湛的狠辣,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谢湛和他的族人流放至南地,身份低微,还被陈氏族长所挟持利用,却能以一己之力搅动南地风云,进而带着家族一跃而上,成为南地第一世家。 看到两个哥哥如此吃惊,秦昭不得不点道,“大哥二哥,谢湛是厉害,但我们的六弟妹更厉害。” 秦昭的话让秦珩和秦晏瞬间回过神来,“确实是这样。” 南地乱势刚起,他们六弟妹料敌于先,将薛先生和小六派了过去,后面伍仁等人紧随其后,主打浑水摸鱼摘桃子。 “最重要的是,他们此行,成果颇丰。” 虽然他们目前还不知道确切的收获,但从南地运回来的粮食都是他们负责接收,以及转运至隐秘的粮仓的,这个粮食的数目他们是知道的。 光经他们手的粮食,就高达二十万石了。 秦昭指出,“要知道,如果没有六弟妹的谋划,这些粮食和银子,估计大半都得落入谢湛口袋里的。”如果他是谢湛,在得知六弟妹取得的成果,肯定要被气死了。 秦晏点头,“没错。” “你们还忘了一点,谢湛背后还隐约站着那位。”秦珩指了指长安的方向。 秦昭“啧啧,六弟妹这一招可谓虎口夺食,勇得很。” “大哥,二哥,还有一件事情没和你们说。” “什么事?” “小六在南地遇到谢湛了。” 秦珩和秦晏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 “什么?小六没事吧?” “后来怎么样了?” 小六去南地,最危险的情况就是身份暴露,遇上谢湛,更是险中又险。 “大哥二哥,你们放心,小六没事。他当时正面对上谢湛了。靠着六弟妹所给之锦囊不仅全身而退,还趁机把困在城里运不出去的二十万石粮食给弄走了。”秦昭随后将秦晟召集灾民护送十万石粮食北上的事说了。 秦晏夸道,“小六这次干得漂亮。” 秦珩也夸了一句,“小六这次的表现很有男儿的担当。” 当然,最厉害的还是他们六弟妹,拳还没打出去,她就已经想着怎么收回来了,真的是料敌于先啊。 第346章 各有优势 这时,伍仁也正在向他师傅以及师公汇报南地的情况。 他带回来的银子,目前正在清点入库,入的当然是辽东商会的库房。 伍仁最先汇报的是他们此次的战果。 首先是从朱昌年手中得到的朱氏一族隐藏的粮食——三大仓粮食,也就是三十万石品质上等的粮食。目前成功运回来的有二十万石,还十万石被秦晟带走了,走陆路回辽东郡,最后能剩下多少未可知。 接下来就是带回来的现银,一共一百二十万两。 陆家买断辽东商会书肆在南地的经营权和前景,一共给了辽东商会十一万两万。 售卖药丸子、书籍纸张、打谷机三者所得一百一十万两。药丸子是大头,其中又有一部分是药丸子和雪光纸的订单定金。 也就是说,秦晟、薛诩、伍仁等人此行,一共在南地搜刮了一百二十万的现银以及三十万石粮食。 再来算算这些粮食的价值。 一万石的粮食,现在的价格在两万四千两以上,朱家所给的二十万石粮食,价值在七十二万两左右。 还有十万石目前在秦晟那里,但他带着两三万人,一路上的消耗是很大的。回到辽东郡还有多少,尚未可知。如果不出意外,回到辽东郡,这批粮食应该还能剩下一半多点,价值在十二万两。 最终,他们此行对南地出手,获利总价值在两百万两以上。 这两百万看着不多,但要知道,他们搜刮回来的,都是能带得走的浮财,已经是刮地皮一样搜刮了。 谢湛虽然一举得了陈家和朱家的田产铺子什么的,吕颂梨敢说,谢湛手上一定没多少现银了,明面上。而粮食得用于赈灾,在他手里也不会剩下多少。南地如今千疮百孔,土地铺子这些都不值钱,流通价值不高。 这一趟,还有一些来不及立即兑现的以及隐形的好处,总而言之,他们此次去南地摸鱼的行动是成功的! 吕德胜听着也很高兴,一百二十万两万现银,还有二三十万石的粮食。 哎呀,他们辽东郡储存的粮食可真多啊。 伍仁接下来便是复述他们在南地经历的事。 吕颂梨通过他带回来的更详细的信息,大致推断出了谢湛所用之手段。 谢湛所设之局,朱氏受害最深,陈氏次之。 刘张两家忍不住出手,进而也被搅和进去。 陆氏明面上还是陆氏,但已是谢湛的囊中之物。 顾氏算是六大世家中,损失最小的了。 嵇氏因他们的提醒,而有所防备,不仅没有损失,还从中小小地获了点利。 末了,伍仁不免提及陈氏一族一大清早就被驱逐出城的惨样。 吕德胜冷哼,“朱氏最是无辜,陈氏算是恃胜失备,反受其害。” 伍仁也觉得陈氏一族算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吕颂梨笑了笑道,“陈氏一族在那场山洪中折损了族长以及核心话事者。很可能,陈氏当家做主的那位七爷,对于家族怎么走到那一步,至今都是稀里糊涂的。最终被谢湛所拿捏,仓皇如丧家之犬,撤出南地,退至交州。” 伍仁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吕德胜补刀一句,“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些信息侧面印证了她先前的推测,“在这一局,新帝被谢湛利用了个彻底。” 吕德胜很不满地呸了一句,“学人精!” 吕颂梨笑道,“爹,不用在意。” 类我者生,似我者死。 他要学就让他学呗,学不到精髓的话,会付出代价的哦。 “闺女啊,这谢湛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现在谢氏一族是良民了,你也想想办法,让秦家恢复良民身份如何?” 吕颂梨无奈,“爹,办法有的是,关键是那位在压着,不愿意让秦家恢复身份啊。”宋墨的心思,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吕德胜低声骂了一句,“晦气玩意儿!” 这骂的是谁,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吕颂梨和伍仁师徒俩对视一眼,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全当听不见。 “那我们就这样,不管了?”吕德胜不甘心地问。 吕颂梨知道她爹说的是谢湛那边,但目前的情况,还真就暂时不理会。 她爹是不知道她和谢湛通过秦晟所带之锦囊又交手了一次,双方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吕颂梨当即把这事告诉她爹了。 吕德胜这才知道谢氏的族长竟然藏了这么一手。 “爹,你不用担心谢湛。就目前而言,谢湛和我们,算是各有优势吧。” 首先谢湛虽然拿了良民身份,他们都是半截身子在水上,半截身子在水下。这个大哥就不说二哥了。真要说起来,还是谢家那边的问题更致命一点。 其次,谢湛虽然在南地一家独大,但此时的南地,是千仓百孔的。 目前辽东郡治理得比南地好太多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谢湛应该会埋头治理南地了。 吕颂梨最后说道,“小伍,我们这次在南地取得如此大的成果,接下来你要忙的事是,找个由头庆祝一下吧。”适当的团建,有利于促进团队的凝聚力,提升大家的归属感。 可惜薛先生和秦晟还没回到辽东郡。不过也没办法,此次对南地出手,有功者众多。该赏的要赏,并且要及时,才能振奋人心。 吕德胜在一旁点头,非常赞同这个主意。 伍仁一听,很高兴,这么喜庆的事,得好好安排。 第347章 特殊席面 伍仁很快就找到了庆祝的由头。 随着郡守府和辽东书院的逐一落成,辽东商会自己出钱买地自己出资建设的大楼也建成了。 庆祝的由头就是辽东商会大楼落成之喜,庆祝的地点就放在甜水新村。 就这么简单粗暴! 庆祝的事决定下来后,伍仁就带着底下的人开始筹备了。 因为辽东商会有一部分职能就是采买,他们仓库的东西不要太多哦。 宴席要用到的东西,开了长长的单子,单子开完,就有人负责去仓库提货了。 参与了此次行动的成员,不管是间接参与,还是直接参与,都被陆续通知回到侯城来。 秦家三兄弟也被秘密通知回侯城。 得知要开百桌宴席,秦昭甚至组织了人进山秋猎。 他们出去一天,从早上去,晚上回来。 总共猎到七头野猪,其中四头大野猪,三头小野猪。还有狍子五只,兔子五十三只,野鸡七十,其他野物若干。 其他人都很高兴,唯独秦昭对猎到的猎物不是很满意。他这个时候,分外地想念他家小六,如果是小六带人去狩猎,这猎物指定翻倍了。 这次宴席的总厨是陈大师傅,除了他以外,伍仁还亲自出面,去辽东郡各大酒楼请了四五位师傅过来帮忙。 宴席的地点设在甜水新村综合祠堂前面的大院坝那里。 这个院坝修得足够大,南边是吕氏私塾,北边隔着一片影壁墙壁墙后就是综合祠堂了。 甜水新村的各家各户,都是新迁来的。综合祠堂的建立,是考虑到他们有祭祖的需求。他们每一户都可以在综合祠堂里给自家祖先供一处牌位。 此处算是甜水新村的公共活动区域。秋收的时候,这处院坝还能做为晒场。 经过伍仁统计,这一场宴席,他们决定席开百桌。 因为目前辽东商会的成员,就有五百多人了,还有生意上往来的客人,会一并邀请来吃席。 为了这次席面,他们甚至还在院坝边上临时搭起一个抱厦,垒了十个灶台。 决定办宴席的前两三天,甜水新村喜气洋洋的,像徐老太太这样的妇人,每天自带小板凳自发地去帮忙。 洗洗刷刷,杀鸡杀鸭。 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说说笑笑的。 “听我儿子说,辽东商会这次赚了大钱了,所以才想趁着辽东商会大楼落成之喜席开百桌,庆祝一番。” “听说吃完这次宴席,后续还有一次福利发放呢。” “不知道会发什么下来?” “不管发什么,上头的人肯定不会亏待咱们。” 随着伍仁一行人的归来,南地的消息也在小范围地传开了。 辽东商会的大小管事们,都隐约知道他们辽东商会的药丸子、书籍纸张、打谷机等等,在南地卖得特别好,赚了大钱了。 至于辽东商会前往南地的内情,只有核心管理人员才知道了。 而甜水新村,很多年轻人都吸纳进了辽东商会,有本事的,逐一安排到了管事的位子上。没什么能力的,就在作坊里工作,比如造纸坊,养殖坊等等,当个小工人也挺好的。所以,村里这些媳妇大娘的消息是很灵通的。 吃席当天,甜水新村真的是热闹极了。 从午时一刻就开席,一直吃到酉时。 酉时时分,暮色笼罩大地。 有一桌特殊的席面,没有摆在露天的院坝,而是摆在了屋内。 列席的,都是他们集团的核心成员。 乐桂才被请进屋时,看到众人,眼皮就是一跳。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屋里的人,县尉徐正、辽东商会总管事伍仁;除此之外,还有秦家三兄弟,以及马进、周达等这些军队中的佼佼者;鲁巍和萧坤,一和善一严肃,他虽然不认识,但看着就不像泛泛之辈。 他们显然都是相熟的,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着天儿。 秦昭将他拉了过去。 他们聊没一会,门外童子喊道,“吕大人,秦六夫人到!” 大家闻言,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衣冠。 乐桂才心中有些许不解,吕大人乃辽东郡守,最后一个到来应该的,但秦六夫人,谁? 就在他疑惑间,吕大带着一名女子进来了,那名女子应该就是秦六夫人了,只见她落后吕大人半步。 只是他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一屋子重要人物中,会出现一个女子?而且众人似乎见惯不怪了?他仔细辨认,才认出来了此女子是吕大人的小闺女!好像嫁给了秦六? 秦家目前还是戴罪之身,她竟然被称六夫人?难道是因为她的身份吗? “大家别客气,都入席吧!” 说话间,吕德胜坐了首位,左侧坐了吕颂梨,右侧则是秦珩,如果秦晟在辽东郡的话,这个位子应该是他的。 然后秦晏、秦昭、伍仁、马进、周达、鲁巍、徐正、萧坤等人依次入席。 可惜薛诩、秦晟、杨威都不在。 乐桂才是最慢入席的那一个人,此时所有人都看向他。 在场的人,除了乐桂才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是流放路上主事的骨干。 吕颂梨之所以让伍仁邀请他,是因为吕家和秦家的小动作瞒不过他,与其日后让他心有芥蒂,倒不如此时让他表态。 辽东郡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比起前任郡守,吕德胜这位新郡守,无疑要优秀很多很多。 现在这样的安排,明显是吕德胜要拉他上船了。 不就是加入小团体吗?他可以。 乐桂才默默入座。 他的动作,落在众人眼里。 这时,吕颂梨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笑看向众人。 在场的人,除了乐桂才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是流放路上主事的骨干。到了辽东郡后,这些人在军在政在商,都小有成就。 徐正当上了县尉,伍仁如今是辽东商会总管事,秦家三兄弟,以及马进、周达在军中,都有了大批小批的拥趸者。 比如鲁巍、萧坤等在辽东商会里,也是各部的话事者之一。 其实像如今的侯城县令郭春生、无虑县令刘贺山、望平县令陈平、主簿李旦等,都是亲吕派。 如果弄一桌副席,他们也是可以列席的。 第348章 列席讲话 吕颂梨端着酒杯起身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乐桂才惊讶,他是完全没想到,第一个讲话的人竟然是吕颂梨! 刚才列席的时候,他已经隐晦地朝吕颂梨的方向打量了好几眼了。 他刚才就觉得奇怪,这么一桌重要的席面中,她不仅能出席,而且座位还很特殊。 礼仪中,以左为尊,吕大人竟然让自己女儿坐在自己左手边,而且众人并无不满,太奇怪了。 乐桂才的目光更多地落在吕德胜身上。 吕德胜又不是死了,怎么会没感觉呢?他心中腹诽,看什么看?!他闺女第一个讲话怎么啦?你是不知道她的厉害,哼! 这一桌席面,第一个讲话的,只能是他们父女二人。 让吕颂梨第一个计划,这是他们父女俩之前就商量过的,也是他的提议。 吕颂梨也当仁不让,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吕颂梨笑着说道,“各位,近段时间,南地混乱,此次咱们辽东商会在南地,取得了重大的成果。” “以薛诩薛先生、伍仁伍总管等为首的南行队伍,一共在南地,撷取了价值大约两百万两的银粮。” “除了南行队伍,咱们在场的每一位,都是有功者。等这两日功劳核算完毕,后续奖励会按照功劳大小陆续发放,大家敬请期待。” “现在,这一杯,我敬大家。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努力,砥砺前行。” 吕颂梨说完,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吕德胜跟着道,“你们秦六夫人说得对,如今辽东郡就是咱们的栖身之处,大家一起努力,将辽东郡建设得更好。”说这话时,他还扫了乐桂才一眼。 这时的乐桂才,人都麻了。两百万两的银粮!难怪辽东郡粮价如此稳定。 他一直以为吕大人厉害,没想到他的女儿更厉害。 从席面上的表现来看,大家对她都很服气啊。 原来她第一个讲话,真不是吕德胜故意让的,而是凭真本事获得资格的啊。 吕家父女讲完话,就招呼大家开吃。 