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信(重生)》 1. 第 1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三月初春,莺啼燕舞,时时有春风扫过长安城。 朱雀街两旁种了整齐的红棠,有风吹过,不少花瓣被卷到了位于西市的宁安巷中。 巷子里突然传出一阵急急的爆竹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随着爆竹声结束,一顶精致的喜轿在巷子深处的沈宅门口落了下来。 平日里安静的深巷一下子变得热闹,方才的爆竹声把宋云棠从过往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目光所及是一片暗红,她下意识抬手想要拨开这红色,等触碰到冰凉的布料时,又微蜷着指尖收了回去。 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嫁入安远侯府的日子,那些过往像要让她溺在幽深的水底,绝望又窒息的感觉似要卷土重来。 这样恐慌的情绪很快就被掀开轿帘的喜娘打断,眼前突然亮了许多,不再是压抑的暗色。 宋云棠脑中混乱,心里还带着惴惴不安,周围人声鼎沸,外面或道喜或祝贺的声音顷刻间化作无数只手,然后张牙舞爪地伸向她,企图将她拉回从前的恶梦中去。 喜娘和侍婢将她从轿子中扶了出来,接着带她从沈家的正门走了进去。 仿若是提线木偶一般,宋云棠由着这些人摆布,眼前的道路被遮住了,她自己暂时看不见,只能被他人推着往前走。 明明是选了另一条不一样的路,可到底如同前世一般看不见前路如何,会不会有凶险。 与旁人喜悦轻快地步伐不同,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忐忑。 沈家不像宋府那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所以宅中的布局也与宋府大相径庭,反而因为是书香门第,对比宋府的雕梁画栋,以及随处可见郁郁蓊蓊的花草树木,沈家却显得简洁朴素,房屋院落皆不多,连带着花园加起来才堪堪只有宋府的一半。 跨过了第三道门,喜娘终于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何,宋云棠似乎听见了身边丫鬟小声的惊呼。 她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很快就听见周遭的人都在夸赞新郎官。 耳边是喜娘把新郎官的外表吹得天花乱坠的声音,她对着新郎官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可过了好一会儿,对方似乎并未回复一句。 没来由的,宋云棠的心跳乱了起来,因为眼前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她又想起前世成亲那天被当着众多宾客的面被下了面子的场景,害怕恶梦重演,于是下意识感到惊慌。 直到喜娘把她的手放在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中,宋云棠这才回神,想起对方是祖父和父亲认可的人,又是传闻中的端方君子,自然不会做出安远侯世子那等举动来。 那只干燥的手掌轻轻将她微微濡湿的手握住,像是怕把她弄疼,对方并未用太大的力气。 耳边似有雨滴接二连三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她的眼前蓦然出现一道身影,那人撑着一把青伞缓步走到被雨水浇得狼狈的她跟前。 她已经不记得这位渊清玉絜的沈家公子同她说了什么,只记得这人倾身将伞给了被拒在宋府门外的她,独留她在原地看着被雨水氤氲后,如松竹般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 再后来,她于安远候府病逝,再也没能将那柄三十二骨的青伞还给他。 身后乍然又响起一串爆竹声,宋云棠如梦初醒。 喜帕下的人儿暗暗松了口气,是了,她现在嫁的人是沈家的公子沈砚,而不是安远候世子,自己不该如惊弓之鸟一般。 身边的人似乎知道她看不见,于是走得并不快,最后要跨越一道门槛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男人终是开了口提醒她。 “这处有道门槛,当心。” 传入耳中的声音如山间溪水缓缓流过,不急不躁,温和得就像是静夜中从云上倾泻而下的月华,润泽着万物。 也让她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这声音与那晚雨夜的重合在一起,如今已然隔世。 宋云棠被沈砚带着走进了正堂,拜了天地之后,又被他牵着绕过一道不长不短的游廊,最后拐了个弯走了大约二十丈的路,进了喜房中。 直到沈砚离开,她这才得以喘息。 周遭静了下来,只剩下宋府跟过来的两个陪嫁丫鬟,以及另一个被沈砚特意留下的小丫鬟在房中。 宋云棠的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外头的天渐渐变暗,陪嫁丫鬟之一的沁雪见新娘子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于是趁着沈家丫鬟去点蜡烛的间隙,走上前小声问她:“姑娘可是累了,是否要吃点东西?” 宋云棠想说不累,可实际上她此时已经身心疲惫。 想着新郎官还未揭自己的喜帕,她现在吃东西于理不合,从前侯府规矩颇多,成亲那日她饿得不行,偷偷吃了块糕点垫肚子,不成想被婆母知道了,以此来刁难她。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再饿也要忍着,不能让沈家觉得自己坏了规矩,索性强忍着开始痉挛的胃轻轻摇头。 今早还未到卯时,她就被晴雨给叫醒去沐浴,沐浴完就是鱼贯而入的丫鬟婆子进来给她梳妆穿戴。 期间只给她喝了几口清粥和半个包子的时间,因后头上妆后涂了口脂,为了不把口脂给吃了弄花妆容,阿娘如何都不让她继续吃东西,只说到了夫家再吃。 后来又花了足足两个多的时辰,众人才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打扮好。 宋云棠不是头一次成亲,所以知道这其中的繁琐。 上一世她为了博个好的前程,硬是去高攀了安远候世子,没想到却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知道对方于她不是良人,还是鬼使神差地将那原本属于堂姐的婚事抢了,最后落得丈夫不爱,婆母厌恶的下场。 而堂姐却与之相反,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从此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死后她才知自己只是话本中人人厌弃的恶毒女配,堂姐和太子是其中的主角,她唯一的用处就是抢堂姐的婚事让堂姐名正言顺的嫁给太子。 以及体现自己的夫君对 2. 第 2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头一个起哄的人是三皇子萧淮,他与沈砚是表亲,这些跟着一起来闹洞房的人大多都是与他交好的世家子弟。 沈砚停在了喜娘的跟前,他偏头看了一眼带着一众纨绔瞎闹的萧淮,不禁有些头疼。 一开始他这表弟接了他成亲的喜帖,说要带一群人来给他撑场面,没想到带来的人都是京中有名的纨绔。 若是祖父和父亲还在,定然不会由着萧淮这般胡闹。 萧淮大概也知道闹得太过不好,且房中除了他们几个男人还有女眷在场,于是催促着沈砚赶紧把新娘子的头上的喜帕揭了,也不耽误他们洞房。 周围看热闹的几位世家公子也跟着附和,虽然他们素日没正脸瞧过宋府这位四姑娘,但总听人说她自小被娇养这长大,是宋中丞夫妇的掌上明珠,唯一不好的就是被骄纵过了头。 他们几个都对这位四姑娘的长相感到好奇。 之前有传闻说她不想嫁给沈砚,口口声声说着以她的身份嫁来沈家就是低嫁,是沈家高攀她了。 这还是从宋府三姑娘某日在小宴上,一时没管住自己丫鬟的嘴,才让那丫鬟传了出去。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又觉得传言不真。 其实那丫鬟说得也有几分是真的,那日宋云棠确实找了父亲提退亲的事情,只不过说到一半的时候她便重生了,想起前世的种种,临时她又改了口,这才让这个亲事继续。 宋云棠知道不少人是等着看她笑话,可相比前世那样的下场,现在的境况总归是好上不少。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沈砚,不是安远侯世子。 微微低头就能那双皂色的鞋,身前的人似乎并没有被周遭的人影响,一直并未有任何的动作,她在心里数着沈砚什么时候会揭开喜帕。 过了半晌,就连喜娘也忍不住跟着催促了起来:“时辰不早了,新郎官还是快些揭了喜帕,接下来还要喝合卺酒呢,可别误了时辰!” 沈砚这才动了动,他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少女,想起之前握住她手掌时候,她掌心传来的濡湿,即便是被喜帕遮住了,他也能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这是后悔了? 当日她提退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并非喜欢强人所难,他们二人的婚事是祖辈定下来的,如果宋云棠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只是后来不知她为何又改了主意。 以沈家现在的地位,确实是有些委屈她,也难怪她被他牵着走的这一路,隔着喜帕也能察觉到她情绪不高。 可到了这一步,再来反悔也没有用了,想来她只能认了。 宋云棠自然不知道沈砚的心思,她紧张地等着沈砚解开她的喜帕,听了喜娘的催促,交叠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 良久,一只修长的手握住喜帕的一角,最后终于带走了一直盖在她头顶上的喜帕。 宋云棠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亮光,这才仰头去看沈砚。 视线顺着大红的喜袍往上看去,是一张面如白玉的脸,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浅色的薄唇,最惊艳的是那双中像是盛了漫天星辰的清眸,让人见了就会忍不住陷进去。 芝兰玉树,温润清雅。 加上上辈子,宋云棠拢共也只见过沈砚两次,她知道对方模样生得很好,但是今晚看来似乎又不一样的感觉。 听说他几年前中了状元的那天,从长安街打马而过,惊动了无数的闺中小姐,纷纷争相前来观看,那掷到他身上的鲜花和香囊差点将他淹没。 从前她总觉得这是夸张的说法,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 “新郎官这是让新娘子都看呆了。” 被喜娘调侃的声音打断想要继续探究的目光,宋云棠那张特意画得精致的脸上现出一抹红,一双含了秋水的眸子移动间眼波流转,原本就如盛开的芍药般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像是笼一层朦胧的薄纱,似芍药花成精了一般勾魂夺魄。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在场的好几个纨绔都屏住了呼吸,仿佛怕呼吸声过大惊到了她一般。 “兄长好福气。” 倒是萧淮先出声打破了这沉静,他的目光在这对新婚夫妇之间转动,最后停留在宋云棠的身上,用带有深意的眼神隐晦地打量了一翻,在沈砚看向他的时候又收了回去。 沈砚发觉宋云棠的手悄悄攥住了身下的裙摆,知道她是紧张,加之又被喜娘当着众人的面调侃,想必心中窘迫,他曾见识过这位四姑娘的骄纵,怕她恼羞成怒,只好对着萧淮等人道:“天色已晚,想必诸位也累了,便请回吧。” 众人新娘也看了,自然是不好再继续打扰人家,只得恋恋不舍地相继离开,有的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新郎新娘,觉得他们二人不管从哪看都称得上是一对璧人。 只剩喜娘还留在屋内,沈砚索性也将人打发走:“夫人跟着张罗了一天,也回去休息吧。” 他声音清润,即便是下逐客令,落在耳中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喜娘倒也没有做过多的的停留,只叮嘱他和宋云棠接下来把合卺酒喝了,就算是真正的夫妻。 很快喜房里面就只剩下了伺候的丫鬟和他们二人。 喜烛已经烧了三分之一,沁雪和晴雨依旧安静地立在一旁,只等着主子的吩咐,如果不去注意完全没有存在感。 想起之前想要毁婚的事情被沈砚撞个正着,没想到婚事照旧进行,宋云棠瞬间有些尴尬,面对沈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娘在她出嫁前教她在新婚之夜要说一些令夫君怜惜的话,可是她素来被娇惯了,哪里说得出来哄人的话? 正当她正在脑中搜寻着用词时,沈砚已经拿了一个瓷白的酒杯到了她眼前:“可会喝酒?” 宋云棠抬头看他,还能从对方漆黑的眼瞳中看见懵懂的自己。 前世谢豫将她送去洞房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进过那间房,更没有同她喝合卺酒,反而在外面醉了一晚。 虽说是第二次成亲,但是合卺酒却是她第一次喝。 她站起身,正要上前接那杯酒,却见沁 3. 第 3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窗外月光流淌,喜烛还在继续燃烧着。 宋云棠精神紧绷了一整天,早上天未亮就被叫醒,被众丫鬟婆子折腾了大半天,早在进入喜房的时候她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后面喝过粥之后胃舒服了不少,又被跟着沈砚进来的那些人吵着,直接把她的倦意给吵飞了。 今天与沈砚接触之后,再次确定对方不是谢豫那种人,于是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也放到了肚子里,这会儿在床上等沈砚沐浴的时候打起了瞌睡。 净室的水声还没有停下,想起临走前娘亲塞给她的那本书,叮嘱她在圆房前定要看一遍,于是昏昏欲睡中强撑着下了榻,蹑手蹑脚走到装有那本书的涂有红漆的箱子跟前。 转头看了一眼净室的房间,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一边听着里头的动静,一边打开箱子,将被一堆衣裳压在底下的一本封面没有写字的书取了出来,这本书看起来已经有些旧了,泛黄的封面一角微微卷起。 她又做贼般往净室的门悄悄看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箱子盖好,然后揣着那本书回到了床上。 窝在榻上的一角,宋云棠谨慎地翻开了那书的第一页,入眼的是两个不着寸缕男女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这画面实在是太过扎眼,她前世因为出了那桩事情,宋府急着要把她嫁出去,所以出嫁的时候娘亲并未给她这种书,许是觉得她不需要。 瞌睡去了一半,抖着手又往下翻了翻,后面的也全是这种,而且还颇多不同的动作花样,看得人瞠目结舌。 心跳也随着翻书的动作砰砰直跳,翻完最后一页,她郑重地合上这本书放在一旁,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撇向那本书。 要不再看一眼? 方才的翻第一遍她并没有认真看,估摸着沈砚一时半会儿还没有那么快出来,她咬了咬唇,又捞起被她扔在一边的书。 为了日后不走前世的老路,惹对方的厌烦,她憋了憋气,靠着背又哆嗦着手重新掀开了第一页...... 烛火燃了三分之一,净室的门终于是开了。 沈砚出来的时候带着水汽,看到被装饰成喜房的房间时依旧有些不太习惯。 从他听见宋云棠在她父亲的书房说要退婚开始,到今天他们二人成亲,仅仅只过了一个多月。 最开始他还道是宋府那头急着把四姑娘嫁过来,后来才知道是宋云棠自己着急着嫁给他。 总觉得有些反常。 一个月前,萧淮还找了他,提醒他宋云棠与安远侯世子谢豫走得很近,关系大约不一般。 原本也没有什么,大晋朝民风开放,男子与女子之间不同前朝那般严格,谢豫与宋府三姑娘自小青梅竹马,谢豫偶尔会去宋府找对方,除此之外俩人也常常约着一起逛街游湖或者其他。 宋府上下都眼熟谢豫,她这个做堂妹的与之相熟并不奇怪。 坏就坏在安远候是太子一党的人,身为安远候世子的谢豫自然也是太子那边的。 且那日他在书房外听见了宋父质问宋云棠是否对谢豫存了别的心思,对方却沉默了。 如今朝堂表面风平浪静,而背地里却暗潮汹涌,稍有不慎就不会粉身碎骨。 朝中分为几个派系,太子与诸位皇子之间针锋相对,暗地里互相较劲,这也是皇帝默许的。 沈砚的母亲与三皇子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是以被人归为了三皇子一党,即使萧淮表面上没有争储的心思,但也依旧逃不过被太子猜忌。 因着宋府四姑娘与自己的表兄有婚约在身,所以萧淮暗中派人盯过几次,最后发现她与谢豫越走越近,这才不得不提醒自己的表兄。 免得成亲之后被对方帮着太子把他给算计了。 单萧淮说得这些都足够让沈砚不得不防着,可他到底不相信以宋父的人品,会养出那样心思深沉的女儿。 耳边烛花突然爆开,回过神来,他朝着拨步床走去。 目光扫向帐子里头的时候却顿住了。 只见少女正散着一头乌发微绻着身子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下压着一半鸳鸯锦被,半张脸枕着软枕,两靥薄红,淡粉微翘的双唇此时正紧闭着,俨然是已经熟睡的模样。 按理说成婚后夫妇睡同一张榻上,丈夫睡在里侧,而妻子则要睡在外边,这是为了方便夜里伺候丈夫。 看着躺在里侧睡得正香的宋云棠,想她从前应该是被一群人伺候的,自是理直气壮没把这种规矩当一回事,沈砚没有要将她唤醒的意思。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为了不圆房,而故意趁着他沐浴完之前就先睡了。 沈砚眉头微蹙,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在外边铺好,这才上了床正要躺下,想到如今还是春天,她身上只盖了一点的被子,半夜怕是要被冷醒,只好朝着她那边伸出手,想要替她把压在身下的被子抽出来盖好。 他倾身靠近宋云棠,不经意看见她因为睡觉而微微敞开的衣襟,目光触及到精致锁骨之下白如凝脂的肌肤,隐在衣襟里面浓浓的春色随着她浅浅的呼吸半隐半现。 手上的动作一滞,沈砚连忙移开目光。 随着鸳鸯锦被遮住春光,他看见她的左手露在被子外面,手中还握着一卷书。 抬手过去把书轻轻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许是被他的动作惊动了,少女嘴里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但是很快又没有了声音。 小心把书拿了过来,他原本没有好奇的心思,只是要合上的时候陡然看见了被她翻开的那页。 上面□□着身体的男女正以一种令人难以启齿的姿势抱在一起,沈砚的视线并未在上面停留,很久就合上那书放好。 原本不愿意嫁给自己的宋云棠,在睡前看那种书,让此时的沈砚不知作何感想,开始有点看不透她了。 他轻叹了一声,最终放下了帐子,盖着从柜子里抱出来的被子躺下了。 一夜无梦。 翌日天才亮了没多久,宋云棠就被沁雪叫醒了。 以为还在宋府,宋云棠下意识拉过锦被蒙住自己的脸不肯起床,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沁雪姐姐,我好累,让我再睡一会儿。” 在外间伺候沈砚的小厮听了这声音,赶紧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显然大家听到累这个字的时候都误会了什么,以为这对新婚主子昨晚已经圆房了,尤其是小厮青堰,不敢想象素日里清心寡欲的郎君在洞房花烛夜的场景。 沈砚不知道众人的想法,今天要去正堂给母亲敬茶,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是母亲还在,她身子不好,却是不能让她久等。 为了不让母亲在那边等他们太久,穿戴好的沈砚转身进了里间,就看见沁雪正站在床边耐着性子哄对方起床。 沁雪好说歹说,锦被里的人仍旧一动不动。 她这位主子素来被娇惯,每天起床都要她哄许久,最后才会不情不愿地起床,若是惹这位小祖宗不高兴了,她还会使性子不去给宋府那位老祖宗请安,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就会挨上几句夫人的骂。 可如今与在宋府时不一样,姑娘现在已经嫁进了沈家,不能像以前那般任性,尤其是今天还要给婆母敬茶,要是去迟了了,说不定还会给婆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眼见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姑爷走了进来,沁雪心里立刻替宋云棠担心起来,虽说姑爷的脾气看着挺好的,可万一姑爷这回生气了如何是好? 被子里的人儿并不知道沁雪忐忑的心情,迷迷糊糊中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对方哄自己起床的声音,以为是她放弃,索性换了个舒服姿势准备接 4. 第 4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卫氏早已经等在了正堂,她看着正堂外面那梨树出神,上头的梨花被风吹得簌簌地往下落,树枝上面的芽包已经爆开,吐出嫩绿色的叶子。 就在伺候的丫鬟将她手边凉掉的茶撤下去的时候,沈砚和宋云棠二人携手走了进来。 “见过母亲。” 等他们二人对着卫氏开口请安,她这才缓慢地将目光从那棵上移了过来,最后落在宋云棠的身上。 自从丈夫意外去世之后,卫氏几乎不怎么踏出自己的院子,每日沉浸在失去夫君的彷徨之中,如果不是沈砚娶亲,她断是不愿意走出那座院子,那里有她和夫君之间最珍贵的回忆。 即使是自己的长子要娶亲,她也没有过多的欢喜,反倒是在昨天看见与丈夫生得几分像的儿子在这里拜堂,而引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沈砚知道自己的母亲对几年前父亲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一直陷在悲痛总不曾走出来,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灵魂,只剩个壳子,就连他如今携妻来敬茶表现得兴致缺缺,若是落在身边的人眼中,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心中生出不满。 他眼角余光撇向宋云棠,发现她似乎看着坐在主位的母亲在想什么,等过了一会儿丫鬟把茶给她时才回过神接了。 然后心不在焉的给自己的婆母敬茶:“母亲,请喝茶。” 这样的反应在他看来,她大约是对母亲不满意了,她在宋府的时候被双亲呵护长大,自然是受不了母亲的冷落。 大不了以后让她以后少在母亲跟前出现,也让母亲可以喘口气。 宋云棠并不知道她的表现被身旁的男人曲解了,看着座上有些憔悴的夫人,她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 上辈子她嫁给谢豫直到她死都不曾见沈砚再娶亲,而是在她死后没几年因公殉职,原本已经失去夫君的沈夫人又死了儿子,很快就遭受不住打击病逝,沈家仅剩沈砚的妹妹沈蔷一人,最后嫁了一个混不吝的人,下场是被活活打死。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没有悔婚,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他们都不会死? “少夫人,别怪我多嘴,你虽然是新嫁娘,但是嫁进了我们沈家,就不再是宋府四姑娘了,今日本该是敬茶的日子,没想到你还让婆母在这里等你,不知道还以为是少夫人故意的。” 这道声音把宋云棠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偏头往卫氏的身边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打扮像是一等仆妇的妇人正拿着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 对方的话明显是很不满今早她起床迟了,所以是要代替卫氏敲打自己吗? 这就是把当时孤苦无依的沈蔷嫁给那个混蛋的人,原本她就不喜欢他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在宋府时就算她误了给老祖宗请安的时辰,老祖宗都不会这么说她。 且婆母也并未说什么,倒是这位孙嬷嬷先开了口,还试图给她扣了一顶不孝的帽子。 对待沈砚客气是一回事,但是对待这位孙嬷嬷她可不会客气,卫氏既然已经接过了她的茶,就是认了她这个儿媳,凭这孙嬷嬷是谁。 她让沁雪扶着自己站了起来,这才拿正眼去看孙嬷嬷,然后歪头状似天真地对着沈砚问道:“这位是?” 明明知道她是明知故问,但沈砚还是回了她:“她是母亲的陪嫁,一直以来都是她老人家在伺候母亲。” “这样啊。” 宋云棠点了点头,她走到孙嬷嬷的跟前,一双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地打量起了对方:“郎君不说你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我还以为是沈家的哪位长辈,我在宋府没见过哪个下人可以教训主子的。” 她故意把丫鬟两个咬得很重,分明是故意的。 自从老爷去世之后,夫人没有心情再管家中的事情,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孙嬷嬷来管,沈家的下人全部都把她当成了半个主子,没有一个不尊敬她的。 “瞧少夫人说的,我也不过是替夫人感到不平,少夫人听着不高兴尽管朝着我发火,万不能因此迁怒夫人和少爷。” 本以为对方说话这样难听,夫人和公子会替她出头,谁想到他们二人一个盯着外面的梨树看,而另一位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孙嬷嬷本来是要在今天替夫人给这位新过门的儿媳立规矩,顺便旁敲侧击让她要识大体,在适当的时候给自己的夫君纳妾,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把自己十五岁的女儿推荐给宋云棠,最好是能够直接抬为姨娘。 哪知道宋云棠不是个好说话的,她只不过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对方就揪着自己不放,她不仅没有树立自己的威严,还反被将了一军。 宋云棠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见了这位孙嬷嬷就不喜,加之她在上一辈子在卫氏死后就赶紧将沈蔷嫁了出去,沈家的大部分家产都入了她的囊中。 她感觉自己的脾气都快压不住了,为了不在沈砚面前表现得太过骄纵蛮横,她只得浅浅一笑:“嬷嬷说得什么话,我年纪轻不懂得,刚才的话说得太多,我确实做得不对,这就给嬷嬷赔个不是。” 别以为就这孙嬷嬷会以退为进,宋云棠在偌大的宋府生活了十六年,被耳濡目染着长大,这招她也会。 说着她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正要对着孙嬷嬷一拜,然而才刚微微弯下就被一直手给拦住了,温润的嗓音钻进她的耳中:“她是下人,你是主子,你怎可给她下拜。” 托住她左手臂弯处的手少用了一点力气,就把她带了起来。 宋云棠站直身子后有些怔愣地看了一眼沈砚,见他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这样对待孙嬷嬷而生气。 就连孙嬷嬷也对他的这的举动感到不解,从前有人不敬重她,他见了都会说上几句,偶尔还会听她的劝说,如果不是卫氏还在,下人都要以为她才是沈砚的生母。 没想到如今娶了妻,对待她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口口声声和他这位新婚夫人一起说她是下人。 孙嬷嬷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脸上挂不住,看了一眼并未打算宽慰她的沈砚,她只好自己找台阶下:“少夫人 5. 第 5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沈砚的速度倒是快,回去之后将昨晚把宋云棠硌着的软枕和被褥让云鹊收了,接着让人去京中有名的锦绣阁置办了新的。 这倒是让沈家的下人对这位少夫人颇有微词,他们还听说了今早少夫人还当着夫人的面让孙嬷嬷下不来台。 很快宋云棠是个刻薄的性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沈家,尤其是受了孙嬷嬷恩惠的那些下人,更是同孙嬷嬷同仇敌忾,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孙嬷嬷的推波助澜。 被编排的主儿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才嫁来的第一天,就得了个不好相与的名声。 与沈砚一起用过早膳之后,见他才坐了一会儿就被青堰叫走,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大晋朝的官员有婚假,会在成亲的时候给三天的假,等第三天带着过门的妻子回门后,才算假期结束。 虽然沈砚这个人看起来温和,但是宋云棠与他还不相熟,所以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总归是有几分不自在。 沈砚一走,宋云棠立刻放下手中的茶,她皱着一张小脸,吐了吐舌头,像是舌尖被什么咬了一样:“这是什么茶,喝进嘴里怎么那么苦涩?快把它拿走,换成我娘给我准备的茶叶,我再不要喝这个!” 沁雪和晴雨有些无奈,她们这主子素来在吃喝上面都精细得很,以前房中自己喝的茶都是顶顶好的茶叶,就连宫中的那些贵人都是喝得的。 如果今早不是和姑爷一起用膳,她怕是连吃都不肯吃那些早点。 这会子姑爷一走,就开始嫌弃起沈家的茶来了。 沁雪听话的把茶壶拎走去到了,等换成了从宋府带来的茶叶煮了一壶进来,却见宋云棠进了离间。 绕过一扇画了白梅的屏风,就见晴雨手中拿着一盒半透明的膏药,正在半褪了衣裳的宋云棠身在涂涂抹抹。 只见宋云棠白皙的背部有好些红痕,沁雪没仔细看,只面上一红,喃喃道:“姑爷这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姑娘身子娇嫩,怎么下手如此不知道轻重。” 昨夜她和晴雨二人并不知宋云棠和沈砚并未圆房,而且她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沈砚早上叫人换了床上的被褥,难免以为是因为那事才换的,并不知道主子背部的红痕是被硌出来的。 知道沁雪误会了什么,宋云棠红着一张脸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顿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难以启齿道:“我昨夜与郎君并未行夫妻之礼……” 说实话她也不太想与沈砚圆房,她自己有心结,上辈子她遭人算计,差点被谢豫强上,所以心里对做那种事情多少是有了阴影。 昨晚她会看那本避火图,也是因为喝了酒壮胆的缘故。 沁雪和晴雨知道她性子娇纵,只以为是她自己不愿意或者害怕,对着姑爷闹了,而姑爷看起来对她又有几分包容,所以并未强行圆房。 只是一直不圆房的话,夫人那边定然会担心,不过姑娘的性子虽然难缠,但是本性却不坏,兴许相处久了,姑爷会喜欢上也不一定。 “说起这个,你们两个快帮我找找那本书!” 宋云棠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把压箱底的避火图拿出来研读了一番,方才她在云鹊收拾被褥之前还特意去床上找了一遍。 奇怪的是,那本避火图居然不在床上,她以为是昨晚做梦看的,只好悄悄去打开箱子找了找,可她没想到的是也不在箱子里头。 难道还能不翼而飞? 晴雨替她穿好衣服,这才问她:“姑娘先别着急,您先告诉我们是什么样的书,我们才好帮你找。” 这要让她怎么说? 这种书具体说出来多少是让人有些难为情,她纠结地张了张嘴,见她们二人都等着她说,于是有些羞恼了:“哎呀,就是一本蓝皮的封面没有写字的书!” 再多的她也不愿意说了。 伺候了这位小祖宗这么多年,她们多少是知道她的脾气的,她现在这幅样子要是再继续追问下去,很快就会恼羞成怒。 沁雪安抚了她一下:“姑娘别着急,我和晴雨现在就替你找找,这书总不能长翅膀飞了。” 找了半个时辰,她们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没有见到宋云棠说的蓝皮封面没字的书。 难不成那书真的如沁雪说的那样长了一双翅膀? 昨晚她虽然是喝醉了,但是很确定自己拿了那书在榻上看了好一会儿,现在她都还能回想起书中那些让人脸红的画面。 别真是撞邪了? 另一边的书房,青堰正抱着从喜房书案上拿来的一沓文书放在书房一角的案上。 在还未娶亲之前,公子习惯带一些重要的文书回房查看到深夜,如今那院子里多了一位新的主子,这个习惯便要改掉,所以在早上的时候公子吩咐他把留在那里的文书都带回书房。 此时的沈砚正坐在书房的桌案后头,他的手中是一封刚拆开的密信,看着上面写的内容,他的眉头皱在一起。 里头提到的事情牵扯到了新婚夫人的外家宋府,他对宋云棠并没有什么感情,且上面涉及到的人也与她没有直接的联系,于是不用担心会牵扯到她身上。 信上说有人不想宋府三姑娘嫁给安远侯世子,届时会从中作梗。 那么他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动手? 想起后日是宋云棠回门的日子,那日恰巧是他们府上老祖宗七十的寿辰,这位老祖宗是一品诰命夫人,而宋老爷子又是大晋朝的第一位太傅,为了卖这位太傅的好,想来这次朝中许多的大臣和高门世家都会受邀前去祝贺。 这里头定是少不了安远侯府,到时候人多眼杂,要是想要在宋府生事,搅黄她那位堂姐与安远侯世子的婚事,想要也不是难事。 只是宋云棠如今已经嫁给了他,他怎么能让宋府再为他人所用。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房中响起:“青堰,研磨。” 把手中的信烧了之后,他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正要给那位回信,然而 6. 第 6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宋云棠原本想要等着沈砚回来了问他书的下落,然而她坐在床上等到了子时四刻也不见他回来,后面她实在是困得不行,不知不觉就躺下睡着了。 翌日醒来的时候,有人替她盖好了被子,想来是沈砚替她盖的,昨晚她睡着的时候身上并未认真的盖被子。 为了不让身边的丫鬟知道那本书的真面目,昨晚亥时末刻的时候她就让沁雪晴雨二人回去休息了,她掀开身上的被子,撑着身子往旁边的位置看了一眼,见上面是空的,伸手摸了一下发现已经是凉掉的衾枕。 用早膳的时候,宋云棠发觉菜色比昨天精致了一些,细问之下才知道是沈砚特意吩咐的。 难道是昨天他看出了她有些嫌弃沈家的饭菜? “姑爷对姑娘真是体贴,今天就让厨房那边把菜做得精细了许多。” 沁雪怕这位小祖宗在沈家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闹到婆母那边去让婆母听了不高兴,出嫁前夫人就提点过她和晴雨,说自己女儿的脾气她清楚得很,都怪他们夫妻二人宠坏了,万不能在沈家也由着她这个脾气,以免遭到婆母的不喜。 昨天姑娘对姑爷要求换了被褥的时候,真是吓得她和沁雪不轻,姑娘在宋府说一不二惯了,要是在沈家也改不了这性子,怕是会吃亏。 幸而姑爷是个温和的性子,没有因此而对姑娘生出怨怼,还应了她的要求。 要是换做那些高门世家的公子,少不得会对姑娘不满。 宋云棠心中还想着书的事情,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等吃完了漱口的时候,这才问晴雨:“郎君呢,怎么不见他?” 沁雪听着她娇柔的声音,想着这才第二天姑娘就念着姑爷了,于是面上笑道:“姑爷一大早就出了门,说是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这样啊。” 语气里面明显的失落,晴雨以为是沈砚不在的缘故,为了让她开心,便对着她道:“听说咱们院子后头的花园里面有一棵长得极好的山茶花,颜色还是从未见过的粉白相间的颜色,好看极了,姑娘要不去瞧一瞧,也正好消食。” 沈砚不在,找不到机会问他书的事情,宋云棠想着在屋中呆着也无事,索性应了晴雨的提议,很快就让云鹊带着她几个去了花园。 沈家的花园没有宋府的大,但是一草一木却出乎意料的精致,而且里头竟然种了好些奇花异草,这还是她在宋府没见过的。 最让她意外的是晴雨说的那棵山茶花,枝干足足有碗口粗,枝叶如伞盖一样撑开,花朵全开的时候也有一个茶碗那样大。 云鹊见宋云棠手中拈着一朵茶花细看,似乎很喜欢的样子,于是开口解释:“听说这棵山茶花是公子的太爷在小时候种下的,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岁了。” “竟是这样老了?” 那岂不是比她太奶奶的年纪还要大,宋云棠突然松开这朵茶花,似乎怕碰坏了。 云鹊很是骄傲:“是啊,听孙嬷嬷说,以前公子小时候,每年花开了就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书习字,老爷和夫人就在附近的亭子赏花。” 她口中的老爷自然是几年前因为意外去世的工部尚书沈莆,说来也是可惜,如果不是因为沈砚的父亲祖父去世,沈家在京中也算得上是高门。 他祖父是内阁大学士,而父亲是工部尚书,那时候风光得很,沈砚从前也应是京中无忧无虑的少年,与那些世家子弟一般张扬肆意。 哪知道他们二人在八年前相继去世,沈家在京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再无从前风光。 那时候沈砚才十六岁,想到这里,宋云棠突然没有了赏花的兴致。 见宋云棠突然兴致缺缺,云鹊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只好道:“夫人若是闷了,咱们就去那亭子坐坐,想必公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显然她身边的人都误会了她,都以为她是因为沈砚不在身边才会不开心。 在外面宋云棠没必要跟她们解释什么,只跟着云鹊离开了这里前往她说的那个小亭子。 然而快到的时候脚步却停了下来,只见小亭子里面已经有人了。 只见一身月白衣袍的沈砚正坐在亭子中央,他的身前似乎摆着一盘棋局,只是他的对面却没有坐人。 春日的日光透过亭子的帷幔缝隙斑驳地洒他的侧脸,他头上用来束发的发带被风微微吹起在侧脸,只见他右手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过了一会儿落在了棋盘上。 宋云棠晃了下神,他是在同自己对弈? 正要提着裙子上前,她才发现亭子中还有一个丫鬟在,那丫鬟穿着一身桃色的衣裙,粉面桃腮,看向沈砚的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情意,从她的角度看来小桃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与沈砚挨在一起了。 脚步一顿,她转头问云鹊:“那是谁?” 云鹊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这才回答:“这是正院孙嬷嬷的女儿,名叫小桃的。” 未等宋云棠说话,她又奇怪道:“小桃是姑娘院里的丫鬟,这会子不在姑娘身边伺候,怎么跑到公子身边去了。” 她年纪小自是不懂这些,但是沁雪和晴雨在宋府这样的大家族中久了,一看就知道这小桃的心思。 宋云棠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然也看出了小桃的意图 晴雨立刻上前对着宋云棠道:“姑娘,可要我去将这小桃带来?” 这样的画面让宋云棠想起前世那位抱着孩子出现在她院子,求她让谢豫给名分的妾室。 前世的种种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耳边响起无数道嘲笑声,说她连夫君都留不住,直到她死都伴随着她,怎么都甩不掉,尽管她不想听,却依旧钻进了她的耳中...... 亭子中,沈砚正在思考棋局,并未发现不远处的宋云棠,只是察觉到小桃的靠近时才有了反应。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一脸娇羞的小桃, 7. 第 7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宋云棠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在沈砚的对面坐下,见他打乱了方才的棋局,此时正在挑着黑子装到松木制成的罐子里面。 她见状也抬手把上面的白子装进了身边的罐子里,而后才看向沈砚:“听说郎君棋艺高超,京中少有人是郎君的对手,我棋艺不精,望郎君手下留情。” 曾经她听说过沈砚的棋艺厉害之处,就连同大晋中有名的棋圣对弈,也能杀得有来有回,那个时候他才二十岁,已然是难有敌手。 京中的贵女虽然自小就要学习琴棋书画,但是侧重的地方在琴和书上面,她从未听说过众多贵女之中有哪一位小姐的棋艺了得。 她自己也不例外,更因为她贪玩的性格,导致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即便她小时候经常被祖父硬拉着一起下棋,但棋艺依旧是差得不行。 棋子全部都收拾好了,沈砚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平常,以为她说的话是自谦,毕竟她祖父宋太傅的棋艺可是就连圣上都称赞过的。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 只见宋云棠手执着一枚白色的棋子,一张小脸纠结在了一起,像是在想着该下那一步。 他还是第一次同姑娘家下棋,且对方的棋艺也实在是差到了极点,与他对弈的人要么是奇招诡谲,要么是出招出其不意的。 唯有宋云棠是唯一一个每一步都在送的,如果不是她这幅冥思苦想的样子,他都要怀疑她是故意的。 双手放在膝上,他的右手还执着一枚黑子,耐心等着宋云棠的下一步,其实胜负已经分出来了,她下一步棋不管下在哪里,都是输。 良久,宋云棠终于动了,只见她把白子放在了棋盘的一角,可是还未等沈砚动作,她又重新拿了起来,皱眉道:“等等,我不下这里。” 闻言沈砚眉梢微挑,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悔棋的情况,心里突然有些后悔问她会不会下棋,只是人已经坐在了对面,且对方还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他只好由着对方作弊。 父亲从前总跟他说,下棋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他便心血来潮,想要通过与宋云棠对弈来试探她的深浅,然而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知道对方是个下棋喜欢耍赖的。 很快宋云棠又重新找了个位置放下白子,这一回她脸上有了欢喜的神色,以为自己这一步棋走得很好。 沈砚执着黑子落在了宋云棠漏洞百出的棋局里,一下就分出了胜负。 “你输了。” “不是说了让郎君手下留情吗!” 宋云棠不高兴了,她撅着一张浅粉色的唇,面上露出一点怒意,这才下了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她就已经败了下来了,从前她跟祖父下的时候可是有来有回的。 少女一张芙蓉面上有些微恼,似乎对身前男子的所作所为生气,可因为她身上有少女独特的娇憨,即使是生气也让人看着觉得可爱,忍不住想要继续欺负她。 沈砚身形一滞,被自己心中生出的这个想法给惊到了。 他见宋云棠低头捡着棋盘上的白子,嘴里还说着要再来一盘。 “刚才那把不算,咱们再来一局,下一局我一定能赢你!” 这分明是被激起了胜负欲。 他不禁失笑。 这一声浅笑引得宋云棠抬头看了过去,她歪头对上那双笑眸,并没有自己的不自量力而感到不好意思,反而不解地问他:“郎君笑什么,是觉得我在夸大其词吗?” 这副模样是真的没有认清自己的水平,以她的水平,恐怕青堰在她跟前都是高手。 沈砚轻咳一声,脸上还有残留着一丝笑意:“夫人的棋艺自成一派。” 这话说得倒是真心,毕竟能把棋下得漏洞百出,恐怕对方赢不了自己的,这么多年来,他只遇到宋云棠这一个。 这京中怕是难找到第二个她这样的。 宋云棠不知道沈砚心里的真实想法,只得意地微微扬起精致的下巴,嘴里轻轻哼了一声,绵软的声音也跟着高了一个调:“那是自然,我从前同祖父下棋的时候,祖父都夸我下得好。” 她这副模样换作是别人,沈砚可能觉得娇柔做作,可是她生得好看,所以做起这样的表情也可怜可爱,并未让人看着不舒服。 沈砚轻笑一声,顺着她的话违心道:“宋太傅教出来的,定然不会太差。” 早就知道在宋府的时候,府上的两位老人家很喜欢宋云棠,所以对她极为宠爱,不然他也不会听见她身边伺候她的两个丫鬟,在私下里偷偷喊她小祖宗。 大约宋太傅与他这宝贝孙女下棋的时候,都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哄她开心吧? 那他要不要也让她赢一局? 这样想着,接下来的一局他果真没有认真下,故意给她喂了不少棋。 “我赢了!” 对面的少女方才在上一局的时候一直都绷着一张脸,这回让她赢了,她脸上便也露出了笑容,看着她的笑,他才知道为何诗中会写芙蓉不及美人妆。 沈砚一边收了棋盘上的黑子,一边问她:“还要继续吗?” 心想原来她这么好哄,一开始沈砚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位只比沈蔷年长两岁的妻子相处,现在他倒是摸出一点她的性子,便打算将她当做妹妹一般相处。 宋云棠收起脸上的笑,她知道自己能赢多半是沈砚让了棋,以他的品性来看,如果继续下的话,大概他会一直给她让棋。 这样多没意思,能赢一把就够了,宋云棠很懂得知足。 她摇了摇头,珠钗上的珍珠流苏也随着轻轻摇晃,看起来很是俏皮,她双手撑着脸颊,一副意兴阑珊:“不玩了,郎君不是说有事要外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倒是没想到宋云棠会问他这事,沈砚手下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温声回她:“翰林院那边出了点事情,所以我回去了一趟,后来翰林学士解决 8. 第 8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宋府。 天一大早,大房的周氏就已经带着儿媳开始张罗。 今天是府上老祖宗的寿辰,长安城中大多有头有脸的高门夫人都会前来祝贺,府上一应准备用来待客的东西都要来过问她,这几天简直把她忙得焦头烂额。 偏生二房的裴氏因为前几天嫁女太过不舍,在夜里吹了风不小心病倒了,三房和四方的又是两个不管事的,只知道享福,想要她们帮忙是不能,偌大的宋府只有她和两个儿媳在张罗。 这边给完对牌给儿媳拿去下人领东西之后,才发现最近一直跟在身边学习管家的小女儿不在。 胡乱用了早饭之后,还是没有见到素日喜欢跟在一旁的宋云姝,她对着下头的丫鬟问道:“三姑娘呢,怎么不见她。” 小丫鬟自然是不知道宋云姝为何到现在都没出现,只摇头说不知。 “你去她院里瞧瞧是怎么回事,今日安远侯夫人和世子可是会来,万不能在未来亲家面前失了规矩。” 丫鬟珠儿领命离开后,这时陪房夏嬷嬷才道:“三姑娘怕是知道今日安远侯夫人和世子要来,为了不给夫人丢脸,想必还在房中梳妆打扮呢。” 夏嬷嬷的话倒是让周氏脸上的神色好了不少,她叹了口气:“我也是为了这丫头好,眼见着她那堂妹都嫁了人,她现在还待字闺中,可不就是让人操心。” “三姑娘这是有福气呢,有夫人替她做打算,哪里像二房的四姑娘,这么着急忙慌地就嫁了,还嫁去那样的人家。” 周氏揉了揉额头,原先她对于宋云棠比宋云姝先出嫁就不满,觉得很不合规矩,如今想想她嫁去的沈家连安远侯府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心中又对她生出了一点怜惜:“棠丫头也是从小就被二房和老祖宗他们宠坏了,嫁人本该谨慎,他们倒好,棠丫头说要赶紧成亲就真的依了她,日后要是后悔也不能了。” 夏嬷嬷也觉得宋云棠突然说要嫁人这事有点蹊跷,可大家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多嘴,只附和周氏:“夫人说得在理,四姑娘被二爷和二夫人宠坏了,性子也不似咱们三姑娘这般稳重,就怕在那边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便要搅得鸡飞狗跳。” 这一招踩一捧一让周氏听着舒服,可一想到那位性子骄纵的侄女,一时之间觉得头疼:“如今咱们宋府还没有要分家的打算,要是棠丫头在那边遇到不顺她心意的事情就闹,到底会牵连到府里的声誉。” 替周氏倒了杯茶,夏嬷嬷道:“只求这位小祖宗在沈家收敛些脾气,否则连累到未出嫁的姊妹就不好了。” 这倒是说到周氏的心坎上了,她其实也是怕宋云棠那边万一出了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影响到宋云姝,所以才想在今天老夫人寿辰的时候,趁机与安远候夫人商量女儿与世子二人的婚事,尽快把这婚事定下来。 * 宋云姝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粉正要压住脖子上的红印,只是压了厚厚一层仍旧还能隐约看见一点。 没办法,她只好让贴身丫鬟倚翠重新找了件衣领较高的衣裳换上,想起昨天的事情,她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 这件衣裳的领子恰巧能够遮住那一点,倚翠替她穿好衣裳,心中仍旧有些惴惴:“姑娘,昨天的事情幸亏没有人看见,要是被他人知道了,怕是对姑娘的名声有损,我昨儿还听大夫人那边的珠儿说今天要找安远侯夫人商量你和世子的婚事。” 想到昨天被高大的男人强行抱在一起,还咬了她的脖子,宋云姝觉得自己的脸要熟透了,她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咬唇道:“他那样尊贵的身份,自然不会看得上我,我和他总归是没有结果的,只是我娘这么着急我和谢豫的婚事做什么,四妹妹这才嫁人没几天。” 说到宋云棠,她心里又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没能撮合成功对方和谢豫,实在是遗憾,不知道四妹妹嫁到沈家之后过得如何。 索性今天她就要回门,到时候她多关心一下对方,也能抵消一点心里的愧疚。 从她和那位纠缠到一起后,时间久了她就慢慢发现她对青梅竹马的谢豫并没有男女之情,可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婚事又被两家的长辈默认了,她不想自己嫁过去后悔。 恰巧见四妹妹似乎对自己的这位竹马有些的关注,她知道四妹妹是有一位未婚夫的,但是那位未婚夫的条件如何能比得上谢豫,于是便想着顺水推舟,成全了四妹妹。 她都想好了,要是四妹妹悔婚不愿意嫁给沈砚,她就帮着四妹妹求情,身为姐姐,自然是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跳。 即便是谢豫早已经同她说过非卿不娶,可为了四妹妹,牺牲她一个也没什么,况且四妹妹长得那样好看,说不定嫁过去之后,两个人相处久了,他就会慢慢喜欢上四妹妹了。 虽然一开始她故意给他们二人制造相处机会的时候,心里会有些不舒服,但是想着自己的亲妹妹以后的幸福,自己也能同殿下在一起,心里的那点失落也慢慢烟消云散了。 见宋云姝在发呆,倚翠以为她还在想着那位殿下的事情,于是苦口婆心地劝她:“要是今日姑娘和世子的婚事定了下来,希望姑娘不要再私下同那位见面了,他要是真喜欢姑娘,为何迟迟不愿给姑娘个名分?” 闻言宋云姝沉默不言,她自己心里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图一时的新鲜,或是真的心里有她,不然为什么在看见她与谢豫在一处的时候,会在没人的角落发了狠地抱住她,甚至还强行吻了她...... 一想到昨天的画面,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完全没有将倚翠的话听进去。 见她这幅模样,倚翠好声好气道:“姑娘!您不要再去想那位了,以大爷在朝中的地位,咱们还高攀不上,等与世子的婚事定下来,从前跟四姑娘有关的事情便忘了,姑娘还是安心待嫁,莫要再与那位见面了,免得让人瞧见了误会。” 宋云姝听得烦了,只好敷衍她:“好了,我自有分寸,快去将那一套金镶蝴蝶嵌珠宝头面拿来替我戴上。” 刚把头面戴好,周氏打发来的珠儿就到了宋云姝所在的院子。 还未进来就看见宋云棠和倚翠从房中走了出来,她立刻笑着上前问好:“真是巧了,夫人正唤我前来询问姑娘呢,姑娘可用过饭了,夫人那边还念叨着今天姑娘怎么起迟了,定是倚翠姐姐偷懒没有叫姑娘起床。” 宋云姝面上也挂上了浅笑,她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同珠儿说话:“不怪倚翠,是我自己赖床,倚翠叫了我好几次,我娘那边怎么样了,今天是老祖宗的寿辰,现在肯定是忙得很。” 珠儿回道:“可不是,幸好有两位少夫人在,不然夫人一个人可忙不过来,就连今早的饭都是随便对付的。” 听珠儿这样说,宋云姝心里多少有些心虚,但是总不能说她是因为脖子上的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印才磨蹭了这么久。 “现在可有客人来了?” “还没有呢,倒是四姑娘携着姑爷回门了,这会子应该才进了大门往二爷的院子去,听说一会儿还要去老夫人那里拜寿呢。” 听她这样说,宋云姝脚下一停,好奇地问:“你可见过新姑爷了,长什么样?” 宋云棠出嫁的时候,宋云姝正在别处同那人纠缠,所以并未见到沈砚,不知道她这位妹夫是何长相。 说起这个,珠儿的话匣子便打开了,她双眼亮晶晶的:“我刚才路过大门的时候,远远瞧见四姑娘带着姑爷在门外正要进来,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天上的仙子神君,再没有这样般配的了,四姑娘那样的模样,依我看只有姑爷才能相配。” 说完之后她看了一眼宋云姝,发现对方似乎在想什么,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以为是自己的话惹了宋云姝不高 9. 第 9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宋云棠正因为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感到一阵后怕,下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掌包了起来,温热的掌心稍微用了一点力气,就好似在安慰她一般。 沈砚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只是他的面上不显,而是感受到了掌心握住的手传来的凉意,就如同成亲那日一般,也是这样凉。 她的手一直都是这般凉的吗? 他的这个举动也让宋云棠感到意外,她抬头去看身边的沈砚,发现他神色如常,就好像牵她的手是再正常不过。 这一晃神的功夫,宋云姝已经走了上前,她目光往下一滑,恰巧看见宋云棠的手被沈砚握着,她脚步止住,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继而对着他们道:“四妹妹来得这样早,这两天老祖宗还天天念着你,还说即便你嫁了,随时都能回来。” 话里话外的意思听着俨然把宋云棠当外人了。 感受着沈砚掌心传来的温暖,宋云棠先前的惊惧也被安抚了,她面上带笑,说出的话也是理所应当:“我出嫁那天老祖宗还特意同我说了,要是郎君欺负我了,就回来找她做主。” 这话引来沈砚的侧目,虽然是对着宋云姝说的,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见少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不似作假,后知后觉她这话原来是故意同自己的堂姐炫耀的。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不过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大约是宋老夫人确实同她说了,成亲那天他见过一面这位有些一品诰命在身的老妇人,她在面对宋云棠和别人时完全是两个模样。 送别宋云棠的时候这位老人眼中含泪,然而特意让人请他过去交代几句话的时候,又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完全没了和蔼的神色,就好像他是抢走她宝贝的强盗,恨不得将他赶走。 如果这桩婚事不是由宋老爷做主定下来的,大约这位把宋云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老夫人定然不会同意她下嫁,说不定还会舍下那张老脸做出悔婚的事情来。 这一对祖孙还真是,怪不得宋云棠是这样一幅性子,大概是随了这位老祖宗。 从她这位堂姐身上就能看出,大约是以前宋云棠还在府上的时候,最讨老祖宗喜欢的就是她。 果不其然,她的话刚说出口,宋云姝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一些,不过她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抿嘴笑道:“老祖宗一向对你偏爱有加,从前就想着你能嫁个当门户对的高门大户,虽说四妹妹现在嫁的不尽如人意,老祖宗之前还拿你不愿意成亲的事来说笑,但今日一见妹夫,便知道是个会疼人的。” 这明褒暗贬甚至带着挑拨的话让宋云棠听着不舒服,她这位堂姐素来说话做事八面玲珑,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怎么今天说出的这些话都像是不过脑子似的。 不仅当着她夫君的面贬低对方的家世,还提她不愿意嫁给沈砚的旧事,实在是有些没有规矩,沈砚性子好不与他人计较,但不代表她是个好性儿的。 她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了:“堂姐慎言,我知道堂姐的未来夫家安远侯府比沈家地位高出不少,但是我们沈家也不差,郎君的祖父曾是内阁大学士,父亲又是工部侍郎,最厉害的是郎君,十八岁就中了状元,日后前途定然是不可估量。” 这样说并不是没有道理,她知道朝中六年就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晋升,沈砚中了状元进入翰林院到今年刚好是六年,这也是她爹同她说的,以沈砚的能力才学,没多久就要升迁了。 府上的人大多都知道宋云棠护短,而且对于身边亲近的人极为护短,她把沈砚划到了自己人的行列,自然是会第一个就跳出来反驳自己的堂姐。 感到意外的除了宋云姝之外,就是沈砚了,以他对这位小祖宗的了解,以为宋云棠会因为宋云姝的话恼羞成怒,甚至会觉得脸面过不去,没想到还言辞凿凿地反击回去。 就连提起过世的祖父和父亲在朝中的地位时,她的表情也是与有荣焉。 看着她的眼神不禁变得更加温柔,过了一会才拿正眼去看宋云姝,不疾不徐道:“堂姐说得是,能娶到岁岁,是我高攀了。” 岁岁这两个字叫得极为娴熟,想必是两人成亲后沈砚经常这样喊她,由此可见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很是亲密,宋云姝这样想着,她的心里生出名为嫉妒的情绪来。 她突然后悔没有极力撮合宋云棠和谢豫,不然也不会碰上今天这样的情况。 不想承认刚才说那话存了故意的心思,然而宋云棠却没有期待中闹起来让沈砚难堪。 眼前的这对夫妻一唱一和,明显让她下不来台,她生平第一次在人前失了态,有些无措地看着沈砚道:“抱歉,方才的话是我说得太过了,我只是想岁岁过得好一点。” 这幅样子倒像是他们二人欺负了她一般,宋云棠心里有气,但想着今天是回门和老祖宗的寿辰,她不想自己的好心情被她破坏了,索性轻哼了一声:“三姐姐素来是最注重规矩,今天是老祖宗的寿辰,可别同刚才一样说错话惹了她老人家不高兴。” 宋云姝面上一热,只得点头:“四妹妹教训得是。” 气氛一时之间僵住,一旁的倚翠即使是有心想要替她解围,但她知道宋云棠的性子,且她是下人,也不能随便插话。 幸而周氏那边派了人来催宋云姝过去,这揭过了这一页。 目送着宋云姝走远,宋云棠还未完全消气,她气鼓鼓地看向沈砚:“三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今天倒像是中邪了一般说这样的话,我明明没有嫌弃郎君的家世,以前是我不懂事,郎君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因着前世的事情,到底宋云棠还是做不到待宋云姝如从前,这一世她嫁给了沈砚,也存了要成全谢豫的心思,谢豫这么喜欢堂姐,就该和堂姐好好在一起。 至于太子萧翊,他想要娶堂姐,做梦去吧。 宋云姝走了,沈砚也松开了宋云棠的手,他没想到她还特意同他解释,本该生气的人,没想到她比自己更生气,不由觉得好笑,心里这样想着便也笑了出声:“嗯,我信你。” 听见沈砚的轻笑声,宋云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真的信了吗? * 进了宋老夫人所在的乐安堂,远远就看见屋子里有的情景,只见宋云姝和周氏一左一右在宋老夫人身边,不知道周氏说了什么引得老人家乐了起来。 而下首坐着三房四房的两个婶娘,再下来就是几个孙子孙女以及孙媳,大家的脸上都挂着笑,一屋子都其乐融融,热闹得很。 除了她娘亲和爹不在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了。 宋云棠在门口站定,她瞄了一眼里头的那群人,转头对着沈砚道:“老祖宗是个很和蔼的,你不用担心。” 和蔼?沈砚闻言往屋内坐在上首的宋老夫人那看了一眼,这是宋府的人才有的待遇,跟他大约没有多大的关系。 不过他并没有要在她面前拆穿老人家的意思,为了不让她发现异常,他嗯了一声回应。 得到了他的回应,宋云棠便一边笑着喊老祖宗一边走了进去,只是进去的一瞬间却看见除了宋府的人之外的安远侯夫人和谢豫也在。 他们二人坐的位置刚好被一个盆景挡住了,她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进去的时候才看见,见到谢豫的时候双方都脸上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谢 10. 第 10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见过老祖宗之后,没多久就有下人来说外头的客人已经陆续来了,乐安堂是宋老夫人日常起居的地方,这次来祝寿的人当中有不少男客,不好轻易让人进了这院子,所以宋老夫人带着宋云棠等人离开了乐安堂。 大家从乐安堂转移到了宋府中最大的园子里,这处有一个水榭,水榭离宋云棠的院子不远,是平日里她最喜欢来的地方。 水榭建在一个人工湖边上,湖里种了一片莲藕,夏天开满荷花的时候,她就会让晴雨划着一只小舟到荷花深处赏花,只是现在连叶子都还未长出来,湖面上仍旧是光秃秃的一片。 湖边种了不少柳树,如今柳枝已经抽了芽,远远看去,像是一个个嫩绿的小豆子挂在枝条上。 因着是老夫人的寿辰,所以水榭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光是伺候的丫鬟婆子就有几十来号人,幸而这水榭是老太爷建府的时候所建,加上水榭前面的台子,能够容纳下两百多人。 宋云棠才知道宋府与沈家相比起来,简直是太过奢侈,想起日后分家,这么大的宋府,大房硬是没有让其他人留下的意思,直接被他们独占了,二房三方四方全部都搬了出去。 不过这也是两年之后宋云姝当上皇后的事情了。 当下大家都还住在一起。 到了水榭门口,男客和女眷便分开了,女眷坐进水榭里边,男客则在水榭之外湖面上搭建的台子上。 没有了沈砚在身边,宋云棠便想起了今天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来。 上辈子就是在今天,她被萧翊算计了,差点被谢豫毁了清白,就在她反抗不了绝望的时候,宋云姝和萧翊进来了,本以为自己得救了,然而更让她绝望的事情在后头,一同前来的还有宋府的几位长辈。 她未来得及解释,就被宋云姝抢先一步,直接给她定了罪。 明明宋云姝知道这件事是萧翊一手策划的,却还是将计就计。 她想嫁进安远侯府是一回事,以这样的方式嫁去又是另一回事。 重来一回,她一定不会让太子再得逞,她如今已经嫁给了沈砚,也许没有了她,今天宋云姝和谢豫的亲事能够定下来。 谢豫既然这么喜欢宋云姝,那去娶吧,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现在她这个堂姐已经跟太子好上了,大约心里再没有谢豫这号人。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宋云姝,发现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就连杯子里装的是酒都没注意到,不小心喝了一口还呛到了。 