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臣》 1. 第 1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大历朝隆庆十五年。 盛夏。 毒辣的太阳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可供纳凉之地,日光晕眩,热意四腾,伫立在皇城右侧辅兴坊的寿恩大长公主府前的青石板已经晒得透亮,一盆水泼上去都能冒出些热气来。 一辆由两匹骏马牵拉的华丽马车在府前停了下来,只见一位身着石榴红百褶裙的女郎从马车探出身来,不等赶车的仆从将车凳放好,她扶着车壁已经跳了下去,身后跟着的婢女也是急急忙忙。 “女郎,慢些。” 婢女阿荷要提着食盒,自然落在了后头,她的话还未落下,女郎的身影已经不见。 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热意的微风一同入了府,梁柱上高挂的红灯笼随风飘了起来。 楚牡丹入萱花苑时,母亲嘉禾郡主正坐在窗户边摇着一把团扇,薄罗绣花大袖衫从手腕处滑落至手肘,肌肤细滑而嫩,薄唇一张一合,眉头微微蹙着,似是有些为难。 嘉禾郡主是寿恩大长公主夫妇的独生女,本该受尽宠爱,奈何父母过世得早,导致无人撑腰而婚姻不顺遂。 第一任夫君倒是举案齐眉,可惜英年早逝,使得她受尽婆母的蹉跎;第二任,也就是三个月和离的那位,万事皆好,偏生没得感情;如今这位嘉禾郡主是实打实欢喜,几经犹豫,在女儿和前任婆母的鼓励下,她才选择了三嫁。 三嫁的夫婿家世不高,曾是她的贴身侍卫,后来从商,两人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纵然生活摩擦过多,架不住她生性乐观,总能苦中作乐,然已年过三十,盛颜仍不减当年,反而更有韵味。 “郡主何必如此多虑,女郎又不是入旁人家,没得担忧。”金嬷嬷正是嘉禾郡主前任婆母太妃身边伺候的老人,前几日嘉禾郡主大婚,寿恩大长公主府没多少人在,太妃便将她送过来帮忙。 金嬷嬷瞅着如今的嘉禾郡主,不由感慨,旁人都道嘉禾郡主弃秦王,嫁了个商人,那是自降身份,愚不可及之举,可她看得出郡主如今过得比从前更快活。 “嬷嬷的话是不错,但我家小女郎全然没有开窍,等会儿我与她说时定然要跳出来反对。” 嘉禾郡主说着话,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往外头一瞧,就见楚牡丹绕廊而来,她本就生得明艳动人,在红艳的石榴裙衬托下更显得她白皙似雪,娇嫩无比,腰间挂着的铃铛随着那一抹细腰而晃动,步履轻巧,很是悠然自得。后头是小跑着追上来的阿荷。 “嬷嬷,你瞧瞧那泼皮满头是汗,不知又是从哪里疯回来,她若是嫁人,定然不得婆母欢喜。”嘉禾郡主话中略有责备之意,但眼中满是笑意,哪有真想要斥责的意思。 “郡主说笑了,在太妃眼中女郎可是最最好的女郎。”金嬷嬷笑着道,目光也落在楚牡丹身上,不过十六的年华,容颜已是这般明艳动人,等彻底长开了,只怕是京都女郎中没人能盖得过她的光彩。 侍女半夏上前向楚牡丹行礼问安后,接过阿荷手中的食盒。 屋内放了冰盆,楚牡丹一迈入,身上的热意就散去了不少,她净了手,向金嬷嬷微微行了礼,又朝着母亲福了福身,这才脱了鞋子坐到软塌之上。 “母亲和嬷嬷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她说着话顺手接过母亲递来的果饮子,一口喝了一个干净。 “大好事。”嘉禾郡主替她擦去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拿着扇子给她扇着风。 “若不是还有人要成婚?”楚牡丹随口道。 “还真被你给猜中了,只不过这人是你。”嘉禾郡主看着性子单纯至真的女儿,在她出去之前把这门婚事定下,倒也算得上一件好事。 “与我何干?我既无婚事在身,也无喜欢的郎君,难不成我与自个儿成婚?”楚牡丹笑着说道。 嘉禾郡主用扇子打了一下她的头:“嬷嬷,你听这孩子又在说混账话。” 楚牡丹嬉笑着,并不在意,给母亲倒了一杯果饮子:“是阿娘说的话让我听着很是糊涂。” “女郎也不必担忧,郡主和太妃为你选的郎君定然不会有错。”金嬷嬷是看着楚牡丹长大的,对她性子还是有了解的,女郎打小被养得娇惯,郡主性子又和煦,事事都是顺着她的意,唯有太妃的话女郎尚且是听的。 楚牡丹忽而坐直了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视线在母亲和金嬷嬷来回一圈:“我总感觉不太对。盲婚哑嫁虽不至于,但让你们都说好的人。”她直接摇了头。 母亲和金嬷嬷说不错的郎君,她能细数出十来个,但祖母能说好的,她还真说不出几个来。 “你和他青梅竹马。”嘉禾郡主把余下的果饮子喝完,余光看向女儿,等着她的猜想。 她的话说得这般迂回,无非是担心女儿有喜欢的人,不小心被她乱点了鸳鸯谱。 楚牡丹不知怎的想起前日那张冷脸来,不待思虑,直接摇了头。 那人是万万不能的。 嘉禾郡主看了眼金嬷嬷,见她点了头,她才放下手中的杯子,试探性的问道:“你觉得槿之如何?” “他?”楚牡丹直接跳了起来:“阿娘,你说什么呀!我和裴渊.....”她看到母亲脸上的不满,立马改了口,重新坐好,也缓和了语气,但话里话外间皆是拒绝的意思:“二哥哥和我不合适,我哪里配得上他?我不学无术,他才高八斗,是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少年天才,他娶了我那就是个笑话。” 她虽然也猜测到母亲说的是那字槿之的裴渊,但真听到这话时,楚牡丹还是不敢相信。 当然并非她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裴渊,而是那仇恨拉得太深,且母亲前脚与人秦王和离,她后脚与秦王的嫡子定亲,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嘉禾郡主和金嬷嬷对视一眼,肩膀微微一耸: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女郎不必自谦,你是在太妃跟前养大的,太妃最知你的心性。而高阳嗣王是太妃亲孙子,秦王嫡子,又与女郎青梅竹马,人品,才能,这些话也不必老奴再夸,所以你二人再是合适不过。”金嬷嬷劝说着,又打量起楚牡丹的神情,见她眉头微蹙,很是苦恼,可这也遮不住她的好颜姿。 前日的大婚宴上,她瞧了眼高阳嗣王和女郎站在一处时的风景,那当真是金童玉女,旁人融不进去半点。 楚牡丹心下已经是一片冷笑。 她和裴渊相配? 呵呵。 这是她今年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嬷嬷就不要打趣我了,就算我同意这门婚事,二哥哥也不会同意。”楚牡丹见直接拒绝无果,转而把话引到了裴渊身上:“我对自己做过的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何必非要闹到彻底相看两厌的地步呢?” 虽然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前日在外人面前时,裴渊待她还能礼貌,等没了旁人,直接冷眼相对。 “你以为槿之像你啊!都孩提时的事了还惦记在心中。”嘉禾郡主哪能不知道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阿娘。”楚牡丹试图挣扎,拉着母亲的手摇了摇,声音软糯,撒着娇:“这婚事真不行啊 2. 第 2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莫名得了一桩婚事的楚牡丹,自打回了院子,任凭阿荷好说歹说,她就躺在软榻上不愿动弹。 “女郎,这门婚事多好,你既不用担心与婆母相处不好,也不用担忧郎君的人品。”阿荷陪坐在一旁的小矮凳上,给她摇着团扇。 楚牡丹趴在软塌上,脸上的软肉被软垫挤压在一块,显得可爱还有几分呆气。 “你倒是说得好听,不如你去嫁?” 她和裴渊那点事,别人不清楚,可她门清得很。 裴渊说是不计较了,那不过是为了面上过得去,是看在祖母和秦王爹爹的面子。 阿荷听着自家女郎的混账话,一时被堵了嘴。 “阿荷,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会儿我把裴渊得罪了个干净。”楚牡丹翻了一个身,一张明媚的脸上神情耷拉着。 她初入秦王府时年纪尚小,看着裴渊如玉的模样很是欢喜,便时常跟在他身后,裴渊对她却是自小就不喜,想尽办法的躲。 次数多了,她心里不知怎的也来了一股气,开始可劲的闹腾裴渊。 把他作业藏起来,把他的书丢掉,往他的床上放毛毛虫,青蛙......,这些都还算是好的,主要是那事实在是过不去。 阿荷似乎也想起了这么一件事。 主仆二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 “不过,奴还是觉得高阳嗣王挺好的。”阿荷真心道。 楚牡丹..... “阿荷,这不是他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楚牡丹坐起身来,神色难得认真:“我若是要嫁人,自然是要嫁给自己喜欢的。” 阿荷听着点了点头,对此很是同意,不然郡主夫人也不会三嫁。 “这事阿娘做不得主,还是去寻祖母吧。”楚牡丹说着叹了口气后下了软塌。 明日母亲就要随白叔父南下,她在这处混躺着不如去陪陪母亲,或是帮些忙也好。 对于母亲三嫁这件事来说,她一直是支持的状态。 人生短短几十年,倒不如活得如自己意些。 * 翌日早间,嘉禾郡主和她的新婚夫君白逸正在檐廊下说话,看到楚牡丹起得这般早,不禁笑了笑。 “若是上学时每日能起这么早,阿荷也能少些辛苦。”嘉禾郡主打趣道。 “阿娘,白叔父,早。”楚牡丹皮实,这话入不了她的心,她上前向两人行了礼,跟在身后的阿荷也行了礼:“郡主夫人,奴不辛苦的。” 白逸颔首以示回应:“你们聊,我先让人把东西送去码头。” 嘉禾郡主面含娇色,拍了拍夫君肩头:“你去看着就好,不必上手帮忙。” “放心,我自有分寸。”白逸垂眸看着新婚妻子,面上神色不变,眼里的情意却是藏也藏不住。 他应下妻子的话便下了台阶,往外走去。 楚牡丹看着白逸离去的身影,母亲这位新婚夫君模样算不上出众,为人也木讷了些,但气质绝对是可以的,且他身形健硕,又是习武之人,母亲随他南下,倒也不必担忧。 “可是舍不得我了?”嘉禾郡主抬手拨开女儿脸上散落下来的碎发,女儿牙牙学语的画面仿佛还在昨日,今日便成了与她一般高的大人了。 想着不觉湿了眼眶。 楚牡丹并未察觉,她挽着母亲的手入了内。 “阿娘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过是出去玩一阵子。” “这倒是说得没错。” 楚牡丹打量一圈内室,家具基本都盖上了防尘布,两人在软塌上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白逸便着人传话,说是时辰差不多了,要去码头坐船了。 * 白逸照顾着新婚妻子的心绪,骑了马,将马车的空间留给从未分开过的母女二人。 原本以为会是难分难舍的画面,不曾想两人嬉嬉笑笑一路,全然没有分别的伤感。 到了码头,秦王府的马车已经在等候。 楚牡丹陪同母亲下车,白逸跟在身后,那边荣庆太妃也在秦王父子三人的陪伴下下了马车。 “太妃安,秦王安。” “祖母安,秦王爹爹安。” 三人向荣庆太妃和秦王行了礼,裴渊和庶弟裴沐风向嘉禾郡主夫妇问了安。 荣庆太妃拉住嘉禾郡主的手,拍了拍:“此次南下也是你头一次出门,出门在外诸事要小心,有事记得给家里来信。” 若是说起关系,嘉禾郡主是荣庆太妃的堂外甥女,而嘉禾郡主的母亲寿恩长公主和荣庆太妃既是堂姑嫂关系,也是闺中密友。好友已逝,独留一女,荣庆太妃自然也将嘉禾郡主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养着。 纵然嘉禾郡主已经和秦王和离,但荣庆太妃对嘉禾郡主的疼爱不减半分,反而更加疼惜。 “我会照顾好自己,而且身边还有白逸在,太妃不必为我多担心。倒是太妃您时常头痛,切记不要太过操劳。”嘉禾郡主对荣庆太妃的敬重与对自己母亲无二,且这些年她和女儿在秦王府一直受太妃庇护,心下感恩之情更不是几句话能表达的。 对于这些份情意,两人心中各自都有一杆秤。 “姲姲是个不听话的,该打该骂都由着您。”嘉禾郡主看向女儿,到了这个时候,心里的伤感之情免不得又被提了起来。 本是不伤感的楚牡丹,此刻也有了几分难舍,给了母亲一个拥抱:“阿娘,不要委屈了自己。” 嘉禾郡主点了点头,随又看向另外两个小辈。 裴渊她是无需多话的,唯有裴沐风年纪比自家女儿还要小一些,又曾寄养在自己名下:“沐风,好好学习之余,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裴沐风的生母是在的,但也不难对明事理、饱读诗书且对他有教养之恩的嘉禾郡主生出孺慕之情,他声音温和,带着不舍道:“姨母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我会照顾好姲姲的。” “谁要你照顾了。”楚牡丹和裴沐风的画面素来不和谐,没得两句话就能争吵起来,当下便回怼他。 嘉禾郡主无奈地看了眼女儿,出言道:“你们两个人都给我好好,少给你们祖母添乱。” 码头上的船夫已经才催促,几人也没再多说,毕竟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分别,不过因着是第一次,这才显得有些难舍难分。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每个月都会给你们写信。”嘉禾郡主拭去眼角的泪水:“姲姲,你要听祖母的话,少给你秦王爹爹惹事。” “姲姲最听话了,嘉禾你就放心吧。”作为前夫的秦王裴明远在临近分开的时候还是开了一句口。 嘉禾郡主微微黔首,在白逸的搀扶下上了船。 没一会儿,船开始远航,楚牡丹挽着荣庆太妃,朝站在甲板上的母亲挥手道别。 看着船远去了,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楚牡丹自五岁起就生活在秦王府,就算如今母亲再嫁,她也还是回秦王府住。 在上马车时,她突然想起昨日母亲同她说的那桩婚事,不自觉地往裴渊的马车处望去,好巧不巧的对上了眼,吓得她急忙收回了视线。 * 回到秦王府已临近午时,炎热难忍。 好在屋内放了冰盆,一入内,这身心都舒畅不少。 楚牡丹惦记着她和裴渊的婚事,随荣庆太妃一道回了青玉阁。 荣庆太妃换了衣裳,净了手,和楚牡丹一起坐在放着竹丝的软塌上,各自喝了一杯果饮子。 果饮子是取自水果中的果汁,放置在冰窖冻上一会儿,在炎热时饮下一杯,只觉得畅快不少。 祖孙二人稍作休息,秋落来问太妃午膳可有想吃的,太妃天气热,胃口不佳,便只来了两碗凉面。 楚牡丹这会儿心里怀着事,既没听进去秋落的话,手中端着的果饮子也没去加冰块。 荣庆太妃对楚牡丹有爱屋及乌之意,但楚牡丹五岁就入了秦王府,可以说是在她膝下养大的,于她而言同亲孙女无异。 这会儿看她眼咕噜转得飞快,只笑了笑,也不先说话,等着她开口。 “祖母,姲姲自知愧对你。”楚牡丹思虑一番,拿出自己最擅长的姿势,如同一只再乖巧不过的小猫抱着太妃一只胳膊撒着娇,声音娇软:“祖母对姲姲的要求一直都很高,奈何姲姲笨,学不来祖母半分,平日里也没少给祖母丢脸,好在祖母不嫌弃,对姲姲一如既往。” 荣庆太妃脸上的笑意更甚。 这丫头如今倒是学起了迂回战术。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荣庆太妃拿起放在矮几上团扇,楚牡丹殷勤的接了过去,替她扇着风:“那往后祖母的话是不是都要听?” 楚牡丹用力地点了点头,以加速扇风的速度表示出自己的诚意:“自然的,祖母是世上对姲姲最好的人,祖母的话姲姲最是要听的。” “既然这样祖母也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你会不同意和槿之的婚事。”荣庆太妃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声音和蔼道。 楚牡丹...... “不,不是的,祖母,我” “姲姲方才还说最听祖母的话,莫不成是看祖母年纪大了,骗祖母?”荣庆太妃板了脸,佯装生气。 “我” 楚牡丹真是有苦不能言啊! 她还不如直接说。 “祖母,姲姲笨,配不上二哥哥,祖母你就当是可怜二哥哥吧。” 她是真的心累了。 “你既然笨,就该找个聪明的。你二哥哥是最聪明的郎君,与你最是匹配。” 楚牡丹再欲开口,秋落端着凉面走了进来。 加了冰块的凉面配着酸甜可口的西红柿,加上清爽的黄瓜丝,光是看着都已经开了胃。 荣庆太妃没再理会她,只顾品尝碗里的凉面,待用了午膳,她直接开口赶人:“祖母乏了,你先回院子吧。” 她要是心软一点点,这丫头就得没完没了了。 楚牡丹嘟着嘴,一双剪水眸子,满是可怜之意,试图唤醒平日里对她有求必应的荣庆太妃,不料太妃拿过她手上的扇子,直接躺下闭着眼休息。 她只得默默叹了 3. 第 3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经过一宿奋斗的楚牡丹穿着一袭圆领青袍顶着一双黑眼圈登上马车,奔赴国子监。 趁着这个空档,阿荷让她赶紧休息一会儿,而她从怀中取出两个鸡蛋去壳,鸡蛋温热且软滚动在酸胀疲倦的眼皮上缓解不少的疲乏。 国子监离秦王府还是有些距离,只因为时辰尚早,路上无甚拥堵,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已达到山脚下。 马车缓慢停下来,阿荷从小屉中取出护心丹和一杯温和的水奉上,她看着女郎眼底的乌青很是心疼:“女郎,不若今日请个假在家中休息吧。”说话间,她已经先一步提起书箱下马车去。 楚牡丹接过护心丹伴着温水服下,将杯子放回小屉上,打上一个不太优雅的哈欠,这才慢上一步下了马车,待从阿荷手中接过书箱后,很快混入穿着统一青衣袍的学子中,朝着国子监而去。 马车停滞的地方与国子监正门还有一小段距离,待步行一段之后,挂着“国子监”字样的高耸的石拱门映入眼帘,石拱门后是一段阶梯,共一百零八梯,美名其曰:锻炼学子的身体。 楚牡丹对提出此想法的人一直表以问候的心情。 等入了崇文馆,平日里精力充沛的楚牡丹因着昨夜几乎未睡而恨不能直接趴在课桌上睡过去。 “姲姲,你昨夜做贼去了?” 好友梁浅音是敏德大公主夫妇的独生女,生得白净秀气,性子很是温弱。她向来来得早,瞅了瞅楚牡丹的脸色,那黑眼圈简直不能看。 晚来一步的裴冉珠放下书箱,在楚牡丹身旁坐下,不紧不慢地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一块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的妆容:“姲姲是什么性子,你还能不知晓,定然是课业没有写完。” 楚牡丹给裴冉珠竖了一个大拇指,脸换了一个方向,面对着她道:“莫不成我们的公主殿下写完了?” 裴冉珠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公主,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长相清冷,瞧着总有些不好靠近的模样。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连眼神都不曾分给好友半分,只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当然不是我写的呀!” 楚牡丹“嘁”了一声,朝裴冉珠上了手,戳了戳她脑门上的珍珠:“你这又是闹哪样?” 裴冉珠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各种妆容,此刻不仅是脑门上贴了三颗珍珠,就连脸颊两处的酒窝处都贴上了两颗。 “别碰。”裴冉珠拍掉好友的手,仔细着珍珠没有松动:“这叫珍珠芙蓉妆。” 楚牡丹和梁浅音对上眼,两人纷纷摇了头,对此不发表任何言语。 “爹爹说范谦博士生病了,来了一位新博士暂时暂代崇文馆。”梁浅音岔开话题,说起她从在国子监做司业的驸马爹爹梁博口中得知的消息。 裴冉珠又碰了碰发髻上的珍珠簪,对此不甚在意:“无所谓,管他是谁都不打紧的。” 楚牡丹倒是想起昨天晚膳时,裴渊曾说他要来国子监。 念头一闪,立刻被她抛之脑后。 可别再给她添晦气了。 可惜,命运往往就是你越不期盼什么,就会出现什么。 * “好了,大家静一静。” 临近讲学,穿着深绯色官袍的司业梁博手拿戒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同样官袍的裴渊,但在容貌的相较之下,曾中探花的驸马梁博此刻在裴渊的映衬下显得黯淡无光,而在女郎们感慨裴渊容貌,郎君们感慨裴渊才学之际,楚牡丹和裴冉珠的神情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怎么不告诉我,新来的博士就是高阳堂兄。”裴冉珠忙把手中镜子藏起来,给了好友一记刀眼。 楚牡丹更是苦笑,嘴角勾了勾,用着两人能听到声音:“我要是能提前知道,会不告诉你们?” 面对熟人局的两人自然不去像旁人一般去关注容貌极盛的裴渊,重点在于为何他会在此。 “大家应该听说了范谦博士生病的事,想必也有一些学子去看过博士了。”梁博声音温和,扫视在场的学子,给她们隐隐躁动的心一个小警告:“所以崇文馆的博士暂时由裴渊,裴博士代替。” 梁博为裴渊做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就把主场交还给了他。 裴渊微微向他鞠躬行礼,待梁博走后,他才开始做自我介绍。 “裴渊,字槿之,暂代范谦博士为崇文馆博士,各位学子如遇到问题可随时找我,另外今年《中庸》由我来授业解惑。”裴渊的介绍简单干脆,声音冷冽而富有磁性。 裴渊的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他不仅是国子监学子们的榜样,也是女郎们心中郎君最为合适的人选之一。他话音落下,整个课堂上是一片躁动。 梁浅音来京都晚,裴渊的名声她早有耳闻,也在前几日嘉禾郡主的婚宴上见过他,但不曾想他就是父亲口中代替范谦博士的新夫子,她侧目正要询问两位好友,却见她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好了,大家安静些。把书卷打开,今日教学《中庸》的第一章......” 楚牡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堂课的,虽然没有犯困,但一个字都不曾听进去,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而就在要放堂时,裴渊突然让斋长梁浅音和副斋长郑婉晴把假期的课业交上去。 楚牡丹僵住了,拿着课业不愿放手,坐在斜方向的长平郡主韩琼裳看到这一幕,讥讽道:“楚牡丹,你该不会是没有写完吧。” 韩琼裳是永宁大公主的女儿,生得一双丹凤眼,却因着过薄的嘴唇显得有几分刻薄相,她是楚牡丹的死对头,被她逮到可以嘲讽的机会又岂会放过。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裴渊的目光也看了过来,让人不由倍感压力。 “怎么会呢。”楚牡丹只能硬着头皮把课业交出来。 她敢肯定裴渊是为了报复她。 课业收完,放堂的古钟声也响起。 楚牡丹和裴冉珠两人跟没骨头的软棉花一样趴在了课桌上,没有半点笑容。 “以后完了。”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两人话音落下,又齐齐叹了一口气。 和郑婉晴一同送完课业回来的梁浅音看到两位好友颓废的模样,很是不解:“裴博士挺好的呀!讲课简单明了,举的例子很贴近生活,让人完全能够理解。” 楚牡丹直接身子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突然沉声道:“阿音,你终究太年轻了。” “还不是因为某人不学无术,就算裴博士掰开一个字一个字的同某人说,某人也听不懂。”刚才嘲讽她的长平郡主又开了口:“郑二你说对吧。” “郡主,楚女郎只是开窍晚了些,无妨的。”郑婉晴是郑国公之女,当今皇后是她的亲姑母,但在一众贵女中她的容貌稍显逊色,鼻梁塌鼻头大,是郑家人典型长相,不过她的才学极佳,在国子监中也有她的一席之地,与长平郡主是好友,亦是楚牡丹三人的对头。 “某些人啊!不仅是开窍晚,连脸皮都比一般人的厚,明明母亲都已经不是秦王妃了,她竟然还死皮赖脸的待在秦王府。”长平郡主继续嘲讽。 楚牡丹又岂会是吃素的性子,她随口道:“听说永宁大公主近日又寻得两位怜人入府。” 长平郡主当即黑了脸:“与你何干?” 楚牡丹朝她笑了笑:“所以我母亲是不是秦王妃,我待不待在秦王府,又与你何干?” * 崇文馆和弘文馆虽隶属国子监,但并不完全受国子监管,只因着入学两馆的学子均是皇亲贵族、世家豪门,亦或高官功臣的子孙。 两馆每日辰时二刻开始讲学,申时散学,无需留宿的便可自行回府。 楚牡丹向来生龙活虎,一天到晚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这会儿散了学,早间那点懒散已经消散,精气神全然恢复,正一边收拾着书箱,一边与小姐妹商量着等会儿要不要去逛一逛时,长平郡主一脸幸灾乐祸的和郑婉晴走了进来。 “公主和楚女郎请留步,裴博士说让二位去一趟学监处。” 郑婉晴面上再温和,也架不住长平郡主看笑话的面孔,让人心生怒意。 “麻烦郑二女郎了。” 楚牡丹看着长平郡主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给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提着书箱和小姐妹们一起出了讲堂。 所谓的学监处总共分五处,以祭酒为一处,两位司业一处,众博士一处,直讲一处,助教一处,博士、直讲和助教皆以资历排位而分办公以及休息处,皆离各自讲堂不远。 三人拐一个弯,穿过一条长廊,就看到赫然挂着“学监处”三字的牌匾,门上挂着“博士”的竖牌。 在进去之前 4. 第 4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国子监散学的时辰尚早,三人说着闲话间已经下了阶梯,各自的马车已然等候多时。 方才的捡箭比赛楚牡丹输了,预备请小姐妹们去玉壶春喝茶。 “你们俩确定有时间?”梁浅音指了指书箱,不得不好心提醒。 楚牡丹和裴冉珠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脸上的愁苦,又想到裴渊那张冷冰冰,让人不寒而颤的脸,果断选择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女郎,你怎么是这副表情?”阿荷搀扶着楚牡丹上了马车,见女郎神情怪异,不由问道。 楚牡丹摇了摇头,坐稳之后道:“今日霉运交加,改日得随祖母去一趟庙里,求张平安符才是。” 阿荷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踪,但她家女郎素来思绪跳跃,她时常跟不上,也没再多问。 马车驶动,没一会儿没入人群之中。 京都的街市向来热闹,大小商贩沿街叫卖,售卖的商品琳琅满目,撑着伞出来游玩的女郎们四处走动,看得马车内的楚牡丹是心痒痒,只无奈课业还躺在书箱里朝她伸出魔鬼般的爪子。 她可不想再被裴渊抓到把柄。 咦! 还真是想曹操,就看到了曹操。 楚牡丹眼尖的看到裴渊的马车朝着街口右处拐去,那分明是与秦王府相反的方向。 说不定..... “往右转,跟上二哥哥的马车。” 秦王府的马车后檐处皆挂着一串银铃铛,马匹均是黝黑发亮的上等马,以四匹马并驾齐驱,与楚牡丹所乘坐的郡主品级不同。 人潮算不得松垮,但也能紧赶慢赶的跟着,不至于被甩开,也不会轻易被发现。 “女郎,你跟高阳嗣王作甚?”阿荷探出脑袋帮忙着留意前头的马车。 “可别被发现了。”楚牡丹把她的脑袋塞了回去,只余自己的小半个脑袋露在外面,紧盯着前方的马车:“自然是有我的打算。” 裴渊在外游学多年,看着人模人样,谁知道他有没有学着那些个纨绔子弟在外养外室那一套。 若他当真养了外室,与她的这门婚事自然作罢。 虽然祖母会伤心,但比起她的终生幸福来说,未来夫君的人品还是更为重要些。 前方的马车约莫又行驶了一刻钟,在一个小码头停了下来。 楚牡丹见正纪先一步下来,将马凳放好,才扶着裴渊下了马车。 裴渊身形挺拔,从四品深绯色的官袍上系着从一品的金玉带十三銙彰显着他的身份,同时显得他肩宽腰窄,衬得他的腿笔直而修长。 马车拐入巷子中,裴渊转而走向小码头,上了一艘花船,俯身时阳光落在他半透明的脸上,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俊美得有几分不真切。 对于裴渊长得好这一点,楚牡丹没法不认可。 “女郎,我们还跟上吗?” 当然,不然她跟到这里来作甚? 待不见了裴渊的身影,花船驶动,楚牡丹才从马车上下来,立即跑到小码头处,直接租赁了一艘小花船。 如此的熟门熟路,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女郎,你为何笑得这么的开心?”阿荷是当真摸不清自家女郎现在的状态,总不能是去抓/奸吧。 楚牡丹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她拍了拍阿荷的肩膀:“你家女郎我已经想到解除婚约的法子了。” 只要裴渊被她抓到养了外室,就算不是养外室,喝花酒也是不成的。 “船家,麻烦帮我追上前面那艘花船。”楚牡丹已经换了一副面容,可怜兮兮:“我那新婚的夫君竟然在我们成婚的第二天就.....” 船家本平和的划动着船只,因着楚牡丹的话回头看了她一眼,如此年轻貌美的女郎,竟然还能有不长眼的郎君? “女郎,莫着急,我定然帮你追上那花船,帮你讨上个公道。” * 花船船舱内,案桌的麒麟铜炉飘出浓郁强烈的琥珀甜香中夹杂着方润木香,以及果香,是极品龙涎香燃烧时所携带出来的复杂的香味。 裴渊盘腿坐在案桌前,细细品着茶水,而与他相对而坐,着着一袭玄色圆领蟒袍的正是当朝太子裴弘济,是裴冉珠的同胞亲兄长,两人眉眼间很是相似,但裴弘济是东宫太子,面容再是和蔼,也让人不觉得亲近。 他嘴角挂着轻笑,眸中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正要端起茶杯,随身伺候的太监马文胜走了进来。 马文胜向两人行了礼,在主子的示意下,才开口道:“楚女郎租赁了一艘小花船,正跟在身后。” 裴弘济打趣的看了眼裴渊:“若不是皇祖母早间入宫,我都不知槿之已经定下了婚事。” 裴渊懒得理会他,裴弘济对此也不在意,抿了一口茶,才对马文胜道:“把船停了,看看那丫头要做什么?” 马文胜应下,随后出了船舱。 “你如今也回了金陵,对你以后总该有个打算了吧。”裴弘济不会在小儿女情上与裴渊继续谈下去,他来寻裴渊可是有正经事:“国子监是不错,但对你来说却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裴渊放下茶杯,为自己和裴弘济的茶杯填满,才淡淡道:“再说吧。” 裴弘济听到此话眉头微微一蹙:“好生想清楚再回答我的话。” 话音落下,外头就传来软糯而明媚的女郎声音。 * “二哥哥,祖母让我来寻。” 先来一招虚张声势。 不管裴渊平日如何冷着一张脸,做坏事被抓到还是会慌神的。 楚牡丹上船之前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她等上一会儿,见里头未有人出来,脑中已经上演了一场大战,脸上的笑意此刻显得有几分小人得志之感。 “二哥哥,你是郎君,我......” 这话尚未说完,裴渊已经从船舱走了出来,冷着的脸上眉头微蹙,显出些不耐烦来。 楚牡丹只当裴渊的这副模样是被她打搅了好事而不耐烦,心里愈发有底,又何尝会怕。 “二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可是约了什么人,不若让妹妹也瞧瞧?”楚牡丹试图看清楚船舱里的人,奈何裴渊身量高大,将她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裴渊没说话,上前了两步。 楚牡丹对裴渊向来是有些怕的,哪怕做足心里准备,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二哥哥,有话好好说,若是不想让我看大可直说,咱们万事好商量。”楚牡丹脸上的笑意扛不住了,变得僵硬。 裴渊又迈了两步,落在离她近三尺的距离,声音冷冽之极:“楚姲姲,有时候我真想将你这颗脑袋给切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楚牡丹咽了一口口水,眨巴着眼睛,又往后退了一步,抵在了船板的边缘,她忽然想起自己是抓/奸而来,何必怕他,下巴微微扬起,不必显得过于没气势。 “这位郎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与新妇成婚才第二日就来此喝花酒,任凭谁家女郎都得生气。”虽说家事不好掺和,但好心的船家还是担忧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郎便不曾远去,见女郎被她家郎君逼至船边,忍不住打抱不平。 “新妇?喝花酒?”裴渊朝船夫的方向看了眼,看得人心慌慌,又收回视线,看向眼前显然心虚的楚牡丹,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眼里跟寒了冰似的:“楚姲姲,我倒是小瞧了你,这谎话如今编得愈发的顺溜,说说还说了些什么。” 楚牡丹此刻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恨不得将先前撒谎的舌尖给咬掉,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尴尬的地步。 “没,没了。这不是怕二哥哥学坏,在外头养外室,惹祖母担心嘛。”楚牡丹侧过脸去,哪敢 5. 第 5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待船行至小码头,楚牡丹也没得裴渊的回答。 早已经上岸的阿荷抱着一件墨色披风焦急的等着,看到小船后连向裴渊行礼都未曾顾忌便急匆匆地登上船,将披风包裹在女郎身上,满心眼都是心疼。 “夏日水热,不必担忧。”楚牡丹看到阿荷眼中的担忧,这会也没得再去追问裴渊。 阿荷点了点头,眼里已经泛出了泪花:“女郎,我们回府吧。” 已是傍晚时分,热意逐渐散去,各家灯火零星点亮,微风刮来,身上还是有几分冷意。 楚牡丹在阿荷的簇拥下上了马车,车内有温着水的小炉,阿荷赶忙给女郎倒上一杯,让她更为暖和些。 等回到秦王府,主仆二人一路小心避让回了意绾居,一墙之隔的云端楼也在随后亮起灯。 “女郎水温如何?要不要再热一些?”阿荷将女郎褪去的衣服搭在屏风上,侧头看向正入水的女郎,恍然看到那白暂似雪的腰间竟然红了一大片,隐隐有些发青。 “女郎,你腰怎么了?” 楚牡丹听到阿荷的惊呼声,垂头看去,这才发现腰间竟然青了两大块,她小心地碰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定然是裴渊那家伙掐的。” 看着他身板瘦得很,不曾想手下能有这般力气,将她腰都给掐青了。 楚牡丹坐入浴桶中,让热水慢慢越过脖颈,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很是舒服的轻叹了一声,抬头见阿荷眼里起了雾气,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你想什么呢?是二哥哥帮我上船的时候不小心掐的。” 青红皂白她还是分得清楚。 不过,他摸自己屁/股的事那是不可能过去的。 “那嗣王也不该这般用力啊!” 阿荷还是忍不住抱怨,她家女郎又不是男儿身,岂能粗鲁对待,话说着她搬来木凳坐在楚牡丹的身后,用梳子细细为她梳理着头发,再将头发放入泡了猪苓的水中慢慢洗着。 今日这一番折腾,如果不是在夏日,这头发洗起来定然是麻烦的。 待头发洗好,阿荷往浴桶中又加了一桶水,以保证水温不会让楚牡丹着凉,便开始为她擦拭头发。 楚牡丹头发多且乌黑发亮,这当然多亏了平日里保养得当。 一通弄下来,已然过去半个时辰。 沐浴后,楚牡丹坐在细竹丝软垫上喝上一杯冰镇好石榴果饮子,精气神算是彻底恢复。 阿荷拿着药膏跪坐在她的身后,为她细细揉擦着腰间的淤青:“这不知得几日才能好了。” 楚牡丹倒是满不在意,她趴在窗户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已经被日落时黄橙橙的晚霞渲染,两只归巢的麻雀急速飞过后,一阵带着温热的微风吹了过来,吹动她散落下来的碎发。 进院子时正好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女郎手捧着脸抵在窗台上,露出一张明艳无比脸,脸上淡粉的红晕赛过那胭脂的红,轻薄的大袖衫垂落至手腕处,展露出一双碧藕来。 “女郎安。”秋落停在台阶下,向楚牡丹福了福身:“太妃得知女郎落了水,让奴来问问情况。” 阿荷忙收了手,将药藏在身后,再将楚牡丹的衣服整理好,问了秋落的好。 楚牡丹反而不慌不忙地朝着秋落笑了笑:“无妨,不是什么大事,让祖母担心了。” 她已经很小心谨慎,不曾想还是被祖母知晓。 秋落将主仆二人的举动都看在眼中,但她不会直接去问,她家这位女郎可不会老老实实说实话:“奴知女郎不想要太妃担心,但您和嗣王两人湿着身子脚后脚入了府,自然是要惊动太妃的。” 楚牡丹脸上一阵尴尬。 裴渊不是聪明得很嘛,这会儿倒是犯起蠢来。 她思虑一番,决定还是去一趟祖母处,免得叫她担忧,也防着旁人将不该说的说出来。 “秋落姐姐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衣裳,随你一同去见祖母。” * 青玉阁。 楚牡丹着着一袭水粉色襦裙到的时候,荣庆太妃在用晚膳,一碗养胃的小米粥,两碟小菜。 夏日疲乏,荣庆太妃的胃口不太好。 “祖母,安。”楚牡丹请了安,给了荣庆太妃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撒着娇坐到了软塌之上:“祖母怎么都不等我用晚膳?” 荣庆太妃看了她一眼:“等你们回来用膳,只怕是得饿死我这把老骨头。” 得知楚牡丹和裴渊迟迟未归之后,恰巧秦王又不在府中,便让裴沐风陪着他姨娘去用膳。 荣庆太妃又等了一会儿,方才来人通报说是楚牡丹来了,她才开始用膳。 “祖母莫要生气,都怪我缠着二哥哥让他陪我玩,这才耽误了时辰。”楚牡丹自然不会实话实说,若是被祖母知晓她是抓裴渊的“奸情”,她定是要被责怪一番,又何必给自己添麻烦? 荣庆太妃淡淡地应了一声:“你缠着他玩,还能玩到水里去?莫不成你是把他惹急了,他将你丢下去的?” 楚牡丹一时有些错愕,但她脑子转得快:“祖母竟然知晓我和二哥哥有着深仇大怨,何必让我与他订下婚事?” 荣庆太妃倒是不曾想,这丫头竟然在这里抓到她的话,放下筷子,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祖母,我错了。”楚牡丹瞬间生了怵意,认错的速度让人咋舌。 荣庆太妃平日里对楚牡丹是确实是千般宠爱,但正要到了正经事上,她该严厉的地方也是从不马虎。 “用膳吧。”荣庆太妃道。 春意端来水给楚牡丹净了手后,拿来一副碗筷放到她的跟前。 “高阳嗣王,安。” 这时,屋外传来秋落的声音。 楚牡丹忍不住蹙了眉头,心道这人怎么也这会儿来了? “祖母安。”裴渊向荣庆太妃行了礼。 “二哥哥安。”楚牡丹站起身来,不情不愿的朝裴渊福了福身。 裴渊回了礼后,在梳洗架上净了手,落座在荣庆太妃的另外一侧。 “姲姲孩子气,你待她也温和些,莫要火气上了头便不管不顾。现在是夏日,也架不住女郎的身子弱。”荣庆太妃并非真信了楚牡丹的话,但此事与裴渊定是脱不了干系。 别看着她这孙儿平日里君子风度,碰上不着调的姲姲时,这情绪似乎就少了几分能控制的度。 裴渊虽不知楚牡丹与祖母说了什么,听着祖母话也知她没安什么好心,又想起方才在水中时他的不小心..... “祖母说的是,姲姲年纪小 6. 第 6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炎热的盛夏总有不停歇的蝉鸣伴奏,刺眼的阳光透过竹帘落在女郎半透明的脸颊上,显得愈发的粉嫩,那双平日里明艳动人的眼睛半阖上,头一摇,瞬时醒过神来,附和着案桌前姜巍博士的话,嘀咕半晌却听不清楚半句,眼睛又阖上了大半。 “咚~咚~咚~” 不远处的古钟被敲响,楚牡丹猛然回过神来,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自己脸,才算是醒神。 “你倒是睡得香,姜巍博士的眼睛都快把你给射穿了。”裴冉珠掐了一下好友嫩得可以出水的脸:“下午第一堂课就是裴博士的课,你照这样睡下去,散学后的箭又该你来捡了。” 楚牡丹就着梁浅音的手站了起来,忍不住嘟囔:“我也不想睡,还不是因着要补课业。” 说着话,三人朝着食堂而去。 崇文馆和弘文馆两馆的食堂也是和国子监其他处分开的,十来种小盘菜,夏日有果饮子,冬日有暖和热汤,都是新鲜且热乎。 三人简单用完午膳,裴冉珠和梁浅音对视一眼,拉着欲想休息一会儿的楚牡丹去了竹林,确认周遭没有人后,裴冉珠蹲在楚牡丹的身前一脸神神秘秘的看向她。 “你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告诉我们?” 楚牡丹眉头微蹙,脑中混沌得厉害,只想找个地方去睡觉,哪里能想得出裴冉珠话中的意思。 “你有话直接问便是,你还不知道我这个脑子只是为了长着好看吗?” 裴冉珠略微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跟她兜圈子,站起身来依靠对侧游廊的柱子上,带着看戏的态度。 “你和高阳堂兄订下婚事了?” 楚牡丹还以为是什么事,看了两位好友一眼,满不在意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裴冉珠听到她的话不服气,上前抓着她的肩膀道:“那位可是高阳堂兄,你可知京都中有多少女郎喜欢他吗?” 楚牡丹掰开好友的手,神情淡淡道:“阿音不清楚,难不成你还不清楚我和二哥哥的关系如何?” 裴冉珠对这话确实没得反驳,见梁浅音没明白她二人的话,便向她解释起楚牡丹和裴渊的过往。 楚牡丹性子打小就活跃,又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在裴渊处撞了几次南墙后,她转变了方式开始折腾裴渊,往他书箱中放青蛙之类的都是小事,主要是那件事过不去。 当时京都有一个轰动整个大历的案件——虐童,出现接二连三的受害者后,皇帝震怒,令御史台、刑部、大理寺合查此案,一时闹得人心惶惶。 那会儿裴渊已有十四,早熟些的女郎对他芳心暗许,这事被爱热闹的楚牡丹知晓,她便拿着裴渊东西售卖给这些女郎,此乃两人接下大梁子的第一步。 没过多久裴渊发现了这件事,就在院子里养了狗,而这条狗咬了楚牡丹一口,使得楚牡丹至今看到狗都得绕着走,两人的大梁子就此到了第二步。 气恼不已的楚牡丹又找到一个机会,这次是把裴渊的中衣拿出去售卖,很不巧的是将此卖给那位虐童的凶手——一位半老徐娘。 “虽没有给高阳堂兄惹来祸端,但整个京都无人不知此事,甚至那件中衣被当做了证据,到现在还在刑部收藏着。”裴冉珠手一摊:“至此两人的大梁子彻底结下。” 梁浅音听后不得不给友好竖起一个大拇指:“姲姲,此生我独独佩服你一人。” 楚牡丹尴尬的“呵呵”两声,道:“所以我和二哥哥绝无可能。” 说起这个,楚牡丹索性将昨日发生的事与两位好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听得两人是目瞪口呆。 “你当真抓了高阳堂兄的......” 裴冉珠认为自己已经算是胆大妄为,不曾想她这位好友是愈发的厉害。 梁浅音则尴尬的红了脸,看了看四周,以防有人听到她们的谈话。 楚牡丹十分淡然的点了头,眉头还一扬:“他学的是君子之道,却不做君子之事,又岂能责怪我一小女郎不尊君子之行呢?” 裴冉珠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姲姲,你若是能将高阳堂兄给收了,那才算是真的赢了他。” 梁浅音跟着点了头:“我倒也觉得裴博士是一位好夫君人选,模样俊美,又才华横溢,京中恐怕也挑不出几位能与他相比的。” 楚牡丹不以为然:“算了吧,我可招惹不起他。” 话说完便朝着崇文馆而去,她的困意还在,不能让裴渊再抓住把柄了。 裴冉珠和梁浅音一左一右环上她的手臂,裴冉珠道:“我还是期待你能将高阳堂兄降服。” 高阳堂兄那冷冰冰的模样,也不知坠入情网是什么样。 “楚女郎,曹博士正寻你呢。” 三人刚出了竹林,迎面撞上郑婉晴和长平郡主,郑婉晴道。 * 学监处。 “牡丹学子,你昨日可是又拜了一位鸡师父?” 曹忠坤已入古稀之年,是有名的书法大师,不入朝堂之后,转入国子监负责“书法”一学,他长相和蔼可亲,脸上又时常带着笑意,此刻顺着下颚处的白须,指着课业上字问向楚牡丹,让人很是不好意思。 楚牡丹垂着头,颇为尴尬的望向课业上几乎快要认不出的字,她不得不佩服曹博士的评价,确实如同鸡爪子写出来。 昨夜她写书法课业时已近半夜,瞌睡上头,哪里顾得上字写不写得好看,唯一剩下的念头便是将课业写完就算是了事。 “老夫也曾教过裴博士,他的字可谓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你如今与他师承同人,怎能比他差上这般多?”曹忠坤虽是老一辈,但对于女郎入学堂一事一直保持着支持的态度,女郎求学为之学理,学做人,而这字通常能看出人的品性。 楚牡丹的字写得跳跃,可见她心思活跃,□□机敏。 “学生知错了。” 楚牡丹老老实实认了错,话音落下就听到曹博士的话。 “裴博士,你来得正好,你看看牡丹学子的字。” 楚牡丹乍一听到裴渊的名字,神情不再是略微尴尬,而是尴尬的抠脚,她试图阻挡曹博士的进一步动作:“博士,我......”将递给裴渊的课业拿回来,可惜裴渊已经接了过去。 “老夫刚才和牡丹学子说,你二人皆在老夫手下当做学生,这字实在不该这般。” 裴渊从迈入学监处便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他一看到楚牡丹就得想到昨晚的事,心下涌出一股无名怒火,但面对曹博士他不得不起身走过去,敬重地将课业接过来。 当他看到课业上的字,一时无言,只道:“楚牡丹学子天性散漫,这字自然也不拘一格。” 言下之意无非是说她不学无术,顽劣不堪。 楚牡丹又如何听不出裴渊话中意思,正要反驳,曹博士先一步开了口:“你虽为女郎,无需入朝为官,但习得家中庶务时,这字是少不得的。” “这字今日回去先练上一个时辰,明日老夫会再行检查。” 楚牡丹只得应下,瞪了裴渊一眼,这才拿起课业出了学监处。 * 等在外头的裴冉珠和梁浅音从游廊身旁的两侧柱子走出来,裴冉珠搭上楚牡丹的肩膀说道:“你要是能收服高阳堂兄,今日就不会有这事。” 7. 第 7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散学后的楚牡丹二话不说奔回秦王府,入了青玉阁。 “女郎,你这是又在外面与人打架了?” 楚牡丹的青衣被扯坏不说,发髻散乱,鼻梁上包着纱布,右手掌心也被绕上一圈。 金嬷嬷瞧得一脸心惊。 躺在竹丝软塌上的荣庆太妃闻言起了身,看到走到跟前的小女郎,蹙着眉头,满是焦急。 楚牡丹不等荣庆太妃问话,直接扑入她的怀中,声音软糯,甚是委屈:“祖母,我和长平郡主打了一架,结果二哥哥只处罚我一人,让我跑了十圈。” 荣庆太妃拉着人坐下,金嬷嬷为楚牡丹倒了一杯果饮子,再吩咐秋落去请府上养着的郎中来。 “你先跟祖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楚牡丹一字不落的将事情说与荣庆太妃,她和长平郡主的恩怨由来已久,两家长辈也曾出面各自教育,时间久了,长辈们也不再理会,只当她们是小女郎之间的小矛盾,没得上升到长辈跟前来。 所以等话听完,荣庆太妃就知道她是为了告裴渊的状。 “祖母,要为我做主啊!二哥哥如此偏帮长平,长平往后指定得拿这事来嘲笑我。” “那你告诉祖母,为何你让祖母帮你教训长平?”荣庆太妃倒是不着急应下她的话,转而去问。 嘉禾与秦王和离,转头嫁给一位富商,这件事确实没人敢在明面上说闲话,但背地里该说的不该说的,还真不知道有多少。 而其中受到牵连的姲姲,自然会成为某些人攻击秦王府的靶子。 姲姲又是随楚家姓,楚家当年被安上谋反的罪名,某些个人的心思又不知该如何活络了。 “她骂了我,我也骂了她,两个人扯平了。”楚牡丹当然是存了别的心思:“可二哥哥不一样,他是我们的博士,理应公允,他却先一步将错怪在我头上。” 荣庆太妃点了点头:“所以,姲姲想要祖母如何问槿之的不对?” 