大家也毫不客气地伸筷子了,这一桌席面,好得很,一道道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发。 等他们吃了个五分饱时,每个人都朝秦六夫人和吕大人还有世子各敬了一杯酒。 因为六夫人是女子,他们都是自己干了,让她随意。 但就这样,一轮下来,吕颂梨也喝了不少酒。 这样吃吃喝喝,气氛就上来了。 有人起哄,大胆地问吕颂梨,他们想知道奖励的具体情况。 “这次的奖励,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吕颂梨只给了这么一句话。 但大家心里就有数了,都是从流放时期走过来的,她待干了活的属下一向大方。 吕颂梨的话也没错,这次的奖励确实是可以期待一下的。她决定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奖励他们。这事已经和伍仁说了,论功行赏。此次南地行动中,有功者,都赏。就连普通雇员这个月都发双倍工钱。 在场的,也有人羡慕伍仁这次出的风头,一个个请命,和她表态,说如果辽东郡后续有什么计划,尽管吩咐他们去办,一个个将胸脯拍得震天响。 吕颂梨自然是全部笑纳,至于后续的计划,再说。 她接下来的计划是,招纳贤才。 最近来辽东郡的人很多,她打算先让她爹先甄选有才之士招收一批门客;接着以官府的名义,招收一批人才,做为文书幕僚或者书院的夫子;最后再让辽东商会要吸纳一批新人。 这批人是她培养的预备人才,等她帮她爹将平州州牧拿到手,有必要的话,这批人就能派上用场了。 吕颂梨相信,这样一层层筛选下来,应该能将前来辽东郡的人才网个七七八八。 这场宴席,大家都吃得非常尽兴。 他们一行人,全都是坐着轿子或者坐马车离开甜水新村的。 吕颂梨坐在轿子里出村的时候,还能听见村民的谈论,都在夸这次的宴席办得好的。 这次的宴席,每桌十三个菜,十荤两素一汤,吃过的,无不竖起大拇指,说这次宴席硬菜很多。 不少老人坐在村口处乘凉,一个个感叹,这日子是真有奔头啊。 …… 岳澍没想到,半个月,他们这些难民能脱胎换骨成这个样子。 应该说,总算恢复了人样。 在他们跟着粮队出发的当天,驻扎过夜的时候,辽东商会就发下来一批药粉,给他们治头上的虱子。 后面经过一个主营布料的小镇,又用粮食换了一批粗布麻衣。 现在各地粮价都很高,粮食比钱都管用,布商们都很乐意和他们换。 让布商们觉得可惜的是,他们只要便宜的粗布麻布,不要绫罗绸缎。粗布麻布卖不起价,只能量大取胜。 这批粗布麻衣,都以工钱的形式发了下来。 这一路,也有不少人因为各种原因脱离了大部队,目前整个大部队里还剩下两万人左右。 其中十五岁到三十岁的青壮年约占四千人,三十一至四十的男丁大概有三千人,其中有一万多人是老弱妇孺。 他们这四千青壮,并年长一些的男丁,每天在扎营之后,都要抽出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来进来训练。 用吕六爷的话就是,他们运着这么多粮食北上,这一路并不太平,自己拳头不硬,就等被被抢吧。 进入护卫队的,大多都是拖家带口的,而且他们每天消耗的口粮都是辽东商会粮队出的。 如果有人打粮队粮食的主意,就是打他们口粮的主意,怎么可以? 他们经历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现在的日子多好啊。虽然每天赶路,但比干农活轻省不是? 走了半个月,粮食大概消耗了一万石,就为了养活他们这么多人。 听说还要走一个半月才能到辽东郡,后续粮食的消耗大概在三万石左右。 十万石的粮食,他们给吃没了四万石,想想,岳澍莫名有点心虚。 秦晟正在研究舆图,思考着他们这支大部队走哪条路线能又快又安全。 这时,一位长相清丽,举止典雅的少女端着一盆水进来了,“六爷,我给你打了一盆水,你洗洗脸吧?” “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再围着我转了吗?” “你救了我和我大哥,我只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报答一二。” “不需要。” 秦晟救下他们兄妹不过是举手之劳,现在却只觉得麻烦。侯家兄妹与他大嫂娘家有亲,他们跟着南地的难民中,第三日的时候认出他来了,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他不可能不照拂一二。 “你出去。” 面对秦晟的严厉拒绝,女子有些难过。 “侯小姐,你先出去吧。” 侯雅出去后,刘二喜劝道,“反正水也打来了,你就洗洗呗。”不用多浪费啊。 “你要用你用!”秦晟转身出去了。 如果薛诩在这里,他一定会告诉刘二喜,你不懂你家六爷,他时刻防备着,就怕被六夫人嫌弃。 侯双追了上来,“六爷,我妹妹给你添麻烦了。她也是一片好心,想报答你一二,不过你既然不喜欢,我会和她说,让她不要再去做那些事了的。” “嗯。” 第349章 分配红利 盛裴光觉得很快乐,他在自己院子里狠狠地闭关了几天,将他之前苦于没钱而无法试验的思路全都试了一遍。 然后他弄出来了一个残次品,这让他更加确信,他的思路是对的。 他不怎么满意目前的成果,他想弄出五彩斑斓的琉璃,现在的成品有点寡淡。但他连续情绪高昂地搞了几天,这会有点蔫了。 他当下便封了炉子,带着韩亚臣一起去他夫子的院子里蹭饭去。 詹夫子见他俩过来,一副准备蹭饭的模样,干脆喊上其他弟子一起吃个午饭。 盛裴光心情很好地看着这一幕,心想辽东郡是个福地,他真的来对了。 他现在需要什么材料,只要吩咐一声,院子里的专属管事就会去办,没多久,就能送来他要的东西。 他再也不用担心买材料的钱不够,不时还能师徒几个聚个餐,说说笑笑的,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 用周师兄的话说,他们就像一群快乐的掉进米缸的虫子。米缸的主人不仅没有赶他们,还承包了他们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甚至定期让大夫来给他们检查身体,把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真是个不求回报的好人呐。 这个好人,还很鼓励他们多做点玩具愉悦自己,甚至会不时地清走他们玩腻了的玩具,给他们腾地方。 这顿午饭是五六个人的饭菜拼在一起的,同样很丰盛,师徒五人快乐地吃着午饭。 快吃完的时候,詹夫子院子里的专属管事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东西。 詹夫子问道,“汪管事,你这是?” 汪管事笑道,“这些都是辽东商会送给詹师的。” 詹若水懵了,送给他的? 大家看向汪管事,等着他的下文。 “想必大家伙都知道,辽东商会此次南下挣了大钱,咱们的药丸子、书籍纸张还有脚踩打谷机在南地卖得特别好。” 詹夫子师徒五人点头,是的,他们知道,辽东商会昨儿个还假借自家大楼落成之喜庆祝了一番,并且还给他们发帖子,邀请他们去吃席了。 汪管事继续说道,“辽东商会这次能挣那么多银子,全赖诸位的努力。因为活字印刷的问题是詹师你们解决的,故而,辽东商会那边决定给予你们分配红利。百中取一,便是你们所得。这回是第一次,以后是每个季度一结。” 什么?汪管事的意思是辽东商会要给他们发钱?! 汪管事笑着伸手示意,“詹师,请过目吧。” 詹若水还没反应,弟子们就起哄了,“夫子,快打开看看有什么?” 等他们将十只箱子打开后,詹夫子师徒五人惊呆了好多银子!!! 弟子们惊呼,“夫子,你发财了。” “夫子,你兜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银子吧?” “夫子,辽东郡旺你啊。” 汪管事等他们闹了一通后,才指着两大箱银子微笑着道,“詹师,这里是两千两现银。”然后他又指着剩余的箱子匣子介绍里面的物品。 詹若水顺着他的介绍一一看过去,他发现辽东商会这次送来的东西,不仅有银子,其他东西也很珍贵,两株五十年份的人参,还有两本他一直在找的古籍。 最后一个木匣子,匣子里放着四个包装很好的方块儿。 他们还以为是砚台或者墨块,打开一看,却发现不是。 “这不是夫子前阵子弄出来的失败品吗?那个叫肥皂的东西。” 汪管事告诉他们,他们的猜测是对的,并且还说道,“辽东商会那边已经建好了作坊,正在卯足了劲量产肥皂。但因为肥皂正在投产,效益还没出来,暂时没有结算这一项。” 詹若水点头,听懂了。 “这次南地情况特殊,书籍在那边大卖。现在辽东商会已经撤出南地,以后书本这一项买卖可能不会一下子分配那么多红利。但细水常流,会一直有钱分的。”汪管事解释,以免让他们期待过高就不好了。 “这有什么?夫子,等肥皂大卖,您又能分钱了。”盛裴光的脑瓜子最灵活,一下子就抓到重点了。 汪管事点头,“是这样没错。这次肥皂投产一事,上面的人说,作坊光生产肥皂这一项还是太单一了。如果可以,詹师您花点时间改进一下就更好了。” “怎么改进?”詹夫子虚心请教,但心中已经闪过无数个想法了。 “给它添加一些东西,让它变成有花香味的,或者添加一些牛乳,让它变得更滋润。”这是上面给的建议。 “可以,我试试。”詹若水突然觉得,养老有望啊! 听到这,他的弟子们忍不住嗷呜一声,“夫子,苟富贵,勿相忘啊。” 还没等詹若水表态,汪管事却看着笑眯眯地说道,“周工吕工,你们错了,不应该是詹师拉拔你们了,而是你们应该孝敬詹师才对。” 吕明志和周从光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吕明志心中一动,他二姐对于能做事的属下向来是很大方的。 汪管事解释了一下,“意思就是,给你们分配的红利,已经送到你们各处的院子里去了。至于盛工和韦工,辽东商会也送了一份薄礼,还望勿弃。” 盛裴光和韦文骞的院子里,只发了一份普通的节礼。 吕明志和周从光晕呼呼的,“我们也有吗?” “是的,周工不是做出了脚踩打谷机吗?还有吕工,你捣鼓出来的雪光纸和黄麻纸在南地同样大卖。” 周从光和吕明志闻言喜上眉梢,“东西呢?” 汪管事“送你们院子去了。” “送我们院子干嘛,都送这边来!快快!” 汪管事一挥手,没一会,他们要的东西都抬到了詹若水的院子来了。 二三十个箱子摆在一起,就有点壮观了,特别是那银子,太闪了! 第350章 知人善任 詹若水摆弄了一下所得,然后抬头看向几个弟子,目光最先落在周从光和吕明志身上,“这活字印刷术,当初是咱们师徒几个同心协力弄的。从光和明志也得到了辽东商会分配的利润,为师就不分给你们银子了。” 说完,他看向韦文骞,“为师分你八百两,分给江一舟四百两。”当初江一舟被他抓了壮丁,很是忙碌了一阵子的。但他也就分这么一次,以后都不分了。 “谢谢夫子。”韦文骞近来也在着手研究自己喜爱之物了,后续不怕得不到辽东商会分钱。 “至于你——”詹若水看向盛裴光,“为师这里,除了银子和这两本古籍之外,随便你挑。” 韦文骞和吕明志也表态,“对啊,盛师弟|盛师兄,我们也是。” “我不要!”盛裴光傲娇地一扭头,看不起谁呢?他只是来得晚,又不是无能! 詹若水等人直来直往习惯了,他说不要他们就不分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住在这里,很少有用钱的机会。 趁着夫子和师兄弟们分银子的功夫,盛裴光回了一趟院子,没一会就搬来一块成人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块状物,他扔给汪管事,“拿去,给上面的人看看,能不能用。” 詹夫子等人看了过来,“这么快就出成果了?” “嗯哼。” 汪管事接过东西,找了个盒子,珍而重之地放了进去,准备稍后就送去郡守府。 汪管事又道,“对了,詹师、周工、韦工,如果你们想托人送些银子回老家,我们可以代为办理的,你们将老家住址提供给我们就行,保证两个月内将银子送到。” 闻言,詹若水等人都很惊喜,“可以吗?” “可以的。” 詹若水当即道,“那你帮我把这八百两送回去给我妻子。” 周从光“还有我这八百两,也送回去给我爹娘。” 韦文骞也不甘落后。 这时,盛裴光神色也正了,他看向吕明志,“吕师弟,借我点银子怎么样?”他也想让他们顺道给家里带些银子。 “可以啊,盛师兄要借多少?” “六百两吧,谢了。” 詹若水师徒几人,因为沉迷这些奇淫技巧,是家中的老大难,他们为了研究奇淫技巧,不花家里的钱就算好的了,很少给家里赚钱。万幸,他们的家境还算过得去。 就比如詹夫子,月傣挺高的,但几乎没什么钱给家里,家中有八十亩地和两间铺子,全靠着妻子持家有道,家中日子才过得不差。 东西送到,话也带到,汪管事抱着盒子准备闪人了,末了还鼓励他们多做点利国利民的物件出来。 过了好一会,周从光依旧觉得自己晕呼呼的。 这还是之前被骂玩物丧志的他们吗?原来他们这么厉害的吗?做出来的东西竟然是利国得民的? “夫子,我觉得我是一匹千里马。” 詹夫子瞅了他一眼,“你在辽东郡确实是一匹千里马,但在外面,你啥也不是。” 吕明志、韦文骞、盛裴光等人偷笑。 周从光哀怨地道,“夫子,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 就让他开心一会不行吗?非要兜头给他一盆冷水。 詹夫子冷笑,“我怕你刚做出点成绩就飘呼呼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周从光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他终于明白了何为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了。 詹夫子看向自己的小徒弟,郑重地说道,“明志,你二姐是个了不起的人。” 周从光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他现在觉得,他们二姐就是他的贵人他的伯乐! 吕明志想了想道,“我二姐很聪明倒是真的。” 詹夫子摇了摇头,道,“我说她了不起,并不是说她聪明,当然,她确实很聪明。但这世界上聪明人很多,能做到知人善任者少。” 成大事者,永远都不是在拼才华,而是在拼人性拼心智拼认知。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这世界上,从来都不缺有才之士,不缺有能之辈,缺乏的是能用他们的人,缺乏的是能让人才心甘情愿为他所用的人。 说他二姐知人善任,这一点吕明志非常赞同,“夫子,你说得太对了。你不知道我二姐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这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垃圾,只有不会利用的人。不会利用,垃圾就是垃圾。用对了,垃圾也能变废为宝。” 他二姐是个连垃圾都能用得上的能人,更何况人才了。 詹夫子微笑着点头,“所言甚是。” 等他说完后,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一日,不止詹夫子师徒几人很开心,整个侯城都仿佛洋溢着一股欢乐的气息。 这会离中秋很近,甜水村宴席之后,辽东商会的员工福利陆续发放下去了。 