前世的时候太子差不多也到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管家来通报太子殿下来了。 众人这回看老祖宗的眼神都羡慕了起来,太子亲自前来给她祝寿,看来陛下很是重视宋府,重视宋太傅。 宋云姝听见太子的时候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握着酒杯的手也跟着用力。 这些反应都被宋云棠看在了眼里,她眼中闪过一抹微妙的神色,脸上的笑也渐渐褪了下去。 很快就有人带着太子来到了水榭,萧翊的目光划过宋云棠最后落在了宋云姝身上,看着她的眼神晦涩难懂,恰巧与宋云姝对上,后者忙慌张地移开了投向他的目光,他见状勾了勾唇。 真是恶心。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宋云棠脑中只有这这几个字。 她知道太子性格阴鸷狠戾,不是她能够惹得起的,反正她现在已经嫁做人妇,没有人给他算计,想来他的计划是落空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萧翊走后没多久,有个面生的丫鬟就在宋云姝耳边说了几句话,很快宋云姝就扶着额头借口说喝醉了,要离席出去透气。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情况,宋云棠猜想宋云姝是要去与萧翊私会,她撑着脸看着宋云姝离去的背影,她担心即便是没有了她,也会有无辜的女子被牵连,她自己遭受过那样的事情,知道会毁掉一个人,所以并不想有人步她的后尘。 于是对着沁雪道:“我想起出嫁前还有件东西落在了我原先的院子,这里这样闷,我正好借机出去透透气。” 说罢她就起身往外走去,走出水榭的时候,正好看见宋云姝消失在另一边的拐角处,忙对着跟着自己的沁雪道:“你在这里等着。” 沁雪却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姑娘,还是我同你一道去吧,今天府上人多眼杂的,要是遇到醉了酒的客人,被不长眼的人冲撞了就不好了。” 宋云棠本来要做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才不想要人跟着,她不高兴道:“哎呀,这里是宋府,且我那院子离这才几步路远,还能出什么事情。” 说完她抬腿就要离开,才走出两步她突然回头,瞪着跟上来的沁雪:“不许跟着,回去晴雨那里!” 沁雪见她一副要生气的摸样,这才败下阵来。 看着沁雪转身,宋云棠立刻往离她出嫁前住的院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一条路是通向一个偏僻的小花园的,走了大约三百多米的时候,这才进了小花园。 此时的府上的人大多都聚集在了水榭那边,本来平日里就鲜少会有人到这边来,今天更显得幽静。 园内花木扶疏,园子最里边有一座假山,宋云棠在拱门边探了个头往花园里扫了一圈,恰巧见到宋云姝被一只手拉进了假山的山洞,那一截墨蓝色的袖子在眼前一晃而过,今天萧翊正是穿了墨蓝色的衣袍。 不知道是不是萧翊太过自信,居然没有带人守着,见状她忙提着裙子悄悄地往假山那边去。 等靠近假山洞口的时候,正巧听见急促的呼吸声。 宋云棠神色一僵,过了好一会儿,宋云姝的声音才从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唔,殿下,你先松开我!” 宋云姝听到丫鬟说萧翊在这边等她,鬼使神差就来了,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会对不起谢豫,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来了。 萧翊在她挣扎的时候看见她敞开的领口,脖子上露出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红印,这正是他昨天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不是说等孤吗?听说今天安远侯夫人就要同你母亲将你和谢豫的婚事定下来了?” 宋云姝不想在他面前提这件事,只是咬着唇不说话。 她咬唇的动作让萧翊想到另一个人,只是那人做起这个动作来更加娇柔可人,顿了一下,他掐着宋云姝的下巴:“嗯?说话。” “殿下说会求陛下赐婚,是真的吗?” ...... 宋云棠靠着假山听了一堆他们二人你来我往拉扯的话,就 11. 第 11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宋云棠和沈砚没有在小花园中耽搁太久,决定要去找柳念霜的时候她就拉着沈砚小跑出了拱门直接往西院去了。 这一路上宋云棠想了很多,她前世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被毁了一辈子,如果那位柳二姑娘今天也同她一般着了道,失败了清白,大概也会重走她前世的老路。 虽然她对于这位柳二姑娘没什么印象,甚至没见过几次面,完全没有交情,但是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就当是替自己能够重生积德了。 而且她恨太子,前世害她的三个人当中,她最恨的就是太子,当初不是他算计她,她最坏也不会是那样的下场,只有阻止柳念霜进入西院,就能够让他的计算落空,甚至让宋府和安远侯府成功结上亲。 只是会便宜了谢豫,让他娶到自己的心上人。 快到西院的时候,宋云棠突然停了下来,她看着不远处西院的大门,心跳突然加快,前世就是在这里面,她差点被谢豫给...... 也是在这里,宋府的长辈都认为她意图勾引谢豫,就连最疼爱她的祖母为了宋府的声誉,不得不让她嫁去安远侯府。 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他们只相信自己所见的和宋云姝与萧翊的话,大家都以为她不择手段要嫁给谢豫,没人知道成亲当天,洞房花烛夜只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想过死了一了百了。 如果不是陪嫁的沁雪及时发现了她想要自尽,她可能会死得更早。 这件事被谢豫压了下来,除了沁雪和他之外再无第三个人知道。 右手下意识抚上左手手腕,那里曾经有一道一寸长的伤疤,重生后光滑如新。 身边的人骤然停了下来,沈砚不解地看向她,原本跑得气喘吁吁的宋云棠此时脸色有些苍白,他脚下的步子止住了,感觉到了不对,他只好道:“现在柳二不一定在里面,你去水榭那边,世子这边我去解决。” 宋云棠看了一眼西院,前世她不愿再踏入的恶梦般的地方,温柔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唤醒,她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她紧紧咬住下唇,过了一会儿突然失神问他:“郎君愿意相信我?” 他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宋云棠,停顿了一瞬,很快就认真地看着她回答道:“我信你。” 宋云棠得到了他的回答,心里某个惶恐不安的地方突然乎得到了安慰,心跳也慢慢平稳下来,她脸上逐渐染上笑意,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那郎君快去吧,我这就去找柳二姑娘。” 说罢她真的没有再作任何的停留,转身就往水榭的方向走去。 沈砚静静看着那道粉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想了一下她方才的行为,这才抬脚向着西院大门口走去。 西院到水榭有段距离,宋云棠走到一半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个丫鬟急匆匆往西院的方向去了。 她记得这是府上的一个三等丫鬟,与宋云姝身边的倚翠关系亲密,前世就是这个丫鬟将老祖宗和大伯母几人带去西院的,她立刻将人叫住:“站住!你过来。” 飞萤见状立刻将手中握着的东西藏在了身后,她脸上的慌张还未来得及收起来,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了,想着事情还没有办,她不情不愿地走到了宋云棠身边行礼:“四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宋云棠假装没有看见她藏在身后的东西,不满道:“你去梨香院那边将晴雨喊来,就说我有急事。” “这......” 飞荧想着那人交代的事情,她如果办不成,她那在宫里做太监的弟弟就会受到惩罚,只想赶紧把他交代的事情给办了,没想到半路被宋云棠给叫住了,她急得在心里想着怎么推脱。 “怎么,连我也使唤不动你了吗?” 宋云棠觑了飞萤一眼,猜想她手里藏着的东西大约就是令谢豫失控的药,看现在的样子大概是还未下手。 即便是她如今已经嫁了人,但是在宋府仍旧是从前那个说一不二,对待下人没有三姑娘和善的四姑娘。 飞萤不敢去看她,想着世子那边应该不会又问题,这里距离梨香院不远,应该很快就能把四姑娘的事情办好,于是不情不愿地往那边小跑去了。 她盯着飞萤往梨香院去了,这才放下心,晴雨根本不在梨香院,是她故意把对方支开的计俩。 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还要去做,她提着裙子忙前往水榭那边寻找。 快到水榭的时候,正巧看见面色不愉的柳念霜,此时她身上穿的蝶恋花百褶裙的一角有一块深色的水渍,她正往这边来,没想到前面给她带路的人却是沁雪。 宋云棠一怔,忙走上前皱眉问道:“沁雪,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相信沁雪同萧翊有什么关联,但是就怕沁雪也是其中的一枚棋子,那么事发之后说不定还会找到她身上来。 柳念霜见了宋云棠,知道今天是人家祖母的寿辰,也不好冲着对方发火,只好道:“一个丫鬟斟茶的时候不小心倒在了我的衣裳上,这可是我新作的裙子。” 她本来要去找她那突然不见的丫鬟回去马车上换下这裙子,哪知道正好遇到宋云棠的丫鬟。 这事是宋府不对,宋云棠现在找到了柳念霜,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她头一次同人致歉:“实在抱歉,柳二姑娘可知道是哪位丫鬟这样毛手毛脚的,我也好同老祖宗说了让她老人家给你做主。” 想着大好的日子不能在主人家生事,柳念霜便摆了摆手:“算了,这也怪不到你身上,今日客人这样多,丫鬟手忙脚乱的也正常。” 既然对方都不拿着这件事不放,宋云棠只好又搜刮了几句安慰的话安抚了一下柳念霜。 这时沁雪走到宋云棠的身边,低声与她耳语:“是姑爷身边的青堰来传话,让我留意哪位姑娘要独自离席的,我想着此事大约姑娘也知道,所以见到柳二姑娘一个人要离开的时候立刻跟了上前拦住她,我见在西院洒扫的一个丫鬟似乎原本想上前的。” “他动作竟这般快?” 宋云棠意外沈砚的速度,同时心里佩服他能想到这么多,不过一想到他是当朝最年轻的状元,又觉得理应如此。 “柳二姑娘,你带着的丫鬟一时找不到,不如先随我去换下这裙子,我出嫁前住的院子离这里不远。” 说着她不容分说地走在前头带路,而沁雪则扶着柳念霜跟在后头。 柳念霜其实并不想跟着去的,但是一想到被淋湿 12. 第 12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你希望我是哪一边的?” 她想了想,对上沈砚似寒潭般的双眸,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不管是哪边的,只要不是太子那边的就行。” 沈砚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见她不像是在骗他,忍不住思考宋云棠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改变不愿意嫁给他的想法,明明那天上一刻她还哭着说不愿意嫁他,但是下一刻又说愿意嫁。 他开始有点看不懂她了。 宋云棠靠着舒服的软枕正准备闭目假寐,突然想起宋云姝和萧翊私会的事情,她有些紧张地看向沈砚:“三姐姐与太子的事情......” 知道她的担忧,沈砚温声道:“太子不会轻易给人抓住把柄,你且放心。” 潜台词就是他不会说出去。 而且说不定还能促成他们两个,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凭什么要替他们两个保住秘密,她嘟起唇道:“最好就是被谢豫发现他们两个偷情,想想就解气。” 这语气听着倒不像是对谢豫有好感的样子,沈砚有些不解:“你讨厌谢豫?” 宋云棠点头,很诚实道:“三个人我都讨厌。” 她倒是直言不讳,沈砚忍不住问她:“他们可曾得罪了你?” 宋云棠轻哼一声:“确实是得罪了我,而且是不能原谅的那种,我这个人可记仇了。” 看着她因为生气鼓起的脸,沈砚失笑。 * “公子,这是宫里来的信。” 青堰将信放在了案上,然后躬身退出了书房。 沈砚想起回门那天宋云棠在马车上说的话,他发现自从宋云棠嫁给他之后,行为举止似乎和萧淮给他的信上说的不一样。 而且更不像信上说的对谢豫有好感。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那磨人的性格,怪不得她的丫鬟私下唤她一口一个小祖宗。 收回心神,沈砚拆开那封信,上面提到了朝廷官员大举晋升的事情,他一开始没有什么想法,只想继续留在翰林院,远离争储风暴中心,这样才能更好的替萧淮筹谋。 只是他现在的俸禄不多,而宋云棠在沈家的吃穿用度都要顶好的,他做不出“苛待”她的事情来,可要是一直由着她会挥霍下去的话,可能沈家的家产真的养不起她。 他提笔沾了墨汁,盯着晃动的烛火半晌,最终轻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听从吏部尚书也是自己恩师的安排,不再去推脱。 到了子时,青堰敲了书房的门提醒他:“公子,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上早朝。” 闻言沈砚放下手中的笔,透过书房的窗子正好看见外头高悬的月光,今天是他们成亲的第十七天,从第一天开始他们两个似乎有默契一般谁都没有提圆房的事情。 于这一事上他倒是没有什么想法,而宋云棠那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成亲当晚还特意抱着那本书看了,大概是想要圆房的,可是后面又没有提这事,尤其是那书被他不小心带走之后,也似乎忘了要圆房的事情。 尤其是在这些日子,他们两个人,一个早睡,一个要忙到深夜,根本无心做那种事。 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回房。 回去的时候罕见地发现屋内的烛火还亮着,他知道宋云棠睡觉有个习惯,一定要将所有的灯灭掉,哪怕是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火也不行,如果不是成亲那晚需要一只燃着喜烛,她怕是早就让人灭了。 如今已过了子时,屋子里的烛火还亮着,倒叫他有些意外。 他走到了门口,正要推开门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沁雪的声音:“姑娘,你和姑爷成亲已经半个多月了,可是至今还未圆房,我要怎么同夫人那边交代?” 抬起的手倏地停住,屋子里头主仆俩大概说些私密话,沈砚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转身就要离开。 哪知道那带着困意的声音很快透过那扇门传了出来:“好啊沁雪,所以你今晚是故意拉着我不让睡觉的是吧,我好困,你就让我睡吧,郎君还没那么快回来......” 后面是缠着沁雪撒娇的声音,说话的时候都颠三倒四,想来是困极了。 想到平时习惯了早睡的人现在硬是被丫鬟按着不许睡,沈砚下意识唇角牵了起来,他都能想象到宋云棠闭着眼睛同自己的丫鬟撒娇的场景。 沁雪低头看向靠着她闭上眼睛的宋云棠,低声哄她:“姑娘,你不是喜欢夫人的那对赤金石榴镯子吗,夫人说了,等你什么时候同姑爷圆房了,她就什么时候送你。” 似乎被这样的条件给诱惑了,听见自己心心念念的手镯,宋云棠的困意散了一些,她抬头看向沁雪:“果真?” “真的!”沁雪就差指天发誓,回门那日夫人还特意拉着她私底下问了姑娘和姑爷二人有无圆房,她如实说了之后,便交代她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二人赶紧圆房。 她观察了半个月,发现姑娘和姑爷似乎都没有圆房的打算,她甚至动了让姑娘醉酒的念头,可是想到姑爷每天晚上都深夜才回房,那个时候大概姑娘已经醉死过去了。 宋云棠不知道沁雪在想什么,一想到前世谢豫强迫她的事情,她就算是在喜欢那对镯子,心里也动摇了,她不想承认是自己不愿意圆房,只得把问题推到沈砚的身上去,她撇了撇嘴:“不是我不想圆房,是郎君回来的太晚了,或许是郎君不想圆房。” 沁雪咋舌,有这么一个美人在身侧,怎么可能有人不心动? “姑娘,请你对自己自信点,姑爷对着你这张脸还能无动于衷的话,那还真是君子中的君子。”看着宋云棠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她自己都蠢蠢欲动,更何况是一个成年男子。 不管沁雪怎么说,宋云棠就是不听,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委屈道:“是啊,郎君是君子,君子一向行事坦荡,自然不会做出那等强迫人的事情来。” 门外站着的沈砚听出了一丝不对的感觉来,他眉头微皱。 难道是从前有人想要强迫宋云棠做那事? 不等他深想,宋云棠温软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比如现在,郎君在的话一定会让我睡觉,不会像沁雪姐姐这样坏心眼,故意不让人睡觉。” “姑娘!” 沁雪本来还要继续劝她,没想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她转头就见沈砚从外面走了进来。 沈砚看了一眼靠在沁雪身上已经阖上双眼的宋云棠,上前吩咐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郎君回来了?”宋云棠听见沈砚说话,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他投过来的复杂眼神。 沁雪以为机会来了,立刻对着沈砚道:“那奴婢出去了。” 说完就松开宋云棠离开。 后者脑子一团浆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半睁着眼睛往里间走,然而没走两步就被脚下的杌子绊了一下。 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幸好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没有摔倒。 宋云棠迷迷糊糊回头看向沈砚,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而清醒,她实在是困得不行,说话的声音也软得不像话:“多谢郎君......” 因为已经沐浴过了,她身上仅着了薄薄的单衣,沈砚甚至能感受到她肌肤传来的温热。 他一低头就看见那张芍药花般的脸,就好像等着人摘下一样。 将目光从她的面上移开,怕她再次被东西绊倒,沈砚只好将她带到了床榻边让她坐下,转身要去净室的时候袖子却被人轻轻地拉住了。 他一回头 13. 第 13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下了马车,宋云棠被人带着进了长公主府中,她觉得宋府在京中已经算是气派的了,没想到张公主府比宋府更甚。 来之前她已经大概了解了长公主,听说她比萧翊年长两岁,因为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帝后对她异常的宠爱,甚至比太子还要受宠,如果她是男儿,哪里还有萧翊当太子的份。 公主府的规格不比王府的小,看起来还比几位王爷的王府精致。 被府上的侍女带着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打马球的场地,她一开始还想着是不是得先去见过长公主,直到她看见一身骑装的长公主骑在一匹白色的高头马上后,她突然松了口气。 并不是不愿意接触长公主,而是因为她与萧翊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她大概是恨屋及屋,尤其是看见长公主与萧翊几分相像的样貌,更是心里有些膈应。 场上的贵女有些是她认识的,有些她不认识的,她的目光倏地停留在一道紫色的身影上。 这不是宋云姝又是谁? 宋云姝会骑马的事情她知道的,因为大伯是御林军副将,从小就教过自己的女儿骑马,当时她还在一旁坐着看宋云姝学骑马。 从前她们二人的关系其实挺好的,小时候她们还经常在一处玩,直到后来宋云姝跟谢豫认识后就没怎么凑上前去了。 “岁岁,你怎么来了?” 熟悉的慈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宋云棠一转头就看到裴氏坐在一处精致的棚子下,她不再去看场上的人,提着裙子高兴地往裴氏那边一路小跑过去。 裴氏特意在身边给她让了个位置,她伸手捋了捋宋云棠因为奔跑而乱在额头上的碎发:“都成亲的人,怎么还这么大大咧咧的,要是让你夫君看了可不好。” 宋云棠倚在裴氏的身边,对着自己娘亲那张端庄的脸撒娇:“郎君不会介意的,娘亲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不然长公主邀请我的帖子我也不会接,倒是你,怎么今天也在受邀的范围?” 她这话没有贬低自己女儿的意思,只是现在女儿嫁给了沈砚,沈砚只是一个六品官,长公主如何也不可能邀请六品小官的夫人前参加宴会。 宋云棠听出了裴氏的言外之意,她仰头不满地嘟嘴:“娘亲说得什么话,郎君这样厉害,兴许是长公主知道下次的晋升郎君会往上升好几个品阶,所以这是提前邀请女儿前来见一见。” 她这话也是为了安慰娘亲,不想让人担心,她知道娘亲之前得知她与沈砚的婚事之后很是不满,只是碍于祖父在,只能在私底拿父亲撒气。 “唉。”裴氏叹了口气,她揉了揉女儿的头,怜爱地看着她:“我知道这婚事是你祖父做主定下的,只是没想到沈家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在沈家的吃穿怕是比咱们府上的差了许多,你的脾气为娘也知道,你既然已经嫁去,便好好过日子,吃住方面有不好的地方也不要跟他闹起来,实在不行娘悄悄给你点银钱花。” 裴氏虽然出身望族,但是小时候在裴家被压抑久了,所以对这个女儿的溺爱是到了一定的地步,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将最好的给她,自从女儿嫁人后,她是天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如果不是丈夫拦着她,恐怕都要上沈家去看望女儿了。 宋云棠想起前世,她嫁给谢豫后娘亲多次想要见她都被安远侯府夫人拦住,到后来她外祖家河东裴氏一族被卷入党争落得抄家的下场,她求谢豫帮忙却撞见他带回了已经怀孕的外室,好不容易求到宋府让大伯帮忙,却被大伯拒在了大门外。 最遗憾的是她到死都没有见到母亲的一面。 鼻头一酸,她握住裴氏的手,强迫自己露出笑:“娘亲不用担心,虽然在沈家的吃穿是比宋府差了一些,但是郎君对女儿是有求必应,娘亲从前不是说了吗,只要能嫁给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幸好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只要她这一世不去奢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过好现在的日子,当好自己的沈夫人,大约是不会再重蹈覆辙。 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能让沈砚出事,幸好现在距离他出意外的时间还早。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宋云棠看着场上的姑娘们凑在一起打马球,顺手剥开一瓣柚子,公主府的柚子大约与别处的不一样,看着就很甜,她张口就往嘴里塞了一半。 清甜的汁水很快就包围了舌尖,她的眼睛跟着弯了弯。 右边的脸颊鼓了起来,咽下果肉后见长公主领着宋云姝进了一球,不少贵女激动了起来。 她转头问裴氏:“娘亲,我记得三姐姐从前不会打马球的,她什么时候马球打得这样好了?” 提到宋云姝,裴氏几不可查地皱了眉头:“我也不知,只是三丫头如今跟谢府那位定了亲,还这样抛头露面的似乎不好,我前天还在茶坊看见了她跟个男子纠缠,那男子我看着不像是世子,也许是我看错了。” 顿了一下,裴氏一脸严肃地看着宋云棠:“岁岁,你老实跟娘说,你姐姐是不是在外面......” 那人多半是太子,但是宋云棠不敢与裴氏说,宋云姝与太子的事情只有她和沈砚知道,就连谢豫都不知道。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她不想娘亲卷入其中,只好撒谎道:“三姐姐一向守规矩,除了世子之外哪还有接触什么别的男子,许是娘亲看花了眼。” 既然女儿都这样说,裴氏暂且按下心中的疑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一场马球打了大约一个时辰才结束,宋云棠也趁机和裴氏说了许多的贴心话,结束的时候她还很是遗憾,要是再多打一会儿她还能多陪陪娘亲。 马球结束之后所有人都移步往公主府的花园里去,裴氏想要自己的女儿趁机多结识一些世家夫人,所以在去的路上找了别家夫人一起,把宋云棠扔在了路上。 宋云棠知道裴氏的用意,但是她实在是不喜欢主动结交谁,所以这才导致长这么大,即便是从前经常跟着娘亲参加各种宴会,但是一个知心好友都没有。 她带着晴雨故意走得很慢,时不时还停下来看看路边花丛中的花,很快就与大部队脱节了。 “沈夫人。” 正当她看蜜蜂采蜜看得起劲的时候,骤然听见有人喊她,宋云棠隐去眼中被人打扰的不耐,站直身体往那边看去,就看见萧翊站在离她几丈远的地方,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的脸。 宋云棠有种被冒犯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是不舒服,但是碍于对方是太子,身份尊贵,她总不能不理人直接走掉,只好对着对方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萧翊看她的目光不善,她保持着行礼的动作,直到她觉得自己的腿要僵的时候,才听见对方轻飘飘的免礼两个字传来。 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这才稳住身体站好。 萧翊就站在那里不说话,宋云棠正好也不想跟仇人说话,便开始发散自己的思维,不禁想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现在已经下朝了,不知道沈砚此时在翰林院做什么,她记得昨晚让他下值之后要给她买西市街边卖的包子。 “姑娘,太子殿下走了。” 晴雨提醒宋云棠,才发现萧翊不知都什么时候离开,不过正合她的意,她 14. 第 14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薛曼曼带在身边的丫鬟赶紧过去将人从花丛中捞了出来,这小丫鬟方才在宋云棠身后,并未注意到她伸出来的那只脚。 但是为了不让自己受罚,只得对着宋云棠道:“奴婢明明看见方才沈夫人绊了姑娘一脚,沈夫人这是想要赖掉吗?” 即便是被雪漫漫的丫鬟指责,宋云棠也不怕,她瞥了这个小丫鬟一眼,装出一脸的无辜:“污蔑朝廷命官夫人的罪你可担不起,你确定真的看见了吗?” “就是,我们夫人好好的站着,无缘无故去绊雪姑娘做什么,你们是不是看我们夫人好欺负,所以故意自己摔倒栽赃!”沁雪也在一旁帮腔,这样熟练地话术一看就是宋云棠以前没少干这种事情。 她气势汹汹的模样让指认宋云棠的丫鬟打了退堂鼓,因为她确实是没有看见宋云棠是否伸了脚,当时只顾着注意自家姑娘,并未特意去瞧宋云棠主仆这边的动静。 “这,奴婢分明是看见了......” 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倒是薛曼曼抬手止住了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宋云棠,从前你看人不顺眼就喜欢给人使绊子,现在成亲了还敢继续这幅做派,听说你沈大人是位光风霁月的君子,他知道自己娶了个什么玩意回去吗?” 早就听说了沈砚行事一向温和有礼,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娶宋云棠,毕竟这两个人的性格品行南辕北辙,京中与她认识的贵女都知道宋云棠是个骄纵难缠的主儿。 见宋云棠秀眉微蹙,薛曼曼以为她踩到了她的痛点,继续道:“你以为沈大人知道你真是的性子,还会继续待你一如既往吗?” 宋云棠皱眉并不是被她的话冒犯了,而是在忍笑,毕竟薛曼曼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在她眼前晃实在是好笑得紧,至于对方说的她喜欢给人使绊子,那也是别人先得罪了她,她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一旁的沁雪看不来去,想要挺身而出替宋云棠说话,只是还未站出来就被拦住了,宋云棠就先开了口:“薛姑娘还是收拾一下自己吧,你这幅样子别说在太子跟前出风头,别是给你们薛家和长公主丢脸。” 说罢上下打量了一下薛曼曼,最后故意翘起了唇角,眼中分明就是嘲笑。 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的薛曼曼瞬间血气上涌,眼前的罪魁祸首不仅没有被她气哭,反而自己倒是要先被气哭了,她顾不了那么多,扬手就要往宋云棠的脸上招呼。 宋云棠没想到薛曼曼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眼看着那只手掌就要落在自己的脸上,她反应不及,呆在原地。 她从前只知道薛曼曼对待下人不好,一旦做了错事就非打即骂,没想到对方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会对外人动手。 巴掌在离她还有一寸得地方停了下来,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姑娘,这里是公主府,我夫人也不是可以随你处置的下人。” 宋云棠转头,就看见沈砚微沉的脸色,她见状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他身上,仰头对着他怯怯地说道:“我不过是与薛姑娘说了几句玩笑话,她就要动手打人,本以为薛姑娘出身名门世家,没想到会动手,简直就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般。” 说完还抚了抚自己的心口,仿佛是真的被薛曼曼吓得不轻。 沈砚松开钳住薛曼曼的手,他见宋云棠面色如常,且还能说出这些话来继续气薛曼曼,想来是没有真正被吓到。 他对着她温声道:“没事就好。” 没想到被恶人先告状,薛曼曼被他们二人落了面子,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宋云棠,她气得脸色通红,对着沈砚愤怒道:“是你夫人先把我绊倒在花丛中,你与她是夫妻,自然是只相信她说的,我这就去找长公主评理去!” 说着也顾不得身上凌乱的发髻与沾了花叶的衣裳,就要往花园里去。 本来长公主的邀请的名单中没有宋云棠,是她知道宋云棠低嫁之后,非要想着借这个机会当面羞辱一下她,没想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幸好现在这里人不多,不然她真的丢脸丢到家了。 宋云棠哪里能让她真闹到长公主那边去,长公主是薛曼曼的表姐,自然是会偏袒自己的自己的表妹,到时候挨训的肯定是她自己,于是想要开口叫住她。 不过有人比她的动作更快,只见一名小丫鬟急急地往薛曼曼这边走去,很是着急道:“姑娘,奴婢有事情要同你说!” 薛曼曼回头见到了那丫鬟的脸,原本抬起的脚又重新放了回去。 那丫鬟快步走到她的身边与她耳语,才说了几句她的脸色就变了,眼中还隐隐有嫉妒的神色一闪而过。 她看向宋云棠,咬着牙道:“不愧是姐妹,一家子都是狐媚子!” 突然被骂狐媚子的宋云感到棠莫名其妙,正要回敬她几句,开始薛曼曼已经快速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裳,很快就跟着那前来报信的丫鬟匆匆往花园的反方向离开了。 宋云棠回身对着沈砚撇嘴道:“郎君不用管她说的话,她以前就是这幅性子,仗着皇后这一层关系没少欺负别的姑娘,刚才如果不是郎君及时赶来,她的巴掌怕是已经落在我脸上了,郎君以后见了她也不要理她,免得沾上晦气。” 但她还是好奇地往薛曼曼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直到她消失在了视线中,这才将目光转了回来。 沈砚原本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也跟着收了回去,刚才他见薛曼曼要教训宋云棠,下意识就大步走了上前,替她拦住了那一巴掌。 他也算是有点了解宋云棠的性子,倘若她真的被薛曼曼打了,估计不会管对方是不是皇后的侄女,定会当场报复回去,以他现在身份还不能好好地替她收拾烂摊子。 宋云棠这才反应过来沈砚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道:“郎君为何会在这里?” 沈砚回她:“驸马有事托我帮忙。” “什么事情?” “再过两个月便是陛下的千秋,驸马请我给他画幅画当做贺礼送给陛下。” 说起这个,宋云棠倒是想起来了,前世在这一年皇帝的千秋宴上,驸马就是凭借着一幅画获得皇帝的连连赞赏,就连太子精心挑选了许久的礼物都被比了下去。 能够得到皇帝这样赞赏,想来沈砚的画技应该是非常的厉害,想来也是,他生于书香世家,精通君子六艺,除此之外还有琴棋书画,这些自然也不会差的。 她突然好奇,仰着一张娇嫩的脸问他:“郎君的画技很好吗?” 沈砚看着她那双好看的杏眼,默了一瞬才回答:“尚可。” 知道他是在谦虚,得到这个答案并不能让她开心,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想起自己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曾经还被同族的一个姊妹笑称是草包,她突然意识到,论门第沈砚确实配不上她自己,但是论学识,她好像更配不上对方...... 见身边的少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高兴了,沈砚以为是自己的回答她不满意,便道:“今天路过西市那边,看见街口有卖烧饼,便给你买了几个。” 听见 15. 第 15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晚间的时候宋云棠突然肚子不舒服起来,她本来没有想那么多,只让沁雪拿了一粒治肚子疼的药丸吃了便躺下睡觉。 哪知道到了半夜的时候胃里越来越不舒服,就连在睡梦中都能感觉到不舒服,她不是什么能忍的人,于是翻来覆去了好一阵。 没想到惊动了旁边的人,微哑的嗓音传了过来:“怎么了?” 宋云棠躬着身子捂着胃部,用细弱的声音回答:“肚子有些不舒服......” 闻言沈砚的睡意无了,他听见宋云棠细小的呻/吟声,忙起身点了蜡烛。 屋子一下子就被蜡烛照亮,他端着烛台走到床边往床里面看去,只见宋云棠小小的缩成一团,脸色惨白,因为疼痛就连额角都有细细的一层的薄汗,看起来似乎很是不舒服。 他重新将烛台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喊了外头值守的晴雨进来。 “你家姑娘身子不适,去叫外院的李管家到外头喊个大夫来,他知道去哪里能找到。” 晴雨见到在床上疼得蜷缩着身子的宋云棠,面上也跟着着急,宋云棠的身子一向都很好,几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她现在的模样着实是吓了她一跳,于是连忙应了出去。 走出院子的时候她有些犯难,现在已经是寅时末刻,尤其是朝廷从去年开始实行了宵禁,这都上不了街,不过方才姑爷说了找李管家,说不定姑爷知道李管家有办法。 这边的动静吵醒了在后院的沁雪,她想起晚间的时候宋云棠就说了肚子不舒服,她还特意找了药丸给对方吃下了,不成想到了这半夜又严重了起来。 她匆匆赶到里间的时候,正好看见沈砚拿了帕子替宋云棠擦拭额头的汗珠,看着里边的两个人,她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 探头往床里头看去,沁雪担心地问:“姑娘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宋云棠只觉得自己的胃绞得难受,比成亲那天的还要厉害,她一直以来胃都是没有什么毛病的,可是不知道怎么,从成亲那天起,似乎就变得不好了起来。 她现在疼得都快说不了话了,连回沁雪的力气都没。 疼痛之间,她想起了前世,曾经在安远侯府的时候因为心情不好经常一顿吃一顿不吃,导致后面胃里落下了会时不时疼痛的毛病,到最后她甚至开始呕血。 莫不是她重生之后连带着胃里的毛病也跟着一起来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到很委屈。 恰巧沈砚探着身子耐心地她擦汗,许是他的动作太过温柔,又或者是她实在是痛得厉害,于是双眼被一层薄雾给蒙住了。 耳边传来细细的呜咽声,沈砚手下的动作一顿,垂眸间看见眼下的少女眼中蓄满了眼泪,下一刻,有一颗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滚了下来。 他呼吸一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温声问她:“可是疼得厉害?” 宋云棠细细地抽噎着,听着他清润温和的声音,吸了一下鼻子,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他:“嗯,郎君,大夫什么时候到,真的好疼呀......” 说完她又断断续续地掉着眼泪,眼看着身下的枕头都快被她哭湿了。 对于宋云棠来说哭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相反她从前就很喜欢在娘亲父亲他们面前哭,一有委屈的时候就会哭,为此她还被老祖宗笑称她是哭包。 不过在除父亲之外的男人面前哭还是第一次,她能在亲人面前哭是因为知道他们爱她才敢肆无忌惮的哭,但是沈砚不是她的亲人,她这样贸然哭成这样,会不会让对方不耐烦? 这样想着她便有意要止住眼泪,但是眼泪是慢慢止住了,却还是在呼吸的时候会抽噎,这让她很是无措。 就在她暗自懊恼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掌轻轻在她的背后一下又一下的抚拍,是手的主人在无声的安慰她。 宋云棠一愣,一瞬间忘记了胃里的疼痛,抬眼去看坐在身旁的沈砚。 她眼角还挂着眼泪,眼圈通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沈砚见状,放在她背上的手几不可查地停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继续轻轻拍着她,直到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他温声安慰她道:“大夫很快就来了,你再忍耐些。” 宋云棠收回自己的目光,带着浓重的鼻音应了一声,很快又被疼痛占据了思绪,只是身后的轻拍着她的那只温暖的手一直没有停下。 好像被他这样对待着,胃里也没有那么痛了。 烛火晃了一下,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晴雨终于带着大夫走了进来。 这时候沈砚放下帐子,对着大夫道:“刘大夫,有劳了。” 宋云棠从帐子里面伸出了一只手,晴雨立刻上前将一张帕子盖在了她的手上,沁雪则搬来一张杌子放在床边让刘大夫坐下。 刘大夫道了一声谢便撩开袍子坐了下去,然后抬手搭在宋云棠伸出的那只手的手腕上,细细探查脉象。 沈砚站在一旁安静看着刘大夫给宋云棠把脉,屋子里静悄悄的,显得外头的虫鸣声异常的热闹。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刘大夫终于收了手。 “如何,可有什么大碍?”沈砚问。 刘大夫摸了摸下巴的胡须,过了一会儿才道:“夫人是金枝玉叶,身子矜贵,想必平日里的吃食较为精细,来的时候老夫问了这位姑娘,说是今天夫人吃了外面买的东西,这就是了,夫人这是一下吃了太多积了食才会导致胃脘痛。” “胃脘痛?” 沈砚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眉头微皱,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宋云棠有这个毛病,她出生在那样的大家族,吃喝短不了她,如何都不像是会得这种病的人。 沁雪和晴雨也是感到奇怪,她们从未见过姑娘有这样的毛病,莫非是嫁到沈家之后才得的? 细想也不对,在沈家的时候,除了第一天之外,后面姑娘的吃食都是按照宋府的来,且姑娘这半个多月来也并未没有不按时用饭。 那这病是从何而来,实在是奇怪。 “可有医治的办法?”沈砚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想或许是因为今天他买给宋云棠 16. 第 16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自那晚生病之后,宋云棠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外面的小食了,就连蜜饯饴糖这些都很少吃到,如果不是为了哄她吃药,沈砚怕是连这些东西都不让她吃了,无论她怎么缠着沈砚,就是不许她身边的丫鬟给她买来了吃。 刚吃完药停了几天,她就憋不住,想要趁着沈砚在翰林院上值的时候悄悄出去,但是沁雪和晴雨硬是对着她一顿好说歹说,求着她不要出门,不然沈砚会怪罪她们二人办事不力。 宋云棠不满地哼了一声:“我才是你们的主子,快去让李管家给我被马车,我要出去。” 她说着就提着裙子往院外走去,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吃药,沈砚还不让厨房那边给她做好吃的,所以吃的都是很清淡的菜色,感觉再这样吃下去,下次再回宋府,老祖宗和娘亲一定会觉得她被沈家虐待了。 她步子走得块,连都裙摆被风吹起,她怕被沁雪她们拉着回去,脚下的步子一直没有停下,直直地往大门走去。 然而走到中途的时候,在一处拐角处却突然撞到了一个人。 她被撞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而对方却被她直接撞到在地上,她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脸上立刻换了一副生气的表情,还未看清地上的人就恶人先告状,娇嗔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我都被你撞伤了,下次再这样看我不罚你。” 倒在地上的小姑娘听了她的话缩了缩脖子,害怕地抬头看向她,她显然是被撞得更厉害的那个,脚下的地板是石子铺的,她这一摔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摔成四瓣了,可是眼前站着的少女看着很生气,她便不敢说话。 倒是站在她身后的小桃反应了过来,忙扶起地上的小姑娘,因着她娘的事情对宋云棠颇有微词,所以面色不善道:“少夫人,这是我们姑娘,您好歹是她的嫂子,姑娘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奴婢看你并没有摔倒,倒是我们姑娘摔在了地上,都不知道这一摔有没有受伤,少夫人何必咄咄逼人。” 小桃唤这位衣着朴素的小姑娘为姑娘? 原来是她那一直没见过面的小姑子沈蔷,宋云棠这回没有心思去听小桃话,她拿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沈蔷,见她身上穿得衣裳半旧不新,头上戴的珠钗等也是市面上卖的不值钱的材料做的。 此时正用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她,身子瘦弱,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小家子气,完全不像是曾经大家族中养出来的小姐。 她身边穿着鲜艳的小桃看着都比她更像是沈家的小姐,记得书中说过,小桃和孙嬷嬷联合起来哄骗了许多沈蔷的首饰衣物,导致她自己穿得都没有这对母女的好。 沈家还至于让沈蔷落魄至此,且她身上的气质与沈砚是完全不同,沈砚即便是看着沈家从兴盛到落魄,即使到了如今的地步,依旧是看着矜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与眼前沈蔷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是完全不同的。 宋云棠看着缩在小桃身后显得很拘谨且害怕的沈蔷,想起后面她被孙嬷嬷随便找个人配了,最后被自己的酒鬼丈夫活活打死,她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时候沁雪和晴雨赶到了,晴雨将小桃的话听了去,便想起那次她在花园的小亭子里意图勾引姑爷的事情来。 晴雨瞪向小桃,大声道:“小桃姑娘说得什么话,少夫人即便是有什么不是,也轮不到你这个下人来教训,你什么身份,少夫人又是什么身份,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莫不是觉得你娘是夫人的陪房,就拿自己也当主子了?” 小桃从晴雨身上看见了一些宋云棠的影子,心道不愧是主仆,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正要开口反驳她,结果被宋云棠一个给打断了。 “你就是沈蔷?听说你喜欢逛街,我恰巧正要出去,你陪我一起吧。” 这话一出倒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被邀请的沈蔷,自从宋云棠嫁进来沈家之后,她就一直听孙嬷嬷和小桃说这个嫂子如何的刻薄难相与,连她一直敬重的孙嬷嬷都敢骂,所以她一直不敢在这个新嫂子面前出现。 听孙嬷嬷说,眼前的新嫂子还称自己身份尊贵,看不上他们沈家,就怕到了她跟前会惹得对方不高兴,是以一直避开她。 这些天她还听说了新嫂子就连兄长都敢使唤,故意不让她的丫鬟伺候她,非要兄长跟个下人一般亲自伺候她。 面对宋云棠听着像是命令的话,她下意识在小桃的身后躲得更严实了,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对方,似乎只要宋云棠声音再大一点,小姑娘就能当场哭出来。 小桃见此心里像是出了一口气,她微微仰起头,对上宋云棠有些得意道:“少夫人,我们姑娘可不是你的下人,她不愿意同你一道出去,您还是自己去吧。” 宋云棠瞥了一眼小桃,从沈蔷的反应来看,心想她和孙嬷嬷母女俩定是在沈蔷跟前说了不少她的坏话,当即她对着晴雨使了个眼色。 晴雨会意,立即上前掌掴小桃:“小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同少夫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沈家的小姐。” 这还是宋云棠第一次让自己身边的人动手打人,但是她完全不怕被沈砚知道,她从前在京中的名声就不好,大家都说她骄纵蛮横,她原本就看心思不正的小桃不顺眼,正好趁此机会先收拾她。 后面再找机会同沈砚说,让他换掉小桃,不要她继续在沈蔷身边伺候。 就算是沈砚觉得她是妒妇也好,也要想办法把沈家的这两个蛀虫拔了再说,孙嬷嬷背地里贪了不少沈家的银钱,她现在嫁了进来,吃穿用度都要用好的,在这么让孙嬷嬷贪下去,她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紧巴巴的。 小桃如何没想到宋云棠会让人动手,她那张精心养护的脸被晴雨甩了一巴掌,很快就肿了起来。 捂着那半张脸,小桃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少夫人对我有什么不满,让身边的人打我也认了,只是别在姑娘跟前动手,她胆子小,经不住少夫人这般吓,希望少夫人更不要因为我而迁怒姑娘。” 这一招和敬茶那天的孙嬷嬷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沈蔷还小,没有什么心计,竟真的被小桃的话给感动了。 她握住小桃的手颤抖着道:“小桃......” 宋云棠看着沈蔷天真的摸样,不禁摇了摇头,她努力缓和了语气 17. 第 17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沈蔷拗不过不过宋云棠,最后还是让林掌柜给她量身。 看着终于乖乖站定的沈蔷,宋云棠便坐在一旁端在起了茶盏喝茶,只是喝了一口就皱了眉头,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略显嫌弃道:“这是什么茶,喝着怎么这么苦?” 这边正在给沈蔷量身的林掌柜见了,忙赔笑道:“姑娘好久不来了,铺子里新来的伙计不知道姑娘的喜好,所以没有特意给您准备你平日里吃惯的,我这就让人拿去倒了重新煮一壶来。” 这茶还不好吗? 沈蔷听着她们二人对话,有些不敢置信,方才的茶她也喝了一口,那茶汤入口回甘,说实话她从未喝过这样好的茶,就连在黄姐姐家中做客,她偷拿黄大人珍藏的茶叶来招待自己,那茶叶喝起来都没有这家成衣铺子里面的好。 怪不得孙嬷嬷说宋府是个金窝银窝,今天一见果真如此,连府上夫人名下铺子用的茶都是上好的。 那她以后还是离嫂子远些,不然孙嬷嬷说会被她带得眼高于顶,以后嫁去夫家定然会被挑剔。 宋云棠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姑子在心里怎么想她,只是不甚在意地回林掌柜:“罢了,我将就着喝吧,一会儿还要去逛别的地方,就不在这浪费娘亲的茶叶了,对了,你记得给她做六身夏衣,再给她做两身春衣,颜色鲜艳点的。” 闻言沈蔷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灰扑扑的衣裳,她面上一窘,这身衣服还是去年孙嬷嬷给母亲做新衣剩下的料子做的,被孙嬷嬷拿来给她做了这一身,她现在十四岁的年纪,正是喜欢打扮的年纪。 只是孙嬷嬷一直同她说着沈家如何的困难,导致她不得不妥协。 她自从六岁父亲去世后,母亲伤心过度无心管她,她不愿意让母亲烦心,所以大多的时间都是兄长和孙嬷嬷在照顾她的生活,只是兄长与她男女有别,所以很多女儿家的私事都是同孙嬷嬷说的,又加之兄长如今娶了亲,有了夫人,她就更不能时时前去打扰兄长。 因为会惹得嫂子不高兴,这也是孙嬷嬷提醒她的。 有时候她很庆幸还有孙嬷嬷在,所以那天听说孙嬷嬷被嫂子当场下了面子,她心里也有些气嫂子。 想起孙嬷嬷,她鼓起勇气拒绝宋云棠,只是声音仍旧很低:“不,不用那么多,太浪费了......” 许是声音太小了,宋云棠一时没有听清楚她的声音,她扫了一眼不远处挂着的一排春衣,目光落在其中一件豆绿色的衣裳上,她抬着洗白的手指去:“将那身豆绿色的衣服给她换上。” 林掌柜顺着她指尖看去,然后笑道:“姑娘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说罢朝着那边去取那衣裳。 沈蔷见这阵仗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连连摆手道:“不,不用。” 宋云棠也不管沈蔷愿不愿意,只让外院跟来的丫鬟黄鹂带她去换衣裳。 黄鹂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觉得是少夫人赏识自己,所以很是尽心尽力,她对沈蔷道:“姑娘去吧,少夫人也是一片好意,你就不要推辞了。” 说着半推着她跟在了林掌柜的身后,不给她退缩的机会。 沈蔷没法儿,只能跟着去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换上了那豆绿色的衣裳,看着人也没之前那样不起眼,她皮肤原本就白,这绿色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就好像是一块未雕琢的璞玉经过雕琢后慢慢显露出原本的颜色来。 从沈砚的外貌就能看出,沈家人的相貌不会差,沈蔷这张脸要是长开了,想来也会引得不少公子少爷的注意。 想到前世沈蔷被孙嬷嬷随意配了个破落户,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她心里又鄙夷了孙嬷嬷一下。 打量了沈蔷一圈,眼中有些满意,发现对方身上了点什么,看了一会儿她眼睛一亮,抬手将头上的一只绿宝石栀子花带了流苏的簪子取了下来,然后对着沈蔷道:“你过来。” 沈蔷见她手中拿着那支精致簪子,从最开始见到她头上的这只簪子的时候就被深深的吸引了,自己的头上从未戴过这么好看的簪子,不知道她是何意,但也不敢违背她的话,只好慢慢往她那走去。 到了跟前的时候见宋云棠忽然站起来,以为她要做什么,沈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引来对方的疑惑:“后退什么,好好站着别动。” 听了她的话,沈蔷只好站直身子,看见她对着自己抬起那只拿着簪子的手时,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突然闻到一股儿甜甜的栀子花香,接着感觉自己的头上被什么碰了一下。 “好了,不错。” 近在迟尺的声音响起,沈蔷这才睁开眼睛,然后看见宋云棠的手中拿着的那支栀子花的簪子不见了,似乎反应了过来,抬手就要去摸方才被宋云棠碰过的位置,那里果然簪着不属于自己的珍贵的绿宝石花簪。 这簪子太过贵重,她想要将它拔出来还给对方。 黄鹂猜到了沈蔷的要做什么,立刻道:“姑娘戴着这支簪子真好看,恕奴婢多嘴,姑娘这样的穿戴放在整个京中都没几个小姐能比的。”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地夸赞,沈蔷的耳朵红得快滴出血,已经碰到簪子的手由要拔出来的动作改为了轻抚,她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对着宋云棠道:“谢谢嫂子。” 没想到得到了沈蔷的一声谢,宋云棠面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突然想起家中的那几位妹妹朝她要东西的时候很少同她道谢。 她的头上素来都戴着四五支簪子,少了一支簪子也没什么,以前她也随手拔过簪子送给看上了的姊妹们,看着眼前乖巧的小姑娘怯怯地跟自己道谢,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用谢我,你是郎君的妹妹,我嫁给了郎君,你自然也是我妹妹。” 之后宋云棠又带着沈蔷逛了半个时辰的街市,最后在泰和桥上的个小摊上一起喝了香饮子,最后才满足地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马车上放了不少的东西,多是些宋云棠买的小玩意,原本她还想让林掌柜处理了沈蔷出门穿的那身衣裳,但是被沈蔷拦住了,这才没有扔掉。 逛了一回街,沈蔷心里对宋云棠的印象倒是有些改观,甚至在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精致的豆绿的衣裳时,会想是不是自己把宋云棠想得太过可恶了,对方虽然一开始强迫自己陪着出去,但是也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还给她买了衣服...... 18. 第 18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沈砚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到宋云棠的眼前,在她略显心虚的目光下坐在了她的旁边。 沉默了半晌,他的双眸略过她原本簪着栀子花簪的地方,然后看向她的唇角温声道:“上面沾了东西。” 东西? 宋云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他大约指地是她偷吃的证据,于是忙抬手想要拭去嘴角的绿豆糕渣子。 刚才沁雪和晴雨都不在,她才会趁着没人的空隙自己偷偷拿了一块绿豆糕吃,在这之前她已经吃了好几块,后面被她们二人盯着才不敢打给沈砚买的那一碟的主意。 不过让她尴尬的是偷吃还是让沈砚给发现了,她拿着帕子擦拭完嘴角,这才小心翼翼拿眼睛去看沈砚,发现对方的脸色如常,并未生气,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自从她被大夫诊出胃里的毛病之后,沈砚对她平日里的吃食很是严格,不能吃太过寒凉的食物,尤其是绿豆这些制成的。 今天她故意借着给沈砚买吃的机会才顺带吃上了几块,没想到这夹心的绿豆糕做得很是绵密丝滑,最好吃的是中间夹着的玫瑰酱,吃起来甜而不腻,她不禁想多吃几块。 沈砚见她即便是拿着帕子擦拭嘴角的时候,一双眼睛仍旧是盯着桌子上的那碟绿豆糕,他想如果不是他还在这里的话,恐怕她的眼眼珠子都黏到上面去了。 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想若是他笑了,小姑娘一定会恼羞成怒。 许是被桌子上的绿豆糕分了心,宋云棠并未完全擦拭干净,右边的嘴角上还沾了一点。 “这里,还有。” 沈砚看不下去了,直接朝着她抬起了手。 鼻尖嗅到淡淡的松墨香,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热的指腹突然轻轻拂过她的唇角,带起一阵阵涟漪。 耳旁是沈砚温润的声音:“虽然你爱吃这些,可大夫也交代了不宜吃太多。” 他拭去了最后一点的碎屑,很快就将手收了回去,但是方才碰到她下巴时滑腻的触感仍然残留在了指腹,他下意识拈了拈指腹。 宋云棠因为他方才的触碰怔愣住了,直到沈砚拿了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她才回神,盯着他咀嚼的动作,然后期待地问道:“好吃吗,这可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绿豆糕,就连宋府厨娘做的都比不上。” 说着她又殷勤地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身前,然后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沈砚拿起第二块绿豆糕的手顿了一下,他看着忙前忙后的少女,心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生出了要逗弄她的心思,假装没有看见她眼中的期待,只轻轻嗯了一声,在宋云棠望穿秋水的眼神中又将第二块绿豆糕送进去了嘴里。 然后第三块,第四块...... 还剩最后一块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她的眼中染上了一层雾气,一双杏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那块绿豆糕。 那模样竟很像宫中卫昭仪养在的西施犬,每当卫昭仪吃东西的时候,它就是乖乖趴在她身前,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卫昭仪。 如果宋云棠身后有尾巴,此时一定也在摇着。 宋云棠不知道他为什么拿着绿豆糕的手突然停住,她虽然很想吃那块绿豆糕,但是被他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实在是难受。 他倒是赶紧吃掉呀! 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宋云棠抬头看了一眼沈砚,恰巧发现对方正在看自己,她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再问怎么了,后者这才将目光收了回去。 只是仍未吃手中的绿豆糕。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催促他:“郎君,你还是赶紧吃了吧。” 免得她一直都惦记着,吃完了她就没得惦记了,这东西怪馋人的。 沈砚收回心绪,他看了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放在那块绿豆糕上面的宋云棠,眉梢倏地染上了笑意,怕他再逗下去她真的会哭出来,索性将绿豆糕往她跟前送去:“吃太多腻了,你吃吧。” 见少女眼中有惊喜,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杏眸弯成月牙的形状,他唇角跟着弯了起来。 沈砚有时候觉得她异常挑剔,有时候又觉得她很容易满足,比如一块绿豆糕她就能开心成这样。 “谢谢郎君。” 宋云棠对着沈砚道了谢,但是并未自己伸手去接,而是倾身往他那边靠近,接着直接张口就着他的手含住了那块绿豆糕,许是前段时间生病习惯了被他喂药喂水,所以并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只是在唇瓣碰到他的指尖时,她似乎感觉到对方僵了一下。 喝了口茶,宋云棠才想起来今天她让晴雨打了小桃,小桃是沈蔷身边的大丫鬟,又是孙嬷嬷的女儿,怕孙嬷嬷恶人先告状,她得先告诉沈砚这件事。 她微微咬了一下下唇,在心里想了一下,这才软着嗓音试探地问道:“今天我让晴雨打了小桃,郎君会生气吗?” 这事沈砚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听了倒是有些意外,虽然宋云棠性子骄纵,但是从未见她打骂过下人,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也只是让身边的丫鬟出言教训,或者她嘲讽下人几句,能让她身边的丫鬟动手,想来是小桃得罪狠了她。 沈砚只道:“打了便打了,不过一个下人,你是沈家的少夫人,若是有哪个下人不敬你,你尽管处置,不必同我说。” 小桃上次在亭子做的事情,以及那浮于表面心思已经惹得他不喜,他虽然身为主子,但是却不好管教自己妹妹身边的丫鬟,便只出言说了几句,不曾想她完全没有听进去,依旧没把宋云棠当成未来主母,未将她放在眼里。 见沈砚不似在说假话,宋云棠这才放下心来,转念一想,她嫁到沈家都两个月了,从那些下人对她的态度来看,似乎仍旧是将她当成外人一般,也只有方才沈砚的那句话,才真正将她当成了沈家人。 身边的少女突然不说话,沈砚偏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宋云棠摇了摇头,看着沈砚这张艳绝无双的脸,更加坚定了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没有错,放在整个大晋中,怕也没有哪个男子的相貌能够比得上沈砚,幸好沈家如今在京中的地位不高 19. 第 19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香囊给沈砚拿去修之后,宋云棠便要重新戴一个,她出嫁的时候带了十几个香囊,现在被晴雨全部拿出来摆在了桌面上,任由她挑选。 只是选差不多一个时辰,她都没有心仪的。 又过了一会儿,沁雪急匆匆地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见宋云棠正在坐在桌子前,一只手无聊地拨弄着上面摆着的香囊,那香囊上面系了一个小小的铜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沁雪走上前,对着宋云棠小声道:“姑娘,宋府那边出了点事。” 本来这件事她也是无意间得知的,早上她出门去给宋云棠买软糕,正巧碰上了曾经在宋府私交甚好的姐妹,于是两人站在街边叙旧,谁知道这一叙,就从小姐妹的嘴里得知了三姑娘在外面私会外男的事情。 私会外男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三姑娘如今与安远侯世子定了亲,且婚期越来越近,哪里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会被人发现她与别的男人在一处。 且发现她与外男私会的是府上的五姑娘,据五姑娘说是二人在逛庙会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走散了,等五姑娘在寻找三姑娘的时候发现她与旁的男人在一块儿。 五姑娘知道这种事情一旦被安远侯府的人发现那可不得了,所以回府之后立刻去了老祖宗的乐安堂,将自己发现三姑娘与陌生男人私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告诉沁雪这事的丫鬟正是在老祖宗屋内伺候的,所以才会知道得这样清楚,她走时还千万交代沁雪不可告诉她人,没想到沁雪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与宋云棠说了。 宋云棠嘴里吃着绵软香甜的软糕,一边听着沁雪讲宋云姝与男人私会的事情,直到她吃完了一块,漱了口擦了手,这才慢悠悠问:“五妹妹可有瞧见那男人的模样?” 