楚牡丹压在嘴角的笑意,挽着荣庆太妃的手臂,嗓音娇气:“祖母,既然如此,您何必不解除我和二哥哥的婚事,免得我们成为一对怨侣呢。” 荣庆太妃看向金嬷嬷笑了笑,她就知道她家的小女郎没安好心。 “祖母昨日已将你和槿之的生辰八字交给了司天台,等他们给出日子,自会办订婚宴将你二人的婚事昭告天下。” “祖母。” 楚牡丹还想继续说下去,裴沐风散学来向荣庆太妃请安,看到她脸上的伤,自然是要调侃两声,而楚牡丹这会儿本就有气,哪会让他。 两人一争,二斗,等楚牡丹回过神来时,话题早已经被扯远,待郎中给她看了伤,把了脉,确认不过是些皮外伤后,她恶狠狠地踩上裴沐风一脚,这才泄气的回去意绾居。 她已经连着两天晚上为着课业不曾睡好,这会儿只想将课业写完,晚间好能早些休息。 等傍晚用膳时,秦家一家子聚在一块,荣庆太妃说起下午楚牡丹告状裴渊一事。 裴渊早已经猜想到以楚牡丹的性子,定然是会去祖母处告状,便道:“那么祖母,姲姲可有与您说她和长平郡主是为什么打起来?” “她说安宁大公主养面首,说驸马爷养外室,她一个未出嫁的女郎嘴边挂着长辈的阴私。” “这话若只是在她们几位女郎之中传了传也就罢了,但这些话传到外面去,姲姲的名声不要了?长平郡主的名声也不要了?” 楚牡丹被说得心虚,低着头不敢看向裴渊处。 “假若这般祖母也觉得姲姲无错,错在于我,我自当无话可说。”裴渊还是有些气在的,他下午处罚楚牡丹不错,那也要楚牡丹老老实实接受了处罚才行。 跑上不到两圈便去了医务处,待到散学就直接离开国子监回了府上告状,足以见得府中长辈对楚牡丹有多般纵容。 “安宁大公主养面首的事倒是人尽皆知,驸马爷养外室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秦王插了嘴。 楚牡丹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一声:“我和阿珠、阿音在街上游玩的时候不小心瞧见的。” “这倒是巧得很。”秦王透着些幸灾乐祸:“那会儿我便与驸马说了安宁不是个好相与的公主,他偏偏要攀上这富贵,如今倒养起外室来,要是安宁知道了,这事只怕是没完。” 荣庆太妃瞪了眼儿子,好歹是个长辈,竟然还与小辈在这里聊起旁人的闲话来了,没看到槿之都冷了脸吗? “母亲,儿知错,你们继续。”秦王摸了摸鼻子,打“哈哈”把这件事糊弄了过去。 “你还嘻嘻哈哈,有点长辈样吗?”荣庆太妃是实在见不得她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偏偏又是亲生的,还只有这么一位,她能如何? “祖母,您别生气,秦王爹爹只是有些好奇而已,等明日我带秦王爹爹去瞧瞧那外室的住处,这事也就过去了。”楚牡丹笑了笑。 “你也是,没见你二哥哥在说你,顽劣不堪。”荣庆太妃点了一下楚牡丹的额头:“吃饭。” 裴渊又岂会看不出两位长辈的心思,分明是要把这件事就这般糊弄过去:“祖母,您慢吃,我还有事要忙,先回云端楼。” “槿之,你这饭才吃了两口,有什么事比吃饭还重要的吗?”秦王看了眼他碗里的饭,忍不住道。< 8. 第 8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姲姲,昨日裴博士可有告诉你此次旬试按岁试的要求来?”难得迟来一会儿的梁浅音将书箱放下,一面落座,一面问向好友。 楚牡丹嘴里这会儿还在吃着路上买的肉包子,听闻她的话,差点被噎住,猛地拍了两下胸口,才缓过来。 “岁试的要求?” 国子监的考试向来只多不少,旬试顾名思义是以十日一休为一旬的考试,前八天学习,第九天考试,第十天放假;每个月三次旬试,以口试、笔试的方式进行,然后是以年来计算的岁试,岁试相对来说要复杂的多,虽然考试形式差不多,但内容要求却更为严格。当然还有升格拭,但这一项与两馆学子无关,主要在于六学学子。 “你确定吗?”楚牡丹抱着不死心的态度的再次问道。 “本郡主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想到就一个岁试也值得你这般鬼叫?”长平郡主手中持着一把金丝绣金鱼纹团扇阴阳怪气的走了出来,后头照旧跟着帮她提着书箱的郑婉晴。 楚牡丹直接忽视,她也不知道长平郡主脸怎么能这么大,昨天才跟她打了一架,这会儿又来搭话。 多半是闲得慌吧! 面对楚牡丹的不理会,长平郡主可不乐意了,她走到楚牡丹的案桌前踢了一脚:“楚牡丹,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楚牡丹向来不是个怕事的,人都惹到她的跟前来了,她又岂会退缩:“与你有什么好赌的?” 长平郡主手中摇着扇子转了一圈,然后扭着腰,落了座:“简单,如果这次旬试你不能获得一个甲,便离开崇文馆。” “行啊!那你也一样,到时候可别哭着鼻子来求我!” 楚牡丹和长平郡主不合并非一日两日的事,大概得从长平郡主回京都后说起,对于长平郡主想要她离开崇文馆的事,也不意外。 何况两个人的成绩半斤半两,谁输谁赢还一定! “我看是你吧。” 一赌成约。 梁浅音想要拦都拦不住,等裴冉珠来时,她忙将此事告知。 “无妨,姲姲小事靠不住,大事不会有错的。” 裴冉珠说完此话,还与楚牡丹相视一笑,顺便击掌。 “阿珠真懂我呀!” 梁浅音默默给二位竖起了大拇指,她有时候还真佩服楚牡丹对自己的盲目自信,她为何不想想在田假之前的考试,她可是没有任何一门学上了甲等。 * 既然打了赌,又关乎到自己的学业,楚牡丹难得积极。 午膳草草解决之后,她与两位好友分开,独自奔赴这一学期负责崇文馆授课的夫子处,准备一一询问这次旬试的范围。 虽不曾期待自己能全然听个明白,好歹也能懂个七七八八,谁曾想一通问下来,除了记住一位名叫颜真卿的书法大师外,剩下的是愈发糊涂。 “牡丹学子,直讲十分高兴,直讲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位女学子对算学如此感兴趣,直讲往后定会更加倾心教学。” 王岩律微微向楚牡丹俯了俯身,他身量不高,极为干瘦,一袭浅绿圆领袍,腰间挂着的银带九銙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仿佛吹过来的风稍稍大些,他便能随风飘荡,他眯着眼,手拿着的《九章算术》快要贴上他的眼睛。 楚牡丹尴尴尬尬的笑了笑,身子抗拒的往后退去,内心不由感到歉意。 王直讲的课,她还真没有一堂课是能清醒的听完。 这事倒也不能完全怪她,明明教的是算学,上面字却比《中庸》书上的更要晦涩难懂。 “多,多谢,直讲,学生定然好好学习。” 楚牡丹连连后退,朝着王岩律行了作揖礼后,马不停蹄地离开了他所在的学监处,等确认身后没有人跟过来,楚牡丹才往后看上一眼,顺手拍了拍胸脯。 “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没有好好学习,原来对夫子也会产生一种愧疚。” 一口气松完,她看到手中用来做考试笔记的手册干干净净,一时忍不住想要挠头皮。 她还真不该答应长平郡主这回考试不得找阿音补习的条件,她现在该如何是好? 头皮快要抓破,楚牡丹也未能想出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法子。 但她天性乐观,想着考试还有几天总能找到法子,实在不行,也会在离开崇文馆之前让长平郡主掉一层皮,不至于让她过于幸灾乐祸。 这般想来,楚牡丹心情瞬时舒畅不少,绕过竹林正要准备往崇文馆的方向而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女郎声。 她眉头微微一挑,小心往前一凑,借助着竹叶挡住身形,不曾竟然是郑婉晴和裴渊。 立在台阶下的郑婉晴提着食盒,向负手站在游廊中的裴渊行了作揖礼,声音温柔,姿态略有几分做作之态。 “裴博士,学生见您午时未去食堂吃饭,想来您是太忙了,便自作主张给您送来了饭菜,还请裴博士见谅。” 楚牡丹看到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嘲讽来。 若不是她认识郑婉晴多年,看到这一幕指定得夸一句郑婉晴。 可惜,郑婉晴这种人比起长平郡主还要让人讨厌。 “麻烦了,我已经用过午膳。”裴渊直言道,嗓音依旧清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虽然国子监并未规定女郎和郎君不能相看,但作为博士,我还是好心劝导一句,既然是学子,就该有学子的态度。” 听到此话楚牡丹险些笑出声来,照裴渊这种性子他这辈子要是能娶到一位夫人,她可以随他姓。 郑婉晴提着食盒的手一僵,面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随即红了脸。 她容貌虽不如楚牡丹,长平郡主等人,但她的学识放在女郎中却是数一数二,在京都也有少许名气。往昔只有她瞧不上那些郎君的份,今日有这般遭遇还真是头一次。 但一直混迹在京都高门圈中,又是出身世家的女郎又岂会沉不住这点气。 她眼眸微垂,显得十分温顺,再度向裴渊行了作揖礼:“博士可能想多了,学子纯粹是考虑博士的身体。博士初来国子监,难免有些事情顾不过来,忙起来也可能会照顾不到自己的身体。学子作为崇文馆的 9. 第 9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楚牡丹对两位好友甚少有能藏得住的话,一散学,三人一齐上了裴冉珠的马车,楚牡丹把她看到郑婉晴给裴渊送午膳的事说了一遍。 “郑家姐妹想得还真挺美的。”裴冉珠一落座便忍不住讥讽道。 可楚牡丹的重点已经不在这件事上,而是另外一个。 “你们说郑婉晴给裴渊告状我和长平郡主打赌的事,她是为什么?”楚牡丹右手撑着左手的手肘,而左手托着下巴,很努力的思考这件事。 她整一个下午都在想郑婉晴告状的事,可惜没能得出半点眉目。 “肯定是看高阳堂兄会不会帮你。”裴冉珠取出怀中的小镜子,看了看今日的蛾眉妆,一整天下来都不见妆花,她表示很满意。 梁浅音眉头皱了皱,摇了摇头:“可能是担心你们真的闹出什么事来。” 楚牡丹对两人的猜测都不满意。 裴渊不害她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闹出事来,郑婉晴恐怕是巴不得的。 “我觉得她肯定有其他的目的。” “这个现在是其次,姲姲你得想想怎么应对这次的旬试?”梁浅音不得不提醒。 这事若是由长辈出面,无论姲姲输赢,事情自然会不了了之。 但以姲姲的性子,只会是当了真。 “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才不怕她!”楚牡丹放出豪言。 梁浅音叹了口气:“你要是回府之后直接同外祖母说明此事,我倒也不担心你。” “当然不能说,这不就违背了我和长平郡主的赌约,我可不像郑婉晴背地里告状,不安好心。”楚牡丹嘴上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忧,她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所了解,一个乙等上都是勉勉强强,入甲等,那怕是只能走后门了。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裴冉珠眼前一亮,将镜子收回怀中,看向楚牡丹,眉头一挑笑着道:“你可以找你未婚夫啊!难不成一次旬试能难倒他?” 梁浅音立刻把话接了过去:“对啊!你和长平的对赌又不曾说你不可以寻高阳表兄帮忙。” 楚牡丹一脸的无语:“我是让你们给我出主意,不是让你们给我找麻烦。你们为何觉得二哥哥会帮我?” 裴冉珠脸上的笑意立刻改为贱兮兮的,她撞向楚牡丹的肩膀:“你可以s/y啊!”说着她摸向楚牡丹的脸:“像我家姲姲这般貌美的女郎,我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高阳堂兄。” 楚牡丹掐住好友的脸:“你高看了我,也小瞧了二哥哥,他的本事,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女郎招架得住。” 裴冉珠听闻此话,脸上的笑意愈发受不住:“他的本事?” 楚牡丹挤开裴冉珠,与梁浅音齐坐,连忙捂住她的耳朵:“阿音,我们可不听她的污言秽语。” “我说什么了?”裴冉珠不服气,掰开楚牡丹的手:“阿音,你来评评理,我说什么了?” 三人一时闹作一团,待车夫说宫门已到,楚牡丹和梁浅音这才下了马车,与裴冉珠道别。 * 回到秦王府,照例先去青玉阁请安的楚牡丹遇到了回府不久的裴渊,她心下免不得嘀咕两句,自打裴渊回府之后,她的好运似乎少了不少。 “祖母安,二哥哥安。” 前一声问安甜甜糯糯,后一句显然的敷衍了事。 “祖母,今日在我遇到了一位好心人......” 楚牡丹说起遇到杨永的事,目光却不自觉地偶尔飘向裴渊。 今日这人怎么都不要先走,一直候在青玉阁,奇怪得很。 “改日你再遇到他,便送一份回礼。”荣庆太妃看了眼长孙,不动声色问向楚牡丹:“姲姲,今日在国子监可有闯祸?” 楚牡丹瞥了裴渊一眼,果然这人告状了。 “祖母,我是那种会闯祸的人吗?” 当然是抵死不承认。 荣庆太妃见长孙神情微变,看来两人之间还是有事,只要问题不大,她不会插手:“那便早些回去将课业写完,免得大半夜不睡觉,熬坏了身子。” 楚牡丹松了口气,看来祖母还不知道。 她站起身,向荣庆太妃福了福身:“祖母,姲姲先回去了。” 她前脚刚走,裴渊也随后出了青玉阁。 * “娘娘,奴倒是瞧着两位主子感情似乎好了些。”金嬷嬷看着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裴渊,笑着道。 荣庆太妃却摇了头,她对自家的长孙还是有了解的,看似对这桩婚事不反对,可这心里不见得乐意。 * 楚牡丹又不傻,裴渊跟着她出青玉阁显然是有要跟她说。 他既然没有跟祖母告状,而是刻意来寻她,莫非..... 快要走到游廊的尽头,楚牡丹突然转过身指着身后的裴渊;裴渊差点未能收住脚步,但距离楚牡丹也仅余一尺距离。 一阵冷梅香猝不及防袭来,搅得楚牡丹的心一提,目光慢慢往上移,瞬时觉得脖子有些痛。 这人没事长这么高干嘛?! 她后退一步,收回手,还是先朝着裴渊行了礼,这才开口道:“二哥哥,你莫不成真对我有爱慕之心?” 裴渊看着她并未言语,但楚牡丹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无语”二字。 “既然没有,你又不向祖母告状,转而在私下寻我?”楚牡丹又后退一步,她不得不提防。 裴渊仍未开口,却惹得楚牡丹心虚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谁叫你和郑婉晴就站在那里。” 裴渊俯下身来,与她的视线平齐,冷冷道:“你好自为之。” 纵然不喜,面对被放大在眼前的俊脸,楚牡丹颇为不自在的瞥过脸去,忍不住嘟囔一声:什么人啊!睫毛竟然比她的还要长。 裴渊收回身子,理了理深绯色官袍的袖口,漫不经心道:“你想要丢脸无人管,莫要将秦王府也拉下水。” 楚牡丹不乐意了,她叉着腰,仰着脖子,不愿输半点士气:“瞧不起谁呢?不就是一个甲等,有什么了不起?”说完还不忘瞪他一眼,然后转入月洞门朝着意绾居而去。 * 豪言放出去,又岂有不努力的道理。 楚牡丹连晚膳都是让阿荷给她送来的,只是这书看得让人实在昏昏欲睡。 “阿荷,再给我续上一盏茶。” 阿荷提着茶水走来,半跪在案桌前,看着散乱在四处的书籍,再看自家女郎,头发快被她抓成一个鸡窝。 “女郎,咱们其实也可以不必如此为难自己。”阿荷觉得她还是要尝试着劝说一句,一面说着一面为杯盏续满。 楚牡丹一掌拍在《九章算术 10. 第 10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楚牡丹的精神状态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突然开窍了,但经过裴冉珠和梁浅音的观察下来,发现她们的这位好友依旧如常。 算学课上的昏昏欲睡,书法课上的一塌糊涂,以及《三国志》的混乱不堪。 “姲姲,你确定这样能应对旬试?”就连裴冉珠都忍不住为她担忧起来。 刚伸完懒腰的楚牡丹手落在裴冉珠的肩头,十分自信道:“准没问题。” 裴冉珠与梁浅音对视一眼,表示不太相信,恰巧这时裴渊走了进来,裴冉珠眉头微挑,凑到楚牡丹耳边轻声道:“难不成你搞定高阳堂兄了?” 楚牡丹今日看裴渊还算顺眼,听着好友的胡言乱语只是十分好脾气的将人推开:“讲学,老实点。” 因着心里在盘算着如何套裴渊的话,这一堂课楚牡丹听得尤为认真,甚至在散学之后,抛弃两位好友,提着书箱跟上了裴渊的步伐。 “裴博士,今日公务可还多?”楚牡丹脸上笑意讨好的意味有些明显,凑到裴渊的身边也不在意他是否冷脸:“博士回京都也有段时间了,不知有没有好好去逛一逛?” 裴渊脚步一顿,瞥了她一眼:“有话直说,笑得很怪瘆人。” 楚牡丹倒吸了一口气,不生气,不生气。 “没事,就是关心关心二哥哥。”楚牡丹心里已经在画小人,嘴角还挂着牵强的笑意:“毕竟二哥哥久不在京都,京都还是有很多变化的。” “不需要。”裴渊果断拒绝,脚步错过她时,又退了回来,俯身在她耳边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楚牡丹拳头已经握紧,见裴渊要离去,抓住他的袖口:“二哥哥,我是那种人吗?” 裴渊视线落在抓住他袖口的手上,手倒是不如人来得纤细。楚牡丹也意识到举止过了,笑嘻嘻的收了回来。 “二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回府?” “现在。” * 回府后,楚牡丹便蹲守在意绾居。 她坐在二楼的檐廊下,一手拿着果饮子,一手拿着《中庸》,目光却始终在云端楼一楼的书房。 许是阳光正好,裴渊落座在靠窗的书案处,刚好映入楚牡丹的视野中。 站在身后为女郎捏肩膀,偶尔投喂食物的阿荷也朝着云端楼看去,单单看容貌,她还是深感高阳嗣王与自家女郎很是般配。 “女郎,你这么盯着高阳嗣王作甚?难不成女郎改变心意了?” 楚牡丹摇了头,放下手中的果饮子:“你家女郎我呀!是为了大局着想,正牺牲着宝贵的时间。” 阿荷向来对女郎的话深信不疑,此时并未听懂,也是先点头,再问出心中疑惑。 “昨日我同长平郡主对赌,能让我赢的东西就在二哥哥的手中,只待我晚上将它偷来,一切便不再话下。”楚牡丹心里越想就觉得美滋滋。 看来裴渊还是有点用处的。 “所以,女郎昨天晚上就是去云端楼偷东西?”阿荷简直不敢相信,她家女郎真是死心不改啊!要是被高阳嗣王发现,两人只怕是仇上加仇。 “怎么能叫做偷呢?我只是借鉴一下,借鉴。”楚牡丹才不乐意听到这么难听的词。 何况她才不会傻到直接把考题偷出来,她只需要瞥上一眼。 阿荷选择闭嘴,她家女郎决定的事向来是柴米油盐不进,除非直接撞上南墙。 * 云端楼。 正纪抱着一个用黑布遮挡的小笼子入了院子,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云端楼,他看了过去,发现是楚牡丹,他微微行礼之后,进了书房。 “爷,东西带回来了。”正纪将怀里的东西递到裴渊的跟前。 裴渊放下手中笔,往意绾居二楼望了一眼:“先放在耳房,小心看管好。” 正纪点了头,朝着意绾居的方向下颚微挑:“爷,那位又在打什么主意?” 裴渊浅笑:“晚上你便知道了,记住没我的吩咐不要出来。” 正纪耸了耸肩膀,摸不清楚爷的想法,也不知隔壁那位心里的盘算,索性先将东西按照爷的吩咐安放在耳房,再去忙自己的事。 * 暮色降临之后,楚牡丹的心是愈发激动,而待一个时辰过后,云端楼的灯光没要要落在帷幕的打算,时间便开始变得难熬。 好在她还想起自己今日的课业不曾写完,加之裴渊让她补上的课业还剩下一些。 ”阿荷,你帮我盯着。“ 留下嘱咐的话,楚牡丹老老实实开启写课业的模式,直到阿荷的身影探入室内。 “女郎,嗣王上楼就寝了。” 本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楚牡丹瞬间醒神,余下还未完结的课业在此时也比不得旬试的重要性,她将笔搁置在笔山上,提起裙摆以最快的速度小跑到檐廊下,往向隔壁的云端楼已经熄灭灯火,唯剩下照亮院门的两盏随热风飞舞的灯笼。 “你先将木梯子架起来。” 楚牡丹取掉发髻上的头饰,轻松将头发挽成一个花苞,再用簪子固定住头发,又从梳妆台的第二层的抽屉中取出绦带,三下五除二将衣服捆绑起来,显得更为便捷。 待做足了准备,楚牡丹麻溜的爬上围墙,有了昨日的探路,今日心态也更为淡然。 “我只是瞥上一眼,不能视作偷窃。” 楚牡丹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入了书房。 “要怪就怪二哥哥不将东西放好。” 楚牡丹顺利抵达书房,在书案上翻找起昨日见过的那张宣纸,嘴里继续絮絮叨叨。 “二哥哥也不必担心,我是不可能让你知道的,你只要到时候记得给我一个甲等,这事就便算是翻篇了。” “咦,怎么没有?” 楚牡丹把书案上上下下全部翻了一遍,连那最为显眼的《中庸》都不曾看到。 对了! 她突然想起下午的裴渊是坐在窗户前的书案上办公,她随即转移视线,看向另外一张书案,因着屋内的视线昏暗,楚牡丹干脆将窗户推开,借助着月光找到放置在桌面上的《中庸》,至于昨日那张宣纸仍未看到。 “不可能啊!怎么会找不到呢?” 楚牡丹四处寻找无果,她嘀咕着,用力甩了甩《中庸》,一张眼熟的宣纸露了出来,一时乐不可支,全然没有留意到坐在墙头接应她的阿荷,头快要摇成拨浪鼓。 “运气还是不错的。” 她打开宣纸,借助着月光想要看清楚上头的考题,不等她开口,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若细细听,还能听出些许讥讽:“未经主人允许,私拿行为可定义为偷窃。” “啊!” 楚牡丹吓得直接将手中的宣纸往外一扔。 来人正是裴渊,他手提暖黄灯笼,穿着一袭广袖月牙白长衫现身,还有些湿润的青丝散落在身后,一条青带随意绑着,银光落在身后,此刻的他犹如从月宫折返人间的上仙,清冷而孤傲。 回过神来,大喘一口气的楚牡丹嘴角扬起尴尬的笑意:“二哥哥,误会,都是误会。”说着她双手双脚并用,竟然从窗户爬了出来,不料太过慌张,一脚落空。 裴渊淡然拦腰将人搀扶好,院子里的灯光也随之亮起来,让楚牡丹彻底的无路可逃。 “我说,我能解释,你会相信我吗?”楚牡丹问出这话时,连自己都感到底气不足。 她在裴渊跟前向来没有信誉不足,两人又互看不顺眼多年,而那张宣纸上的话显然是裴渊早已经看穿她的计谋,或许昨夜她悄悄潜入的时候裴渊已经发现,今夜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她上钩,好能羞辱她?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事已至此,楚牡丹知道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倒不如死皮赖脸到底,至少不让场面过于难堪。 可裴渊既然做 11. 第 11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考题虽然没有偷到,却得了一靠谱的小灶,楚牡丹也不矫情,她暂时放下对裴渊的偏见,以及想要解除婚约的事,一心扑在了学业上。 裴渊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可架不住荣庆太妃发话,看到笑容灿烂无比的楚牡丹跟着他一同入云端楼时,他心头如被堵了一口淤血,下不去,也出不来。 “把你不懂的说出来,弱项在哪里?” 楚牡丹从书箱里将书拿出来的动作为之一僵,她抬头与他相对而坐在矮书案旁的裴渊对上视线,心里“咯噔”一下,她尴尬的笑了两声。 “这不懂的便是不懂的,弱项自然也是弱项,哈哈,哈哈。” 裴渊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抽出《九章算术》,打开一看,上面没有半点正经的东西,既有他看不懂的线条,也有他看不懂的符号,更有密密麻麻,显然上讲堂时记录下来的注视。 “王直讲的课上到哪了?” 裴渊把书放下,不抱希望的问上一句。 楚牡丹身子往前坐了坐,把《九章算术》拿过来,翻到以“粟米”为题的章节,毫不犹豫道:“谷物粮食的按比例折换,王直讲说了今有术,也就是比例的算法。” “可理解?”裴渊已经翻看到其他的书。 “理解吧。”楚牡丹说得也有些不太确定,她瞄向书本上对今有术的解释:“以所有数乘所求率为实。以所有率为法。实如法而一。” 裴渊看着她的小动作,摇了摇头,楚牡丹的本事他又不是体验过,竟然还能对她生出一点期盼来,真是见了鬼。 “回去睡觉吧,大可不必浪费我的时间。” 楚牡丹被噎住,一双透亮的眼眨巴眨巴,露出一阵迷茫与不敢置信:“怎么叫做浪费你的时间?