每个辽东商会的成员除了最低发放一个月的工钱做为赏钱之外,所有人都得了一份四色节礼。 以往的节礼一般以吃食为主,但这回的节礼,辽东商会在每一份里面放了两块肥皂。 没多久,这肥皂就成了大娘媳妇子们的心头好,主要是这肥皂太好用了。 “这肥皂用来洗衣裳可干净了!” “必须用来搓澡啊!我给家混小子用,好家伙,搓出来三层泥!” “你用来洗衣裳也太舍得了,洗衣裳其实继续可以用皂角啊。” “是啊,就发了两块,我不太舍得用,关键是用完了也不知道哪里有卖。” “可是,我家男人说,这肥皂就是用来洗衣裳的呀。还说以后会有专门洗脸洗澡用的香皂出售。” “真的吗?” “真的,听说这肥皂已经准备在生产了,要不了多久,市面上就会有卖了,听说肥皂价格不贵,贵的是香皂。” 对普通人家来说,肥皂就足够了。 “那我得留意着。” 第351章 羡慕嫉妒 这一日,郡守吕德胜在郡守府约见了侯城富户地主,目的是还钱并付利息。 仍旧是当初那个借钱的大厅,仍旧是原班人马。 蓝炳荣和耿圆两个死对头对视了一眼,目光一触即离。 在场众人心中忐忑,他们这些富户地主,最怕的就是官府人请喝茶,或者宴请他们,俗话说,宴无好宴。 在吕大人到来之前,他们实在忍不住交头接耳,小声嘀咕起来。 “咱们吕大人不会又缺钱了吧?” “可是,侯城一切都欣欣向荣啊。” “你傻啊,就是侯城欣欣向荣,吕大人才缺钱的嘛。” “可是,上回咱们借出去的都还没——” 就在众人的忐忑等待中,吕德胜出现了。 众人起身迎接。 他一坐下,伸手示意,“大家都坐下吧。” 等大家落座之后,他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本官上任之初,不是和各位拆借了一笔银子吗?” 蓝炳荣和耿圆等人都瞪圆了眼,吕大人这么直接的吗?这叫他们给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可是他们的吕大人根本不用他们给反应,就接着往下说了,“今天就还你们,晚点你们拿了借据去账房结算。” 好些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刚才他们都想好了怎么哭了,并且用什么姿势哭,才显得可怜又不招人恨。万万没想到,官府请他们前来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还他们钱?见鬼了! 有人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吕大人,这钱我们不急的。” 其余人瞪向那个说话的,他不急钱用,他们急,行了吧! 吕德胜摆摆手道,“客套话少说,就按本官说的来吧。” 这事是他们父女俩商议过后决定下来的。 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先把信任建立起来再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部都站起身朝吕德胜一葺手,“那就多谢吕大人了。” 吕德胜说道,“不用谢,这是你们应得的。” 耿圆和旁边的熟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听到风声,辽东商会在南地赚了大钱,看来是真的了。 辽东商会是在吕大人上凭后才建立起来的,傻子都看得出来,辽东商会有官方背景。 或许对吕大人而言,这银子不过是从左口袋,倒腾到右口袋。 吕德胜说完,就想撤了,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停下脚步,“对了,蓝炳荣可在?” “大人,小的在!” “听说你家地很多?” “是——是的。”不知吕大人问这是何意?蓝炳荣紧张极了。 吕德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结什么巴?他很可怕吗? 吕德胜没想到自己一个瞪眼,对方腿都抖了,都无语了,于是他快速地道,“辽东商会那边决定借你十台脚踏打谷机,你要不要?” 蓝炳荣一听,精神一振,“要,当然要!” 他可是听说了,这打谷机可好用了,可惜所有的货都送去南地了,他想买,都没得买。 这秋收在即,如果有十台打谷机,那可是帮了大忙了。 吕德胜“那行,你回家后就准备接货吧!” “大人,小的能不能掏钱将这十台打谷机买下?”蓝炳荣大着胆子问,他家地多,打谷机真的好用的话,能帮大忙。这玩意终归要自己有才好,总不能每次秋收都和辽东商会借吧? 吕德胜沉吟片刻道,“这样,你先回家准备接货。你实在想买的话,后面我让人把价格报给你,你能接受就买下,不能接受,这打谷机依旧借给你用一个月。” “谢谢大人。”蓝炳荣连忙道谢。 事毕,吕德胜便离开了。 耿圆等人目前他离去,其实心中在呐喊,吕大人,他们家也有很多地,同样需要打谷机啊! 但是很显然,他们吕大人没有听到他们内心的呼喊。 耿圆等人目光复杂地看向蓝炳荣这个幸运的家伙!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哪。 他们都知道,这是吕大人对蓝炳荣的奖励。 吕大人第一次化缘的时候,是蓝炳荣这家伙慷慨解囊,借了两万两出去。而他们当初觉得这是肉包子打狗,所以都不愿意借大钱给官府,只捐了两三千两。即使后面他们因为吕德胜当上辽东郡守,主动借钱了。估计在吕大人心里,蓝炳荣这傻子分量还是比他们重。 稍晚,蓝炳荣恍恍惚惚地从郡守府出来,官府竟然还钱了,并且还给他们付了利息! 耿圆同样拿回了本钱和利息,出来大门后,他最后看了蓝炳荣一眼,摇摇头走了,真是傻人有傻福。 …… 侯城大街上,嵇大少和顾二少摇着扇子,闲适地逛着街。 “顾二少,这侯城好有活力。”嵇大少看着人头攒动的街头,感叹。 快到中秋了,老百姓赶着三天一轮的大小集市,非常热闹。 顾二少点了点头,对比水深火热的南地,他们的感触更深。 嵇大少问他,“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顾二少也不瞒他,“辽东商会这边,目前做出来的打谷机数目不多。而且辽东郡正准备秋收,他们也需要打谷机,并不能全部供应给我们顾家。” “不过他们承诺,在下次收稻子前,会将我们要的打谷机赶出来,并送到南地。” 顾二少没说的是,辽东商会的人私下和他说,辽东郡这边铁矿石不够了,如果他们能提供铁矿石的话,辽东郡这边就收点加工费手工费。如果不能,提供给他们的打谷机数量就得砍半,价格也要高很多。 嵇大少说道,“我觉得这个提议是可以接受的。” 他们南地,稻子是一年两熟,辽东郡这边是一年一熟,人家当然要紧着自己了。再说,南地夏收都已经过去了,对打谷机的需求并不那么迫切。 顾二少笑了笑,没多说。 走着走着,他们就来到了西郊产业园这边。 顾二少指着一幢刻着嵇氏一族家族象徽的商业大楼,问道,“那幢楼是你们嵇氏的?” 嵇大少顺着他所指,看了过去,然后高兴地点了点头,“对。” 第352章 双方分岐 嵇氏家族大楼是一座占地很大的四方转八方四檐攒尖楼阁,楼高三层。 “一整幢都是?”顾二少问。 嵇大少自豪地点了点头,这么气派的大楼,是他们嵇家的。 听他爹说,这幢楼他们嵇家前后投入了五六万两银子,还有很多贵重耗材。 一开始他也觉得贵了。这搁长安,都能买一座不错的大宅院了。 但他现在看到实实在在的建筑,在南边的商业街上独树一帜的样子,就觉得很值。 “真气派啊。”顾二少赞叹。 嵇大少深有同感。 两人待在侯城几天,就发现侯城这外城建设得很不错,规划整齐,古朴大气,看着很顺眼。 后来他们听说,侯城整个外城的轮廓,是辽东商会花重金请的苏州的大师设计的。 顾二少环视四顾,整个西郊产业园,就嵇氏商业大楼和辽东商会大楼最引人注目。 除了这两幢大楼,如果说,整个外城四区,比得过它们的,就只有侯城郡守府和辽东书院了。 侯城郡守府占地很大,主体建筑包含大堂、二堂、三堂、大仙祠、厨院、府衙后院、牢房等等。 整个郡守府采用的是五间七架的设计,大堂堂屋的屋檐设计是卷棚,主体建筑之间采用了天沟罗锅椽勾连搭连接的手法。 整体看起来古朴低调又不失庄重典雅。 新落成的辽东书院占地同样很大,但书院的建筑更讲究书香意境。 看着这一幢刻着嵇氏一族家族象徽的商业大楼,顾二少心中不禁感叹,看样子,嵇氏在辽东郡的商路已经打通了。 嵇大秀不愧是南地首富,他的商业嗅觉和商业眼光一如既往地好。 等稍后见到伍仁,顾二少试探地问,“伍掌柜,你能帮问问官府方面,我们顾氏能否在侯城建一幢和嵇氏一样具备家族特徵的商业大楼吗?” 这时,嵇大少在一旁,仿若不在意,其实正竖着耳朵呢。 伍仁看了嵇大少一眼,沉吟片刻,道,“我不能立即答复你,等我消息吧。” 他知道顾二少现在试探这个,后面就会要求和嵇氏一样的待遇。 但是他知道他师傅对等嵇无银的态度,现在的顾氏肯定比不上的。 用他师傅的话说,嵇无银是第一个拿着真金白银,冒着风险陪他们赌的人。他们赢了,吃了大肉,总得让嵇氏吃到头一口汤吧?做对了选择,就应该得到奖赏。 顾二少点了点头,笑道,“不知伍掌柜可否透露,这事的可能性有多少?” “想必顾二少也知道,侯城整个外城的轮廓,是苏州大师设计的,现在要更改设计有难度。”伍仁继续打太极。 “伍掌柜,咱也不是外人,就不能给个准话吗?”顾二少玩笑中带着些许不满。 伍仁见他执意要知道答案,便也直言道,“这当然可以,据我估计,顾氏想在侯城建一幢和嵇氏一样具备家族特徵的商业大楼,不太行,稍微小一点的话,问题不大。” “多谢伍掌柜坦诚,我知道了。”顾二少还是笑,但他脸上的笑容已经看得出来有点勉强了。 伍仁的心微沉,知道顾二是不满了。 算了,师傅说过,万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他们辽东郡和嵇氏的合作很融洽。顾氏虽是曾经的南地第一世家,但毕竟没有合作过。所以他们辽东郡对等二者,有所偏重不是正常的吗? 伍仁的话,倒是让嵇大少心里挺高兴的。 伍仁招待他们吃了一顿晚饭,才离开的,他离开后,直接去了郡守府。 嵇大少和顾二少一起回到暂时落脚的宅子。 顾二少的院子先到了,嵇大少朝他点点头,就想继续前行,却被他叫住了,“嵇兄,时间还早,进来喝个茶吧?” 嵇大少答应了,他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二少给他斟了一杯茶,“嵇兄,咱们来侯城也有几天了,是不是该回了?” 嵇大少惊讶,出发前,他爹给了他不少银子,让他来侯城期间,看到好的项目就投钱,就目前而言,他钱还没花一半呢。 他不信顾少主没有如此交待顾二,让他看着投一点。 “顾少主交待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嵇大少问。 顾二少当然知道他所指的意思,于是直言道,“辽东郡与鲜卑草原相接,侯城更是紧挨着鲜卑草原,其实并不是投资的理想地域。” 这一点嵇大少赞同。 顾二少精神一振,继续说道,“而且侯城代表大黎与鲜卑王庭只签订了三年和平约定,三年之后呢?谁也不知道三年后会发生什么。如果我们往里投太多钱的话,心里始终不踏实。” “你多虑了。”这一点,嵇大少就不赞同了,“如果你说的是别的边陲城镇,我是非常赞同你这说法的。但这里是侯城,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嵇大少没有细说。 北上前,他爹才微微和他透露了一点秦六夫人的事,他才知道辽东郡竟然有那么一号厉害人物坐镇。 吕氏父女花那么大的力气搞建设,投入的钱比他们多多了,如果没有把握应付三年后的情况,怎么可能呢? 顾二少却不以为然,“有什么不一样的呢?面对鲜卑铁骑,鲜有人能抵挡。我不知道侯城有何应对之策,但细思之后,终归觉得希望渺茫。” 嵇大少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只是个商人,不会想让人家官府将三年后的应对和计划都和你分享吧?这脸也太大了。 “呵呵,顾二少,我觉得你还是多想想顾少主的交待吧,不要擅自做主。”看在顾少主的面子上,他还是略劝了一下。 嵇大少觉得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便提出告辞。 回到他们的院子后,心腹管事才摇了摇头说道,“顾少主将顾二少派来辽东郡,大意了。” 嵇大少轻哼了声,“别理他,顾二在南地被人捧惯了,以为辽东郡是南地呢!” 顾二根本不知道,顾氏在辽东郡投不投钱,问题不大。 说实话,辽东郡不大,目前已经有了辽东商会,再加上他们嵇氏,完全可以盘活整地经济。 而此时,伍仁正站在吕颂梨面前。 第353章 吕六爷啊 吕颂梨正在看她爹为招纳贤才所出的试题,这些试题都是往年的例题,她爹挑了一些,弄成了两套卷子。这两套卷子,中规中矩吧。她想了想,往里面各添加了一道刁钻的题目。 “……师傅,整个事情就是这样的。”伍仁说完,垂手侯在一旁。 吕颂梨将手中的笔搁下,“这事暂时不用管,该如何就如何。” 这一次,嵇大少和顾二少的到来,吕颂梨并没有像上次嵇无银到来那样亲自接待,而是让伍仁代为招待。一来是他和两人相熟,二来是他从南地回来后正好休息几日。 “可是师傅,顾二少此人挺傲气的,如果我们没有表示,他回去南地,会不会和顾少主告我们的状啊?”提到顾二,伍仁心中挺不得劲的,双方循序渐进不好吗?非那么急切干嘛? 吕颂梨“这不正好吗?”和顾氏合作一事又不着急,且看顾家后续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再说。 伍仁“嗯?” “俗话说,疏不间亲。如果顾怀笙听信了顾二之言,一点怀疑都没有,那就证明他这人看人眼光有问题,并且不知道他弟弟有这样自大自傲的性格缺陷,识人不明,还偏听偏信。” “如果他没有听信顾一的话,就说明他还是有一定的辨别是非的能力的,也知道顾二是什么德性,就这样还派他过来,要么就是一种试探,要么就是极信任他这弟弟,对这个弟弟抱有脱离实际的幻想和期待。” 不管是哪个原因,吕颂梨都决定了,以后,他们将顾氏当成普通交易者就行,什么战略合作伙伴就算了。 其实顾怀笙挺冤的,他让顾二过来,是想示好辽东郡。他想着,顾二过来,只是花钱而已,还不会吗? 如果不会,不是有嵇大少吗?跟着投就行了啊。有样学样,这总不能出错吧? 他哪知道一向爱花钱,会花钱的弟弟,来到辽东郡傲气不改不说,还突然节俭吝啬起来了? …… 另一厢,薛诩带着族人,紧赶慢赶,终于于某日的下午时分,在徐州撵上了秦六爷率领的大部队。 “吕六爷,看看谁来了?”刘二喜亲自将人引至秦晟跟前。 吕?薛先生看秦晟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看到薛诩,秦晟意外也不意外。 “吕六爷安。”薛诩问了一句安,声音还拉长了。 秦晟面不改色,心中哼道,他在外就化名吕六爷咋了?“薛先生啊,水路多快啊,你带着那么多族人,咋不走水路呢?你不心疼自己就算了,也不心疼一下族人吗?”来啊,互相伤害啊。 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不是担心你这边应付不来吗?”薛诩说道。 秦晟撇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当天赶路结束,安寨扎营的时候,薛诩对秦晟说道,“六爷,和他们俩比一场如何?” “可以。”