肯定是没有看清楚的,那天老祖宗的寿辰上,大家都是见过太子长相的,如果宋云凝看见了看见了太子,哪里还敢往老祖宗那里说去,估计太子能够直接让她闭嘴。 沁雪回她:“自是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听荷香说现在三姑娘还被关在屋子里面,老夫人说她一天不说出那男的是谁,就一天不放她出来。” 这倒像是老祖宗会做的事情,前世她被太子算计,老祖宗也是将她关在房中一个月,最后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她和谢豫的婚事定了下来,这才解了她的禁足。 莫非是这一次也想同上一世一样,禁足宋云姝也是想逼她说出太子来,再找机会让太子娶了她,至于安远侯府那边说不定会退亲。 可是太子哪里是那么容易受人摆布的,他与安远侯府不一样,那可是这世上除了皇帝之外最尊贵的人,就算是宋云姝说出了太子,怕老祖宗也只会觉得她失心疯,为了不供出那个男人,而故意拉太子下水。 自从上次她重生之后,就没打算再一次让太子与宋云姝走到一起,才会在老祖宗寿辰那天努力破坏太子的计划,让宋云姝成功与谢豫二人定亲。 好不容易没让太子得逞,这一次她可不能让宋云姝说出私会的人是太子来。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外头的阴天,懒洋洋道:“我想起娘亲房中有一个很是漂亮的香囊,今天闲来无事,便回去一趟吧,算来我与娘亲也有一个月未见,我也想她了。” 沁雪早已习惯了她这般,于是出门去吩咐李管家备好马车。 宋云棠则让晴雨重新准备了一套衣裳换上,晴雨知道她要回娘家,为了不让宋府的人觉得姑娘在沈家过得不好,还特意给她挑选了一套垂丝海棠红的衣裳换上,就连头上的珠钗也多是红色的,这一身穿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她雪肤花貌,娇媚可人。 穿戴好衣物之后,她挑了一柄扇面上绣了蝴蝶恋花的纨扇就出了门。 半个多时辰到了宋府之后,她并未直接前往自己娘亲的院子,而是去了老祖宗的乐安堂。 此时宋老夫人还在气头上,三房和四房的媳妇捡了几个笑话给她听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屋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重,直到荷香从外头进来禀告说四姑娘回来了,宋老夫人的脸上才有了点笑意。 原本她一开始还担心以四丫头的性子嫁到沈家,可能会搅得亲家母头疼,甚至会闹得对方家宅不宁,没想到她嫁去两个多月了,沈家竟是风平浪静,哪里像三丫头这样,还未出嫁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如果不是她将这个消息死死压着,安远侯府早就派人来质问了。 她立刻吩咐道:“还不快让她进来,外头天气这样闷,别闷坏了四丫头。” 荷香应声出去,才一会儿就见宋云棠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宋老夫人见宋云棠满面红光,看着仍旧和在宋府的摸样差不多,并未见消瘦,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她那个孙女婿在沈家没有亏待自己的宝贝孙女。 宋云棠见了宋老夫人,立刻上前朝她请安,然后娇娇柔柔地开口:“老祖宗,我又来看你了,希望老祖宗不要嫌弃孙女烦。” 一旁的三房媳妇陈氏见婆母好不容易有了笑脸,她再不用绞尽脑汁想笑话逗对方开心,于是道:“怎么会,老祖宗方才还在念叨着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陈氏说了话,宋云棠这才发现她们妯娌二人也在,立刻跟着同她们二人问了好。 让人给宋云棠搬了张绣凳,宋老夫人这才问她:“今日你回宋府可是有什么事情,我可不信你这丫头会特意回来看望我这个老婆子。” 宋云棠不能透露出自己来的目的,只是一脸神秘道:“我猜到老祖宗今天心情不好,所以特意来替老祖宗解闷来了。” 宋老夫人自然不会猜到宋云棠知道宋云姝被禁足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情除了大房之外,其他三房完全不知晓,只以为是宋云姝在房中安心待嫁。 她看了一眼宋云棠,勉强信了她的话,想起孙女与孙女婿成亲已经两月有余,便对着她道:“你早日给我生个重孙给解闷才是正事。” 一旁的陈氏听了,跟着笑了 20. 第 20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前往宋云姝院子的路上。许多下人来来回回地忙碌着,许是婚期将近,宋云棠甚至看见有丫鬟抱着一捆红绸往她院子的方向去。 一路分花拂柳,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是到了目的地——宋云姝的花溪院。 宋府的院子大多名字都是老太爷在的时候取的,很多参照了院子的布局或者里头种植的花草树木。 像她的梨香院得名是里头栽了一棵梨树,而宋云姝的则是因为里面种了许多的花草,只留下一条道通向廊前,这才得名花溪院。 平日里开着的院门此时正紧紧地闭着,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许是太过无聊,她们坐在门口檐下的石凳上,其中一个双膝上放着一个竹子编成的小框,里面放了一团杂乱的丝线,此时正在整理着理不清的线团。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婆子忙将膝上的小框放在一旁,站起来拍了拍裙子的下摆,而后才看清逐渐走近的宋云棠主仆三人。 张婆子见是宋云棠,原本板着的脸瞬间现出笑意,微微低下头同她问好:“四姑娘来了,这天气怪闷的,怎么不去老夫人屋里坐坐,还来这里。” 另一个王婆子则忙将宋云棠请到了稍微凉快一点的屋檐下,抽出帕子弯腰扫了扫她方才坐过的地方,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四姑娘先坐这里,有什么吩咐我们进去传话就是了。” 她们两个都是受了老夫人的吩咐,进出花溪院的人除了老夫人之外,就连大夫人都不能进去,里头的人也不能出来,有什么事情一律都由她们二人经手,除非是老夫人发话,否则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宋云棠看了一眼王婆子坐过的地方,眼中不经意间透出一点嫌弃,但是很快又被掩了过去,她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纨扇,娇庸的声音慢慢响起:“我才从老祖宗的屋里出来,瞧着这园子里的春色挺好,便一路逛了来,本想顺道进来瞧瞧三姐姐,没想到三姐姐闭门谢客。” 她的话语中满是失落,加上那落寞的神情,又配上她这张我见犹怜的脸,让眼前两个素来最是强硬的婆子都有些心软了。 只是她们到底是知道宋云棠的性子,怕惹得她不高兴一会儿闹起来,王婆子只靠近她小声道:“四姑娘有所不知,我们也是受老夫人命令,特意在这里守着三姑娘,三姑娘大约是犯了什么错,老夫人说了,不管是谁,就算是她娘来也不能放进去,听说是因为......” 说到这里的时候,旁边的张婆子咳了一声,提醒王婆子点到为止,不能将那不光彩的事情告诉四姑娘,毕竟她已经是外嫁女,谁知道她的心是否还跟宋府是一起的。 听见这一声咳,王婆子果然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得赔笑道:“外头的天气不好,四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我看这天气怕是快下雨了。” 宋云棠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拉开了与王婆子之间的距离,然后抬手把手中的纨扇搭在额前,抬头看了一眼迟迟不见太阳的天空,心里也因为王婆子的话生出一股烦闷来。 她转头对上她们二人堆满了笑的脸,面上皮笑肉不笑道:“你们二人听从老祖宗的命令没错,可是我要见三姐姐也没错,你们若是不给我开门,我就去老祖宗那说你们两个老货欺负我。” 这话一出,王婆子立刻面露难色,她知道老夫人一向护着四姑娘,即便是她们没有做什么,可到时候不管是不是她们的错,定然也会被老夫人责罚。 沁雪看见她们两个脸上有些为难,于是趁机道:“两位妈妈也是秉公办事,府上的人哪个不说妈妈们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哪个不夸妈妈们做事厉害,我们姑娘也常常在老夫人跟前夸两位妈妈,如果不是我们姑娘嫁了,还想跟老夫人讨人呢。 我们姑娘自小就与三姑娘亲近,如今她嫁了人,眼见着三姑娘也要嫁人了,等她去了安远侯府,怕是我们姑娘想再见她也难,两位妈妈就通融通融,悄悄放了我们姑娘进去,我们保证不告诉别人,姑娘念着二位的好,自然会在老夫人跟前多美言几句。” 这一番话下来,尤其是听见沁雪承诺宋云棠会在老夫人跟前美言几句,守在门口的两个人都有些心动,谁人不知道四姑娘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她在老夫人面前说的一句能顶她们做的十件好事。 这回换宋云棠不着急了,她站在檐下吹着有些闷热的风,早就知道府上的这些人个个都势力得很,如果不是她嫁了出去,她们两个也不敢拦着她,现在还要沁雪低声下气地说这些话,她们才会有所动容。 最后抵不过诱惑,张婆子还是松口了,她拿出钥匙开了锁,然后推开一扇门道:“那我们只给四姑娘一炷香的时间,请四姑娘快些。” 宋云棠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屋内正在作画的宋云姝不知道是外人进来了,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还以为是身边伺候的丫鬟倚翠,她并未抬头,依旧是低头继续画着纸上的人物,柔声道:“我让你找王妈妈要的墨砚她可送来了?” “三姐姐被关在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娇软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宋云姝手上一个激灵,笔锋一歪,在画上的男人脸上留下一道划痕,仿若被锋利的刀片在脸上划出的血痕。 她的心猛地一跳,想要收起那画来。 只是宋云棠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先她一步走到了案前,目光往案上的那幅画扫了一眼,转而疑惑道:“听说三姐姐昨日与五妹妹逛庙会的途中,偷偷跑去见了一个男人?” 不等宋云姝回答,她歪了头假装思考了一下,又道:“我瞧着这画上的人有些眼熟,看着不像是安远侯世子,倒像是......”她停顿了一下,果然看见了宋云姝的身体因为她的话而僵住了。 她突然抚掌,吓了宋云姝一跳,才继续道:“倒像是太子殿下,莫非昨日与三姐姐私会的人,也是太子殿下?” 宋云姝眼皮一跳,努力镇定下来,强迫自己笑道:“四妹妹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我与太子从未接触过,何来地私会一说?至于这画,是我那手帕交拜托我画的,我不像四妹妹不用精通琴棋书画,你从小就知道我画技较好,所以别人才托我私下画殿下的画像,四妹妹可要替我保密,不然姐姐的名声就要被那起子小人给坏了。” 假装听不懂宋云姝在变着法儿骂她不学无术,宋云棠的手放在了那画上,轻轻一笑:“看姐姐画得这么用心,就连太子殿下的神态都刻画得入木三分,我还以为是太子殿下早就在姐姐的心里扎了根,不然怎么能画得这样传神。” 宋云姝尽量让自己不紧张:“四妹妹误会了,我也是为了能够让好友拿到满意地画,这才差人打听了太子一些事情。” “是吗?”宋云棠的指尖点在刚才宋云姝歪了的一划上面,“可是我听说不能擅自画太子的画像,否则会被视为窥视皇家天颜,被人发现了是要受罚的,除非......” 宋云姝紧张地握紧了掌心:“除非什么?” 宋云棠这才好整以暇地回头看向宋云姝,嘴角微翘:“除非三姐姐知道太子不会责怪自己。” 本以为自己 21. 第 21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伞下露出那张清隽出尘的脸,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沈砚,宋云棠耳边那些嘈杂的雨声逐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前世的那晚,而沈砚此时仿佛是来救她的,她看着他越来越近,心里的那些不安和惶恐,跟着慢慢被抚平。 眼前的景物像是被一层轻纱笼住了,她双目定定地看着自空中倾泻而下的雨珠,直到清润的嗓音伴随着雨声传入耳中,她这才回神。 “发什么呆?” 宋云棠紧紧揪着车帘的手突然一松,对上他那双漆黑的双眸,才露出浅笑:“郎君是才下值吗?” 明明方才他还看见她似乎要哭了出来,此时又像是没事人一般,他目光从她那双含了水光的眸子上移开,嗯了一声,接着道:“见你的丫鬟冒雨下了马车,猜到你定是没有带伞,下来,我与你一同进去。” 说着他一只手将伞往她那边倾斜遮住她露出的半个脑袋,另一只手则朝着她伸了过去。 眼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修长的手指正放在身前,宋云棠顿了一下,接着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大掌上,被他虎口上的薄茧摩擦了一下,她愣住,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手掌上会有茧子。 她之前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 借着沈砚的力下了马车,她仰头看向他时眼睛弯成了月牙,问:“郎君今日见到我爹了吗,我听我娘亲说他不久就要晋升,到时就是三品大员,也不知道这消息可不可靠。” 沈砚见少女双眼中似乎多了一点光,想起刚才她失魂落魄的神情,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回了宋府?”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作出那副摸样,但他总觉得同她去了一趟宋府有关,联想到她的堂姐不久之后就要嫁给谢豫,或许跟这事有关。 莫非是她心里真的还有谢豫,才会在宋府见到要嫁给谢豫的堂姐时不开心? 这样的猜测让他的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下一刻他便松开了握住宋云棠的手。 今天谢豫来了一趟翰林院,亲自把请帖交到了他的手上,嘴里说虽然安远侯府与沈家一向没什么来往,但是从前与他的夫人相熟,还说他们二人从前如何如何,走之前又将一个绣帕给了他,说是宋云棠以前送给他的,如今她已经嫁人,而自己也要娶她的堂姐,所以把这帕子还给她。 那帕子还在自己的身上,他不知道是该还给宋云棠,还是该直接扔了。 宋云棠并未察觉到沈砚的异样,只老实地回答他:“是呀,我还去看了三姐姐,她现在正安心在府上待嫁,我看见她的院子都开始挂红绸了,还有一个月才嫁呢,早早地就挂了红绸,看来我们家是真的重视三姐姐和安远侯府的婚事。” 沈砚听完她说的,不禁想他们成婚的时候宋府并未像宋云棠说得这般,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家世不如安远侯府? 他低头看向身边似乎强装出一副喜悦的少女,喉头滚了一下,问:“你可曾后悔?” 面对沈砚突然的问题,宋云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她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歪了歪头,笑道:“为什么要后悔,郎君这样好,我才不后悔呢!” 她这话说得很是真心,脸上的神情也不似作假,让他烦闷的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眼前的少女笑得露出一边的虎牙,给本来娇艳的脸增添了一点娇憨,他从她茶色的眼瞳中看见自己微微错愕的脸。 “郎君?” 身边的人突然加快了步子,差点让宋云棠淋到雨,她不解地快步跟了上去,嘟了嘟嘴不满道:“郎君你等等我,我要被淋湿了!” 男人听见身后的娇呼声,这才慢下了步子,最后停在原地等她。 宋云棠气呼呼地上前,娇嗔道:“郎君说好的遮我回去,怎么还自顾自地走那么快,你看我新买的绣鞋都被雨淋湿了。” 她只顾着抱怨沈砚刚才的举动,并未发现他微红的耳尖。 耳边是少女不停的抱怨声,但是沈砚却没有了之前的烦躁,反而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原本冒雨回去拿了伞的沁雪匆匆带着伞出来,却远远看见沈砚和宋云棠一起回来,她脚下的步子停顿了下来,继而调转了方向往回走。 等他们二人回到院中,这才从沈砚的手上接过了那伞,她目光落在他一边被淋透的肩膀上,又看了一眼并没怎么被淋到的宋云棠一眼,偷偷和晴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似乎是要刻意回避他们两个人,晴雨道:“我去厨房让厨娘煮一壶姜茶来。” 沁雪也跟着道:“我去后院让人准备热水。” 宋云棠自然没有注意到两个丫鬟之间的眉眼官司,她直接往里间进去,准备把脚上这双已经湿掉的绣鞋换了。 然而等她坐下把鞋脱下来的时候,才想到晴雨和沁雪都不在,放鞋的柜子离她还有些距离,她总不能光着脚去拿,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虽然现在已经是暮春时节,可到底下了一场雨,她的脚又被湿掉的绣鞋弄湿了,晾久了便觉得有些凉。 直到沈砚在净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出来,看见少女光着两只白玉般的脚垂头丧气地坐在杌子上,被脱下的那双精致的绣鞋正安静地躺在一边,他的目光放在那双小巧的脚上,看着它们在眼前一晃一晃的。 “郎君。”宋云棠发现了沈砚,她眼前一亮,软着嗓子道:“能否帮我将那柜子里的鞋子拿出来?” 收回自己的目光,沈砚这才往她的柜子走去,心里却苦笑,他刚才的举动真是过于轻浮了,难道从前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宋云棠毫不客气地指挥着沈砚:“不是这双,要那双绣了牡丹花的,对,就是这双,快拿过来吧。” 柜子里放了十几双精致的绣鞋,什么颜色的都有,沈砚在宋云棠的催促下,拿到了她说的绣了牡丹花的鞋子来。 想起今天在宋府时娘亲说的不能把丈夫当下人使唤,宋云棠抬手就要去接过那双绣鞋,然而沈砚并未给她,而是直接在她的身前半蹲下,放下那双绣鞋,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 22. 第 22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底,宋云棠坐在绣凳上,她身前的矮桌上摆十几个花样。 有荷花的,有枇杷的,有葡萄的,还有梅兰菊竹四君子,各种鸟雀,花样之多,让她一时之间犯难了,不知道挑选哪个才好。 上次借口找宋云姝要花样了只是为了见她,她的绣工从来都不好,即便是被娘亲压着学也始终是学不好,可是已经在老祖宗那里夸下了海口,且来到沈家这样久,她还未给婆母送过什么东西,听娘亲说送长辈东西最重要的是心意。 所以想试试,说不定这一次能绣好。 可是她绣的歪七扭八的图案真的能入卫氏的眼吗,万一对方觉得自己是在敷衍她,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只是沁雪已经用花绷子将一块上好的绣帕固定好了,看着手中拿着的花绷子,她叹了口,眼看着端午将近,她要是再不开始绣花,继续拖下去怕是连一块都绣不成了。 伸手往桌子上的花样扒拉了几下,她终于还是将兰花的样子拿了起来,因为这个对她来说是最简单的。 沁雪似乎想到什么,提议道:“姑娘,不如趁着这时候,也给姑爷也绣一方帕子?” 给郎君也绣一块帕子? 可是她这绣工怎么拿得出手,就怕到时候郎君看了会笑自己的绣工如此差。 看出了宋云棠脸上的纠结,沁雪笑道:“姑娘的绣工虽说是比得三姑娘,姑爷不是那等会嘲笑姑娘的人,且这是姑娘自己亲手绣的,这样的心意想来姑爷也会领的。” 宋云棠想了一下,最后选了个竹子的花样,道:“既是这样,那便勉为其难给郎君也绣一块好了。” 反正在沈家的日子很是无聊,她权当打发时间了。 沁雪抿嘴笑了一下,知道这位小祖宗就是嘴硬心软,嫁来沈家的这两个多月,她已经看出姑娘对姑爷也没一开始那样拘谨,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每次提到姑爷,偶尔她的脸上会有笑意。 替她穿好了线,沁雪便在一旁坐下,在她不会的地方指点她,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被打发了过去。 到了晚间,或许是绣帕子得了趣儿,宋云棠沐浴完又坐到了绣凳上,借着烛火继续绣那块要给卫氏的帕子,经过白天一天的努力,她已经修好了一朵兰花的花苞,不过期间拆了几次暂且不提。 接下来便是绣全开的兰花。 到了亥时初刻,凉风从打开的窗户外吹了进来,她穿着雪白的用缎子做的寝衣,外面披了一件浅绿的春衫外套,此时正低头自己学着穿线。 把嫩黄色的线穿好,她又开始绣了起来。 只是沁雪不在,她绣错了一处地方,没办法只好自己拆了重新绣,只是在拆线的时候不小心被锋利的剪刀划伤了。 “嘶!” 怕手指上的血弄脏绣帕,她慌张地放下了绣帕,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倒了一旁的屏风。 “怎么了?” 询问的声音从外间穿了进来,不是沁雪和晴雨的声音。 是沈砚。 “没什么!” 宋云棠正要将那绣了一半的绣帕藏起来,只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转头就看见沈砚走了进来。 男人的目光先是看到她身前桌子上放着的半成品绣帕,最后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因为方才那一撞,披在身上的外衣已经掉在了地上,胸前的领口也微微松开了,露出脖子下面一对精致的锁骨。 收回自己的目光,沈砚有些不自然地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她睡觉一向都很早,几乎每晚他回来她都睡着了,今晚他虽然稍微早了一些,但也是猜想她这个时候已经睡下,才会放心回来。 宋云棠抬头去看他,她也没想到他今晚会回得早,只捂着自己被划伤的食指闷闷地回答:“方才绣帕子的时候没注意时辰,所以晚了些。” 绣帕子?沈砚想起上次谢豫说还给她的那方帕子,他眉头一皱,那方帕子还在他那里,现在还未还给宋云棠。 看到了少女捂手的动作,他目光一沉,语气也冷了一些:“你的手怎么了?” 感觉到了他不好的语气,宋云棠撇了撇嘴,委屈道:“不小心被剪刀划伤了。” “手给我。”沈砚上前,声音不似之前的温和:“怎么这般不小心?” 他这是在质问自己吗? 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朝着自己走来,宋云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等对方站定,她才亮出那根被划伤的食指给他看。 只见她白嫩如豆腐的指腹上面有一道细细的口子,有红色的血珠从伤口里面渗了出来。 “我也没想到那把剪刀会这样锋利。”宋云棠感受着指腹上如针扎的疼痛传来,后悔没有让沁雪来帮自己拆线了。 眼前的少女一脸的委屈,加之她指腹上伤口渗出的血珠越来越多,他到底是心里一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你等一下。” 说罢他转身朝着一旁的柜子走去,很快就从柜子里面拿了一瓶金疮药出来走到另一边的小圆桌旁,他坐下之后拔掉了药瓶的木塞,对着还站在原地的宋云棠道:“过来。” 宋云棠磨蹭了了一会儿才慢慢走了过去,只是因为他方才的语气,加上她指腹上传来细密的疼痛,霎时两只眼睛都起了雾气,双唇也微微嘟起。 等她坐下,沈砚让她摊开了手掌,然后拿干净的帕子蘸水后轻轻洗净了她手上的血珠,清洗完之后又擦干了上面的水珠,这才说话:“那把剪刀是新买的,自然锋利一些,下次再用的时候注意点。” 宋云棠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沈砚这时才发现了她的反常,抬眼去看她,正好看见她眼中含了泪光,神情看着有些生气,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柔声问道:“我弄疼你了?” 宋云棠见他仍旧没有发现她生气的点,轻哼一声,然后用带着鼻音的绵软声音忿忿道:“我不过是不小心把自己划伤了,郎君一开始就用那样的语气问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伤的是你。” 就算是她嘴里说着这些话,可是那只受伤的手还是放在了他的掌心,没有要拿回来的意思,看样子仍是要沈砚继续给她上药。 她这一番话明显是指责他最开始的语气不好,沈砚叹了口气,见少女气得双颊鼓了起来,明明是在生气,可是落在他的眼里却显得娇憨可爱,他只好低 23. 第 23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每逢初一,宋府大夫人就要上山拜佛,这一日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为了能够让老祖宗解了宋云姝的禁足,便想了个带她上山祈福的理由,为此还特意求到了乐安堂。 进去的时候却意外的看见了与众姊妹给老祖宗请安的宋云姝,周氏眼中有些意外,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深了起来,心道自己还未求情,老祖宗就把宋云姝给放了出来。 离婚期只剩五天的时间,宋云姝被关了十几天,也看着削瘦了一些,她自从被宋云棠威胁之后,晚上会做梦梦到她与谢豫并没有婚约,嫁给谢豫的明明是宋云棠,梦里发生的事情除了宋云棠没有嫁给沈砚之外,其他都和现实一一对上了。 就连老祖宗寿辰那日太子算计谢豫也是,不同的是梦里谢豫确实掉进了太子的圈套中,而且另一个人同样被算计的人不是什么柳家的二姑娘,而是宋云棠。 最后她看着宋云棠与谢豫成亲,而她则嫁给了太子,不久后还成了皇后。 不过这样的美梦没持续多久,成了皇帝的萧翊接二连三纳了许多美貌的妃子,几年后厌倦了她,听从一个妃子的挑唆,意图要将她废了。 梦到这里她便惊醒了,醒来的时候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相信萧翊是这样无情的人,心里迫切地想要去见他,醒来第一时间让倚翠同守在院门口的王妈妈说,她要见老祖宗。 老祖宗并不是真的什么铁石心肠的人,毕竟宋云姝也是她的孙女,想要的不过是她的态度,只要她说出她与那男的没什么关系,就轻轻地揭过这一页。 “老祖宗,我娘今日要去护国寺上香,我能否一道前去,不久后我便要出嫁,以后的日子怕是不能同我娘一起去了。” 宋云姝知道母亲每月初一都要去烧香拜佛,而萧翊也有每月初一去护国寺的习惯,她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见他一面。 她这话正中周氏下怀,于是也跟着附和:“我与三丫头也好些日子未见,正好借此机会与她谈谈心。” 周氏的话让宋云姝心里一暖,心中虽然对母亲有愧,但是当下最重要的是见萧翊一面,她这几天的梦像是在给她预示什么一般,见不到他,她的心中总有不安的感觉。 即使宋云棠威胁的话犹在耳边,她也要冒险去见他,此时她才知道萧翊在她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她可以不要什么名分,只盼他能伸手她出这个泥潭,她不想嫁给谢豫,她想要与他白头偕老。 且梦都是相反的,不是吗? 至于她那个知道她与萧翊之间的事的好妹妹宋云棠,有萧翊这个太子在,只要她告诉萧翊宋云棠的事情,为了保住储君的清誉,他一定会让在这件事情上住口。 并不知道宋云姝心里打的主意,周氏心里多少是有些感动的,想到再过几日女儿就要嫁去安远侯府,她心里便有些难过:“好孩子,今天你便陪为娘一块去吧。” 老祖宗倒是没什么意义,想着宋云姝方才已经同她解释了那个男人只是向她问路,二人并不相识,她不管宋云姝说得真假,只要她愿意撇清,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摆了摆手:“去吧,记得替我也上一炷香。” 周氏应下,带着宋云姝出了乐安堂。 母女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了马车,这一路周氏问了宋云姝同老祖宗说了什么,她回答的话同给老祖宗说得一样,周氏并未怀疑,又跟她交代了一路嫁去安远侯府应当要留意的事情。 而宋云姝一心牵挂着太子,并未仔细听周氏说的是什么。 马车走了差不多一个是成,最后在山脚下停了下来。 望着眼前的石阶通向密林深处,宋云姝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自己选择的路。 * 护国寺位于衢清山的半山腰,只有一条石阶能通往山门,因是皇家的寺庙,所以平日里鲜少有人会前来。 宋云棠走到一半的时候,抬眼往上看着似乎不到头的石阶,整个人顺便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沁雪姐姐,我累了,要不咱们回去吧?”她一边拿着帕子在自己脸颊旁扇风,一边泄气道。 要来上香是她的主意,走到一半要放弃的也是她,沁雪知道这位的脾气,可是听人说这护国寺的平安符很灵,如果不是跟着姑娘,自己哪里有机会能来这里,想着家中一直卧病在床的娘,只能好声好气地哄这位小祖宗: “姑娘,你再坚持一会儿,咱们就快到了,听说护国寺的师父做的斋饭可好吃了,你难道就不想尝尝吗?” 闻言宋云棠眼睛蓦地亮了一下,她还从来没有吃过斋饭,于是问她:“可是真的?” 晴雨在沁雪眼神示意之下,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真的,我之前听林翰林家的小姐说过。” 宋云棠深呼吸了几个来往,想着她从未来过护国寺,说不定她们二人说的是真的。 为了好吃的斋饭,她怎么着也要上去,况且她还想要烧香求佛祖别让宋云姝和谢豫的婚事出什么岔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轻易放弃。 于是她让沁雪和晴雨搀扶着继续往上爬去。 走走停停了半个时辰,最后她终于看见了护国寺的山门,等她进了山门,第一时间不是去烧香,而是带着沁雪二人往休息的地方去了。 她现在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顺着方才一个小师傅指引的方向走去,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见所谓的后山凉亭。 不巧的是凉亭那边已经有人了。 此时的凉亭中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装扮一看就是护国寺的主持,另一个坐姿端正的人穿着一身雪色的衣袍,所有的头发用白色的发带束了起来,那形如松柏的身姿看着却是眼熟,她上前两步,才看清男人似鬼斧神工雕刻的无暇如玉的侧脸。 “姑爷怎么会在这里?”沁雪也看清了凉亭中的人。 “嘘。” 宋云棠看着凉亭中与主持对弈的男人,疑惑他今天为何没有去翰林院上值,反而出现在这里。 但是看他这一身的装扮,她大约猜到或许同他过世的父亲与祖父有相关。 不想打扰他们二人,她拉着沁雪和晴雨折返了大雄宝殿。 等她们三个离去,住持法缘大师往方才三人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继而回头对上盯着棋局思考的沈砚。 沈砚抬眼去看法缘,一双漆黑地眸子似乎望不见底:“大师分心了。” 法缘却是一笑:“黑子已经穷途末路,此局已定。” “是吗?” 对面的人笑了一声,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双指之间夹着一枚黑子,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轻敌是大忌。” 说罢他将黑子在棋局的一处放下,在法缘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淡声道:“法缘住持,你输了。” 半晌,法缘大师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原本被困的黑子杀出了一条路, 24. 第 24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宋云棠心里一惊,不知道这个时候捂着自己嘴巴的人是谁,反正不会是沈砚,因为他的手掌有薄茧。 这个人手掌并未有什么茧子,她不敢去挣扎,一是怕惊动了前面不远处正在与萧翊私会的宋云姝,而是怕这个人会因为她的反抗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钳制住她的人似乎也没有要对她做不利的事情,正在想着怎么挣脱之际,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气息倒是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她下意识反胃。 身后的人也考虑到了宋云棠想的这些,怕她会挣扎弄出一些响动来,要是被太子发现他偷偷跟踪在身后,怕是会怀疑他有什么二心。 悄悄带着宋云棠往后面更深处走去,直到进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确保那边的太子听不见这里的动静,来人这才松开了宋云棠。 没有了桎梏的宋云棠转身就瞪着对方:“世子这是做什么,我已经嫁人了,且你与三姐姐不日也要成婚,你现在这样成何体统!” 对面的少女因为生气双眸带了水光,眼位带着一抹嫣红,无形之中勾人又不自知。 谢豫看着她时微微晃神。 他本来是想要瞧瞧一直同太子幽会的女子到底是何面目,没想到正巧撞见宋云棠往那边走,他知道太子的脾性,要是发现了宋云棠跟在身后,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放弃想要一睹芳容的机会,将宋云棠带走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明明看出宋云棠是迷路了,原本他可以带着她离开后山回去,可是却鬼使神差地把她往更深处的地方带去。 “你可知道私自窥探跟踪太子被发现会是什么后果?”谢豫感觉自己的掌心还残留着方才的柔软,面上却是一脸正色。 宋云棠拿着帕子狠狠擦了擦双唇,感觉被谢豫触碰到的地方脏了,她从来就讨厌谢豫的虚伪,也不想领他的情,说出的话毫不留情:“太子就算发现了我,难道还要把我杀了吗?世子把我带到这里来又是为的什么,还不快把我送回去。” 她料定谢豫并未发现与太子幽会的人正是他的未婚妻子,否则他哪里还有心情同她在这里瞎扯。 所以她的语气很是不耐。 谢豫并未因为她的话而生气,他从来就知道宋府的四姑娘性子骄纵,觉得对方还是个小姑娘,自己又是她未来的姐夫,自然要对她包容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楚楚可人的宋云棠,他突然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便道:“我们现在回去的话定会撞见太子,再等等。”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在她成婚之前,明明他能感觉到她有意无意接近自己,但是自从沈家上门提亲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连对他的态度也跟着变了。 不久前他还听云姝说沈砚提亲那天,宋云棠在宋伯父的书房哭着说不愿意嫁去沈家,说是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人。 一开始他还觉得宋云棠那段时间老是跟着他,猜想她心仪的人其实是他,所以才会在沈砚上门提亲那天闹着不愿意嫁给对方。 可即便是是真的心仪他,他也没有办法为了宋云棠而抛弃云姝,毕竟他与云姝自小认识,他也习惯了云姝的陪伴,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能够娶到自己心悦的女子。 他应当高兴的。 只是为何在看见宋云棠的时候,心里会有怅然若失的感觉,尤其是看见她与沈砚出入成双的时候。 看着急于同自己撇清的少女,他眉头紧皱,心里突然出现一抹失落,他对着宋云棠抬手,在对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时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垂下去的手紧紧握成拳,心底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眼前的少女该是他的...... 在看见她眼中毫不掩饰的防备后,他面上苦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是云姝的妹妹,我自然要保护你的安全。” 他方才伸手是因为看见她的发间落了一片不知名的花瓣,想来是方才带着她走的时候沾上的,不知为何,他总是想要去触碰她。 宋云棠睨了他一眼:“即使这样,你便送我回去,若是时间久了我夫君和丫鬟见不到,该担心我了。” 提到沈砚,谢豫倒是有些意外:“沈公子今日不在翰林院当值?” 宋云棠为微微抬起下巴:“今日我要来这里上香,郎君自然是陪我一道来的。” 这当然是假话,但是现在她与谢豫孤男寡女的在一处,她对谢豫还有着前世在西院屋子里的阴影,即便知道他现在没有中药,可到底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都说沈公子是个厉害人物,想来不会一直囿于翰林院。”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意试探宋云棠,毕竟他们是夫妻,说不定她会知道七月份的官员晋升,沈砚会去哪里,是继续呆在翰林院,还是去别的地方,更有甚者去吏部也未可知。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与吏部的人周旋,为的就是想要知道沈砚的官途,没想到吏部上下嘴巴都严实得紧,如何都撬不开他们的嘴,就连太子亲自去找吏部尚书柳阁老也是被对方敷衍过去了。 尤其是当他查到柳阁老是沈砚的恩师时,更担心他会把自己这个得意学生调进吏部,自己亲自栽培。 如果沈砚去了吏部,想要查当年他爹的事情,那就更简单了。 “郎君的事情我怎会知道,你要是想知道直接问他。” 不知道谢豫为什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宋云棠第一反应就是对方不安好心,沈砚是三皇子的表哥,三皇子虽说表面上是个与世无争的样子,但是背地里说不定也是党争之中的一个。 太子与三皇子并非一母同胞,私下里或许在防着三皇子。 谢豫和太子是一边的,她就算是知道些什么,也不会告诉他。 * 在药师殿等了许久的沁雪都没等到宋云棠和沈砚一起过来,她着急道:“晴雨,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后山凉亭那看看姑娘是否和姑爷在一起。” 晴雨自是应了,她看着刚进来时上的香已经烧到底,姑娘还未回来,便和沁雪一样担心宋云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快去吧!” 沁雪气喘吁吁地跑到凉亭那边的时候,法缘住持已经离开,只留下沈砚一个人坐在里面,此时他正偏头看着凉亭之外的群山出神。 感觉到了凉亭外有喘气的声音,他回头,眼中却是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你家姑娘呢?” 沁雪边摇头边大口喘着气,神色着急。 察觉到了她的反常,沈砚立刻起身往外面走去:“她现在在哪?” 沁雪缓了 25. 第 25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这时候宋云棠再不明白为何方才谢豫何为要朝她伸手,她就是白来一次了,心中对他的厌恶在这个时候达到了顶峰,回头看他的眼神中冰冷至极。 谢豫一愣,他从未在宋云棠眼中看到过这样的情绪,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她永远也不会原谅。 沈砚在她心里真的有那么重要的吗? 可当初不想嫁给他的是她,为何现在又做出这幅模样来。 宋云棠虽然想骂谢豫歹毒,她自认为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在老祖宗寿辰那天还间接帮了他,让他成功与自己心仪的女子定亲。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故意在沈砚出现的时候做出这等让人误会的动作? 恨不得当场扇他一巴掌,可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解释,沈砚明显是误会了什么,她头也不回地朝着沈砚奔去,就连差点被脚下灌木丛伸出的树枝绊倒也不在意。 看着毫不犹豫朝着沈砚而去的宋云棠,谢豫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失望。 总觉得同她在一起的不是沈砚,而是他才对? 谢豫一惊,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他明明喜欢的人宋云姝,怎么能对宋云棠生出这样的想法。 简直荒唐! 宋云棠一路小跑向沈砚,只是就当离他还有一丈远的时候,本来还在站在原地的男人却突然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她。 “郎君!” “姑娘小心!” 她心里一急,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杂乱的草,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山上有乱石,她的双手撑着地面,掌心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她抬起双手,看见掌心的皮被磨破了,有血渗了出来,当看见左手上面昨晚被沈砚包扎的食指后,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很委屈。 双眼呆滞地盯着掌心,她抬头去看沈砚的逐渐远离的身影,但是很快眼前的景物就模糊了,接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匆匆上前的沁雪似乎被她这幅样子吓到了,她从来没见宋云棠这样哭过,显然是很伤心,她伸手要将人扶起来,只是宋云棠不为所动,甚至当她不存在。 沁雪只能重新站起来,立在一旁干着急,她看着不远处停下来的沈砚,又看看身边哭得伤心的宋云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沈砚知道她摔倒了,即使告诫自己不能心软,可是听见后面传来细微的抽泣声,到底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转了身,然后快步朝着跌到在地上的人走去。 正沉浸在委屈中的宋云棠骤然发现眼前出现一截雪色的衣袍,她抬头,看着折返回来的沈砚。 她任由着眼框的泪珠掉下来,那模样可怜极了,让人见了会忍不住心疼,不禁让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场景。 叹了一口气,在她面前半蹲下,眼中的寒意也不见了:“哪里伤着了?” 宋云棠这才摊开出了血的掌心给他看,扁了嘴巴,声音委屈:“郎君,我好疼。” “先起来。” 沈砚站起来,然后把手递到她跟前。 少女想都没有想,立即用另一只没怎么擦伤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手掌合拢,他将她的手包在了掌心里,感受着那只柔嫩的小手,稍微一用力就将人带了起来。 就在她站起来的一瞬,她这才感觉到膝盖那处似乎也受了伤所以站不直,一时没有站稳,整个人跌进了沈砚的怀中。 瞬间被松墨香包围,她慌忙从他怀中退了出来,仰头对上一双眸色幽深的眼睛。 半晌过后,沈砚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转而把她那只受伤的手掌翻了过来,见上面好几出破了皮,血也快要凝固了。 沁雪见他们二人没什么,心里松了口气,忙给沈砚递了帕子过去:“姑爷先用这个擦给姑娘擦一下,我家姑娘从小就怕疼,望姑爷轻一点,我先回去庙里找师父讨一些药来。” 未等他应声,沁雪就直接走掉了。 很快密林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宋云棠回头看了一眼原先谢豫站着的地方,发现早已空无一人,她趁着这个机会忙解释:“郎君,我与谢豫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在这里迷路了,正好遇到了他。” 也不管沈砚信不信,反正她是一定要解释清楚,她不能说自己是被谢豫带到这里来的,否则还要说太子与宋云姝见面的事情,她并不想让沈砚知道太多宋云姝与太子的事情,怕他也被卷进去。 听着少女带了鼻音的声音,沈砚仍旧低着头,认真地给她擦拭手掌上的血和脏污,只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她与谢豫在一起的画面又在脑中出现,想起萧淮说的从前他们二人走得很近,让他不得不多想她是否心里还念着谢豫。 他一怔,自己何时这样在意宋云棠的?从最开始他就知道她不是真心嫁给自己,便打算把她当成和沈蔷这个妹妹一般相处。 那他方才心里的郁气又是从何而来? 沈砚的反应落在宋云棠的眼中,让她觉得他并没有相信自己,她急得用另一只手攥住他的衣袖:“郎君不信我?” 她的语气中带了些受伤,让沈砚不得不抬眼去看她,只见她哭过的双眸微微泛红,面上的神情带着不安,看着就像是一只被人欺负的兔子。 到底是不忍责怪她,只是问道:“不是说来后山寻我,听沁雪的话,你应该是知道我在凉亭,为何不直接去那找我,反而出现在这里?” 宋云棠怔愣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沈砚这样聪明,她如何能不知道,方才为了不让他误会编出的谎话顷刻间就被他识破了。 一股无力感从心底生了出来,她微微咬住下唇,接着张了张嘴,在坦白和继续编另一个谎话之间想了一下。 身前的男人似乎对她从来都有足够的耐心,他安静地等着她回答。 良久,宋云棠终是想通了,她如今嫁给了沈砚,便与他是一条船上的人,她想起娘亲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夫妻之间若是不同心,一方对另一方有所隐瞒和保留,即使是有感情在,也不会长久。 像是下定了决心,她软着声音道:“郎君可还记得那日在假山的事情,前段时间三姐姐又与太子私会,差点被五妹妹撞见,我上次回宋府就是因为这件事,我还拿寿宴那天的事情威胁三姐姐,让她不准再生出旁的心思,安心嫁给谢豫,否则就把她和太 26. 第 26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回去的路上,宋云棠一直在忍着膝盖上的疼痛,她慢慢走在沈砚的身后,兴许是因为方才把自己对那三个人的心思和盘托出,即便是他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到底她还是有些心虚。 所以在离开后山的时候故意落后了他一步,就连膝盖上的伤也没有同他说,幸而走在前头的沈砚并未注意到她这边的异常。 他习惯了宋云棠每次同他一起走的时候会落后半步,方才处理完她手上的伤后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别处还有伤,便自以为她没事了。 到了后山的入口处,宋云棠感觉自己因为疼痛快走不动了,正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叫住沈砚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宋云姝从另一处走了过来。 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神情黯淡,没有了往日的端庄,看着倒像是一句行尸走肉。 宋云棠纳闷,平日里她这堂姐再如何也不会作出这等失魂落魄的模样来。 她这是与太子谈崩了? 宋云棠见她形容惨淡地从对面走来,似乎并未看见她与沈砚二人,于是忍着痛往前快走了两步,追上沈砚的步伐,顺便一手挽住他的手臂。 她收拾了一下脸上表情,对着迎面走来的宋云姝打招呼:“三姐姐,好巧呀,你是和大伯母一道来上香的吗,你身边的丫鬟倚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本来如同丢了魂的宋云姝听到了熟悉的娇气的声音,她这才抬眸往前方看去,见到宋云棠和沈砚一起出现,二人还形状亲密,她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她今天本来想找萧翊要一个结果,想着萧翊之前口口声声说着她是他的,对她占有欲极强,就连她与谢豫定亲之后也生气地惩罚她,让她再等等,一定想办法让她和谢豫之间的亲事成不了。 没想到今天她好不容易主动了一次前来找他,他却说让她安心嫁给谢豫,说什么谢豫与他情同兄弟,他不能做出夺兄弟之爱的事情来。 说亲事既然定了下来,再反悔对她的名声也不好,他不能害了她,他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他们之前还瞒着谢豫来往的事情,最可笑的是后面他还是没忍住亲了她。 宋云姝那一刻才明白宋云棠为什么那天那样说太子。 她以为自己能够狠心与他决绝,可是临走前当他突然将她扯进怀中紧紧抱着的时候,她又心软了。 如今嫁给谢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任她如何都不能扭转,只得认命,可是她的心里还放着萧翊,这要她怎么办,只要她的心里还有萧翊一天,她就没有办法与谢豫做那等亲密的事情。 与萧翊分别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谢豫的事情,若是谢豫知道她心里爱慕的是别人,是否会伤心? 下后山的路上,萧翊与谢豫的事情搅得她心乱。 直到遇到宋云棠,她这才回神。 自从那晚做了那样的梦之后,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要是现实中真的如梦中所见的前半段一样就好了,只要宋云棠嫁给谢豫,那么她就能和萧翊在一起。 所以当她看见宋云棠挨着沈砚出现的时候,她会不开心,想起对方还拿太子与她的事情威胁自己,她更觉得自己这个堂妹心机深沉。 沈家是出了名的清名,且是书香世家,如果自己这位光风霁月的妹夫,得知自己的夫人背地里居然是这样一位连堂姐都要威胁的人,他怕是会因此厌恶她。 “四妹妹。” 宋云姝到底是没能说出心中所想,她自认为对宋云棠了解,但是经过上次她威胁自己这件事情之后,不得不用新的目光去审视她。 理智在提醒她不能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来。 宋云棠故意挽住沈砚的手臂,其实并不是为了冲宋云姝炫耀,而是她膝盖不舒服,想要借机找沈砚做支撑。 果然借着他的力,她感觉自己的膝盖舒服多了,方才她抓住沈砚的手时,发现他的小臂有些结实,并不像是她那几个文弱的堂哥,便联想到他虎口处的薄茧。 莫非沈砚会武? 可是书中并未提到,不过想想也是,他与自己同样是配角,怎么可能会描写那样详细。 先按下这个猜想不提,宋云棠表面上露出和善的微笑,假装不知道宋云姝其实刚才是与萧翊见面去了,“三姐姐,你一个人在这后山出来可要小心,否则要是同上次那样被五妹妹以为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宋云姝也知道她指的什么,甚至开始怀疑宋云棠是不是也知道今天她跟萧翊见面的事情。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住,觉得宋云棠再如何也不能知道萧翊今天也在护国寺,于是强迫自己笑道:“四妹妹说的什么话,我是和倚翠一道出来的,我才放倚翠先走一步,这就碰见了你们。” 宋云棠歪了歪头,似乎信了她的话:“这样啊,那三姐姐也快些回去吧,来这里上香的也不乏有男客,回去的路上莫要被人冲撞了。” “四妹妹放心。” 说罢宋云姝便越过他们二人往前面走去。 直到宋云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宋云棠仍旧挽住沈砚的手。 “膝盖怎么了?” 温润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宋云棠挽住他的手蓦地一僵,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或许早就知道她的膝盖也受伤了。 宋云棠面上一恼,有些不高兴了:“所以郎君是故意眼睁睁地看着我一瘸一拐地走在后面吗?” 也不全是,他也是在她挽住自己的手臂,把他当做是支撑的东西之后,才发觉她应该是腿也受了伤。 想起她摔倒的时候膝盖碰到了地面,就知道她大概是膝盖受了伤,只是他想不通以她的性子,居然没有楚楚可怜地同他卖惨。 面对宋云棠的质问,他并未不耐,只是温声道:“抱歉,我才发现,还能走吗?” 他的态度这样好,宋云棠觉得自己再继续生气下去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于是眨了眨眼睛,仰头看着他,可怜地说:“走不了了,方才走那一段路已经是极限,现在动一下都疼。” 其实并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她就是下意识想要跟身边的撒娇,需要沈砚哄她几句。 但是她没有想到,沈砚等她说完之后突然把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害得她差点没站稳 27. 第 27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感受到身前的人身子僵了一下,沈砚这才面色如常地将她的脚掌放在他的膝上,瞥见她圆润的脚趾微蜷,他的目光在浅粉的指甲盖上一瞬,但并未做过多的停顿,很快伸手挽起她的裤腿。 他的动作很是温柔,只是会无意间碰到她雪白滑嫩的肌肤,引得她不经意轻颤了一下。 宋云棠忍着微微的痒意,撑在床上的指尖下意识攥住了身下的被子,才没有下意识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 沈砚并未察觉到她的不寻常,在看见她膝盖上的青黑时,眉头没忍住紧皱在一起,他抬头对上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问:“痛吗?” 宋云棠从来不会强忍着疼痛,只撇了撇嘴,娇声回他:“自然是疼的,在护国寺的时候还没觉得这样严重,白天在马车上晴雨也给我上过药,没想到那药竟然不管用。” 她开始后悔要去追沈砚了,下次他要是再不管她独自一人离开,她便也不理他好了,不然平白让自己受伤。 看着拿了药膏给她轻轻涂抹的沈砚,因为他的触碰而痛得轻轻呻/吟了一下,她心中有气,便指责他道:“如果不是郎君不等我,我才会受伤的。” 闻言沈砚手上的动作一停,他知道自己当时不该那样,只是想到她和谢豫二人在那种地方,心中那股无名之火便生了起来。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失控过了,掩去眼中因为想起谢豫而生出的戾气,他听着宋云棠抱怨自己,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了起来。 后面他也知道是他误会她了,且她还因为他受了伤,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温声道:“是我不对,以后再不会那样了。” 他的话宋云棠自是信的,只是她现在因为膝盖上的疼痛让她生气,所以才会找他发泄,听他这样保证,心里那股气便慢慢消散了。 她反思了一下这两天,觉得自己是不是犯太岁了,不然为何接连两天都受伤了,今天更是狠狠摔了一跤。 果然遇到谢豫和宋云姝两个晦气的人就没好事,看来她得去去晦气才行。 身前的少女半晌都没有说话,沈砚以为是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抬头却见她正睁着一双圆圆地杏眼盯着他身后圆桌上的烛火发呆。 在烛火的映照下,她那张脸没有了白天的娇艳,反倒多了几分柔美,就好像是夜间才会盛开的白昙。 幸而她出门少,不然也不知道会被多少少年男子倾心,如果是少年时的他遇到现在地她,或许也会...... 他一顿,为自己心中冒出的这个想法感到莫名,从小祖父就告诫他不能贪慕美色,否则迟早会栽在这上头,他也一直谨记祖父的话,并未沾女色,一直到他及冠之后身边都没有伺候的丫鬟,更别说通房。 唯一接触较多的女子便是自己的小妹沈蔷,现在多了一个宋云棠。 收回放在她脸上的目光,指尖并未在她圆润的膝盖上做多的停留,轻轻放下她的脚,这才去碰她另一只脚,也和方才这只一样抬到他的膝上放好,这才挽起她的裤腿。 只是这一次的动作在宋云棠没注意的时候快了许多,等他拿起鞋袜要重新给她穿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沈砚已经帮她上好了药。 宋云棠忙阻止他,打了个呵欠道:“不用替我穿了,今日有些累,我想睡了。” 白日里爬了那么长的石阶,加上膝盖受了伤,她早已经疲惫,方才在净室的时候如果不是晴雨提醒她,估计人已经在浴桶里睡着了。 她揉了揉眼睛,用带了倦意的嗓音道:“郎君今天想来也累了,也早点睡吧,正好一起。” 换做别人,看见她这幅样子,怕是以为她这话是在邀请,可是沈砚却知道她的性子,她每次困到不行的时候,说的话大约都是没有经过思虑而出的。 本来准备给她上完药打算回去书房处理翰林院的文书,但不知为何,却是听了她的话,放好药瓶之后就去了净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床上的宋云棠已经睡着了,身上的被子并未盖好,他动作轻微地上了榻,探身过去替她盖好被子,这才回身把床边的蜡烛吹灭了。 许是太久没这样早就寝,他躺在床上许久都没有困意,听着耳边轻浅的呼吸,他感觉更难入睡了,于是坐了起来。 借着廊上的烛光,他在黑夜中看清了旁边躺着的少女,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睡觉有踢被子的习惯,才给她盖好的被子此时又被踢开了,身上薄薄的寝衣也因为不规矩地睡姿而敞开,露出里面藕荷色寝衣的带子。 习武之人的眼神素来很好,他就连她系在颈边的蝴蝶结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半露的肩膀上那一粒小痣也被他看见了。 目光凝滞在那粒小痣上,他呼吸一窒,指尖微动,接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暗自苦笑一声,这才再次替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身下了床榻。 * 因着宋云棠膝盖受了上的缘故,她好几天都没有走出过自己的房门,也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认真地绣起了帕子。 绣完两张帕子的时候刚好赶上了端阳节,休息了这些天,她膝盖和手上的伤也好了一半了。 平日里她很少去卫氏的院子请安,这也是沈砚默许的,今天过节却不一样,她一早就带着自己绣好的那块帕子去给卫氏请安。 哪知在半路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身后低声喊自己,她一回头,就看见穿着新制的春衣朝着她走来的沈蔷。 沈蔷也是知道今天会见到宋云棠,这才特意穿了她送的衣衫前来,头上特意戴的上次她送的栀子花宝石簪子。 与她脸上的笑容相比,站在她身边的小桃脸色却有些不好,如果不是那日宋云棠让晴雨打她一巴掌的余威还在,她怕是当场就要拉下脸。 自从沈蔷和宋云棠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不管她如何在沈蔷说宋云棠的各种不好,对方如何都听不进去,如果不是碍于她是下人,指不定会指着沈蔷的鼻子骂蠢货。 骂她一点小恩小惠就被宋云棠收买了。 宋云棠并未将小桃放在眼里,她甚至隐隐期待她们母子二人赶紧作妖,她好寻一个机会把她们二人赶出沈家去,免得日后成为沈家的隐患。 “嫂子也是去给母亲请安吗?” 见宋云棠站在原地等自己,沈蔷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着她走去,想起身上的这身衣衫是她给自己买的,她红着一张脸小声同她道谢。 这 28. 第 28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回去的时候,宋云棠趁着膝盖好上许多,便答应了沈蔷的邀请,去她的屋子坐了坐,闲聊了几句,大多时间都是她在说沈蔷在听,没聊几句她觉得没意思借口离开。 最后又让云鹊带着她在沈家闲逛。 “郎君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或者说去哪了,总不能是端阳节也要去翰林院上值?” 走到一处僻静的阁楼前时,宋云棠觉得有些累了,她回身向跟在身边的云鹊问,沈砚似乎自那晚给她上药之后,就没出现了。 她晚上睡得早,沈砚每晚回来的时间又很晚,在她还未醒来的时候就起了,他白天要在翰林院上值,且最近几日他似乎有些忙,就连晚饭也没有回来与她一起吃。 所以这几日来她竟然都没有见到他的人。 云鹊虽然是沈砚的人,但并不是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他的行踪只有青堰才能知道,问她并问不出什么来,她只摇头:“公子一向不会告诉奴婢他的去向,只有他身边的青堰才知道。” “这样啊。”宋云棠点头,她看向前边阁楼闭上的门,又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云鹊立刻回她:“那是书房,从前老爷和大爷都是在里面办公的,自从他们相继离开后,就变成了公子的书房和藏书的地方。” 既然是沈砚的书房,宋云棠就没有了打算私自进去的意思,她知道一般书房都不是外人随便能进出的地方,比如她爹的书房就是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就连娘亲有时候想要进去都是需要爹的首肯。 她带着人就要继续往前走,没想到脚还未抬起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未回头,就听见了清润的嗓音传来:“你怎么在这?” 宋云棠转身就看见沈砚站在几丈远的地方,他手上握着一张长弓,身上穿着云水蓝地箭袖衣袍,一头墨发用白色的发带绑成马尾高高地束在脑后。 看着平添了少年气,少了平日里的稳重,多了些她从未见过的张扬,不像是文臣倒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青堰抱着箭筒站在他的身后,额头上还有汗,看样子是刚回来。 宋云棠眼中有好奇,盯着他这幅装扮看了良久,这才问他:“郎君会射箭?” 沈砚还未回她,他身边的青堰倒是先抢了话,他一脸骄傲道:“少夫人不知道吗?我们公子的骑射功夫可是从前京中出了名的,就连圣上也曾当面夸过。” 怪不得他的手上会有茧子,原来是这样。 还在宋府那会儿她出门甚少,所以并不知道他从前是和模样,但也像她之前猜想的差不多,大约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青堰说陛下也曾夸过他,她想象不出,他那个时候该是何等的耀眼。 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失落来。 “从前的事情不必再提。”沈砚将手握着的长弓交到青堰的手中,这才走到宋云棠身前。 几日不见宋云棠,沈砚发现宋云棠似乎变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她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刺绣的缘故,他总觉得她沉静了许多。 然而下一刻她一开口,又生生打破了他的臆想,只见她好奇道:“这长弓看着很重的样子,郎君握着不累吗,如果是二哥哥和三哥哥的话,他们肯定是举不动的,郎君骑射这般厉害,想来投壶应当也不差,什么时候教教我,我和姊妹们玩投壶的时候老是输。” 宋云棠围着沈砚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他便安静地听着,一边往书房那边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感觉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于是回头看她,似乎在询问她为何没有跟着。 方才云鹊和她说的话她现在还记着,那里是沈砚的书房,她自然是不会凑上去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赖她头上就不好了。 沈砚不解道:“不是说要教你投壶?” 