难不成我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 裴渊没好气道:“当初入国子监是太子让你进的。” 楚牡丹点了点头:“太子表哥觉得他没时间再继续教导我和阿珠,便把我们送去了崇文馆。那会儿,我们可不乐意了,但谁敢对抗他那只笑面虎。” 提起这件事,她还是心有余悸。 “我就知道。”裴渊语气中是不遮掩的嘲讽,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广袖白衫走向不远处的高脚书案,左手持着右手袖口开始磨砚:“就你现在这个状态,结业考试完全不可能通过,又何必在意能不能继续留在崇文馆,倒不如拿起女红,在你的意绾居准备出嫁的嫁妆。” 结业考试主要针对入学两馆的学子们。 能入得两馆的学子自然是高门贵子,郎君们有恩荫庇护,只需要完成结业考试,再通过礼部的考试便可以入朝为官,当然多数也是服从朝廷的安排,从最为简单的官吏做起。 在两馆的女郎们不入朝为官,使得能从两馆通过结业考试的女郎们在才学这方面更能得到夫家的青睐,而未能通过结业考试的女郎,自身身份自然不会有影响,但在名誉上多少会遭人说闲话。 裴渊这话一出来,楚牡丹瞬间炸毛,她如何听不出裴渊对她的嘲讽之意。 “你都还未教我,怎知我不能在此次旬试中获得一个甲等,又怎知我不能通过结业考试呢?”楚牡丹站起身,叉着腰,一脸怒意的看向裴渊:“这些不过都是你的臆想而已,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教我,才说出这般不尊重人的话。” 裴渊勾起一抹讥笑:“当年我回京时,被太子拉着负责你和阿珠两个月的学业,难不成我还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 楚牡丹“哼”了一声:“你小瞧不起人了!” “谁还没有点往事?” “谁还不会成长?” “无论你如何说,我不可能教你。”裴渊弯腰从青花瓷画缸中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用镇尺将它压平,在梨花木挂笔架上取下一支蒙笔,正要落笔,一双充满肉感的手落入他的视线上,握笔的手微微蜷缩,随即一个“不”染在了宣纸上。 楚牡丹对于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怎么会放弃,她才不想被长平郡主嘲笑,更不想灰溜溜的离开崇文馆。 她眼珠子一转溜,玩味一笑:“你确定不教我?” 裴渊眼睑微抬,一看她就知道没憋着好话:“想告状?” “小孩子才告状,本女郎会用本女郎的法子。”楚牡丹摇了摇手指,朝着他发出一声“奸笑”:“当年高阳嗣王不过十四岁,便已经偷走不少女郎的芳心。” “二哥哥,猜猜如今会有多少女郎愿意为你花钱呢?” 小女郎抱臂胸前,脸上的笑意收也收不住,一副再嘚瑟不过的模样,可她长得明媚而充满活力,眸中纯净如同小鹿,若是单单看这长相,还真听不出她这话中威胁人的分量。 裴渊却直接被气笑,他一把掐住楚牡丹的脸:“楚姲姲,算你狠!” * 在接下来的几日,裴冉珠和梁浅音看着楚牡丹神神秘秘,就连祥瑞楼新出的糕点都不能吸引她,一到散学,她更是直接奔向学监处应对裴渊的冷脸,且无论裴渊的脸色有多难看,她依旧笑脸相迎。 气色却瞧着愈发的不好,整天哈欠连天,像是怎么都睡不醒。 这让两人一度怀疑楚牡丹是不是摔坏了脑子,亦或是被裴渊给威胁了。 散学后,裴冉珠和梁浅音对她还是不太放心,梁浅音再三询问道:“姲姲,你确定没事??” “我真没事,就是最近学习得太晚了。”楚牡丹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后,提起书箱朝着崇文馆外走去。 裴冉珠给自己补了口脂之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姲姲,方才是说她在学习?” 她不是每天都在睡觉吗? 梁浅音收好书箱,视线紧跟着已经出门的楚牡丹:“先跟上再说吧。” 两人紧赶慢赶还是未能追上脚步生风的楚牡丹,只得看着她乘坐马车远去。 “应该问题不大吧,就算高阳堂兄想对姲姲不利,那不是还有祖母在。”裴冉珠又取出怀中镜子看了看脸,发现眼角的珠粉掉得差不多了。 梁浅音望着远去的马车,嘀咕道:“可能是高阳表哥在给姲姲补习吧。” “高阳表哥会给楚牡丹补习?” 长平郡主和郑婉晴刚下完阶梯,听到梁浅音的话,对视一眼后,长平郡主把话接了过来,满是嘲讽。 “你们总不会以为楚牡丹还是秦王府的女郎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一天到晚跟着长舌妇似的,还没完没了了?”裴冉珠可不跟她客气,直接回怼:“再说,高阳表哥给姲姲开小灶,你怕不是心生妒忌才在此狗叫?” 长平郡主被怼的哑口无言,指着裴冉珠半晌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高阳嗣王如今是崇文馆的博士,负责《中庸》一学,那么这次的旬试,高阳嗣王定然会是出题人。由出题人私下开小灶,是否对其他考生不公?”郑婉晴倒是 12. 第 12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两日后迎来了旬试。 这日早间楚牡丹特意早起,与裴渊一同去国子监,路上还顺道再问了两道题,她见裴渊如常的脸面如霜,却还是耐心地一一作答,声音温和,透着一股浓郁的书卷气。 并非是头一次发现,却是裴渊这一次回秦王府后,楚牡丹才再一次意识到,裴渊身上除去身份使然的矜贵之气,往昔的文人雅士之感又添了几分她没有看透的气息,是她不能理解的,但有一点她很明白,裴渊与她印象的讨厌鬼不一样了,不过,依旧改变不了他很讨人厌的本质。 “两馆的旬试向来比六学来得简单得多,纵然这次是按照岁试的标准,你只需摸透今有术,《九章算术》便不成问题;《礼记》向来是书上的知识,你只要把我给你画出来的重点背下来;剩下的“书”,基础知识简单背诵即可,书法并非一日之功;最后需要口试的《中庸》和《三国志》,我相信周博士不会太为难你们。” 裴渊在国子监时,虽是两馆学子,但他一向参与的是六学的考试。 楚牡丹点了点头,深呼一口气:“竟然还有点紧张。”说完又嬉笑两声,裴渊却不再理会她,拨开车帘,望向街道上逐渐热闹的早食,不知思绪飘向了何方。 楚牡丹与他本就属于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会儿达成目的,自然也不会打搅,心里已经在盘算如何在长平郡主和郑婉晴跟前扬武扬威,把从前受到的羞辱全部拿回来。 * 走完阶梯,两人分道而行。 裴渊脚步一顿,声音恢复平日的清冷,他理了理身上的深绯圆领袍,道:“不必多虑,就按照在家中应答考题的状态即可。” 楚牡丹嫣然一笑,退回去,拍了一下裴渊的肩头:“多谢,若是真赢得此次对赌,我请你吃一顿大餐。” 眉头一挑,大步向前而去,未能看到裴渊冷淡下来的面容。 * 崇文馆内。 楚牡丹刚放下书箱,碍眼的长平郡主提着书箱放在了她的书案上,她无言的抬眼看向一大早就来挑事的人。 “怎么?是不敢跟我对赌了,现下来反悔?”楚牡丹挑衅的看向长平郡主,她是仰望着眼前人,却不失半点气势。 长平郡主“呵呵”两声:“我啊!是怕某些人害怕输,就用阴谋诡计来赢得对赌。” “嘁”楚牡丹满脸不屑:“永宁大公主为你寻夫子开小灶,就怕你不能在明年完成结业考试,我这会儿让人给我开小灶,就是阴谋诡计了?” 她每日出入学监处,又紧跟着裴渊的屁股,很难不让人知道她去找裴渊开小灶,但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毕竟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你可知道出题的博士不能给学子私下开小灶的。”长平郡主盘腿坐下,一掌拍在书案上,仰着鼻息对着楚牡丹。 “所以呢?”楚牡丹翻出《礼记》和《三国志》,心想与其现在和长平郡主争辩这种无聊的事,倒不如多看两眼书,待旬试结束赢得对赌后,时间多的是。 “你该不会以为二哥哥参加了这次旬试出题?” 长平郡主一愣。 “这次考试出题的博士弘文馆的周博士。”梁浅音和裴冉珠相携而来,梁浅音替好友回答了长平郡主的话:“我爹爹说,裴博士初入国子监,又只是暂代范博士的职责,不必参与旬试出题。” 梁浅音话音落下,长着一张国字脸,四方端正的弘文馆周泽周博士着紫色圆领袍,穿戴金玉带十三銙,腰挂金鱼袋拿着考卷走了进来。 周泽曾是皇帝的太保,后因不愿在朝担任实职,皇帝又不乐得放人,这才入了国子监在弘文馆任职博士,教导皇亲国戚、高门贵子。 他行事一板一眼,在国子监是出了名的严格,纵然是两馆学子在他跟前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不敬之意,可他是真才实学,颇受天下学子敬重,因而向他谦虚请教之人也是络绎不绝。 无需他开口,崇文馆内一众学子已经安静落座,深怕被周泽挑出错处来。 “把书案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准备开始考试。”周泽声音沉着、沙哑,一双眼宛如鹰狼:“老夫先提醒各位身份尊贵,莫要做出有损脸面之事,再则作弊者,此次旬试以不合格处理。” * 旬试有两日,待第二日考试结束时要比平日散学的时间要早上一个时辰。 小姐妹三人提着书箱下了阶梯,楚牡丹脸上洋溢着收都收不住的笑意。 “我还是头一次觉得考试简单。” 梁浅音点了点头:“这次考题不难。” 裴冉珠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专注在小铜镜里的自己身上:“反正我肯定是大差不差的差。” “不过,我比较想看到长平吃瘪的模样。” 言罢,三人笑作一团。 “三位小女郎好呀!” 秦王裴明远一袭红色襕袍,腰间挂着一块和田玉牌,站在秦王府的马车旁,先一步朝三个晚辈打了招呼。 楚牡丹一看到秦王,三步化作两步,跨下台阶,直接奔了过去:“秦王爹爹安好!” “你呀!走路小心些,我人在此,还能跑了不成?”秦王顺手接过她手中的书箱,忍不住说道两句。 “秦皇叔/秦王舅舅安好!” 梁浅音和裴冉珠齐齐向秦王福了福身。 “免礼。”秦王轻轻抬手,笑着道:“考试如何?可都如意?” “这是自然,秦王爹爹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楚牡丹嬉笑着说。 梁浅音和裴冉珠则说都还好。 “秦王爹爹,可是有什么事来寻我?”楚牡丹当然不会觉得秦王单纯只是为了接她散学。 秦王笑了笑:“比赛,你忘了?”他朝楚牡丹挤了挤眼,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蛐蛐”。 楚牡丹眼前一亮,她竟然差点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 她立即朝两位好友道:“等后日旬假我们再约,今日我和秦王爹爹还要去斗蛐蛐。” 言毕,直接推着秦王往马车上走。 裴冉珠和梁浅音齐齐摇头,裴冉珠不禁感慨道:“我总觉得姲姲更像秦皇 13. 第 13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安善坊内的斗蛐蛐进行的如火如荼,国子监内的批卷也不曾停歇。 昨日先结束的《中庸》、《三国志》由博士当场给出成绩,余下今天结束的“算学”、《礼记》和“书”的批卷已步入尾声,裴渊正在学监处对两馆学生的成绩进行记录。 向来不嫌事大的裴沐风在考试结束后直接奔来学监处,看着裴渊记录成绩,当然他的目的在于看楚牡丹的热闹。 裴渊则秉持着不浪费资源的态度,拉着裴沐风在一旁帮忙。 “二哥,楚牡丹这次的成绩倒是比以往好看了不少。”裴沐风拿着“书”的考卷,上面批注着“乙上”的字符,将它递给裴渊看,却不见他冷着一张脸,如同结了冰霜,显然是在生气的状态。 裴沐风顺着他的目光凑上前,看到《中庸》和《三国志》考卷上赫然批注着“乙下”的字符,再看一眼学子的名字,他心里默念了一句:楚牡丹死定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所有的成绩已经登记在册,裴渊将册子交到周泽手上后,与裴沐风一同回了秦王府。 裴沐风心里虽对目前状态下的裴渊有些发怵,可架不住他更期待看到楚牡丹被训斥的画面,默默跟在裴渊身后入了意绾居。 意绾居内不见楚牡丹和婢女阿荷的身影,只有两位打扫卫生的小婢女。面对裴沐风的询问,也是一问三不知,总之楚牡丹不曾回府。 “二哥,我觉得祖母应该知晓楚姲姲去了哪里。”裴沐风心里有种预感,楚牡丹肯定在做坏事。 裴渊看了他一眼,转头去了青玉阁,都不需要问荣庆太妃,金嬷嬷已经将去向告知两人。 “方才秦王来向娘娘请安,手中拿着装蛐蛐的青白色泥罐,说是要去参加斗蛐蛐的比赛。” 裴沐风双手一拍,马上道:“楚姲姲和爹有不少共同爱好,其中之一就是斗蛐蛐。” “二哥,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裴沐风看到裴渊愈发黑的脸,心下“啧啧”两声,又把自己夸了一顿,幸好他多嘴的问了一句爹的行踪,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找到楚牡丹,不过,楚牡丹这回真的死定了。 金嬷嬷看着离开的两人,慢上一拍才反应过来,这阵子高阳嗣王给女郎在补课,这两日又恰好是旬试,看高阳嗣王那神情定然是要去寻女郎的麻烦。 预感大事不妙的金嬷嬷,忙抱着被子入了屋内,将此事告知荣庆太妃。 荣庆太妃正在竹丝软席上逗弄着秦王前几日送来的鹦鹉,听着这话,也只是笑了笑:“可算是有个人能管管我这宝贝孙女了。” * 安善坊,瓦舍内。 毫不知危险将近的楚牡丹与武陵郡王的斗蛐蛐比试还在进行中,两只蛐蛐斗得你来我往,可谓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 “将军加油!” “小仙女,你是最棒的!” 比赛已经到达第四场,各得一分,一场平局。 “香灭,再度平局。”判官高声宣告,示意两人可以暂且将蛐蛐收回各自的物什中。 楚牡丹颇感惋惜,但还是先将将军收回了泥罐中,给它投喂了些许吃食。 “等会儿就是最后一场了。”武陵郡王今年自打领着小仙女出场就没有败绩,屡战屡胜,面对这时跳出来的楚牡丹,从一开始的轻视,到现在如临大敌,心态上多少有些不太平稳了。 这是小仙女的第十场比赛,赢得话可以直接进入决赛,虽说输了,影响也不大,脸面上却有些过不去。 楚牡丹朝他笑了笑,面上仍旧很淡然:“将军定然会赢了小仙女。” 这名字着实有些恶心到她,这般凶猛的蛐蛐,也就武陵郡王能想出这种名字来。 趁着休息空隙,秦王走上前拍了拍武陵郡王的肩膀,笑着道:“输了也没什么,毕竟近两年的头奖都是入了姲姲的手。” 斗蛐蛐比赛中有一个心理战,作为蛐蛐的主人若是心态先不稳了,感应到的蛐蛐状态自然也会随之变弱。 武陵郡王是近日才开始斗蛐蛐,这只小仙女是他花了大价钱购买来的,面对两人的轻松状态,笑意都没那么放松了:“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有请将军和小仙女做好准备。” 判官再次发令。 “咚”的一声铜锣响,楚牡丹和武陵郡王进入备战状态,手持着探子将蛐蛐引入青花瓷罐中,大战一触即发。 “武陵表哥加油!”楚牡丹嫣然一笑,不让在全神贯注之前再给武陵郡王一击。 武陵郡王手一抖,小仙女直直奔着将军而去,将军感应到小仙女的急切,绕了一圈之后才开始反击。 半炷香尚未过去,小仙女逐渐落下风,比赛彻底进入白热化阶段,楚牡丹不敢分神片刻。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小仙女已经缩在角落,将军直挺着身子,态度极为强势,让小仙女不敢再轻易上前,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随着判官的铜锣声敲响:“本判官宣布将军取得胜利。” 楚牡丹兴奋不已,转头抱住阿荷庆祝,预备与秦王击掌时,发现阿荷还站在秦王旁边,她疑惑的抬起头,一看,不知何时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冷脸的裴渊,吓得她急忙收回了手。 “二,二哥哥,你怎么来了?” 裴渊冷眼看了她一眼,凌厉的目光转向了武陵郡王。 “高阳表,表哥~” 武陵郡王哪曾想还会在这里被裴渊抓个正着,裴渊可是他们这一群皇亲国戚、高门贵子中的榜样,如今更是国子监崇文馆的博士,还是此次弘文馆旬试的监察博士。 “回去告诉安宁姑母,过几日周博士会请她去国子监一趟。” 武陵郡主瞬间软了腿,想要求饶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早知道有今日这一出,打死他都不会来斗蛐蛐,最后所有的怨念化作一句弱弱的“好”。 楚牡丹看着这个架势,哪还能反应不过来,她拼命的朝秦王挤眉弄眼,希望他能伸出援助之手。 秦王带着歉意的朝着她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裴渊没给楚牡丹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去,楚牡丹则在看到狗腿子裴沐风后,立刻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就说,裴渊怎么会知道她在安善坊,原来是裴沐风在搞鬼。 “裴沐风,你死定了!” 楚牡丹放下狠话,立刻追着裴渊出了瓦舍,不等她开口,人已经跨上马车,扬长而去。 “我看,死定了的还指不定是谁!”随后出来的裴沐风说起风凉话。 楚牡丹恶狠狠地朝他踩上一脚:“放心,我遭殃,你也别想好过。” * 秦王府,云端楼。 从安善坊追赶裴渊回来的楚牡丹被正纪拦在了云端楼外。 “女郎,爷有事在忙,暂不待客。”正纪站在门口就如一尊石像,面部表情。 14. 第 14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在云端楼发生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秦王府,始作俑者楚牡丹后知后觉的认为自己太冲动了。 “阿荷,怎么办?” “我都要没脸活下去了!” 楚牡丹躲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头来,委屈巴巴的看着阿荷。 阿荷把从前头端来晚饭放在罗汉床上的茶几上,听到女郎的话,她笑了笑。 “女郎吃饭吧,没有人会来笑话你的。” 话是这么说,楚牡丹生不出半点信任来,她慢悠悠从床上起来,将身子挪到罗汉床上行,看着平日里喜欢的红烧肉兴趣也提不起胃口来。 “阿荷,你说二哥哥会不会派人把我给暗杀了?” 楚牡丹都不敢回想她做下惊人举动之后裴渊的神情,大概是将她给刀了,以挽救他的清白。 阿荷布菜,一边安抚道:“女郎,高阳嗣王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做出违法乱纪之事,最多就是让您再多一个人生阴影。” 楚牡丹听得身体不由一个激灵,一想到那天晚上追她的小黑狗,便让她心有余悸。 以裴渊记仇的性子,这才绝对不会放过她。 不过...... 她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唇瓣,当时好似还挺软的。 “女郎,你也别怪高阳嗣王生气,您不仅是他的学生,还是他的关门弟子呢!” 关门弟子? 这又是哪一出? 阿荷继续道:“奴听说外头有人想要拜在高阳嗣王为师,甚至愿意出价千两黄金,奈何高阳嗣王对外说他不收学生。” “高阳嗣王给女郎开小灶一事肯定会传出去,一旦外人知晓,谁不想看看高阳嗣王收下的第一位学生的学业如何?” 所以说,这次的旬试关乎着裴渊的声誉。 “但这也不能.....” 不能怪她吗? 裴渊先是在没办法拒绝祖母的情况下答应给她开小灶,后发现她的学业一塌糊涂之后,选择了拒绝,是她威胁裴渊,逼迫他,才促成了开小灶一事。 依靠今日裴渊生气的状态,她的旬试肯定砸了,裴渊对她的讨厌程度多半又得上一层。 一番细想下来,楚牡丹彻底没了胃口,滚到床上,再也不愿动弹。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之夜。 * 云端楼。 正纪端着晚膳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看到地上被丢得满是废纸,而他家爷的眉头始终紧皱,他万分后悔下午时没将楚女郎拦下门外,不然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爷,先用晚膳吧。”正纪把晚膳放置在靠近窗户的书案上,弯腰捡起地上散乱的纸团道。 “放这里,你先下去吧。”裴渊手中的笔没有停。 正纪只得老实应下,退了出去。 他打小就跟在爷的身边,对他的性情不能说已经了解透彻,却也算得上半个看得懂爷的人。 秦王妃离世得早,秦王嘴上说着对王妃深情难忘,可还不到一年便迎娶新人入了王府。 而这位新人正是嘉禾郡主,楚女郎的母亲。 爷明明是秦王府嫡长子,该是受尽恩宠,府里人的心却全部都偏向了楚家母女。 荣庆太妃对待楚女郎宛若亲孙女,更有言传,楚女郎是秦王和嘉禾郡主的私生女。 这种话如今向来是无稽之谈,但对于当时不过九、十岁少年郎君来说却足以留下阴影。 再是后来,荣庆太妃和秦王为了楚家母女竟然打着为了爷好的名义,将也送去宫家多年。 如今秦王已经和嘉禾郡主和离,荣庆太妃待楚女郎确实如初,甚至让爷与她订婚下婚事。 正纪万般想来,不仅替爷感到不值,还为爷感到委屈。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正纪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那道执笔的身影,抱怨道:“爷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尽遇到这些糟心事。” * 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裴渊的楚牡丹,出个门也如做贼似的,提心吊胆。 待入了国子监,楚牡丹也是一副东张西望,不安心的模样。 “姲姲,你这又是在闹哪出?”梁浅音顺着好友目光东边看了看,西边瞅了瞅,实在也没看出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楚牡丹未出声,先叹了口气:“我这次考试肯定考砸了!” “昨日你是没看到,二哥哥在安善坊差点要将我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她趴在桌子上,又是一声叹息。 “你去斗蛐蛐了?”梁浅音问道,见好友点了头,她的态度中夹杂出几分无奈来:“你与高阳表哥相识这么多年,难道你不知道他的为人?” “这又是什么话?”楚牡丹没明白:“我当然清楚他的为人,虽然学识和长相皆在上品,但为人,我从不认可。” 梁浅音知道两人的渊源,好友对裴渊有偏见是正常的事,可这也过了些。 “高阳表哥无论是在年轻一辈中,还是在众学子眼中都是榜样的存在,他可以是高岭之花,是天之骄子,却绝对不会是你口中人品不好的人。”梁浅音自问不偏不倚道:“姲姲,你作为学子,出入勾栏瓦舍本就不对,何况你还是一位女郎,竟然学着斗蛐蛐。” “关于这一点,国子监有明令禁止学子不得参与赌博活动。” “可斗蛐蛐只是寻常的比赛,最终的奖品也不过一坛青竹酒。”楚牡丹下意识反驳道。 “我们知道,并且相信你。”梁浅音循循开导:“高阳表哥呢?对你同样有偏见的高阳表哥如何会相信你。你作为他的学子,他作为的博士,兄长,甚至是”梁浅音凑到她的耳边:“未婚夫。” “你觉得他不会生气?” 楚牡丹沉默了。 昨晚阿荷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心中的秤已经偏向了裴渊,而此时她彻彻底底明白过来她这次真的做错了。 “除了那三个字,其他的我都认了。” “这个先放一边,现在重点是,你这次考试的成绩如何?还有你打算如何道歉?” 楚牡丹心里默默嘀咕着,问题没这么简单,裴渊会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的原谅她。 梁浅音观察着她的小表情,感觉不太对:“你该不会还做了什么事吧?” 楚牡丹心如死灰的点了点头,她凑到梁浅音的耳边,小声道:“你要保证不会说出去。” “我昨天强吻了二哥哥。” 