秦晟也看出了两人身手应该不简单。 他们很快找了一块适合皆知的场地,冼风与阿丽丝和秦晟战到了一起。 阿丽丝块头大,力气大,擅守;冼风身形灵活,擅攻。 两人联手,和秦晟打得难解难分。 周围一堆人在围观,薛诩看了一眼站在前排观看的侯氏兄妹,便移开了眼。 大概过了两百多招,薛诩出来叫停了。 其实三人都有杀招未出,但这是比试,都是自己人,点到为止就算了,没必要弄个两败俱伤。 阿丽丝回到薛诩身边后,老实地说道,“二叔,他好强!” 冼风也这么觉得。 薛诩笑道,“他是很强,你们也不差啊。这比试过了就过了,你俩别多想。” 冼风和阿丽丝都点了点头。 “开饭啦!” 冼风和阿丽丝等人是新加入的,还没安排工作。故而这顿饭是由秦晟的亲兵给他们送过来的。 冼风问道,“这位大哥,能多拿点饭过来吗?我们比较能吃。”正常的六个人的话,这饭菜是足够了的,但谁让他们队伍里有个阿丽丝呢。 “行啊,我再给你们提一桶过来!你们呢,就尽管敞开了肚子来吃,咱们别的不多,粮食最多。”亲兵心想,薛先生带回去的,都是自己人,哪里有让自己人饿肚子的道理?看着他们六个人,想着再提一桶过来就差不多了。 这时薛诩正好走过来,听到后,说道,“再提两桶米饭过来吧。” 亲兵尽管很讶异,还是按照他吩咐的提了两桶米饭过来。 阿丽丝闻言,眼睛一亮,她期待地看向她二叔。 薛诩点了点头,“放心吃吧。” 他们吃饭都用的大海碗,可不是那种巴掌大小的小碗。 没多久,其他包含冼风在内的五个族人都吃饱了,阿丽丝还在干饭。 他们每人吃了两大碗饭,而阿丽丝已经在吃第六碗了。 旁边的人注意到了这一情况,都很惊讶,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吃的人,还是个女子。 吃完了第六碗,阿丽丝发现饭桶桶底还有一层米饭,她连忙拿木勺刮到碗里,连桶边的每一粒米都不放过。 看到所有人都在看她,她嗫嚅地道,“不能浪费粮食。”然后就埋头吃了起来。 等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点饭,阿丽丝恋恋不舍地放下碗。 “吃饱了吗?” 阿丽丝摸了摸肚子,满足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刚吃了八分饱,但八分饱已经很好了,她以前都只敢吃三碗饭,有时候忍不住就吃四碗,经常饿得不行。 薛诩也是这时才知道阿丽丝的真实饭量,这孩子性格腼腆,他估摸着,她应该还能再吃点。不过这次就算了,长期饿着的,一下子吃太撑也不好。 边上的秦晟见了,吩咐道,“以后单独给她装一桶饭,不用和别人分。”这是薛诩给他媳妇找的女护卫,怎么能让她饿着呢。 阿丽丝闻言,开心极了。 她被带出族地的时候,二叔就悄悄和她说过,他找了个女主公,以后她就做个女护卫,专门保护她。她还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女主公的丈夫。 女主公的丈夫让她吃饱饭,是个好人。女主公一定也是个好人,她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 第354章 内外之分 甜水新村宴席之后,秦家三兄弟难得同时回家了。 孩子们太久没见他们了,都缠着他们在院子里玩,而秦母则带着几个儿媳在整治饭食。 秦葭左右看了看,才对她爹小声地说道,“爹,你不是赚钱了吗?可以分一点给四婶婶吗?” 秦珩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秦葭说,“因为四婶婶没钱了啊。现在四堂弟和七堂弟可惨了,以前很容易就得到的东西,现在都要干活,才能得到。”而且最好是兄弟俩相互配合,完成的才快,要是不配合,是很费时间的。 秦葭这话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 “主要还是六婶婶太恐怖了。” “是的,自从六婶婶和四婶婶谈完之后,四婶婶就变了。” “不止四婶婶啊,祖母和二伯娘三伯娘也跟着一起变了。” “如果四堂弟和七堂弟他们两个人不合作的话,想要的玩具,什么都得不到。” 这段时间,孩子们很是过了一段艰难朴素的日子。 秦家三兄弟对视一眼,都觉得这里面有事情。 很快,他们就分别从秦母、四弟妹以及孩子们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秦昭得知兄弟俩打架时,当即一个冷笑,活动手腕,“打架了?还有精力打架,那就是太闲了。” 这时,秦澹紧紧地抱着哥哥秦滨的手臂,害怕极了。 而秦滨呢,即使很害怕,还是挡在弟弟身前。 秦珩扫了秦昭一眼,对秦滨和秦澹温和地道,“别怕,你三伯不打人。”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人们都那么恐怖的吗?四婶婶六婶婶这样,现在连三叔|三伯也这样,他们只是打了一架而已啊。 苏静对现在的情况很满意。 六弟妹让她成为两个孩子的共同敌人,引导两人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 秦滨是一个正直大气的孩子,每次兄弟两人同心协力赢回来奖励之后,她就视情况,将奖品交给其中一个来分配。 如果两人出力相等,或者秦滨略微胜出之时,她把奖励交给秦滨,由他来分配。 他每次都是平分的,尽量地做到公平公正,如果遇到没办法平分的时候,他想了想,会把大的那份让给弟弟。 每逢这时,她就会让秦澹这个弟弟谢谢哥哥,教他要懂得感恩。 如果两人中,秦滨明显出力最多的时候,她就把奖励交给秦澹来分配。 秦澹年纪虽小,但基本的是非观是有的,而且明白多劳多得的道理,由他来分配奖励时,他也会尽量地做到公平,把多的那份给哥哥。 虽然也会掺和了一点小心思,纵然拿小的那份,也会让自己少的不那么明显。 但秦滨很满意啊,兄弟俩的感情渐渐就好了。 六弟妹说得对,当你学会考虑别人的时候,别人才会把更好的给你。秦澹需要明白的就是这个道理。 秦家三兄弟弄清楚整件事情之后,决定顺着六弟妹的办法走。 这时,孩子们希望他们能给他们四婶婶一点钱,好让秦滨和秦澹好过一点,不用那么辛苦。 秦珩等人对视一眼,告诉他们,因为身份的限制,他们很多时候干了活,都是白干的。 “咱们家怎么那么穷啊。”秦瑜哀嚎。 秦昭摊手,“没办法,你爹和几位叔叔伯伯婶婶,都是很努力,才能养得活你们这些小家伙的。” “太辛苦了,为什么就不能直接暴富呢?”秦葭叹气。 其他孩子纷纷点头,无比赞同。 暴富是六弟妹说过的词,很形象生动,孩子们记住了。 秦昭不知道想到什么,幽幽地说道,“想法很好,我们不能直接暴富的原因,大概是财神爷拿我们当外人。” 亲儿子秦瑜点头,“有道理,财神爷拿你当外人,拿六叔叔当内人。” 哈哈哈!秦珩和秦晏等人都忍不住笑了。 秦昭冷笑,“我看你小嘴你会叭叭的,要不要爹把你送给你吕叔公,让你继承他的衣钵算了?” 秦瑜连忙捂住小嘴。 吕颂梨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忍俊不禁。 秦瑜眼睛滴溜溜地转,“六婶婶,你笑什么啊?我有说错嘛?” “你没说错,很对。”关键是,你不能拉一个,踩一个,往你亲爹的伤口上撒盐。 秦瑜连忙朝吕颂梨跑了过去,“是吧是吧?爹,六婶婶都说我说得对。” 秦昭眼睛微眯,臭小子,晚点再收拾你! 然后接下来一整个晚饭时间,秦瑜都紧挨着吕颂梨,显然将她当成了护身符,直至她回房休息,没多久,三房屋子里就传来秦瑜的嚎叫声。 接着是秦母和二娘一起敲门的声音,“老三,你悠着点!不许打孩子!” “娘,二娘,这事你们别管了,我自有分寸!”秦昭觉得自己挺冤的,天知道,他只是往这臭小子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而已。 表态之后,秦母和二娘就回房了。 …… 侯城街道 “大家快去看啊,红墙又张榜了!” “走,看看去!” 郡守府,也就是原县衙旁边有一堵长长的墙壁,原用于张贴官府的各种告示的。 后来演变成,除了官府会在上面张榜之外,一些得到官府承认的商号字号也会在上面张榜发布一些好消息。 因为张贴的都是红榜,而且通常都是好消息好事儿,被老百姓们戏称红墙红榜。 和许多地方,官府一张榜,老百姓们就避之不及的情况相反,侯城老百姓们对于官府张贴的告示挺有好感的。 红墙下的老百姓们发现,这次红墙上从左到右一共张贴了三张红榜。 老百姓中,不识字的人居多。一位老汉请求旁边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这位小哥,能帮忙念一念三张红榜都写的啥吗?” “可以的。”年轻书生便开始念红榜上的内容。 底下的老百姓们都认真地听着。 在年轻书生的解释下,老百姓们听懂了,三张红榜都是招人的。 第一张是郡守吕德胜招门客幕僚,第二张是官府这边招人,招的是文书以及夫子,第三张是辽东商会招聘人才。 “上头说了,有意者可报名,报名后需要考试,会择优录取。” 不少老百姓望洋兴叹,这次招的都是读书人,还是得送娃去读书啊。 “上面没写薪资待遇啊。” “用不着写吧,我们村村长的儿子有幸进了辽东商会,待遇福利那叫一个好呢。上面招的人,给的薪资待遇肯定不会差的。” 第355章 要死一起死 周渤也在底下看榜。 江一舟问,“周兄,你想去哪里?” 两人是这几日认识的,接触之后,觉得对方颇对自己脾胃,称得上是一见如故。 周渤回道,“我想去官府当个文书。江兄,你呢?”他本身就是个状师,去衙门是对口的。 江一舟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去郡守府当一个门客。”他知道官府的活多,以他过目不忘之能,去了官府,肯定要干很多活的。去当吕大人的门客幕僚,活应该少点吧? “挺好的。”周渤尊重他的选择。 这样的对话,在红墙红榜下时有发生。 三张榜,给了有能力有才华的人三个选择。 对于普通人来说,三个都是极好的机会。 郡守吕德胜招门客幕僚,更像是对官府招人的一个补充。那些本身有能力,但身份上或者别处有所缺陷,没办法通过官府方面的要求,成为正式的官吏的,转头努力成为吕大人的门客幕僚也是极好的。 但每个人只能报一处,因为这三处考试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多点报名也没用。 这不,考试尚未开始,所有有意就职的人就面临了第一个难题,那就是如何取舍。而要做好这个决断,他们需要对自我有着清晰的认知。 顾二回南地了,在与嵇大少谈话的第二天。 而嵇大少在心腹管家的建议下,决定随顾二一起回南地。 在回去前,嵇大少把剩下的银子一骨碌交给了伍仁,让他看着帮他们嵇氏投,就急匆匆追人去了。 伍仁拿着钥匙打开嵇大少定的天字号房间,看到满箱的金银,他的人清点了一下,大概有五六万之数。 伍仁就笑了,瞧瞧,什么叫信任,这就叫信任。嵇大少和顾二一对比,高下立判。嵇大少如此信任他们,他们也不会让他输。 长安,皇宫 皇帝宋墨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张献和左安民伴驾。 近来,宋墨的心情很好,南地的问题解决了。宫里正在选妃选皇后,他年底完婚。也就是说,明年年初开玺之时,他便能亲政了。因为那时,皇考驾崩已有两个年头。 心情很好的他,在发现吕德胜递了折子上来的时候,还饶有兴致地打开了。 宋墨很快就看完了,“嗯,辽东郡要办书院?”吕德胜在折子上说,请他题字。 一旁的张献立即说道,“皇上,这吕大人还是很有眼光的,您不如就给题一副?” 宋墨的字确实不错,他也一直以此为傲。在那些隐忍的日子里,他就靠着抄写书籍过来的。 左安民撇嘴,马屁精! 宋墨心情甚美,题字啊,可以的,“行,就依张爱卿所言,来人,笔墨伺候!” 宋墨一声令下,小太监们上前,一个给他换了新墨,一个给他铺纸。 他取了一支狼毫,开始蘸墨。 没多久,就写下了辽东书院四个大字。 “好字!”左安民率先大赞。 张献紧跟其上,“确实好字,真乃龙蛇飞动,笔走游龙!” 看着这幅字,宋墨也很满意,“等墨干了之后,让下面的人六百里加急给吕德胜送去。” 前有谢湛为他彻底解决南地问题,不用国库出银粮,甚至还赚了一个金矿,上百万现银。如今辽东郡要办书院,办学属教化之功,也是他为帝的功绩之一呢。 然,宋墨的好心情并未一直持续。 他刚留两位大臣一起用过午膳,内侍就匆匆来了,一脸的惊骇莫名。 “皇上,不好了。” 左安民斥道,“大胆!圣驾面前,休得胡言乱语!” 宋墨也很不悦。 内侍在左安民斥责的时候,就扑通地跪在地上了,自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宋墨抬手,制止他继续扇下去,“行了,说说,何事惊慌?” “皇上,南阳地龙翻身了!” 宋墨蓦地站了起来,大惊,“什么?!” 左安民和张献也都吃了一惊,两人忍不住朝对方看了过去,然后又相互嫌弃地移了视线。但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安静下来。 宋墨来回地踱步,心中焦虑难安。 南地的灾情刚过去,南阳就地动了,这贼老天,就看不得他有一天快活!也不知道受灾的百姓有多少,希望不要太严重,否则他还得下罪己诏,他才登基第二年啊! 左安民眼珠子一转,取了桌子上的茶水,走过去递给宋墨,“皇上,莫慌,喝口茶,压压惊。” 宋墨无意识地接过,喝了之后,回过神来了,“左爱卿,此事当如何?” 左安民“皇上,张大人之前一直外放,治理地方的经验丰富,微臣记得他治理的昌黎也曾地动过?” 张献闻言,眼睛蓦然睁大,他看向左安民的眼光寒光四射! 老东西,害吾! 宋墨看向张献,“张爱卿,你怎么看?” 张献知道,这个时候坚决不能怂,不能推脱。身为皇上的宠臣,皇上有大问题了,看向你,你不能躲啊。该承担责任的时候,你往外躲,那不是不管皇上死活吗?你不管皇上死活,那你离死也不远了。 “皇上,臣愿意为皇上分忧,愿意领命前往南阳处理此事!”张献立即表态。 宋墨对他这个态度非常地满意,他走到张献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张爱卿,你很好。前往南阳有什么难处吗?” “皇上,您能不能给微臣指派一位副手协助微臣治理南阳呢?” “可以。” 左安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皇上,左大人的能力很强,您让他随微臣一道前往南阳吧。”张献心中骂骂咧咧,就算是死,咱也要拉上你这个垫背! 这下轮到左安民瞪大了眼! 宋墨看向左安民,若有所思,“左爱卿,你意下如何?” 左安民面色僵硬,“微臣领命。” 娘的,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张献,你狠! 张献冷笑,来啊,要死一起死! 第356章 张献求助 宋墨很疲惫,便挥退了两名伴驾的大臣。 张献和左安民恭敬地告退出去。 在宫门前,张献弹了弹衣袖,瞥了一眼左安民,淡淡地道,“人呐,有时候还是要善良一点,左大人,你觉得呢?” 左安民脸色黑沉。 张献无视他的黑脸,继续嘲讽,“你说你图啥?损人不利己,挖坑埋自己。” “少废话,南阳的事怎么弄?”