宋云棠眨了眨眼睛,觉得沈砚的执行力很强,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居然现在就要教自己,而且他说这话不就是邀请自己一同进去书房的意思吗? 此时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但是看见男人这一身装束,她又开始跃跃欲试,弯着唇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沈砚看着她头上的浅绿色发带随着她的动作而飘带空中,带着一股子俏皮,他发现她即便是嫁为人妇,平日里依旧打扮得如还在闺中一般,灵动活泼,身上没有一丝身为人妇呆板的影子。 等人在他跟前站定的时候,他见她一边的发带缠在了簪在鬓边的浅黄色茶花上面。 他指尖微动,对着宋云棠道:“过来一点。” 虽然不明白沈砚为什么让她靠近,但是宋云棠很听话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仰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一尺的距离,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宋云棠悄悄吸了吸鼻子,发现沈砚身上并没有汗味,依旧是淡淡的松墨香。 明明跟在他身边的青堰都出了汗,骑射难道不是需要发力的吗? 沈砚伸手将柔软似丝绸的发带小心从那朵茶花花瓣里抽中,他一低头,就看见宋云棠皱着鼻子,似乎在闻他身上的味道。 这样的小动作不由让他又想起昭仪宫中的那只小狗,他刚垂下的手又抬了起来,然后放在她的发顶摸了摸。 满足地收了手,他才温声道:“好了。” 宋云棠听话得往后退了一步,并未感觉他的动作有多冒昧,只看了看近在迟尺的书房大门,问:“郎君平日里就是在这里办公的吗?” 沈砚嗯了一声,上前推开了房门:“正好你上次让我修的香囊也修好了,进来拿吧。” 他不提这件事情宋云棠都快忘了,听到香囊的时候瞬间就来了精神,她没有丝毫的扭捏,忙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沈家的书房和她爹的书房完全不一样,一进去的左手边就放了一个足足有两丈多宽高一丈的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甚至还有一排书架整整齐齐得垒着厚厚的竹简。 她自小就不爱读书看书,就连姊妹们偷偷买来藏在房中看的话本子她也不爱看,她的屋中最多的是美食华服以及妆奁上都放不下的首饰。 所以哪里见过这样多的书,就连祖父的书房都没有这样多的书籍。 说起来,她唯一看得最认真的一本书,大约是成亲那晚看的避火图...... 想起自己被族中的人暗自骂草包的事情,她心中破天荒地生出了 29. 第 29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看着他手上那块绣了牡丹的帕子,宋云棠一脸莫名:“郎君什么意思,难道我应该识得它吗?” 她内心腹诽,就算沈砚看不上她绣的帕子,也不用拿别人的来羞辱自己。 越想越气,她轻哼一声:“我知道我绣工素来不好,郎君手上这块帕子我瞧着像是悉心保管着的,看来郎君很是珍惜,想来帕子的主人在郎君心里同样也很重要。”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酸味,但是沈砚却似有感觉,即便知道她如今正在气头上,可是眼中仍旧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可在她双眼瞪过来的时候又藏了起来。 他猜出她大约是与这帕子没有任何的相干。 虽然嘴上说着气话,但她还是没忍住又往那牡丹上瞧,瞧了几眼后她愈发觉得牡丹花的绣法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沈砚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发现她脸上显现出疑惑的神色,更是肯定了这不是她的帕子。 至于为何谢豫说是她的,大概其中有什么隐情。 他缓声问:“认出来了?” 宋云棠是认出来了,但是更生气了,她瞪向他:“郎君怎么会有三姐姐的帕子,莫不是你从前与她,不对,从前三姐姐才不会随意送手帕给旁的男人,你这帕子到底哪来的?” 沈砚叹了一口气,缓缓将谢豫送请帖顺便还帕子给他事情说了出来。 宋云棠听了这些面上一愣,在脑海中搜寻了许久她什么时候给谢豫送过帕子这事,这才想起她成亲前三个月与宋云姝谢豫二人去赏雪,但是中途谢豫的手不小心受了伤。 所以她顺手就把这块宋云姝给自己的帕子给了他止血。 她之前是存了那么点小心思,但是要她特意给谢豫绣一方帕子,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帕子是三姑娘的,你也不是特意给他的?” “自然,我为什么要特意给他,且有三姐姐的珠玉在前,我怕不是自找难堪。” “既然不是你的,我便让青堰扔了。”这帕子不是宋云棠的,那他也没必要留着,一会儿就让青堰拿去扔掉。 宋云棠看着上面漂亮的牡丹花,有些跃跃欲试道:“给我,扔了怪可惜的。” 沈砚不解,但还是将帕子给了她。 所以到头来,这帕子又回到了她的手里,自从她上次给婆母和沈砚绣帕子之后,她好像从这里得了一点趣儿,觉得绣这些东西似乎也挺好玩的。 以后她无聊了就练习刺绣,说不定不久之后,她的绣工也能跟三姐姐一样厉害呢。 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时间,宋云棠已经没有了要沈砚教她投壶的心思,她道:“郎君,我累了,今天就不学投壶了,我改天再学好吗?” 撒娇的声音一入耳,沈砚就知道她这是懒病犯了,不过他正好也有别的事情要做,想起后天谢豫与宋府三姑娘成亲的事情,他提醒道:“三姑娘和世子成亲的礼可备了?” 她歪头问他:“三姐姐成亲我还需要送礼的吗?我成亲那天她并未给我送什么。” 他就知道她不懂这些,无奈道:“她是你堂姐,自然不用,可我们要去的是安远侯府,自是要备礼。” “原来是这样,那夫君要送什么,我们沈家家底不多,随便挑个看得过去的送就行了吧。” 这话倒是出乎意料,沈砚还以为她素来什么都要最好的,也会在送礼这方向较为严苛,专挑一些珍贵的东西送人,没想到她还考虑到了沈家眼下的处境。 其实沈家倒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穷困潦倒,毕竟从祖辈开始在朝为官,到了祖父那一辈还进了内阁,家底虽然没有他们宋府那样雄厚,可到底不至于连件像样的礼都送不出去。 他略微沉吟,道:“库房里还有一些从前陛下赐给祖父的蒙顶茶叶,母亲和我都不爱品茶,便送这个吧。” 蒙顶茶叶?宋云棠这才想起祖父也曾得到一些,他说是陛下赏赐的,舍不得喝,喝了许久才将那点茶叶喝完。 小时候她还尝过一点,只不过她那会儿还不懂得什么是好茶,所以尝了半天也尝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名贵的茶叶,现在听沈砚提起,倒是让她有些不舍得,不是舍不得这么好的茶叶拿去送人,而是送的对象是安远侯府,就让她有些不高兴。 可能给路边的狗她都不愿意给他们,她觉得他们不配。 发现她似乎有些不满,沈砚知道她素来喝的茶是极好,大约是想着这么好的茶叶送了旁人,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愿意的,于是温声问:“有什么不妥吗?” 这茶叶不是她的,所以沈砚要送什么她自然是插不了手,即使心里再不想给安远侯府送这样好的东西,但也无可奈何。 只闷闷道:“没什么,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茶叶,不过郎君要送就送了吧,反正放在库房中也是白白糟蹋。” 她发誓她并没有拐着弯骂沈砚不识货的意思。 眼前的男人忍俊不禁,怕自己笑出声会惹得她更加不高兴,于是忍了笑:“那便送这个,后天记得早点起床。” *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天才一亮宋云棠就被沁雪晴雨两个人拉着起来了。 她打着呵欠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身上还带了起床气,嘴里不满地嘟囔:“起那么早做什么,我要再回去睡会儿。” 沁雪耐心哄她:“姑娘可是忘了今天是三姑娘成亲的日子,昨儿姑爷还吩咐我们要早点将你喊醒,一会儿梳洗完姑娘就不困了。” 提到宋云姝成亲,她瞬间就精神了,她想今天安远侯府肯定很是热闹,可一想到前世她成亲的那天的场景,心中又无端生出了一点胆怯来。 那个地方如今想来,还会令人反胃,本以为重生之后再也不会踏入那种地方,没想到谢豫会邀请她沈砚二人,她又不得不进去。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她还能出来。 其实前世她想过要跟谢豫和离,反正他也不喜欢她,但是她终是没有撑到那天。 “今天是三姑娘大喜的日子,姑娘应当穿得喜庆些,晴雨,将姑娘那套胭脂紫绣了芍药花的衣裳拿出来!” 沁雪一边给宋云棠挽着复杂的发髻,一边吩咐着晴雨。 若是平 30. 第 30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沈砚最后还是妥协了,让她靠着小憩,怕她中途会因为颠簸而醒来,还特意让车夫放慢了赶路的速度。 身边的人似乎很放心他,完全是不带任何的戒备的状态。 狭小的车厢内,二人贴得极近,他的鼻翼间萦绕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侧脸被她的发髻轻触,带着如丝绸般的触感。 他偏头就能看见她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目光在她那羽扇般浓密纤长的睫毛上稍作停留,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突然睫毛微动,似小扇子般上下扇了扇。 心尖似乎也有羽毛轻轻扫过,将抬到半空中的手放了下去,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到底是按捺住了心里的那股冲动。 君子不趁人之危。 他暗自苦笑,看来君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马车在这个时不知道为何颠了一下,即便是幅度不大,但依旧惊扰了宋云棠。 她身子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往前面倒去。 沈砚见状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 扶住她不堪一握的柔软腰肢,听见她细微的娇呼声,他贴着她后腰的手掌一僵,知道她因为这小幅度的晃动而醒了。 等人坐稳了,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掌收了回来,低声问:“不睡了?” 宋云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才她在睡梦中感觉自己要摔倒,惊得睁开了双眼,正好感觉到腰后有只手在扶着自己。 她微微抬眸对上沈砚那张清隽的脸,想起方才贴在后腰上的大掌,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掌心的温热,她脸色微红,小声嘟囔道:“才睡了一会儿,被这么一打搅,睡意倒是没有了。” 其实她睡得也不算少,可是担心车夫的驾驶技术不过关,要是还在她睡着的时候再来那么一两次颠簸,自己睡觉又坐得不稳,万一不小心在车上摔了。 那她在沈砚面前的脸就丢尽了。 幸而刚才他扶了一下自己,不然就直直地往前扑去了,回去后她一定要让李管家换一个马车夫,至少得是那种赶马车极为稳当的。 沈砚大约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道:“这一段路确实不好走,马车颠簸在所难免,过了这一段再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你且忍一忍。” 似乎是印证他说的话,马车又颠了一下。 这一次宋云棠有了准备,身体并未被颠到晃动,她突然有些怀念宋府的轿子,于是看向沈砚,娇声道:“郎君,要不咱们也买一顶轿子,再雇几个轿夫,虽然轿子比不得马车快,但是不出远门的时候可以坐轿子,可比坐马车稳当舒服。” 提到轿子,沈砚蓦地想起成亲那天,她坐的就是一顶精致的轿子。 他知她从前在宋府,偶尔出门的时候也喜欢坐轿子,只是母亲和妹妹出门都不喜欢坐轿子,这轿子买了多半也就只有她一个用,加上轿夫,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虽说沈家不是买不起一顶轿子,雇不起几个轿夫,但是沈家的家训一直都是以节俭为主。 转念一想自从她嫁来之后,从新婚第一天就要求换掉新置办的床褥枕头,到日常的饮食,皆是按着宋府的标准来,早就违背了祖训。 买一顶轿子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且母亲在她嫁来后也特意说过,说她是高门贵女,衣食住行自然是比较精致些,万不能在这上面委屈了她。 即便母亲不说,但他也知道母亲是为了他。 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的这个新婚妻子有些麻烦,可时间一久,她再提这些要求的时候,他心中竟是没有一点的不耐了。 以为沈砚的沉默是在委婉拒绝,宋云棠想起沈家现在处境,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能力支撑再买轿子和请轿夫,她突然心里生出一丝愧疚,自己怎么老是把沈家当成宋府一样的阔绰人家。 她抿了抿唇,在沈砚开口前努力说服自己,道:“其实不买也行,坐马车就坐马车,兴许坐久了也就习惯了。” 沈砚以为她又要会同以前那样缠着他,没想到她自己倒是先放弃了。 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看着一脸心痛的宋云棠,有些想笑,但到底是忍住了,他温和道:“无妨,你既然坐不惯马车,回去后便让李叔去置办一顶轿子,日后母亲和妹妹出门也方便。” 随着他的话音结束,少女脸上的表情很快就由阴转晴,一双明眸弯成了月牙,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甜了起来:“谢谢郎君!” 这样的道谢他从她嘴里听过许多遍,沈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时生了开玩笑的心思,便轻笑道:“那要拿什么来谢?” 她怔然,从前她也经常说谢沈砚,但是他从未说过今天这样的话,一直之间宋云棠有些卡壳,才道:“要不我再给你绣一方帕子?不行,前两天才送了你,以前二哥哥三哥哥生辰的时候,我都是送笔墨纸砚的,但是郎君应该不缺这些,且没什么新意......” 没想到他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她当了真,还认真地想了起来。 本来想同她说是开玩笑的,可眼下见她这幅认真地神情,他下意识地将到嘴的话的话咽了回去,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眼神愈发温柔。 * 宋府,新娘子宋云姝趴在大房二郎的背上,因为头上盖了喜帕,她那苦瓜似的表情才没有被人得以瞧见。 抓着自己家兄长衣衫的手不禁收紧,二郎宋祁感觉到了小妹这个动作,以为她是紧张,回头出声安慰她:“安远侯府离咱们家就隔了一条街,若是想家了随时都能回来,且谢豫与你青梅竹马,我们都知道他爱慕你,想来你嫁去定会待你很好,若是他敢欺负你,还有二哥三哥在呢。” 是啊,从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就知道谢豫是喜欢自己的,而且这喜欢随着时间越久就越浓烈,她从前也是喜欢过他的,他们二人算得上是两情相悦,今天也算是水到渠成。 大家都替她感到高兴,她应该也要感到喜悦才是。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过? 她不同于宋云棠在内的几个妹妹一般动不动就哭,只是想起萧翊绝情的话,以及今天她嫁的人不是自己想嫁的,眼泪终究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只是才掉了一颗就被她生生止住了。 娘说大喜的日子不能哭,会不吉 31. 第 31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马车在安远侯府门口停下的时候,外面已经停了好几辆。 许是沈家的马车在这一堆精致豪华的牛车马车中显得很是低调朴素,所以一直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几位管家,竟是没有一位想要亲自上前接待的意思。 沈砚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自然而然地掀了马车的帘子下去,而后让晴雨搬了个脚踏的马凳过来,而后朝着已经探出半个头的宋云棠伸了手。 后者很自然的把白皙的手放在他的大掌上,手腕上带的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因为她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借着他的力踩了马凳平稳落地。 旁边有一辆精致的马车落地,瞬间有两位管家笑脸相迎上去,对比之下更是让人看出他们的刻意。 站定之后,她瞥了一眼旁边笑得谄媚的两位管家,面上的神情有些不满,“安远侯府就是这般待客的吗?” 沈砚倒是觉得司空见惯,或许是因为从前沈家没落之后的遭遇比现在更甚,所以并未将这些人的怠慢放在心上,他顺着宋云棠的视线看去,正好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他很快收回目光,淡然道:“无妨,走吧。” 相比他的平静,宋云棠显然是有气在身上的。 虽然从前她极少出门,可是哪次出门赴宴不是轿子未到就已经有专人专门在大门口候着的,今天被人冷落还是第一次。 她轻哼一声,撇嘴道:“这些个捧高踩低的狗奴才,想来是随了他们的主子。” 这些管家她都是眼熟的,有几个还是前世她在侯府的时候经常打交道的,他们前世见她在侯府不受婆母和夫君的喜欢,对她很是敷衍,甚至还在她病重的时候,把要给她吃的补药都换成次等的。 导致她的病情更加严重,被沁雪知道后还反咬一口,说是她自己身体不中用了,反过来赖库房给的药不好。 真是越想越气。 听到狗奴才三个字从她的口中吐出,沈砚失笑,知道她素来是被人捧惯了,大约是因为现在的区别对待而气极,才会骂出这种话来。 这时候站在大门口前的管家之一的周管家认出了这位天仙似的夫人,正是嫁给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的宋老太傅的孙女儿,宋府四姑娘宋云棠。 且还听说她父亲宋御史下个月就要升为御史大夫,虽然是从三品的品阶,但也算是三品大员,这都快要赶上他们侯爷了。 他忙快走了过来,微微弯了腰,本来就不大的一双眼睛此时笑成一条缝,满脸的褶子堆在了一起,同宋云棠说话的语气很是谄媚:“瞧我这老眼昏花,隔得太远了竟没有看见两位,一时没认出是沈大人和沈夫人,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周管家正是前世反咬她一口最狠的那位,宋云棠笑了,不过是气笑的,她轻蔑地扫了一眼正点头哈腰的人,下巴抬起,脸上的娇矜显露无疑:“我道是谁,原来是周大管家,你们侯府的待客之道就是让客人在这日头底下等你们半天吗?堂堂侯府也忒小家子气了点,既然老了眼神不好使就好生在后院呆着,还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您老人家不来迎接,我还以为谢豫给我夫君请帖只是为了逗他玩儿呢!” 说罢将手中的请帖狠狠地扔在了周管家的身上,头一次被客人这样当面羞辱,饶是周管家这样见过世面的也难免窘迫,但碍于对方是宋太傅的孙女,他即使心里在骂宋云棠,可是面上却不显,只得忍气吞声。 他慌忙按住被扔在身前的请帖,继续点头哈腰:“是小的怠慢了二位,小的该打,可今天是世子爷与贵府三姑娘大喜的日子,夫人骂也骂了,也该消气了,小的还请夫人不要因此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一直未出声的沈砚还是头一次见宋云棠教训下人,看着倒是新鲜,他想起敬茶那日孙嬷嬷的挑衅,突然觉得那天的宋云棠相比眼下含蓄了不少。 只是她这幅样子落在他的眼中并没有让他不喜,反而有几分可爱。 不想让周围的人注意这边的情况,沈砚示意青堰把礼交到周管家的手中,听见由远及近的喜乐,他转而缓声对着宋云棠道:“大约是世子接亲回来了,我们进去吧。” 周围还有不少人从马车上下来,宋云棠也不想在外面落个刻薄额名声,觑了一脸讪讪地周管家一眼,这才收起了脸上的怒气。 那边被管家带着往大门走的黄晗嫣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往这边看来,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在见到沈砚的时候动了一下,眼中的清冷瞬间化成了一滩春水。 只是看到站在他身旁的宋云棠时,她又恢复了清冷,问身边的人:“那位是?” 在前面领路的管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一对容貌极为出色的夫妻,其中男的是曾经名动一时的状元郎,想必这位黄姑娘是认识的,他便道:“那位是沈大人的新婚夫人,宋府四姑娘,名唤云棠。” 宋云棠? 黄晗嫣默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她只知道宋府三姑娘宋云姝,毕竟同样素有才女之称的人,各种宴会上都能相遇。 她们二人私底下还暗暗较量过。 只是这位四姑娘,似乎甚少听说她的事情。 “并未听闻过这位四姑娘。” “姑娘不识得她也正常,毕竟是个不爱出门的主儿,且又不似她那位堂姐,瞧我这话,如今要改口了,她可不似我们世子夫人有才名在身,听说是个从小被娇惯,不爱读书,只知道享乐的。” 这话里还带着隐隐的羡慕,但是听者眉头却微微一皱。 从前她总觉得沈砚这样的人,只有和他一般学识广博的人才配得上他,不曾想他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而婉拒了自己。 她心有不甘,在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不去看他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们二人正要上台阶,男人似乎低头在与身旁挨着的少女说了什么。 少女原本一直绷着的一张脸这才逐渐露出了笑意,这一笑倒是让周遭都失色,衬得周围的人都黯淡无光。 黄晗嫣目光一顿,好像她又有点理解沈砚为什么会娶宋府这位四姑娘了。 这边的沈家夫妇进了安远侯府的大门 32. 第 32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一套礼下来,直到新郎官将新娘子送入了洞房,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谢豫一脚踏出洞房大门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想起昨晚收到神秘信件,他即将如愿娶到心上人的喜悦瞬间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了遍身,他反反复复看了那封信几十遍,试图从中找出一丝造假的地方来。 然而信上提到的他们二人每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全部都对应上了,就连太子身上带着的,他无意间觉得眼熟的帕子,仔细回想就会发现那是宋云姝曾经日日带在身上的。 后来说是丢了的那一块。 可第二天他就要娶宋云姝了,总不能前一天晚上反悔,不仅宋府不会答应,就连他父亲安远侯也不会答应的,因为事关两府的脸面。 他没有着人去查那封信是从哪来的,只是看完之后匆匆烧了,然后在书房中静静坐了一晚。 今天一整天,他都忍着心中的怒火,不得不逼着自己强颜欢笑,作出那等春风得意的模样来。 本以为他能撑住,可是当他看见宋云棠和沈砚双双站在一块的时候,许是被这画面刺激到了,那怅然若失的感觉似潮水般漫了过来,瞬间将他淹没,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甩开了宋云姝。 “世子,侯爷和夫人以及众宾客还等着你回去,莫要让他们等久了。” 谢豫在院子前站了许久,跟在身后的婆子以为是他舍不得新娘子,感慨新婚夫妻感情就是深,但也还是出声提醒谢豫,免得前院的宾客许久不见新郎官,会颇有微词。 闻声谢豫这才重新在脸上挂上笑意,还不忘回头吩咐婆子给新娘准备一些糕点垫肚子,继续扮演深情的新郎官。 带着沉重的步伐重新回到前院,他状似无意地扫了一圈院子里的宾客,最后的目光锁定在宋云棠所在的那一桌上面。 宋云棠本就生得出色,加上今天这一身胭脂紫的衣裳,让人一眼就能从人群中快速的找到她。 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一瞬,谢豫突然生出有种今天的新娘子不是宋云姝,本该是她才对的错觉。 直到他感觉到一双带有凉意的眼睛盯着自己,他才收回视线,转而对上坐在她身边长相同样出色的男人身上。 俩人之间的眼神对上,后者朝着他温和一笑,只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对方的笑意并未达眼底,相视一笑之后,很快男人又转头贴着宋云棠与她说话。 得到少女的回应,随后眼中的笑意逐渐浮现出来。 谢豫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最后在身后婆子的再次催促之下走向了主桌。 “郎君,我还是觉得谢豫不配喝这样好的茶,安远侯府的茶这样难喝,以后我们再也不要来了好不好?” 喝了一口安远侯府的茶之后,宋云棠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她想起方才送出去的上好的蒙顶茶叶,一时之间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安远侯府拿这样次的茶叶招呼他们,她如何也不肯同意沈砚把那茶拿来当礼送出去。 真是太亏了。 沈砚把她面前的茶盏拿走,让在身后伺候的丫鬟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想起刚刚谢豫看向宋云棠的眼神,这才淡声道:“沈家与安远侯府素来没什么来往,以后自是不会再有往来的机会。” 这话宋云棠倒是同意,她撑着脸道:“就是可惜了这样好的礼物。” 沈砚轻笑,眸色幽深地看向那道略显僵硬的背影:“这礼物世子定然会喜欢,或许对他来说是惊喜。” 他的话却让宋云棠不解,她看着满脸堆笑的安远侯夫妇,不在意道:“不过是皇帝御赐的茶叶,有什么好惊喜的,安远侯府又不是没被赏赐过。” 身边的人这回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了眼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想起今天为了哄她说要带她去吃乳酪浇樱桃,于是提醒她:“待会儿别吃太多,若是积了食就不能吃旁的东西了。” 宋云棠自然是知道他说的旁的东西指的是什么,唇边绽出一抹笑意:“安远侯府的吃食比不得宋府的,也不太合我的胃口。” “你是如何得知?” 疑惑的声音传入耳中,宋云棠这才反应过来,她从前并未来过安远侯府,又怎么能知道这里头的吃食不好,甚至是不符合她自己的胃口? 都怪她一时高兴忘记了。 懊恼之下,她忙找个理由道:“从前我听老祖宗提过,安远侯夫人曾请老祖宗和大伯母前来做客,老祖宗在吃的方面和我一样挑剔,所以在回去后私底下在我面前抱怨过一回。” 听了她的解释,沈砚并未继续怀疑,而是看着陆续摆上桌的菜色,随意动了几筷子,他在吃食一事上不挑,但许是近些日子来和宋云棠一起吃惯了,吃了几口桌上的菜后,在心里同意了方才宋云棠所说的话。 确实一般。 离开之前,宋云棠瞥见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谢予,心里却是有些着急,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他喝醉了还怎么跟三姐姐圆房啊。 她是恨不得他们二人立刻有夫妻之实,这样看着他们三个人难受,她心里才痛快。 不过三姐姐都嫁过来了,圆房肯定是早晚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谢豫发现自己心爱的女人其实并不爱他,这样才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有人早就替她把这件事办好了。 出了安远侯府的大门,沈砚并未带着上马车,带着宋云棠往长安城最热闹的一条街走去。 “郎君,我们为何不乘坐马车?”宋云棠本身就是个走几步路会喊累的性子,当下不明白为何沈砚放着好好的马车不坐,反而要用走的。 听出了少女语气中的不满,沈砚失笑:“不是说不喜欢坐马车?这里离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远,正好给你消消食。” 宋云棠撇了撇嘴:“什么嘛,郎君说得好像我在安远侯府吃得很多。” “嗯,吃得少也没关系,一会儿再多吃些。” 明明她和他一样就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听着沈砚清越的笑声,她瞬间恼了:“郎君什么时候也这般戏弄人,真是坏透了,我不走了!” 说着还真的在原地站着不愿走一步。 沈砚见少女似乎真的生气了,只好止住笑低声哄她:“乖,再走个一刻钟的时间,就到那家酒楼了,届时除了乳酪浇樱桃,你若想再吃点什么,都由你。” 宋云棠这才觑了沈砚一眼,强忍着诱惑故作还未消气的样子,硬是压着嘴角不让它翘起来,娇嗔道:“ 33. 第 33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远处传来烟花爆开的声音,沈砚强行压下心里的情绪,跟着宋云棠一起抬头,正好看见安远侯府方向的上空绽放着烟花。 宋云棠一时之间忘记了正在疼着的双脚,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那边的烟花。 烟花一簇一簇地在漆黑的夜空中开着,沈砚低头就看见它们映在她的眼中,就像是天上的星子掉进了她的眸中,看久了似乎能把人吸引进去。 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在看着自己,宋云棠这才收回,然后对上一双深不见底地眸子。 里面似乎有什么在翻涌着,只是很快又消失不见,逐渐的,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不会儿就超过了烟花绽放的声音。 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为了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宋云棠朝着沈砚伸手,理所应当道:“郎君把灯笼给我吧,不然你背着我会不方便。” 不知为何,她就是笃定沈砚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就好像她提出再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最开始的时候被他惯出来的,让她总是会对他提出各种要求。 这样的行为好像不太好? 破天荒地,宋云棠开始反思自己这样的行为。 良久不见沈砚有反应,她突然泄气了,小声道:“其实不背我也没关系,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眼前的姑娘一脸纠结,在他还未出声的时候就把自己说服了,但是他知道她一向娇贵,说脚疼了大约是真的疼,也许还没有到那种不能走的程度,可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他本可以顺着她的话下台阶,只是她走完这段路,脚多半会更疼了。 心里叹了口气,再次感慨她是真的娇气,他道:“我拿着吧。” 说着走到她身前蹲下,转头看她:“上来。” 盯着眼前宽厚的背,宋云棠偷偷扬起了唇角,然后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 想起出嫁的时候,兄长不在,是身为堂哥的二哥哥背着自己出门的,只是二哥哥看着文弱,后背也不似沈砚这样宽厚。 而且还在背着她的时候打趣她,说她有些重。 现在被沈砚稳稳地托着,她心里有些忐忑,被他背着走了几丈远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忐忑道:“郎君要是觉得我重,就把我放下来好了,莫要累到郎君了。” 她重吗? 他并未觉得。 沈砚脚下的步子一停,接着又缓步继续往前走。 背后背着的姑娘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也就和他从前背的那把重弓差不多的重量,他温声道:“无事。” 得到了沈砚的回答,宋云棠安静了一会儿,抬头去看那边还在绽放的烟花,看了一会儿又道:“青堰说郎君从前善骑射,什么时候我也能亲眼看郎君骑射?” 他少年时期是什么样子的,她实在是好奇,是不是如同端阳节那天见到的那般。 心中突然有些遗憾,要是她早些出生,或许也会同谢豫和宋云姝一样,和沈砚成为青梅竹马。 并不知道背后的人心里想的什么,沈砚便道:“改日有空了,带你去城郊,听岳父说你还不会骑马,想学吗?” 虽然宋云棠很喜欢看人打马球,也羡慕宋云姝的马骑得很好,可是学骑马要吃苦,她吃不了一点儿苦,小时候第一次被大伯领着和宋云姝一同学骑马,她才坐上去被大伯牵着走了一圈,就开始喊累。 再后来死活都不愿意骑了。 可是听沈砚的意思似乎要亲自教骑马,他的骑射这样厉害,或许跟着他学骑马,也会很容易学会? 可是学骑马真的好累,要不还是放弃? 宋云棠趴在他背上思考了许久,这才咬了咬,下定决心道:“其实我并不喜欢骑马,而且我在这方面没天赋,大约是学不会的,倒是觉得射箭比较有意思,郎君不如教我射箭吧?” 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做心里预设,沈砚失笑,道:“学不会便不学了,左右你不爱出门,学会了大约也不怎么骑。” 他说她不爱出门的时候似乎带上了调侃的语气,宋云棠听出来了,她轻哼一声:“不爱出门才好呢,我娘亲说大家闺秀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且出门多麻烦呀,还要同不喜欢的人打交道,那才是最累的。” 只有她这些都是借口,晋朝的贵女大多都喜欢出门赶赴各种小宴,不爱出门的她反而才是那个异类,她只是不想见到那些人而已,才会拿各种各样的理由安慰自己。 明明很多时候,那些贵女们都有些瞧不上自己,但又碍于她是宋府四姑娘而不得不对她强颜欢笑,每每看着她们故作笑脸相迎的时候,她都想问问她们不累吗? 其实她很讨厌这些人的虚伪。 “而且她们大约都看不起我,还在背后说我是精致的草包,最可恶的是还偷偷拿我和有才名的三姐姐来比,说什么都是宋太傅的孙女,怎么一个天一个地,把我当笑话看。” 后面的话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眼下背着自己的人是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就连当世大儒都曾称赞其才学的人。 想来就算沈家落魄了,凭着他这幅相貌和才学,京中大约依旧会有很多姑娘喜欢,如今想来,说什么沈家占了宋府的便宜,其实她才是占便宜的那一个才对。 背着她的人沉默地听着,宋云棠听着耳边的虫鸣声,她极小声道:“郎君也许后悔娶了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性子还这样骄纵的人,一定觉得我很烦吧。” 有风轻轻吹过,把她这点不自信吹散在了风中。 只是沈砚的耳力素来极好,他有些意外宋云棠会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之前一直觉得她身为宋府四姑娘,本该是骄傲的,因为这样的出身性子娇矜一些也是正常,只没想到似乎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 真实的她,或许一直都带着旁人没有察觉的自卑。 仿佛心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忍不住想要回头看她。 他从未想过她会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娶她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和她好好相处的准备,虽然最开始对她的骄 34. 第 34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柳念霜正在府上的芍药园子里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摆放茶点,她今天请了好些相熟的贵女前来赏花。 本来因为那次在宋府老祖宗的寿宴上宋云棠帮了自己,所以她也请了这位沈夫人,只是听送帖子的婆子说她今天不得空,所以大约是不能前来赴宴了。 且她早就听说过这位是不爱热闹的性子,如果不是必要的宴会,她从来都是能推就推的,大约宋云棠是瞧不上她,这才找了理由推脱了吧。 快到戌时的时候,已经有女眷陆续前来,来得较早的都是与她关系较好的闺中密友,剩下的就是些两家之间必要来往的人情的姑娘。 正同关系最好的手帕交说着话,就见手帕交发出惊讶的声音,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宋云棠正在柳府丫鬟的带路之下款款往这边走来。 她一身淡紫的衣裳穿在身上,鬓边插着一朵浅紫的芍药,配上那张精致的脸,在满园芍药花的映衬之下,就好像是成了精的花妖。 周遭的人看着她缓步走来,差点忘记了呼吸,都说皇宫中那位七公主是人间绝色,可是今天见了宋云棠,才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这位甚少见到的宋府四姑娘,每次出现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柳念霜笑着迎了上去,挽了她的手温柔道:“前天送请帖的婆子还说宋妹妹不得空,我还道妹妹嫌弃我们柳府寒碜,才不愿意踏足的。” 她比宋云棠年长一岁,因着素来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子,因着在宋府那次见过,对方还帮了她忙,所以这一见面又比之前热络了不少。 知道柳念霜这是为了化解尴尬,才会这样热情。 宋云棠从前赴宴的时候还未被人这样真诚地对待,一时有些害羞,她双颊微红,面上没了娇矜,只小声道:“是送帖子的婆子听错了,我听说柳姐姐这里有一个芍药花园,我素日最爱的花就是它,便厚着脸皮来了,希望不会打扰到柳姐姐。” 在场的小姐中有几位见过宋云棠,如今看到她这幅样子,都觉得见鬼了,从前她们认识的宋云棠,似乎都是用不拿正眼瞧她们的,今天面对柳二姑娘居然还会有羞涩的一面。 柳念霜从前与她见面的机会很少,之前也听过自己的好友说过对宋云棠的印象,只是她接触这位两次,觉得完全和好友说得完全不一样。 她牵着宋云棠落座,浅笑着说道:“怎么会打扰,园子里的花开得这样好,就应该请大家前来欣赏,方不会辜负了它们,你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我送你一盆如何?” 拒绝的话就要说出口,但是想起她的院中只有一棵海棠树,如今海棠花已经谢了,没有了别的花点缀,倒显得有些冷清,只好大方应下,反正她也很喜欢芍药。 于是她牵起了唇角笑着道谢。 她们二人有说有笑的画面落在旁人的眼中,完全颠覆了众人对宋云棠的印象。 当下有贵女小声交流彼此的诧异。 宋云棠仍旧有些不自在,可是有柳念霜在,她也就忍着那些时不时探过来打量的目光,今天她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因为一时的不适就跑了。 柳阁老大约没有那么快下值,她只能继续等在这里,时不时应一下柳念霜和那位名叫苏苒的姑娘。 “宋......沈夫人,我们一会儿要玩联句,你可要参加?” 有人见宋云棠今天这样好说话,于是也鼓起勇气上前搭话,只是她不知道宋云棠最害怕的就是作诗,从前就因为她作的诗很一般,而被一些自恃清高的贵女暗暗鄙夷过。 自此只要听说要举办诗社的小宴,她就再也没参加过,没想到今天还是难逃一劫,她有些为难道:“我不太会作诗,抱歉。” 那位绿衣姑娘听了她的婉拒并未强求,只笑道:“没关系,你可以做裁判,就听着我们这些人谁想出来的诗句最好,最后评个第一出来。” 这个倒是不为难她,她虽然在作诗方面不行,可是鉴赏的能力还是有的,于是便点头答应。 得到了宋云棠的应答,那位绿衣姑娘回到了好友的身边,一脸得意:“瞧,她答应了,我就说你们说的都是假的,这沈夫人哪里像你们说得那般难以接近。” 接下来的联句并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毕竟也还有和宋云棠一般不爱作诗的,于是和宋云棠一起当起了裁判。 园子里的气氛活跃了起来,宋云棠听着她们你来我往地连着诗句,面上也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以至于结束的时候她还有些意兴阑珊。 当然,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来柳府的目的,她靠近柳念霜,悄声问她:“你祖父何时会回来?” 柳念霜不知道她好端端地问这个做什么,但也如实回她:“吏部和内阁的事物繁多,祖父每天回来的时候都天黑了,偶尔还会被陛下留下过夜,加之这几日就要定下晋升的官员有哪些,所以大约会更晚回来。” 那她不是白来一趟了吗?总不能赖在柳府等到柳阁老回来吧。 见宋云棠眉头微皱,柳念霜问她:“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祖父,若是要紧的事情你放心我的话便同我说,我见了他定会替你转告给他,可好?” 这种事情怎么能告诉柳念霜,万一被人知道了,一定会在背后编排沈砚,说他还要一个妇人替他做打算。 虽然她自己去找柳阁老,大约也会被柳阁老这样认为...... 宋云棠摇了摇头:“柳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是这件事只能我亲自去说方显得有诚意。” 柳念霜倒也没有纠结这件事,只点头:“既是这般,那我替你留意着,要是祖父哪天不去吏部,我让丫鬟去沈家告诉你。” 其实她也猜到了宋云棠要找柳阁老,大约也是为了朝中官员晋升的事情,因为这两个月以来,往柳府以各种名义送礼的人多得数不胜数,都是些想要打听晋升一事的人。 就连太子殿下也亲自来过一回,不过也和那些人一样无功而返,就连礼物也被退了回去。 祖父还在她跟前抱怨过,经此一事大约太子会在心里记他 35. 第 35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沈砚从柳府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他在宋云棠前脚才离开,后脚就被柳府的小厮请了进去,一同进去的还有半道上遇到的霍小将军霍凌。 他们二人在柳阁老的书房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就连晚饭也是在里头用的,只是他意外的是,柳阁老说在他们来之前,宋云棠已经来过。 还未问宋云棠为何会来找上柳阁老,柳阁老就直说了宋云棠的来意。 他本以为沈砚会生气,谁知道沈砚只是沉默了一瞬,竟未说宋云棠一句不好的话,只说她年纪小不懂事,还望他多担待。 宋云棠给柳阁老送画这件事情,往大了说是贿赂,他素来不屑做这样的事情,不愿和那些人一样同流合污,换做是其他人,他定然会因此感到厌恶,可做这件事人是宋云棠,他心里竟然讨厌不起来。 满身疲惫地回到他们二人的院子时,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中,正房里面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宋云棠睡觉时会特意给他留盏灯,在看到微弱的光线从细纱糊的窗户中漏出来,原本烦躁的心情也逐渐被抚平。 从净室出来的时候,他小心翼翼上了床榻,探身过去习惯给她盖好被子,眼角余光却瞥见她的手中握着一卷书。 该不会是...... 他的呼吸一窒,伸手小心从她的手中抽出那本书,目光扫过她翻开的第一页的内容,才发现正是前几天她在书房借走的长短经。 他还以为她又不知道从哪弄来了避火图,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偷偷看,原来是这本书,他随意把书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 有一瞬,心底似乎有些失望。 见宋云棠睡得正熟,想起她不爱读书,猜到她估计是看着这本书的时候把自己给看睡了。 这书别说是她,就连他自己第一次看地时候也废了不少的功夫,说不定明天她就会借口说不好看还回给他了。 想要把蜡烛吹灭,突然听见身边的人有了动静,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烛火给晃醒了,还是被他拿走书时的惊扰了,只听得带着鼻音的嗓音细细传来。 “郎君回来了?” 沈砚回身,见她的双颊因为睡觉的缘故而带着一抹浅浅的胭脂色,许是还未完全清醒,她那双杏眼带着懵懂,此时她撑起了上身,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她身前的领口开了许多,隐约可以窥见到里头的春色。 身形一顿,他眸色暗了下去,低声问:“我吵到你了?” 许是人还未完全清醒,她尚未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只轻轻摇了摇头,软着声音回他:“并未,许是被烛火晃的。” 坐在身边的男人突然朝着她靠近,一双深似寒潭地眼眸盯着她,微哑的嗓音钻进她的耳中,带着无尽的诱惑:“既然醒了,要不要做点什么?” 丰神俊朗的脸近在咫尺,宋云棠似乎理解了书上所说的秀色可餐这个词,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结巴道:“做,做什么?” * 翌日宋云棠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可仍旧还能看见她眼底的青黑,想起昨天半夜的事情,她就想骂一句沈砚。 正常人谁会大半夜地给人讲解什么朝堂纷争,她又不需要进入朝堂,还一讲就讲了将近两个时辰,她最后困到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等晴雨伺候她梳洗完之后,她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是沈砚知道她给柳阁老送礼的事情,才会故意大半夜地折腾她? 想起书中描写的沈砚,是不喜欢官场那些阴暗的东西,更不愿意去讨好那些官员,这才会致使和他同期的进士都往高处升了,而他仍旧还在呆在翰林院中,一直被埋没。 可正是这样的君子,死于那场不知是人为还是意外的大火中。 柳阁老确实是收了她的画,但也并未给她任何的承诺,想来是不知道院中的谁和沈砚提了这件事。 吃着早饭,宋云棠思索着一会儿召集院中的人审问是谁把她去柳府见柳阁老的事情透露了出去,谁知道才吃了一口包子,在吃到第二口的时候她就秀眉皱在一起,拿着帕子掩着双唇吐了出来。 晴雨见状拿起一个包子掰开,看见里头的陷之后拧眉对着负责送早饭的丫鬟厉声道:“这包子谁做的,不是说了少夫人不吃菌菇,从前都是没有放的,怎么今天就放了!” 把丫鬟吓得哆嗦了一下,忙跪下:“这是新来的负责厨房的吴妈妈让奴婢送来的,奴婢以为吴妈妈知道少夫人不能吃菌菇,所以也没仔细看就送了来。” “说了多少遍少夫人吃的东西都要格外仔细,要是吃出个好歹来,仔细我揭了你的皮!那吴妈妈如今在哪,看我不好好给她老人家说道说道!” 说着晴雨卷起袖子就要出去,哪知道这边沁雪惊呼道:“姑娘!” 宋云棠没想到自己只吃了一点菌菇就会这样严重,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宋府的时候,娘亲格外紧张她的饮食,丝毫不让她碰一丁点的香菇。 从前她也有过一次因为误食了香菇而脸上身上起了疹子,幸而不严重,所以她并不知道原来这东西是可以致命的。 她一阵头晕目眩,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沁雪忙让晴雨去请大夫,然后对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跟我一起扶少夫人去榻上!” 把宋云棠安置在榻上之后,沁雪又去看了外间桌子上面摆的早饭,发现被宋云棠用了小半碗的粥里面也加了香菇,只是混在其他的配料中并不易察觉。 沁雪还是第一次见宋云棠过敏这样严重,急得整个人都在屋内团团转,见有丫鬟进来要收拾桌上的早饭,她立马大声喝道:“不准动桌上的东西,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黑心肝的东西要害自己的主子!” 这丫鬟被吓到了,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她探头往里间看去,想要看清楚里头宋云棠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被沁雪给瞪了回去。 屋内能做主的大丫鬟就只剩下她,她一定要稳住所有人,等姑娘醒了再把要害姑娘的人揪出来! 云鹊早在宋云棠身上出现异样的时 36. 第 36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等宋云棠睡熟之后,沈砚这才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青堰和云鹊早已在外面等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里间,后又轻轻瞥了一眼他们二人,淡声道:“人呢?” “已经让晴雨带人压着去了柴房关着了,除了吴妈妈之外,今早所有与吴妈妈接触过的下人也都分开关了起来。” 青堰审人一向颇有手段,沈砚没有急着吩咐青堰去审人,只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些年来沈家从未被安插过什么人,更没有出现过伤害主子的事情,这都是因为沈砚在朝中可有可无的地位,那些人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就算他在翰林院表现得再出色,只要他们压着,他就翻不了身。 没想到一朝朝廷晋升的事情,就让人开始忌惮他,或许说是忌惮宋云棠身后的宋府和她外祖家河东裴氏一族。 宋太傅不止她一个孙女,倒是裴氏一族的实力不容小觑,听说裴氏家主裴忌已经从青州调任回京中,不久之后就会接替兵部尚书一职。 裴忌与宋云棠的母亲是同胞姊弟,而且二人感情深厚,这一次裴忌大约是要在京中扎根了。 除此之外,今年的春闱中,有两位裴氏子弟成绩出色,其中一名叫裴澜星的在殿试的时候大放异彩,令皇帝都称赞了几句,最后得了个探花。 另一名裴氏子弟虽然没有进前三名,但也在十名之内。 裴氏上任家主还是当世大儒,底下学生无数,许多人想请他出山都没成功,就连皇帝也遣过几次太子亲自前往,都被拒之门外,可想而知河东裴氏在晋朝的地位。 所以大约是因为裴氏一族,有人怕他们会暗中帮助自己追查当年父亲的事情,为了不让他有外力的帮助,这是要把他和裴氏之间唯一的联系人,也就是他的夫人给解决了。 他从未想过要借助裴氏的力量,他也不想借宋府的势,即使没有他们,他也能查出当年的真相,还父亲一个公道。 他娶宋云棠,从来不是为了她身后的这些。 只是为了遵守祖父与宋府的约定。 “公子可要亲自去审吴妈妈?” 沈砚站在门口沉思,青堰心中拿不定主意,只好出言询问他。 吴妈妈敢对宋云棠下手,心中定然是有了被抓住的准备,想来是审不出什么来,他略微沉吟道:“你去,若是什么都不肯说,便不用留了,想来她能做这件事已经想好了一死。” 青堰明白了他的意思,领命离开。 云鹊还站在一边等着他的吩咐,跟了少夫人这几个月,发现下人们说的少夫人如何刻薄难伺候都是假,虽说她是娇矜了些,可却也大方,把她伺候高兴了还会赏一些首饰银钱给她,而且不会随意罚下人,顶多就嘴上说几句。 于是时间久了对她的好感也逐渐多了起来,今天吴妈妈差点害死少夫人,她心里多少是有些生气的,可她也知道吴妈妈和少夫人无冤无仇,不可能下这样的死手,想来背后指使的人更可气。 沈砚突然道:“你和孙嬷嬷说,以后除了夫人院里的事情,其他院子以及前院后院的事情都不用她管,去回禀夫人,就说她年纪大了该回去享福,她若是不愿意的话,便让她自请出去,以后少夫人的吃食由你亲自监管。” 这话虽然说得莫名,可是云鹊细细品味,就能明白大约是孙嬷嬷收了吴妈妈的贿赂,才会把吴妈妈调去厨房的。 自夫人管事之后,很多事情夫人默认孙嬷嬷去管,她在沈家的权利也日渐大了起来,她平日里收受贿赂,假公济私的事情其实公子都知道,只是念在她是夫人陪嫁的份上并未与她计较,却没想到这一次差点害死了少夫人。 实在是可恶。 云鹊走后,院中只剩下沈砚一人。 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沈砚心里发沉,如今还未公布晋升的结果,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昨天他见了柳阁老,听着他痛骂了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一个多时辰,最后仍是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回来的途中,霍凌曾问他,是否真的想好了走这条路。 那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宋云棠,如果他决定了这条路,她身为自己的枕边人,或许会因此受到他的牵连,有一瞬间他犹豫了,可是想起祖父和父亲,以及对他殷殷期盼的恩师,他只能点头。 他不会放弃祖父的遗愿,也会尽量,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夜,就有人知道他去了柳府,然后迫不及待地对宋云棠下手。 是他害了她。 到底是他的疏漏,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晴雨端着药从外面进来,看见沈砚站在廊下有些奇怪,问了声好就径直进了屋内。 那药味光是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都能闻见苦味,他想起宋云棠上次因为胃病每次吃药都要人哄半天,如今这药比那还要苦上许多,她还会愿意喝吗? 果不其然,在晴雨进去后没多久,就听见宋云棠细弱地撒娇声从里面传出来,接着就是晴雨低声哄人的声音。 他眉头轻皱,想起早上她躺倒在榻上的场景,忍了忍,却还是重新踏进了屋内。 宋云棠坐在床边,脸色依旧惨白,她紧紧抿着双唇,不让那一勺盛满了浓黑药汁的瓷勺碰一丝一毫。 其实她睡了一觉之后就好些了,这药晴雨还未端进里间,她就闻到了那股子苦味,尤其是看见碗里漆黑的汤药之后,她心里更是害怕得不行。 听见由远及近沉稳的脚步声,宋云棠往那边看去,正好瞧见沈砚进来。 她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地看着对方:“郎君,这药太苦了,我不要喝!” 娇弱的声音配上她那脆弱的面庞,轻易就能勾起人的同情心,沈砚告诫自己不能心软,走到晴雨的身边,道:“药给我。” 晴雨瞬间如蒙大赦,忙把药碗送到了沈砚的手中,低声交代:“姑爷,刘大夫说了,这药要趁热喝效果才好。” 宋云棠瞪向晴雨,后者笑着端了一盆水出去了:“我去给姑娘打水,一会儿姑娘喝完药洗漱。” 说罢人已经消失在了房门之外。 “郎君......” 宋云棠想要故技重施,可是话还未说出口,沈砚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瓷勺舀了一勺的药汁,然后放在唇边轻轻吹了 24-30 第 24 章 宋云棠心里一惊, 不知道这个时候捂着自己嘴巴的人是谁,反正不会是沈砚,因为他的手掌有薄茧。 这个人手掌并未有什么茧子, 她不敢去挣扎,怕桎梏住自己的这个人会因为她的反抗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钳制住她的人似乎也没有要对她做不利的事情, 正在想着怎么挣脱之际, 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气息倒是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她下意识反胃。 身后的人也考虑到了宋云棠想的这些, 怕她会挣扎弄出一些响动来, 要是被太子发现他偷偷跟踪在身后,怕是会怀疑他有什么二心。 悄悄带着宋云棠往后面更深处走去, 直到进了一处隐秘的地方, 确保那边的太子听不见这里的动静,来人这才松开了宋云棠。 没有了桎梏的宋云棠转身就瞪着对方:“世子这是做什么, 我已经嫁人了,且你与三姐姐不日也要成婚,你现在这样成何体统!” 对面的少女因为生气双眸带了水光, 眼位带着一抹嫣红,无形之中勾人又不自知。 谢豫看着她时微微晃神。 他本来是想要瞧瞧一直同太子幽会的女子到底是何面目,没想到中途撞见了宋云棠,他看见宋云棠来的方向正是太子所在的后山那个地方的方向,看着那张微微出汗而泛红显得更加艳丽的脸, 他的指尖微动,终于还是绕到她的后面, 将人给带走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明明看出宋云棠的方向是要离开后山,可是却鬼使神差地把她往更深处的地方带去。 “你可知道私自窥探跟踪太子被发现会是什么后果?”谢豫感觉自己的掌心还残留着方才的柔软, 面上却是一脸正色。 其实他并不知道宋云棠方才是做什么去了,可是却忍不住诈她。 宋云棠拿着帕子狠狠擦了擦双唇,感觉被谢豫触碰到的地方脏了,并没有听出他是在诈自己。 她从来就讨厌谢豫的虚伪,也不想领他的情,说出的话毫不留情:“世子说得什么话,我并不知道太子在这里,而且太子就算发现了我,难道就因为我在这里,所以要把我杀了吗?世子把我带到这里来又是为的什么。” 她料定谢豫并未发现与太子幽会的人正是他的未婚妻子,否则他哪里还有心情同她在这里瞎扯。 所以她的语气很是不耐。 谢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气,他从来就知道宋府的四姑娘性子骄纵,觉得对方还是个小姑娘,自己又是她未来的姐夫,自然要对她包容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楚楚可人的宋云棠,他突然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便道:“我们现在回去的话定会撞见太子,再等等。”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在她成婚之前,明明他能感觉到她有意无意接近自己,但是自从沈家上门提亲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连对他的态度也跟着变了。 不久前他还听云姝说沈砚提亲那天,宋云棠在宋伯父的书房哭着说不愿意嫁去沈家,说是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人。 一开始他还觉得宋云棠那段时间老是跟着他,猜想她心仪的人其实是他,所以才会在沈砚上门提亲那天闹着不愿意嫁给对方。 可即便是是真的心仪他,他也没有办法为了宋云棠而抛弃云姝,毕竟他与云姝自小认识,他也习惯了云姝的陪伴,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能够娶到自己心悦的女子。 他应当高兴的。 只是为何在看见宋云棠的时候,心里会有怅然若失的感觉,尤其是看见她与沈砚出入成双的时候。 看着急于同自己撇清的少女,他眉头紧皱,心里突然出现一抹失落,他对着宋云棠抬手,在对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时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垂下去的手紧紧握成拳,心底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眼前的少女该是他的 在看见她眼中毫不掩饰的防备后,他面上苦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是云姝的妹妹,我自然要保护你的安全。” 他方才伸手是因为看见她的发间落了一片不知名的花瓣,想来是方才带着她走的时候沾上的,不知为何,他总是想要去触碰她。 宋云棠睨了他一眼:“即使这样,那你便送我回去,若是时间久了我夫君和丫鬟见不到,该担心我了。” 提到沈砚,谢豫倒是有些意外:“沈公子今日不在翰林院当值?” 宋云棠为微微抬起下巴:“今日我要来这里上香,郎君自然是陪我一道来的。” 这当然是假话,但是现在她与谢豫孤男寡女的在一处,她对谢豫还有着前世在西院屋子里的阴影,即便知道他现在没有中药,可到底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都说沈公子是个厉害人物,想来不会一直囿于翰林院。”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意试探宋云棠,毕竟他们是夫妻,说不定她会知道七月份的官员晋升,沈砚会去哪里,是继续呆在翰林院,还是去别的地方,更有甚者去吏部也未可知。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与吏部的人周旋,为的就是想要知道沈砚的官途,没想到吏部上下嘴巴都严实得紧,如何都撬不开他们的嘴,就连太子亲自去找吏部尚书柳阁老也是被对方敷衍过去了。 尤其是当他查到柳阁老是沈砚的恩师时,更担心他会把自己这个得意学生调进吏部,自己亲自栽培。 如果沈砚去了吏部,想要查当年他爹的事情,那就更简单了。 “郎君的事情我怎会知道,你要是想知道直接问他。” 不知道谢豫为什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宋云棠第一反应就是对方不安好心,沈砚是三皇子的表哥,三皇子虽说表面上是个与世无争的样子,但是背地里说不定也是党争之中的一个。 太子与三皇子并非一母同胞,私下里或许在防着三皇子。 谢豫和太子是一边的,她就算是知道些什么,也不会告诉他。 * 在药师殿等了许久的沁雪都没等到宋云棠和沈砚一起过来,她着急道:“晴雨,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后山凉亭那看看姑娘是否和姑爷在一起。” 晴雨自是应了,她看着刚进来时上的香已经烧到底,姑娘还未回来,便和沁雪一样担心宋云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快去吧!” 沁雪气喘吁吁地跑到凉亭那边的时候,法缘住持已经离开,只留下沈砚一个人坐在里面,此时他正偏头看着凉亭之外的群山出神。 感觉到了凉亭外有喘气的声音,他回头,眼中却是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你家姑娘呢?” 沁雪边摇头边大口喘着气,神色着急。 察觉到了她的反常,沈砚立刻起身往外面走去:“她现在在哪?” 沁雪缓了一会儿,立刻道:“姑娘在一炷香之前说要来这里找姑爷,说很快就会与姑爷一道去药师殿上香,可是我和晴雨在那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与姑爷一道回来,所以我这才找了来!” 闻言沈砚眉头皱在一起,今天萧翊也来了护国寺,要是宋云棠不小心撞见了他,或许会有麻烦。 明明前一晚她还与他说着在家中等他下值后买了糖点回来,为何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平日里要前往稍远点的地方她都嫌累,她会来护国寺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更何况是今天这样的日子。 “她只说了来这里寻我?” “是,姑娘她说完这话就匆匆离开了。”沁雪回忆了当时的情景,她紧跟着沈砚快步往后山深处走去的步伐。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似乎想到了,便忙道:“姑娘似乎是看见了谁往后山来,才会突然说要离开的。” 是谁? 想起一直都陪着萧翊前来护国寺的谢豫,沈砚眼中没有了任何的情绪,莫非宋云棠是去见谢豫了? 或许只是巧合,说不定是她贪玩迷路了也未可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找到她。 