说完此话,她往后退了一步,耸了一下肩膀,一脸的生无可恋。 梁浅音红着脸干咳了一声,不太确定道:“应该 15. 第 15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讲堂上的小插曲并未影响到楚牡丹的心情,她还是头一次获得如此好的成绩,一天的乐哉直到在散学后遇到比她还要早上一步离开国子监的裴渊而宣告结束。 裴渊身量颀长,行如松柏,一袭深绯圆领袍在人群中尤为打眼,任谁路过都得朝他多看上两眼,随后他登上停在不远处标记着东宫的马车,消失在众人的是视线中。 “你想好如何道歉没有?” 梁浅音柔和的声音将楚牡丹拉了回来。 楚牡丹老实摇头。 “高阳堂兄平日里的生活极为枯燥无味,谁能知道他喜欢什么?”裴冉珠很是无奈道:“当年我和姲姲在暗中观察他许久,结果他每日不是在看书,就是练字,唯一算得上乐趣的大概是抚琴。” “那买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宝如何?”梁浅音提议道。 楚牡丹愁苦,一时没有主意,也不愿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遂而问道:“明日旬休打算去哪里玩?” “阿娘快要生了,我想在家陪陪她。”梁浅音道。 梁浅音的母亲是敏德大公主,是如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姐姐,与驸马梁博两人感情恩爱,因着在生长女时,敏德大公主险些丧命,这些年来梁博一直不愿意她再有身孕,这个孩子来得突然,府上无不尽心尽力,更是对敏德大公主百般呵护。 “好办啊!明日我先去寻姲姲,然后再一起去看望敏德姑姑。”裴冉珠搭上楚牡丹的肩头道。 “可我明天不一定有时间招待你们。”梁浅音不太好意的笑一下:“开成国公夫人要来拜访我阿娘。” 楚牡丹和裴冉珠立马“哦~”了一声:“原来是未来婆母要来啊!” 开成国公府徐家独子徐鑫与梁浅音算得上是娃娃亲,但这门亲事也是在梁浅音回到京都之后,两家安排两人相见之后才交换了庚帖,正式定下的婚事。 在今年年初徐鑫出门游学,计划年底才回,到那时候两人婚事多半也会提上日程来。 “阿音放心,我家舅母最是好说话的人。”裴冉珠宽慰道:“像阿音这般顶好的姑娘,没有人会不欢喜。” 开成国公府徐家是裴冉珠的外祖家,老开成国公夫妇已逝,如今的开成国公和国公夫人是裴冉珠兄妹俩的嫡亲舅舅和舅母,夫妻俩为人宽厚,唯一的妹妹去世后,对她留下来的两个孩子也是百般宠爱。是以裴冉珠与外祖家的关系很是密切,对于好友要成为自己表嫂的事,更是喜闻乐见。 梁浅音与开成国公府的人相处不多,但在她尚未回京之前,开成国公府每年都会在她生日时送上一份大礼,如今回了京,两家确定婚事之后,开成国公府对她是更加看重,不曾有半点怠慢,徐鑫这位郎君也是体贴的,虽出门游学在外,但时常会给她写信,告诉她所遇到的人、事、风景,还会给她寄来各地的特产。 “我知道的。” 既然梁浅音没空,无事的楚牡丹和裴冉珠决定明日在秦王府会面再决定旬休的计划,随后三人各自乘坐马车回了各家。 * 明日国子监旬休,街道上的人和马车要比平日里多上不少,楚牡丹在马车里慢慢悠悠,本只需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到的书铺,今日也走上了两刻。 楚牡丹看着人满为患的书铺,心生打道回府的念头。 反正裴渊也不会喜欢她送的东西。 裴渊十岁时,她曾在母亲的陪伴下去书铺给裴渊买了一套文房四宝,因着对裴渊这个兄长的喜欢,她当时吵着、闹着让母亲买下了书铺中最好看,也是最为贵重的一套。 她满心欢喜的提着礼盒回府,想着裴渊定然会喜欢她送的礼物,毕竟裴渊很喜欢练字。 结果,裴渊将她送的东西丢在了地上,那方砚台直接摔断,这也算是为他们后来的不合埋下了隐患吧。 “去祥瑞楼。” 她再送砚台,若是摔完了,既浪费了钱,也不会得到他的原谅,那还不如买一份裴渊喜欢的吃食。 要不是这次场面闹得过于难堪,她才懒得理会,反正她和裴渊的恩怨又不是今日才有的。 “女郎,你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虫了。”阿荷为她抹平紧蹙的眉间。 楚牡丹叹了口气,直接瘫躺开:“我是在想得快些把这门婚事给解除了才是,二哥哥是才华横溢的高岭之花,我与他的婚事要是传了出去,世人还不得给我套上几层枷锁?” 恐怕还不仅如此,多半还会觉得她是威逼利诱,或是用了狐媚之术,才勾得裴渊同意与她的婚事。 全然不知她也是受害者。 到了祥瑞楼,楚牡丹除了准备送给裴渊的蜜汁蜂巢糕掏的是自己荷包外,剩下的全部记在长平郡主的账上。 * “女郎,这样不太好吧?” 坐在围墙上的阿荷小心张望着四周,看着再一次翻墙而入的女郎,不得不提醒道。 楚牡丹拍了拍手上的灰,从阿荷的手中接过食盒:“我是送礼道歉,又不是偷鸡摸狗。” 再说云端楼远门都给锁上了,就像是在防备她似的,她不翻墙进入,裴渊会给她靠近的机会? 她把食盒放置在书案上,为了能让裴渊知道是她送来的,她还不忘留下一张字条:“二哥哥,对不起。” “这样应该就是有诚意了。” 剩下的便是等裴渊回来看到食盒和字条,然后将里面的蜜汁蜂巢糕吃完,就算是原谅她这次了。 事情办妥,楚牡丹便转去青玉阁向荣庆太妃请安的同时,提起此次旬试的成绩。 “祖母,能不能给我一个小小的奖励?”楚牡丹躺在荣庆太妃的膝盖上,翻转身子,抱住她的腰,一股淡淡的檀木香灌满鼻息:祖母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荣庆太妃将她发髻上珠钗拆解下来,接过身旁的金嬷嬷递来的檀木梳,替她梳理着头发:“说吧,这次又是看中了什么?” “确实有想要的,就怕祖母不肯。”楚牡丹坐起身来,背对着太妃道。 “你先说。” “其实我也觉得二哥哥挺好的。”楚牡丹想着,这回怎么也得把这件事给说通了:“如果不是二哥哥,这回的旬试我定然不会评得两个甲,但是吧,祖母~” 楚牡丹侧过身来,看向太妃叹了一口气。 “二哥哥很优秀,是无人可以否认的优秀,可我与他的差距太大了。” “你只是没有将心思放在学业上,这并不代表你不优秀。你善解人意,知晓分寸,更重要的是你对人心怀善意。”太妃顺着她的头发,继续道:“所以在祖母这里,你和槿之是一样的优秀。” “祖母,我好喜欢你。”楚牡丹扑入太妃怀中,声音软濡:“可祖母,我真不喜欢二哥哥。” “所以,你这是打算始乱终弃?”荣庆太妃道。 楚牡丹嘟着嘴,满是委屈的摇了头:“不能都怪我呀!二哥哥说话着实过分了些。” “你去瓦舍斗蛐蛐这件事就不过分了?”荣庆太妃点了一下她的眉头。 关于这件事荣庆太妃早就想要训斥她,这回由着裴渊出面也是好的。 楚牡丹老实认错。 看来,让祖母同意解除她和裴渊的婚事,任重而道远。 * 这天裴渊回来得很晚,楚牡丹等得险些睡过去,才听到隔壁云端楼传来些许的声响,她忙跑到檐廊下,站在二楼可以将云端楼看个大概。 裴渊和正纪前后脚进入一楼的书房,点燃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倒映在窗纸上。 楚牡丹盘腿坐在护栏下,目不转睛的看着书房内的动静,没一会儿,正纪走了出来,他手中提着的正是白日她送去的食盒。 “楚女郎这会儿倒是想起道歉来了,不过哪有人道歉只送一盒蜜汁蜂巢糕来的。” 正纪一面嘀咕着,提着食盒走到院子一侧的石凳上坐下,他将食盒放置在石桌上,揭开盖子,从里间取出一块来,甜腻的味道瞬间充斥在他的口腔中,他眉头紧蹙,看出来半点欣喜。 “这也太甜了,别说爷会喜欢,连我都吃不下。” 正纪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将那剩下的板块硬塞入口中,然后将食盒盖上,提着它出了云端楼。 楚牡丹见状连忙下了楼,小跑着出了意绾居,追上正纪的步伐。 “正纪,你等等~” 正纪嘴里甜的发慌,就想去厨房找些吃食来解腻,乍一听到楚牡丹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看了看手中的食盒直接塞向她。 “女郎,你这道歉的方式确实是别出心裁,不过,我家爷对甜食不感兴趣。”正纪在为如何 16. 第 16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再次遭到拒绝后,反而激起了楚牡丹的斗志。 翌日早间,她打算先去隔壁的云端楼蹲候裴渊,谁料想人已经早早出了人门。 她转去青玉阁向荣庆太妃请安,又被告知裴渊前脚刚走。 若这会儿楚牡丹还不确定裴渊是在躲着自己,待到国子监后,如何她如何想上前与裴渊搭话,总能恰巧被人先一步。 一次,两次还算是碰巧,四次五次之后,楚牡丹已然确定他在躲着自己。 理由当然是因着她那日的轻薄。 ”可这种事郎君哪会吃亏?”楚牡丹忍不住嘟囔道。 并肩走下阶梯的裴冉珠,今日难得没有上妆,少了些平日的成熟,多了些少女该有粉嫩:“他是高阳嗣王,能一样吗?” 她现在是满肚子的怨气,更在看到她马车旁站着东宫小黄门之后,咬起了牙齿。 要是让她知晓是谁向兄长告状,她定然让她(他)吃不了兜着走。 楚牡丹心里忍不住吐槽:我还觉得自己吃亏呢? 随后她问起梁浅音母亲敏德大公主的情况。 梁浅音道:“阿娘挺好的,只是阿爹和我有些太紧张了,临的日子越近,便想得愈发得多。” 楚牡丹虽然昨日没有去拜访敏德大公主,但在田假期间她已经瞧过好几回:“祖母说了,敏德姨母生性善良,自然会有好报。”说完此话,她留意到裴渊从她们的不远处快步下了阶梯,正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她连忙撂下一句先走一步的话,以最快的速度跟上裴渊。 当裴渊进入马车之后,楚牡丹趁着正纪正要去牵马,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马车,打开了车门,拍了拍手中的灰,道:“二哥哥,我有事找你。” 话音未落下,她已经看到车里的裴弘济,本是讨好的笑意,在此刻变得有几分尴尬。 “太子表哥也在,好巧。” 楚牡丹向裴弘济行了礼,得到他的回应之后,才老老实实坐在了一侧,与裴渊相对而坐。 “是巧。”裴弘济脸上扬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有着身为太子平易近人的态度:“听槿之说,你这次旬试的成绩不错。” 楚牡丹笑了笑:“得多亏了二哥哥给我开小灶。” 她有一种预感,阿音被罚的事与裴渊脱不了干系。 “槿之才华横溢,给你开小灶倒是有些浪费了,若是能入朝为官就更好了。”裴弘济道。 在国子监任职博士一职,按理来说是四品官员,却无实权可言,因而对于满心想要报效朝廷,为百姓谋福祉的学子来说,国子监的官职虽然被人敬重,却从来算不上一个好选择,几乎被断定为仕途走到头了。 从前不甚在意这些东西的楚牡丹,听到裴弘济的话,也有些好奇为何裴渊愿意留在国子监,而不是入朝堂从政。 “姲姲既然与槿之定下了婚事,这种事也该劝道些的。”陪裴弘济继续道。 楚牡丹讪讪笑了一声:“近日二哥哥正生着我的气,不愿见我,我哪还有那么大的面子去劝导他。” 她心里默默盘算,当着裴弘济的面,裴渊总不会拒绝她了吧。 却不想,既没等到裴渊把话接过去,也没让裴弘济顺着她的说下去,到头来得到的是裴弘济的一番说教。 看样子她去安善坊斗蛐蛐的事已经传遍了。 “此事我会考虑。”裴渊等裴弘济训斥完楚牡丹后,他终于开了口。 他和裴弘济相差不过两岁,多年来关系一直不错,两人私底下的相处无太多君臣之分,更多讲究的是兄弟情分。 得了此话的裴弘济叫停了马车,让裴渊想明白之后,随时与他联系。 “太子表哥再见!” 裴弘济一走,楚牡丹松了一口气,紧绷的气氛稍微舒缓了些,虽然她和裴渊之间的氛围,并不见得有多好。 “二哥哥。”她嫣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两瓶小药瓶放在手心中,递到裴渊的眼前:“我听正纪说,你头痛病又犯了,昨日我趁着旬休给你做了两瓶,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用法还跟以前一样,用的时候取出~” “我知道。”裴渊将药拿走,放在了腰间的荷包中。 此事便在楚牡丹这里就此了结,但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的提醒一句:“一码归一码,我还是想要解除婚事的。” “为何?”裴渊漫不经心问道。 楚牡丹眉头微蹙,身子往后一缩,紧抱着自己:“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了吧?” “反正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不会喜欢你的,这门婚事也是要推掉的,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们不合适。就像牛头永远对不上马嘴。” “随你。”裴渊淡淡道。 心下却是一抹冷笑,嘉禾郡主教养出来的女郎竟然还能这般天真? “随我?这怎么能随我?我都已经同祖母说了三次与你解除婚约的事,奈何祖母总得找到我话语中漏洞,拒绝我的请求。”楚牡丹伸出手戳了戳裴渊的肩头,笑了笑:“不如我们联手?你就同祖母说你有喜欢的女郎,与人家定下了山盟海誓,不得违约?”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马车也停了下来,裴渊未回答她的话,先一步下了马车。 紧跟后行的楚牡丹得到了正纪的瞪眼,她现在有要紧的事,懒得同他计较,手按在他的肩头上,借力跳下马车:“你还没回答我呢?” 裴渊脚步不曾停顿,直接入了府。 楚牡丹提着书箱跟了过去,这时她才发现府里的人在进进出出,回头一看,府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五六辆大马车,大箱小箱的东西正往府里运。 跟上来正纪提醒她道:“侧妃回府了!” 楚牡丹面上的笑意瞬间挂不住了! * 秦王的侧妃宋潇儿是裴渊的亲姨母,也就是说她是已逝秦王妃的亲妹妹。 宋家的家世在京都是不够看的,但凭借与秦王府的关系,足够让小宋氏嫁入正经的好人家做主母,偏偏她打着照顾已逝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肉的名号入了秦王府,爬上了秦王床。 对于这件事楚牡丹始终只能对小宋氏保有面上的尊敬。 当她刚迈入青玉阁准备向荣庆太妃请安时,里屋的说笑声已经传了出来,透过打开的窗户,她简单的看到内里的人,也不难听出那道颇为年龄的女郎声的主人正是向裴渊行礼的人。 “说来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不然露露这丫头又岂会在看到自家表哥害羞呢?”侧妃小宋氏似尖鸭嗓,她的笑声也总让人想到鸭子的叫声。 一时楚牡丹也没了想进去请安的想法,免得打搅里间的氛围。 “你站在这里作甚?” 刚回府的裴沐风站到楚牡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里屋,半眯上眼道:“方才听说人小 17. 第 17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晚膳时,因着府中多了两位,位置上的安排也大不一样。 吵吵闹闹出现在侧厅的楚牡丹和裴沐风看着先来一步的裴渊被左右夹击,一边是表妹,一边是小宋氏。小宋氏旁边的是她的儿子裴浩宇,再是换了位置坐在荣庆太妃身边的秦王,余下的两个位置自然是给慢来的楚牡丹和裴沐风。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看戏的神情。 在裴渊离开秦王府后,小宋氏又与他们相处了几年,深知小宋氏秉性的两人,面对再一次降临在他们生活中的人,心底皆是默默设立一道防线。 两人如常在行了礼后,落了座。 随着荣庆太妃第一个动筷之后,其余人也开始了这一顿晚饭。 许久未归的小宋氏在这第一顿饭上自然要展示出自己的热情,以及作为主人该有的态度。 秦王府如今除了荣庆太妃外,她已然成为这个府邸最尊贵的女性,她是秦王的侧妃,还为秦王生了一个儿子,她相信假以时日,正妃的位置肯定会落到她的头上。 “太妃,您觉得今晚的菜如何?”小宋氏殷勤道。 荣庆太妃不喜她一事,她了然于心,可如今秦王府没了碍事的嘉禾郡主,她只要面上让荣庆太妃挑不出她的错来,私底下再培养好与秦王的感情。 荣庆太妃对她喜不喜欢便不再重要。 “换厨子了?”秦王把话接了过去,他又多尝了一口鱼肉:“味道倒是不错。” 对于秦王买她账一事,小宋氏脸上的笑意添了几分:“王爷真是厉害,这厨子可是露露选的益州厨子。” 话说着,她给裴渊夹了一块。 “槿之,你也尝尝。” 裴渊看着碟子里白嫩的鱼肉,筷子犹豫了一瞬才夹起来放入口中。 “我不过是在你表妹跟前提了一嘴,说你许久没有去过外祖家了,说不定惦记着外祖家的口味。”小宋氏拍了一下袁白露的肩膀,笑着道:“她呀!就惦记上了,这来京都的时候便把厨子也给带了过来。” “这确实难得啊!”裴沐风也尝了一口鱼,笑着道:“如果宋侧妃不说,我差点以为这是东街那家益州馆子里的师傅做的。” 楚牡丹在桌子下推了他一把,示意他闭嘴。 但场面上确实因着裴沐风的话尴尬起来。 “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袁白露起身朝着众人福了福身,声音柔柔。 她着着一袭浅粉襦裙,身量不高,却极为纤瘦,面容温婉,宛若一朵纯洁的白莲花,让人心生怜意。 “坐着吃饭吧,没得让客人头次来就道歉道理。”荣庆太妃发话道。 袁白露又福了福身:“多谢太妃。”这才落座。 * 这厢厨子的事才过去,这边的裴浩宇开始不安分了。 “阿娘,我要吃红烧肉。”裴浩宇在座位上不安分的扭动起来,圆滚滚的身子就如一个扭动的球:“阿娘~” 小宋氏加了一块鱼放在儿子的碗里,小声哄道:“我们今日就吃鱼,明天再吃红烧肉怎么样?” “不要。” 裴浩宇手中的筷子直接朝着桌面砸了过去,本就安静饭桌,此时因着他的举动彻底静止了。 “我就要红烧肉,不给我吃,你们也别吃了。” 裴浩宇说着抓起眼前的盘中的鸡块扔向了身旁的小宋氏,然后撒泼打滚的躺在了地上。 一套流程下来,不带半点马虎。 裴浩宇是小宋氏唯一的儿子,她平日里对他是百般宠爱。而宋府因着裴浩宇身份的特殊性,以及老宋爷子对他的看重,他在宋府的地位无人敢说不好。 时间一长,裴浩宇被养得甚是娇惯,稍有不如他心意的事,撒泼打滚,哭闹砸东西,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又在此之前,小宋氏教导过儿子,秦王府是他的家,他是秦王的儿子,回了家就得把自己主人的态度拿出来。 深深将母亲话放在心中的裴浩宇,此下当然是不管不顾,全凭自己的心思来。 他在宋府都能得到优待,回了自家他更该得到偏宠。 可这一番闹下来,小宋氏的面子挂不住了,她看了眼荣庆太妃,见她已经黑了脸,就知她再不想办法化解当下的尴尬,只怕往后府中无人再给她面子。 “孩子还小,不懂事,还请太妃见谅。”小宋氏向荣庆太妃福了福身,然后想要去哄在地上打滚的儿子,奈何儿子半点脸面都不给,哭着闹着就要吃红烧肉。 楚牡丹和裴沐风在这时对上眼,从前母亲总说他们顽劣,那是在与裴渊作比较;如果与裴浩宇相比,他们俩年少时大概是最为遵守礼仪,懂是非的好孩子了。 “这顿饭大概是吃不安宁了。”荣庆太妃见此状况,脸彻底的冷了下来,她瞪了一眼秦王,放下手中筷子,由金嬷嬷搀扶着离场。 楚牡丹也拉了一下裴沐风,紧跟而去。 * 荣庆太妃心情不好,楚牡丹和裴沐风便也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入了青玉阁。 不过,两人一时也找不出可以安慰荣庆太妃的话。 若是为小宋氏母子说好话,他们违背不了自己的心;若是说小宋氏母子的不好,便是他们的教养不对。 两人互相挤了挤眼,想着找些其他话题来说,好转移荣庆太妃的注意。 “祖母,我想换院子。”裴沐风道。 算得上临时起意。 位在王府西面的院子是他自己挑选的,无论是过来青玉阁,还是去他生母处都是差不多的距离。 “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俩孩子都算是她带大的,秉性如何荣庆太妃心里还是有数的,眼下两人是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想与二哥的院子近些,平日里询问他课业时,也更为方便。”裴沐风道。 “不过是些小事,明日散学后,你自己去挑一挑。”荣庆太妃除去对楚牡丹偏爱外,其余的孙辈皆是一视同仁,从不因其生母的身份而区别对待。 “谢祖母。”裴沐风乐呵呵道。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明日还要上学,早些休息。”荣庆太妃今日也是被折腾到了,好好晚饭被小宋氏弄成这样:“要是晚上饿了,就让厨房做些吃食。” “是,祖母。” 两人起身,齐齐道。 “不要吃太多,小心积食。”临了,荣庆太妃不放心的又加了一句。 * 出了青玉阁,憋了一肚子话的两人开始嘀嘀咕咕。 “还说是二哥的姨母,连二 18. 第 18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自打裴沐风搬了院子之后,楚牡丹倒是时常能在去青玉阁请安的路上碰见他。 两人一同入了里屋,见袁白露竟然也早早的在祖母处,心下有些奇怪。 “祖母,万安。” “正好,姲姲去国子监时顺便带上白露。”荣庆太妃还在用早膳,一碗小米粥,配着一盘小青菜:“今日起,她与你同在崇文馆。” 楚牡丹点头应下。 心想,运气这般好? 一入国子监就遇到旬试。 随后带着袁白露,与裴沐风一同上了府门口的俩辆马车。 “真好,我也能与楚女郎一同去国子监上学。”袁白露笑得纯良无害,还主动挽起楚牡丹的手:“不过,我初来乍到,少不了有事得麻烦女郎。” 楚牡丹倒是无所谓,就算袁白露对裴渊有心思也与她无关。 若是袁白露好相处,于她而言,便是多了一个朋友。 “好说好说。”楚牡丹笑了笑:“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大可问我。” 袁白露莞尔一笑:“那便多谢楚女郎了。” * 楚牡丹向来话多,将她所知道的关于国子监的事说了一个大概,袁白露也适当的问一些问题,两人一直聊到了崇文馆。 随后楚牡丹把袁白露介绍给了两位好友。 梁浅音礼貌相待,裴冉珠却有些不太欢喜。 “这回来了一个真表妹,也不知某人还有没有住在秦王府?”一侧的长平郡主又开启她的嘲讽。 “长平,有时候我真不想理你。”楚牡丹突然正色面向她,长平郡主一时被她唬住:“一天到晚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这会儿说起什么真表妹,假表妹的,是你怀疑谁的身份不对吗?” 论起身份来她们几人都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长平郡主的话往大了说,得扯上皇家血脉问题。 长平郡主却没有反应过来楚牡丹话中的意思,袁白露想到了,当即白了脸,连忙道:“我如何能与楚女郎相比,更不用上攀上高阳嗣王这位表兄了。” 同样反应过来梁浅音和郑婉晴分别凑到裴冉珠和长平郡主的耳旁解释。 “楚牡丹,你在胡言什么?”长平郡主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皇家血脉的问题上乱说话,她指着楚牡丹呵斥道。 楚牡丹仍旧一本正经,双手抱臂:“长平,你是真没脑子啊!” “我说的明明是~” 长平郡主眼咕噜一转,后面那个“你”是说不出来的,楚牡丹的母亲是嘉禾郡主,嘉禾郡主母亲是已逝的寿恩长公主,当今圣上最敬爱的姑姑,她要是说楚牡丹的血脉有问题,事情一闹大,她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少唬我!”长平郡主“哼”了一声。 楚牡丹直接朝她扮了一个鬼脸:“哈哈哈,我就说你没长脑子吧!” 长平郡主瞬间气得想要伸手去抓她的头发,眼快的楚牡丹已经躲到了两位好友身后。 “姲姲,我差点以为你~”梁浅音指了指自己的头。 被好友内涵到的楚牡丹并未反应过来,她看向来梁浅音道:“啊~,我就是想说,长平是不是发现她不是安宁大公主的亲女儿了?” 过度理解的人一阵无语,只理解了字面意思的三人各怀各的表情,裴冉珠给楚牡丹竖起大拇指,而长平郡主已经气炸! 想要为自己出一口气的长平郡主,在午膳时直接将袁白露拐入她们的阵营。 楚牡丹在确认过袁白露并不拒绝与长平郡主接触之后,也不再说什么。 “差不多就行了,她可是宋侧妃带来的人。”裴冉珠不得不提醒好友。 * 除了早间的小插曲外,一日皆在艰苦的旬试中艰难度过。 散学后,裴冉珠先一步回了宫,楚牡丹则在崇文馆内等着还未去领课本以及衣服的袁白露,顺便与值日的梁浅音聊天。 没一会儿,敏德大公主府上来了人,将梁浅音叫了出去,告知敏德大公主临盆,着急的驸马梁博乘坐她的马车先回了府。 凑上前去的楚牡丹立刻道:“阿荷在外面,你让她先送你回去。”说着她拿过梁浅音手中的扫帚:“你快回去吧,今日的值日我替你。” 梁浅音不再犹豫,道谢之后,随仆人一同离开了崇文馆。 为了培养学子良好的习惯,每日都会有学子轮流值日负责散学后的卫生,在打扫完崇文馆后,袁白露巧好也回来了。 “我这边还有事,今日你先去寻二哥哥,随他回府吧。” 崇文馆负责的卫生区域,还有后面的后花园,楚牡丹没想让人继续等她。 袁白露有些犹豫,她咬着唇瓣道:“这样不太好吧。” “无妨的,你是二哥哥的表妹。”楚牡丹说完此话拿着扫帚先一步出了崇文馆。 * 需要打扫的后花园分为两个区域,一半由弘文馆负责,余下的便是崇文馆的。 楚牡丹打扫得不紧不慢,若是回去早去了,她还得被裴沐风拉去云端楼练字,听他对自己无情的嘲讽。 她现在发现裴沐风跟少年时的裴渊很像,但也不及裴渊的傲慢,以及目中无人。 打扫得差不多了,楚牡丹将东西规整好后,绕到后面的竹林准备洗手时,听到竹林深处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带着好奇心的楚牡丹移步向前,见一名学子背对着她跪在地上,他头顶上放着一个盛满水的陶瓷碗,围着他的三名学子中为首的那位,也是长得最壮士的那名学子提着一个铜制的水壶,往碗里不停地加水,溢出来的清水从被欺辱的学子头顶上流下去,浸湿他身上衣物,显得颇为狼狈。 “你爹是不是每天也这样给囿园池里的果蔬浇水啊!” 为首的学子大声嘲笑着,作为帮凶的另外两位也不枉继续挖苦他,话了为首的学子还朝着他踹了一脚,被欺辱的学子直接趴在了地上,就在为首学子要有下一步动作时,楚牡丹开了口。 “你们在干什么?” 楚牡丹大声呵斥道。 作恶的三人突然听到声音,齐齐回头看向她,被欺辱的学子也趁着这个空隙之间逃离了现场,三人想要追,楚牡丹以最快的速度拦下了三人。 “你莫不要以为我不敢打女人?”为首的学子指着楚牡丹,威胁道。 楚牡丹面对眼前的壮如山的学子,稳住了自己想要后退的想法,恶狠狠地回怼:“你今日敢动本县主一根毫毛,明日我就可以让皇帝舅舅抄了你家。” 19. 第 19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晚膳后不久,敏德大公主府派人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敏德大公主生了一位郎君,母子平安。 旬试不太理想的楚牡丹这会儿正好在青玉阁避风头,听到这个消息自是欢喜。 “明日旬休,你和槿之代表祖母和秦王府去一趟敏德府上看看她。”荣庆太妃当然高兴,敏德虽然不是她的亲女儿,却是记在她名下的公主,两人感情也算得不错。 “她虽是公主,万事不缺,合该有娘家人走一趟。” “你让她好生休养,孩子洗三礼的时候,我定会去瞧瞧她。” 楚牡丹一一应下。 * 翌日,楚牡丹起了一个早,去青玉阁用早膳时,裴渊和裴沐风正好过来请安。 “可用过早膳了?”荣庆太妃问道。 裴渊黔首,在一旁坐下,裴沐风则笑坐在他的旁边:“我们可不像某人,太阳晒屁股了也不肯起床。” 楚牡丹朝他“哼”了一声,她的早当然不是跟他们相比的早。 荣庆太妃对两人的吵闹以习为常,并不理会,对裴渊道:“槿之,你等会儿与姲姲一同去一趟你敏德姑姑处,东西我都给你们准好了。” 裴沐风听此,吵着也要一同前往。 荣庆太妃却道:“你这会儿就陪我,我有事跟你说。”平日里两人独处的时间就少,好不容易有一点,她家这不开窍的三郎定要插上一脚。 裴沐风不乐意,但也不敢反抗。 * 敏德大公主府位在西市一侧,与秦王府相隔的距离也算不上远。 两人到的时候,新生的小郎君刚被乳母喂完奶,这会儿正靠在敏德大公主的身旁睡觉,小嘴抿一抿。 楚牡丹留在敏德大公主处,裴渊则被驸马梁博请走。 “我怎么看着有点丑?”楚牡丹同梁浅音小心嘀咕道。 梁浅音默默点了头,脸上神情虽不是嫌弃,却透着不解:“昨天更丑。” “这俩孩子说什么呢?” 梁周氏是驸马梁博的母亲,昨日得知敏德大公主临产,便留在府里帮忙,直至这会儿还未曾回梁府,就怕儿子照顾不周到。 她听到两位小女郎的话,笑了笑:“这孩子生出来都这样,等过个几日那便是仙童一样的姿色了。” 这还是楚牡丹头一次见到这么小孩子,对梁周氏的话多少透着怀疑:“这么丑得也能像敏德姨母一样好看?” 敏德大公主生得十分温婉,总给人一种十分安心、舒适的感觉。 敏德大公主笑着道:“我这倒是一时听不出姲姲是在夸我,还是说我长得丑了。” 楚牡丹连忙回话:“敏德姨母长得跟天仙似的人,梁家姨夫又一表人才,我家阿音也是个小仙女,我当然希望小郎君玉树临风。” 她的一番话,逗得在场的都笑开了话。 敏德大公主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我家姲姲也是小仙女。” 楚牡丹乐呵呵笑了笑:“姨母,祖母说了,让你好好养着身子,纵然姨母是大公主,万事不缺,但若有需要的东西尽管去跟祖母要。” 敏德大公主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姨母知晓,你让母妃不必担心我。” 楚牡丹顾及着敏德大公主刚生产完,身子还需要好好修养,稍稍坐了一会儿后,便同裴渊一起离开。 * 回去的时候马车按照楚牡丹的要求朝着另外一条路走去。 “二哥哥,你若是有事的话,等会儿把我放在祥瑞楼就好。” 她不可指望裴渊能陪着她逛街,或是在马车上一只等着他。 “无妨。”裴渊淡淡,见她还要说话,直接打断道:“你觉得我一个人回去,祖母不会训斥我?” 楚牡丹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可能会需要多花一点点时间。” 其实她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去祥瑞楼买最新出来的荷花糕和荷叶糕。 上次吃着味道不错,做糕点又是她最大的乐趣,这回是想着按照自己品尝出来的配方做一份出来。 祥瑞楼是京都有名的糕点铺,三层有高,设有品茶吃糕点的雅座和包厢,是平日里楚牡丹三个小姐妹最喜欢的去处之一。 这会儿来得时辰不早不晚,不少糕点都是新鲜出炉,但已经排起了长队。 楚牡丹跟阿荷嘱咐两句,准备把荷包递给她,让她排队购买。 “正纪在这里就好。”裴渊说着取下腰间的荷包递给了正纪。正纪接过荷包,点头应下。 “奴和正纪一同在这里吧。”阿荷道。 楚牡丹点了头,随后领着裴渊逛起了云端楼。 “二哥哥,要约朋友出来玩,却又找不到好去处的时候,祥瑞楼是个不错的选择。”楚牡丹提着裙子走向了二楼。 二楼以靠窗的雅座为主,每一扇外都是不一样的风景,还有画师在此为年轻的郎君和女郎们画像。 裴渊听她说得这般详细,竟然连祥瑞楼经手几代人,如今的东家是哪里人,家中有几口人都知晓,便忍不住道:“你若是能将心思放在学业上,也不必次次为旬试而苦恼。” 楚牡丹一顿,很是无语的回看一眼身后的裴渊。 她就知道裴渊是个扫兴的家伙。 两人上至三楼,三楼除开包厢外,还有一处可以观景的美人靠,人往上一座,映入眼帘的是造就繁华京都的寻常往事。 夏日,京都城内的八水五渠,杨柳成荫,河边结伴洗衣的妇人说说笑笑,嬉闹的孩童穿梭在小巷中;街市上来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的小贩,拉客的跑堂;不远处的水岸旁停着三五载人的小舟,撑着油纸伞的女郎随着小姐妹,亦或是情郎共游京都。 “二哥哥,人读书识字为的是什么?” 趴在美人靠上的楚牡丹侧目看向身旁的裴渊,他稳坐如松,露不出半点松散,他转过头对上楚牡丹的视线,不知她闹得是哪一出。 “我认为首先是做人,从先辈们留下的书籍中学会如何做个品德高尚的人,然后再分为郎君和女郎读书识字是为了什么?” 本就没打算等裴渊回答的楚牡丹,接上了自己的话。 “郎君们读书识字是为了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祉;而女郎们因为不能考取功名,她们读书识字仍旧停留在做人一事上,让她们懂得礼义廉耻,懂得世间的道理,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我虽每每会因考试苦恼,但读书识字已经不差,品德高尚之人自然也算不上,但祖母曾说过,做人无愧于心便可。” “所以,二哥哥,你得允许这世间有参差不齐的人存在,而我就是你眼中那参差不齐之人。” 一阵带着热意的风吹来,夹杂着来自各处的香味,裴渊看着眼前的女郎轻轻拂过吹散的发丝,放在腿上的手微微卷曲:“巧舌如簧。”随后他起了身。 楚牡丹肩膀微微一耸,嫣然一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喽!” 糕点买好之后,楚牡丹在附近的铺子里大大小小的东西买了一堆,裴渊从始至终都是一张淡漠的脸,跟在一旁负责掏钱。 楚牡丹第二次觉得裴渊的存在偶尔还是不错的。 * 两人回到秦王府时,还未到午膳,楚牡丹把回话的重任交给裴渊,回意绾居换了一套裙衫后,直接奔赴了后花园中的荷花池。 亭亭玉立的荷花在夏日的艳阳下竞相盛放,作为陪衬的荷叶,绿油油一片,又大又圆,像一把把张开的伞,又似一把把小扇子。 楚牡丹唤来小厮帮忙将小舟固定好,阿荷不放心她上去,但此时的楚牡丹正在兴头上,任凭她如何说都不肯定。 “没事的。”楚牡丹搭上阿荷的手,踩着踏板上了晃晃悠悠的小舟。 小厮慢悠悠划着,楚牡丹从中挑选开得最为艳丽的荷花,又折下较为嫩绿的荷叶,一番忙活下来,她已满头大汗,却仍旧乐此不疲。 采摘完后,她和阿荷抱着满满的荷花和荷叶回意绾居。 “方才在远处看还以为是荷花仙子降临了。”裴沐风跟在裴渊身侧走来,看到抱着荷花、荷叶的主仆二人调侃道:“结果仔细一看,是楚姲姲这根笨藕。” “裴沐风,你现在有本事说我,等会儿也要有本事的不吃我做的糕点。”楚牡丹气呼呼威胁道。 “二哥不喜欢吃的,我也不喜欢吃。”裴沐风嘴硬道。 “哦~,是吗?”楚牡丹眉头微挑,看向裴渊道:“请问,向来不说假话的二哥哥喜欢吃糕点吗?例如蜜汁蜂巢糕。” 裴渊冷冷看了她一眼:“与你何干?” 楚牡丹朝着办了鬼脸:“假正经,哼。”扭头就走。 * 意绾居内有小厨房,楚牡丹将买来的新糕点一一品尝之后,按照自己写出来的配方开始捣鼓起来。 一番忙活下来,她连午膳都是随便对付几口。 时间一晃便是两个时辰,按照不同配方制作出来的半成品已经成型,光是荷花糕就有三款。 与此同时,第一笼糕点已经出锅,荷花的清香溢出,是沁人心脾的气味。 楚牡 20. 第 20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从外回来的裴渊、裴沐风和袁白露见意绾居的大门敞开,小宋氏尖鸭嗓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裴沐风神情一变,立即大步跑了进去,入眼看到楚牡丹一脸狼狈的坐在地上,发髻散乱,身上落着的白色粉末与脸上的汗水混合成白汤,他上前将人护在身后,谨防着小宋氏,侧目问道:“你可还好?” 楚牡丹喘匀了气息:“我没事。” “你是没事,但你们看看我家浩浩被弄成什么样子了!”小宋氏怒不可遏,看向楚牡丹的眼神似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姨母。”裴渊清冷的声音传来,他扫视一圈院子,杂乱不堪,狼狈的主仆,打碎的瓷盘,已经那一堆欧吐出,他的眉头忍不出微微蹙了起来,目光从裴浩宇身上转向坐在地上不顾半点形象的楚牡丹。 袁白露走到了小宋氏的身旁,想拉起裴浩宇的手,却见他手不知摸了什么,脏兮兮的,又将手收了回去。 “槿之,你来得正好。”小宋氏一见裴渊来了,立刻换了态度,哭哭啼啼起来:“楚女郎也不知怎的竟然这般欺辱你弟弟,将他压在地上打。” “你看看,那地上都是你弟弟吐的。” 楚牡丹一阵无语,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在这里不分青红皂白的胡言乱语。 “宋侧妃,你怎么不问问裴四郎为何在我的院子,将我的人打伤。” 她也不是好惹的。 “都怎么了?” 荣庆太妃在这时由金嬷嬷搀扶着入了意绾居,一袭深紫宽袖衫,庄重而严肃。 院子里一众人纷纷向她行了礼。 荣庆太妃年轻时是倾国美人,如今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但也架不住底子在,可她到底久居深宫多年,这股气势又岂是小宋氏与一等年轻人能够承受的。 她入了里间,众人也随她走了进去,在竹丝软塌上落座后,荣庆太妃才开口:“姲姲,把事情说一遍。” “太妃,我知道您偏心楚女郎,可浩浩也是您的亲孙子,您不能看着他被欺负了,还偏帮外人啊!”小宋氏知道一旦楚牡丹开了口,无论对错,荣庆太妃都只会相信楚牡丹的话。 “外人?在这里的谁外人,心里也该有个数。”荣庆太妃不紧不慢道。 “太妃娘娘,白露先退下了。”袁白露识时务的开了口,福了福身,退出了意绾居。 “既然你说我偏心,那你先说说发生了什么?”荣庆太妃道。 小宋氏自然是将她看到楚牡丹欺负裴浩宇的事说出来,又拉着小奴婢让她把她看到的也说上一遍,总归在这主仆二人眼中就是楚牡丹欺负人。 “浩宇,你来说说,为何会出现在姲姲的院子里?”荣庆太妃对两人的话没发表出任何意见,转而问向了裴浩宇。 裴浩宇先是被楚牡丹吓到,这会儿又对荣庆太妃生了怵意,埋着头藏在小宋氏的身后,不敢说半句话。 “姲姲你来说。”荣庆太妃等了一会儿便没了耐心,这个孩子是被小宋氏养废了。 “其实问题不大,” “问题还不大?你压着浩浩打,还让他吐了一地,叫问题不大?” 楚牡丹很是无语:“首先我没有打他,其次是我让他吐的。” 小宋氏听到楚牡丹承认,立即挺直了腰杆。 “我在小厨房做糕点,四郎突然闯了进来要吃我做的糕点。我对他不了解,便拒绝了他的要求。” “可他并不听我的话,抓着糕点就往嘴里塞。我怕他过敏,只好把糕点从他嘴里抠出来。” “你明明还揪了小郎君的耳朵,还拿着扫帚要打人。”小奴婢不怕的补充道。 说起这事,楚牡丹就更气了,她把站在外头候着的阿荷领进来,放在众人的眼前,先是摊开她的手,手心被磕破,流了血。 “请二哥哥和裴沐风先转过去。” 等两人转过身去,楚牡丹将阿荷的裤腿拎起来,露出被裴浩宇踢得已然青肿的小腿前骨。 “难不成你为了一个小丫头就能对我家四郎动手?”小宋氏并不放在眼中,一个奴婢又岂能同她的儿子相比。 “是,阿荷只是一个奴婢,但她是我意绾居的人,是楚牡丹的人,裴四郎闯入我的院子,打了我的人,抢我的东西,如何有礼?”楚牡丹可不管谁是谁,她在意的只有对与错。 “你手背怎么回事?”荣庆太妃也知她被气到了,留意到她手背上的伤痕,问道。 楚牡丹直接指着裴浩宇:“他咬的。” “你不要血口喷人,他一个小孩子能把你咬成这样?”小宋氏已有些底气不足,却仍旧死咬着不松口。 “好了。”荣庆太妃发了话:“四郎罚抄二十遍三字经,由槿之负责。” 她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奴婢:“把她发卖了。” “太妃,饶命啊!太妃~”小奴婢觉得自己忠心护主,楚牡丹不过一外人,难不成还能越过小郎君去。 “太妃,这是我娘家的奴婢。”小宋氏心下已然气得牙痒痒,可这会儿不得不软了态度。 “那你选吧,要么把她送回益州,要么就给哀家发卖了。”荣庆太妃搭着金嬷嬷的手起了身,直接朝外走去。 * 待人一散去,精疲力尽的楚牡丹正想往软塌上一趟,忽然想起小厨房里还有她新做的糕点,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好在,裴浩宇来时两个灶的大火已经撤去,一直在用文火蒸着,这才避免她大半日的折腾没有浪费掉。 阿荷腿受了伤,楚牡丹不愿她再跑来跑去,把糕点分装好后,楚牡丹唤来负责院子打扫的阿藕,吩咐她送给各各院子送过去。 可想到小宋氏母子的那副做派,她实在有些不想送。 若不送,转头又得说她瞧不起人,针对她。 楚牡丹头次觉得送人东西都是一件可以烦心的事。 “你给飞羽阁送一份过去。”楚牡丹把提盒交给阿藕,又嘀咕道:“吃不吃就是她们的事,我才不管。” 等阿藕出去了,楚牡丹简单梳洗一番,嘱咐阿荷好生休息后,她提着食盒去了青玉阁。 * 青玉阁。 “今日的事委屈我家姲姲了。”荣庆太妃摸了摸她嫩滑的小脸蛋,从金嬷嬷手中接过药膏,细细为她擦拭着手背上的伤。 楚牡丹往太妃身上靠了一下,又坐直了身子,努了努嘴道:“我还以为祖母会生我的气。” 荣庆太妃看了她一眼,知道这小女郎多想了:“你说说祖母为何会生气?” 楚牡丹不假思索道:“因为我欺负您宝贝孙子了!” 荣庆太妃戳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尽说胡话。”她收起药膏,金嬷嬷端来洗手的舆盆,净了手,用帕子才干后才又道:“祖母不可能会生你的气,除非你没有照顾好自己。” 楚牡丹一把搂住她:“我知道祖母是对我最好的,不过,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荣庆太妃笑了笑,道:“你是想说祖母为何不把四郎放来膝下养?” 楚牡丹用力点了点头。 “你觉得小宋氏会同意吗?”荣庆太妃先不答,反而问向她。 楚牡丹乖巧摇头,她不说对小宋氏十分了解,但也有七八分。 若是小宋氏能轻易放手,当年裴浩宇也不会被她带回益州娘家,养出一身的坏习惯来。 “所以这件事得从长计议,还得从根上把问题给解决。”荣庆太妃点到即止。 楚牡丹听得也不算明白,但也没再问下去。 她对裴浩宇没有感情,不过是觉得没必要因着一个没脑子的生母毁了一位郎君的一生。 * 云端楼。 “二哥,我跟你说,别看楚姲姲学业不行,做糕点却很有一手。”裴沐风盘腿坐在竹丝软垫上,品尝着意绾居送来的糕点。 坐在另外一侧的裴渊手中持着书,并未去尝糕点,仍旧品味着茶水。 “说起糕点,当年我差点就死在了楚姲姲做的糕点手中。”裴沐风给裴渊续上茶,自顾说起了往事:“那状况可比今日闹得还要大,府里被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裴沐风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眼裴渊,给自己续了一杯茶,继续道:“楚姲姲爱做糕点这件事,是打小就开始的,而我跟她也是打小开始就喜欢互抢东西。” “那日她做了一笼糕点刚刚出炉,我让小厮松木把她骗了出去,然后翻墙入了她的小厨房。” “发现被骗的楚姲姲,立刻就知道是我的主意,等她回到小厨房时,糕点已经被我吃得一块不剩。为此她追着我满府邸的跑,最终因着我敌不过她,被她压着打了一顿,若不是祖母出手,这事恐怕还没完。” “也就在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我竟然因着对糕点里的蜂蜜过敏,昏了过去,等请来郎中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发烧。” 说起这件事裴沐风自己都忍不住笑。 “值得庆幸的是,楚姲姲不喜吃过于甜腻的东西,这糕点中也就加了一点点蜂蜜,不然我真 21. 第 21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一日的旬休总过得异常快,偷偷摸摸熬至半夜只会看到话本子结局的楚牡丹此刻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却也招架不住困意的袭击。 “不是奴想说您,躲在被窝里看话本子对眼睛不好。”阿荷再三唠叨,透过铜镜一看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的自家女郎,得了,又是白说。 梳好妆,换好衣裳,用完早食,阿荷提着书箱,挽着楚牡丹的手迷迷瞪瞪去了青玉阁请安。 阿荷忍不住想,她得在太妃跟前告状才好,不然她家女郎总不会对她的话上心。 “祖母,安好。” 楚牡丹努力强撑着眼睛,奈何只睁开了半只,糊里糊涂向荣庆太妃福了福身,摇摇晃晃倒在了竹丝软塌上。 “祖母,她指定是半夜做贼去了。”裴沐风正陪荣庆太妃用早膳,看到她这副鬼样子,揶揄道。 荣庆太妃笑着摇了头:“我看模样,倒像是熬夜再看话本子。” 楚牡丹对荣庆太妃竖起大拇指:“还是祖母了解我。”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直挺着身子坐了起来。 “你平日不是走得早吗?”楚牡丹问向裴沐风:“怎么这会儿了还在这里?” “自然是为了等你。”裴沐风放在碗筷,擦了嘴,向荣庆太妃拱了拱手,上前将楚牡丹拉起来:“祖母,我们先走了。” 被裴沐风推着出门登上马车的楚牡丹这才知道,裴沐风的马车被小宋氏以照顾表姑娘为由,给袁白露占用了。 秦王府向来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府里养着给主家有的马车自然是按院来分的,初来乍到的袁白露是小宋氏的亲戚,按理来说她的花费不该由秦王府来承担,偏偏小宋氏没皮没脸。 “这事无非是小宋氏给我的警告。”裴沐风满不在意道。 “你又怎么着她了?”恍恍惚惚的楚牡丹听着他的话,总算是醒过神来:“难不成是昨天的事?” 裴沐风挥了挥手:“你别管她,反正你离小宋氏远些,离袁白露也远些。” “袁白露?” 裴沐风直接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长点心吧,我的姐姐。” “那日你不是替阿音姐姐值日,又将马车借给了她,才让袁白露去找二哥。”裴沐风“啧啧”两声的摇头:“她在二哥那处暗暗说是不想载她回秦王府,当时我也不确定,只是叫你留个心。今日马车一事,我可算是看出来袁白露就是一朵大白莲。” 裴沐风一通吐槽下来,心里瞬间畅快了不少。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楚牡丹得出一个结论来:“反正我们尽量与她们井水不犯河水。” 裴沐风却觉得楚牡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这次小宋氏回府,还带来了一位妙龄女郎来,说她安的是好心,裴沐风还真不信。 * 崇文馆内,楚牡丹懒散趴在桌上,与梁浅音闲聊,晚来的裴冉珠不仅顶着一张素脸,还有一双黑眼圈。 “太子表哥打你了?”楚牡丹戳了戳她的黑眼圈,不得不怀疑道。 “别跟我提他。”裴冉珠气呼呼的把书箱往桌子上一放:“也不知道他最近哪根筋搭得不对,净找我的不是,昨日让我背书背到了半夜。” 楚牡丹觉得自己已经够惨,看来跟裴冉珠相比,她还算是幸福的。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皇兄跟前多嘴,我定然要打烂他的嘴。”裴冉珠一想到那告状的人,就气得牙痒痒,偏生还找不出来是谁做的。 “别说我了,说说你们昨日过得怎么样?”裴冉珠落座,将书箱放在了一侧。 梁浅音昨日多半的时间在陪着弟弟,余下的时间在学习,没无甚趣事。楚牡丹倒是把昨日府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事说了一通,现下她手背上的牙印还在隐隐作痛。 “还是皇祖母心太软,说是侧妃,到底还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裴冉珠是在皇城里长大的,什么吃人的鬼不曾见过,像小宋氏这种她还真瞧不上。 楚牡丹连忙捂住她的嘴:“她可不是一般的妾室,是二哥哥的亲姨母。”楚牡丹用着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 “我倒是忘了这一茬。”裴冉珠的声音也降了下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有祖母给我撑腰。”楚牡丹道。 裴冉珠点了一下她的头:“哪能没什么大不了,能爬上自己亲姐夫床的人有什么好心可言,小心袁白露依葫芦画瓢,抢了你的未婚夫。” “我巴不得!” 楚牡丹想起她给两位小姐妹带来的糕点,从书箱中拿出来分给两人。 “呦,楚牡丹,也就你能拿得出这种寒酸的东西出来送人。”日常阴阳怪气的长平郡主总会在这个时刻登场。 “再寒酸也是你长平吃不到的东西。”楚牡丹从来不会惯着她,看到跟在长平郡主和郑婉晴身后的袁白露,俨然已经成为了人家的小跟班。 在与袁白露对上视线后,她也只是礼貌的笑了笑。 古钟响起,各自回到座位。 楚牡丹和裴冉珠很快在夫子的讲课声中陷入与周公的拉扯,其他的夫子多半是睁一只眼,闭只眼,最多是敲一敲书案,让她们俩醒醒神。 