左安民心里都吐血了,早知道就不嘴贱了,现在好了,他张献好歹是主事官员,他只捞了个副手? “该怎么弄,就怎么弄,大不了咱俩一起吃挂落呗。”张献气完人,便抬脚走了。 两人回到家中,默契的没有声张他们将前往南阳处理灾情一事。 张献安抚了妻子几句,让妻子收拾了一些必备的东西,便起身去了书房。 治灾一事,真是吃力不讨好。要是国库丰盈也就罢了,可惜国库不丰,治灾难度更大了。 他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便决定给吕大人去一封信。 这是好几个月来,他第一次给吕大人写信。 自打吕大人离开长安后,给他留了一封离别信,然后就单方面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他也老老实实地依吕大人所言,没往辽东郡去过信,但他和辽西郡柳城的弟子贺子期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 听贺子期说吕大人在辽东郡混得风生水起,将整个郡县治理得非常好。听到这些好消息,张献由衷在觉得高兴。 他此次前往南阳治灾,心里着实没什么底气。他觉得求助并不丢人,他是真切地希望能得到吕氏父女二人的帮助。 张献知道如果由着他和左安民来搞,也能弄个中不溜的成绩糊弄过去,但是老百姓呢? 南阳地龙翻身的消息刚传到长安,大臣们一个个心里就是一咯噔,地龙翻身,非祥兆啊,皇上的心情一定很不好。 接下来这段时间,他们一定谨言慎行,不要触皇帝的霉头。这些大臣暗地里告诫自己的同时,还约束家人,让他们最近都安分点。 这一日的长安,特别的冷清。 长安城的大人们今天都不出门了,一个个把自己关在家里思考对策。 特别是朝中的四位顾命大臣,那是连忙召集门人,商议对策,预防明天大朝被皇帝问话。有些脑子转得慢的大臣们甚至商议了一整晚。 第二天,很多大臣强打起精神,顶着眼底的清淤上的朝。 早朝的时候,议完了几件事之后,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南阳地龙翻身一事。 宋墨坐在上首的龙椅上,看向大殿的文武百官,沉声说道,“想必诸位臣工都知道了,南阳地龙翻身了。” 来了,戏肉它来了!大臣们心神一凛,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宋墨继续往下说,“事情一出,便有两位大臣请命前往南阳治灾,朕允了。” 嗯?有两个傻子请命了?大臣们怀疑自己听错了。 “接下来,将由张献张爱卿前往南阳主持赈灾事宜,左安民左大人也将一同前往南阳辅助张大人的赈灾工作。” 被皇帝点到名字的张献左安民两同时出列,“微臣领命!” 啊,竟然是这两个倒霉蛋? 顿时满朝文武看向两人的目光就不一样了,这两位,好人呐。 有些人佩服地看着他俩,以前都是他们误会人家了,以为他们只会阿谀逢迎之术,迷惑皇帝。现在看来,这两位宠臣可以啊,有事他们真上啊。 宋墨的眼神隔着帝冕垂下来的玉藻看着底下大臣们的反应,心中默念帝王心术,平衡之术…… “两位爱卿快平身吧。” 张献左安民异口同声道,“谢皇上!” 等他们平身后,宋墨才继续说道,“两位爱卿如今躬先表率,你们都是我大黎的栋梁,朕在长安,等你们的好消息。” “赈灾的物资,朕已命度支尚书乌大人准备妥当,如有缺失,你们尽管找他。” 皇帝说完这两句话,他身边的大太监就高喊退朝了。 皇上退朝后,张献拉着左安民找到乌春玉。 乌春玉将物资单递给张献。 张献一看,心猛的就是一沉,太少了,带去救灾的粮食太少了! 张献沉着脸将物资单递给左安民,“看看!” 两个字颇有咬牙彻齿之味,狗贼,看看你惹的祸! 看到左安民,张献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肺都被怒火熊熊燃烧着。 左安民看完,皱眉道,“乌大人,这赈灾的粮食是不是少了点?”他去过南地赈灾,知道灾区对物资的需求非常大。 张献心说,只是少了点而已吗?明明是太少了! 乌春玉哭穷,“张大人,左大人,咱们的国库也不富裕啊。你们俩位能力强,到了南阳,要是粮食不够,多想想办法。拜托拜托,别为难我呀。” 看他这样,张献和左安民都很无语。 他们还能怎么办?最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乌春玉就是皇上的人,当初皇上还是四皇子的时候,乌春玉就是他的班底成员,后面更是凭着从龙之功,坐稳度支尚书之位。这张物资单子未尝没有那位的意思。 张献冷嘲道,“老贼,后悔了没?” 左安民哼了一声,他真的是后悔大发了! 南地 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理,无数的钱粮砸下去,治理灾民已经初具成效。 谢湛合上本子,心中感叹,南地的读书人真的挺好用的,难民中也有不少冒头的好苗子…… 但他先是想到开城门那天,成群结队驱车北上的两百多读书人,接着又想到被秦晟带走的那两三万人,心情郁闷。 北上的难民,估计是不会回来了。就不知道那两百多的读书人,能回来多少,回来后又能留在南地的有多少? 他派人了解过,北上的那两百多书生,是较为出众的一批了。思及此,谢湛便觉得惋惜不已。 “家主,你让我们递给顾氏的帖子,顾氏收了。” “哦?”谢湛并不意外,这是他第三次给顾怀笙下帖子了,对方也终于答应见上一面了。 第357章 拉拢顾氏 南地,顾氏 谢湛亲自登门拜访顾氏少主。 顾怀笙接了帖子,当日便在大门相迎,他想知道谢湛三番两次给他下帖子是想干什么。 顾怀笙一边应付着谢湛的寒暄,一边将人引至大厅。 “谢家主一连几次给顾某下拜帖,不知是有什么话要对顾某说的吗?” “顾少主爽快,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 顾怀笙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知道嵇氏有意将买卖的核心撤离南地,顾氏也意动了,目前对辽东郡正在考察中,是也不是?” 顾怀笙心中一跳,谢湛果然消息灵通,“谢家主说笑了,做买卖嘛,自然是哪里好做,就往哪里投资,你说对吗?” 谢湛笑着摇头,“顾少主,你这想法,有点偏颇了。顾少主可有想过,你们顾氏去了辽东郡,将永远地落后于嵇氏?要知道,嵇氏比你们先一步投资辽东郡。而且因为薛诩的关系,辽东郡那边势必会厚待嵇氏的。” “你们慢了嵇氏一步,俗话说一步慢,步步慢。” 顾怀笙何尝不知道,但他依旧按压住被谢湛用言语挑起的情绪,“你究竟想说什么?直说吧。” 谢湛也爽快,直接说明了来意,“俗话说,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我想和顾少主说的是,你不妨考虑一下,继续留在南地。” 顾怀笙不说话了。 谢湛却没有闭嘴不言,而是直指问题核心,“顾少主,我知道你心生离意,是在顾虑什么。但我希望你可以摒弃一些偏见,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谢湛哼笑,“晚点你不妨去问问顾家的老家主,你们顾氏起家的时候,手上就这么干净?难道一直都这么守规矩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弄得顾怀笙都尴尬了。 谢湛看了看天色,喝掉碗中的最后一口茶水,笑着提出告辞,临行前说道,“顾少主,我是真心请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的。我不擅货值买卖。南地始终需要像顾氏这样擅长这方面的大家。” “这——” “顾少主不必急着答复我。”谢湛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三日后吧,三日后,谢某亲自来听顾少主的答案。” …… 辽东郡的老百姓正在享受丰收的喜悦,天公作美,比起受灾的南地,他们辽东郡这一年可谓是风调雨顺。 田间地里,都是人们忙碌的身影。 为了帮助老百姓们秋收,官府决定借给每个村子两台脚踩打谷机。 在秋收开始前,这批打谷机就由各地辽东商会的店铺人员直接送到各村落,并且由手把手教会当地老百姓使用。 很快,这些老农就发现这脚踩打谷机不仅可以使稻谷脱立,高粱麦子也可以用,省时省力。 秋收期间,每个村子的两台打谷机,都是人歇机不歇的,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黎明,一直在轰鸣着。 襄平军屯也准备秋收了,莫连峰亲自到侯城来邀请郡守大人前去视察。 吕颂梨思及那五亩用了移栽法种植的水稻,决定随她爹去看看。那五亩水稻是他们这次视察的重点。 在父女俩出发前往襄平军屯前,吕明志回了家一趟。 他回来四合院的时候,周从光随口问候了一句,“吕师弟,最近好久没见咱二姐过来溜达溜达了?” 吕明志惊讶,“周师兄,你不是不喜欢别人来打扰你吗?” 周从光摸摸鼻子,这不是太久没见他们二姐,有点不习惯吗? “我二姐她好忙的,近日她准备和我爹去一趟襄平军屯。” 襄平军屯?坏了!一旁静静听着他们聊天的韦文骞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缓缓看向自家夫子,小心翼翼地提醒,“夫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詹夫子还在想着洗液的配方,随口问道,“忘什么了?” “顾-师-叔——”韦文骞一字一顿地道。 詹夫子回神了,也呆住了。 几个弟子明显看到自家夫子脸色都变了。 在韦文骞的解释下,几个弟子很快就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同情地看向他。 “明志,你爹和二姐几时出发去襄平军屯?我蹭个车可以吗?”詹夫子一边问,心中一边暗自叫糟。 吕明志都觉得他夫子有点可怜了,“就这两天出发,夫子,我帮你问问?应该没问题的。” “那你,你现在就去帮为师问问,为师去收拾点东西。”说着,詹夫子火烧屁股一般走了。 果然不出詹若水所料,等他蹭着吕氏父女的车来到襄平军屯,吕氏父女被莫连峰请走了。 而他,因为沾了吕德胜这个郡守的光,很容易就见到了顾璋。 一见面,顾璋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师兄在襄平军屯受苦受难?” 詹夫子委屈,这能怪他吗?是师兄他自己没说清楚,他让自己在离开辽东郡之前再来看他一次,问题是,他一直没离开过啊,怎么来看他嘛。 再说了,他虽然没亲自来看他,但不时会托人送东西过来。 顾璋问他,“听说你这次是蹭郡守吕大人的车来的?” 詹若水“是啊是啊。” “看来你在辽东郡混得不错嘛。”连郡守大人的车都蹭到了。 “呵呵,一般一般。”从来没有这么如鱼得水过,嘿嘿。 看他笑得不值钱的样子,顾璋嫌弃地移开了眼。 吕德胜和吕颂梨在莫连峰的陪同下,沿路察觉看军屯的收成。 吕德胜成为辽东郡守后,曾召集了经验丰富的老农,收集了他们种地的经验,经过筛选,用上了一些比较靠谱的。 故而,今年辽东郡的收成都不错,每亩地能多收个一两斗的。 看着地里的收成,老百姓们一个个都笑得咧开了嘴。 最终吕颂梨他们一行人来到那五亩移栽法种植的稻田处,这五亩稻田连成了一片,肉眼可以看出,这一片稻田要比旁边的高上那么一两寸,长成的稻杆都很成熟,没有发育不良的。 风吹过,稻田沙沙地响着,触目所及,每一串稻穗都很均匀地弯腰低头,金灿灿的,每一粒稻谷都很饱满。 同行的人不少人惊叹,“这片稻子长得可真好啊。” 这时,随行的辽东商会成员将带来的五台打谷机抬了过来。 吕德胜一声令下,“开始收割吧!” 人多力量大,五亩的稻谷,只用了不到 第358章 谁想他了 人多力量大,五亩的稻谷,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全部收割完毕。 吕德胜这次出来,还带上了衙门里的计会。 俗话说,每月零星盘算为‘计’,一年总盘算为‘会’。计会,在官府掌管赋税收入,钱银支出,担负月计、岁会等重任。 这五亩地的稻谷收割完毕,并用打谷机将谷粒全部打出来,清理干净掺杂进去的叶子,最后上秤。 这次上称,用的是大台称。 大家看着官府随行人员,推出了一个大家伙,然后就将装好的湿稻谷一麻袋一麻袋地放在上面,然后是读称。 边上的小吏摆弄了一下,便报了一个数,“一百一十二斤!” 这倒让围观的众人瞧了个稀奇,这可比杆称要省心省事多了。 等最后一麻袋稻谷读称后,最终统计出来了,他们五亩地的稻田,一共收了两千两百斤湿稻谷。 吕颂梨也在心中快速地运算起来,亩产算的是干粮食。 两千两百斤的湿稻谷,晒干水分后,大概还能剩下一千八百斤这样。算下来,亩产三百六十斤。 这已经很优秀了,要知道现在的亩产大概在两百七八十斤左右。 吕颂梨知道这就是水稻疏密得当,充分利用光合作用的结果。 吕颂梨心算出来后,没多久,衙门的计会将干湿稻谷换算过来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五亩用移栽法种植的水稻,每一亩能多收三四斗这样。 这次吕颂梨父女俩来视察,还让各县到村里邀请了一名代表随行。 这些人都是伺候庄稼的好手,刚才他们就觉得这片稻子长得好,收成应该不低。 听到这个结论,所有人都呆住了。 民以食为天,每亩多收两三斗粮食,就是老百姓做梦都想要的美事。 因为每年的赋税都是固定的,地里多产的每一粒粮食都是他们的。 为了这,老百姓真的是早出晚归地伺候田地。 “莫总管,这地是怎么种的?教教我们!” “对啊,教教我们吧。” 这些村子里的代表一窝峰地围着莫连峰去了。 看到一这幕,吕颂梨和吕德胜父女俩相视而笑。 他们想推广移栽法以及一些更好的种植方式,首先就得得到老百姓们的认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配合。 第359章 自作主张 徐州北 秦晟带着大部队到了徐州北,就和当地的恶势力进行了一次恶斗,万幸,他们赢了。 秦晟让人摸了对方的窝点,得到的财物并不多。 总的来说,这窝恶势力就是一条小杂鱼,刺多肉少。 就在这时,薛诩接到消息,“南阳地龙翻身了?” 秦晟擦脸的动作一顿,心想,皇帝这下要糟心了。 “消息要尽快传回辽东郡。”薛诩一边说,一边铺纸。 “嗯。” 南地,顾氏 顾怀笙喝了第二杯茶,“二少到哪了?” “回少主,已经到东城门了。” “嗯。” 从接到嵇大少和他弟弟回到南地的消息后,他就坐在客厅里等着他弟弟了。 谢湛三日前登门,他这几日一直没睡好,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辽东郡对他们顾氏的态度。 下人心里也在嘀咕,少主是怎么回事?这么想二少的吗?从二少下船就不时地问他到哪了。也是,二少第一次出远门呢,少主担心也是正常的。 两刻钟后,顾怀笙再问,“二少到哪了?” “回少主,二少回到了,已经进大门了!” “少主,二少进二门了。” 下人刚回完话,顾二的身影就出现了,他一脚踏进门槛,“大哥,我回来了!” “回来了?累了吧?先喝口茶。”顾怀笙亲手给他倒了杯茶。 顾二端起茶杯,连喝了两杯,才摆摆手说够了。 顾怀笙问,“你此去辽东郡,怎么样?” “大哥,你不知道,辽东郡的人太过分了!”说起这个,顾二可是满腹牢骚。 