脚下的步子逐渐加快,沁雪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她看着出了凉亭就一直沉默的姑爷,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的不同于平日里温和的气息,那种带了凉意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砚并未往萧翊与宋云姝所在方向去,而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到了一处愈发幽深的地方。 没多久,他止住了脚步,一双眼幽深见不到底的眸子盯着前方。 “姑爷?” 沁雪不知道为何沈砚停了下来,她疑惑出声,她心里正着急,想要赶紧找到宋云棠,以她的了解,要是姑娘真的迷路了,指不定在哪里哭。 前面的人不理她,她便跟着往那边望去,正好看见宋云棠背对着他们,她的前面正站了个男人。 沁雪深吸了一口气,赶紧解释道:“姑爷,不是你想的那样,姑娘她不是” 姑娘你要与旁的男人见面好歹也找个姑爷不知道的地方啊!沁雪欲哭无泪,这下被姑爷撞见了,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远处的宋云棠并不知道他们二人出现在了身后,倒是站在她跟前的谢豫看见了沈砚,他见对方看着宋云棠似乎在想什么。 想起昨天他给沈砚送请帖,对方接过帖子时说的会与夫人一道前去的话,谢豫故意抬手往宋云棠的头上去,只是在碰到的时候被她躲开了。 即便是这样也够了,因为他看见沈砚在他抬手去碰宋云棠头顶的时候,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他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心想任何男人恐怕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夫人与别的男人私会。 宋云棠觉得不能再继续同谢豫呆在这里,不然沁雪她们二人怕是要着急了,而且方才他又想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实在可怕得很。 想着不管如何,她也要先离开这里,便不客气道:“你不送我回去也行,我自己走。” 说着她不管谢豫,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她转身之后却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沈砚,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了任何的表情,双眼中似乎还带着寒意。 宋云棠心脏猛地一跳,半晌过后,她无措地开口:“郎君” 第 25 章 这时候宋云棠再不明白为何方才谢豫何为要朝她伸手, 她就是白来一次了,心中对他的厌恶在这个时候达到了顶峰,回头看他的眼神中冰冷至极。 谢豫一愣, 他从未在宋云棠眼中看到过这样的情绪,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让她永远也不会原谅。 沈砚在她心里真的有那么重要的吗? 可当初不想嫁给他的是她, 为何现在又做出这幅模样来。 宋云棠虽然想骂谢豫歹毒, 她自认为从来没有得罪过他, 在老祖宗寿辰那天还间接帮了他, 让他成功与自己心仪的女子定亲。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故意在沈砚出现的时候做出这等让人误会的动作? 恨不得当场扇他一巴掌, 可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解释, 沈砚明显是误会了什么,她头也不回地朝着沈砚奔去, 就连差点被脚下灌木丛伸出的树枝绊倒也不在意。 看着毫不犹豫朝着沈砚而去的宋云棠,谢豫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失望。 总觉得同她在一起的不是沈砚,而是他才对? 谢豫一惊, 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他明明喜欢的人宋云姝,怎么能对宋云棠生出这样的想法。 简直荒唐! 宋云棠一路小跑向沈砚,只是就当离他还有一丈远的时候,本来还在站在原地的男人却突然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她。 “郎君!” “姑娘小心!” 她心里一急,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杂乱的草, 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山上有乱石, 她的双手撑着地面,掌心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抬起双手,看见掌心的皮被磨破了,有血渗了出来,当看见左手上面昨晚被沈砚包扎的食指后,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很委屈。 双眼呆滞地盯着掌心,她抬头去看沈砚的逐渐远离的身影,但是很快眼前的景物就模糊了,接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匆匆上前的沁雪似乎被她这幅样子吓到了,她从来没见宋云棠这样哭过,显然是很伤心,她伸手要将人扶起来,只是宋云棠不为所动,甚至当她不存在。 沁雪只能重新站起来,立在一旁干着急,她看着不远处停下来的沈砚,又看看身边哭得伤心的宋云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沈砚知道她摔倒了,即使告诫自己不能心软,可是听见后面传来细微的抽泣声,到底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转了身,然后快步朝着跌到在地上的人走去。 正沉浸在委屈中的宋云棠骤然发现眼前出现一截雪色的衣袍,她抬头,看着折返回来的沈砚。 她任由着眼框的泪珠掉下来,那模样可怜极了,让人见了会忍不住心疼,不禁让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场景。 叹了一口气,在她面前半蹲下,眼中的寒意也不见了:“哪里伤着了?” 宋云棠这才摊开出了血的掌心给他看,扁了嘴巴,声音委屈:“郎君,我好疼。” “先起来。” 沈砚站起来,然后把手递到她跟前。 少女想都没有想,立即用另一只没怎么擦伤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手掌合拢,他将她的手包在了掌心里,感受着那只柔嫩的小手,稍微一用力就将人带了起来。 就在她站起来的一瞬,她这才感觉到膝盖那处似乎也受了伤所以站不直,一时没有站稳,整个人跌进了沈砚的怀中。 瞬间被松墨香包围,她慌忙从他怀中退了出来,仰头对上一双眸色幽深的眼睛。 半晌过后,沈砚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转而把她那只受伤的手掌翻了过来,见上面好几出破了皮,血也快要凝固了。 沁雪见他们二人没什么,心里松了口气,忙给沈砚递了帕子过去:“姑爷先用这个擦给姑娘擦一下,我家姑娘从小就怕疼,望姑爷轻一点,我先回去庙里找师父讨一些药来。” 未等他应声,沁雪就直接走掉了。 很快密林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宋云棠回头看了一眼原先谢豫站着的地方,发现早已空无一人,她趁着这个机会忙解释:“郎君,我与谢豫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在这里迷路了,正好遇到了他。” 也不管沈砚信不信,反正她是一定要解释清楚,她不能说自己是被谢豫带到这里来的,否则还要说太子与宋云姝见面的事情,她并不想让沈砚知道太多宋云姝与太子的事情,怕他也被卷进去。 听着少女带了鼻音的声音,沈砚仍旧低着头,认真地给她擦拭手掌上的血和脏污,只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她与谢豫在一起的画面又在脑中出现,想起萧淮说的从前他们二人走得很近,让他不得不多想她是否心里还念着谢豫。 他一怔,自己何时这样在意宋云棠的?从最开始他就知道她不是真心嫁给自己,便打算把她当成和沈蔷这个妹妹一般相处。 那他方才心里的郁气又是从何而来? 沈砚的反应落在宋云棠的眼中,让她觉得他并没有相信自己,她急得用另一只手攥住他的衣袖:“郎君不信我?” 她的语气中带了些受伤,让沈砚不得不抬眼去看她,只见她哭过的双眸微微泛红,面上的神情带着不安,看着就像是一只被人欺负的兔子。 到底是不忍责怪她,只是问道:“不是说来后山寻我,听沁雪的话,你应该是知道我在凉亭,为何不直接去那找我,反而出现在这里?” 宋云棠怔愣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沈砚这样聪明,她如何能不知道,方才为了不让他误会编出的谎话顷刻间就被他识破了。 一股无力感从心底生了出来,她微微咬住下唇,接着张了张嘴,在坦白和继续编另一个谎话之间想了一下。 身前的男人似乎对她从来都有足够的耐心,他安静地等着她回答。 良久,宋云棠终是想通了,她如今嫁给了沈砚,便与他是一条船上的人,她想起娘亲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夫妻之间若是不同心,一方对另一方有所隐瞒和保留,即使是有感情在,也不会长久。 像是下定了决心,她软着声音道:“郎君可还记得那日在假山的事情,前段时间三姐姐又与太子私会,差点被五妹妹撞见,我上次回宋府就是因为这件事,我还拿寿宴那天的事情威胁三姐姐,让她不准再生出旁的心思,安心嫁给谢豫,否则就把她和太子之间的事情昭之于众。” 就算沈砚骂她莽撞也好,她都要把宋云姝和谢豫绑在一起,这是她报复他们三个人的第一步。 如她所想的一样,沈砚听了她的话眉头轻蹙,但她不知道的是他皱眉是因为她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要让宋云姝与谢豫成亲。 他并未出言打断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今天我来护国寺的目的或许郎君听了会觉得很可笑,我就是为了来求佛祖保佑他们二人之间不要出什么岔子顺利成婚,可是我没想到三姐姐不听我的忠告,一意孤行,竟然跑来这种地方私会太子,所以我跟了过去,想要抓住她的把柄,她越想和太子在一起,我偏不让。” 原书中她与太子在护国寺偷偷见过几次面,所以在看见宋云姝孤身一人偷偷前往后山的时候,才会冒险跟了过去,然后在那里碰上想要知道太子身边的女人是谁的谢豫。 说完她低着头不敢去看沈砚,她想她这样心思不纯,与端方持重行君子之道的他简直是天壤之别,他这样的人,或许最看不起的就是她这种人。 半晌听不到沈砚说话,她心里有些忐忑,只好吸了吸鼻子,直白道:“郎君要讨厌就讨厌吧,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磊落。” 沉静了半晌,她感觉有只手落在了她的发顶,接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如三月春风的声音响在耳边:“你做这些,大约也不是为了自己,你堂姐与太子之间的事情确实出格了,只是下次再不要这般冲动。” 想要太子的手段,沈砚眸色一沉,太子不是什么好人,要是被他知道,怕是会对她不利。 她抬头,有些不敢相信,她没想到自己说出了这个一直藏在内心深处阴暗的想法,不仅没有让沈砚反感,反而跟着她指责了宋云姝和太子。 对沈砚来说,相比宋云棠的小心思,宋云姝与太子之间的事情更加不堪,他从来不信太子是什么情深不寿的人,他之所以会接近宋云姝,大约是因为宋云姝的父亲是御林军副将的缘故。 更是因为宋府的家主是晋朝的太傅,门下众多学生在朝为官的宋阁老。 宋太傅即便是不会站队任何一党之中,或许也会为了自己的孙女而帮助太子登基。 这些诱惑对太子来说或许比宋云姝本人更大 既然沈砚并没有指责自己的意思,宋云棠脸上便露出了笑意:“郎君说得对,是他们自己不检点,一个觊觎有夫之妇,一个贪心不足,都不是什么好人。” 还有无耻得谢豫,居然想要郎君误会他们,实在是可恶。 沈砚见她似乎很是不喜欢这二人,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并未说什么,只是不咸不淡道:“倒是谢世子这样被他们二人瞒着,实在是可怜。” 提到谢豫,宋云棠嘟了嘟嘴,没好气道:“他有什么好可怜,他就是活该!” “你不同情他?” 他想问的其实是不心疼他。 宋云棠轻哼了一声,毫不在意道:“有什么好值得同情,我更想看他发现自己的未婚妻和自己所谓的好兄弟有一腿,会是什么反应。” 看着眼前的少女幸灾乐祸的样子,沈砚唇角勾起若隐若现的浅笑。 第 26 章 回去的路上, 宋云棠一直在忍着膝盖上的疼痛,她慢慢走在沈砚的身后,兴许是因为方才把自己对那三个人的心思和盘托出, 即便是他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到底她还是有些心虚。 所以在离开后山的时候故意落后了他一步, 就连膝盖上的伤也没有同他说, 幸而走在前头的沈砚并未注意到她这边的异常。 他习惯了宋云棠每次同他一起走的时候会落后半步, 方才处理完她手上的伤后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别处还有伤, 便自以为她没事了。 到了后山的入口处, 宋云棠感觉自己因为疼痛快走不动了,正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叫住沈砚的时候, 却突然发现宋云姝从另一处走了过来。 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神情黯淡,没有了往日的端庄, 看着倒像是一句行尸走肉。 宋云棠纳闷,平日里她这堂姐再如何也不会作出这等失魂落魄的模样来。 她这是与太子谈崩了? 宋云棠见她形容惨淡地从对面走来,似乎并未看见她与沈砚二人, 于是忍着痛往前快走了两步,追上沈砚的步伐,顺便一手挽住他的手臂。 她收拾了一下脸上表情,对着迎面走来的宋云姝打招呼:“三姐姐,好巧呀, 你是和大伯母一道来上香的吗,你身边的丫鬟倚翠呢,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本来如同丢了魂的宋云姝听到了熟悉的娇气的声音, 她这才抬眸往前方看去,见到宋云棠和沈砚一起出现, 二人还形状亲密,她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她今天本来想找萧翊要一个结果,想着萧翊之前口口声声说着她是他的,对她占有欲极强,就连她与谢豫定亲之后也生气地惩罚她,让她再等等,一定想办法让她和谢豫之间的亲事成不了。 没想到今天她好不容易主动了一次前来找他,他却说让她安心嫁给谢豫,说什么谢豫与他情同兄弟,他不能做出夺兄弟之爱的事情来。 说亲事既然定了下来,再反悔对她的名声也不好,他不能害了她,他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他们之前还瞒着谢豫来往的事情,最可笑的是后面他还是没忍住亲了她。 宋云姝那一刻才明白宋云棠为什么那天那样说太子。 她以为自己能够狠心与他决绝,可是临走前当他突然将她扯进怀中紧紧抱着的时候,她又心软了。 如今嫁给谢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任她如何都不能扭转,只得认命,可是她的心里还放着萧翊,这要她怎么办,只要她的心里还有萧翊一天,她就没有办法与谢豫做那等亲密的事情。 与萧翊分别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谢豫的事情,若是谢豫知道她心里爱慕的是别人,是否会伤心? 下后山的路上,萧翊与谢豫的事情搅得她心乱。 直到遇到宋云棠,她这才回神。 自从那晚做了那样的梦之后,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要是现实中真的如梦中所见的前半段一样就好了,只要宋云棠嫁给谢豫,那么她就能和萧翊在一起。 所以当她看见宋云棠挨着沈砚出现的时候,她会不开心,想起对方还拿太子与她的事情威胁自己,她更觉得自己这个堂妹心机深沉。 沈家是出了名的清名,且是书香世家,如果自己这位光风霁月的妹夫,得知自己的夫人背地里居然是这样一位连堂姐都要威胁的人,他怕是会因此厌恶她。 “四妹妹。” 宋云姝到底是没能说出心中所想,她自认为对宋云棠了解,但是经过上次她威胁自己这件事情之后,不得不用新的目光去审视她。 理智在提醒她不能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来。 宋云棠故意挽住沈砚的手臂,其实并不是为了冲宋云姝炫耀,而是她膝盖不舒服,想要借机找沈砚做支撑。 果然借着他的力,她感觉自己的膝盖舒服多了,方才她抓住沈砚的手时,发现他的小臂有些结实,并不像是她那几个文弱的堂哥,便联想到他虎口处的薄茧。 莫非沈砚会武? 可是书中并未提到,不过想想也是,他与自己同样是配角,怎么可能会描写那样详细。 先按下这个猜想不提,宋云棠表面上露出和善的微笑,假装不知道宋云姝其实刚才是与萧翊见面去了,“三姐姐,你一个人在这后山出来可要小心,否则要是同上次那样被五妹妹以为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宋云姝也知道她指的什么,甚至开始怀疑宋云棠是不是也知道今天她跟萧翊见面的事情。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住,觉得宋云棠再如何也不能知道萧翊今天也在护国寺,于是强迫自己笑道:“四妹妹说的什么话,我是和倚翠一道出来的,我才放倚翠先走一步,这就碰见了你们。” 宋云棠歪了歪头,似乎信了她的话:“这样啊,那三姐姐也快些回去吧,来这里上香的也不乏有男客,回去的路上莫要被人冲撞了。” “四妹妹放心。” 说罢宋云姝便越过他们二人往前面走去。 直到宋云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宋云棠仍旧挽住沈砚的手。 “膝盖怎么了?” 温润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宋云棠挽住他的手蓦地一僵,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或许早就知道她的膝盖也受伤了。 宋云棠面上一恼,有些不高兴了:“所以郎君是故意眼睁睁地看着我一瘸一拐地走在后面吗?” 也不全是,他也是在她挽住自己的手臂,把他当做是支撑的东西之后,才发觉她应该是腿也受了伤。 想起她摔倒的时候膝盖碰到了地面,就知道她大概是膝盖受了伤,只是他想不通以她的性子,居然没有楚楚可怜地同他卖惨。 面对宋云棠的质问,他并未不耐,只是温声道:“抱歉,我才发现,还能走吗?” 他的态度这样好,宋云棠觉得自己再继续生气下去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于是眨了眨眼睛,仰头看着他,可怜地说:“走不了了,方才走那一段路已经是极限,现在动一下都疼。” 其实并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她就是下意识想要跟身边的撒娇,需要沈砚哄她几句。 但是她没有想到,沈砚等她说完之后突然把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害得她差点没站稳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慌忙之中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瞪着一双杏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沈砚,眼中全是委屈与质问。 眼看着她逐渐嘟起双唇,沈砚无奈道:“我背你回去。” 宋云棠这才没有把质问的话说出口,她想也没想就回绝了:“这里是寺庙,不合规矩。” 她虽然性子骄纵,可到底是出身高门世家,规矩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沈砚是她的夫君,可是在这样的佛门之地,要他背着自己多少是有些过分了。 要是被老祖宗知道了,非得说她不可。 没想到宋云棠拒绝得这样干脆,倒是让沈砚有些意外,他一只手托着她的手臂,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手臂,便知道她在忍痛,于是又再次问了一次:“真的不用?” “不用不用,方才我是骗郎君的,其实也没有很痛。” 沈砚不疑有他,只好扶着她慢慢走。 晚上回去后,宋云棠沐浴时才发现两个膝盖上都有淤青,而且是一大块,她的皮肤本就白,那黑青的地方就显得有些吓人。 明明回来的时候,晴雨在马车上给她上药时还没有这样深的颜色。 沐浴完之后她让晴雨扶着自己出来,等她坐在妆奁前将头发散了下来,转头要起身的时候,发现扶自己的人换了。 她仰头对上沈砚那双漆黑的眸子,意外他今晚比昨晚更早回来,因为天气的原因,她身上还穿着轻薄的寝衣,此时外衣还未来得及披上。 隔着薄薄的料子,感觉扶住自己手臂的掌心出传来滚烫的温度,她面上一热,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软:“郎君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晴雨早在沈砚回来的时候就悄悄退了出去,房中现在只剩下他们二人。 沈砚见她双颊微红,以为是刚沐浴完的缘故,目光从她微微露出的锁骨划过,重新落在她娇嫩的脸上:“找李管家拿了药给你。” 说话的同时带着她往拔步床边走去,许是才沐浴完,她身上散发着清甜的栀子花香,沈砚原本拖着她手臂的手掌收紧,在宋云棠察觉到的时候低声道:“小心。” 妆奁到拔布床的距离不远,走了十几步就到了。 宋云棠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边上,她抬头望向身前立着身姿颀长的沈砚,因为他背对着烛火,她看不太真切他脸上的神情,感觉对方身上生出压迫的感觉,她不安地轻轻晃了晃脚,问:“我让晴雨进来替我上药,晴雨哪去了?” 半晌,站在身前的男人这才转身从旁边的圆桌上拿来一个白瓷瓶,清润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晴雨不在,我替你上药。” 想着沈砚也不是第一次帮自己上药,且她的脚早就被沈砚看过,何况他是自己的夫君,也没什么不可以看的,于是轻轻应了一声。 沈砚在她跟前蹲下,本以为他会直接挽起裤腿,谁知道他反而是握住了她的脚踝,然后把她脚上穿着的鞋袜褪下了。 感受到他的掌心触碰自己的脚背,宋云棠不解地低头看向他。 谁能来告诉她,给膝盖上药需要脱鞋的吗? 第 27 章 感受到身前的人身子僵了一下, 沈砚这才面色如常地将她的脚掌放在他的膝上,瞥见她圆润的脚趾微蜷,他的目光在浅粉的指甲盖上一瞬, 但并未做过多的停顿,很快伸手挽起她的裤腿。 他的动作很是温柔, 只是会无意间碰到她雪白滑嫩的肌肤, 引得她不经意轻颤了一下。 宋云棠忍着微微的痒意, 撑在床上的指尖下意识攥住了身下的被子, 才没有下意识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 沈砚并未察觉到她的不寻常, 在看见她膝盖上的青黑时,眉头没忍住紧皱在一起, 他抬头对上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问:“痛吗?” 宋云棠从来不会强忍着疼痛,只撇了撇嘴, 娇声回他:“自然是疼的,在护国寺的时候还没觉得这样严重,白天在马车上晴雨也给我上过药, 没想到那药竟然不管用。” 她开始后悔要去追沈砚了,下次他要是再不管她独自一人离开,她便也不理他好了,不然平白让自己受伤。 看着拿了药膏给她轻轻涂抹的沈砚,因为他的触碰而痛得轻轻呻/吟了一下, 她心中有气,便指责他道:“如果不是郎君不等我, 我才会受伤的。” 闻言沈砚手上的动作一停, 他知道自己当时不该那样,只是想到她和谢豫二人在那种地方, 心中那股无名之火便生了起来。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失控过了,掩去眼中因为想起谢豫而生出的戾气,他听着宋云棠抱怨自己,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了起来。 后面他也知道是他误会她了,且她还因为他受了伤,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温声道:“是我不对,以后再不会那样了。” 他的话宋云棠自是信的,只是她现在因为膝盖上的疼痛让她生气,所以才会找他发泄,听他这样保证,心里那股气便慢慢消散了。 她反思了一下这两天,觉得自己是不是犯太岁了,不然为何接连两天都受伤了,今天更是狠狠摔了一跤。 果然遇到谢豫和宋云姝两个晦气的人就没好事,看来她得去去晦气才行。 身前的少女半晌都没有说话,沈砚以为是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抬头却见她正睁着一双圆圆地杏眼盯着他身后圆桌上的烛火发呆。 在烛火的映照下,她那张脸没有了白天的娇艳,反倒多了几分柔美,就好像是夜间才会盛开的白昙。 幸而她出门少,不然也不知道会被多少少年男子倾心,如果是少年时的他遇到现在地她,或许也会 他一顿,为自己心中冒出的这个想法感到莫名,从小祖父就告诫他不能贪慕美色,否则迟早会栽在这上头,他也一直谨记祖父的话,并未沾女色,一直到他及冠之后身边都没有伺候的丫鬟,更别说通房。 唯一接触较多的女子便是自己的小妹沈蔷,现在多了一个宋云棠。 收回放在她脸上的目光,指尖并未在她圆润的膝盖上做多的停留,轻轻放下她的脚,这才去碰她另一只脚,也和方才这只一样抬到他的膝上放好,这才挽起她的裤腿。 只是这一次的动作在宋云棠没注意的时候快了许多,等他拿起鞋袜要重新给她穿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沈砚已经帮她上好了药。 宋云棠忙阻止他,打了个呵欠道:“不用替我穿了,今日有些累,我想睡了。” 白日里爬了那么长的石阶,加上膝盖受了伤,她早已经疲惫,方才在净室的时候如果不是晴雨提醒她,估计人已经在浴桶里睡着了。 她揉了揉眼睛,用带了倦意的嗓音道:“郎君今天想来也累了,也早点睡吧,正好一起。” 换做别人,看见她这幅样子,怕是以为她这话是在邀请,可是沈砚却知道她的性子,她每次困到不行的时候,说的话大约都是没有经过思虑而出的。 本来准备给她上完药打算回去书房处理翰林院的文书,但不知为何,却是听了她的话,放好药瓶之后就去了净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床上的宋云棠已经睡着了,身上的被子并未盖好,他动作轻微地上了榻,探身过去替她盖好被子,这才回身把床边的蜡烛吹灭了。 许是太久没这样早就寝,他躺在床上许久都没有困意,听着耳边轻浅的呼吸,他感觉更难入睡了,于是坐了起来。 借着廊上的烛光,他在黑夜中看清了旁边躺着的少女,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睡觉有踢被子的习惯,才给她盖好的被子此时又被踢开了,身上薄薄的寝衣也因为不规矩地睡姿而敞开,露出里面藕荷色寝衣的带子。 习武之人的眼神素来很好,他就连她系在颈边的蝴蝶结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半露的肩膀上那一粒小痣也被他看见了。 目光凝滞在那粒小痣上,他呼吸一窒,指尖微动,接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暗自苦笑一声,这才再次替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身下了床榻。 * 因着宋云棠膝盖受了上的缘故,她好几天都没有走出过自己的房门,也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认真地绣起了帕子。 绣完两张帕子的时候刚好赶上了端阳节,休息了这些天,她膝盖和手上的伤也好了一半了。 平日里她很少去卫氏的院子请安,这也是沈砚默许的,今天过节却不一样,她一早就带着自己绣好的那块帕子去给卫氏请安。 哪知在半路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身后低声喊自己,她一回头,就看见穿着新制的春衣朝着她走来的沈蔷。 沈蔷也是知道今天会见到宋云棠,这才特意穿了她送的衣衫前来,头上特意戴的上次她送的栀子花宝石簪子。 与她脸上的笑容相比,站在她身边的小桃脸色却有些不好,如果不是那日宋云棠让晴雨打她一巴掌的余威还在,她怕是当场就要拉下脸。 自从沈蔷和宋云棠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不管她如何在沈蔷说宋云棠的各种不好,对方如何都听不进去,如果不是碍于她是下人,指不定会指着沈蔷的鼻子骂蠢货。 骂她一点小恩小惠就被宋云棠收买了。 宋云棠并未将小桃放在眼里,她甚至隐隐期待她们母子二人赶紧作妖,她好寻一个机会把她们二人赶出沈家去,免得日后成为沈家的隐患。 “嫂子也是去给母亲请安吗?” 见宋云棠站在原地等自己,沈蔷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着她走去,想起身上的这身衣衫是她给自己买的,她红着一张脸小声同她道谢。 这点银钱宋云棠还未放在心上,同时也知道了小姑娘是个乖巧的人,她想起宋府那边的五妹妹,也是同沈蔷一般的年纪,只是身上不似沈蔷一般胆怯,相反是个开朗爱笑的性子。 “以后缺了什么可以来找我要。”当然她还没有好心到用自己的钱,她自然也是要找孙嬷嬷要的,孙嬷嬷要是不肯给,她就借机发作。 不知道为何,面对这样的小姑娘,宋云棠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轻了一些,她真怕说话声再大一点会吓到人。 沈蔷不知道宋云棠的想法,只觉得嫂子不像下人们说的那般吓人,反而和兄长一般温柔,这样想着她面上的笑意也深了一些。 只有跟在她们身后的小桃咬碎了一口银牙,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蔷与宋云棠越走越近,这样下次她和娘日后还怎么能控制住这个怯懦的女孩,好继续在她身上捞点好处。 晴雨悄悄地留意了小桃的神色,对方愤慨的神情全部都落在了她的眼中。 果然是个不安分的!晴雨白了她一眼,接着不动声色地走在她的身前,遮住了她朝着宋云棠看去的目光。 很快就到了卫氏的院子,大约因为今天是端阳节的缘故,卫氏起得比平日早了一些,脸上也红润了不少。 宋云棠不知道是何故,沈蔷却是知道的,今天是父亲与母亲定情的日子,所以母亲的心情会比往日好上一些。 卫氏见了她们,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早上我让厨房给你们院中做的粽子可吃过了?” 沈蔷好不容易从母亲的脸上看到笑意,她虽然很想靠近,但是又踟蹰不前。 只得小声回答:“吃过了,哥哥今早可来见过母亲了?” 看着已经初长成的小女儿,卫氏心里对她很是愧疚,因为她自己的事情,这些年来她一直忽略了小女儿。 于是看她的眼神愈发慈爱:“你哥哥一早来请安后说有事出门去了。” 说完屋内沉静了下来。 一边的宋云棠见状拉着她往卫氏身边去,她从袖中拿着自己花了三天时间绣好的帕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母亲,这是我前几日绣的帕子,希望母亲不要嫌弃。” 难得再宋云棠的脸上看见害羞,卫氏平日里听着孙嬷嬷在她跟前编排自己的儿媳,但是心里并未对她有什么偏见,见她还特意给自己绣了帕子当礼物,便高兴地接下了:“听说你堂姐地绣工在京中出了名的好,想来你的也是极好的。” 然而当她看见上面的兰花时脸上的笑意还是僵住了,并不是说她绣的多难看,就是很像几年前沈蔷才学会刺绣时绣给她的差不多。 在沈蔷好奇地看过来之前,卫氏不动声色收起了那方帕子。 宋云棠听见卫氏拿自己和宋云姝相比,心里有些得意,唇角也翘了起来:“这可是花了我三天才绣好,母亲还真是有眼光。” 甚至觉得卫氏是自己的知己,能欣赏她绣的帕子,毕竟前几天晚上刚绣好给沁雪晴雨看的时候,她们两个憋了许久,才捡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词来夸她。 卫氏当着众人的面夸自己,让她又有了自信,开始期待把另一块绣好帕子送给沈砚,他会是什么反应了。 第 28 章 回去的时候, 宋云棠趁着膝盖好上许多,便答应了沈蔷的邀请,去她的屋子坐了坐, 闲聊了几句,大多时间都是她在说沈蔷在听, 没聊几句她觉得没意思借口离开。 最后又让云鹊带着她在沈家闲逛。 “郎君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或者说去哪了, 总不能是端阳节也要去翰林院上值?” 走到一处僻静的阁楼前时, 宋云棠觉得有些累了, 她回身向跟在身边的云鹊问,沈砚似乎自那晚给她上药之后, 就没出现了。 她晚上睡得早, 沈砚每晚回来的时间又很晚,在她还未醒来的时候就起了, 他白天要在翰林院上值,且最近几日他似乎有些忙,就连晚饭也没有回来与她一起吃。 所以这几日来她竟然都没有见到他的人。 云鹊虽然是沈砚的人, 但并不是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他的行踪只有青堰才能知道,问她并问不出什么来,她只摇头:“公子一向不会告诉奴婢他的去向,只有他身边的青堰才知道。” “这样啊。”宋云棠点头, 她看向前边阁楼闭上的门,又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云鹊立刻回她:“那是书房, 从前老爷和大爷都是在里面办公的, 自从他们相继离开后,就变成了公子的书房和藏书的地方。” 既然是沈砚的书房, 宋云棠就没有了打算私自进去的意思,她知道一般书房都不是外人随便能进出的地方,比如她爹的书房就是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就连娘亲有时候想要进去都是需要爹的首肯。 她带着人就要继续往前走,没想到脚还未抬起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未回头,就听见了清润的嗓音传来:“你怎么在这?” 宋云棠转身就看见沈砚站在几丈远的地方,他手上握着一张长弓,身上穿着云水蓝的箭袖衣袍,一头墨发用白色的发带绑成马尾高高地束在脑后。 看着平添了少年气,少了平日里的稳重,多了些她从未见过的张扬,不像是文臣倒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青堰抱着箭筒站在他的身后,额头上还有汗,看样子是刚回来。 宋云棠眼中有好奇,盯着他这幅装扮看了良久,这才问他:“郎君会射箭?” 沈砚还未回她,他身边的青堰倒是先抢了话,他一脸骄傲道:“少夫人不知道吗?我们公子的骑射功夫可是从前京中出了名的,就连圣上也曾当面夸过。” 怪不得他的手上会有茧子,原来是这样。 还在宋府那会儿她出门甚少,所以并不知道他从前是何模样,但也像她之前猜想的差不多,大约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青堰说陛下也曾夸过他,她想象不出,他那个时候该是何等的耀眼。 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失落来。 “从前的事情不必再提。”沈砚将手握着的长弓交到青堰的手中,这才走到宋云棠身前。 几日不见宋云棠,沈砚发现宋云棠似乎变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她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刺绣的缘故,他总觉得她沉静了许多。 然而下一刻她一开口,又生生打破了他的臆想,只见她好奇道:“这长弓看着很重的样子,郎君握着不累吗,如果是二哥哥和三哥哥的话,他们肯定是举不动的,郎君骑射这般厉害,想来投壶应当也不差,什么时候教教我,我和姊妹们玩投壶的时候老是输。” 宋云棠围着沈砚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他便安静地听着,一边往书房那边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感觉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于是回头看她,似乎在询问她为何没有跟着。 方才云鹊和她说的话她现在还记着,那里是沈砚的书房,她自然是不会凑上去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赖她头上就不好了。 沈砚不解道:“不是说要教你投壶?” 宋云棠眨了眨眼睛,觉得沈砚的执行力很强,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居然现在就要教自己,而且他说这话不就是邀请自己一同进去书房的意思吗? 她此时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但是看见男人这一身装束,她又开始跃跃欲试,弯着唇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沈砚看着她头上的浅绿色发带随着她的动作而飘带空中,带着一股子俏皮,后知后觉她即便是嫁为人妇,平日里依旧打扮得如还在闺中一般,灵动活泼,身上没有一丝身为人妇的影子。 等人在他跟前站定的时候,他见她一边的发带缠在了簪在鬓边的浅黄色茶花上面。 他指尖微动,对着宋云棠道:“过来一点。” 虽然不明白沈砚为什么让她靠近,但是宋云棠很听话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仰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的只隔了一尺的距离,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宋云棠悄悄吸了吸鼻子,发现沈砚身上并没有汗味,依旧是淡淡的松墨香。 明明跟在他身边的青堰都出了汗,骑射难道不是需要发力的吗? 沈砚伸手将柔软似丝绸的发带小心从那朵茶花花瓣里抽中,他一低头,就看见宋云棠皱着鼻子,似乎在闻他身上的味道。 这样的小动作不由让他又想起昭仪宫中的那只小狗,他刚垂下的手又抬了起来,然后放在她的发顶摸了摸。 满足地收了手,他才温声道:“好了。” 宋云棠听话得往后退了一步,并未感觉他的动作有多冒昧,只看了看近在迟尺的书房大门,问:“郎君平日里就是在这里办公的吗?” 沈砚嗯了一声,上前推开了房门:“正好你上次让我修的香囊也修好了,进来拿吧。” 他不提这件事情宋云棠都快忘了,听到香囊的时候瞬间就来了精神,她没有丝毫的扭捏,忙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沈家的书房和她爹的书房完全不一样,一进去的左手边就放了一个足足有两丈多宽高一丈的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甚至还有一排书架整整齐齐得垒着厚厚的竹简。 她自小就不爱读书看书,就连姊妹们偷偷买来藏在房中看的话本子她也不爱看,她的屋中最多的是美食华服以及妆奁上都放不下的首饰。 所以哪里见过这样多的书,就连祖父的书房都没有这样多的书籍。 说起来,她唯一看得最认真的一本书,大约是成亲那晚看的避火图 想起自己被族中的人暗自骂草包的事情,她心中破天荒地生出了一点自卑的感觉来。 见宋云棠盯着那书架上的书,沈砚以为她看中了上面的哪一本,一边从矮桌上面一个不起眼的盒子中拿出她那个香囊,一边对着她道:“若是想要看哪本,便拿去看吧。” 没想到他会误会她喜欢看书,鬼使神差的,宋云棠这一次并未老实承认自己不爱看书,她装模作样地从上头随意抽出了一本书,连看都没看书名,就朝他道:“我觉得这本看着挺有意思的,郎君借我几日,看完就还给你。” 沈砚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本书的名字上面,只见写着只写了长短经三个字,这本书里头写得都是些从政谋略的内容,他有些意外,便问她:“你对这个感兴趣?” 这书如何都不像是她会喜欢的书,或者说架子上的书她大约都不会喜欢,书架里的书除了治世之外就是兵书。 他只听人说宋府三姑娘是个好学的,却从未听谁夸过宋府的四姑娘是个爱读书的,只说是个不喜读书的。 或许是传闻有误? 面对沈砚的询问,宋云棠心中不服,觉得他可以看的书,那么她也能看进去,于是微微抬了抬下巴,自信道:“自然。” 宋云棠瞧见沈砚手中的香囊,她随意把书放在一边,走上前看着焕然一新的香囊,面上欣喜:“郎君真的将它修好了!” 她从他的掌中拿起那枚精致的香囊,看着原本发黑的银杏叶此时也变成了金色,这枚香囊是外祖母给娘亲的,想来是有些年岁了,娘亲给她的时候银杏叶已经发黑,这段时间沈砚清理了一下,上面用金子雕刻的银杏叶又重新变成了金色。 宋云棠面上露出惊喜的笑,小心珍重地收好那香囊。 沈砚见状唇边扯出一抹浅笑。 “对了。”宋云棠想起帕子还未送出去,于是拿出一方雪色的帕子,递到沈砚的跟前:“这是我这几天绣的帕子,希望郎君不要嫌弃。” 掏出这方帕子的时候她是自信,只是当递到他眼前的时候,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点紧张,有些不太敢拿眼睛去看他。 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半沈砚很快就接下了帕子,只是在看见帕子上绣的竹叶时,他面上的神色有些莫测。 他想起那方被谢予送还的帕子,上面绣的牡丹花栩栩如生,能看出绣工很是厉害,而现在宋云棠送给他的自称这几天绣的,却显得有些潦草。 莫非是她许久没有绣了,所以绣工也就退步了?亦或者是这方精致的帕子,本就不是她的? 沈砚的沉默让宋云棠以为是他嫌弃了,她为了给他绣帕子手还受伤了,一时之间有些委屈,质问道:“郎君是觉得我绣得丑吗?” 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委屈,沈砚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方看起来有些旧的帕子,摊开送到她眼前。 绣帕上精致的牡丹刺痛宋云棠,她不高兴地抬眼去看沈砚,带着鼻音的声音生气道:“既然郎君有了更好的,那便将我的还给我。” 说着朝着对方伸出手,显然是打算要回刚刚送出去的帕子。 她脸上生气的表情不似假的,沈砚拿着她给的帕子的手骤然收紧,而后看向谢豫送还的那方帕子。 他问她:“你不识得它?” 第 29 章 看着他手上那块绣了牡丹的帕子, 宋云棠一脸莫名:“郎君什么意思,难道我应该识得它吗?” 她内心腹诽,就算沈砚看不上她绣的帕子, 也不用拿别人的来羞辱自己。 越想越气,她轻哼一声:“我知道我绣工素来不好, 郎君手上这块帕子我瞧着像是悉心保管着的, 看来郎君很是珍惜, 想来帕子的主人在郎君心里同样也很重要。”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酸味, 但是沈砚却似有感觉, 即便知道她如今正在气头上,可是眼中仍旧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可在她双眼瞪过来的时候又藏了起来。 他猜出她大约是与这帕子没有任何的相干。 虽然嘴上说着气话, 但她还是没忍住又往那牡丹上瞧,瞧了几眼后她愈发觉得牡丹花的绣法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沈砚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发现她脸上显现出疑惑的神色,更是肯定了这不是她的帕子。 至于为何谢豫说是她的, 大概其中有什么隐情。 他缓声问:“认出来了?” 宋云棠是认出来了,但是更生气了,她瞪向他:“郎君怎么会有三姐姐的帕子,莫不是你从前与她,不对, 从前三姐姐才不会随意送手帕给旁的男人,你这帕子到底哪来的?” 沈砚叹了一口气, 缓缓将谢豫送请帖顺便还帕子给他事情说了出来。 宋云棠听了这些面上一愣, 在脑海中搜寻了许久她什么时候给谢豫送过帕子这事,这才想起她成亲前三个月与宋云姝谢豫二人去赏雪, 但是中途谢豫的手不小心受了伤。 所以她顺手就把这块宋云姝给自己的帕子给了他止血。 她之前是存了那么点小心思,但是要她特意给谢豫绣一方帕子,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帕子是三姑娘的,你也不是特意给他的?” “自然,我为什么要特意给他,且有三姐姐的珠玉在前,我怕不是自找难堪。” “既然不是你的,我便让青堰扔了。”这帕子不是宋云棠的,那他也没必要留着,一会儿就让青堰拿去扔掉。 宋云棠看着上面漂亮的牡丹花,有些跃跃欲试道:“给我,扔了怪可惜的。” 沈砚不解,但还是将帕子给了她。 所以到头来,这帕子又回到了她的手里,自从她上次给婆母和沈砚绣帕子之后,她好像从这里得了一点趣儿,觉得绣这些东西似乎也挺好玩的。 以后她无聊了就练习刺绣,说不定不久之后,她的绣工也能跟三姐姐一样厉害呢。 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时间,宋云棠已经没有了要沈砚教她投壶的心思,她道:“郎君,我累了,今天就不学投壶了,我改天再学好吗?” 撒娇的声音一入耳,沈砚就知道她这是懒病犯了,不过他正好也有别的事情要做,想起后天谢豫与宋府三姑娘成亲的事情,他提醒道:“三姑娘和世子成亲的礼可备了?” 她歪头问他:“三姐姐成亲我还需要送礼的吗?我成亲那天她并未给我送什么。” 他就知道她不懂这些,无奈道:“她是你堂姐,自然不用,可我们要去的是安远侯府,自是要备礼。” “原来是这样,那夫君要送什么,我们沈家家底不多,随便挑个看得过去的送就行了吧。” 这话倒是出乎意料,沈砚还以为她素来什么都要最好的,也会在送礼这方向较为严苛,专挑一些珍贵的东西送人,没想到她还考虑到了沈家眼下的处境。 其实沈家倒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穷困潦倒,毕竟从祖辈开始在朝为官,到了祖父那一辈还进了内阁,家底虽然没有他们宋府那样雄厚,可到底不至于连件像样的礼都送不出去。 他略微沉吟,道:“库房里还有一些从前陛下赐给祖父的蒙顶茶叶,母亲和我都不爱品茶,便送这个吧。” 蒙顶茶叶?宋云棠这才想起祖父也曾得到一些,他说是陛下赏赐的,舍不得喝,喝了许久才将那点茶叶喝完。 小时候她还尝过一点,只不过她那会儿还不懂得什么是好茶,所以尝了半天也尝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名贵的茶叶,现在听沈砚提起,倒是让她有些不舍得,不是舍不得这么好的茶叶拿去送人,而是送的对象是安远侯府,就让她有些不高兴。 可能给路边的狗她都不愿意给他们,她觉得他们不配。 发现她似乎有些不满,沈砚知道她素来喝的茶是极好,大约是想着这么好的茶叶送了旁人,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愿意的,于是温声问:“有什么不妥吗?” 这茶叶不是她的,所以沈砚要送什么她自然是插不了手,即使心里再不想给安远侯府送这样好的东西,但也无可奈何。 只闷闷道:“没什么,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茶叶,不过郎君要送就送了吧,反正放在库房中也是白白糟蹋。” 她发誓她并没有拐着弯骂沈砚不识货的意思。 眼前的男人忍俊不禁,怕自己笑出声会惹得她更加不高兴,于是忍了笑:“那便送这个,后天记得早点起床。” *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天才一亮宋云棠就被沁雪晴雨两个人拉着起来了。 她打着呵欠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身上还带了起床气,嘴里不满地嘟囔:“起那么早做什么,我要再回去睡会儿。” 沁雪耐心哄她:“姑娘可是忘了今天是三姑娘成亲的日子,昨儿姑爷还吩咐我们要早点将你喊醒,一会儿梳洗完姑娘就不困了。” 提到宋云姝成亲,她瞬间就精神了,她想今天安远侯府肯定很是热闹,可一想到前世她成亲的那天的场景,心中又无端生出了一点胆怯来。 那个地方如今想来,还会令人反胃,本以为重生之后再也不会踏入那种地方,没想到谢豫会邀请她沈砚二人,她又不得不进去。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她还能出来。 其实前世她想过要跟谢豫和离,反正他也不喜欢她,但是她终是没有撑到那天。 “今天是三姑娘大喜的日子,姑娘应当穿得喜庆些,晴雨,将姑娘那套胭脂紫绣了芍药花的衣裳拿出来!” 沁雪一边给宋云棠挽着复杂的发髻,一边吩咐着晴雨。 若是平时,她头上的发髻并不会弄的复杂,不用出门的时候甚至不会把所有头发都盘起来。 想着这一次安远候府定然请了许多的王公贵族,在里头肯定会遇到许多的贵夫人。 所以沁雪费劲了心思给她挽了个时下京中流行的发髻,又拿了一朵有半个巴掌大的木芙蓉花簪插在了发髻的中间。 一般人很少会在头上簪那么大一朵花簪,怕的是花会把人压下去,可是宋云棠不仅没被这木芙蓉喧宾夺主,反而成了锦上添花。 沁雪又拿了两对金钗分别插在鬓发的两边。 给宋云棠穿戴好之后,她自信只要这位小祖宗不开口说话,在外人看来是极为稳重端庄的。 等沈砚见到她的时候,同沁雪想的一样,不过他知道她定是维持不了多久这样的形象。 果不其然,一看见他,就提着裙子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唯一庆幸的是她出自高门,就算是走得快了些,仍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得体,并未有一丝一毫的不雅。 比他见过的一些贵女还要好。 她今天的穿着与平日里不同,他的目光从她头上那朵木芙蓉落到了她那张精致的脸上。 真是袅袅娜娜,人比花娇。 在沈砚跟前站定,宋云棠仰头看着他,娇声道:“郎君可用过早饭了?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先坐坐,太早去显得我们好像上赶着过去巴结一般,我们再等等吧。” 她一开口,身上的端庄稳重瞬间荡然无存,身上的娇憨又回来了。 沈砚看见她手中握着一把团扇,又见她穿得这样隆重,想来是没有来得及吃早饭,她这样问他大约是自己饿了。 晋朝有个习俗,去赴宴的早上大多都不会用早饭,到了主人家会供应许多花样繁多的茶点,要是用了早饭,就吃不下那些茶点了。 “去给少夫人准备一碗山药粥。” 想起刘大夫叮嘱的话,沈砚不得不让云鹊去准备了一碗易克化的山药粥。 虽然是清淡了一些,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吃。 宋云棠听着沈砚吩咐云鹊,在云鹊领了吩咐要离开的时候唤到:“给郎君也准备一碗,安远侯府那边要去接亲迎亲,一时半会怕是吃不上东西。” 难得她还能想到沈砚,实属不易。 大约半个多时辰之后,二人用过早饭,就坐上了前往安远侯府的马车。 宋云棠趁着这个机会偷偷在马车上补觉,她平日里起得迟,今天起早了让她很是不适应,上了马车整个人就颓了下来。 见沈砚端坐在一旁,俩人之间只隔了一掌的距离,宋云棠在马车上睡觉都是习惯了拿沁雪或者晴雨当人形靠垫,只是现在她们二人在马车外面跟着,车里只有沈砚一人。 沈砚面上不显,但是注意力却时刻都在坐在旁边的人身上,身边人时不时地动一下,显得有些不安分。 正要开口询问她,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他偏头看去,就见宋云棠睁着一双杏眸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半晌,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郎君,我能靠着你眯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第 30 章 沈砚最后还是妥协了, 让她靠着小憩,怕她中途会因为颠簸而醒来,还特意让车夫放慢了赶路的速度。 身边的人似乎很放心他, 完全是不带任何的戒备的状态。 狭小的车厢内,二人贴得极近, 他的鼻翼间萦绕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侧脸被她的发髻轻触, 带着如丝绸般的触感。 他偏头就能看见她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 目光在她那羽扇般浓密纤长的睫毛上稍作停留,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突然睫毛微动, 似小扇子般上下扇了扇。 心尖似乎也有羽毛轻轻扫过, 将抬到半空中的手放了下去,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 到底是按捺住了心里的那股冲动。 君子不趁人之危。 他暗自苦笑,看来君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马车在这个时不知道为何颠了一下,即便是幅度不大, 但依旧惊扰了宋云棠。 她身子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往前面倒去。 沈砚见状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 扶住她不堪一握的柔软腰肢,听见她细微的娇呼声,他贴着她后腰的手掌一僵,知道她因为这小幅度的晃动而醒了。 等人坐稳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掌收了回来,低声问:“不睡了?” 宋云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才她在睡梦中感觉自己要摔倒, 惊得睁开了双眼,正好感觉到腰后有只手在扶着自己。 她微微抬眸对上沈砚那张清隽的脸, 想起方才贴在后腰上的大掌,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掌心的温热,她脸色微红,小声嘟囔道:“才睡了一会儿,被这么一打搅,睡意倒是没有了。” 其实她睡得也不算少,可是担心车夫的驾驶技术不过关,要是还在她睡着的时候再来那么一两次颠簸,自己睡觉又坐得不稳,万一不小心在车上摔了。 那她在沈砚面前的脸就丢尽了。 幸而刚才他扶了一下自己,不然就直直地往前扑去了,回去后她一定要让李管家换一个马车夫,至少得是那种赶马车极为稳当的。 沈砚大约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道:“这一段路确实不好走,马车颠簸在所难免,过了这一段再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你且忍一忍。” 似乎是印证他说的话,马车又颠了一下。 这一次宋云棠有了准备,身体并未被颠到晃动,她突然有些怀念宋府的轿子,于是看向沈砚,娇声道:“郎君,要不咱们也买一顶轿子,再雇几个轿夫,虽然轿子比不得马车快,但是不出远门的时候可以坐轿子,可比坐马车稳当舒服。” 提到轿子,沈砚蓦地想起成亲那天,她坐的就是一顶精致的轿子。 他知她从前在宋府,偶尔出门的时候也喜欢坐轿子,只是母亲和妹妹出门都不喜欢坐轿子,这轿子买了多半也就只有她一个用,加上轿夫,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虽说沈家不是买不起一顶轿子,雇不起几个轿夫,但是沈家的家训一直都是以节俭为主。 转念一想自从她嫁来之后,从新婚第一天就要求换掉新置办的床褥枕头,到日常的饮食,皆是按着宋府的标准来,早就违背了祖训。 买一顶轿子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且母亲在她嫁来后也特意说过,说她是高门贵女,衣食住行自然是比较精致些,万不能在这上面委屈了她。 即便母亲不说,但他也知道母亲是为了他。 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的这个新婚妻子有些麻烦,可时间一久,她再提这些要求的时候,他心中竟是没有一点的不耐了。 以为沈砚的沉默是在委婉拒绝,宋云棠想起沈家现在处境,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能力支撑再买轿子和请轿夫,她突然心里生出一丝愧疚,自己怎么老是把沈家当成宋府一样的阔绰人家。 她抿了抿唇,在沈砚开口前努力说服自己,道:“其实不买也行,坐马车就坐马车,兴许坐久了也就习惯了。” 沈砚以为她又要会同以前那样缠着他,没想到她自己倒是先放弃了。 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看着一脸心痛的宋云棠,有些想笑,但到底是忍住了,他温和道:“无妨,你既然坐不惯马车,回去后便让李叔去置办一顶轿子,日后母亲和妹妹出门也方便。” 随着他的话音结束,少女脸上的表情很快就由阴转晴,一双明眸弯成了月牙,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甜了起来:“谢谢郎君!” 这样的道谢他从她嘴里听过许多遍,沈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时生了开玩笑的心思,便轻笑道:“那要拿什么来谢?” 她怔然,从前她也经常说谢沈砚,但是他从未说过今天这样的话,一直之间宋云棠有些卡壳,才道:“要不我再给你绣一方帕子?不行,前两天才送了你,以前二哥哥三哥哥生辰的时候,我都是送笔墨纸砚的,但是郎君应该不缺这些,且没什么新意” 没想到他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她当了真,还认真地想了起来。 本来想同她说是开玩笑的,可眼下见她这幅认真地神情,他下意识地将到嘴的话的话咽了回去,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眼神愈发温柔。 * 宋府,新娘子宋云姝趴在大房二郎的背上,因为头上盖了喜帕,她那苦瓜似的表情才没有被人得以瞧见。 抓着自己家兄长衣衫的手不禁收紧,二郎宋祁感觉到了小妹这个动作,以为她是紧张,回头出声安慰她:“安远侯府离咱们家就隔了一条街,若是想家了随时都能回来,且谢豫与你青梅竹马,我们都知道他爱慕你,想来你嫁去定会待你很好,若是他敢欺负你,还有二哥三哥在呢。” 是啊,从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就知道谢豫是喜欢自己的,而且这喜欢随着时间越久就越浓烈,她从前也是喜欢过他的,他们二人算得上是两情相悦,今天也算是水到渠成。 大家都替她感到高兴,她应该也要感到喜悦才是。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过? 她不同于宋云棠在内的几个妹妹一般动不动就哭,只是想起萧翊绝情的话,以及今天她嫁的人不是自己想嫁的,眼泪终究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只是才掉了一颗就被她生生止住了。 娘说大喜的日子不能哭,会不吉利。 昨晚她又做梦梦见自己如愿和萧翊成亲,萧翊为了她拒绝纳妾,让她一人独宠东宫。 可这样美好的愿景也只是在梦中。 一串爆竹声把她从昨晚的美梦里生生扯了出来,在震天响的爆竹声中,她似乎听见了一声沉重地叹息。 那声叹息带着浓浓的不甘,就好像是命运的叹息。 无力感再次袭来,她也跟着叹了气。 命该如此,怎能强求? “二哥哥你快些,三姐夫已经到了门口。” 身后是五姑娘宋云凝带着喜气的催促声,如今宋云姝一出阁,就只剩她和六妹妹那个才七岁的小团子。 即便是性子开朗如她,也在看见二哥哥背着三姐姐出了宋府的大门时,心里生出一点难过来。 她与早就出嫁的大姐姐二姐姐没什么感情,但是因着和三姐姐四姐姐年纪差不多,所以经常在一处玩儿。 四姐姐在两个多月前已经出嫁,如今三姐姐也要离开,倒是让她很不舍。 想到自己先前还找老祖宗告密,说三姐姐与陌生男人见面的事情,她心里又是愧疚又是伤心。 当然最难过莫过于周氏,宋云姝前头的两个姑娘是姨娘生的,只有她才是自己亲生的,且从小就养在膝下。 安远侯府虽说是个好的去处,准姑爷谢豫将来也是要承袭安远侯的爵位,只是她之前就打听到安远侯的几个儿媳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要是女儿处理不好妯娌关系,就怕她们会从中使绊子,给女儿难堪。 但凡世家大族的儿媳都不是好当的,她在宋府就是例子,她的出身并不高,不及二房的裴氏出自河东望族,最开始婆母还想越过她让裴氏执掌中馈,要不是裴氏身子弱,一再推脱,这执掌中馈的差事也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眼下她的女儿就要成为世子夫人,而二房的女儿却仍旧是一个名不经传的编修夫人,一直以来被裴氏压一头的周氏方觉得扬眉吐气起来。 “我看二郎三郎都是没什么大出息的,如今三丫头高嫁,大嫂脸上的笑却是多了起来。” “换做是我,如果我的五丫头也能嫁去那等世家,我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你也别笑话大嫂了。” 陈氏和秦氏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却不想被裴氏听见了,她看了看周氏那张堆满笑的脸,又抬头去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谢豫。 分明从他挂在脸上的笑容看出了一点勉强来,但是那抹勉强很快又消失不见,变成真正的喜悦,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她面上的笑容没有变化,只是心中有些纳闷。 都说安远侯世子与三丫头两小无猜,听说这亲事还是他自己同安远侯府夫人求来的,按理说能顺利娶到心上人,应该是发自肺腑的高兴才对。 何故做出刚才作出那模样来? 谢豫看着被宋祁背出来的新娘子,握着缰绳的手却逐渐用力,直到指尖泛白,这才没能让脸上的笑容出现裂缝。 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一直都想知道的,与太子关系亲密的那位神秘女子。 竟是今天要娶的心上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40 第 31 章 马车在安远侯府门口停下的时候, 外面已经停了好几辆。 许是沈家的马车在这一堆精致豪华的牛车马车中显得很是低调朴素,所以一直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几位管家,竟是没有一位想要亲自上前接待的意思。 沈砚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他自然而然地掀了马车的帘子下去,而后让晴雨搬了个脚踏的马凳过来, 而后朝着已经探出半个头的宋云棠伸了手。 后者很自然的把白皙的手放在他的大掌上, 手腕上带的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因为她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借着他的力踩了马凳平稳落地。 旁边有一辆精致的马车落地, 瞬间有两位管家笑脸相迎上去, 对比之下更是让人看出他们的刻意。 站定之后,她瞥了一眼旁边笑得谄媚的两位管家, 面上的神情有些不满, “安远侯府就是这般待客的吗?” 沈砚倒是觉得司空见惯,或许是因为从前沈家没落之后的遭遇比现在更甚, 所以并未将这些人的怠慢放在心上,他顺着宋云棠的视线看去,正好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 他很快收回目光,淡然道:“无妨,走吧。” 相比他的平静,宋云棠显然是有气在身上的。 虽然从前她极少出门,可是哪次出门赴宴不是轿子未到就已经有专人专门在大门口候着的, 今天被人冷落还是第一次。 她轻哼一声,撇嘴道:“这些个捧高踩低的狗奴才, 想来是随了他们的主子。” 这些管家她都是眼熟的, 有几个还是前世她在侯府的时候经常打交道的,他们前世见她在侯府不受婆母和夫君的喜欢, 对她很是敷衍,甚至还在她病重的时候,把要给她吃的补药都换成次等的。 导致她的病情更加严重,被沁雪知道后还反咬一口,说是她自己身体不中用了,反过来赖库房给的药不好。 真是越想越气。 听到狗奴才三个字从她的口中吐出,沈砚失笑,知道她素来是被人捧惯了,大约是因为现在的区别对待而气极,才会骂出这种话来。 这时候站在大门口前的管家之一的周管家认出了这位天仙似的夫人,正是嫁给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的宋老太傅的孙女儿,宋府四姑娘宋云棠。 且还听说她父亲宋御史下个月就要升为御史大夫,虽然是从三品的品阶,但也算是三品大员,这都快要赶上他们侯爷了。 他忙快走了过来,微微弯了腰,本来就不大的一双眼睛此时笑成一条缝,满脸的褶子堆在了一起,同宋云棠说话的语气很是谄媚:“瞧我这老眼昏花,隔得太远了竟没有看见两位,一时没认出是沈大人和沈夫人,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周管家正是前世反咬她一口最狠的那位,宋云棠笑了,不过是气笑的,她轻蔑地扫了一眼正点头哈腰的人,下巴抬起,脸上的娇矜显露无疑:“我道是谁,原来是周大管家,你们侯府的待客之道就是让客人在这日头底下等你们半天吗?