裴渊则完全不顾忌两人的身份和面子,干脆利落的让这对好友站在后头听课。待到放堂后,他直接拎着两人去了学监处。 本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一通批评下来,两人困、饿交替着,却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正在训斥的裴渊看到两人明显心不在焉的状态,心下也涌出一阵火来:“出去。” “是。” 两人丝毫没有留意到裴渊的怒意,向他行了叉手礼后,一溜烟的离开了学监处。 裴冉珠已经有些饿过头,没了胃口,决定回崇文馆再补一个觉;楚牡丹摸了摸“咕噜噜”叫的肚皮,选择独自奔赴食堂。 * 时辰已晚,能供楚牡丹挑选的菜不多,她简单的挑选两样,草草解决完午饭,精气神才算是彻底恢复。 想要消消食的楚牡丹,不知怎的绕着长廊走到了前日的后花园,看着不远处的竹林,那日的画面深刻的印在她的脑海中。 这件事她得跟裴渊说说才是,他是国子监的博士,说不定能根据她说的,找出那三个霸凌学子的人。 这般想着,心下生出隐隐不安的楚牡丹朝着竹林后走去,当看到后头没人的时候,她松了口气。 “也许只是巧合不是?” 楚牡丹嘀嘀咕咕说着,从竹林后绕了出去,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她就看到了杨柳树旁的万里桥有学子在桥上爬,而作恶的人正是前日她看到的那位壮实的学子,他站在桥的中间,迈开腿。 与此同时作为帮凶的其中一人,身量高瘦如竹竿,他手中按着杨柳条抽打在地上跪着的学子。 “爬呀!杨永,从景泽兄□□爬过去,今日我们便饶了你。”高瘦学子说完用用柳条用力的抽打在杨永的身上。 楚牡丹哪里还看得下去,她快步冲上去,不管不顾的将高瘦学子推开,一头撞向站在中间壮实学子的肚子,那人没能反应过来,直接被楚牡丹撞倒在地,头磕在了桥柱上。 楚牡丹全然不顾,做完之后,转身将地上的杨永拉起来。 可被羞辱到极致的杨永此时哪里能在一位女郎面前抬起头,他趴在地上根本就不敢楚牡丹一眼。 “前日,是不是也是你?”楚牡丹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因着看不到他的脸而不能确定。 “又是你。”壮实学子被另外两人搀扶起来,他往头上一摸,看到手中的血,瞬时暴躁:“你别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就算是你什么老子郡主,我也不怕你。” “你以为我怕你吗?”楚牡丹护在杨永身前:“你们有本事在这里给我等着,我把博士叫来,看你们怎么说?” 这时,壮实学子突然瘫倒在地,捂着头,连声叫着哀痛,另外两人见状忙道:“大人了,崇文馆仗势欺人了!” “怎么回事?” 熟悉的清冷声从身后传来,楚牡丹脸色一喜。 可惜不等她开口,对面的高瘦学子先一步开了口:“博士,这位女郎不分青红皂白打人,竟然将韩泽兄推倒撞在地上,头都出了血。” “放屁,明明是你们先欺负杨永,我才出手的。”楚牡丹直接反驳。 “先把名字报上来。”裴渊眉头微蹙,上前一步,站在楚牡丹一侧,看了她一眼,见她无碍,收回视线看向对面三人。 “太学学子方南。”方南朝裴渊拱了拱手:“这位躺着的是太学学子魏景泽,长得比较矮的是钱富贵,一样是太学学子。” “我们和杨永是朋友,刚才跟他在闹着玩,谁知道这位女郎突然跑出来,把我推倒在地上不说,还撞倒了韩泽兄。” “闹着玩?”楚牡丹怒不可遏,气得想 22. 第 22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经此一事,楚牡丹算是彻底看清楚了长平郡主,为此愤愤不平的她,散学后奔赴青玉阁,躲在荣庆太妃的怀中抱怨。 又将今日发生的事同荣庆太妃说了一遍,当然为了避免被禁足在家中,闭口不言在竹林发生的事。 “祖母,你说这么好的人,他们怎么就能欺负他呢?”楚牡丹一提起这件事就气得想要打人:“我还特意托人去问了一下,杨永家世一般,是律学学子,但成绩好,几乎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楚牡丹说着翻了一个身,面向窗户,望向湛蓝的天空。 “像这样的人才,往后定然能有一番大作为,却被魏景泽他们那般羞辱。” 这一番说下来,楚牡丹就更想不明白了。 “祖母,我都说了,我会帮他,为何他不愿意说实话?”楚牡丹坐起身子来,面向荣庆太妃道。 荣庆太妃端起果饮子递给她,柔声道:“难敌众口。” “你说槿之都信了你的话,但为何不处置他们三人呢?因为有长平作为证人帮衬他们,纵然你说的是事实,既无证人,也无证据,槿之又如何为杨永做主。” “这件事就算闹到祭酒跟前,多半也是这般草草了事,说不定人家还会倒打一耙,说你打伤了人。” 楚牡丹越听越气愤,一句“放屁”险些说出口:“从前我一直觉得我和长平之间不过是些小矛盾,打打闹闹过去了也便过去了。今日,我才知道,她,坏得很!” “高阳嗣王,三郎安好。”秋落请安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进来。 楚牡丹撇了撇嘴,下了软塌,想要穿鞋离去:“祖母,我先走了。” “等等。”荣庆太妃将她拉住:“坐好。” 楚牡丹满脸的不乐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坐好,等裴渊和裴沐风进来后,她向裴渊行了礼,又重新落座在荣庆太妃身侧。 “祖母,安。” 裴渊和裴沐风起身朝荣庆太妃行了礼,一左一右坐在圆凳上。 “今日国子监的事,姲姲同我说了,这会儿还在气着呢。”荣庆太妃笑着道。 秋落端来果饮子,水果,以及昨日楚牡丹送来的糕点。 裴沐风也听到了这件事,他喝了一口果饮子,捏起一块荷花糕吃了一口,才道:“这事都传开了,传来了传去多少也有些变了味,有人说是楚姲姲仗势欺人,仗着自己身份欺负太学学子。” “放狗屁。”楚牡丹这回终于忍不住了,身旁的荣庆太妃直接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如此粗俗。” 楚牡丹揉着脑袋,满脸的委屈,直接撒起泼来:“祖母,我是生气,太生气了!” “长平才是仗势欺人,她仗着母亲是安宁大公主,仗着安宁姨母与郑皇后关系好,处处压着我和阿姝。” “今日她又仗着自己的身份在那里胡言乱语,给我泼脏水,威胁杨永不敢说实话。” 连楚牡丹都能想明白的事,荣庆太妃三人又如何想不到。 先皇后去世后,皇上册封郑氏为皇后,不曾设立后宫,独宠她一人。 郑家的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安宁大公主讨好皇后,与她以闺中密友之义结交,也算是风头无二了。 而裴冉珠虽然贵为公主,其兄长为东宫太子,但没了生母在,总归有些人会生出旁的心思来。 楚牡丹的身份就更不用说了,有一个县主的名号在,母亲也为郡主,但是个有家不能归,有宗族不能认,跟随母姓的女郎,不过是介于她身后背靠着秦王府,有着荣庆太妃为她做主。 而作为外祖家家世不低,父亲家世显赫的长平郡主来说,这两个人都是可以让她可以挑衅,甚至在明面上瞧不上的,所以她今日的做派全然是为了恶心楚牡丹。 “这事确实不能草草了事,国子监内发生学子霸凌事件,往小了说是对学子的不尊重,往大了说可以上升到朝政大事。”荣庆太妃严肃道。 能入国子监的学子除去从各地挑选出来,不论背景的优秀人才外,多数学子的背景都是在朝为官者的子嗣,更有皇亲国戚,高门世家之子。 “祖母放心,这件事我告知太子,并查个清楚,对于霸凌者绝不会姑息。” 楚牡丹头一次在裴渊清冷的声音中听到了正义的力量,心下的愤怒开始转换为对抗霸凌的力量。 * 翌日,国子监内关于楚牡丹的谣言愈发的多。 两馆学子的存在本就造成一些追求绝对公平的人不满,楚牡丹被打上“仗势欺人”的名号,很快引起这一群人的反抗。 短短一个上午,谣言已经满天飞,开始往离谱的方向走,甚至有人传出曾看到楚牡丹在大街上欺负乞丐,打骂小摊贩的话。 午膳时,楚牡丹三人一同出现在食堂,对她指指点点的话,从早间的小声议论,已经变成毫无顾忌的谈论,言语间的鄙夷、不满尽情的展现在脸上,尤其是以长平郡主三人为首。 “姲姲,不如你先请假回去吧。”梁浅音忍不住道。 她担心事态继续发生下去出现不可挽回的意外,没有一位女郎的名声不重要,没有一位女郎的名节不重要。 “我行得端,坐得正,才不怕某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人。”楚牡丹高声说着话,她就是让长平郡主清楚的意识到她从来不是一个怕是的人:“至于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可得小心她们的舌头指不定哪天就坏了。” “我们说得可都是实话。”长平郡主放下碗筷,走到楚牡丹三人的跟前,双手抱臂,一副高傲的孔雀模样,裴冉珠将她护在身后:“公主,我劝你还是离这种不学无术,品行不端,顽劣不堪的女郎远些。” 长平郡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楚牡丹,然后扬起一抹笑意:“我要是你,我就马上离开秦王府,免得连累秦王府。”她拍了拍楚牡丹的肩膀。 楚牡丹直接扫开:“长平,人在做,天在看,小心阴沟里翻船。”她说完又指着另外两个人道:“一丘之貉。” “有人跳楼!” “有人在书阁跳楼了!” 突然一阵人声骚动,大声喊叫道。 楚牡丹心里一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对两位好友道:“你们先回崇文馆,我去看看。” 两人又岂会抛下她,三人不再理会长平一行人,直接奔赴书阁。 * 书阁是整个国子监的藏书阁,建有三层高。 此时杨永正站在三层的窗户外,手搭在窗户上,衣袍被风吹得鼓动,头发随之飘扬,脸色苍白无力,稍有一个不留神,他就会摔下去,不死也会致残。 “你们都给我让开。” 他大声的嘶吼着,扬着手臂让底下围观的学子散开些。 “你们都是恶人,看到我走到今日这副模样,你们都高兴了吧!” “我告诉你们,我杨永今日就从书阁上跳下去,化作厉鬼,日日夜夜缠着你们,让你们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杨永,你给我下来。”说话的青年着着浅青圆领袍,腰间配着鍮石八銙,两眼凹陷,眼底泛着乌青,显得精神尤为不佳,他是律学的助教吕书,他指着站在楼上的杨永,威胁道:“我今日定要告知祭酒,让你离开国子监,到时候看你父母的脸面从何处去找回来?” “吕助教,你就是个助纣为虐,欺软怕硬的软蛋。”被逼得已经发疯的杨永不给他半点面子,直接骂道。 吕书听到他的话,看到周围学子议论纷纷的模样,顿生怒意:“你有本事给我跳下来。” “吕助教,慎言。”裴渊清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学子们纷纷让路,向裴渊行礼。 吕书面色微恐,瞪了一眼杨永后,向裴渊行了礼:“裴博士。” * “杨永,杨永,你快下来。” 着急忙慌跑来的楚牡丹,看到书阁三楼窗外站着的人果然是杨永,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拨开人群,一边劝说着杨永。 “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会帮你的。” 裴渊看到她现身,眉头微微一蹙,紧跟而来的裴冉珠和梁浅音也没能逃过他责备的眼神。 “二哥哥,你快劝劝他。”楚牡丹急了,也顾不得是不是在国子监,拉着裴渊的衣袖推了推:“快点啊!” 裴渊无奈,刚想开口,楚牡丹竟然放开他的衣袖,直接朝着书阁大门而去。 23. 第 23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待事情临了才赶来的国子监祭酒,司业一干人等,诚惶诚恐的跪在裴弘济的跟前。 下属已经将书阁在书在路上告知几位,祭酒秦腾师听得心惊胆战,他接管国子监不过两年,不曾想在他任职期间竟会如此大的事故,人活着还好,若是没了,他仕途也该到头了。 昨日收到裴渊消息的裴弘济,看着跪在地上的官员,心下涌着怒意,脸上也没了平时的浅笑温和,十分的淡漠。 可作为东宫太子,未来君主的他,只需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惶恐不安,更何况是此时。 “这件事给孤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裴弘济声音低沉得可怕:“若再有此等事发生,就去递上辞呈,告老还乡吧。” 裴弘济说完此话,把一侧的裴渊叫下了楼。 与众人的不安不同,楚牡丹神情轻松的蹲下身来,拍了拍杨永的肩膀,朝他莞尔一笑:“我没骗你吧,大家都会帮你的。” “杨永学子,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同我们说,难不成我们还不能为你做主?”秦腾师神情中透着几分无奈,见杨永垂头,满是愧疚,他又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国子监定会还你一个公正。” 出去说话的裴弘济和裴渊又走了上来。 “此事交由高阳嗣王负责,司业梁博相辅,余下的你们配合就好。”裴弘济扫视一圈在场的人,目光最终落在杨永身上:“人体发肤受之父母。” 杨永跪在地上朝裴弘济磕了一个头:“学子定会谨记太子殿下之言,也万分感恩娴柔县主和高阳嗣王的再生之恩。” “没事,没事,你以后别再做这样的傻事就可以了。”楚牡丹笑嘻嘻道:“你要相信二哥哥是最公正之人,他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嗯。”裴渊神情淡淡,对上裴弘济并不明显的调侃眼神,眉间微微一蹙。 “既然这样,我能不能跟二哥哥一起查清楚此事。”楚牡丹眨巴眨巴眼,期待着看着裴渊和裴弘济。 “秦祭酒,孤还有事同你们说。”裴弘济不接这一话。 秦腾师等人起身,随裴弘济下了书阁。 楚牡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裴渊身上,他却只道:“杨永你先随我去学监处。”转头下楼。 一个,两个都会她如此。 楚牡丹不高兴的朝着裴渊瞪了一眼,虽然知他看不到,见人真的走了,她只得连忙跟上去,缠着裴渊不肯罢休。 “二哥哥,裴博士,我都同杨永说好了,我会帮他的,你不能让我言而无信啊!” 楚牡丹给了杨永一个示意的眼神,想让他帮自己说说话。 不等杨永开口,裴渊直接道:“先回去上课。” 午休早已经过去,古钟也在一刻钟前敲响。楚牡丹不愿就此放弃,杨永却道:“裴博士准了。” 楚牡丹眼睛一亮,忙说自己先回去上课,让裴渊不要忘记答应她的话,又嘱咐杨永好生照顾自己。 * 学监处。 裴渊给杨永开具了一张证明,让他暂时回家修养。 “今天好好回家睡一觉,明日来国子监,一切如常,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如果想找人倾诉,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杨大人。” 杨永接过纸条,神情有些迷茫,看着眼前只比他大三岁却能如此沉稳行事的郎君:“裴博士,你真的会相信我吗?” “没有一个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没有一个学子拿自己的仕途当儿戏。”裴渊正色道。 “我会等着您。”杨永声音坚定了不少,他对裴渊当然有耳闻,像这样一位高不可攀的郎君愿意出手相助他这种不起眼的小人,他该相信的。 待杨永离去,学监处陷入一片静谧之中,唯有不远处传来笔与纸的摩擦。 裴渊眼睑微垂,望向隐隐作痛的手臂,不由想:能奋不顾身救下仅三面之缘的人,当真能是心思歹毒之人吗? 可千人有万面,不是吗? 也当真是没脑子,混入这趟浑水之中,稍有不慎搭上一条人命,又岂是能轻易了解的。 细想而来,她又何时有过脑子? “裴博士。” 吕书微偻着背站在门口,带着让裴渊不愿多看一眼的恭敬向他行着礼。 “进来吧。”裴渊本打算唤人去寻他来,这会儿倒是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杨永的事他不会偏听偏信,事实到底如何他会自己查个清楚明白,国子监是绝对不允许发生学子被霸凌的事。 吕书点头哈着腰,笑容略微有些谄媚,见曹忠坤也在,向他也拱了松手。 他的家世不入流,在国子监做助教也有几年了,可惜从未攀得上一位贵人,便在这九品之位逗留着。 “今日之事,下官惭愧。”吕书向裴渊行了大礼:“杨永是律学学子,下官作为他的助教理应进到教导之责,可惜下官愚钝。” 裴渊不吃他这一套,神情淡淡,只道:“吕助教先坐吧,事情还没弄清楚,也不必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多谢裴博士。”吕书在书案对面的圆木凳上坐下。 “知裴博士会来寻下官说话,下官便不请自来了。” 吕书说得客气,字字句句都显出他的卑恭。 裴渊站起身来,走到曹忠坤的跟前,朝他拱了拱手:“夫子,麻烦您帮我做个笔录。” 曹忠坤看了眼吕书,明了裴渊的意思:“小事。” 裴渊再次道谢,重新回到书案前,由他磨砚,曹忠坤做笔录。 “先说说杨永。” 见裴渊做事滴水不露,吕书挺了挺身子,坐得愈发笔直,面上不敢露出半点不恭敬之意:“杨永...... * “杨永是律学学子,父亲杨盾在司农寺任诸园苑监丞一职,正八品下,家世一般,家中平日里的开销还要靠母亲张氏接一些刺绣的活来贴补家用,家里还有一个八岁的妹妹在读私塾。” 正纪禀报道。 “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一家人的感情很好,同邻里邻居间不曾有矛盾,连口舌之争都不曾有。而杨永也是众人眼中的好郎君,性子软了些,做事却很有条理。” “邻居们说,杨永很爱学习,每天学到很晚,天不亮就会起床读书。” 正纪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呈给了裴渊。 “这才一个时辰的功夫,你就把人家的家底都给查不出来了?”楚牡丹盘腿坐在竹丝软垫上,口中咬着糕点,目瞪口呆的听着正纪说完。 “家世背景倒是与吕书说的差不多。”裴渊将册子翻开,上面记录得更为详细,包括杨永的一些作息习惯:“为人却是两回事。” “在吕书口中,杨永为人心思龌龊,与学子之间的关系很一般,性格怪异,几乎不与人来往。” “这怎么可能?”楚牡丹毫不犹豫的反驳:“他第一次看到我时,见我脸上有伤,还把药给我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问题?” “人有很多面,从来不是一人可以判断。”裴渊冷冷道。 “我赞同二哥的话。”裴沐风举手:“就算是杀人犯,也可以是孝顺的郎君。每个人在不同的环境下,面对不同的人会展现出不一样态度来。” “确实可以这么说。”裴渊认可的接过他的话:“杨永被欺负的真相如何,不可能因为你的几面之缘而断定,这对于旁人来说也不公平。” “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的话。 24. 第 24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午膳时的询问草草了事,散学后也不再见裴渊有任何的动静。 魏景泽三人看着裴渊若无其事的从国子监离去上了马车,心里还有些放心不下,忙上了自己的马车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秦王府,看到裴渊入了府邸。 “景泽兄,不是都说高阳嗣王最是追求公平之人,我怎么瞧着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啊!”方南倚靠着墙角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透着疑惑。 魏景泽则是满脸不屑之意,他蹲在地上拍了拍方南的肩膀:“他们这些人啊!就是在乎那点名声,皇亲国戚嘛,谁不想有点光彩的事?” 反正他是看出来了,裴渊空有其表,杨永的事多半就是做做样子。 “太子殿下那日不是也来了吗?”胖墩钱富贵蹲不下去,只能学着方南的样子坐在地上,地板似乎都动了动。 “那又如何?他是未来的皇上,看到这种事难道不出面?”魏景泽想得明白,他敲着一下钱富贵的头:“你想想看,要是太子殿下真的相信杨永的话,这件事肯定是要交给大理寺来处理的。” “我看,太子殿下是觉得丢脸。”方南似乎也想明白过来:“他们这几日就是为了做戏。” 魏景泽和钱富贵点了点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三人还是决定蹲守到晚上,直到宵禁前,三人不曾看到裴渊出来,他们命人看守着的杨永处也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只说杨永的母亲在家里哭。 “看来,这件事也就这样了。”魏景泽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摇摇摆摆回了家。 * 而此时的大理寺内,一直不曾出秦王府的裴渊正在此处与大理寺少卿周胜,大理寺正傅子石共审杨永一案。 跪在地上一袭粗布麻衣,身上还沾着泥土的少年郎君是陈瀚,他颤颤巍巍的匍匐在地上,如大豆的汗珠滴落在地上,他已经是惶恐难安了! 站在裴渊身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袭深褐色胡服的楚牡丹忍不住凑到裴渊耳边小声问道:“还不开始问吗?我感觉他都快要吓尿了!” 室内安静得屋外风吹动树叶夫人沙沙都能清晰的传入耳中,何况楚牡丹这算不得小的音量,周胜轻咳了一声,傅子石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周胜已是知天命的年龄,他顺了顺尚未全白的、三指长的胡须,开了口:“陈瀚,想清楚了吗?” 他声音宏亮,透着久居官场的严酷之势,陈瀚不过一平民百姓,哪能禁得住他们的这一番心理战。 “大人,饶命啊!大人,我都说。”陈瀚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忍不住颤着声音道:“小人本是国子监律学学子,虽家父只是一位营造师,但结识的达官贵人算不得上,小人又读过几本书,在去年考入国子监。” “但因着小人身份过低,在律学结交不到什么朋友,平日里也是一个人待着。” 陈瀚说着竟苦笑起来:“可就有那么一日,我正要去食堂吃饭,在路过食堂前的小木桥时,不小心撞倒了魏景泽的饭。也是倒霉了,刚好魏景泽心情不好,任凭我如何道歉,甚至跪在地上对他磕头都难以让他泄了心中火,便对着我一顿拳打脚底,还让我把掉在地上的饭吃了。” “杨永也是傻,看到我被打,上前帮忙不说,还跟魏景泽几人理论起来。” “魏景泽是谁,父亲是魏忠琼是国子学博士,放眼整个国子监他的家世确实算不得什么,但在律学学子跟前,谁能敢跟他对着干?” “之后的日子不用想,我和杨永开始遭受魏景泽三人的霸凌。” “此事为何不上报?”裴渊问道。 陈瀚干脆跪直身子,脸上露出来的笑比哭还要难堪几分:“看到我们被欺负的吕书都不曾站在我们这边,让我们如何相信其他人呢?若是官官相护,我们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得把家里人也给拖累了?” “像我这种没有家世背景,像杨永那种家世不入流的学子,在国子监当真能受到平等对待吗?我们拼劲全力,甚至是倾尽全家之力才能入的地方,是你们这种高门贵子随随便便就可以进出的地方。” 陈瀚变得愤怒,他不满的看向裴渊,嘶吼道。 “你和杨永的关系如何?”裴渊的声音依旧清冷,神情平和得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没有被陈瀚的情绪影响到半点。 陈瀚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裴渊所问的话,他抬头看向裴渊,明明他的神情如常,陈瀚却明白一切都藏不住了。 “我对他怀有不轨之心。”陈瀚觉得羞耻,他不是羞于这样一份感情,而是羞于因着自己的情感对杨永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当我们被魏景泽三人欺负的时候,我一直竭力在阻拦杨永去告状,因为只有这样,受欢迎的杨永才会站在我的身边,我们就只会有彼此。” “时间一长,我对他的心思开始藏不住。