顾怀笙闻言,眼皮就是一跳。 “怎么说?”顾怀笙问出这话,只觉得自己嗓子眼很是干涩。 顾二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着怎么说才妥当。 顾怀笙鼓励他,“老二,你从头说,慢慢说。” “那行,大哥,我就从头说起吧。那一日,我和嵇大少刚到辽东郡,是在房县码头下的船。伍仁估计是觉得我们碍眼,我们刚下船,就被先请去了侯城。” “伍仁估计是留下来处理那些银粮,不想让我们知道。大哥,他们这是防着我们呢。” 顾怀笙听着,脑门青筋青跳,心里很想反问他,不然呢? 但他忍着,“接下来呢?” “后来我们到了侯城,住进了他们安排的院子里,后面一直是伍仁招待我们的,侯城主事我们一面都没见到。” “还有吗?” “还有……”顾二当下就说起了他看到嵇氏商业大楼后所提的要求被否一事。 顾怀笙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依旧温和地问道,“你这次到了辽东郡,一花投了多少钱?” “只意思意思买了一万两的东西。”顾二说起这个,难掩得意,才不要让辽东郡占他们便宜呢。 “嵇大少呢,大概花了多少钱?” “他啊,大概花出去七八万两吧。” 啪! 顾怀笙忍无可忍,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大哥!”顾二不敢置信。 顾怀笙厉声道,“自作主张!你可还记得出发辽东郡前,我是怎么交待你的?” 顾二想起来了,思及他在辽东郡的所作所为,心中一慌,“大哥,我记得的,只是辽东郡那边太怠慢我们顾氏了,我不甘心。” “你懂什么?废物,就不该对你委以重任!”顾怀笙这会真的是气得不行。 顾二和嵇大少北上之时,南地的乱局刚结束,他需坐镇南地,防备谢湛,他相信嵇无银和他是一样的想法。 让顾二拿着大笔银子北上辽东郡,顾怀笙的本意,是想交好辽东郡的。一来是顾二的身份够,二来他只是去花钱示好,让双方的关系有一个良好的开端而已。 后面,他再接过来,慢慢经营双方关系。 顾怀笙觉得,什么事什么关系,都是循序渐进的,哪有一上来就蜜里调油的? “大哥,我……”顾二还想辩解。 顾怀笙根本不想听,“滚,给我滚出去!” 顾二看到顾怀笙黑沉的脸色,连忙出去了。 大厅里,顾怀笙很头疼,顾二出去之后,他坐在那里两刻钟,然后才起身,走出大门。 谢湛登门后的第三天,顾怀笙去见了他祖父。 他爹因病早逝,他祖父一直是顾氏的家主,在他十二岁时,确定了少主的身份。 他这些年长大了,渐渐能独挡一面,他祖父已经逐渐将手中的权力移交到他手中,退居幕后颐养天年。 他现在虽然是顾氏的少主,但实际上已经与家主别无二致了。 谢湛的来意以及顾二在辽东郡的所作所为,他一五一十地向他祖父阐述了。 他祖父听后,良久,对他说道,“你帮我给谢湛下一个帖子。” “祖父,你要见谢湛?”顾怀笙很意外。 “嗯。” …… 吕颂梨接到了南阳地龙翻身的消息。 南阳自古都是粮仓,南阳遭遇地龙翻身,而且听说还很严重。 她估计官府的粮仓都遭殃了,被埋在了地下,粮食基本都报废了。 吕颂梨心中暗道,可惜了新下来的粮食。接下来,粮价估计又得往上涨了。 不出她所料,南阳地龙翻身的消息一传开。 近段时间,本因各地新粮下来而有所下降的粮价,又应声而涨。 秦晟他们的大部队进入青州南。 朝廷估计是想安定民心,没多久,就传出了皇上已派出张献左安民两位钦差带着赈灾的粮食物资从长安出发,前往南阳的消息。 薛诩暗忖,张献竟然是此次前往南阳赈灾的主官? “六爷,我想在青州留下一万石粮食。”青州也有嵇氏的分号,粮食存在那里,问题不大。 他不知道秦六夫人会不会出手,南阳粮食紧缺是必然的,先压个先手在这吧。 听了薛诩的想法,秦晟想了想,道,“留两万石吧。” 薛诩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有魄力。” 第360章 立场有变 这一日,顾老家主和谢湛两人单独在茶室里谈了半日。 谢湛走后,顾老家主在里面待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将顾怀笙喊了进去。 顾怀笙进去坐下后,便问道,“祖父,谢湛和你谈了什么?”竟然半了半天。 顾老家主不回反问道,“怀笙啊,你觉得此时,我们顾氏该何去何从?” “祖父——”顾怀笙苦笑。 上回谢湛登门,便是让他们顾氏做出选择。 面临站队,他真的是难以抉择。 “你之前的想法不错,至少让顾氏能多一个选择。” “可惜二弟把事情搞砸了,也怪我,不该想当然。” “我知道了,你倾向于选择辽东郡。”顾老家主语气笃定。 顾怀笙点头,“确实如此,谢湛的手段太狠了,而辽东郡那边的势力,能力不下于他,再加上嵇无银与辽东郡交好,故而在谢湛和辽东郡之间,我更倾向于辽东郡。” 顾老家主针对他选择辽东郡的理由,一一点评。 “嵇无银的眼光确实不错。” “可谢湛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我们加入辽东郡阵营没有优势。”顾氏在南地经营多年,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去了辽东郡,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不说,还明显被人捷足先登了。 顾怀笙苦笑,“这也没办法,谁让我们落于人后了呢。上天对于占据先机的人,回报都是丰厚的。” “可咱们顾氏本就不如嵇氏在辽东郡得脸,你二弟这次过去,又得罪了那边。” “我觉得,二弟莽撞,这事也不是不可补救。” “怎么补救?” “我寻思着,让我们顾氏一个话事者带他再去一趟辽东郡。” 顾老家主问他,“去辽东郡?是你去还是我去?” 顾怀笙默然,他确实是这个意思,他和祖父,谁去都可以。 “怀笙,你信不信,只要咱们顾氏的人一登船,谢湛就会对顾氏出手?” “这事谢湛确实做得出来。”这段时间,谢氏和陆氏联手,双方开的银楼、酒楼、成衣店把刘张两世家挤兑得死死的。 “人都是有敌我内外之分的,既然选择了做人家的敌人就不要怪人家心狠手辣。”顾老家主淡淡地道。 顾怀笙想了想,确实如此。 顾老家主“最后一点,你想过没有?在谢湛拿下南地之后,我们要是撤出南地,估计得舍弃小半家业。” 顾怀笙自然知道,想带着所有资产,全须全尾地退出南地,是不可能的。 “此消彼长之下,会形成什么局面,你应该清楚。” 顾老家主的话让顾怀笙心里沉甸甸的。 “但留在南地,心在辽东,也是不行的,谢湛不许。”身在曹营心在汉是不行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难做决定了。 顾老家主端起茶慢悠悠地喝着,祖孙俩沉默了好一会。 顾老家主喝完杯中的参茶,才道,“怀笙,你觉得谢湛是个什么样的人?” “心狠手辣,手段非常。” 顾老家主点了点头,“怀笙,这世上从来都只有成王败寇。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一个势力要发展,尤其在初阶阶段,真的要想尽一切办法,不要受到什么限制。所以,对敌手段残忍,有问题吗?” “你以如此高的道德水准要求谢湛,有失偏颇。” 顾怀笙惊讶地看着他祖父,他听懂了,他祖父倾向于谢湛。祖孙俩意见不一致。 顾怀笙头皮发麻,“祖父,留在南地,加入谢湛阵营,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顾老家主却有不同的见解,“一个人,每一个阶段,目标是不一样的。谢湛是个做大事的,他的目光长远,并不局限于南地。他不是孤狼,他需要盟友,需要属下。” “我们加入他之后,便同属一个势力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很多事情他就不能赶尽杀绝。”要想在这世道上混得好,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顾老家主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一心求稳,再说了,顾氏的根就在南地,打不过就只能加入。 顾怀笙呆呆的,仍旧不太能接受。 顾老家主叹气,“辽东郡没有布局好,咱们就得稳住大本营的局势。还是你有那个魄力,舍弃小半家业,坚决撤离南地,去辽东郡博一个不怎么被看好的前程?” 顾怀笙艰难地摇头。 见孙子这样,顾老家主决定再透露一个消息,“如今辽东郡那边,出谋划策的是一个女子,你知道吗?” “女子?”顾怀笙惊讶。 别说孙子惊讶,顾老家主当时知道的时候,也是吃惊的。 女子为主的势力,是具备天然缺陷的。 女子为主,也注定要比男子艰难。 嵇府 此时嵇无银已经从大儿子的口中知道了顾二在辽东郡的所做所为,当下便密切关注起顾府的动静来。 当顾怀笙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并得知谢湛曾秘密登过顾府的大门后,嵇无银感叹,“顾氏糊涂呀。”同时心中猛然提高了警惕。 “爹?”嵇大少不明所以。 “顾氏的立场可能有变……” 听到他爹的猜测,嵇大少失语,“不,怎么会这样?” 前段时间,他们还手拉手,说要一起去辽东郡开辟新的战场,现在……顾氏这么善变的吗? “最近你不要胡乱出门了,小心着了别人的算计。”顾氏一倒戈,他们嵇氏就成了谢湛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嵇无银说完,又否了,“算了,明天一早,你还是登船北上吧,你再带走一批贵重之物。”搬家,必须搬家!慢慢地将重心转移了。 嵇大少傻眼了,不是,他这才刚到家啊! 辽东郡,侯城 此时,吕颂梨正在给伍仁一行人送行。 他们要到外地去铺设商路,开铺子了。 他们的香皂、纸张、书籍、玻璃镜子等物,都极具特色和竞争力,一定会卖得很好的。 詹夫子的另外两名弟子,最近也到侯城了,拖家带口来的,速度就慢了点,如今都已经安顿下来了。 吕颂梨相信以后辽东郡出产的物品会越来越多的。 第361章 不同选择 南地,顾氏族地 在顾怀笙出门的必经之地,几个族人凑在一起说话。 “听说少主有意让我们撤离南地,迁往辽东郡。” “这——好好的,为什么要迁走啊。” “听说辽东郡冬天可冷了。我不想去辽东郡,我想留在南地。” “我也不想离开,南地就是我们的根啊。” 故土难离,可不是说说的。 “而且,听说如果我们顾氏一族要离开南地,前往辽东郡的话,需要舍弃一部分产业。” “为什么?我不愿意!” “对啊,好端端的,为什么偏要离开?” 很多顾氏族人都不明白,他们在南地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到辽东郡去吃苦受罪啊? “老家主呢,怎么说?” “老家主偏向于留在南地。” 不少人闻言,像是松了一口气,“少主还是年轻了,不如老家当稳当。” “胡说什么?!不管是老家主还是少主,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肯定是为了家族好。” “少主?”顾怀笙的长随挺为他家少主不平的。 “走吧。”顾怀笙淡淡地道。 南地,谢氏族地 决定一下,顾氏顾老家主和顾怀笙两代当家话事人一同来了谢府一趟。 双方友好地交流了小半个时辰,顾老家主方以身体不适为由,带着顾怀笙告辞了。 他们一走,谢氏一族的核心成员便一个个喜笑颜开。 “家主,顾氏投诚了!” “恭喜家主,贺喜家主!” 谢湛矜持地笑了笑,时至今日,他这才算将南地基本掌控在手。 他们说说笑笑了一阵,门外有人来报,“家主,今天嵇大少又登船北上了。他同时运出了一批箱笼,我们的人根据地上的车痕判断,应当是黄金白银等贵重之物。” 此话一出,方才还欢乐的气氛一凝。 谢湛“知道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早已经看出来,嵇氏有意将重心撤出南地,现在顾氏明确立场,嵇氏不过是加快了步子而已。 只是,顾氏才表明态度,嵇氏的行动就已经落到实处了,这速度太快了,嵇无银不愧为南地首富,又是一个老狐狸,嗅觉就是敏锐。 “家主,我们什么都不做吗?”谢楠问,看着嵇氏徐徐撤离,他实在是不甘心。 面上,谢湛的态度很明确,“不用管嵇氏!不必太去在意一时之得失。”现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必走的嵇氏对上吕颂梨。 暗地里,谢湛则是磨牙,吕颂梨究竟要抽取南地多少利益去肥她的辽东郡! 这时,心腹族人拿着一封信件匆匆过来了,“家主,南阳地龙翻身。” 嗯?谢湛心想,这大黎还真是多灾多难,南地的水灾刚解决,南阳又降天灾,皇帝又该头疼了。 “这是秘信,请过目。” 谢湛接过信件,拆开一看,当即挑了下眉,“这回前往南阳主持赈灾事宜的正副主官竟是张献和左安民?” 谢湛陷入沉思。 谢楠眼睛一亮,“家主,张献成为主持南阳赈灾事宜的主官,面对如此艰难的局面,辽东郡那边势必不会不管,我们是不是有机会阴他们一手?” 赈灾有多难,他们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谢湛闻言,眼睛微微眯起,“先观望观望。” 治理灾区灾民,无非就是钱粮相关。 他要看看吕颂梨怎么帮张献解决难题,而他们,又有没有机会能从中获利。 …… 顾怀笙刚回到顾家,便得知了嵇大少北上并带走了大批财物一事,谢氏没有丝毫阻拦之意。 他自言自语道,“看来嵇氏背后之人很让谢湛忌惮啊。” 顾怀笙叹了一口气,要是蠢弟弟没有把事情办砸,他们顾氏也完全可以求助于那位,未必没有机会以相对较小的代价离开南地。 可惜,蠢弟弟把事情办砸了,谢湛又步步进逼,不会再给他们去沟通辽东郡的机会。 辽东郡,侯城 秋收之后,皇帝赐的字也到了,辽东书院便择了一个吉日低调地挂牌开院了。 开院当日,他们举行了一场热闹的开院礼。 辽东书院的第一任山长乃詹若水的好友潘嗣同。 潘嗣同在文坛中的名声与万松书院的张雍、白鹿书院的陈定淮、嵩山书院的姜九清相比,毫不逊色。 他是被詹若水以一纸拼音识字法给勾搭来辽东郡的。 后来,被吕大人所说服,担任了辽东书院的第一任山长。 开院礼上,吕德胜作为辽东郡郡守,第一个致词。 现场当即响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从这里都可以看出老百姓们对于他的爱戴。 吕德胜上台后,问候了现场的所有人,又表达了他对辽东书院的期许,接着对底下的学生和民众勉励了一番之后,便将场地交给了潘嗣同。 辽东书院虽然没有再立一块张载四为句启世碑,却用大块的黄腊石将四为句刻了上去,作为校训。 这块黄腊石就放在书院门口的左侧,长长的,大概有四五丈长,极具特色且震撼人心。 辽东书院右侧,则是一幢单独的大楼,没有题名。 整个书院的人也不知道是作何用。 其实这是万书楼,就是后世的图书馆。 书院的学生可以凭借辽东书院学生的身份办理借书卡片,免费借书。 吕颂梨想得更长远一点,让它有朝一日可以对民众开放。 但吕颂梨考虑到这一举措,势必引起世家的强烈反弹,加上他们还在默默地收集着各类的书籍,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就暂时留白了。 只能说,辽东郡目前还是太弱小了,可禁不起太多人对它恶意摧残。 