堂堂侯府也忒小家子气了点,既然老了眼神不好使就好生在后院呆着,还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您老人家不来迎接,我还以为谢豫给我夫君请帖只是为了逗他玩儿呢!” 说罢将手中的请帖狠狠地扔在了周管家的身上,头一次被客人这样当面羞辱,饶是周管家这样见过世面的也难免窘迫,但碍于对方是宋太傅的孙女,他即使心里在骂宋云棠,可是面上却不显,只得忍气吞声。 他慌忙按住被扔在身前的请帖,继续点头哈腰:“是小的怠慢了二位,小的该打,可今天是世子爷与贵府三姑娘大喜的日子,夫人骂也骂了,也该消气了,小的还请夫人不要因此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一直未出声的沈砚还是头一次见宋云棠教训下人,看着倒是新鲜,他想起敬茶那日孙嬷嬷的挑衅,突然觉得那天的宋云棠相比眼下含蓄了不少。 只是她这幅样子落在他的眼中并没有让他不喜,反而有几分可爱。 不想让周围的人注意这边的情况,沈砚示意青堰把礼交到周管家的手中,听见由远及近的喜乐,他转而缓声对着宋云棠道:“大约是世子接亲回来了,我们进去吧。” 周围还有不少人从马车上下来,宋云棠也不想在外面落个刻薄额名声,觑了一脸讪讪地周管家一眼,这才收起了脸上的怒气。 那边被管家带着往大门走的黄晗嫣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往这边看来,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在见到沈砚的时候动了一下,眼中的清冷瞬间化成了一滩春水。 只是看到站在他身旁的宋云棠时,她又恢复了清冷,问身边的人:“那位是?” 在前面领路的管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一对容貌极为出色的夫妻,其中男的是曾经名动一时的状元郎,想必这位黄姑娘是认识的,他便道:“那位是沈大人的新婚夫人,宋府四姑娘,名唤云棠。” 宋云棠? 黄晗嫣默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她只知道宋府三姑娘宋云姝,毕竟同样素有才女之称的人,各种宴会上都能相遇。 她们二人私底下还暗暗较量过。 只是这位四姑娘,似乎甚少听说她的事情。 “并未听闻过这位四姑娘。” “姑娘不识得她也正常,毕竟是个不爱出门的主儿,且又不似她那位堂姐,瞧我这话,如今要改口了,她可不似我们世子夫人有才名在身,听说是个从小被娇惯,不爱读书,只知道享乐的。” 这话里还带着隐隐的羡慕,但是听者眉头却微微一皱。 从前她总觉得沈砚这样的人,只有和他一般学识广博的人才配得上他,不曾想他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而婉拒了自己。 她心有不甘,在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不去看他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们二人正要上台阶,男人似乎低头在与身旁挨着的少女说了什么。 少女原本一直绷着的一张脸这才逐渐露出了笑意,这一笑倒是让周遭都失色,衬得周围的人都黯淡无光。 黄晗嫣目光一顿,好像她又有点理解沈砚为什么会娶宋府这位四姑娘了。 这边的沈家夫妇进了安远侯府的大门,宋云棠抬眼去看身边人,弯起唇角道:“郎君方才说的话可当真,刘大夫说我不能吃冰凉的东西,要是吃了会不会不好呀。” 沈砚见她压不下去的嘴角,知道她只是在口是心非,他眼底漾出一抹笑意,低声回她:“无妨,偶尔吃一次应该无事。” 原也是为了哄她才想到要在喜宴散了之后带她去吃的,自从她下了马车之后他就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她从前就算是生气,也不会超过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自己就好了。 可是今天他从她身上看出了反常,她似乎很不喜欢安远侯府,至于这不喜欢从何而来,他就不知了。 可今天是安远侯府的好日子,她这样全程板着一张脸总不是什么好事,万一被谢豫看见误会了她,那还真是会让他头疼。 才进去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前院没多久,从大门外就传来了的爆竹声,宋云棠被这突然的声音下了一跳,下意识往沈砚的身上靠去。 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沈砚伸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响了许久的爆竹声终于听了下来,周围人声鼎沸,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往外面看去。 等了一刻多钟的时间,才看见新郎官牵着新娘子在众人的祝贺声中,越过他们进了堂中拜天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谢豫从跟前路过的时候,宋云棠总觉得他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想起前世成亲那日,新郎官赌气抛下自己离去的身影,她心中仍是有些难平,并不是因为谢豫这个人,而是那样的难堪让她第一天就在安远侯府抬不起头,只能活在别人的嘲笑之中。 然后在痛苦与悔恨之中慢慢死去。 “怎么哭了?” 直到清润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宋云棠才回神,此时她的眼中蓄了泪水,许是身临其境,让她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一时没有控制住,这才哭了。 忙用帕子将眼中的泪拭尽,她转头对上沈砚那双漆黑的眸子,看见里面装着浓浓的担忧。 为了不让他担心,宋云棠弯了弯唇角,娇嗔道:“许是想起了那天与你成亲的场景,便触景生情了。” 沈砚似乎不信她的话,但也没有追根到底的意思,只温声道:“你若是想岳母了,随时都可以回去看她。” 宋云棠嗯了一声,刚好听见堂内传出一声高亢的礼成,就看见谢豫牵着宋云姝的手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她目送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在嘈杂的欢声笑语中,轻轻问他:“我们成亲那日,也是这般的情景吗?” 沈家自从沈阁老去世之后,许多相交的人家逐渐与他们断了往来,所以那天成亲的时候,宾客只有今天安远侯府的十分之一。 如果不是萧淮拉着好几个狐朋狗友来凑热闹,或许更显冷清。 对上宋云棠好奇的目光,他面色平静道:“也是这般热闹。” 宋云棠想,没有今天热闹也好,好在沈砚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和她拜了天地。 她和沈砚才是正经夫妻。 第 32 章 一套礼下来, 直到新郎官将新娘子送入了洞房,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谢豫一脚踏出洞房大门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想起昨晚收到神秘信件,他即将如愿娶到心上人的喜悦瞬间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了遍身, 他反反复复看了那封信几十遍, 试图从中找出一丝造假的地方来。 然而信上提到的他们二人每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 全部都对应上了, 就连太子身上带着的, 他无意间觉得眼熟的帕子,仔细回想就会发现那是宋云姝曾经日日带在身上的。 后来说是丢了的那一块。 可第二天他就要娶宋云姝了, 总不能前一天晚上反悔, 不仅宋府不会答应,就连他父亲安远侯也不会答应的, 因为事关两府的脸面。 他没有着人去查那封信是从哪来的,只是看完之后匆匆烧了,然后在书房中静静坐了一晚。 今天一整天, 他都忍着心中的怒火,不得不逼着自己强颜欢笑,作出那等春风得意的模样来。 本以为他能撑住,可是当他看见宋云棠和沈砚双双站在一块的时候,许是被这画面刺激到了, 那怅然若失的感觉似潮水般漫了过来,瞬间将他淹没, 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甩开了宋云姝。 “世子, 侯爷和夫人以及众宾客还等着你回去,莫要让他们等久了。” 谢豫在院子前站了许久, 跟在身后的婆子以为是他舍不得新娘子,感慨新婚夫妻感情就是深,但也还是出声提醒谢豫,免得前院的宾客许久不见新郎官,会颇有微词。 闻声谢豫这才重新在脸上挂上笑意,还不忘回头吩咐婆子给新娘准备一些糕点垫肚子,继续扮演深情的新郎官。 带着沉重的步伐重新回到前院,他状似无意地扫了一圈院子里的宾客,最后的目光锁定在宋云棠所在的那一桌上面。 宋云棠本就生得出色,加上今天这一身胭脂紫的衣裳,让人一眼就能从人群中快速的找到她。 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一瞬,谢豫突然生出有种今天的新娘子不是宋云姝,本该是她才对的错觉。 直到他感觉到一双带有凉意的眼睛盯着自己,他才收回视线,转而对上坐在她身边长相同样出色的男人身上。 俩人之间的眼神对上,后者朝着他温和一笑,只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对方的笑意并未达眼底,相视一笑之后,很快男人又转头贴着宋云棠与她说话。 得到少女的回应,随后眼中的笑意逐渐浮现出来。 谢豫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最后在身后婆子的再次催促之下走向了主桌。 “郎君,我还是觉得谢豫不配喝这样好的茶,安远侯府的茶这样难喝,以后我们再也不要来了好不好?” 喝了一口安远侯府的茶之后,宋云棠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她想起方才送出去的上好的蒙顶茶叶,一时之间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安远侯府拿这样次的茶叶招呼他们,她如何也不肯同意沈砚把那茶拿来当礼送出去。 真是太亏了。 沈砚把她面前的茶盏拿走,让在身后伺候的丫鬟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想起刚刚谢豫看向宋云棠的眼神,这才淡声道:“沈家与安远侯府素来没什么来往,以后自是不会再有往来的机会。” 这话宋云棠倒是同意,她撑着脸道:“就是可惜了这样好的礼物。” 沈砚轻笑,眸色幽深地看向那道略显僵硬的背影:“这礼物世子定然会喜欢,或许对他来说是惊喜。” 他的话却让宋云棠不解,她看着满脸堆笑的安远侯夫妇,不在意道:“不过是皇帝御赐的茶叶,有什么好惊喜的,安远侯府又不是没被赏赐过。” 身边的人这回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了眼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想起今天为了哄她说要带她去吃乳酪浇樱桃,于是提醒她:“待会儿别吃太多,若是积了食就不能吃旁的东西了。” 宋云棠自然是知道他说的旁的东西指的是什么,唇边绽出一抹笑意:“安远侯府的吃食比不得宋府的,也不太合我的胃口。” “你是如何得知?” 疑惑的声音传入耳中,宋云棠这才反应过来,她从前并未来过安远侯府,又怎么能知道这里头的吃食不好,甚至是不符合她自己的胃口? 都怪她一时高兴忘记了。 懊恼之下,她忙找个理由道:“从前我听老祖宗提过,安远侯夫人曾请老祖宗和大伯母前来做客,老祖宗在吃的方面和我一样挑剔,所以在回去后私底下在我面前抱怨过一回。” 听了她的解释,沈砚并未继续怀疑,而是看着陆续摆上桌的菜色,随意动了几筷子,他在吃食一事上不挑,但许是近些日子来和宋云棠一起吃惯了,吃了几口桌上的菜后,在心里同意了方才宋云棠所说的话。 确实一般。 离开之前,宋云棠瞥见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谢予,心里却是有些着急,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他喝醉了还怎么跟三姐姐圆房啊。 她是恨不得他们二人立刻有夫妻之实,这样看着他们三个人难受,她心里才痛快。 不过三姐姐都嫁过来了,圆房肯定是早晚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谢豫发现自己心爱的女人其实并不爱他,这样才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有人早就替她把这件事办好了。 出了安远侯府的大门,沈砚并未带着上马车,带着宋云棠往长安城最热闹的一条街走去。 “郎君,我们为何不乘坐马车?”宋云棠本身就是个走几步路会喊累的性子,当下不明白为何沈砚放着好好的马车不坐,反而要用走的。 听出了少女语气中的不满,沈砚失笑:“不是说不喜欢坐马车?这里离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远,正好给你消消食。” 宋云棠撇了撇嘴:“什么嘛,郎君说得好像我在安远侯府吃得很多。” “嗯,吃得少也没关系,一会儿再多吃些。” 明明她和他一样就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听着沈砚清越的笑声,她瞬间恼了:“郎君什么时候也这般戏弄人,真是坏透了,我不走了!” 说着还真的在原地站着不愿走一步。 沈砚见少女似乎真的生气了,只好止住笑低声哄她:“乖,再走个一刻钟的时间,就到那家酒楼了,届时除了乳酪浇樱桃,你若想再吃点什么,都由你。” 宋云棠这才觑了沈砚一眼,强忍着诱惑故作还未消气的样子,硬是压着嘴角不让它翘起来,娇嗔道:“那我勉强原谅郎君的无礼。” 明明高兴又憋着的样子让沈砚失笑:“是我不对,一会儿好好补偿你。” 宋云棠这才轻翘唇角。 跟在他们身后的青堰三人低着头,脸上都或多或少带了笑意,尤其是青堰,他似乎又从公子的身上看到了当年沈家还未落魄时的影子。 从前的公子也是笑得这般张扬,喜怒哀乐全部都无需隐藏。 可惜太爷和老爷走得早 果真如沈砚说的,没走多久就到了那家酒楼,这酒楼建在河岸边上,坐在二楼靠窗户的位置,往下看还能见到岸边来来往往的行人。 有担着货架沿街吆喝的货郎,也有挽着一篮子采摘的鲜花叫卖的女郎,岸边还有许多支了摊子做小食的摊贩等等。 灯火阑珊里,隐约还能听见对岸瓦肆中传来的歌声,曲调婉转缠绵,很是勾人。 生在那样的人家,宋云棠自然知道很多世家子弟都喜欢往勾栏瓦肆中跑,不是去听曲儿的,就是去喝酒的,更有甚者还会叫上几个妓子陪伴在身侧,眠花宿柳好不快活。 听说王大人家的小少爷,才十五岁的时候就学会了和那些地方的女人厮混。 沈家从前也是世家,且萧淮那等纨绔又是沈砚的表弟,那沈砚十五六岁的时候,有没有去过这些地方? 宋云棠不禁朝着端坐在对面的沈砚看去,对方神色正经,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她突然发现沈砚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她几乎没有见过他失控时是何模样。 到底没有把那句冒昧的话问出口。 想起沈砚在娶自己前别说是通房丫鬟,就连屋里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想来他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思及此,她的心情又好上了许多,等店小二上了乳酪浇樱桃等冰制的甜点后,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 幸而装甜点的碗不大,她每样都能尝到,只是最后一道冰雪冷元子她实在是吃不下了,放着又有些可惜。 她抬眸去看沈砚,可怜兮兮道:“郎君,这个我吃不下了,要不你吃了吧,不然浪费了可惜。” 沈砚并不喜欢吃甜食,他看着对面的人动了动喉头,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没说出口,心一软就答应了下来。 宋云棠立刻把那碗冰雪冷元子推了过去:“郎君一定要好好吃完它,不要辜负它。” 闻言沈砚好笑地看了一眼,最后才一点一点慢慢吃完了那让他觉得腻味的甜点。 回去的时候宋云棠得到了巨大的满足,白日里因为安远侯府带来的郁闷也一扫而光,她甚至还破天荒地拉着沈砚沿着河岸逛了一圈。 从前她出门很少会走这样的热闹的地方,今晚却是来了兴致。 导致往放马车的地方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整个脚掌都很酸痛,走到半道的时候没忍住停了下来。 “怎么了?”见宋云棠停下来,沈砚跟着止住脚步,回身问她。 青堰几个人不知道何时已经不在身边,宋云棠咬了咬唇,见周遭没什么人,她鼓起勇气问道:“我的脚疼,郎君能不能背我回去?” 灯下的美人怯怯地看着自己,他呼吸一顿,内心压抑着的什么东西似乎在这一瞬间破土而出。 第 33 章 远处传来烟花爆开的声音, 沈砚强行压下心里的情绪,跟着宋云棠一起抬头,正好看见安远侯府方向的上空绽放着烟花。 宋云棠一时之间忘记了正在疼着的双脚, 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那边的烟花。 烟花一簇一簇地在漆黑的夜空中开着,沈砚低头就看见它们映在她的眼中, 就像是天上的星子掉进了她的眸中, 看久了似乎能把人吸引进去。 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在看着自己, 宋云棠这才收回, 然后对上一双深不见底地眸子。 里面似乎有什么在翻涌着, 只是很快又消失不见,逐渐的, 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 不会儿就超过了烟花绽放的声音。 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为了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 宋云棠朝着沈砚伸手,理所应当道:“郎君把灯笼给我吧,不然你背着我会不方便。” 不知为何, 她就是笃定沈砚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就好像她提出再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最开始的时候被他惯出来的,让她总是会对他提出各种要求。 这样的行为好像不太好? 破天荒地,宋云棠开始反思自己这样的行为。 良久不见沈砚有反应, 她突然泄气了,小声道:“其实不背我也没关系, 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眼前的姑娘一脸纠结, 在他还未出声的时候就把自己说服了,但是他知道她一向娇贵, 说脚疼了大约是真的疼,也许还没有到那种不能走的程度,可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他本可以顺着她的话下台阶,只是她走完这段路,脚多半会更疼了。 心里叹了口气,再次感慨她是真的娇气,他道:“我拿着吧。” 说着走到她身前蹲下,转头看她:“上来。” 盯着眼前宽厚的背,宋云棠偷偷扬起了唇角,然后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 想起出嫁的时候,兄长不在,是身为堂哥的二哥哥背着自己出门的,只是二哥哥看着文弱,后背也不似沈砚这样宽厚。 而且还在背着她的时候打趣她,说她有些重。 现在被沈砚稳稳地托着,她心里有些忐忑,被他背着走了几丈远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忐忑道:“郎君要是觉得我重,就把我放下来好了,莫要累到郎君了。” 她重吗? 他并未觉得。 沈砚脚下的步子一停,接着又缓步继续往前走。 背后背着的姑娘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也就和他从前背的那把重弓差不多的重量,他温声道:“无事。” 得到了沈砚的回答,宋云棠安静了一会儿,抬头去看那边还在绽放的烟花,看了一会儿又道:“青堰说郎君从前善骑射,什么时候我也能亲眼看郎君骑射?” 他少年时期是什么样子的,她实在是好奇,是不是如同端阳节那天见到的那般。 心中突然有些遗憾,要是她早些出生,或许也会同谢豫和宋云姝一样,和沈砚成为青梅竹马。 并不知道背后的人心里想的什么,沈砚便道:“改日有空了,带你去城郊,听岳父说你还不会骑马,想学吗?” 虽然宋云棠很喜欢看人打马球,也羡慕宋云姝的马骑得很好,可是学骑马要吃苦,她吃不了一点儿苦,小时候第一次被大伯领着和宋云姝一同学骑马,她才坐上去被大伯牵着走了一圈,就开始喊累。 再后来死活都不愿意骑了。 可是听沈砚的意思似乎要亲自教骑马,他的骑射这样厉害,或许跟着他学骑马,也会很容易学会? 可是学骑马真的好累,要不还是放弃? 宋云棠趴在他背上思考了许久,这才咬了咬,下定决心道:“其实我并不喜欢骑马,而且我在这方面没天赋,大约是学不会的,倒是觉得射箭比较有意思,郎君不如教我射箭吧?” 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做心里预设,沈砚失笑,道:“学不会便不学了,左右你不爱出门,学会了大约也不怎么骑。” 他说她不爱出门的时候似乎带上了调侃的语气,宋云棠听出来了,她轻哼一声:“不爱出门才好呢,我娘亲说大家闺秀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且出门多麻烦呀,还要同不喜欢的人打交道,那才是最累的。” 只有她这些都是借口,晋朝的贵女大多都喜欢出门赶赴各种小宴,不爱出门的她反而才是那个异类,她只是不想见到那些人而已,才会拿各种各样的理由安慰自己。 明明很多时候,那些贵女们都有些瞧不上自己,但又碍于她是宋府四姑娘而不得不对她强颜欢笑,每每看着她们故作笑脸相迎的时候,她都想问问她们不累吗? 其实她很讨厌这些人的虚伪。 “而且她们大约都看不起我,还在背后说我是精致的草包,最可恶的是还偷偷拿我和有才名的三姐姐来比,说什么都是宋太傅的孙女,怎么一个天一个地,把我当笑话看。” 后面的话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眼下背着自己的人是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就连当世大儒都曾称赞其才学的人。 想来就算沈家落魄了,凭着他这幅相貌和才学,京中大约依旧会有很多姑娘喜欢,如今想来,说什么沈家占了宋府的便宜,其实她才是占便宜的那一个才对。 背着她的人沉默地听着,宋云棠听着耳边的虫鸣声,她极小声道:“郎君也许后悔娶了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性子还这样骄纵的人,一定觉得我很烦吧。” 有风轻轻吹过,把她这点不自信吹散在了风中。 只是沈砚的耳力素来极好,他有些意外宋云棠会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之前一直觉得她身为宋府四姑娘,本该是骄傲的,因为这样的出身性子娇矜一些也是正常,只没想到似乎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 真实的她,或许一直都带着旁人没有察觉的自卑。 仿佛心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忍不住想要回头看她。 他从未想过她会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娶她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和她好好相处的准备,虽然最开始对她的骄纵颇有微词,可是相处久了,知道她性子虽然磨人,可是心却不坏。 且嫁来沈家的时候并未嫌弃过沈家,就连自己的妹妹也会顺手照拂。 甚至还会在外人贬低沈家的时候替沈家说话,还不惜得罪与长公主关系亲密的薛家姑娘。 以她的身份和现在的处境,能做到这样已是难得。 “娶你原是祖辈定下来的,可若是我不愿,祖父也不会强迫于我,所以是我自己愿意娶你。”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眼前被灯笼照亮的路,他继续道:“你上次说自己不后悔,岁岁,我也一样。” 天边的烟花早已经消散,可是当清润的嗓音在耳旁响起的时候,尤其是她的小名从他的口中念出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 那晚之后,宋云棠又很少见到沈砚了,只是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自那晚沈砚说和她一样,并未后悔和自己成亲,她后知后觉自己对他实在是太过有恃无恐之后,突然觉得没脸见他。 她嫁来沈家这样久,似乎什么都没有替他做,反而是一直在同他索取,眼下到了朝廷官员晋升的关键时刻,她很想知道这一次沈砚是否和上一世一样,仍旧只是个翰林编修,并未得到吏部的重视。 听说吏部尚书柳阁老是沈砚的恩师,或许她能求他对沈砚照拂一二,就算是没有晋升的可能,也不要让他一直都在翰林院,免得白白埋没了他。 宋云棠坐在窗边想着该找什么理由见柳阁老一面,正巧看见沁雪拿着一张帖子正要扔掉,她才想起这是柳念霜前几日给她下的帖子。 因着她不喜出门,所以本来要让沁雪回绝,她忙叫住正要走出去的沁雪:“这帖子别扔了,我要去赴约。” 沁雪这才止住脚步,疑惑道:“可是姑娘不是说不想出门,已经让奴婢拒了柳二姑娘吗,再去的话是否不太好?” “放着吧,明日我要去一趟柳府。” 她改了主意,就算是舍下这张脸,也要想办法见柳阁老一面,替沈砚的前程做打算,或许这一世她能改变沈砚前一世早逝的命运。 打定了主意要见柳阁老,宋云棠对着正在煮茶的晴雨吩咐:“柳二姑娘不久就要出嫁,你去我的嫁妆里把我娘亲给的那对珍珠耳珰拿出来装好,还有我记得嫁妆单子上写有一副稀有的名画,明天也一并带上。” 送耳珰本也没什么,可是晴雨不明白为何还要再加上一幅画,她不解地问:“从未听说过柳二姑娘喜欢画作,姑娘嫁妆中的这幅画可是老爷给的,就连二爷都曾想要,给了柳二姑娘不就可惜了?” 宋云棠并未同她解释,只道:“你不懂,这画的用处可比那珍珠耳珰大得多,你且去库房拿了来装好。”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晴雨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听话地拿的了钥匙去对面专门用来堆放她嫁妆的厢房。 宋云棠这才满意放下心来,开始思索明天见到柳阁老的时候要怎么开口提沈砚的事情。 第 34 章 柳念霜正在府上的芍药园子里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摆放茶点, 她今天请了好些相熟的贵女前来赏花。 本来因为那次在宋府老祖宗的寿宴上宋云棠帮了自己,所以她也请了这位沈夫人,只是听送帖子的婆子说她今天不得空, 所以大约是不能前来赴宴了。 且她早就听说过这位是不爱热闹的性子,如果不是必要的宴会, 她从来都是能推就推的, 大约宋云棠是瞧不上她, 这才找了理由推脱了吧。 快到戌时的时候, 已经有女眷陆续前来, 来得较早的都是与她关系较好的闺中密友,剩下的就是些两家之间必要来往的人情的姑娘。 正同关系最好的手帕交说着话, 就见手帕交发出惊讶的声音, 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宋云棠正在柳府丫鬟的带路之下款款往这边走来。 她一身淡紫的衣裳穿在身上, 鬓边插着一朵浅紫的芍药,配上那张精致的脸,在满园芍药花的映衬之下, 就好像是成了精的花妖。 周遭的人看着她缓步走来,差点忘记了呼吸,都说皇宫中那位七公主是人间绝色,可是今天见了宋云棠,才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 这位甚少见到的宋府四姑娘,每次出现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柳念霜笑着迎了上去, 挽了她的手温柔道:“前天送请帖的婆子还说宋妹妹不得空, 我还道妹妹嫌弃我们柳府寒碜,才不愿意踏足的。” 她比宋云棠年长一岁, 因着素来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子,因着在宋府那次见过,对方还帮了她忙,所以这一见面又比之前热络了不少。 知道柳念霜这是为了化解尴尬,才会这样热情。 宋云棠从前赴宴的时候还未被人这样真诚地对待,一时有些害羞,她双颊微红,面上没了娇矜,只小声道:“是送帖子的婆子听错了,我听说柳姐姐这里有一个芍药花园,我素日最爱的花就是它,便厚着脸皮来了,希望不会打扰到柳姐姐。” 在场的小姐中有几位见过宋云棠,如今看到她这幅样子,都觉得见鬼了,从前她们认识的宋云棠,似乎都是用不拿正眼瞧她们的,今天面对柳二姑娘居然还会有羞涩的一面。 柳念霜从前与她见面的机会很少,之前也听过自己的好友说过对宋云棠的印象,只是她接触这位两次,觉得完全和好友说得完全不一样。 她牵着宋云棠落座,浅笑着说道:“怎么会打扰,园子里的花开得这样好,就应该请大家前来欣赏,方不会辜负了它们,你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我送你一盆如何?” 拒绝的话就要说出口,但是想起她的院中只有一棵海棠树,如今海棠花已经谢了,没有了别的花点缀,倒显得有些冷清,只好大方应下,反正她也很喜欢芍药。 于是她牵起了唇角笑着道谢。 她们二人有说有笑的画面落在旁人的眼中,完全颠覆了众人对宋云棠的印象。 当下有贵女小声交流彼此的诧异。 宋云棠仍旧有些不自在,可是有柳念霜在,她也就忍着那些时不时探过来打量的目光,今天她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因为一时的不适就跑了。 柳阁老大约没有那么快下值,她只能继续等在这里,时不时应一下柳念霜和那位名叫苏苒的姑娘。 “宋沈夫人,我们一会儿要玩联句,你可要参加?” 有人见宋云棠今天这样好说话,于是也鼓起勇气上前搭话,只是她不知道宋云棠最害怕的就是作诗,从前就因为她作的诗很一般,而被一些自恃清高的贵女暗暗鄙夷过。 自此只要听说要举办诗社的小宴,她就再也没参加过,没想到今天还是难逃一劫,她有些为难道:“我不太会作诗,抱歉。” 那位绿衣姑娘听了她的婉拒并未强求,只笑道:“没关系,你可以做裁判,就听着我们这些人谁想出来的诗句最好,最后评个第一出来。” 这个倒是不为难她,她虽然在作诗方面不行,可是鉴赏的能力还是有的,于是便点头答应。 得到了宋云棠的应答,那位绿衣姑娘回到了好友的身边,一脸得意:“瞧,她答应了,我就说你们说的都是假的,这沈夫人哪里像你们说得那般难以接近。” 接下来的联句并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毕竟也还有和宋云棠一般不爱作诗的,于是和宋云棠一起当起了裁判。 园子里的气氛活跃了起来,宋云棠听着她们你来我往地连着诗句,面上也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以至于结束的时候她还有些意兴阑珊。 当然,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来柳府的目的,她靠近柳念霜,悄声问她:“你祖父何时会回来?” 柳念霜不知道她好端端地问这个做什么,但也如实回她:“吏部和内阁的事物繁多,祖父每天回来的时候都天黑了,偶尔还会被陛下留下过夜,加之这几日就要定下晋升的官员有哪些,所以大约会更晚回来。” 那她不是白来一趟了吗?总不能赖在柳府等到柳阁老回来吧。 见宋云棠眉头微皱,柳念霜问她:“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祖父,若是要紧的事情你放心我的话便同我说,我见了他定会替你转告给他,可好?” 这种事情怎么能告诉柳念霜,万一被人知道了,一定会在背后编排沈砚,说他还要一个妇人替他做打算。 虽然她自己去找柳阁老,大约也会被柳阁老这样认为 宋云棠摇了摇头:“柳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是这件事只能我亲自去说方显得有诚意。” 柳念霜倒也没有纠结这件事,只点头:“既是这般,那我替你留意着,要是祖父哪天不去吏部,我让丫鬟去沈家告诉你。” 其实她也猜到了宋云棠要找柳阁老,大约也是为了朝中官员晋升的事情,因为这两个月以来,往柳府以各种名义送礼的人多得数不胜数,都是些想要打听晋升一事的人。 就连太子殿下也亲自来过一回,不过也和那些人一样无功而返,就连礼物也被退了回去。 祖父还在她跟前抱怨过,经此一事大约太子会在心里记他一笔。 不过宋云棠的夫君是祖父的学生,而且还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曾经祖父还想要让两家结亲,把她说给沈砚,不过倒是被沈砚婉拒了,只说自己有婚约在身,未婚妻知道了会不高兴。 霍凌得知祖父想要给他们二人牵线的事情后,听说还找沈砚打了一架,自此相识。 这桩事情知道的人很少,也是八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的沈家还未如今日这般。 只是没多久沈伯父就出事了,后来连沈阁老也去世了。 如今沈砚在翰林院只是个编修,比起他祖父父亲可以说是差了许多,可这条路也是他自己选的,听霍凌说,沈砚从前似乎并不想选择入仕这条路,想要和霍凌一样进军营历练。 不过他如今娶了宋太傅的孙女儿,在仕途一事上或许会得到宋太傅的助力也未可知。 可今日宋家妹妹来找祖父,大约也是因为宋太傅没相帮的缘故。 宋云棠沉默半晌,歪了歪头,道:“其实见不到柳阁老也不妨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大不了她再回娘家去找祖父,反正祖父和柳阁老也认识,说不定以祖父的地位,还能直接帮到沈砚。 让他不至于一直被困在翰林院,最后死于那场不明的大火中。 许是她的运气好,才过了没多久,就有下人来传柳阁老回来了,柳念霜想着方才宋云棠的事情,带着她往柳阁老的书房那边去了。 宋云棠没带丫鬟,自己抱着一卷画作跟在了柳念霜的身后,还未见到柳阁老,她的心就有些忐忑。 直到进了柳阁老的书房,见对方是个和蔼的老人,她心里的紧张才没那么强烈。 柳阁老大约也猜到了她的来意,他打量了一眼她,眼中有欣赏之色:“没想到宋老头的孙女长得真是这样水灵灵的,与他那埋汰的样子实在是不像,大概是随了夕岚。” 夕岚是老祖宗的闺名,他竟然知道,她从前倒是听长辈说过她长得有些像年轻时候的老祖宗。 听着柳阁老贬损自己的祖父,宋云棠并未从这语气中感到冒犯,从这熟稔的语气中就能听出他们二人之间关系大约是很好的。 宋云棠把画递到他跟前:“听说您老人家一直想要这幅画,我恰巧得了,我对字画没什么欣赏能力,想着放在库房里落灰,不如送给你。” 说着她当着柳阁老的面打开了那画卷,才打开一半就被柳阁老强行按住了:“快住手!这画禁不起折腾,我就说前几天找宋老头要画,他支支吾吾老半天不愿拿出来,我当他小气,原来是给了你这个宝贝孙女,真当是暴殄天物啊!” 他心疼地从宋云棠手中抢过那幅画,宝贝似地小心翼翼收好。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可是为了你那在御史台的爹而来的?” 柳阁老还没傻到以为宋云棠跑来找他就为了送一副画,他笑眯眯地看着有些局促的小姑娘。 过了半晌,眼前的人才开口:“我是为了我家郎君的事情而来。” 第 35 章 沈砚从柳府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 他在宋云棠前脚才离开,后脚就被柳府的小厮请了进去,一同进去的还有半道上遇到的霍小将军霍凌。 他们二人在柳阁老的书房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 就连晚饭也是在里头用的,只是他意外的是, 柳阁老说在他们来之前, 宋云棠已经来过。 还未问宋云棠为何会来找上柳阁老, 柳阁老就直说了宋云棠的来意。 他本以为沈砚会生气, 谁知道沈砚只是沉默了一瞬, 竟未说宋云棠一句不好的话,只说她年纪小不懂事, 还望他多担待。 宋云棠给柳阁老送画这件事情, 往大了说是贿赂,他素来不屑做这样的事情, 不愿和那些人一样同流合污,换做是其他人,他定然会因此感到厌恶, 可做这件事人是宋云棠,他心里竟然讨厌不起来。 满身疲惫地回到他们二人的院子时,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中,正房里面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宋云棠睡觉时会特意给他留盏灯, 在看到微弱的光线从细纱糊的窗户中漏出来,原本烦躁的心情也逐渐被抚平。 从净室出来的时候, 他小心翼翼上了床榻, 探身过去习惯给她盖好被子,眼角余光却瞥见她的手中握着一卷书。 该不会是 他的呼吸一窒, 伸手小心从她的手中抽出那本书,目光扫过她翻开的第一页的内容,才发现正是前几天她在书房借走的长短经。 他还以为她又不知道从哪弄来了避火图,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偷偷看,原来是这本书,他随意把书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 有一瞬,心底似乎有些失望。 见宋云棠睡得正熟,想起她不爱读书,猜到她估计是看着这本书的时候把自己给看睡了。 这书别说是她,就连他自己第一次看地时候也废了不少的功夫,说不定明天她就会借口说不好看还回给他了。 想要把蜡烛吹灭,突然听见身边的人有了动静,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烛火给晃醒了,还是被他拿走书时的惊扰了,只听得带着鼻音的嗓音细细传来。 “郎君回来了?” 沈砚回身,见她的双颊因为睡觉的缘故而带着一抹浅浅的胭脂色,许是还未完全清醒,她那双杏眼带着懵懂,此时她撑起了上身,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她身前的领口开了许多,隐约可以窥见到里头的春色。 身形一顿,他眸色暗了下去,低声问:“我吵到你了?” 许是人还未完全清醒,她尚未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只轻轻摇了摇头,软着声音回他:“并未,许是被烛火晃的。” 坐在身边的男人突然朝着她靠近,一双深似寒潭地眼眸盯着她,微哑的嗓音钻进她的耳中,带着无尽的诱惑:“既然醒了,要不要做点什么?” 丰神俊朗的脸近在咫尺,宋云棠似乎理解了书上所说的秀色可餐这个词,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结巴道:“做,做什么?” * 翌日宋云棠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可仍旧还能看见她眼底的青黑,想起昨天半夜的事情,她就想骂一句沈砚。 正常人谁会大半夜地给人讲解什么朝堂纷争,她又不需要进入朝堂,还一讲就讲了将近两个时辰,她最后困到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等晴雨伺候她梳洗完之后,她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是沈砚知道她给柳阁老送礼的事情,才会故意大半夜地折腾她? 想起书中描写的沈砚,是不喜欢官场那些阴暗的东西,更不愿意去讨好那些官员,这才会致使和他同期的进士都往高处升了,而他仍旧还在呆在翰林院中,一直被埋没。 可正是这样的君子,死于那场不知是人为还是意外的大火中。 柳阁老确实是收了她的画,但也并未给她任何的承诺,想来是不知道院中的谁和沈砚提了这件事。 吃着早饭,宋云棠思索着一会儿召集院中的人审问是谁把她去柳府见柳阁老的事情透露了出去,谁知道才吃了一口包子,在吃到第二口的时候她就秀眉皱在一起,拿着帕子掩着双唇吐了出来。 晴雨见状拿起一个包子掰开,看见里头的陷之后拧眉对着负责送早饭的丫鬟厉声道:“这包子谁做的,不是说了少夫人不吃菌菇,从前都是没有放的,怎么今天就放了!” 把丫鬟吓得哆嗦了一下,忙跪下:“这是新来的负责厨房的吴妈妈让奴婢送来的,奴婢以为吴妈妈知道少夫人不能吃菌菇,所以也没仔细看就送了来。” “说了多少遍少夫人吃的东西都要格外仔细,要是吃出个好歹来,仔细我揭了你的皮!那吴妈妈如今在哪,看我不好好给她老人家说道说道!” 说着晴雨卷起袖子就要出去,哪知道这边沁雪惊呼道:“姑娘!” 宋云棠没想到自己只吃了一点菌菇就会这样严重,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宋府的时候,娘亲格外紧张她的饮食,丝毫不让她碰一丁点的香菇。 从前她也有过一次因为误食了香菇而脸上身上起了疹子,幸而不严重,所以她并不知道原来这东西是可以致命的。 她一阵头晕目眩,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沁雪忙让晴雨去请大夫,然后对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跟我一起扶少夫人去榻上!” 把宋云棠安置在榻上之后,沁雪又去看了外间桌子上面摆的早饭,发现被宋云棠用了小半碗的粥里面也加了香菇,只是混在其他的配料中并不易察觉。 沁雪还是第一次见宋云棠过敏这样严重,急得整个人都在屋内团团转,见有丫鬟进来要收拾桌上的早饭,她立马大声喝道:“不准动桌上的东西,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黑心肝的东西要害自己的主子!” 这丫鬟被吓到了,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她探头往里间看去,想要看清楚里头宋云棠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被沁雪给瞪了回去。 屋内能做主的大丫鬟就只剩下她,她一定要稳住所有人,等姑娘醒了再把要害姑娘的人揪出来! 云鹊早在宋云棠身上出现异样的时候就离开了,她跑到沈砚的书房,站在门外就激动地往里头喊:“公子,大事不好了,少夫人中毒了!” 她并不知道宋云棠这是误食了菌菇过敏,以为是有人在早饭里下了毒。 本来正在处理信件的沈砚听见她的话,握在手上的信件瞬间掉到了桌上,他起身大步往外面走去,冷声问她:“你说什么?” 云鹊都快哭了:“少夫人好好地用着早饭,突然就晕倒了!” 来不及吩咐青堰,沈砚快步往院子那边走去,素日温和的脸上没有了半点笑意,沉着一张脸往外走。 他不敢去想万一她真的有个好歹,他要如何。 所以,她绝对不能出事! 平日里从书房到他们所在的院子需要走一刻钟的时间,眼下沈砚缩短了一半的时间,他踏进屋内直直地往里间走去。 见沁雪正坐在床边拿着帕子拭泪,沈砚脚下一顿,呼吸停滞,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攥紧了一般。 半晌,他才艰难地抬脚往那边走去。 沁雪见到沈砚上前,忙起身匆匆擦干了眼泪,道:“姑爷,姑娘她” 沈砚好像没有看见她,只在她方才的位置怔怔地坐下,耳边是急促的呼吸声,他低头看去,昨晚还同他求饶的少女,今天正难受的躺在榻上,面色绯红,呼吸不畅。 而他只能坐在这里,什么都帮不了她,任由无力的感觉蔓延。 “大夫来了!” 晴雨带着刘大夫匆匆赶来,在路上她已经同刘大夫说明了病因,而刘大夫不愧是京中出了名的妙手回春,在他的救治下,宋云棠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 刘大夫给宋云棠施了几针,又催着她把吃进去的菌菇都吐了出来,而后她的呼吸终于逐渐平稳下来,他这才道:“少夫人的身体特殊,不宜吃菌菇,此后她的饮食中一定要万般注意,今日如果不是发现得早没且吃进去太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见宋云棠安稳睡去,云鹊去送走刘大夫后,沈砚扫了一眼屋内的所有丫鬟,那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寒意:“把吴妈妈关起来。” 晴雨听了立刻应声,带着两个小丫鬟风风火火地往厨房那边去了。 “我去把姑娘的解药煎上!” 说着沁雪也跟着出去了,很快屋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沈砚和已经睡着的宋云棠。 良久,沈砚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她的脸颊边上,只剩一尺的距离又克制地停了下来,然后指尖微蜷,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触碰到她细腻的皮肤,可是在宋云棠睁开眼睛之前,到底是收了回去。 “郎君,是有人要对我不利吗?” 虚弱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沈砚低头,正好看见宋云棠眼中的脆弱。 沈砚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放心,谁都不能伤害你,有我在这里,睡吧。” 他的话让宋云棠安心,于是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只是在她阖上双眼之后,沈砚眼中的冰冷骤然出现。 第 36 章 等宋云棠睡熟之后, 沈砚这才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青堰和云鹊早已在外面等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里间,后又轻轻瞥了一眼他们二人, 淡声道:“人呢?” “已经让晴雨带人压着去了柴房关着了,除了吴妈妈之外, 今早所有与吴妈妈接触过的下人也都分开关了起来。” 青堰审人一向颇有手段, 沈砚没有急着吩咐青堰去审人, 只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些年来沈家从未被安插过什么人, 更没有出现过伤害主子的事情, 这都是因为沈砚在朝中可有可无的地位,那些人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就算他在翰林院表现得再出色, 只要他们压着,他就翻不了身。 没想到一朝朝廷晋升的事情, 就让人开始忌惮他,或许说是忌惮宋云棠身后的宋府和她外祖家河东裴氏一族。 宋太傅不止她一个孙女,倒是裴氏一族的实力不容小觑, 听说裴氏家主裴忌已经从青州调任回京中,不久之后就会接替兵部尚书一职。 裴忌与宋云棠的母亲是同胞姊弟,而且二人感情深厚,这一次裴忌大约是要在京中扎根了。 除此之外,今年的春闱中, 有两位裴氏子弟成绩出色,其中一名叫裴澜星的在殿试的时候大放异彩, 令皇帝都称赞了几句, 最后得了个探花。 另一名裴氏子弟虽然没有进前三名,但也在十名之内。 裴氏上任家主还是当世大儒, 底下学生无数,许多人想请他出山都没成功,就连皇帝也遣过几次太子亲自前往,都被拒之门外,可想而知河东裴氏在晋朝的地位。 所以大约是因为裴氏一族,有人怕他们会暗中帮助自己追查当年父亲的事情,为了不让他有外力的帮助,这是要把他和裴氏之间唯一的联系人,也就是他的夫人给解决了。 他从未想过要借助裴氏的力量,他也不想借宋府的势,即使没有他们,他也能查出当年的真相,还父亲一个公道。 他娶宋云棠,从来不是为了她身后的这些。 只是为了遵守祖父与宋府的约定。 “公子可要亲自去审吴妈妈?” 沈砚站在门口沉思,青堰心中拿不定主意,只好出言询问他。 吴妈妈敢对宋云棠下手,心中定然是有了被抓住的准备,想来是审不出什么来,他略微沉吟道:“你去,若是什么都不肯说,便不用留了,想来她能做这件事已经想好了一死。” 青堰明白了他的意思,领命离开。 云鹊还站在一边等着他的吩咐,跟了少夫人这几个月,发现下人们说的少夫人如何刻薄难伺候都是假,虽说她是娇矜了些,可却也大方,把她伺候高兴了还会赏一些首饰银钱给她,而且不会随意罚下人,顶多就嘴上说几句。 于是时间久了对她的好感也逐渐多了起来,今天吴妈妈差点害死少夫人,她心里多少是有些生气的,可她也知道吴妈妈和少夫人无冤无仇,不可能下这样的死手,想来背后指使的人更可气。 沈砚突然道:“你和孙嬷嬷说,以后除了夫人院里的事情,其他院子以及前院后院的事情都不用她管,去回禀夫人,就说她年纪大了该回去享福,她若是不愿意的话,便让她自请出去,以后少夫人的吃食由你亲自监管。” 这话虽然说得莫名,可是云鹊细细品味,就能明白大约是孙嬷嬷收了吴妈妈的贿赂,才会把吴妈妈调去厨房的。 自夫人管事之后,很多事情夫人默认孙嬷嬷去管,她在沈家的权利也日渐大了起来,她平日里收受贿赂,假公济私的事情其实公子都知道,只是念在她是夫人陪嫁的份上并未与她计较,却没想到这一次差点害死了少夫人。 实在是可恶。 云鹊走后,院中只剩下沈砚一人。 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沈砚心里发沉,如今还未公布晋升的结果,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昨天他见了柳阁老,听着他痛骂了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一个多时辰,最后仍是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回来的途中,霍凌曾问他,是否真的想好了走这条路。 那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宋云棠,如果他决定了这条路,她身为自己的枕边人,或许会因此受到他的牵连,有一瞬间他犹豫了,可是想起祖父和父亲,以及对他殷殷期盼的恩师,他只能点头。 他不会放弃祖父的遗愿,也会尽量,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夜,就有人知道他去了柳府,然后迫不及待地对宋云棠下手。 是他害了她。 到底是他的疏漏,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晴雨端着药从外面进来,看见沈砚站在廊下有些奇怪,问了声好就径直进了屋内。 那药味光是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都能闻见苦味,他想起宋云棠上次因为胃病每次吃药都要人哄半天,如今这药比那还要苦上许多,她还会愿意喝吗? 果不其然,在晴雨进去后没多久,就听见宋云棠细弱地撒娇声从里面传出来,接着就是晴雨低声哄人的声音。 他眉头轻皱,想起早上她躺倒在榻上的场景,忍了忍,却还是重新踏进了屋内。 宋云棠坐在床边,脸色依旧惨白,她紧紧抿着双唇,不让那一勺盛满了浓黑药汁的瓷勺碰一丝一毫。 其实她睡了一觉之后就好些了,这药晴雨还未端进里间,她就闻到了那股子苦味,尤其是看见碗里漆黑的汤药之后,她心里更是害怕得不行。 听见由远及近沉稳的脚步声,宋云棠往那边看去,正好瞧见沈砚进来。 她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地看着对方:“郎君,这药太苦了,我不要喝!” 娇弱的声音配上她那脆弱的面庞,轻易就能勾起人的同情心,沈砚告诫自己不能心软,走到晴雨的身边,道:“药给我。” 晴雨瞬间如蒙大赦,忙把药碗送到了沈砚的手中,低声交代:“姑爷,刘大夫说了,这药要趁热喝效果才好。” 宋云棠瞪向晴雨,后者笑着端了一盆水出去了:“我去给姑娘打水,一会儿姑娘喝完药洗漱。” 说罢人已经消失在了房门之外。 “郎君” 宋云棠想要故技重施,可是话还未说出口,沈砚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瓷勺舀了一勺的药汁,然后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几口气,感觉到了不烫人之后,便送到了她的唇边。 他耐着性子等她,见她警觉地抿紧双唇,于是温声道:“吴妈妈的事情我已经让青堰去查了,抱歉,这次是我疏忽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本来等着沈砚哄自己喝药的宋云棠愣神,她没想到他开口说的第一句是同自己道歉,一时之间她倒是有些无措,虽然她心中确实有气,但并未怪他的意思。 而且过敏这事,有一半是她故意的。 她叹了一口气,抬眸认真地看向他:“郎君或许觉得我一个久居深闺的人不懂朝廷斗争,可是我大约也明白,郎君的志向定然是不会止于眼下,也许郎君注定要去做令人忌惮的事情,那么请护我周全,我也会努力护郎君周全。” 昨晚她其实有认真听他分析如今的朝局,一开始她只是以为他是一时兴起,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她大概也猜出了,或许这一次官员晋升柳阁老已经打算好了,让他离开翰林院,这样他就不会如何前世一般仍旧留在翰林院,同样他的未来充满了未知与凶险。 或许前世的那场大火,就是那些人忌惮他的证明。 可有她在,一定不会让郎君年纪轻轻就殒命。 她会尽她所能,去保护郎君。 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娇滴滴的姑娘,可这一瞬沈砚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别的东西,是她身上从未出现过的坚韧。 以及不甘心,他不知道她的不甘心来自哪里。 就好像是,她已经经历过生死一般。 蓦地,心脏一紧,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沈砚的沉默让宋云棠有些后悔说了这些,她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个被骄纵着长大的,与京中其他的贵女没什么两样,在家需要依靠父母,出嫁后要依靠夫家。 所以她怎么敢说出要护他周全这样的话来的,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就在她暗自懊恼自己不该冲动的时候,却听见沈砚极轻的一声笑,她抬头去看他,却撞进一双浓墨般地双瞳中,里头似乎藏着吸引人的东西,让她差点陷了下去,可是一想到他方才的一声轻笑,到底是有些恼了。 她原本惨白的一张此时也因为羞恼而染上了一丝红色,她撇了撇嘴,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只好装作不在意道:“郎君要是不相信我就算了,反正我也随口说的,郎君也不必放在心上,想来是因为过敏导致脑子糊涂了。” “我信你。” “我就知,什么?” 宋云棠本以为他会说没将她的话放心上的话,谁知道他说的却是这三个字,一时让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愣愣地盯着他。 这幅呆呆的样子倒是取悦了沈砚,他放下手中的勺子,空出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摸了摸,语气温和却坚定:“我说,我信你,岁岁。” 同样的,他也定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至少在他身边的时候,不会再发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周遭沉静了下来,宋云棠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而且跳得越来越欢,感觉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她抬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感受到它的跳动,愣神道:“郎君,我好像又发病了。” 第 37 章 宋云棠的心跳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因为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沈砚复又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她的唇边,这一回不管她怎么撒娇都没有心软, 甚至大有她不喝就跟她在这耗着的意思。 撒娇卖痴没有效果,她只得乖乖喝下那苦得要命的药汁, 最后忍着反胃的冲动, 她忙接过沈砚递来漱口的茶。 “刘大夫是故意给我开这样苦的药?” 她说这话的时候整张脸都皱起, 不过也有些心虚, 她没想到就吃了那么点菌菇没什么大碍, 本以为会和之前那次一样只是身上起红疹,虽然她爱美, 但是左右不怎么出门不用见人, 也不碍事。 没想到这一次会这样严重,不是说孙嬷嬷从日常采购中捞了不少油水, 怎么这菌菇的品质这么好,实在是不像是她的作风。 不过经此一事,大约郎君不会再让孙嬷嬷在后院管事了, 她嫁来沈家就听说了婆母不管家,沈家很多的事情都是孙嬷嬷和李管家在管理。 怪不得前世沈家会被孙嬷嬷掏空,为了把孙嬷嬷母女赶走,她不得不以身犯险。 其实早上喝的第一口粥就已经尝出了菌子的味道,不过她当做什么不知道, 将计就计。 只是没想到她只想抓住孙嬷嬷的错,却没想到还能带着别的事情, 方才郎君的意思是他和自己都已经被人盯上了, 所以这吴妈妈是被人收买了来害她性命的。 不过收买吴妈妈的人似乎不太聪明,她不能吃菌菇自然是知道它的味道, 一丁点也能尝出来,这一次不过是故意吃下去的。 她与吴妈妈素日无冤无仇,想来是收买吴妈妈的人害怕她,确切的说是忌惮她的娘家宋府,还是她的外祖家河东裴氏一族? 怕的是他们会因为她嫁给了郎君,所以和郎君一起站在三皇子那一边,所以只要她死了,宋府和外祖家就失去了和他之间的联系,就没法和他站一起? 她正想着事情,突然嘴里被塞了一颗蜜饯,甜滋滋的味道很快就蔓延了整个口腔,她含着蜜饯,惊喜地看向沈砚:“郎君什么时候买的?” 眼前的少女终于不再是皱着,他也跟着舒展了眉头,温声回她:“今早买的,前几日听你说过想吃,便买了。” 宋云棠眨了眨眼,突然感觉那甜甜的味道随着自己的吞咽蔓延到了心里,她弯了弯眼睛:“那郎君喜欢吃什么,改天我出去了也顺道买郎君喜欢吃的给你?” 沈砚想要拒绝的话在看见她明亮的双眸之后又咽了回去,放在膝上的手指点了点膝盖,他不似宋云棠一样喜好甜食,可是心中莫名有些期待她给自己买东西。 沉默了半晌,他才不疾不徐道:“除了甜食,都可以。” “原来郎君不喜甜食?” 听他嗯了一声,宋云棠有些讶异,她从来不知道,想起那晚在酒楼里,她硬是让沈砚把一整碗冰雪冷元子吃了下去,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他为何不早说? 问责的话到了嘴边,她到底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又笑了笑:“郎君之前给我买的西市那家的烧饼就很好吃,下次郎君也一起尝尝,不甜的。” 她后面还强调了一声,显然是知道他随时给她买过几次,但是一次都未尝过。 因为宋云棠过敏的突然,沈砚本来手上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他坐在床边安静听着宋云棠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偶尔回应一两句,直到她打了呵欠要睡下才离开重新回了书房。 青堰早已等在了那里,见到沈砚回来,于是上前禀报:“公子,吴妈妈嘴紧得狠,不过属下从跟在她身边的小红那得知,她儿子上个月成亲,在城北的莲花巷置办了一处宅子,那宅子有三进的院落,早就听说她儿子好赌成性,败光了家产,前几日有人见到他与赵家的一位小厮来往,可要顺着查下去?” 赵家?沈砚敛眉,曾经沈家与赵家之间也算是熟络,只是后来祖父与父亲相继离世后,赵家对沈家的态度就变了,再后来没多久与父亲交好的赵家家主就升任光禄寺少卿。 沈砚一时之间没有回答,曾经他也怀疑过这位平日里和父亲相交甚好的赵叔叔,如今看来,父亲的死或许也和他有关。 “去查赵家。” “是。” 眼中寒光乍现,沈砚背靠着椅子,原本他还在想着先由哪位大人开始,未料有人主动寻死。 那便从这位撞上来的开始。 * 宋云棠这一过敏,喝了三天的药身上才好了许多,唯一庆幸的是当时虽然看着严重,可并未同之前那般浑身长满了红疹,她素来爱美,要是长了红疹的话,她可能杀了孙嬷嬷和吴妈妈的心都有了。 这边才想到孙嬷嬷,很快就有丫鬟来禀报,说是孙嬷嬷和小桃母女想要求见她。 因为沈砚不让孙嬷嬷再管后院的事情,她这些天一直无所事事,整日里在卫氏的身边晃悠,企图引起卫氏的注意,还旁敲侧击说宋云棠各种不是。 没想到卫氏不仅当不知道,还同她说起小桃也时候找人婚配的事情来。 这可把孙嬷嬷急坏了,她可是盼着小桃能够伺候公子,留在沈家当姨娘的。 索性想着豁出这张老脸亲自前来求少夫人,就算不看在她的面子上,也看在自己婆母的面子上,让公子把小桃收了。 一向拿鼻孔对着沁雪晴雨的孙嬷嬷,这回变得低声下气,讨好道:“沁雪姑娘,我听说少夫人前几天生病了,所以我来瞧瞧她。” 沁雪正要笑着把人打发走,一旁的晴雨却是阴阳怪气了起来:“哟,原来是孙嬷嬷,今日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到我们这儿来了,您不是一向不管我们院子的吗,哦不对,您老人家那是太忙了,哪有空来给少夫人请安啊?今天怎么有空了?” 孙嬷嬷素来都是被下人捧习惯了,她如今犯了错不再管后院的事情,下人们依旧待她如常,没想到晴雨这小贱蹄子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嘲讽自己。 等她日后重新管理后院,看她怎么收拾这小丫头! 即使心里气得要命,恨不得撕烂晴雨的这张笑脸,可她面上仍旧沉得住气,拦下想要替自己说话的女儿,继续笑道:“这不是得空了就赶紧来给少夫人请安,麻烦晴雨姑娘通传一声。” 沁雪不想姑娘落个苛刻的名声,她回以微笑:“嬷嬷既然是特意来的,送不能让您老人家面都没见就回去,眼下少夫人还在小憩,嬷嬷稍等片刻。” 说罢拉着还想继续刺几句孙嬷嬷的晴雨往屋里走去。 晴雨跟在她的身后不满道:“沁雪,你为何对那老妇这样好的脸色,就是她收了吴妈妈的贿赂,间接害了姑娘,我放她进了这院子都算是给她脸了。” 沁雪道:“孙嬷嬷是夫人的陪嫁,如今她还能继续留在这里,想来是姑爷念在夫人的面子上,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夫人那里能不能说得上话,要是得罪了她,日后在夫人那挑拨几句,那不是害得姑娘白白受气?” 晴雨这才明白过来,她赞同沁雪道:“是这个理儿,可是姑娘不是没有在午睡,为何你刚才却说她在小憩?” 这回沁雪未作任何解释,只面上笑笑。 很快晴雨就明白了,沁雪这是故意要把她们母女二人先晾在外头。 如今到了五月下旬,天气已经开始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眼下正是一天中最晒的时候,孙嬷嬷和小桃站在院子外面,想来是有她们受的。 “真是活该!”晴雨对着外面啐了一口,心里痛快了一些。 进了里间,就看见宋云棠正靠在床边,手中拿着那本从书房借来的长短经,她从前不爱读书吗,现在看起这本书来简直是在看天书,甚至才看了两三行就犯困。 可是郎君说过,这本书是一本好书,若是能从中学到一点皮毛,或许将来对她也有助益。 但上面的字每个字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她就不明白是何意思,郎君这样厉害,要不还是等他下值回来后请他讲解吧。 如今她才算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是何意。 这才翻了两页的书,就看见沁雪和晴雨二人走了进来,索性吩咐她们道:“我身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晚的菜让云鹊去厨房那边说不要太清淡的,不然吃到嘴里没味儿。” 晴雨应了一声,想起在外面的等着的孙嬷嬷,于是道:“姑娘,孙嬷嬷和小桃说要见你,此时正在院中等着,现在可要见她们?” 提到孙嬷嬷,宋云棠有些疑惑:“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突然来我这院子,想来没什么好事,不见。” 没想到她直接拒绝了,沁雪劝她:“姑娘何不趁此机会一道收拾了这对母女,姑娘虽然面上不说,但我也能猜到姑娘不想继续让她们二人留在这里。” 沁雪素来很懂得察言观色,从宋云棠见孙嬷嬷第一面,她就察觉出了自己的主子不喜欢对方。 “且孙嬷嬷还间接害了姑娘,姑爷虽是面上不许她再管后院的事情,说不定就等着姑娘发落呢。” 这话倒是说到宋云棠的心坎上了,她想了想,道:“既是这样,那等我看完这一页的书,再叫她们二人进来。” 说着她又重新翻开了第二页,准备再看一遍,她就不信郎君能看懂,她会看不明白。 这样的时间又过了半个时辰,被日头晒得满脸通红的小桃不满道:“娘,少夫人是故意把我们晾在这里晒着的吗?” 孙嬷嬷见自己生得出色的女儿被晒得楚楚可怜,她心思一动,算了算时间,想着差不多就是公子下值回来了。 