却不想在杨永发现之前,魏景泽三人先发现了。他们开始大肆宣传,原本人缘不错的杨永彻底变得跟我一样孤立无援。” “我自私的心告诉我,这样很好。” “起初,杨永也相信我,觉得是魏景泽他们的阴谋,但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怎么可能藏得住。杨永还是发现了,我们决裂。随后我离开了国子监,而杨永继续面对魏景泽三人的折磨。” “所以,你从始至终都不曾想为自己,想为杨永谋不平?”裴渊无情的揭穿他,方才那些的愤慨,在此刻仿佛是笑话。 “不是的,我也没有办法。”陈瀚试图辩解道:“我爹在魏家干活,平时也主要是靠着魏家介绍。” 他能如何?难不成拿着全家人去拼命吗? 他也劝过杨永,让他离开国子监,可杨永不听他的话。 “不过,这次我会出面作证。” * 翌日,一切开始显得风平浪静,仿佛杨永的事不曾发生一样。 得到内部消息的吕书,绷了几日的神经可算是松懈下来了。 “魏郎君,莫要再担心了,我都从祭酒处打听过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吕书恭敬的对着魏景泽,笑容极为谄媚。 “我爹还恐吓我,说高阳嗣王这次来国子监肯定是太子殿下授意,这次杨永的事会没完。”魏景泽懒散的坐在长廊椅上,一只脚搭在靠背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我就知道他是骗我的。” “那是,那是。”吕书配合着道:“不过,最近郎君还是注意点,等这阵风彻底过去了,您该如何便如何。” 古钟的声音传来,魏景泽站起身来,拍了拍吕书的肩膀,领着方南和钱富贵回了太学。 吕书也松 25. 第 25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国子监是朝廷置办的学府,不仅代表着朝廷的脸面,更代表着皇家的脸面。 杨永的事得到公正的同时,也在警醒国子监祭酒等一行人。在天子脚下的国子监内发生这种霸凌的事,已经意味着他们监管不力,这是对天下学子的不负责任,是对培养朝廷未来栋梁的不尽责。 当事情被呈禀到皇帝裴玄跟前时,魏、方、钱三家家主,以对子女教管不严之责一律做罢官处理,吕书更不用说直接被罢免官职,流放岭南。而作为霸凌者的魏景泽、方南、钱富贵从国子监除名,永不得入仕。 至于那些偏听偏信的学子,曾帮着魏景泽三人一起羞辱杨永的人,虽然不会得到重罚,但他们一一跟杨永道了歉。 这些事终会过去,但要不要说原谅唯有杨永可以。 事后,杨永郑重的准备两份礼物,一份给楚牡丹,一份给裴渊。 “楚女郎,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在继续被欺负,感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杨永站在崇文馆的檐廊下将一个木盒子递给楚牡丹:“你可以打开看看。” 楚牡丹笑着接过木盒时,杨永的手很快收了回去,向来在意不到小细节的楚牡丹自然没有看到,她打开木盒,看到里面放一把十分精致的团扇,竹编绕圈,扇面上绣着一朵精美的双面绣牡丹花,牡丹花仿若真花似的,活灵活现。 “这是我娘绣的。”杨永将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观察着楚牡丹的表情,他知道以楚牡丹的身份定然万物不缺,而他家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门户,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自己做的了。 “好厉害啊!”楚牡丹全然不知杨永心里的百转千回,她打开扇子抚摸着扇子上的牡丹花:“真漂亮,你娘肯定是全天下最心灵手巧的人。” 杨永见她是当真欢喜,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更深:“你喜欢就好。” “我回去就用,不过还得把它镶个边,这样才能更加耐用。”楚牡丹点着头,对着扇子爱不释手,怕被弄坏,当下先收回了木盒中:“你回去吧。” 杨永笑了笑,看着楚牡丹落了座才转身离去。 若是此刻有人看看他的手,就能发现上面有着很多细小的伤口。 * “姲姲,你开花了!”裴冉珠撞了一下楚牡丹的肩膀,与梁浅音相视一笑。 “开花?”楚牡丹全然没有听出好友的揶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反而还想着她今日的发髻上就一根珍珠簪子,哪来的花。 裴冉珠见她一副根本没有开窍的模样,只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事还是教给她的未婚夫去做吧。 “没事,没事,乖啊!”她摸了摸楚牡丹头,一脸“慈爱”的表情。 楚牡丹懒得理会她的神经兮兮,把木盒子妥帖的收好,想着她要不要给杨永一个回礼,毕竟这份礼物很“贵重”。 “瞧那个穷酸样,不知道还以为没见过世面呢,好歹也是一位县主,秦王府养出来的人。”长平郡主可看不惯楚牡丹得意的样子,杨永的事就是在她脸上打了一个巴掌,楚牡丹成了见义勇为之人,她则是个帮凶。 “你们有没有听到狗叫?”楚牡丹是彻底想要同长平郡主撕破脸皮,往昔她觉得她和长平郡主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如今她对她长平郡主的人品产生了怀疑,是以愈发的没有好语气对着:“好似还是一条很大的狗。” “楚牡丹,你~” 长平郡主想要骂回去,被郑婉晴拉住:“消消气,娴柔县主难得做了一件好事。” 楚牡丹直接翻了白眼,完全不再理会。 什么叫做她难得做了一件好事,无非是在说她平日里爱生事。 一旁的袁白露显得尴尴尬尬,想要开口却全然插不进去话。 梁浅音怕又起麻烦,索性转移了话题:“今日可是七夕,打算怎么过?还跟往年一样吗?” 说起这个来,楚牡丹的心思立刻转移,却透着几分不开心:“最近一直在忙,我都给忘了,什么都没准备。” “我呀!”裴冉珠笑着指了指自己,眉头一挑:“当然还是跟往年一样,由我,也就是妆点大师端顺公主亲自为你们梳妆打扮。” “放心,这回连裙衫我都让宫里的绣娘给你们准备好了,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 楚牡丹举手:“我可以只要衣服吗?” 梁浅音也跟上:“我也想。” 裴冉珠直接摇头,随后胁迫两人道:“你们俩要是拒绝我,我就痒痒大刑伺候。” * 每年的乞巧节国子监都会放上半日的假期,早已得知消息的小摊贩在国子监的门口整整齐齐的排成两排,商品琳琅满目,又是能得郎君、女郎欢喜的东西,热闹不已。 楚牡丹三人商量好如何过乞巧节后,还未取得裴弘济同意的裴冉珠只得先行回宫,毕竟在外头过完乞巧节后,皇城的大门已经上了锁,她是不可能再回宫的;梁浅音也想回去看弟弟,于是裴冉珠便说用了午膳之后顺道去接梁浅音,在秦王府会面。 乞巧节向来是女郎们最喜爱的节日,祈福祈愿、乞求巧艺,总归是热闹的。 午膳时,在青玉阁陪同荣庆太妃用饭的楚牡丹,得到了她的询问。 楚牡丹回答得不假思索,全然没有考虑她现下已有未婚夫的事。 当荣庆太妃说她乞巧节应该与裴渊一起过时,楚牡丹是不乐意的。 在杨永一事上感激裴渊,敬佩裴渊是一回事,在私人感情上与他再近一步,楚牡丹仍旧保持着初心。 “我们三个女郎一块出门,二哥哥跟着不太好吧。” 楚牡丹知道直接拒绝会让祖母不高兴,便婉转得说道。 何况有裴渊在,她们肯定会不自在。 荣庆太妃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从前沐风跟你们的时候,怎么不见想得这般周到?” 楚牡丹被噎住。 裴沐风当然是起到一个打杂的作用,对于裴渊谁敢对他开口提要求。 “槿之是你们的兄长,有兄长陪同再合理不过。”荣庆太妃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楚牡丹的碗中。 楚牡丹垂着头戳了一下碗中的排骨,知道这件事没了回旋的余地,只得默默应下。 不过,裴渊也不一定会同意不是吗? 用过午膳之后,楚牡丹回到意绾居等两位好姐妹来,早就得到吩咐的阿荷带着人将院子里里外外又清扫了一遍,摆好新鲜的冰镇水果、糕点、果饮子。 楚牡丹则直接半躺在竹丝软塌之上翻看着话本子,一条腿搭在窗台上,很是悠闲。 “公主殿下,郡主福安。” 直至院子里传来婢女请安的声音,楚牡丹扭着头往外看了眼,并未从竹丝软塌上起来,抬起头拿了一颗冰镇好葡萄塞入口中,冰爽与甜味同时侵蚀着味蕾,感叹这般日子不要太好。 裴冉珠和梁浅音入到内室,身上的热意顿时散去大半,看到好友不成样子的瘫躺在软塌之上,两人早已经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跟在后头的婢女将手中的箱子放下之后,向楚牡丹行了礼。 “你这副模样合该让高阳堂哥瞧瞧。”裴冉珠嘴上说着,人已经挨着楚牡丹躺了下来。 “少说些浑话。”楚牡丹伸手拉着梁浅音一并躺下:“放假的日子就该这么躺着,在自己院子若是还要守那些礼节,这日子大概是不要过了。” 裴冉珠对此很难不赞同:“我是真羡慕你,这阵子我皇兄是看我哪哪都不顺眼,整天在我耳边念叨礼仪举止要端正,公主要有公主的样。” 梁浅音听着倒是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世间向来是如此,对郎君总会要宽厚很多,女郎就会有着各种条条框框限制着。 她的父母亲和蔼可亲,但也架不住是世俗中人,对她的要求向来不低。 从前她只当是皇家贵女应有的教养,如今与这两位好友相处后才知,私下的日子是该清闲的,是该放松的。 “我也羡慕你。” “羡慕我?”楚牡丹翻身,趴在软塌上看了看两位好友:“一位是最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一位家庭最最幸福的郡主殿下,请问你们是在羡慕我长得漂亮吗?” 裴冉珠和梁浅音相识一笑,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她们三人之间何必羡慕彼此呢? “对呀!”梁浅音搂住楚牡丹,脸在她脸上蹭蹭:“就是羡慕我家姲姲长得怎么这么漂亮呢?” 楚牡丹的美是在人群中只需看一眼便很难忘却的美,她是热烈的小太阳;梁浅音的美是端庄大气的美,是一朵悄悄绽放的水仙;而裴冉珠的美是肆意的美,是与生俱来的矜贵相结合,让人不敢轻易生出妄想的美。 三人胡闹了一会儿,裴冉珠终于将她的宝贝从箱子里拿出来。 两瓶在出宫前新制的凤仙花染指水,三套华丽无比的衣裙。 “这三套衣服宫里的绣娘花了两个月才做出来的。”裴冉珠向来对着衣裙、首饰很感兴趣,也十分讲究,往年都是她一人精心打扮,两位好友草 26. 第 26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云端楼这边的动静没有传到意绾居来,待三人梳好妆、换好衣裙时已是日落西山,大片的红霞渲染了整片天空,热气也逐渐散去。 三人打算在向荣庆太妃请过安后,出府上街游玩。 步入青玉阁院子,楚牡丹透过支起来的窗户看到荣庆太妃正与露出半截脑袋的裴渊在说话,她心里“咯噔”一下,心跳的速度莫名加快,好似做了坏事。 入到内室,原本有几分低沉的气氛,在三人进来之后消散而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三人身上,唯有裴渊只是轻抬眼睑,又很快落下,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人皆是精致的妆容,楚牡丹一袭鹅黄流苏垂绦曳地襦裙,俏皮可爱中又承托得她白皙似雪,脸上灿烂的笑意宛如冬日的暖阳,愈发的明媚动人;裴冉珠一袭玉兰色绢珠绣金描挑线宫裙,既彰显公主身份的贵重与骄傲,也将她曼妙的曲线展现出来;梁浅音则是一袭软银轻罗素面曳地襦裙,温婉动人之下,透着端庄大方。 三位女郎总归是各有各的美。 “祖母/外祖母,万安。” 三人齐齐朝荣庆太妃行了礼,又向裴渊福了福身,裴沐风和袁白露则站起来回礼。 荣庆太妃一脸慈爱的招呼三人走到她的身边去:“今日可真漂亮!” 路过裴沐风的楚牡丹听到他“啧啧”两声,面上还透着嫌弃,被冒犯到的楚牡丹毫不犹豫的上手在他肩膀上掐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裴沐风本来是准备回自己院子,奈何脚步还未迈出去,祖母身边的婢女秋落来了,说是祖母让他们三人去一趟青玉阁,这又巧的等来了楚牡丹三人。 那些“虎狼之词”,也不知这三位小女郎如何能说得出口的。 裴冉珠和梁浅音挨着荣庆太妃落座,楚牡丹站在梁浅音的身旁。 “今日乞巧节,街上人多,等会儿让槿之和沐风陪着你们。”荣庆太妃拉着两位小女郎的手拍了拍,又看向单单坐在一侧,很是乖巧的袁白露:“白露也是头次来京都,你们也领着一块去,年轻人,总能玩到一块去。” 荣庆太妃对袁白露不喜不厌,毕竟只是个年轻的女郎,只要她安安分分一切都好说。 “多谢太妃。”袁白露有些意外,她起身朝荣庆太妃福了福身。 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荣庆太妃对她谈不上喜欢,正如姑母所言,荣庆太妃对她们有偏见,任凭她面上再乖巧听话,日日到青玉阁来请安,也甚少能让荣庆太妃对她多说两句话,或是有一个笑脸,每每都是草草打发。 她倒也不求荣庆太妃对她有多好,毕竟比不得楚牡丹是在她膝下养大的,总归日子长了能有个好印象,待姑母成了秦王妃,其他的事便也好说了。 楚牡丹却想开口拒绝,裴渊陪着出门特定是冷着一张脸,上回同他一起去了一趟敏德姨母处,在姨母府上尚且能见到他脸上有几分笑意,转个头又是对她冷冰冰的态度,说是陪着她逛祥瑞楼,倒头来还是泼上一盆冷水。 但知道这会儿人多,楚牡丹只得心里嘀咕,在一旁努了努嘴,不想她一抬头对上裴渊的视线,后脖子瞬间一阵寒意。 她又怎么招惹他了? 奇奇怪怪的人。 “行了,你们去吧,别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了!”荣庆太妃道。 一行人起身行礼,出了青玉阁,朝着府外而去。 * 裴沐风有话同楚牡丹说,拉着她走在了最后。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楚牡丹嫌弃的拍开他的手。 裴沐风这回懒得跟她计较:“你知道二哥在生你的气吗?” “他生气就生气呗,反正我没有招惹他。” 楚牡丹撇下一句话,跟上了两位好友,她今日连一句话都不曾同裴渊说过,他这会儿生气还能扯上她来。 * 府门前已经停了三辆马车,楚牡丹本想与好友一起坐,但看到袁白露形单影只,心下有些不忍心,便同袁白露上了第二辆马车。 马车内,袁白露向楚牡丹道了谢,楚牡丹与她没有话可聊,微微黔首之后,打开车帘,与外头的阿荷说闲话。 她不喜小宋氏,但对初来乍到的袁白露她含有的偏见不多,也抱着好好相处的态度,可袁白露却与长平郡主和郑婉晴两人走得很近,特别是在杨永一事后,她仍旧与那两人走到一块,楚牡丹便歇了与这位表姑娘好好相处的想法。 “楚女郎,可是不喜我?”袁白露轻咬着唇,怯怯道。 楚牡丹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来,不知她这会儿突然这般问是什么意思。 “我初来京都,有很多地方都不懂,要是让女郎误会了,白露在这里给女郎赔不是。”袁白露声音柔柔,她给楚牡丹的感觉始终如同一朵小白花,尤其是她今日着着藕粉色芍药纹齐胸襦裙,更似那荷花池中亭亭玉立的白粉荷花。 话说到这里,楚牡丹尴尬一笑:“无妨,不必挂在心上。”转念还是忍不住又开了口:“倒不是我非得多这个嘴,其实你可以离长平和郑婉晴远些。” “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她又补上一句。 袁白露落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曲,面上露恰当的惊讶,随后又带着几分无奈道:“我身份低微,得罪不起人,也没有办法。” 长平郡主和郑婉晴的身份摆在那里,长平郡主又是一个霸道的性子,既然把她拉入她们的小圈子,又岂是她能拒绝的,再者楚牡丹也不曾维护她。 楚牡丹“呵呵”两声,不再搭话。 天边的晚霞已经散去,留下空旷的蓝天,一抹弯月现了身。 等一行到人到织女庙的时候,人群正是拥挤,把马车停好后,由秦王府的侍卫护着将人群隔开来,女郎行在前头,两位郎君跟在身后。 庙里香火鼎盛,与夏日的闷热混合,没一会儿身上就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站在织女神像前祈求的都是女郎,她们虔诚的祈求着一位如意郎君,期盼着能有一个美好的开始,一个圆满的结束。 楚牡丹四人也不能脱俗,学着众人的姿势拜香、许愿。 “阿音倒是不用求一位好郎君了,只盼着郎君能早些回京便好。”裴冉珠揶揄道。 楚牡丹也在一旁起哄,在裴冉珠视线转向她的时候,先一步捂住她的嘴,目光却下意识的去寻裴渊身影。 裴渊未进庙中,他站在遮阴的檐廊下,他身材高挺,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支翡翠玉簪束发,一袭水墨绿绣暗花襕衫,腰间挂着一枚白玉玉佩,他眺望着远方,宛如一棵松柏,文人书生气也莫过于此,他面容俊秀,引得不少女郎的视线偷偷地往他身上瞄,更有的大胆些的直接上前。 从失落而归的女郎们脸上来看,裴渊多半拒绝得直接了当,或许半点面子都不曾给。 “高阳堂哥的样貌真是没得挑,就算是我皇兄在他面前,我都觉得要逊色一分。”裴冉珠顺着楚牡丹视线望了过去。 楚牡丹避免被裴渊察觉,将裴冉珠的头转了过去,拉着梁浅音继续逛织女庙,也不忘照顾到袁白露。 视线刚巧错开,在楚牡丹转身往里走后,裴渊侧目寻到了她的身影,一旁的裴沐风在兄长的映衬下显得毫不起眼,他明明也长得清秀,不过裴沐风不曾开窍,对于这种事没得在意,他只是忍不住哀怨起:“每年都是如此遭罪,也不知道这织女庙有什么好看的?” “要是她真能显灵,为人人送来一份美满姻缘,这世间大概就没有痴男怨女、妾室、小倌儿。” 裴渊收回视线,他也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就算有神佛在,这世间的痴男怨女也不是他们能管的。七情六欲,贪嗔痴爱,人心如何摸得透。 “二哥,你怎么不拒绝祖母的提议,非得陪着她们出来。”裴沐风与裴渊熟了,话自然也说得随意起来。 “祖母何时会顾虑我愿意与否?”裴渊淡淡道。 裴沐风很吃惊从裴渊口中听到这种话:“祖母对二哥最是满意,总说让我像二哥学习,祖母岂会不同意你的提议?” 裴渊听到后头传来楚牡丹的声音,先一步迈出步伐,朝织女庙外走去,裴沐风紧跟了上去,因而听到了裴渊的回答:“我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其他不是无稽之谈吗?” 只要是事关楚牡丹,祖母只会以她为先,事事围着她转,而被强行拉入,成为楚牡丹未婚夫的他又岂能自由? 不过,他在秦王府何时有过自由。 当年 27. 第 27 章 《牡丹花下臣》全本免费阅读 浮云楼在京都也算排得上名号,不仅仅是因为他家的菜肴,还因为他们家占据的位置,两面环水,可眺望花萼楼,还可以看到乞巧节香桥的搭建。 搭建香桥是乞巧节一项由来已久的庆祝活动,以纸包着的线香搭建成十五尺长,宽一尺半的桥梁,装上栏杆,于栏杆上扎上五色线制成的花装饰。 在香桥搭成之后,各家还陆续送来一串串纸折的、金黄色的元宝錠对方在桥上,红绿相间,金碧辉煌。 至于香桥的传说当然是来由鹊桥传说衍化而来,总归预示着人们对美好爱情的想往。 在几人用完晚膳之后,夜色已经彻底暗下来,那边的香桥也搭建完毕。 裴渊选择留在酒楼,袁白露也顺势留下,裴沐风看着拥挤的人群,虽然有护卫在,但还是不放心,便跟着三人下了楼。 几人顺着人流走到了香桥前,但奈何人太多,只能借助着缝隙隐隐看到香桥的边边角角。 人们已经在祭祀双星,祈求福祥。等祭祀结束之后,将香桥焚化,象征着双星已经走过香桥,欢喜相会。 楚牡丹站在人群中一蹦一蹦的,试图看到更多,架不住身高就在那里。 * 而此刻的酒楼上,裴渊吩咐小厮上了一壶酒,眺望着窗外的街道,不难发现他看的是香桥的方向。 小厮送来一壶冷酒,袁白露在正纪上手之前,先一步给裴渊满上。 “多谢。” 裴渊神情寡淡无味,袁白露却从中嗅出了些了不一样,他心情不好。 袁家女郎众多,除去那根独苗外,唯有她尚且能入老太太的眼,当然是因着她有些颜色,好说话,不然也不会有这次随姑母入京的机会。 在秦王府里,她与裴渊从未有过独处的机会,就算是此刻,包厢内还站着两人的奴仆。 原先她不着急,想着凭借姑母和裴渊的关系,她和裴渊之间也不会太差。等到了秦王府,她才发现裴渊与记忆中的样子并不一样,他平日里神情淡淡,待人疏远客套。 她想着时间长了,熟悉些后,以她的本事,再加上姑母在其中撮合,她和裴渊的感情应该也不成问题。 可今日她才知道裴渊和楚牡丹已经有婚事。 在此之前,她从未将楚牡丹放在眼中,在姑母口中楚牡丹与她的母亲不过是仗着荣庆太妃才在秦王府中有一席之位,如今她的母亲已经离开王府,楚牡丹不过是与她一样寄宿在秦王府的人。 这些日子,她倒也看出荣庆太妃对楚牡丹确实偏爱,吃的,穿的,用的,就算是荣庆太妃的亲孙子裴沐风都比不上,甚至裴渊都要稍显逊色。 那么由荣庆太妃亲口定下的婚事,还能有周旋的余地吗? 这时袁白露一直在想的事,好在她曾试探过裴渊对楚牡丹的态度,几次在裴渊跟前暗着,拐着弯的说楚牡丹的坏话,裴渊始终无动于衷,就算被裴沐风揭穿了,裴渊当时还是把马车给了她,顾全她的名声,选择走路回府。 所以,婚事有突破口,这个突破口就在裴渊身上,但她得想法子验证。 “京都真的很热闹。” 袁白鹭声音柔得似水,是郎君们听到就会软下态度,柔了神情的妙音,是她练习过无数次总结出来的最佳嗓音,曾是为在益州时,从那群追求她的郎君中挑出一个最好的来,如今有了顶好的,那些个自然不需要她再废心思去联络。 “如果不是拖了高阳嗣王的福,我怕是看不到这样的风景。” 袁白鹭看了眼裴渊,他神色依旧平淡,但没有生出不耐烦来。 “在益州时,祖母将我们管得严,从不让我轻易出府。” 正纪听着倒是感觉这位表姑娘有些可怜,这般如花的年纪,正是爱出去玩的时候,整日被困在府中,怕是得憋出病来。 爷也真是的,表姑娘一直在说话,爷都不搭腔。 “女郎,京都是一等一的繁华,一年四季各有各的美,女郎可好生欣赏。” 袁白鹭朝正纪莞尔一笑,至少裴渊的随从愿意搭话,能从他下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楚牡丹观完香桥,回酒楼的路上,她突然想到袁白露和裴渊单独在包厢里,会不会太尴尬? 转念一想,两人是表兄妹,并不曾互相厌恶,总归能聊得来。 这般想着,走到酒楼下时,楚牡丹不自觉地抬起头朝包厢的窗口望去,倒也算得上巧,裴渊手搭在窗台上,正往下在看,鹅黄色的身影果真在哪都是打眼的。 “二哥哥,要不要下来吃点东西?”楚牡丹向他挥了挥手,今日相陪一路,她总该说些好听的出来。 袁白露也在这时从同一个窗口探出来,一抹藕粉,一抹水墨绿,花与叶,不知怎的让人觉得甚是般配。 楚牡丹心里冒出一点怪怪的感觉,但很快她被忽略掉:“袁女郎,可要吃些什么吗?” 袁白露抚起被风吹散的发丝,莞尔一笑:“多谢楚女郎好意,我不用。” 楚牡丹正想再问裴渊,见他身影已不再,便就此作罢。 “姲姲,别怪我没提醒你,表哥表妹的,这一来二去,眉来眼去,你小心未婚夫都没了。”裴冉珠仍旧保持她对袁白露的第一感觉,这女郎不简单。 “我又不在意。”楚牡丹挥了挥手,让裴冉珠无需多虑。 裴冉珠看着好友不争气的样子,点了点她的头,只怕她不要后悔。 裴渊为人虽清冷了些,但他的人品,才学,家世都摆着,放眼整个京都只怕除了她皇兄外,没有郎君能与他相比较。 “阿朱说的也没错。”梁浅音赞同道。 裴沐风经过下午的思虑,此刻只听着,没有搭腔,心里却还是偏心楚牡丹。 楚牡丹只当没有听到,直接入了酒楼,上了楼。至于吃食,她直接让跑堂的帮她去买。 祭祀完双星,烧完香桥后,乞巧节就只剩下作为收尾的烟花。 这场烟花盛宴是在沿河的两岸,浮云楼自然是一个很不错的观赏点。 “砰”的一声。 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胜过了耀眼的星空,照亮着万家灯火。 楚牡丹激动的推着众人往窗台前站,就算是裴渊也被她拉着站在了一旁,依靠着窗户。 “这烟花真是一年比一年美,怎么都看不腻。”楚牡丹把袁白露拉到最外边:“你头次来京都,最佳的位置的给你。” “等除夕时,花萼楼的烟花比这还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