不过吕颂梨也不着急,待将来,如果……的话,就当王炸来用,想必能为他们吸引来天下寒门学子。 第362章 带歪宋墨 侯城,郡守府 吕德胜收到张献的求助信了。 看到他们成为此次前往南阳治灾的正副主官的原因,吕德胜都无语了,和闺女吐槽,“这左安民,是又毒又蠢啊。” 吕颂梨笑道,“我觉得他当时应该没想到最后会害了自己吧。” 吕德胜哼了一声,这玩意坑了张献,也坑了自己。朝廷其他重臣怕都要开心死了,两个傻子上赶着去啃最难啃的骨头,吃肉都没那么积极。 吕德胜继续往下看,然后不由得咋舌,“娘耶,宋墨只给这么点赈灾物资?” 吕德胜外放成为一地父母官之后,太清楚一地百姓对粮食的消耗了。宋墨给的这点粮食,够谁吃啊? 吕颂梨笑道,“爹,咱们不能怪他。要知道,南地水灾,他不仅没出粮食,还挣了上百万两和一个金矿。这次南阳赈灾,愿意拿出这么多粮食……” 吕颂梨给了她爹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吕德胜撇嘴,“那他好大方哦。” 吕颂梨一边提笔在一本公文上写上自己的意见,一边对她爹说道,“说起来,咱们这位皇帝是很好命的。登基以来,遇到的两三次大危机,都有人替他解决了。” 宋墨登基艰难,当时国库又空虚,是他们父女俩助他一臂之力,还给他逮来两头肥羊来填补国库。 再到南地水灾,百万民众受灾,谢湛为谋取南地,借着治理南地灾情之机,又给皇帝喂了一嘴肉。 这不是好命是什么呢? 吕德胜朝自家闺女看了一眼,面色古怪。 他想起了之前在长安的时候,皇帝用人的习惯。 继闺女给他灌了愿为皇上效力的人才前仆后继的毒鸡汤,皇帝养成日抛大臣的习惯。好用的就重用,不好用的就扔掉,也不管这位大臣之前是不是为他分忧解难过,非常地刻薄寡恩。 南地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遭遇地方灾患。然后灾情解决了,新帝不仅不用花钱粮赈灾,还充盈了国库。如此戏剧性,这样的经历,于宋墨而言,是一个很不好的开端。 可以说,闺女和谢湛的两次投喂,直接带歪了宋墨。 “闺女,张献的求助,咱们怎么整?要帮他吗?又用什么法子帮他?”吕德胜觉得除了给钱给粮,还像谢湛那样以工代赈之外,他就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但现在粮价节节攀登,他愿意捐点粮食,但也就捐一点。 如果捐多了,他可是会心疼的。这些钱粮得来不易,而且他们辽东郡需要维持粮价稳定,也很需要储备粮的。 而且这是宋墨的天下,他自己都抠抠搜搜的,他吕德胜凭什么大方? “爹,机会来了。这个忙我们肯定要帮的。” “什么机会?” “立功的机会。” 吕德胜想起了之前闺女说要让他来当平州刺史一事,心顿时跳快了两下。 “闺女,是不是那个机会?”吕德胜用手指了指辽西郡的方向。 颂梨点头,“爹,派人前往南阳吧。”法不传六耳,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有些法子,一旦泄露,便不灵了。 “好。” …… 秦晟一行人,在青州卸下了两万石粮食,整个队伍的前进速度提高了很多。 他们从青州的渤海郡直接进入幽州的渔阳南部和右北平郡,再往前便是辽西郡了。 这一日,有经验的老农告诉辽东商会的主事,说夜里可能会有雨。 于是,他们整个大部队找了个能避雨的地方,就早早安营扎寨了。 还能不能走快点了?秦晟面上不显,心中却忍不住念叨。穿过辽西郡就到家了,这些人还要歇多久?就不能一鼓作气吗? 刘二喜不明白六爷怎么走来走去的,像是坐的地方有针扎他一样。 “薛先生,六爷是怎么了?”刘二喜挨近了薛诩,悄声问道。 薛诩心中哼笑,还能怎么了,归心似箭,想家了想媳妇了呗。不过想到这一路,秦六爷都是独挡一面的,还将整支队伍的青壮训练得有模有样的,他便不揭他的短了。 “他没事,你不用管他。” 秦晟最后想了想,算了,不能指望他们。 …… 对辽东郡老百姓来说,秋收之后,便是积攒过冬的柴火。 辽东郡的冬天是一个漫长又寒冷的季节,对柴火炭火的需求特别大。 之前辽东商会大量征集的民间匠人,根据其擅长的手艺被分到了不同的坊部,比如制衣坊、种植坊、养殖坊。余下没有被分配的匠人则统一归匠人坊管。 高敬河是整个土木建筑坊的大匠师,辽东商会土木建筑坊里,像他这样的大匠师还有两三位。 新郡守府、辽东书院、辽东商会总部大楼、嵇氏商业大楼等都是他们带着底下的匠人修建的。 继新郡守府、辽东书院、辽东商会总部大楼、嵇氏商业大楼等相继落成,加上目前,侯城外城修建得七七八八了。他们也就慢慢有了空闲。 这一日,上面又安排了一个活下来,高敬河看了,有点迷惑,但还是去喊人了,“来活了!都给我起来干活!” 离高敬河最近的一个小伙子立即起身,小伙子名叫唐进才,是土木建筑坊的一名小匠人。像他这样的小匠人,一个月大概能领三两银子这样,每个月还会发放一些粮油布匹等物。 他进了辽东商会建筑坊后,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家里人便不让他干地里的活了。 他们这些小匠人都喜欢这样忙碌有钱挣的日子。 而且自打他成为辽东商会的正式员工后,说亲的媒婆都踏破了他家的门槛。 但是他娘偷偷和他说了,想给他说个甜水新村的媳妇。 甜水新村啊…… 唐进才露出向往的神色,如果是以前,他们家是万万不敢肖想的。但现在嘛,可以试着争取一下。 “高师傅,这次咱们要干什么?” “嗯,这次也是个大活,但活不难。”就是数量多。 “嗯嗯,到底干什么呢?” “盘火炕。” 第363章 人才冒头 环为土屋床,炽火其下,相与寂食起居其上,谓之炕,以取其暖。这便是火炕,真正成熟的土炕是在唐朝时出现的。 火炕对普通老百姓而言,是最方便且实惠的熬过冬天的取暖方式。 盘炕的任务下来后,辽东商会土木建筑坊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盘火炕不难,最重要的是烟道要弄好,加上之前吕颂梨他们之前经过陈昶安的老家——兖州的青溪村时给当地里盘过炕,是有经验的。 土木建筑坊的都是老匠人了,有人领着,很快就上手了。 于是辽东郡展开了轰轰烈烈地盘炕行动。 因为这些匠人们对盘炕的技术也不藏着掖着,想学的都可以过来看过来学,学会了再回去自己盘也是可以的。 如果不想自己搞,想请土木建筑坊的匠人出手,就要出点人工费和材料费,最花钱的材料是青砖。 辽东郡的各村庄,也在围绕着盘炕的话题。 望平县,梨花村 上午时分,大娘媳妇们都提着脏衣服被套等来到河边的小码头洗洗刷刷。 大家人手一块肥皂,将湿衣服摊开之后,拿着肥皂往上面轻轻一擦,抹上薄薄的一层,便开始搓洗。 辽东郡已经有肥皂卖了,巴掌大小的肥皂,二两重,两文钱一块,价钱不算贵。省着点用,一块能用一个月。 妇人姑娘们都可喜欢了,洗衣服特别干净。 同样限购,每户每月可购买五块。 辽东商会的人明确说了,也就是卖给本地人了,但凡销往外地或者卖给外地人,绝不是这个价。 大娘们洗着衣服就聊开了。 “你们家盘炕吗?” “盘!” “我家也盘,我家当家的已经在收集合适的黄泥了。” “听说盘炕要用到青砖,青砖老贵了。”这是犹豫的。 “也不一定全要用青砖,有条件的用青砖起基,没条件的就用石头起基。” “你可别抠抠搜搜的了。今年你家男人和老大老二都出去干活了,没少挣钱吧?” “挣钱归挣钱,但那火炕确实也是一笔额外的开支。” “老村长家的火炕你去看了吗?我就不信你不喜欢?”冬天躺在上面,不要太舒服。 有些人看不惯太抠搜的,“若非上头的人怕我们大冬天的冻死,也不会特意琢磨出这火炕来。你也就好命嫁到我们辽东郡来,还搁那犹犹豫豫的,别的地方想盘还盘不了呢。” “你不心疼自己,难道也不心疼你家男人你家孩子?” “别理她,想盘就盘,不想盘就不盘,上面又不勉强人。” “哎,我洗好了,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回去帮忙挑黄泥了。” 很多人都看得很开,这火炕早盘晚盘,早晚都得盘。早盘还早享受。 辽东郡,郡守府 属下来报,“秦六夫人,陈金水想见一见您。” 吕颂梨有些意外,她的记性很好,陈金水和刘二喜乃秦晟当初在长安时,在市井结交的朋友。 刘二喜一直以来,做事都很积极,脑袋瓜也灵活,备受重用。之前还安排他南下负责脚踩打谷机的售卖事宜,此时他应该跟在秦晟身边。 相比之下,陈金水的表现就逊色一点。 “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他说想亲自和你说。” “那你安排个时间吧。” 陈金水来到郡守府,有些紧张地等侯着。 当初他和刘二喜一起结识的秦六爷。 现在在辽东郡,大家已经是天差地别。他不敢和秦六爷比,但和好兄弟一比,他落后太多了,觉得丢脸。 秦家被流放之初,刘二喜和他一起忙前忙后地做准备。 出发前,他当时因为在冬天下水救了个孩子生病了,就没有陪着他们走流放那段路。 随后,恰逢秦吕两家为吕大人谋取辽东郡郡守之位,刘二喜一直被任用。 这是他和刘二喜第一次拉开距离。 后来,他跟随徐家以及杨威镖局镖师们的家眷一起来到辽东郡后,秦六爷和刘二喜也一直拉拔他,他自己也在努力。 好不容易来了个大机会,南地大机遇。 偏他运气差了点,在攻打房县鸭梨山山寨时,受伤了。没法一起前往南地了。 现在,两人距离越来越大,他也得想办法奋起直追才行。 辽东郡目前的能人很多,新人也在不断地冒头。陈金水很清楚,在辽东郡他很难出头了。 伍仁一行人外出铺设商路,让他有了一点想法。 就在陈金水思绪纷乱之时,府衙的小官吏将他请了进去。 陈金水进来后,朝吕颂梨一揖,“拜见秦六夫人。” 吕颂梨温和地道,“不用客气,你是阿晟的兄弟,可以像以前一样喊我六嫂的。” “不不不,此一时彼一时。”陈金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吕颂梨也不勉强他,便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困难?如果有的话,你就直说,能帮我们一定帮。” “是这样的……”陈金水向吕颂梨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和想法。 吕颂梨听明白他的来意之后,说实话是有点意外的。 辽东郡就是他们的大本营,要想将辽东郡发展好,不仅需要内循环顺畅,同时,需要搭建外循环系统。如此一来,他们就需要前锋。 她认真地打量眼前的男子,没想到陈金水竟然看到了辽东郡有这方面的需求。或许这里面有他的私心,但他敢闯敢拼敢跳出舒适圈,前瞻性也有,已经可以说得上很不错的人才了。 在等待秦六夫人的回复期间,陈金水紧张得手心冒汗。 吕颂梨想了想,道,“如果你真想出去闯闯,我这倒是有个机会,你要不要试一试?” “好!” …… 交待完事情之后,吕颂梨例行地给属下鼓劲,“好好干,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有什么困难难处随时找我。” 陈金水很激动,“谢谢,秦六夫人,我一定好好努力。” 陈金水出去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着的,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得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很好的机会。 第364章 归心似箭 右北平郡南部,某处靠近水源的坡地,绵延驻扎着两万多人。 大家一起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出现了一队百来名衣衫褴褛的人。 他们还没靠近大部队,就被护卫队拦下了,“你们是干什么的?” 看着面前拿着箭矢对着他们,面容肃杀的护卫队,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站了出来,颤颤巍巍地道,“大人,南阳地龙翻身了,我们是逃出来的难民,不是坏人。” 岳澍吩咐手下,“去请吕六爷或者薛先生或者刘二爷来。” “好!” 薛诩没想到,他们这个大部队竟然会被南阳的难民追上了。 “这位大爷——”薛诩看向花白胡子的老者。 “免贵姓罗,这位贵人怎么称呼?” “我姓薛。” 两刻钟后,这百多名难民已经洗干净了手,坐着吃东西了。 “吃慢点,小心噎着。” “来,喝口水吧。” 岳澍看着眼前的难民,不免想到之前的自己以及家人。 薛诩摇着扇子问,“罗大爷,你们怎么不等等官府前去赈灾呢?” 罗老汉叹了口气说道,“南地当初水灾,朝廷硬是拖了一个月才开始安置灾民,我们害怕等不到那个时候,索性就来追你们了。” 他们罗家在南阳擅长伺弄花卉,地动过后,他们跑去田间看过了,地貌改变,他们家的田地都没了。南地赈灾的后续让他们对拿回自家的田地不抱希望了。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薛诩身边的刘二喜好奇地问,他们北上这条路根本就没经过南阳。 “贵商队仁义,救了这么多南地的难民。我们之所以知道贵商队,是因为有一些受了贵商队恩惠的难民转道到了我们南阳投亲。南阳地龙翻身之后,他们便包袱款款地来追你们了。怎么,他们没追到吗?” 北上之初,确实有一部分人脱离了大部队,有正常脱离的,有非正常脱离的。 “你们是第一批追上我们的南阳难民。”刘二喜说道。 此话一出,双方都沉默了。 边上还有不少南地的老百姓竖着耳朵在听的,听到这会,都无比庆幸自家一直跟着大部队北上。不然还不知道要遭什么难呢。 薛诩问,“像你们这样跑出来的难民多吗?” “多啊,怎么不多?” “是啊,很多人都往外逃难呢。” 就因为听说南地当初是拖了一个月才开始安置难民,好多人都没有死等在南阳。 “各位大人,求求你们收留我们吧,我们可以干活的!”罗大爷说着,就要跪下。 其他人有样学样地求他们,“好心的贵人,求求你们了。” 秦晟眼疾手快地将罗大爷扶着了,罗大爷发现自己是怎么也跪不下去。 薛诩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收留你们可以,但有些规矩要和你们说清楚,能接受你们就留下,不能接受就请另谋出路吧。” 罗大爷等人忙不迭地点头,“可以的,薛先生您请说。”守规矩嘛,他们懂。 …… 薛诩说道,“六爷,我想安排一些人留下,迎一迎南阳来的朋友。” “唔,再安排一队人在广阳吧,省得北上的朋友迷路。” 秦晟点头,“你这想法很好,正好,我也有一个想法。” 薛诩莫名地生出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你说?” 秦晟“我记得辽西郡也有好些山寨,特别是我们回辽东郡的两条必经之路上,就有拦路的山寨。” 薛诩用一种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看他,“嗯哼,然后呢?”当谁不知道你归心似箭呢。 “然后嘛,我想做个前锋,带一队人马先行一步,将前路的刺头都给削平了,方便后面的大部队经过,你觉得呢?”秦晟一本正经地回望,我归心似箭,但我也干活呀。 薛诩很好,他们一个顾头一个顾尾,配合完美。 “你没意见的话,那就这么说定了。七千的护卫队,我带一千走,我把岳澍和刘二喜也留给你。