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她对着廊下的一个小丫鬟道:“你去大门口候着,公子回来就说我有事要找他,在少夫人院中等他。” 那丫鬟想着就传个话倒也没什么,于是听话的去了。 小桃不解:“我们不是找少夫人吗,为何又让她去候着公子回来?” 孙嬷嬷靠近她,小声道:“你听为娘的准没错,等公子来了,你就” 第 38 章 临近傍晚的时候, 宋云棠这才将头从长短经的第二页中抬起来,她揉了揉有些酸累的脖子,想起孙嬷嬷和小桃母女二人还在外头候着。 佯装对着一直候在身边的晴雨娇嗔:“都什么时辰了, 怎么还不快请孙嬷嬷进来,让她老人家在日头底下等了这样久怕是不好。” 晴雨这才慢悠悠地领命:“我这就去请她们二人进来。” 只是没想到晴雨才走到房门口, 就看见沈砚往这边来, 看样子是刚下值回来。 孙嬷嬷见到沈砚回来, 眼中闪过一抹精明的光, 嘴上喊着公子, 然后快速地和小桃对视了一眼,后者接收到了孙嬷嬷的眼神示意, 开始酝酿情绪。 晴雨正欲把脚踏出去请孙嬷嬷进来, 却看见小桃瞅准姑爷经过,身体开始摇摇晃晃, 一脸虚弱似乎要晕倒的模样。 深处宋府这么多年,晴雨什么样的手段没有见过,只是她离小桃还有些远, 而姑爷正好要经过小桃身边,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只要往他那一靠就能精准地掉进姑爷的怀中去。 眼看着小桃就要得逞了,晴雨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好,没想到宋云棠却在这个时候也出来, 她方才听见孙嬷嬷唤沈砚,好奇他为何今日下值之后直接回来院子, 猜想他是不是给自己带了什么好吃的。 正好她这三天吃得都是些清淡的食物, 嘴巴都淡得发苦了,于是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往外间走去。 恰逢这时候看见小桃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而沈砚正巧从她的身边经过。 她知晓沈砚的为人,他一向是端方自持的君子,如果看见有人在身旁晕倒,大约是会伸手去扶一把。 可是看小桃这幅架势,大有要倒进他怀中的意思。 眼见着小桃真的如她所想的一样朝着沈砚怀中倒去,宋云棠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哦,对了,是大伯的那位身子骨柔弱似水的姨娘经常对大伯用这一招,大伯也很受用,方姨娘这招屡试不爽,怪不得大伯母经常骂方姨娘是狐媚子。 说不定男人都喜欢这样投怀送抱的。 宋云棠虽是这样想,可到底放在门框上借力的手还是忍不住随着小桃的身子一歪而用了力,泛白的指尖暴露了她紧张的内心。 晴雨在旁边低声骂了什么她也没听见,只一双眼紧紧盯着沈砚,似乎在等着看他如何的反应。 眼见着自己离公子越来越近,小桃虚弱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然而下一刻,那笑就僵在了脸上,因为就在她快到触碰到沈砚的时候,对方以她意想不到的速度往旁边一站,她整个人就那样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那地板经过了一下午日头的毒晒,已经变得滚烫,她穿着单薄的衣衫,差点被烫得跳起来,可是她要继续装出虚弱的样子,只得眼中含了泪水抬头可怜地看向立在一旁的沈砚。 眼中隐隐含着哀怨,就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扶着自己。 宋云棠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她松开扶住门框的手,在晴雨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绕到了院中。 沈砚这才注意到了她走了出来,许是她还未好全,脸上仍未恢复从前的红润,加之许是这几天吃得清淡,似乎还瘦了一些,他这些天因为她病了所以并未和她睡在一处,而是自己在书房那边睡的。 只是偶尔在半夜在她睡着的时候回来看一下她。 所以眼下她走起来如弱柳扶风,因为看见小桃摔在地上而眼中有些迷茫,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在枝头被风吹得颤颤巍巍的海棠花,令人心里不禁生出怜惜之情。 他看都没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小桃,大步走到她的身前,替她遮住了前面日头的光,温声问她:“怎么出来了,身上好些了?” 宋云棠眼中的迷茫其实不是因为小桃,而是她明明看着小桃就要得逞,但是沈砚居然能那样快速地反应过来,转而拉开与小桃的距离,小桃竟是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摸到,实在是厉害。 青堰说郎君骑射曾是京中出了名的佼佼者,所以能轻易躲开小桃,她突然很想看他骑在马上射箭的样子。 眼前的少女似乎在想什么,沈砚耐心地站在身前等着她回答,却听见她喃喃地说了句:“郎君就这样空着手回来吗。” 沈砚怔然,然后失笑道:“等你好全了再给你买糖点,刘大夫说了你现在的饮食需要吃得清淡些。” 宋云棠撇了撇嘴,并未如往常一般缠着他一定要给自己买,而是往旁边走了一步,看向把小桃从地上扶起来的孙嬷嬷。 “孙嬷嬷不是说要来给我请安吗,现在看到我了,没什么事就回去母亲院子伺候吧。” 孙嬷嬷没想到在院子里等了这么久,她话都还未说就被宋云棠轻飘飘地打发走了。 这时候沁雪从里面搬出一张椅子在廊下:“少夫人身子还未痊愈,站久了对身体不好,还是先坐着吧。” 正好宋云棠也觉得自己看了一下午的书确实有点累了,提着裙子就往回向几阶的石阶上走去,然而才踏上第一个石阶,就感觉头有些晕,她身体轻轻晃了一下,沈砚眼疾手快,瞬间就有一只大掌贴上她的后腰,半揽着她往上走去。 许是身体还未大好的原因,宋云棠的反应比平日里迟钝了一些,等沈砚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她才抬眸去看他,然后抿了抿唇,小声道谢。 孙嬷嬷自是把方才他们二人之间自然的亲密看在眼里,她在心狠恨得牙痒痒,暗骂宋云棠不要脸,居然现学现用小桃的招数,和一个下人争风吃醋起来。 后者在椅子上坐好,背靠着椅子,见孙嬷嬷和小桃还在,脸上适时露出疑惑:“怎么还不走,快要晚饭的时间,孙嬷嬷是母亲院中的人,自然要侍奉母亲用饭,赶紧回去吧,免得让母亲等久了。” 沈砚仍旧立在宋云棠的身边一言不发,平静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他还以为孙嬷嬷让人在大门口等着自己是有什么事,没想到是想让自己的女儿与自己沾上关系。 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他跟在萧身边淮见过许多,当着宋云棠的面他不想让她看见他处罚下人的模样,只想等她们回去之后再做处罚,没想到孙嬷嬷居然不想善罢甘休。 她面上带了眼泪,拉着小桃走到石阶下猛地跪下磕头:“老奴知道前几天因为自己的疏忽差点害了少夫人,所以特意前来赔罪,少夫人要惩罚老奴不要紧,可看在老女伺候了夫人二十几年的份上,大发慈悲放过小桃吧,小桃性子单纯,希望少夫人不要迁怒到她的身上。” 说着小桃也跟着期期艾艾了起来,她柔柔弱弱地看了一眼沈砚,又眼含泪水地望向高高在上的宋云棠,即便是心有不甘,却仍是卖力表演:“我娘是一时糊涂才会给吴妈妈行方便,索性少夫人身上也快大好了,并未酿成大错,求少夫人对我和我娘网开一面,奴婢一定做牛做马伺候少爷和少夫人!” 说着重重地磕了个头,再抬起头的时候,额头已经可破了,渗出一点血丝,让人瞧着都心疼。 只是小桃说的话为何听着让人不喜欢呢,什么并未酿成大错,什么伺候她和郎君,这司马昭之心,不就是想要郎君纳妾想要做他的姨娘吗,难道蒙上这一层遮羞布,就不是一件令人不齿的事情了? 宋云棠仰头去看站在身边的男人,想知道对方心里是不是也有此意,却发现他看着院中的那棵海棠树出神,并未听她们说话。 行吧,孙嬷嬷和小桃的费力演出只有她一个观众。 她素来没什么耐心,加之眼下头还有些晕,便直白道:“孙嬷嬷,我这人不喜欢弯弯绕绕,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还要回去床上继续躺着缓一下头晕的症状呢。 孙嬷嬷还以为宋云棠变得好说话了,索性也直说了:“少夫人,小桃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我想着她素日里做事一向细心,又很会照顾人,不如就让她来少夫人的院子里伺候。” 总算是图穷匕见了,宋云棠睨了孙嬷嬷一眼:“这是伺候我呢,还是伺候郎君呢?她若是来了,蔷儿那边不是少了个人?” 孙嬷嬷以为有戏,忙道:“这个少夫人不用担心,老奴在之前已经派了另外一个叫黄鹂的丫鬟前去姑娘身边伺候,那丫鬟机灵得很,姑娘用着似乎也很满意。” 黄鹂? 宋云棠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这才想起是她那次强迫沈蔷陪自己逛街随意指到跟着去伺候的丫鬟,那天黄鹂的表现不错,既是如此她也放心了。 “既然不在蔷儿那伺候了,那就找个看得上的小厮配了出去吧,我这院子里人多得很,不需要她,孙嬷嬷日后也不要再来我这打扰我的清静,若是惹了我不耐,我可不会顾着你的老脸,行了,回去吧。” 没想到她不安常理出牌,孙嬷嬷和小桃听了她的话,脸色一变,正要反驳,这边一只未出言的沈砚也开口了。 他淡漠地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母女二人,淡声道:“不用给她找,孙嬷嬷年纪也大了,伺候母亲想来逐渐力不从心,念在你伺候母亲这些年,明日去找李管家领了这个月的月钱,带着小桃离开,你的卖身契我会找母亲还给你,日后不得再踏进沈家一步。” 这话不容反驳,孙嬷嬷现在才知道,平日里看着温和的少爷,或许才是那个最无情的人,她不敢再说什么,拉着还想继续求情的小桃失就要离去。 小桃却不服,挣脱孙嬷嬷的手,顾不得继续扮演柔弱:“我娘在沈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子就想这样随意打发我们?” 宋云棠见她不装了,索性嗤笑一声:“小桃,你娘之前管着前院和后院的时候,做的那些事打量着母亲不知道,难道还以为能瞒住所有人,她在其中收受了多少贿赂,贪了多少中公银子还需我一项一项说出来吗,趁着我心情好,赶紧滚。” 她前世在安远侯府好歹也管理过中馈,沈家的账本她一眼就能看出哪里不对劲,从前她不说,也只是在寻找一个发泄的机会,今天这对母女倒好,直接送了上来。 要是她收拾她们,也对不起她们这样的表演。 前有沈砚发话,又有宋云棠威胁,孙嬷嬷再蠢也知道只有离开沈家,才能保住八点贪来的银子,匆忙给他们磕了一个头,拽着不情不愿的小桃就狼狈地出了院子。 宋云棠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装模作样地问沈砚:“郎君,我方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母亲知道为了会不会怪我?” 沈砚看见她嘴角压都压不住地往上翘,眼中也跟着含了笑意:“无妨,若是一味纵容她们,最后只会爬到你的头上去,母亲她也不会怪罪,你放心。” 第 39 章 六月初正是晋朝皇帝的千秋宴, 本来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和有爵位在身的王公贵族才能参加,只是不知道为何沈砚的名字赫然也在名单之上,甚至还有宫里得小太监亲自来到沈家通传。 对于那些朝中的官员来说, 实在是件罕见的事情。 不过也有人猜是因为沈砚去世的祖父的缘故,皇帝念在沈阁老的面子上, 又因为沈砚是晋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 所以陛下格外开恩。 也有不屑沈砚身份的人猜想他们能够进宫, 全是因为岳丈一家, 毕竟这位是宋太傅的孙女婿儿。 他们没想到的是, 这些猜想都不对,沈砚能够进宫, 是七公主求皇帝求来的。 漪兰殿中, 七公主萧嬿正端坐在妆镜前,身后两三个宫女正在给她整理发髻和衣裳, 她身上穿着水红的襦裙,上面用金线绣了牡丹,脸上的妆容极尽娇妍。 几年前自从她在宫中见过宴一次沈砚之后就念念不忘, 本来想要求着母妃让她找父皇给他们赐婚,谁知道母妃让人去找昭仪娘娘一打听,发现沈砚竟是早就有了婚约在身,后来她寻到了出宫的机会,想要亲自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驸马, 哪知道对方却拒绝了。 她一时气急,心道做她的驸马有什么不好的, 她是宫里最小的公主, 除了长公主之外最受父皇的喜欢,母妃也是宠妃, 做了她的驸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萧嬿气他不识好歹,但是又总不能强迫他娶自己,毕竟他是去世的沈阁老的孙子,沈阁老对晋朝鞠躬尽瘁,就连父皇在沈阁老死后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所以只要沈砚不愿意,父皇当然不会给他们二人赐婚。 于是她借着各种机会与沈砚偶遇,虽然对方对待自己客气,但也带着淡淡的疏离,并未有不当的举止,以为他们二人相熟久了,他会喜欢上自己。 毕竟她长得也不差,就连父皇都夸她是京中的明珠,且她又是公主,这样的相貌和身份,又是喜欢他的,京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位比她还好的来。 哪知道不管她怎么撩拨,他居然一点也不心动,还对她的示好视若无睹,让她自重,简直是气死人了。 她还以为有足够的时间捂化这块寒冰,没想到沈砚没多久就迫不及待娶了宋太傅的孙女,她倒要看看,沈砚这位从小就被定下娃娃亲的妻子,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是比常人多了一个鼻子还是多了一个眼睛。 “去把我那红宝石璎珞取出来给我戴上,还有那一对珍珠耳坠也给我戴上。” 一想到今天或许会见到沈砚的夫人,萧嬿的胜负欲就生了出来,想方设法要把他那位新婚夫人给比下去。 让他瞧一瞧他是多么有眼不识泰山,好好的皇室公主不娶,娶了个放在人堆里就见不到的普通闺阁小姐。 她并未见过宋云棠,以为对方是长相普通,所以甚少出门,昨天她还在薛曼曼听说宋云棠小家子气,言行举止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虽然她不大瞧得上薛曼曼,她的话素来她也是不信的,毕竟在薛曼曼的嘴里,就没有哪闺阁小姐入得了她的眼,只不过是有位做皇后的姑姑,就眼高于顶,不知道的还以为做皇后的是她。 可对方贬低沈砚的新婚夫人,她看着也顺眼了不少。 有宫女走了进来:“公主,宴会就要开始了,还请公主前往。” 萧嬿扶了扶珍珠做的耳坠,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身边的两位小宫女立刻上前扶她,顺带整理了她的裙摆。 萧嬿问那宫女:“姑姑,那些夫人们可是也都到了?” 宫女点头:“都到了。” “那便走吧。” * 金銮殿内,宋云棠和沈砚坐在末位,她理了理绣了鸢尾花的袖口,今天她穿的是一件木槿色的裙子,手上拿了一把绣了荷花的团扇,缩在沈砚身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此时她正轻轻摇着手中的扇子,一双眼睛状似无意地扫了一圈殿内的情景,许是因为靠近殿门,她总觉得有热气从门口吹了进来。 这样想着,她手上的动作不禁大了一点。 恰巧这时候萧嬿被几个宫女拥着从殿门外进来,一只脚刚踏进金銮殿,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沈砚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才转移到了正给自己扇着风的宋云棠身上,最后目光从她露出的那截雪白的手腕到了她的脸上。 只是短短的一瞥,萧嬿晃了一下神,暗自咬牙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位置那边坐下。 只是她那一眼让宋云棠看了不舒服。 不动声色地靠近沈砚,她用扇子挡住一边的脸悄声问他:“郎君,这是哪位公主,我方才怎么觉得她看向我的眼神怪怪的?” 她问的还是委婉了许多,那眼神何止是怪,简直就像是两把刀子,恨不得捅在她的身上,真是可怕。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宋云棠也不是第一次见这样不悦的目光,只是她与这位公主素不相识,甚至都还不如见过一面的长公主,所以她觉得有些莫名。 沈砚大约知道为何皇帝的千秋宴他也在列,大概也是这位七公主的手笔。 这位七公主不知怎么的看上了他,从前他以为拒绝了对方就没事了,不曾想她并未放弃,还想方设法与他见面,他没办法躲开的时候,只能冷脸相待,甚至多次明确自己已经有未婚妻。 没想到萧嬿这样执着,正在他想着怎么在不得罪她的前提下让她死心,恰逢遇到宋云棠突然要赶紧与他成亲,这才避免了被人闲话。 只是如今看她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放弃的打算。 宋云棠突然靠近,鸢尾花的清香萦绕在鼻间,他低声回她:“那位是七公主,我从前与她有些交集。” 他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与她多说只会让她更加怀疑,还不如少说,避免她和自己闹起来。 这话宋云棠自然是不信的,她快速瞥了一眼在前方落座的萧嬿,狐疑道:“郎君莫不是在骗我,我方才明明看见那七公主看你的眼神,就像是谢豫看三姐姐的那样,她该不会是心悦郎君吧?” 那还挺意外的,没想到沈砚还真的如从前她听说的那样受京中女子的喜欢,看来大家都一样喜欢好看的皮囊,说明祖父的眼光不错。 宋云棠的思维发散得很远,在心里肯定了萧嬿和祖父的眼光。 左右如今她也与沈砚成了亲,那些人再喜欢他也不能有什么了,只能憋在心里,怎么想都是她赚了。 而听到她猜想的沈砚却是一愣,他盯着她那张精心打扮过的脸,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一点不高兴来,然而没有。 似乎她人喜欢自己的夫君并不能让她吃醋,心中有些失落,虽然不想要她知道萧嬿曾经纠缠过自己,可是见她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又有些不痛快。 “若我说是呢?” 鬼使神差的,沈砚想知道如果他承认了,她会是何反应。 “什,咳” 宋云棠才剥开一颗荔枝往嘴里塞,正咬了一口,就听见沈砚这话,她一不小心被口中的荔枝肉噎了一下,胡乱咽下嘴里还剩的一点荔枝肉,拿着帕子掩在唇边压抑着咳了起来。 见她咳得一张脸通红,沈砚心中一紧,忙倒了一杯茶给她,抬起另一手放在她的背后轻轻抚拍,直到她的咳嗽渐渐止住,才温声道:“喝口茶润润嗓子。” 宋云棠咳得双目含泪,她抬眸瞪向罪魁祸首,但是并未自己伸手去接那杯茶,一双蒙了水雾地星眸委屈地看着他。 沈砚会意,将手中的茶杯送到她的唇边,看着她张开涂了胭脂的双唇碰上瓷白的杯口,然后小口喝了几口温热的茶水。 红色在白色的映衬下无端带了魅惑,沈砚看着她如花瓣的双唇贴着茶杯,喉头不禁上下滚动了一下。 宋云棠喝完抬眼看他,却不期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面蕴含了她看不清的情绪,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紧张,握着扇柄的手微微沁出了一层薄汗。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她赶紧拿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撇了撇嘴:“这宫里的荔枝怎么那么酸,差点没把人酸死,还不如去年岭南进贡的那批。” 沈砚不知道她是忘记了他说的话还是因为什么,居然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他捏了一颗荔枝,缓声道:“今年多雨水,所以岭南的荔枝产量与品质并未有去年好。” 不知是否错觉,她听到沈砚提到雨水多的时候,似乎语气变了一些,并不似从前那般温和。 不过金銮殿上这样多的人,或许是她听错了。 她往萧嬿那边看去,果然见对方慌忙把落在他们二人身上的目光收了回去,然后欲盖弥彰地拿起杯子,结果发现喝进去的是酒之后咳了几声,生气得对着身边伺候的宫人骂了几句,那宫人又谄媚地给她换了一杯茶。 突然之间有些同情被萧嬿喜欢的沈砚,她转头对着沈砚小声道:“郎君方才说七公主心悦你,被她喜欢上,那还挺惨的吧?” 沈砚听着她的话,心中有些无奈,看来眼前的人是真的不在意他与七公主的过往。 这时候有个给他倒茶的宫女,趁着宋云棠低头吃糕点的时候,用极轻的声音道:“沈大人,我们公主要约你在华明湖见面,还请大人赴约。” 第 40 章 宋云棠并没有听见方才宫女对沈砚说的话, 她瞥见坐在不远处的自家娘亲给父亲剥了一颗鲜红的荔枝,于是她也兴致勃勃地挑了一颗又外表看着又大又红的荔枝,小心翼翼地剥了起来。 只是在这过程中她似乎感觉自己被什么人盯着, 在剥开荔枝皮的中途抬头状似无意地扫了金銮殿内的场景,正好对上一位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的人身上, 那人身着四品的官服, 年纪看着接近四十的样子。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些闪躲, 宋云棠不喜这人看自己的眼神, 可大庭广众下她又不能拿眼睛瞪人, 只得不着痕迹地朝对方翻了个含蓄地白眼,这才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沈砚正在想着萧嬿为何要约自己, 突然眼前出现一只白如凝脂的手, 葱白的两根手指之间还捏着一个晶莹剔透的荔枝,他一偏头, 正好对上弯成月牙的眸子,里头好像闪着晶莹的光。 很快眼睛的主人就娇声催促道:“郎君快把它吃了,这可是我亲自给你剥的。” 头一次给人剥荔枝, 宋云棠见沈砚盯着荔枝没有任何的动作,心中就有些着急,她想着平日里他照顾自己良多,现在亲自给他剥一颗荔枝算是回报,眼前的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没见她为了剥这颗荔枝指甲都泛红了吗? 妻子喂夫君吃东西, 本来这样的场景在外人看来是件极为亲密的事情,可是沈砚并未从宋云棠的眼中看见任何旖旎的情绪。 大约她是给自己剥着玩的。 不过这对她来说确实极为难得的, 听说她在宋府的时候, 即使是和老祖宗或者岳母一起吃东西,大多时候都是后面两位在照顾她。 足以见得她真的是从小就被长辈宠爱到大, 想来她今天是第一次给人剥荔枝。 就算她没有任何的心思,却也是特别的。 沈砚伸手接过荔枝,低声同她道谢,然后放进了口中,不知为何,这荔枝明明带了酸味,可当他咬到果肉的时候,渗出的汁水却是甜的。 他从来不爱吃甜的东西,可这颗荔枝却比想象中的好吃。 宋云棠眼含期待地问他:“好吃吗?” 半晌,沈砚咽下口中的果肉,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嗯了一声。 “那郎君替我把这些荔枝都剥了吧。” 本以为她会继续给自己剥,没想到她挑了五六颗荔枝往他跟前一推,理直气壮地吩咐他。 沈砚低头看向眼前堆着被她精挑细选来的荔枝,面上失笑,他应该猜到的。 怕沈砚不愿意,宋云棠伸出指甲给他看,只见她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尖以及指甲盖上微微泛红,那道红色很是显眼。 看来她真的被宋府养得太娇气了些。 之前他嫌弃她娇气,可是眼下看见她白皙的手上拿那抹红色,心里竟然是有些心疼。 到底是应了她,但却问她:“不是说酸,怎么还要吃?” 闻言宋云棠道:“荔枝这种东西寻常人家很难有机会吃到,去年我们宋府也才得到圣上赐下的一点,我跟着祖父沾光,如今能进宫吃到,不管味道如何,自然都是要借机多吃几颗。” 她说这话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夫家只是普通人家的事实,可是今天看到那些高门世家以及王公大臣,想到他们随时能吃到寻常人家吃不到的水果,心里便生出了小小的落差来。 今年能有幸吃到荔枝,明年就不知道能不能吃到了。 她面上闪过的一瞬失落,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被沈砚捕捉到了。 不等他说话,外头的宫人就高声唱到皇帝携皇后前来。 宋云棠连忙整理自己的衣裳站起来,她坐久了一下子起来有些头晕,在她快要往旁边倾斜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当心。”温润的声音在耳边提醒她。 两人站好之后,帝后正好走了进来,直到他们在上首落座,众人才得以重新坐下。 接下来就是各位皇子给皇帝献礼,都是些珍奇玩意,太子送给皇帝的更是东海难得的夜明珠,足足有婴儿拳头那般,据说夜晚的时候放在漆黑的屋子里能亮如白昼,甚至能看见里头有龙的影子在游曳。 不过现在是大白天,这样的奇观也只有晚上的时候能欣赏。 本以为太子的礼物最得圣心,没想到长公主府的礼物是一幅复原的前朝大师谢亭光的画作。 晋朝皇帝一向喜欢舞文弄墨,尤其喜欢画画,最崇敬的一位画家是前朝的谢亭光,他收集了许多谢亭光的真迹,唯有最出色的一幅画作被战火殃及,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半张纸。 为此他多次在众人前提到遗憾二字。 没想到驸马竟然找人重新按照谢亭光的真迹,完美复原了他的那幅画作,如果不是墨迹还是新的,他还以为是谢亭光本人的真迹。 听说驸马特意找人画的,皇帝龙颜大悦,给长公主府赏赐了不少的东西。 宋云棠却是不高兴了,她拿起扇子挡住脸,凑到沈砚的身边小声道:“这幅画明明郎君画的,倒是白白便宜了长公主夫妇。” 语气里多是为他打抱不平。 少女嘟着一张嘴,一脸的愤愤不平。 沈砚见状眉眼染了笑意:“没有驸马给的真迹,我也无法复原,且陛下他不会管这画是谁画的,他只看献这幅画的是谁。” 过程是谁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皇帝从来都是这样的。 “那画这幅画的人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大约是吧。” 其实沈砚并没有在意这功劳是驸马的,毕竟他现在没有出风头的必要,树大招风的道理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就明白了。 宫中的宴会与在府上的不同之处在于多了个乐舞表演,宋云棠对于这些表演并没有兴趣,她又偷偷瞄一眼之前那位奇怪的大人,发现坐在他旁边的两位姑娘有些奇怪,明明是姐妹,可一位打扮得略显朴素,而另一位则打扮得很是精致。 她好奇地问沈砚:“那位大人是谁?” 沈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底瞬间带上了凉意,他淡声道:“那位是光禄寺少卿赵大人,从前与我父亲是同僚。” 甚至在父亲与祖父还未离世的时候,经常与沈家有来往,后来沈家没落,渐渐的就不再往来。 宋云棠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总觉这位赵大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善,而且坐在他身边的两位女眷也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其中那位打扮朴素的姑娘不小心把茶水倒到了另一位的身上,另一位眼看着就要发火了,但是又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很快她就对着宫女说了什么,接着让宫女带着她离去。 不多时,那位冒失的姑娘也跟着出去了。 宋云棠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拿着扇子扇了几下,最终对着沈砚道:“郎君,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沈砚不放心她一个人,就喊了伺候的宫女跟着她出去。 出了金銮殿,宋云棠直奔旁边的偏殿,来的时候已经有宫女特意和她说了,这边的偏殿是用来给女眷换衣物或者整理鬓发的。 她握着团扇站在门口,无视跟在她身边的宫女,悄悄把耳朵贴在一扇门边上,正好听见里头传来两道声音。 “姐姐故意把茶倒在我身上是想让我在太子殿下跟前出丑吗,这可是爹爹特意花了重金给我买的锦缎,要是脏了姐姐可赔不起,难道姐姐是嫉妒爹爹对我好才故意的?” “妹妹是不信我?” “我为何要信你,你一定是嫉妒我姨娘和我抢了爹爹的宠爱,没想到姐姐平日里看起来老实,确实嫉妒心这样强的人。” 这句话之后没有了声音,但是宋云棠已经从中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没想到那位赵大人竟然把庶女带进宫中,还这样偏心庶女和妾室。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耐心听下去,想着出来了,不如趁机躲懒,等宴会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再回去。 她悄悄离开了偏殿,对着跟着她一道出来的宫女道:“请问姑姑,这里有哪处地方凉快一些的?” 这宫女知道她是宋太傅的孙女,于是不敢怠慢她,想了一下很快就回答:“华明湖边上有个高台,平日里鲜少会有人,站在那里还能把整个湖面的风景都看在眼底,夫人若是想去透气,那里正好。” 这倒是让宋云棠来了兴致,她让宫女带路前往,本来想要寻个宫女去金銮殿中告诉沈砚一声,许是因为今天是皇帝千秋的缘故,大部分的宫女都行色匆匆,完全没有空给她带话。 索性华明湖离这里不远,她去那略坐坐就回来,想来是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上了那处高台,她选了视角极好的地方坐下,四周的帷幔被风吹起,许是建在临水的地方,这台子确实凉爽。 她趴在栏杆上往华明湖那边看去,此时湖面上长满了莲叶,接天莲叶绵延伸向远方,如果莲花开了,大约又是另一幅景象。 正当她快要舒服得打瞌睡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她一转头,就看见萧翊进来。 他怎么会在这? 宋云棠几不可查地皱了没,但是很快就站起来给他请安。 萧翊知道她在这里,他是特意来的。 他盯着宋云棠那张脸,不咸不淡道:“沈夫人好兴致。” “太子殿下也是出来透气的?既然殿下来了,臣妇便不打扰了。” 不想和萧翊在同一个地方,且这里除了守在外面的宫女之外,再无旁的人。 想不了那么多,她不想引起什么误会就要离开。 萧翊将目光从宋云棠的脸上移开,他看向一处,沉声道:“夫人不看看那边的美景吗?” 他什么意思? 宋云棠止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一男一女站在一棵高大的柳树下。 女的从穿着可以看出是萧嬿。 而另一道身影她再熟悉不过,是沈砚。 萧翊见宋云棠愣神,笑道:“看来沈大人和七妹之间似乎余情未了呢。” 宋云棠一时没拿稳扇子,手中的团扇落在地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50 第 41 章 在萧翊想要替她捡起地上的那把团扇的时候, 宋云棠抢在他弯腰之前把扇子先捡了起来。 幸而这地方每天有宫人在洒扫,地板上竟是没有一丝灰尘,这把扇子是她常用的一把, 如果脏了她心里大约会心疼。 萧翊的话她不会相信,虽是知道对方是故意说这话刺激自己, 可是视线仍旧会忍不住往那边看去。 湖边的两个人并未发现高台这边的人, 她微眯眼睛想要看清沈砚的表情, 却突然看见萧嬿似乎要给往他那边靠近。 华明湖四周没什么人在, 就连跟在萧嬿身边的宫人都站在离他们十几丈远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确实很适合偷情 眼见着他们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宋云棠握着扇柄的手慢慢收紧。 此时恨不得自己能拥有一双顺风耳, 她盯着他们二人站的地方, 很想知道二人谈话的内容是什么,虽然她相信郎君是正人君子, 可眼下他身处皇宫之中,人多眼杂,要是让哪个嘴不严实的宫女太监说了出去, 怕是会有损他的声誉。 而萧翊明显就是想要看她与郎君之间产生龃龉,这种情况她更不能自乱阵脚,面上努力维持着笑,尽量不让他看出什么来。 身后萧翊在这时又说话了,他瞥了一眼宋云棠那只攥着扇柄的白皙的手, 语气中带了笑意:“沈夫人怕是不知道,七妹她曾经还想要父皇给她和沈大人赐婚, 希望父皇能成全有情人, 不过可惜沈大人已经与沈夫人有了婚约,若不是这样, 沈大人与七妹早已有情人终成眷属。” “是吗?” 宋云棠盯着那边,嘴里喃喃道,她突然觉得心有点闷,也觉得沈砚和萧嬿站在一块的画面有些刺眼,她正要收回目光,不想继续在看那令人不舒服的画面,却发现原本站定的沈砚动了。 就在她以为沈砚和萧嬿要抱在一起的时候,沈砚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倏地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然后就看见沈砚抬头望高台这边看来,正好对上宋云棠,发现是她之后身形一滞,不知道与萧嬿说了什么,就径直往这边来了,不再理会想要挽留的萧嬿。 宋云棠嘴角牵起一抹笑,转身对上萧翊微沉的脸色,她道:“殿下说的这些我并不信,郎君与七公主的事情大约是他人捕风捉影之谈,我夫君行事端正,与那些下流货色不一样,我相信殿下英明,自然是不会信那些的,这样的玩笑臣妇听听便罢了,殿下可不要当真。” 说着她朝萧翊行礼,起身之后越过他直接往石阶那走去。 “那天假山外面出现的人是你。” 身后传来萧翊的声音,宋云棠脚步一顿,回头不解道:“臣妇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萧翊面色阴沉:“沈夫人不承认也罢,这件事孤不会追究,只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沈夫人应该明白。” 宋云棠垂下眼睛,表面恭敬地回他:“殿下说得是,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道理想来殿下也懂,好了,臣妇的夫君来了,臣妇先告退。” 说罢她再次转身离开。 知晓萧翊看不见自己的脸后她撇了撇嘴,谁还不会威胁人了,她就不信他一个太子还能为了她一个小人物而大动干戈。 而且他自己当初敢和三姐姐勾搭在一起,就应该做好哪天会被人知道的准备, 还想威胁她?他现在需要安远侯府的支持,要是被谢豫知道他和自己的妻子有过一段,说不定他和安远侯府之间就会出现裂痕。 郎君那晚说别看萧翊现在是储君,可是仍旧还有别的出色的皇子,皇帝也有意让他们之间竞争,包括太子在内的几位皇子都互相盯着对方想要找对方的错,若是被盯上,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萧翊也许是自信的,不然也不会和三姐姐有感情纠葛。 她不是傻子,三姐姐大概已经告诉了萧翊她知道他们二人的事情,或许因为她是太傅的孙女,又或许因为别的原因,所以萧翊暂时不敢对她下手。 这感觉就像是头上悬了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不过她想有祖父和父亲,萧翊大约是动不了自己的。 所以上次害她的人是谁? “岁岁?” 下石阶的时候她正想着事情,哪知道走到最下面那一阶的时候,前方传来熟悉的清润的声音。 见了沈砚,宋云棠面上露出笑:“郎君!” 许是心里高兴,她一不留神脚下踩空,眼看着就要往前一个趔趄。 这时一双手扶住了她,鼻尖瞬间问道一股浅淡的松墨香。 宋云棠的手抓住对方结实的小臂,这才抬头看向对方,没好气道:“郎君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正在和佳人幽会,怎么有空来这里。” 说着她将手松开,想要往后退,只是沈砚的手仍旧握着她的手臂,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他皱眉道:“我何时与人幽会?” 本来还没那么生气的宋云棠听到他的疑问,顿时更生气了,她轻哼:“方才我可看得清清楚楚,郎君与那七公主在湖边相谈甚欢,如果不是郎君发现了我这个碍眼的人,怕是还在和佳人卿卿我我。” 说着她把头撇向另外一边,故意不去看沈砚。 眼前的少女鼓着雪腮,步摇上的流苏坠子因为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小巧的耳垂因为阳光的映射而微微发红,显得愈发娇憨可爱。 沈砚沉默了半晌,轻叹一声,温声道:“我不过是听了宫人说你在这里,便出来寻你,遇到七公主大约是巧合,你想到哪去了。” 闻言宋云棠这才将头转回来,她狐疑地看着对方:“真的?” 其实她方才在台子上和萧翊说的话是真的,并没有自欺欺人的意思,她相信沈砚的为人,不会和萧翊等人一样做出那等不知分寸的事情来。 至于七公主和萧翊为什么会遇到他们夫妇二人,她自是不相信那是巧合。 沈砚这才放开圈住她手臂的手掌,道:“我与你已然成了亲,自是不会再去和旁人有逾矩的行为,若非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我何故来这。” 先前萧嬿让他前来华明湖的事情,他本就当做没有听到,如果不是她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他担心她会遇到什么事情,才会借口离开金銮殿,出来寻她。 才会遇到萧嬿。 联想到方才高台上的另一道身影,沈砚眸色一暗,隐隐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大概是萧翊故意让宫人告诉他宋云棠在这里,然后又让人告知萧嬿他会前往华明湖,想要让她误会他与萧嬿。 这手段并不高明,可却也最容易成,如果当时站在高台之上的人是自己,看见自己的夫人与别的男子单独在一块,大约他是会生气的。 宋云棠很快就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恢复了笑容,她一边和沈砚往金銮殿的方向走,一边弯了弯唇角:“我就说郎君不是那样的人,方才太子还故意说你和七公主情投意合,差点就成了驸马,我感觉他就是在睁眼说瞎话,郎君怎么会放着我这样顶顶好的人,去娶一个娇滴滴的公主,是吧郎君?” 说完她仰头争着一双杏眼盯着对方,似乎想要亲自听他承认。 沈砚失笑,他与萧嬿接触过几次,若要说娇气,怕是身边的少女才是娇滴滴的代表,宋府上下把她养得比宫里的公主还要娇气。 毕竟萧嬿的脾气不小,他还见过这位公主为了撒气,曾经挥着一根马鞭抽一位犯了一件小事的宫人。 而宋云棠就算是再生气,顶多也就让晴雨代为教训下人,最过分的大约就是让晴雨掌掴了小桃一下,他唯一听她骂人也只是在谢豫成亲那天,他们被安远侯府管家怠慢的那一次。 以及在他人面前维护他的时候,才会像一只小狗一样伸出自己并不锋利的爪子,象征性地拍一下对方,但也并不能给对方造成太大的伤害。 沈砚扯出一抹笑,下意识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顶,才发觉她今天梳了妇人的发髻,头发都盘到到了发顶,上面还插了几副珠钗,根本无从下手。 在宋云棠看过来的时候,他不动神色的变了个手势,替她扶了扶其中一支金色的蝴蝶簪子,指尖在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上停留了一瞬,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而后缓声回她:“七公主曾经确实有意于我,只是我与你早已有婚约在,自是不会再和她有什么,你说得对,能娶到你,是我之幸。” 空气中似有茉莉花的甜香,宋云棠仰着脖子,一眼望进对方幽深的眸子中,如同上次过敏一样,心跳又开始变得很快,就好像有什么拿着一柄小木槌在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心脏,耳边全是心跳如鼓的声音。 良久,她收回自己的目光,压住想要弯起的唇角,理所当然道:“还是郎君有眼光。” 说完她沉默了半晌,沈砚以为她是在想什么夸人的词,结果她仰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撇嘴道:“郎君你都不知道,那位光禄寺少卿赵大人,他居然带了自己的庶女参加陛下的千秋宴,而且那位庶女穿得比嫡女还要好,身上穿的还是一种珍贵的锦缎做的,我远远看着确实好看得紧,要是我也穿这样的锦缎做的衣服就好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羡慕,沈砚无奈一笑,这才是她的目的,她前面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冲着那锦缎去的,以他对她的了解,应该知道的。 只是她口中的赵大人,俸禄大概是买不起这样珍贵的料子,而且晋朝素来注重嫡庶之分,他这样偷偷带着庶女参加皇帝的千秋宴,属实是大胆,可也愚蠢。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他聪明的话,也不会这么着急对岁岁下手。 身旁的男人不说话,宋云棠仰头看去,正好看见他眼中还未收回的凉意,以为他生气了,她心尖一颤,委屈开口:“郎君不愿意买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去买。” * 这日是三堂哥嫡子的满月宴,裴氏趁着这个机会得以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 大房院子的花厅里,宋老夫人正坐在上首,才到初夏,宋府大爷怕热到老人家,就已经开始用冰了。 宋府与普通人家不同,要花费的冰的数量也很大,就算是如此,这样的费用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 那装着冰的铜盆正放置在离宋老夫人不远的地方,她歪在美人榻上,脸上带笑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所有人。 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与二儿媳裴氏坐在一处说悄悄的宋云棠身上,她看了一眼抱着儿子坐得离自己很近的孙媳妇,然后对着自己这个已经嫁去四个月左右仍旧肚子没动静的小孙女,明知故问道:“四丫头与沈家那小子成亲快有四个月了吧?” 原本还在和娘亲悄悄说体己话的宋云棠,蓦地听见老祖宗在众人面前问她这样的话,说完还看了一眼二嫂怀中的婴儿,她心中顿时有不祥的预感,假装天真地回答:“回老祖宗,是有四个月了。” 这样的氛围下,众人都知道老祖宗想说什么,三房陈氏笑道:“老祖宗这是想抱重外孙了,四丫头成亲四个月怕是快好事将近。” 裴氏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未与女婿圆房,她虽然着急,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却是不希望女儿被众人调侃,只好打圆场:“这能不能怀上还是要看缘分,岁岁如今还小,不着急。” 说着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安抚她不要担心。 既然裴氏都这样说了,众人只得顺着她的话附和,但是大房的周氏除外,她现在儿子女儿都成家了,次子的孩子也出生,而裴氏的大儿子如今已二十有六,因为外放为官,妹妹都成亲了,他却还未定亲。 自觉在宋府压了裴氏一头,她满意地看着二儿媳怀中的孙子,不赞同裴氏的话:“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沈家如今可只有侄女婿一个男丁,若是四丫头一直怀不上的话,恐怕会惹得婆母不喜,万一给侄女婿抬个姨娘,那四丫头可不就吃亏了。” 姨娘二字让宋云棠想起了前世,前世她在安远侯府就是一直不愿和谢豫圆房,导致一直都没有怀孕,安远侯夫人明里暗里不知道敲打了她多少回,第二年的时候实在是忍无可忍,于是成全了谢豫的表妹,暗地里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促成了他们二人。 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谢豫竟是让自己的表妹做了外室,直到后来那位表妹怀孕了,这才不得已带回了安远侯府。 不知为何,她觉得郎君不会如谢豫一般去纳妾,她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的枕边人,当然除了上辈子与自己有名无实的谢豫外。 她抿了抿唇,面上做出害羞的摸样来:“成亲当晚郎君就和我说了,此生不会纳妾,这事就不劳大伯母费心,倒是三姐姐,今天怎么没见她回来?” 说起宋云姝,周氏的脸上的笑容很明显僵了一下,她想起回门那日只有女儿一个人回来的场景,问了女儿是怎么回事,却只说谢豫在忙,一时不得空一起回来。 可是从女儿疲惫的眼神中,她仍旧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谢豫与女儿自小青梅竹马,婚事也是谢豫自己求来的,回门却让自己的妻子独自一人回来,显然很反常。 她问女儿是不是俩人吵架了,也只说没有的事,让她不会瞎想。 为了不让在场的人看出异常,她只好强颜欢笑道:“你三姐姐在安远侯府管着偌大的家,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回来,不像你是个享清福的,说起来你们姐妹二人关系好,得空便去侯府坐坐,陪你三姐姐说说话也好。” 要不说她不喜欢大伯母,每次说话都喜欢踩她一脚的毛病是一点也没改,不过宋云棠并不在乎,她笑笑:“三姐姐如今是世子夫人,想来风光得很,可是今天是亲侄子的满月酒,再忙也要抽空回来,不然二嫂可是要伤心了。” 不过她实在是好奇嫁进安远侯府一个月,宋云姝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这一个月里有没有再和萧翊见面,而谢豫有没有察觉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早已心有所属。 不想还好,一想他们二人,就听见有下人来传,说是三姑娘和三姑爷来了。 周氏闻言喜上眉梢:“还不快请进来!” 不多时,就看见宋云姝与谢豫二人一道进来。 宋云棠抬眼往花厅门口望去,就看见一身夫人打扮的宋云姝踩着莲步端庄地走了进来,而她身边的谢豫也一同走了进来。 不知是因为赴宴还是别的原因,宋云姝脸上敷了一层粉,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身上穿着精美的绫罗绸缎,看起来确实有世家主母的样子。 相比她的隆重,站在她身边的谢豫显得比较随意。 本来他今日并不想来,成亲这一个月每每想起那晚信上的内容,他总是想要避开与宋云姝独处,就连成亲当晚他也直接喝得酩酊大醉,不愿与她同房。 只要想起她与萧翊之间有私情,他就不想面对她,于是一天天地冷落她。 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是自己的至交,让他每每想起就怒不可遏,感觉被他们二人背叛了,最后在这痛苦之中总会想起曾经想要同自己示好的宋云棠来。 不知何时开始,他想宋云棠的时间越来越多,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总忍不住会想起她,想起这个曾经被他无视的少女。 思及此,他又状似无意地往宋云棠那边看去,其实一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宋云棠,只是碍于众人都在,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去看对方。 见她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他突然有些失落。 不等他暗自失神,宋云姝拉着他往宋老夫人那边去,并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今天夫君愿不愿意,妾身希望你不要在宋府落了我的面子,算我求你。” 宋云姝不知道为何成亲之后谢豫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变了,她试探过谢豫是否知道她与萧翊的事情,但是谢豫并未表现出知道的样子,越是这样越让她不安,回门那天她一个人回来已经丢尽了脸面。 今天她好不容易让他陪着自己来,要是他仍是和在侯府一样对自己冷淡的态度,那大家都会知道他们二人关系一般的事情。 想起之前宋云棠威胁她的话,宋云姝往她那边看去,却见对方正要和二婶说着悄悄话,并未在意他们这边。 她不相信宋云棠会把她与殿下的事情告诉谢豫。 可谢豫为何会突然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实在是令她费解。 莫非是他移情别恋了? 这是她第一次怀疑谢豫,心道有这个可能。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偷偷查一下才行。 宋云姝与谢豫二人来了之后,宋云棠便不太呆得住了,她寻了个借口先是带着沁雪回了自己的梨香院,在里面小憩了一下,等接近傍晚时分,这才出了院子。 听人来报说大家已经移步去了水榭把边,她只好改道往水榭那边去。 谁知道在中途的时候却碰到了谢豫,他负手站在一个荷池旁边,看样子他似乎是特意在这里等她。 宋云棠皱眉,他们二人都已然成亲,而且他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姐夫,要是让人知道他们私下独处,那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只是通往水榭的路必须得从谢豫站着的地方路过,她只得佯装没看见他,要从她身边绕过去。 经过谢豫的时候,对方看出她并未有停留的打算,看着她继续往前,谢豫终是喊住了她:“四妹妹,我有话与你说。” 我是聋子,我是聋子 宋云棠在给自己催眠,假装没听到谢豫喊自己,谁知道身后的人却大步追了上来,“你难道不想知道和沈大人有关的事情?” 看来谢豫知道自己在意郎君,她止住脚步回身,看像谢豫,这才像是才发现他一样,惊讶道:“原来是三姐夫,我方才急着赶路,并未注意到你,还请见谅。” 三姐夫三个字被她咬得很重,似乎是为了提醒谢豫的身份。 谢豫冷了一下,这才道:“无事,我有事想与你说,可否让你的丫鬟回避?” 这里是宋府,想来谢豫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于是宋云棠让沁雪退到离他们几十丈远的地方。 她轻摇手中的扇子,面上有些不耐地问他:“说吧,三姐夫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谢豫看着眼前同样是妇人打扮的少女,心里突然空空的,在看见她眼中的不耐之后,心脏更是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他稳住面上的神色,故作冷静道:“你素来与云姝感情深,你可知道她在嫁给我之前与旁人” 闻言宋云棠瞪大眼睛,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谢豫这个蠢货,她就心软了一下,并未找到机会透露给他,他如何就知道了? 宋云棠努力让自己不笑出来,她板着一张脸,沉声道:“三姐夫慎言,三姐姐的为人我们都清楚,她如今与你是夫妻,三姐夫这样怀疑三姐姐,就不怕她知道了伤心吗?” 这样反应倒是让谢豫没有继续往下说,他只好道:“方才的话四妹妹就当不曾听过。” 忍着激动的心情,宋云棠很想问他三姐姐是否知道她和萧翊的事情,已经被他知道了。 但是她不能把幸灾乐祸的神情表面出来,只是问他:“三姐夫方才说与郎君有关的事情,是什么?” 如果他只是故意用郎君做借口留住她,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谢豫见她提到沈砚的时候,眼中脸上带了明显的笑意,心里突然有些酸涩,同时他突然嫉妒起沈砚来。 “今□□廷晋升的消息已出,沈大人升了工部侍郎。”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眼前的人脸上绽开了笑,瞬间周遭的景物都失去了颜色,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沈砚升职她就这样开心? 明明她几个月前还口口声声说着不要嫁他。 悄悄握紧拳头,谢豫继续道:“沈大人今非昔比,只是放眼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没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只希望沈大人不要近墨者黑。” 宋云棠把扇子挡住一半的脸,觑了他一眼:“三姐夫,郎君纳不纳妾与你何干,若是没什么事,我便走了。” 对于不爱听的话,宋云棠永远是选择不听,她不理莫名其妙的谢豫,朝着沁雪招了手,然后转身就要往水榭那边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传来谢豫有些压抑的声音:“沈大人性情温柔,是众人口中温润如玉的君子,待谁都一样温和有礼,尤其四妹妹是宋府的四姑娘,他对你礼遇有加也是正常,希望四妹妹擦亮眼睛,不要看走眼了。” 说完这话,他看到前面的少女背影一僵,紧握着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 * 用过晚饭的之后,宋云棠被裴氏叫去了自己的院子。 她心不在焉地跟在裴氏身后,想着白天在荷池边上,谢豫和自己说的话。 虽然不想承认,但谢豫说的沈砚对待自己的态度,即使不想承认,细想之下确实如他说的那般,他们二人之间大多时候的相处之中,都是沈砚在迁就着自己。 其实她应该知道的,沈砚出身书香世家,教养自然是顶好的,且他自身就是君子中的君子,对待任何人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她从未听谁说他和人起矛盾,而她因为多了一层妻子的身份,所以他更加礼待自己。 换做是任何一位姑娘嫁给他,他大约也是同对待她一般对待那人。 寻常的夫妻哪有像他们二人一样成亲都四个月了还未圆房,他守礼,知道她不愿意圆房,他便也依她。 这不就和前世谢豫不喜她,所以一直不愿意同她圆房一样? 所以郎君不喜欢自己吗? 想来也是,她除了一张脸勉强看得过去之外,身上再也没有别的长处。 如果不是沈家没落,她大约也配不上人家。 思及此,她心里很是失落。 一向喜欢同自己撒娇的女儿今晚异常地安静,裴氏有所察觉,见对方双手托腮,脸上满是沮丧,时不时叹一下气,这摸样倒是把她给看得很是新奇。 似乎猜到了什么,她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佯装叹气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不过是一天没见着你那夫君,怎么现在就开始想念人家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娘亲还想问你在沈家有没有受委屈被欺负,你这心却早已飞回了沈家,真是小没良心的。” 明明这小丫头一开始还不愿意嫁去沈家,还闹到了她爹那里去,眼下才成亲四个月,魂就被沈家郎君给勾走了。 真真是太没出息了。 宋云棠正想着事情,突然被自己的娘亲戳了一下额头,她忙抬手去揉了揉被戳到的地方,虽是有些虚心,但面上仍旧不满地嘟嘴:“娘亲说得什么话,人家才没有想他,宋府这样好,我想沈家做什么,我都想好了今晚不回去了,我想念梨香院的床了。” 说着她放下了手,这时候裴氏发现她额头上多了个红印子,明明她方才并未用太大的力气,这么快就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印子。 她伸手去揉了揉宋云棠额头那处方才她戳的地方,一边揉一边轻声道:“你的房间我一直让下人隔几天就去打扫,就想着若是你哪天回来想住了,随时都可以住下,就算你出嫁了又怎么样,你永远是宋府的四姑娘,是娘亲的宝贝女儿。” 裴氏是真的宠爱自己的小女儿,当初她得知自己第二胎是个女儿的时候,几乎高兴得好几天都睡不着,就怕一睁眼发现自己是在做梦。 所以她一直在精心地养着这个女儿,只要她不愿意做的事情绝不会逼她去做,得知她不想嫁去沈家,也想要答应她,反正不管如何不会逼她嫁人。 当初女儿出嫁的时候她就一直担心牵挂着,如今女儿似乎开窍了,倒是让她有些惆怅,有种大白菜终于还是被猪拱了的感觉。 虽然拱女儿的那头猪的相貌比京中任何一位男子都出色,但也不妨碍她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并不知道裴氏心中所想,宋云棠听着方才娘亲的那番话,鼻子突然一酸,她委屈地扑进娘亲的怀中。 “娘亲真好” 她拿头蹭了蹭裴氏,声音有些闷。 女儿许久没有这样和自己撒娇,裴氏很是受用,她拍了拍女儿薄薄的后背,柔声道:“这世上除了父亲,最害怕岁岁不幸福的就是娘亲,娘亲虽然不知道你和他现在如何,但是如果你在沈家不快乐的话,宋府的大门一直都为你而开,老祖宗和你祖父疼你是真的,想来他们也和娘亲一样不希望你过得不开心。” 这话就是在明示宋云棠,就差把允许她和离这几个字说出来,如果她在沈家过不下去了,不想继续和沈砚在一起,随时都可以回来。 想到谢豫的话,宋云棠到底是没有忍住,温热的眼泪流了出来,可是不想让裴氏担心,她又匆匆拿帕子擦了了擦,这才故意玩笑道:“好端端娘亲何故说这些话,让人听了怪心动的。” 裴氏也是从姑娘家过来的,她看着女儿这幅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可爱:“岁岁生得这般好,真是便宜了沈家那小子,就是你从前不爱出门,别家的公子少爷几乎没见过你长何样,你这幅相貌,就是进宫做娘娘都是使得的,祖辈定下的婚事,倒是便宜了那小子。” 闻言宋云棠娇嗔道:“娘亲在说什么,陛下的年纪都能做我爹了。” 裴氏笑她:“想哪里去了,你还记得去年你进宫的事情?据老祖宗事后提起,说是皇后娘娘似乎看中了你,想要你做她的儿媳,当太子妃,当时还暗暗把太子叫到屏风后相看你,只是后来老祖宗提了一嘴说你已经与你夫君有婚约在身,这事才作罢了。” 这倒是让宋云棠有些意外,她虽是跟着老祖宗进宫见过皇后,可是当时因为在宫中,她很是拘谨,是以并未认真听老祖宗与皇后说话,除了中途觉得有人在偷偷打量自己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原来她曾经被皇后看中过吗? 怪不得萧翊每次见到自己都盯着看,想到那双毫不掩饰打量自己的目光,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幸而他当时没看上自己,不然他后面又和三姐姐认识,倒霉的就是她了。 “娘亲怎么没同我说过这事?” “你还小,和你说了也不懂,再者娘亲也不希望你嫁给太子,日后太子登基了就是皇帝,做皇帝就意味着要有三宫六院,娘亲只希望你能够和一人白首到老。” 她才不要自己的女儿和一群人共享一个丈夫。 宋云棠还要继续和裴氏说什么,这时候有丫鬟来报:“夫人,姑爷来了,说是来接姑娘回家。” 裴氏促狭地看宋云棠一眼:“告诉他,今晚姑娘不回去了,让他也留下一起吧,就说是我说的。” “娘亲!”宋云棠着急了,她确实是不想回沈家,那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郎君,娘亲倒好,直接让他也一起留下,那他岂不是要和她一道歇在梨香院? 她突然后悔说要留下了。 送走宋云棠,裴氏看着自己女儿单薄的身影,道:“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会开窍,看来沈家小子要走的路还远着呢。” 站在身边的大丫鬟抿嘴笑道:“夫人还操这个心,姑娘自小被夫人和老爷养得心思单纯,自然对情爱一事不通,只不过奴婢瞧着姑爷倒是挺看重姑娘的,这么晚还亲自来接人,说不定不用多久,夫人就能抱上外孙了。” 裴氏叹气道:“但愿如此,希望他不要辜负了岁岁。” 宋云棠故意踩着极慢的步子往梨香院走去,她方才已经听见下人来说沈砚已经被带到了梨香院,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所以正在龟速地前进。 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她才到了梨香院的门口,沁雪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夜深了,她今天穿得单薄,如今有凉风吹来,倒是让她打了个冷颤。 许是觉得有些冷,她进了院门后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一下,只是在看见正房廊下站着的修长身影之后,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 她轻咬下唇,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那边正在看院中梨树上结的果子的人这时也发现了她,收回目光看向她这处,见她停在院子中间,有风吹起她轻薄的外衣,头上嫩黄的发带也跟着飘动。 感觉到了她的心情似乎不好,他正欲开口说话,一阵晚风吹过,眼前离自己只有几丈远的少女突然在安静的夜晚打了个喷嚏。 随后她似乎反应过来他听见了自己打喷嚏,突然一张脸变得通红,可是她脾气上来了,硬是站在原地没有要往前的意思。 “岁岁,夜里凉,快进来。” 最后还是沈砚看不下去,虽不知道她在发什么脾气,但也下意识唤她。 宋云棠想着这里是自己未出阁前住的地方,自己矫情什么劲儿,站在外面吹风的是她,要是因此生病了就得不偿失了。 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这才一步一步往沈砚跟前走去。 等到了廊下,她发现沈砚今天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细看之下才发觉他仍旧穿着朝服。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朝服,她愣了一下,想他如果穿着朝服,是不是一下朝还未来得及换回常服,就往宋府赶了? 他这是赶着来见自己吗? 或许是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也不一定,她现在已经认清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大概是与平常的女子没什么区别。 她不知道的是,沈砚确实是一下值就往宋府来了,不知为何,听说今天谢豫也会来这里,他突然就有些担心,所以一刻也没有停留往这边赶。 果不其然,方才见到她,他就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太对。 等人走到了身前,他看见她的双眼有些红,就像是哭过一样。 脸色一沉,他问:“这是怎么了?” 第 42 章 宋云棠本来没有打算理对方, 没想到沈砚倒是先开口询问。 要是换做平常,她一定会添油加醋趁机装可怜,可眼下看见他这幅担心的样子, 想到他或许对谁都这样,她张了张口, 最终是没有把下意识要撒娇的话说出来。 揉了揉还有些酸涩的眼睛, 她用带着明显哭过的鼻音含糊搪塞他:“没人欺负我, 我这是被风吹的。” 说罢她也没有理沈砚, 自己一个人绕过他进了屋内。 沈砚见她直接进了屋内, 她说自己并未哭,但是她那样子明明就是在骗自己, 她每次哭过都是鼻尖和眼睛都通红, 完全不是她说的那样被风吹的,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的没事吗?”终归是不放心, 他走到宋云棠身后,再次问道。 宋云棠不想他用这样关心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回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耐:“说了没事, 别管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净室走去。 他拧眉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今天是宋府大房三郎儿子的满月宴,谢豫和宋云姝二人也来了,若是这期间谢豫也跟着来了,是不是谢豫与她见过了。 然后和她说了什么? 早在之前他就看出了谢豫对她有别样的心思, 如果不是她已经嫁给了自己,或许谢豫会考虑她。 思及此, 他眸色一深。 宋云棠进去净室后才想起一个问题, 之前还未出阁的时候,伺候她的沁雪和晴雨都是轮流和她睡在一块儿的, 所以屋内并未放置碧纱橱,除了一张美人榻之外,就只剩里间的雕花架子床。 她总不能让沈砚打地铺,要是被娘亲和爹知道了一定会说她,所以她今晚大概依旧要和沈砚睡在一张床上 此时晴雨已经给她准备好了热水,看见她进来,于是上前问:“姑娘可要沐浴,水已经准备好了。” 她眼下心里乱得很,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沈砚,只好借口沐浴暂时不勇与他相处,她问:“衣裳都准备好了?” 晴雨答:“准备好了,方才夫人那边让人送了些新鲜的花瓣来,说是给姑娘沐浴的时候用的。” “什么花瓣?” “是傍晚前在南院的花园里采下的月季花瓣,刚才彩玉姐姐送来的时候,隔得远远的我都闻到了清甜的香味。” 在沈家的时候宋云棠沐浴时很少会用到花瓣,但是在宋府的时候,经常隔两三天就会用上,不止她一个喜欢用,其他姊妹也是经常会用。 