这些人就交给你了,还有一小段路,由你将他们带回去。” “给你两千人,赶紧走。”薛诩挥手,赶苍蝇一样赶人。 “好嘞。” 秦晟立即去点了两千护卫队带走,速度快得很,生怕薛诩会反悔一样。 辽西郡,北镇,六福寨 安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六福寨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洗劫了一个村子,不仅抢光了钱粮,还抢了好几个美貌的女子,甚至还杀了人。 前后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带着战利品回到山寨了,几个美貌女子被另行关押。 两个婆子提着木桶进了一个房间,开始给女子一个个喂水。 “来,喝水!” 施雪嘴巴一空,她立即嚷道,“赶紧将我放了,不然回头我让我爹灭了你们山寨!” 施雪没想到,她只是心情不好,才轻车从简来看望一下奶娘,竟然遇到了山贼劫村,他们一行人也被对方顺便带走了。 两个婆子充耳不闻,喂水的婆子将一勺水递到她嘴边。 施雪挣扎着,可惜双手和双脚都被绑上结实的绳子。 “听到了吗?快把我放了!不然你们一个个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哟,这么大的口气,你爹是谁啊?” 施雪抬着脸,傲然地道,“我爹是平州刺史施焘!” “呵,你爹要是平州刺史,那我爹就皇帝老儿。” 宋墨……谢谢,我还生不出一个四十好几的闺女。 施雪见威逼不行,便改为利诱,“两位婆婆,你们将我放了吧,我让我爹给你们银子,多多的银子。” “小姑娘,你别浪费口水了,我们二当家看上你了,想收了你当第四房姨太太。” 施雪闻言一怒,“他敢?” 老婆子抓着她的手狠狠一掐。 “啊!”被这么一掐,施雪眼眶都红了,“你敢掐我?你们这个破山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让我爹灭了你们——” 见她还嘴硬,接着老婆子抓着她腰间的肉又是狠狠一拧。 “呜呜——”施雪眼泪都出来了。 “你该庆幸二当家看上了你,不然就凭你刚才顶嘴忤逆的样子,脸早就被打肿了。” “给我老实点,不然有你苦头吃。” 施雪流下两行清泪。 第365章 前后夹击 辽东郡,无虑县两郡交界处 辽东商会无虑茶铺,他们家的愰子仍旧迎风招展。 一山之隔,六福寨那么大的动静,他们自然知道了,更别提这会不断有人从辽西郡迁往辽东郡。 店小二一边手脚麻利地擦着桌子,一边问,“鲁掌柜的,咱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六福寨这么蹦跶?” 鲁巍躺在躺椅上,依旧笑眯眯的,“上头自有安排,我们听令行事就是。” 店小二继续说,“鲁掌柜的,这六福寨胆子也真是肥。”要知道他们在无虑县是有驻军的! 鲁巍不甚在意地道,“秋后的蚱蜢罢了,蹦跶不了多久的。” 这时,另一名店小二领了一个人进来,“掌柜的,有人找。” 鲁巍认出来来人是秦家的亲兵。 那人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鲁巍,“鲁掌柜,有信。” 鲁巍接过,拆开一看,“嗯,六爷回来了?” 看完信,鲁巍眼睛一亮,“小的们,来活了!” 瞧瞧,他刚才怎么说来着?六福寨蹦跶不了多久了,这不就应验了? 六福寨以为隔着边界,他们不敢动它,事实上它整个山寨早就被他们的人摸得清清楚楚了。 六福寨 大厅里,劝酒声吆喝声一片。 “来,大家干了这杯!” “来来来,满上满上。” “喝呀。” 酒气壮人胆,半斤酒下肚后,山贼们完全放开了。 “瘪犊子的,隔壁辽东郡轰轰烈烈的剿匪行动,害我提心吊胆了了那么久。” 其他人也在心里附和,可不是么,他们都已经偷偷地准备好包袱了,随时准备跑路。 但辽东郡剿灭完境内所有的匪寇之后就停了下来,没有往两边蔓延的意思。 这下六福寨知道了,原来他们真不敢越界,真是太好了! 他们无比庆幸自己是辽西郡的山贼,要是把窝安在辽东郡,那完犊子了。 这次,他们试探地出手了一次。不过他们只是对辽西郡的老百姓出手了,还是没敢朝辽东郡的村子下手。 “话说,大当家,辽东郡还真是肥啊。” “听说辽东郡今年的收成很好。” 辽东郡那新任郡守吕德胜有两下子,上任一年,辽东郡和辽西郡的老百姓们生活都有了明显的区别。 他们六福寨就在两郡交界处,感受也是最明显的。 “大当家,咱们啥时候干他辽东郡一次?”二当家的大大咧咧地问道。 此话一出,大厅都静了一下。 “怎么,这就怕了?一直龟龟缩缩的,我们当什么山贼啊!” “大当家,二当家说的也没错。我觉得只要咱们速战速决,不与辽东郡的军队对上,他们就不敢越界来攻打咱们。” “大当家,我觉得三当家这个提议是可行的。” “大当家,干吧,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不急不急。” 就在这时,山寨负责巡逻的小山贼回来了,“报!” “何事?” “有大肥羊从西边往咱们这里来!” “错了,人家不是往咱们这里来,是想往辽东郡方向去的。” 近期往辽东郡去的人很多。之前他们忌惮辽东郡没敢出手,加上那些前往辽东郡的人看着也没二两肉,就没出手。 “往辽东郡去就对了,多肥的羊?” “运着好多粮食,人数不多,就两百多人吧。” “大当家,干了吧,宰了这只肥羊,庆祝今晚我娶四姨太!” 大当家沉吟片刻,道,“那就干!”前面他已经拒绝打劫辽东郡了,再拒绝打劫路过的肥羊的话,这队伍就不好带了呀。 两百多人的先锋队穿得跟难民一样,推着装着粮食的车子徐徐东进。 秦晟领着一千七百多人的大部队远远地缀在后面。 斥侯回来报,“六爷,六福寨上当了!” 而此时,一山之隔的鲁巍,也看着秦二爷领着他们的士兵,头戴着草环,身上穿上特制的绿色和泥土色相间的衣裤,沿着蜿蜒的山间小道前行。 如今郡尉乐桂才和秦家三兄弟各自镇守辽东郡四方中的一方。乐桂才坐镇侯城军营,也是大本营。秦珩去了西安平县,防卫东边。秦昭去了沓县,守护沿海一带。秦晏则屯兵无虑,防备辽西。 负责放哨的小山贼在半山腰的隐秘的亭子里尽职地巡视着周围。 只要他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他就会迅速地发出信号。 待他转向辽东郡方向时,感觉山下似乎有什么在动?等他揉了揉眼睛再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六福寨等肥羊来到了燕荡山山脚下,就搞了个突袭。他们觉得自己如猛虎下山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肥羊,以为出其不意,就能一击即中。 不料肥羊不仅扛住了他们的第一波进攻,还有后援? 这时,大当家发现情况不对了,特别是交手之后,更觉得不对劲。 娘的,上当了,被人引蛇出洞了! 他们一直防着前面的辽东郡,辽西郡这边就没防备,没想到辽东郡的人竟然伪装成肥羊从辽西郡路过,真是不讲道理啊。 三当家也满头是汗,“大当家,咱们就不该听二当家这个瘪犊子的,打劫什么肥羊来给他娶四姨太办席面!” 其实也是吃席,只不过是从吃红席,变成了吃白席。没错,二当家授首了。 “退退退,退回山上就好了!” 而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在他带走大批山贼出来后,山寨内部空虚,已经被秦晏带人趁虚而入,占据了老巢。 等六福寨的山贼们往山上退的时候,山上有人冲下来了。 双方一个照面,山贼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收拾了。 “不好,后面也是敌人!” “敌人从山上下来了!” 秦晏秦晟兄弟二人各领一队人马给六福寨的山贼兄弟来了个前后夹击。 大当家心中大呼糟糕,上当了!受骗了!完犊子了! 围在大当家的亲信哭丧着脸说,“大当家,现在怎么办?” “六福寨的,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山上的士兵,山下的护卫队,大家齐声吆喝,声音震动山林,惊起飞鸟无数。 “大当家,咱们投降算了!” 不投降,死,投降还能活命。辽东郡的信誉一直挺好的,不杀降。当然,罪大恶极的除外。 “行吧,投降吧!” 攻下六福寨之后,秦晟就想走了,但秦晏让他将六福寨里外都摸一遍再走。 秦晟照做,找到了两处埋起来的财物。 “二哥,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回了。” “嗯,你回去后,要记得把我们端了六福寨的事和六弟妹说一声啊。” 施雪被救了,她拿身份压人,闹着要让辽东郡的人送她回去。 负责解救人质的小队长头疼,只好将人送到级别更高的将领跟前。 施雪跟着小队长来到山寨的大门处,与下山的秦晟打了个照面,看到他的样子,施雪怔愣了。 秦晟目不斜视地越过她,往山下赶。 第366章 被欺负了 南阳 张献和左安民两人轻车从简,从长安直奔南阳,赈灾的粮食也从长安出发,会比他们稍晚一点到南阳。 左安民作为副手,他本来是想跟着运粮队伍的,让张献自己先到南阳。 但张献岂能如他的愿?想跟着运粮队躲在后面?不许!赶紧给他到前方干活去! 他们路上遇上过几波南阳逃难的人。 等来到南阳,一统计,发现灾民人数比预期少,有将近两成的灾民离开南阳,前往外地谋生了。 左安民“人少好,人少了,咱们赈灾压力有所减轻。”他们带来的粮食指定不够的,人少了,赈灾的结果会好看点。 张献就看他,“我要是你,羞都羞死了。”灾民为什么弃南阳而去,说起来,可以归咎于南地赈灾不力,老百姓不信任官府不信任朝廷,而南地赈灾的负责人不是左安民、当地官府以及谢湛等人吗? 左安民…… …… 是夜,秦家 “娘,我回来了!”秦晟牵着马进了家门,发现几位妇子也在,“二嫂、三嫂、四嫂。” 秦母见到归家的小儿子,很是惊喜,“回来就好。” 几位嫂子也都笑着和他打招呼,“六弟回来了。” 秦母关心地问他,“吃了吗?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 秦晟看了一圈,没发现自家媳妇儿,便随口回道,“行啊,随便弄点吧。娘,我先回房一下。” “去吧去哪。” 吕颂梨还没睡,正在整理近段时间的一些资料。 “梨梨,我回来了!”秦晟一进门就喊。 吕颂梨倏地转过头来,看到门口那熟悉的人,“你回来了。”然后站了起来,推开身旁的椅子。 秦晟跑过来,张开双手,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 吕颂梨也伸手环住他的腰。 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梨梨,我在外面很想你。” “我也是。” 秦晟笑得咧开了嘴。 这时,秦晟的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咕咕直叫。 吕颂梨从他怀里抬头看他,“饿了吧?” “嗯。” “走,出去吃点东西。” 秦晟有点舍不得放开她。 吕颂梨主动牵起他的手,“走吧,我陪你。” “好。” 两人出来时,他们几位嫂子都已经各自回房了,毕竟已经很晚了。 厨房做了面,吕颂梨陪着他吃了小半碗,后面就是给他挟菜。 这面是秦母做的,这会秦母在一旁收拾厨房,小儿子小儿媳吃之前招呼她了,她不饿就没吃。现在看到这两小只一边吃一边凑一起低声交谈,她不由得会心一笑。 她收拾完后,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就回房了,没继续待在这里打扰两口子。 “这趟出去累不累?” 秦晟微低着头吃着面的,闻言,眼珠子一转,个累字音调是上扬的。 秦晟心想,要亲亲捏捏才能好。 吕颂梨压低了声音道,“那一会,我给你按一按,捏一捏?” “好。” 秦晟吃饱之后,吕颂梨先回房了,秦晟自去洗漱。 等秦晟洗漱好,吕颂梨让他坐下,自己取了布巾给他仔细地拭干头发。 吕颂梨轻声问他,“这一趟出去没被欺负吧?” 秦晟乖乖坐在那里,闻言,眼珠子一转,“被欺负了,在南地遇到谢湛了。”声音闷闷的。 吕颂梨唔了一声,这事她知道。 “他说要弄死我。”秦晟声音委委屈屈。 吕颂梨哼了一声,“他敢?在他弄死你前,看我不先弄死他!” 秦晟眼睛很亮,忍不住回头抱住了她的腰,靠在她怀里蹭了蹭。 吕颂梨摸摸他的头,“这回出去,辛苦你了。”他这一趟,真的是辛苦又危险。 “梨梨,我不辛苦。”秦晟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梨梨,在回程的时候,我和二哥一起端了辽西郡北镇的六福寨。”好险,差点就忘了这事。 “唔,我知道了。” “会不会有麻烦?”毕竟平州刺史就住在辽西郡,他们辽东郡的跑过去剿匪,实属越界。 “不用担心,问题不大。” “那就好。” 吕颂梨帮他将头发擦干后,就准备拿茶籽油给他按一按。 却被秦晟拉住了手,“别忙了,改天再按吧。” 他是舍不得她累的,刚才吃饭时,不过是想亲近亲近她罢了。 而且明天再按,他又可以找到机会亲亲摸摸了。他真机智。 就寝的时候,秦晟去放帐子。 吕颂梨伸手除去了发上的最后一根簪子,任由长发披散而下。 秦晟长臂一揽,搂着她的腰,两人双双就滚落榻上。 吕颂梨被他突然这么一下吓了一跳,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床榻内,秦晟在下,吕颂梨在上。 秦晟甘愿当肉垫,他可舍不得摔着她。 但很快,秦晟抱着她一个翻身,两人位置调转。 “梨梨,想不想我?”秦晟低低地问。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目光异常地专注。 吕颂梨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想,非常想。” “我也是。”说罢,秦晟低头吻住了她,最后一个音消失在两人的唇齿间。 亲了不知道多久,吕颂梨渐渐觉得喘不过气来,忍不住用手推推他的胸膛。 秦晟意会,又亲了她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撤离。他心想,才一会儿就气息不稳,媳妇儿身子骨有点弱啊。 两人的下半身是贴着的,吕颂梨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那啥很有分量地抵在她的腹部上,隔着薄薄的布料,灼人得很。 她喘息着,嗔了他一眼。 “别这样看我……”秦晟喃喃着,低头又亲了她的唇一下,然后转移了阵地,唇舌缱绻地舔舐着她细白的脖颈。 他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脖子上,吕颂梨痒得直躲,她一边躲一边笑,“亲可以,别留印子啊。” 晟答应了。 秦晟在她的脖子和锁骨区域留恋着,手也逐渐安分地放在她的腰间。 吕颂梨微眯着眼,知道他在努力地平复,便抚着他的背。 过了一会,身上的人从时有时无的轻啜,到了没了动静。 吕颂梨低头一看,不由得失笑,这人亲着亲着,就趴在她身上睡着了,呼吸绵长,甚至还打起了小小的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