到了沈家之后她这个习惯便慢慢改了,对她来说沐浴的时候用不用花瓣并没什么区别,只不是沐浴完之后身上会带了点淡淡的花香,可是她习惯沐浴完后在全身抹一遍香膏,就算是花香也被被的香遮住了。 娘亲从来不会管她沐浴的事,今晚却还特意让人送了花瓣来,她到了净室,发现一个精致的小框里面装满了洗净的玫红色的花瓣。 等宋云棠解了衣裳坐进浴桶,晴雨这才把花瓣都洒进了浴桶中,不知是想起还在外头的沈砚,她道:“今晚姑爷原先是想来接姑娘回去的,我瞧着姑爷倒像是直接从翰林院那边来的,跟在他身边的青堰还和我抱怨,说姑爷一出工部的大门就策马而来,他使劲抽马鞭才堪堪追上姑爷,好不容易到了这里,等姑爷下了马进来,他就去趁机外面随便买了几个包子吃了垫肚子,等会还要回一趟沈家去。” 宋云棠眸子微动,所以郎君一下值就急着来见自己吗?就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 方才沈砚带着疲惫的脸色,她才想起今天是朝中官员晋升,他想来是已经接到了调令去了工部,所以大约是有许多事情要他去熟悉的,怪不得这么晚了才下值。 她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忍住道:“你去让厨房那边给郎君准备晚饭,换沁雪进来。” 晴雨领了吩咐很快就出去了。 等沁雪伺候伺候她沐浴完坐在妆奁前梳好头发,外头的月亮已经高悬。 她绕过一扇画了海棠的屏风,状似无意地往外间看去,发现沈砚已经用过了晚饭,此时战在一个博古架前,手上正拿着一个精致的小风筝。 那风筝看起来有些年岁了,上面的颜色已经褪了许多,可是却被主人保管得很好,看起来大约是她很珍视的东西。 这个风筝是在她六岁的时候,一个哥哥给她做的,如今已经过了十年,她早就不记得那少年的长相,可是她仍旧很宝贝这风筝,原本在出嫁的时候还想带上它。 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带走,不过她吩咐了南院的下人,倘若有人进来打扫,绝不能动这风筝,要是她哪天回来看见它破了,一定饶不了他们。 如今这风筝被沈砚拿在手中,宋云棠说不心疼是假的,即便它是用上好的纸张做的,但也禁不起岁月的侵蚀,去年还发现它其中一根骨架断了,自己废了许久的时间都没弄好,最后只得作罢。 现在那断掉的骨架正被沈砚捏着,宋云棠焦急地往他那走去,就怕他不小心用骨架戳破了风筝的纸。 沈砚闻骤然见一股淡淡的月季花香,一回头就看见宋云棠披散着一头丝绸般的头发站在自己身后,他方才看着手里的风筝出神,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来的。 他并未放下手中的风筝,突然问她:“这风筝你还留着?” 猝不及防听到他这个问题,宋云棠一时有些茫然:“这风筝是在小时候一个哥哥送我的,郎君认得它?” 沈砚敛眉,怪不得成亲前她在书房再次见到自己的时候没任何反应,原来是忘记自己了。 半晌,他才温声道:“那日容瑾邀我前来宋府,让我替他做一把弓,遇到了他一直挂在嘴上的妹妹,便用做弓剩下的材料顺手做了一个风筝哄他那妹妹。” 十年前的沈家还如日中天,那时候因为祖父还未去世,与当时还不是太傅的宋老爷来往密切,他和她哥哥宋珣也自小相识。 那时候经常听宋珣提到自己的妹妹,说他妹妹生得如何的粉雕玉琢,漂亮可爱,没有哪个长辈见了不喜欢的,还说祖父祖母和爹娘都宝贝得紧这个妹妹,相比之下倒显得他不像是亲生的一样了。 不过宋珣说这些时候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情,就好像有这样的妹妹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一直听宋珣夸自己的妹妹,沈砚也开始有些好奇她到底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和他四岁的妹妹一般乖巧可爱。 后来他终于见到了宋珣口中的岁岁,这才发现宋珣的话并不夸张,才六岁的宋云棠确实生得很好。 小小的粉团子被奶娘抱在怀中,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奶娘的衣裳,用一双清澈的眸子偷偷打量他。 那时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宋府的长辈那么宠爱她,因为她长得实在是过于漂亮可爱,任谁见了都会心生喜欢。 所以在给宋珣做好一张弓的时候,他还特意做了一只精致的风筝,送给了当时一直粘着宋珣的宋云棠。 听见小姑娘用软糯的声音怯怯地和自己道谢,少年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他每次去宋府都会带一些小玩意给她。 许是他做的风筝很好,宋云棠得了之后一直很喜欢,后来他还听宋珣说,她睡觉都要把风筝放在床边。 再后来他才知晓,早在宋云棠出生的那一年,两家的祖辈就已经定下了他们二人的婚事。 后面随着沈家的没落,他也做好了这亲事做不成的打算,尤其是看见长大的小姑娘在宋伯伯的书房哭着说不愿意嫁他的时候,他就想着这亲事大约是要作废了。 可没想到最后,他们二人还是成亲了。 唯一可惜的是成亲当天宋珣不在。 容瑾是兄长的字,眼前的少女轻呀了一声,突然弯眼一笑:“原来这风筝是郎君给我做的,我只记得是一位与兄长关系很好的哥哥送我的。” 所以她和郎君,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 她记得有一位哥哥,每次来府上都会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给她,所以她很是喜欢他,经常期待他的到来。 宋云棠此时撇开了心里那点别扭和矫情,她努力去回想那天的场景,脑海中那张有些稚嫩的张扬的脸逐渐与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见她恢复了和自己平日里相处的态度,沈砚心情也好上了许多,他脸上跟着染上了笑意:“这风筝已经破旧了,你若是喜欢,我重新给你做一个。” 闻言宋云棠摇头:“不劳烦郎君,这个风筝我很喜欢。” 说着她顿了一下,看了看沈砚,又道:“郎君能否把这一根断了的骨架换掉,不过现在时间太晚了,明天我把它带回家中去,郎君再寻个时间换掉吧。” 心情好了之后,她使唤起沈砚来又理直气壮了。 这对沈砚来说并不是难事,他点头:“费不了多少时间,房中可还有这样的骨架?” 这话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让宋云棠找了几支出来。 她坐在一旁,一只手撑着头看坐在案前的沈砚,在烛火之下认真地给风筝重新换了新的骨架。 看着他轮廓线条精致完美的侧脸,又见他心无旁骛地替她修风筝,鬼使神差地,她轻声问道:“郎君对别人也是这样好吗?” 这话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沈砚手上的动作一顿,隐约猜到了她今晚见了自己后为何是那样的态度。 沉默了良久,在宋云棠忐忑不安之下,他终于换好了骨架,又顺手拿着毛笔沾了墨,给风筝重新上色。 就在宋云棠快坐不住的时候,才转头对上她那双有些慌乱的眸子,柔声道:“我不是圣人,为何要对他人也如同对你这般,你与他们不一样,对你好不仅仅因为你是我夫人。” 烛火跳动了几下,宋云棠看着眼前男人那双漆黑的眸子,呼吸一窒,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那烛火不规律的跳动了起来。 第 43 章 宋云棠把手按在心脏那处, 感受着它又开始欢快地跳动。 她不敢直视沈砚,屋内寂静无声,耳边是窗外的虫鸣和心跳如鼓的声音, 她深吸了几口气,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时候身边的人打破了沉默, 他将修好的风筝放到了宋云棠的眼前, 清润的嗓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你是我夫人, 与他们自然是不同的, 不用因为旁人的话而担忧。” 自那晚她趴在自己的背上说那些话之后,他就知道她心里是有些自卑在的, 很容易会因为他人的话而疏远自己, 所以他要告诉她,他待她是特别的, 除了自身的责任之外,还因为这个人是她,他才会这样包容以及纵容她。 桌上的风筝已经焕然一新, 宋云棠看着上面半干的墨迹,白天留在心头的阴霾也随着慢慢消失,她伸手去触碰风筝的翅膀,感觉鼻头有些酸,她轻声道:“郎君能和我说这些, 我很高兴,今天是我不好, 对郎君的态度莫名其妙的。” 沈砚垂眸去看她, 就见她鼻头微红,眼中也蒙了一层水色, 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 他轻叹一声,温和道:“无妨,人总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是以后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说,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 宋云棠吸了吸鼻子,抬眸去看他,眼眶中一滴泪半掉不掉的,她颤声道:“郎君待我这样好,就不怕我会有恃无恐吗?”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她的眼角,然后温柔地拭去挂在她眼角的那滴泪珠,他失笑:“你不是一直在有恃无恐吗?不哭了,你那日在宫中说那种绸缎京中没有哪家铺子有卖,姨母正好有,我朝姨母讨要了一匹,正好可以给你做一身衣裳。” 宋云棠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那日确实是馋那位赵家庶女身上穿的缎子,可是也想过以沈砚现在的能力怕是没办法得到,所以她做好了没有的打算,反正她衣裳多了,其实也不差那一件。 没想到他记着了她的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可也让她对他更加愧疚,想到自己因为外人的几句话就对他心生嫌隙,心道实在是不应该。 眼前的少女因为自己的话又有要哭的兆头,沈砚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怎么没发现她这样爱哭? 再这样下去,今晚也不用睡了,他轻声哄道:“明天一早还要去和老祖宗辞别,早点休息,你一向睡得早,再不睡明早要是起不来,岳母该说你了。” 宋云棠才将眼眶中的眼泪逼了回去,想到那匹沈砚特意为了她讨来的缎子,心里又开心了起来,她弯了弯唇角,带着哭腔道:“郎君也快些去沐浴吧,再不去水要冷了。” 终于把人哄好了,见到她脸上的笑,沈砚感觉自己一身的疲惫也跟着消失,于是让人进来伺候她就寝,自己则进了净室。 宋云棠半躺在榻上,她房中的架子床不似沈家的那样大,只有沈家的拔布床的三分之二,在沈家睡觉的时候她特意往里挤,与沈砚中间还能再躺下一个人,可是她自己的架子床却不一样。 正好可以躺下两个人,再没有多余的位置。 从前她和沁雪或晴雨一起睡的时候,因着女子的身材娇小,倒也没觉得拥挤,可是沈砚并不是文弱书生,若是和她躺在这上面,大约是没什么多余的空间了。 她正刚发着呆,突然见晴雨抱着一个包袱进来,便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晴雨一脸为难地说道:“姑娘,这是刚才青堰送来的,说是姑爷今晚穿的寝衣和明天要穿的常服。” 宋云棠这才想起来,沈砚从工部下值后直接来宋府来接她,本来就没有要留下来过夜的打算,如果不是娘亲非要人留下来,他也不用让青堰回去沈家拿了衣服来。 因着青堰的身份,加之宋云棠已经在床上歇下了,所以晴雨并未让他进来,而是自己接了衣物,只是她身份也同样尴尬,她是姑娘的丫鬟,如果要她亲自把这衣服送去净室,那也不合适。 先不说姑爷从来不让丫鬟伺候,她也从未想过要伺候除了姑娘之外的别的主子,所以她拿着那包袱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她看了一眼在半躺在床上因为困意上来而懵懂地看着自己的姑娘,想起今天老夫人还特意找了她和沁雪二人,要她们俩尽快想办法让姑娘和姑爷圆房的事。 可是以她对姑娘的了解,姑娘大概是不想圆房,每天晚上快到亥时的时候就上了榻,在姑爷还未回来之前入睡,而姑爷似乎也迁就着她,并不着急的样子。 姑娘迟迟不与姑爷圆房,着急的就是老夫人和她们这群下人,眼见着白天三姑娘和三姑爷回门,看着他们二人状似亲密的样子,她自己也和老夫人一道急了起来。 万一这头成亲这么久的姑娘还未怀上,安远侯府那边就传来三姑娘怀上的消息,那外面的人都不知会在背后怎么说道姑娘。 晴雨拿着包袱的手不禁加大了力度。 对了!包袱! 眼下不就是个机会? 晴雨面上露出与方才一样为难的神情,对着榻上的人道:“姑娘,姑爷一向不让丫鬟在身边伺候,青堰现在也离开了,要不姑娘辛苦一下,给姑爷送去?” 说完她有些心虚不敢去看对方,同时也觉得自己很是机智,姑爷的外表好歹在京中无人能及,古书上有美人出浴令人着迷的描写,姑爷长得那样好,说不定姑娘见了就心动了。 宋云棠已经在榻上躺了一会儿,此时身上也有了困意,要她再下去给人送衣服,倒是有些为难她,可就像晴雨说的,沈砚并不许丫鬟伺候,青堰又不能进来。 所以唯一能把衣服送去净室的合适人选,确实只有她一个。 她倒是没有犹豫太久,半晌过后还是下了榻,认命道:“给我吧。” 净室那边传来的水声仍旧在继续,她接过晴雨手中的包袱,想着初夏的夜晚还有些凉,要是郎君沐浴结束发现没有衣服穿,岂不是要被冻生病? 晴雨把衣服郑重地交给宋云棠之后,为了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很快就出去了,还顺带把门给带上了。 宋云棠听见了外间晴雨把门关上的声音,可她并不知道晴雨的小心思,抱着包袱走到净室门前。 里头的水声仍在,说明沈砚还在沐浴,她想着偷偷开了门把包袱放下,等郎君沐浴完一定能发现包袱的。 她不敢去想象里面的场景,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净室的门,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只是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水声传来的方向,可那扇用来遮挡的屏风只是装饰,完全没有遮挡住眼前的情景。 透过半透明的屏风,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见沈砚果露地上半身,就连宽厚坚实的背部上面流下的水滴都能清晰地看见 她的目光随着那水迹顺着脊背一路蜿蜒往下,流过腰迹,最后隐没在浴桶之下。 宋云棠慌忙闭上眼睛,感觉热气爬上双颊,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丈多的距离,她赶紧胡乱把包袱放在身旁的架子上。 耳边的水声突然消失不见,宋云棠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声,想要在他转过身的时候赶紧离开。 许是地上还残留了水,她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手忙脚乱下扶住了旁边的架子。 “衣服拿来了?” 这时屏风后的沈砚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他以为是青堰,于是擦了身体穿着亵裤转身要往这边走来,透过屏风却意外发现扶着架子的宋云棠,借着烛火,他看见她浑身僵硬地背对着自己,小巧的耳垂红得似乎能滴出鲜血。 沈砚怔然:“岁岁?” 她身旁架子上放着熟悉的包袱,他瞬间就明白了,大约是青堰从沈家给他带的衣服,可为何是她送进来的? 见她扶着架子一直都没有说话,沈砚猜到方才的动静大约是她差点滑倒了,怕她受伤,于是担心地往她那边走去。 宋云棠感觉到沈砚走到了自己的身后,害怕对方要做什么,立刻如炸毛的猫一样,咻一下转身紧闭着眼朝着对方伸手想要阻止他继续往前:“别过来!” 下一刻她感觉自己的两只手掌触碰到了对方结实的胸膛,甚至右手还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她呼吸一滞,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沈砚站在眼前,而她的双手正撑在他的胸前。 猝不及防对上男人幽暗的目光,宋云棠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忙收了回去,磕巴道:“晴雨让我给郎君送衣服,我不知道,会打扰到郎君……” 眼前的少女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争着一双湿漉漉的双眼,精致的脸上满是惊慌,浅粉色的双唇微微张开。 沈砚的喉头滑了几下,感觉方才被她触碰的肌肤快烧了起来,可为了不吓到她,到底是强忍住了心里的冲动,声音微哑道:“可以出去了。” 宋云棠这才如释重负,忙把离开前顺手把包袱塞到了对方怀中:“快穿上,小心着凉。” 说完她落荒而逃般出去,但是离开前还贴心地替他把净室的门关上了。 沈砚垂下眼眸看着怀中的包袱,苦笑一声。 第 44 章 宋云棠回到榻上之后, 双手猛地捂住自己的脸,脸上传来的滚烫不及方才触碰到沈砚胸膛上的十分之一。 她仰躺在床上,想着一会儿沈砚穿好衣服很快就会出来, 想起方才在净室的场景,她脸上的温度又热了几分, 忙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 想要让自己在他出来之前睡着。 只是经历过方才的事情, 她身上的困意已经没有了, 不管她怎么给自己催眠, 硬是没有一点儿困意,她正在床上滚着, 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沈砚从净室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 宋云棠立即老老实实地滚到了里侧,她抱着自己那床被子眨巴着眼睛不安地看着对方, 直到看见他缓缓走到床前,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用被子把整张脸都埋了起来。 眼下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面他,见到他更会控制不住地去想他在净室中赤果着上半身的样子。 呜, 她怎么像个偷看良家女洗澡的登徒子! 沈砚见宋云棠像是鸵鸟般把自己埋了起来,哑然失笑,方才在里面努力克制自己,就是怕唐突了她,榻上里侧得被子被拱起来, 少女严严实实地藏在被子里,唯有露在外面抓着被子边缘的两只手透露出她的紧张。 就好像他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一样。 闷在被子的宋云棠等了许久, 床边都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 她身上被子并不是薄被,埋在里头好一会儿, 她自己快受不了。 只想着沈砚快些熄灯上榻睡觉,她才能解放出来。 就在她快忍不住要偷偷探出头的时候,床榻外次终于有了动静,她能感觉到身边的床褥陷了下去。 她不由地屏住呼吸,等了半晌发现又没了动静。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烛火熄了,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悄悄把盖住头的被子往下拉的时候,身旁的人已经替她做了。 被子被人从上面掀开一角,眼前突然一亮,她骤然看见俯身在她上方的沈砚。 温润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闷在里头不热吗?” 听出了对方确实在笑自己,宋云棠身上那点不自在也不见了,她用那双好看的杏眸瞪了沈砚一眼,毫不客气地从他的手中抢回了被子,只是她的力气没有对方大,所以效果甚微,于是娇嗔道:“人家本来都快睡着了,好好的郎君为何要吵醒我。” 明明精神得很的人,此时说完还故意打了个并不像样的呵欠,似乎就是为了证明她方才真的要睡着了。 “是我不对,睡吧。” 说着沈砚好笑地看着她,知道她是在躲着自己,索性替她盖好被子,动作娴熟得令宋云棠有些疑惑。 难道郎君经常帮别人盖被子? 可是他除了和自己睡一张床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莫非是郎君之前在翰林院值夜的时候和同僚睡一起的? 想想那画面就觉得奇怪,而且她听青堰之前说值夜只有一个人,并没有多余的人。 在心里设想了许多种可能,她就是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睡觉不老实要踢被子,才需要沈砚时不时给重新给她盖好被子。 与沈砚这样一来一回,她倒是有些困了,打了个呵欠,还不忘催促他道:“烛火太亮了,郎君快去熄了。” 困意都上来了,使唤人倒仍旧很熟练,沈砚下了榻,吹灭了烛火,等他再次回到榻上的时候,发现里侧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无奈地在她身边躺下,发现她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了她说话。 撑着身体靠近了一点,这才听见她细细地呓语声:“哥哥,风筝。” 沈砚一愣,借着从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看见她微微弯起的唇角。 抬手温柔地替她将散在脸上的头发拂开,指尖在她细腻嫩滑的肌肤上停留了一瞬,他哑声道:“现在才想起来,也不算晚” 翌日宋云棠是被沈砚唤醒的,二人去了乐安堂与老祖宗请安之后,又去和裴氏一道用过早饭,这才离开了宋府。 沈砚并未和宋云棠一起坐马车,而是骑马走在马车前头。 宋云棠坐在马车里,身边正放着焕然一新的风筝,晴雨好奇地看着那只风筝,问:“这风筝看着有些眼熟,倒像是从前姑娘一直放在屋中的那只?” 沁雪笑道:“可不就是那只,说来也是巧合,谁能想到咱们姑娘一直宝贝着的风筝,竟是从前姑爷为了哄姑娘做的。” “原来姑娘在很小的时候就与姑爷认识了,怪不得姑爷待姑娘与旁人不同,在沈家的时候不管姑娘对姑爷提什么要求,姑爷都会答应姑娘。” “可不是,姑爷虽然性子温和,但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儿,可对姑娘,我还未见过姑爷不耐的样子,上次听云鹊说,因为孙嬷嬷和吴妈妈的事情,姑爷还处罚了好几个下人。” “那日姑爷处罚下人时我正巧路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姑爷生气,那模样可比平日里吓人。” 晴雨想起那天见到一脸阴沉的沈砚,心里仍旧有些惴惴,庆幸犯错的人不是自己。 但是提到姑爷,她就想起昨天老夫人给她和沁雪的任务,说无论如何都要姑娘和姑爷尽快圆房。 原本以为昨晚自己做的努力可以,可今早她进屋收拾床榻的时候,就知道又没成,看来她和沁雪的路还远着。 她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宋云棠听着她们二人的对话,这才发现,身处局中的人看不清眼前的状况,在她们看来,沈砚对她确实是特别的,并不是谢豫说的那样。 她自认为这一世重生之后快速和谢豫撇清了关系,二人之间不会再有交集。 所以她不明白谢豫三番两次做这些事的目的,难不成是看她和郎君好好的,而三姐姐心里有了别人,待他不似从前,于是他心里不平衡了,自己不痛快也要让别人也不痛快? 这不是心理扭曲是什么,改天要是再见到三姐姐,一定要劝她多关心关心谢豫,不然这样下去哪天憋坏了,心理一变态时不时晃到他们跟前挑拨她和沈砚几句,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把他们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宣扬出去。 外面突然传来妈嘶鸣的声音,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宋云棠被猛地晃了一下,晴雨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第一反应是看向那风筝,见风筝安然无恙,这才让沁雪掀开车帘的一角,自己则往外看去。 正好看见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站在沈砚的马前,脸色发白,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她身上穿着素色的衣裳,头上也只戴了几件廉价的首饰,比那日在皇宫见到的时候又瘦了一些,让人看着不由心生同情。 坐在马上的沈砚见赵以柔呆呆地站在马前,刚才她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惊到了他身下的马,扬起的马蹄差点踩到了她。 沈砚回头,透过掀开的车帘看向马车里的宋云棠,见她盯着站在马前的女子出神,便知道她没有因为方才的情况而受影响。 马前的女子对着他开口:“沈哥哥” 因为他们走的是通往沈家的宁安巷,所以巷子里很少人,这一声显得很清晰,就连坐在马车里的宋云棠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皱眉,这三个字叫得很是顺口,倒像是从前经常喊一般。 蓦地想起曾经的沈家也是盛极一时,想来与诸多官员之间与来往,上次沈砚说这位赵姑娘的父亲也曾和公爹来往密切。 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郎君与眼前的赵姑娘也经常来往?她这一声唤得这样娴熟,也许从前他们关系很好,说不定没有婚约在身,他们早已成了一对儿。 宋云棠看着他们二人胡思乱想,感觉自己心里突然不太舒服,就像是吃了一颗没有熟透的果子,带着酸涩的感觉。 她下意识攥紧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半晌,她听见骑在马上的人说话了,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你没事吧?” 方才赵以柔跌倒在地,好歹是从前的旧交,总不能装作没看到,他说着翻身下了马,想看她有无受伤。 赵以柔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里头坐着一位容貌倾城的少女,想起那日在金銮殿,父亲时不时心虚看的人正是她。 她不会天真地以为父亲是见色起意,且这是沈砚妻子,宋太傅的掌上明珠,所以这其中定然是有她不知道的什么事情。 “赵府所在的地方与宁安巷相反,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 沈砚已经下了马,他见赵以柔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似乎在想什么。 淡漠疏离的声音响在耳边,赵以柔这才回神,她第一次对着沈砚行了礼,语气不似方才的柔弱,她恳求道:“沈大人,我有事请你相助,能否借一步说话?” 自沈砚下马之后,宋云棠就听不清楚他们二人在说什么,她愣愣地看着靠得很近的两个人,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先送夫人回去。” 直到听见沈砚让她先回去,而他与赵以柔还有话要说时,宋云棠感觉自己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晴雨第一次见姑爷为了和旁的女子一起,把姑娘晾一边,她顿时生气道:“那女子是谁,竟让姑爷如此重视。” 闻言宋云棠轻哼一声:“他爱和谁就和谁一起,我们走吧,不要在这碍着他们的眼。” 第 45 章 宋云棠自回去之后心情一直闷闷不乐, 为此院中伺候的人也跟着遭殃了,整个上午她把院中的丫鬟都折腾了一遍。 最后累了才恹恹地歪在了美人榻上,一副谁都不想搭理的模样, 沁雪和晴雨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也不奏效,就连晚饭厨房那边送来的吃食都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只要一想起沈砚和赵以柔站一块儿的场景, 她心里就闷得慌。 赵以柔和七公主不一样, 她看着温柔恬静, 又生得好看, 和沈砚的性子倒是很合, 哪里像她,骄纵又任性。 最重要的是从前他们二人经常来往, 几乎就和青梅竹马差不多, 如果沈家没有没落,郎君大约会选择赵以柔, 而不是自己,说不定那天她在书房说不嫁的时候,郎君心里其实是欣喜的, 只是后来自己又改了主意,白白毁了郎君与赵以柔的婚姻。 越想越难过,她坐在窗前,看着眼前放着的小风筝,突然泄气。 “姑娘, 该沐浴了,已经备好了热水。” 沁雪见宋云棠坐在窗前看着风筝发呆, 她比眼前的少女年长几岁, 自然是能看出对方在心里装了姑爷,只是自己都还未明白。 怕她自己钻牛角尖, 沁雪只好上前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她与晴雨对视一眼,都从双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 宋云棠不想承认自己其实在等沈砚,眼见已经月上中天,仍旧没有沈砚回来的消息,她认命地叹气:“把风筝收起来,以后我都不想看见它了。” 她随手把风筝扔在桌面上,不再是和从前一样小心翼翼。 晴雨为了缓和气氛,笑着收起风筝:“这风筝被姑爷重新上了色,倒像是和新的一般,听说姑爷昨晚特意给姑娘修好这风筝,姑爷对姑娘可真好。” 不想听见晴雨夸沈砚,宋云棠觑了那风筝一眼,感觉越看越碍眼,她冷哼一声:“好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出身宋府,他对我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闻言晴雨面色一变,忙道:“姑娘,这话可不能让姑爷听见了,我知道姑娘见了那位赵姑娘和姑爷在一起心情不好,可如今姑爷已然与姑娘成亲了,赵姑娘再如何也姑爷没关系了,姑娘放宽心才好。” 宋云棠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是有些过分,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听了去,说不定还会趁机用她的话来挑拨离间,可是她不愿承认自己错了,只撇了撇嘴:“谁说我是见了他们在一块不高兴了,啰嗦。” 说罢她起身往净室走去。 沐浴过后已是亥时,依旧没有沈砚回来的消息,宋云棠赌气般胡乱往自己身上抹了香膏,最后上了榻。 看到放在床里面那本只看了三页的长短经,她捞起来翻开第三页,看了一行字之后就放弃。 她趴在枕头上,看着床对面放置在桌面上的蜡烛,随着烛火的晃动,心里的烦闷又卷土重来。 把晴雨从外间喊了进来,她不满地对着匆匆进来的晴雨道:“我要睡了,这烛灯晃眼得很,赶紧吹灭它!” 每晚她都会特意给沈砚留一盏灯,晴雨以为今晚也是一样,没想到她居然说要把这盏特意留的蜡烛吹了。 看来姑娘今天是真的生气,而且这气一天了都还未消,等姑爷回来的时候,她一定要提醒姑爷,姑娘正在气头上。 晴雨吹熄了蜡烛,犹豫了一会儿才提醒她道:“我方才听云鹊说姑爷回来了,此时去了夫人的院中,姑娘若是眼下不困的话,要不再等等,等姑爷回来了再问清楚白天赵姑娘找他是为的什么事。” 闻言宋云棠道:“谁要等他了,他与谁在一块儿我也管不着,他再不回来就去把院门落锁。” 晴雨直到她在气头上,不好忤逆她,只好顺着她的话道:“姑娘说得是,我这就去让沁雪把院门锁了。” 说着她端着烛台就要往外间走去,心道谁让姑爷和那赵姑娘走那么近,还为了她抛下姑娘,姑娘就该给姑爷一个教训才是。 没想到晴雨还真的听自己的话,这下宋云棠倒是着急了,于是忙叫住她:“我不过是说说,你别真的把院门锁了” 晴雨笑着道:“我知道姑娘素来心软,方才的话定然是气话,姑娘心里还是有姑爷的。” 宋云棠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晴雨的话,最后却发现自己没有反驳的理由,细想之下,她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喜欢郎君的,可是这种感情她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哪种喜欢。 毕竟对她好的人,她都喜欢。 屋里暗下来之后,宋云棠侧身躺着,借着外头廊上挂的灯笼照进来的光,看着身边沈砚睡觉的位置。 心里的气还残留了一些,为了出气,她伸手往旁边沈砚睡的枕头上狠狠地锤了一下,显然是把枕头当成了沈砚,过了一会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锤了两三下,这才觉得气消了一些。 翻了个身,她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许是气消得差不多了,困意一下子就上来了。 直到沈砚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看到屋内漆黑一片,沈砚这才明白她今晚没有给自己留灯,想起白天他让她先回家时,她似乎有些不满。 她大约是生气了。 于是与赵以柔说完事情之后,他还特意绕去了糕点铺子给宋云棠买了糕点,没想到还未进去买糕点就碰上了柳阁老。 柳阁老又拉着他去了柳府,等商议完事情,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还未忘记要给她买糕点的事情,等买了糕点回来去了一趟母亲的院中坐了一会儿,最后回来的时候她竟是连灯都没给他留。 想来是真的生气了。 拎着糕点走到门口,晴雨和一个小丫鬟正坐在廊下值夜,她见沈砚回来了,只好小声提醒他:“今天姑娘心情不好,姑爷进去后千万不要吵醒她。” 若是在姑娘心情不好的时候把她叫醒,你会整夜都别想睡了。 这一句晴雨没有说出来,毕竟她觉得姑爷不会是那种没眼力见的人。 沈砚也如她所说,进去之后直到从净室出来都没有发生任何大的动静,如果不是晴雨亲眼看着他进去,并且屋内有昏暗的烛火,她都要怀疑里头这样安静,方才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站在床前,沈砚看见宋云棠睡着的一张脸,微红的脸颊枕着枕头,秀眉微蹙,浅粉色的唇微微嘟起,仿佛在睡梦中也在生气一般。 沈砚哑然失笑,忍不住倾身靠近她,直到距离她那张小脸只有几寸的距离,这才停了下来。 克制地抬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听她睡梦中嘟囔了一下,在他顿住的时候翻了个身,原本仰躺着的人变成拿背对着他。 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转身吹灭床边的蜡烛,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他躺在床上想着白天赵以柔找他的事情,对方希望他能够揭发她父亲宠妾灭妻的事情,之前他还未想好要怎么对付这位父亲曾经的好友,没想到他女儿就给自己递了把柄。 赵思源现在是太子的人,萧淮还未对这个存在感不高的人出手,他自己就先撞了上来。 看来过不了几天,上次岁岁被吴妈妈害得过敏的仇可以报了。 正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做的时候,身边的人似乎醒了。 沈砚以为是他吵醒了对方,只是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想象中的娇嗔的声音,而是一道极轻的抽气声。 宋云棠没想到只不过是没怎么吃晚饭,睡到半夜的时候胃会突然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并不会像之前那样一般疼痛,但却是有些难受,她不想吵醒身边的人,只好自己忍着。 想着或许过一会儿就不疼,她双手捂在肚子上轻轻地揉着,半晌后才觉得渐渐好了些,但也仍旧不舒服。 “岁岁,你怎么了?” 清润的声音响在耳边,宋云棠身体一僵,她以为他睡着了。 自他开口后,她半晌没有了动静,沈砚知道她并未睡着,于是又问了一遍:“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他知道她身体只要有一点不舒服,就会异常难受,想起晴雨说的她今晚没怎么吃饭,于是下床点亮了蜡烛。 宋云棠背对着沈砚,被子下的手紧紧捂在肚子上,她抿着唇没有说话,直到沈砚重新上了榻,靠近她的时候才闷声回他:“我没事,郎君睡吧。” 说着又不动了,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从未见过她这样,从前她身上但凡有点不适,一定会夸大其词借机撒娇,可是今晚的她似乎不对劲。 透过薄薄的被子,他依稀可以看见她双手捂着肚子,身体躬着,还伴着压抑着的吸气声。 不想看见她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沈砚声音冷了几分:“上次刘大夫已经说了,一日三餐你都需要按时吃,且不能只吃一点,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没有想过你身边在意你的人?” 再如何生气也不应该折磨自己。 头一次听沈砚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宋云棠身体本就不舒服,眼中很快就蓄了眼泪,她又生气又难过地坐了起来,转头看向沈砚,红着一双眼睛,哑着声音道:“郎君要是嫌弃我大可明说,郎君说得轻巧,难道我吃不下去也要硬塞吗?” 说完她眼中的泪珠终于挂不住了,一颗接一颗地掉了下来。 不想惊动外面的人,她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只有眼眶中的泪珠无声地往下落。 看起来就像是被大雨打湿的花,轻颤着想要寻求安慰。 第 46 章 宋云棠坐在床榻上无声地落泪, 双眼和鼻尖都哭得通红,透明的泪珠就像是滴在了沈砚的心尖上,烫得他心口发热, 同时心脏又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一般,极为难受。 半晌, 他叹了口气, 抬起双手捧住她的脸, 像是捧住了什么稀释珍宝一样, 指腹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语气温柔道:“方才是我不对,不该那样同你说话, 抱歉。” 他刚才一时着急, 对她说话的语气就重了一些,眼下她哭成这样, 心里突然很是后悔。 见她浅粉的下唇都被咬出了白印,沈砚有些无奈,怕她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于是轻声哄她:“你若是忍不住想哭声,便哭出来,不要憋着。” 说完仍旧温柔地替她拭去剩下的眼泪。 得了他的这句话,宋云棠松开了紧咬住下唇的贝齿,她顾不上被沈砚捧着的脸, 抽抽噎噎道:“郎君今日和赵姑娘聊了这么久,想来郎君从来不会用那样的语气和赵姑娘说话, 毕竟你们从前经常在一块儿, 我知道郎君对我客气是因为我现在是郎君的妻子,以后我再也不会不麻烦郎君了, 明日我就搬去东厢房,不碍着郎君的眼。” 沈砚愕然,片刻之后恍然明白过来,她前面提到了赵以柔,想到自她听见赵以柔喊他沈哥哥之后,脸上的神情就一直不大高兴,晴雨之前还说她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就连灯也不给他留,刚才醒了也不愿意搭理他,种种行为都好像在诉说着一件事。 她吃醋了。 只是眼前的少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沈砚眉目舒展,以为只是自己对她,还想着要如何让她对自己生出好感,眼下是不用了。 双手从她的侧脸移开,想着该怎么和她解释今天的事情。 温热的手掌突然离开了自己的脸,宋云棠心里有些失落,尤其在自己说完要搬回东厢房的时候,她分明看见沈砚眼中带了笑意。 果然,他真的和自己说的那样,同赵姑娘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正在她心里的气又生出的时候,只听他道:“不用” 宋云棠又伤心又气恼地伸手去推对方,娇声呵道:“是不用等明天了,今晚我就去搬去东厢房,你让开,我要下去!” 然而沈砚岿然不动,她原本力气就不大,一只手碰到他的肩膀,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 推不动对方,她又气又急,对方右腿屈起,她不好越过去,手上又使了力气,可他仍旧是一动不动,于是一双通红的眼睛瞪向对方:“郎君这是做什么,我不想在这里碍郎君的眼不行吗?” 她看起来就像是被逼急的兔子,想要咬跟前的人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下口,无助又可怜。 沈砚感受着她柔弱无骨的手掌,感觉被她掌心贴着的地方就快烧起来了,他的双眸一暗,漆黑的双眸深处就像有什么在狠狠叫嚣。 见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宋云棠突然心里生出了一点害怕来,好像察觉到了危险靠近,她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委屈道:“郎君这样,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重新涌了出来,她抬手就要去揉自己的眼睛,不想继续在他跟前哭。 才扬起的手腕骤然一只大掌圈住,然后那只虎口处带有薄茧的手掌蓦地收紧,就在她错愕地看去时稍微一用力,就把人轻轻带进了怀中。 她惊呼一声,整个人突然被带着往眼前的男人身前靠去。 直到撞到结实的胸膛,宋云棠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的双手撑着沈砚的胸膛,右手按在他心脏的位置上,感受到对方猛烈跳动的心脏,她顾不得眼中还挂着的泪珠,想起了那天在净室的情景。 红色从她的双颊一路蔓延到了纤细的脖子上,她与沈砚之间的距离比在净室那次还要近,她现在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贴着对方。 身上的力气好像在这一瞬间被抽光了,她双手紧张地攥着他寝衣的双襟,一张脸就像是熟透的桃子,饱满得像是要爆出汁水,她仰起巴掌大的小脸不安地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清隽的脸,磕磕巴巴道:“你,你做什么” 俩人的距离近到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跳,久久得不到对方的回答,见他的双眸变得愈发幽暗,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正在她无措地要松开手的时候,沈砚的右手抚上了她的背部,掌心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耳边是低哑又似乎带着克制的声音:“我与赵姑娘之间没什么,不是你想得那样,她找我只是想要我帮忙,且她已有未婚夫,除了你,我再看不上别人。” 他说这话时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怀中的少女,她那哭过之后的脸就像是被雨水浸润过的花朵,变得更加地娇艳欲滴,轻易就能把人的魂儿勾了去。 从第一眼看见长大后的她开始,他就知道她的相貌在这京中无人能及,或许放眼整个晋朝,都找不到几个能长得比她还美的女子。 所以与她成亲之后日日对着她这张脸,再看别的女子的脸,只觉得普通了许多。 即使她从小被娇生惯养长大,养得性子比旁人娇气了许多,还带了一些骄纵,可是相处下来,他竟觉得这不算什么,甚至她每次使小性子时,他并未觉得烦人。 反而觉得很是,可爱。 这样的她,让他如何能放弃? 宋云棠感受到他滚烫的掌心,隔着轻薄的布料贴着到自己的肌肤,脊柱上出现一阵酥麻的感觉,她的身体跟着轻颤了一下。 连带着发出的声音都变得软绵绵:“可是她叫你沈哥哥,还叫得那样顺口,想来你们以前定是经常来往。”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觉得自己应该要相信沈砚的,可是她听见赵以柔那声亲昵的哥哥之后,会去胡思乱想,然后自己生闷气,再迁怒到他们二人身上去。 她知道这样不好,可她就是忍不住会去想那些。 可是听见他低声同自己解释,她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但是面上仍旧不肯低头。 不敢抬头去看他,怕看见对方脸上的不耐,她说完立刻低下了头,然后等着他把自己松开。 可是等了许久,他的手仍旧是没有松开,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她仰头正要瞪他,带着蛊惑的声音却钻入耳中。 “岁岁,”他垂眸看向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哑着声音道:“你也可以唤我哥哥,你从前,不也这样唤我吗?” 哥哥 那是她还六岁的时候,她哪里还记得,她就连他那时长什么样都忘了,而且他们现在是夫妻,她如同小时候一般喊他哥哥的话,总觉哪里怪怪的。 可望着他漆黑的眸子,鬼使神差地,她拉开了一点俩人之间的距离,张了张嘴,轻轻喊了出来:“哥哥。” 没等到对方的回应,反而一只手掌猝不及防盖住了她的双眸,对方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不是让你在这里叫。” 宋云棠一愣,不是他让她这样叫的吗,怎么她叫了,又遮住她的眼睛做什么? 沈砚方才在听见她喊出哥哥的时候,呼吸骤然一紧,怕被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于是下意识就用手挡住了她的目光。 可是瞥见她微微张开的水润的双唇,又忍不住低头慢慢靠近,直到耳边传来烛花爆开的声音,他这才如梦初醒,看着只差一点就能碰到的双唇,他怔然。 他什么时候这般控制不住自己了? 眼睛被遮住,宋云棠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与她只剩一寸的距离,良久,她似乎听见对方缓缓吐出一口气,接着收回了那只放在她眼睛上的手。 她抬眸看去,见沈砚面上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气氛一时有些怪异,正要开口打破这沉静,身前的男人倒是先松开了她。 “我去东厢房睡,今晚让晴雨进来陪你。” 说着他转身就要下榻,宋云棠此时身上还不太舒坦,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 衣袖被身后的少女扯住,他本来是想避开她,可她却拦住了自己。 “还有什么事?” 声音不咸不淡,宋云棠听不出悲喜,原本后悔自己的冲动,可是见他这副淡然的模样,心里突然难受了起来,连带着胃也跟着难受,她扁了扁嘴:“郎君,我胃不舒服,你可以帮我揉揉吗?” 本来已经想好了今晚不能再和她继续呆在一起,可是看见她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沈砚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 宋云棠见他将袖子从她的手中抽出,以为他这一回是狠了心不惯着她,失落地垂下眸子不去看他。 可过了一会,眼前出现一只握着瓷白杯子的手,她愣了一瞬,接着就听见他低声道:“先喝几口温水。” 沈砚耐心地保持着这个动作,须臾,少女这才缓缓低头就着他的手喝完了杯中的水。 等他拿着空的杯子正要放到桌面上,又听见她怯怯地问:“郎君还要去东厢房睡吗?” 拿着杯子的手一顿,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回她:“不去了。” 他大概以后,也不会去了。 第 47 章 六月雨水逐渐多了起来, 可也正是因为断断续续地下雨,这京中的天气竟是没有一点闷热的感觉。 宋云棠自那晚之后性子也收敛了许多,想着尽量不去烦沈砚, 两人又恢复了往日正常相处的模式,只是有时候感觉他看她的眼神, 会让她产生自己在他眼中是什么好吃的东西的错觉。 好在因为他刚上任工部侍郎, 一直都很忙, 他们在一块的时间并不多。 也不至于天天被那种感觉扰得心悸。 今天下午她正舒服地躺在摇椅上, 就看见青堰进来回禀事情, 原来那天赵以柔找沈砚为的是扳倒自己的父亲。 听完这件事之后,她瞠目结舌, 这还真是一桩新鲜事儿, 不过想起赵思远放着正妻和嫡出的女儿不管,偏偏去宠爱小妾和庶女的行为, 她又可以理解赵以柔了。 只是她不去找御史台的人参自己的父亲,或者直接去大理寺状告赵思远宠妾灭妻,反而找上郎君, 确实有点让人意外。 郎君是工部侍郎,再怎么样也不能越过御史台去参那赵思远一本。 她把这个疑惑说了出来,青堰只得跟她解释:“少夫人可还记得吴妈妈?” 宋云棠半躺在摇椅上,手上握着一柄扇子扇了扇风,慵懒地晃了晃椅子, 这才问他:“这又关吴妈妈什么事?” 青堰知道这位是个懒得动脑筋的主儿,只好一股脑倒了出来:“上次吴妈妈害得少夫人生病, 属下顺着去查了, 发现她正是被赵思远收买了。” 她吃了一块晴雨切好的西瓜,顺着他的话道:“所以郎君是要替我报仇吗?” 见青堰点了头, 她却是一愣。 这话问得有些自恋,但她知道这其中定然还有别的原因在,她记得从前沈赵两家会来往,而且公爹和赵思远的关系看着还不错的样子。 但是听郎君说,自从公爹去世之后,赵家的人再也没有与沈家来往了。 没多久这赵思远就收了调令去了光禄寺,成了四品光禄寺少卿。 宋云棠总觉得这期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以她的脑袋瓜子,要她去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她又懒得去深想。 蓦地她突然想起来,书中似乎有写公爹去世时候的蹊跷,而且在他与沈家祖父相继离开之后,朝中包括赵思远在内的几位官员都陆续升了几阶。 莫非是他们的死和这些人有关? 所以郎君并不是要往上爬,而是要复仇? 青堰后面说了什么她没有再听,直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她一激灵,猛地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前世那场大火一定是人为的! 那群靠着公爹和沈家祖父爬上去的人,如今一定在暗地里盯着郎君,就等着哪天伺机而动,不让他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可这一世郎君并未如前世一样留在翰林院,而是去工部,不仅如此,还官升两品。 加之他娶了自己,她身后不仅有宋府,更重要的是河东裴氏一族在。 这些人当中定是有不少人在忌惮自己,赵思远就是其中一个,所以想要先对她下手。 想通了这些,宋云棠才知道沈砚背负了什么,心里竟是有些心酸,好好的沈家,从世家行列中跌落下来。 如果沈家没倒下,她嫁他的时候他本该是矜贵的世家公子,而不是落魄的六品小官。 宋云棠站在廊下,看着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且没有要停的意思,眼看着天已经要黑了,沈砚也到了要下值的时辰,她明明记得今早他出门的时候还是个艳阳天,他才骑马去的工部,并未乘坐马车。 要是下值后他这一路淋雨回来,大概会生病, 见青堰拿着伞从院门经过,她突然想起前世郎君给她的伞的那一幕,于是叫住了青堰:“你这是要给郎君送伞吗?” 青堰在门口停下,恭敬地回她:“公子今早出门的时候未带伞,我拿了伞去正好赶上他下值。” 宋云棠抿了抿唇,转头着晴雨到道:“备马车,我去给郎君送伞。” 其实沈家到工部的距离不算远,只隔了两条街,走路只需半多个时辰就能到,她坐马车大概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了。 这话说得不容反驳,青堰听话地把伞给了她。 很快宋云棠换了一身衣服,坐上了马车前往工部。 有雨敲打着马车,她靠着车壁想着一会儿见了沈砚一定要显得体贴一些,毕竟他平时待自己算得上很体贴,她回报一些也是应该的。 大多的时候都是郎君在照顾自己,这一回她体贴一次,郎君或许会高兴。 马车停在工部的大门之外,此时正逢下值,不少工部的官员都陆续撑着伞从里面走了出来。 然后他们看见门口停的马车上下来一位穿着浅绿色对襟襦裙的女子,见她撑着一把伞往大门走去。 本来还在匆匆往外走的官员都默契地放慢了脚步,双目忍不住都看向相貌堪称绝色的女子身上。 “这位夫人是谁?看着倒像是来接哪位同僚下值的。” “京中还有这样美貌的女子,我竟是不知。” “王大人快别看了,要是被你那夫人看见了,今晚就得睡地板喽。” “你小子敢拿我开玩笑!” 耳边是嘈杂的雨声和工部的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宋云棠不喜欢被一群人这样盯着看的感觉,索性让把雨伞往下一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工部的人见她这样反应,也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一群男人讪讪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不再去看她。 宋云棠在心里松了口气,眼见着还差一点的距离就到了工部的大门,人也逐渐少了许多。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鞋子,她以为是沈砚,把伞往上抬了一些,露出被遮住的半张脸,脸上也挂上了笑意。 然而看见眼前的人的时候,她的笑僵在了脸上,这人并不是沈砚,而是一位她不认识的男子,对方生得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看见她露出的整张脸之后,眼中显出惊艳之色。 他挡在宋云棠的面前,一脸轻佻:“小娘子是来工部找谁的,要不要在下带你进去?” 宋云棠皱眉,她认真地打量起了眼前的男人,突然觉得他有些眼熟,须臾之后她终于想起了,这人就是薛曼曼的长兄薛舜。 上一世薛舜见到沈蔷之后,想着沈家没有再起的机会,便想要通过孙嬷嬷纳沈蔷为妾,幸而沈砚得知后训了孙嬷嬷一顿,这才没有让他得逞。 眼下他凑上前来,一股脂粉味也随着扑面而来,她本就与薛曼曼有过节,加上这薛舜不是什么好鸟,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客气:“让开,别挡着我。” 薛舜虽是出身世家,可是却跟市井无赖学了个十足十的样,见美人蹙眉,只觉得更是好看,他对着宋云棠笑道:“小娘子生起气来也这样惹人怜爱。” 这话让宋云棠无端觉得恶心,她明明一身妇人打扮,他却好像看不见一般,她知道这人仗着自己的姑母是皇后就在外面胡作非为,京中的普通百姓以及地位没薛家高的人家都不敢得罪他,这才养成了肆无忌惮的样子。 宋云棠不想继续与他纠缠,一心想着沈砚要是出来没有伞,大概会淋雨,只好面无表情地往旁边走了一步,想要绕过去。 哪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打算放过她,也跟着往旁边移了一步。 她哪里遇到过这样轻佻的人,一时有些气急,正好她看见沈砚从工部走了出来,他一时并未发现她,只站在檐下抬头看着空中的雨。 “夫君!”一着急,宋云棠也顾不得那么多,冲着沈砚唤道。 这时沈砚才看见被薛舜故意挡住的少女,此时她正抬头往他这边望过来,眼中是委屈。 薛舜听见她这一声夫君,先是身子酥了半身,随后跟着她的目光往回看,想要知道是工部的哪位艳福不浅,得了位这样美貌的夫人,如果是身份低微的,他就寻个机会把这位小美人弄了来。 结果就看见自己新任的上峰大步往他们这边来,路过他的时候还说了句借过。 他听话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看见这位沈大人从他调戏的女子手中拿过了伞,然后一只手虚揽住了她的腰,低声不知道与她说了什么。 最后才抬眸看他,那双平日里温润的眸子,此时像是藏了寒冬里的冰锥,刺得他脊背发凉,只听见这双眼睛的主人淡声道:“薛公子,皇城中的人姓萧,不姓薛,工部不养品行不端的人。” 闻言薛舜出了一身冷汗,他能够在工部供个闲职,还是因为皇后,沈砚刚进工部才半个月就得到了工部尚书张大人的赏识,若是他在张大人面前说他几句,说不定张大人真的会找个由头把他调离工部。 这可不行,就算沈砚不说什么,他现在也知道了自己方才想要唐突的人是宋府的四姑娘,听说宋府上下都宝贝得紧这位,要是她回去宋府在宋太傅和她那刚升任御史大夫的爹跟前说几句,怕是有得他受的。 他自诩能屈能伸,趁着他们二人还未走远,忙追上去道:“方才的话请沈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我是一时糊涂才把夫人认作了旁人,还请沈夫人见谅。” 此时的宋云棠依偎在沈砚的身边,她睨了薛舜一眼,觉得他的道歉很是敷衍,便冷笑道:“没什么的,我就当是被狗咬了,薛公子不必道歉,以后可要擦亮自己的狗眼,免得日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后悔都来不及了。” 说罢和沈砚一道上了马车,留下想要发火又不得不隐忍的薛舜在雨中。 上了马车后宋云棠立刻变了脸,她扁了扁嘴,委屈道:“郎君,这薛家三公子真过分,居然敢那样对我,还想轻薄我。” 沈砚自然知道薛舜的德行,见少女鼓着一张脸,只好安慰她:“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真的吗?”宋云棠仰头去看他,然后又不满道:“因为他堵着我,我的鞋袜都被雨淋湿了。” 她这话才说完,就看见沈砚垂眸去看她的脚,发现绣鞋外面一圈都湿了之后,他的眸色逐渐变暗。 “我替你换了。” 这时宋云棠才反应过来,她把脚往回缩了缩,小声道:“现在也不着急。” 然而对方并不给她退缩的机会,滚烫的掌心已经圈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许是因为下雨,马车走得比平日里慢了许多,一炷香之后,沈砚才给她重新穿好干净的鞋袜。 只是宋云棠此时却双颊通红,一双朦胧的杏眸委屈地看着眼前男人,娇声指责道:“郎君就会欺负人。” 第 48 章 自从沈砚升任工部侍郎之后, 给沈家送帖子的人家也多了起来,抛去其中一些曾在沈家落寞的时不再来往的人家,宋云棠竟也挑出了好几个需要来往的。 不仅如此, 给门房递了帖子要上门拜访的也有,宋云棠不爱出门, 从中找出几个家风不错的, 又不需要长辈出面的, 直接让沈蔷自己去赴约, 美其名曰她练练胆子, 一开始她还不愿意,最后被宋云棠威胁说她不去就不让她与小姐妹出去玩, 她只好含着泪答应了。 剩下的一些不急着去结交的, 宋云棠就先按下不提。 可是一些上门拜访的人总不能不见,她只好搬出了自己的婆母, 幸而卫氏并未拒绝,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也见了几位夫人。 宋云棠觉得婆母前世去得早, 一定和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有关,自从孙嬷嬷被她赶走之后,她重新挑了个年轻又活泼的丫鬟在婆母的身边伺候,为了不让婆母整日里无聊,她还打算自己亲自去买一只狸奴送给婆母解闷。 听郎君说, 宫里的娘娘们不能出宫,每天只能呆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宫殿中, 很是无聊, 于是宫中很多妃子都养了些猫儿狗儿在身边陪着自己,以此打发无聊的时光。 听说他的姨母昭仪娘娘就养了一只西施犬在身边。 婆母不爱出门, 那她就去买一只可爱的狸奴回来,再借着郎君的名义送婆母,想来婆母应该不会拒绝的。 连日里下了好几天的雨,今天终于放晴了,宋云棠就想趁着这样的好天气出门一趟,顺便去买点糖点吃。 因着下雨的原因,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外面的糖点了,眼下馋得厉害。 “姑娘出门是坐马车还是轿子?” 晴雨得知她要出门去街上,忙问她,自上月三姑娘成亲那天回来后,姑爷就让李管家去置办了一顶轿子,虽然看着没有从前宋府的那般华丽,但里面也布置得很是舒适。 因着姑娘平日里甚少出门,仅有的几次出门是和姑爷一块儿,所以坐得都是马车,要么就是要去的地方较远,不适合坐轿子。 而家中的姑娘沈蔷又是个不爱做轿子的,这轿子竟是白白在沈家放了一个多月没人乘坐,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晴雨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它。 宋云棠心想要去的西市就隔了不远的距离,想到沈砚特意给她置办的轿子,她毫不犹豫道:“就坐轿子。” 随后让晴雨给她换了双软底的浅粉色的绣鞋,可是在晴雨给她穿上的时候,她蓦地想起那天去接沈砚回来时,在马车上的场景。 那双滚烫的手掌似乎恋恋不舍地摩挲揉弄自己的脚掌,潮湿的热气在狭小的车厢内闷得她喘不过气来,他那动作弄得她的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扫过一般,让人忍不住战栗,明明有些痒,但是又不敢出声制止,就怕他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来。 忍了忍,想着反正他们是夫妻,她给他占一会儿便宜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底没有出生制止,哪知道这人竟是磨蹭了这么久才替她穿好鞋袜。 宋云棠想起他每次替自己穿鞋的场景,他好像对自己的双足爱不释手? 换做是旁人,她定会踹对方一脚,指着对方的鼻子恶狠狠地骂上一句臭流氓,可是对着沈砚那张脸,她却怎么也骂不出来。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美色误人,这样一想她的心跳又突突地加快了。 “姑娘可是觉得热了?”晴雨刚替她穿好鞋,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姑娘双颊绯红,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不动,她以为是天气变热的缘故,故此问她。 她听到晴雨的声音这才回神,心道这也太丢人,这种时候她怎么还能去想到那天的事情,拿起一旁放在桌面上的团扇欲盖弥彰地扇了扇风:“今天确实是有些热,咱们早去早回吧,再晚点也许会更热。” 说罢起身出了门前往前院。 直到坐在轿子里,她的心跳才逐渐平稳下来。 这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坐在里面竟是没有感觉到一点闷热,身下坐的垫子也很软,一点也不硌人,和她从前在宋府坐的那顶轿子相差无几。 最重要的是,李管家雇的这几个轿夫,抬起轿子来四平八稳,完全感受不到一点颠簸,舒服得她都快要在里面睡着了。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轿子在一间铺子前停了下来,晴雨和沁雪掀开帘子,伸手扶着她从轿中出来。 眼前是一家糖点铺子,宋云棠下了轿子之后直接往里面走去,等买了几样自己想吃的糖点,她突然问店小二:“这里可有不那么甜的糖点?” 店小二见来人是位衣着富贵的夫人,忙道:“有的,这个蛋黄酥正是咸口的,夫人可以买了试一试,保准你吃了满意。” 既然店小二都这样说了,宋云棠便买了好几个,想着沈砚吃了不喜欢的话,她就自己和沁雪晴雨等人分了。 把要买的糖点都买了,她就让轿夫带着她去沿街寻找有没有卖小猫的小贩,才走了一条街,在转角的一个巷口处,正好看见一个老妪正坐在阴凉处,她的前面放了一只竹篾编的笼子。 笼子里正关着三只狸奴,此时正在细声细气地喵喵叫着。 眼见着快到正午时分,这老妪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是准备回去了。 宋云棠让轿夫停了下来,她走到老妪身边,用眼神示意沁雪,沁雪意会,忙上前问:“老人家,这小狸奴怎么卖?” 老妪等了一上午终于见来了个买家,手上收拾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从笼子里抓出一只黄色花纹的狸奴拎着它的后脖子送到沁雪跟前:“这小猫儿用不了姑娘几个钱,姑娘给几个铜板就是了。” 宋云棠站在沁雪身后,她往那笼子里看了一眼,发现另外两只是通体黑色,她觉得黑色要是放在晚上很容易就找不着了,要是被黑灯瞎火的不小心踩到那还得了。 而老妪手上的这只黄色花纹的狸奴正好看着自己,还对着她讨好地叫了几声,一时她心软,对着沁雪道:“就这只吧。” 沁雪很快就从荷包里掏出了几块铜板给了老妪,然后从她的手中接过叫得正欢的狸奴。 “回去后给它洗个澡。” 宋云棠虽然觉得这狸奴可爱,可是凑近的时候还能从它的身上问道一点腥味,想来是身上很脏。 她连靠近一点都不愿意,脸上带了嫌弃。 回到院子后她先让沁雪把狸奴关了起来,然后又让沁雪去换了身衣裳才准进房中伺候她用午饭。 过几日是霍府霍小将军成亲的日子,她还未想好要送什么礼物。 这一次她并不打算去了,上次谢豫成亲她就知道没什么意思,这一回是更加不熟悉的霍府,她更加不愿意去。 就算柳念霜把她当成了朋友,她也不太想去,而且那天郎君还要上值,根本没有空陪她去,要她一个人去的话她还有些惴惴的。 如果能说动婆母去的话,那她就不用去了。 正好把狸奴送给婆母提一下,说不定婆母一高兴,就答应出门了。 她这个算盘打得很好,等午睡醒来临近傍晚,就让沁雪把小狸奴从一间堆杂物的屋中放了出来。 小狸奴见了宋云棠就往她这边走来,知道了它的意图,她立刻就要往沁雪的身后躲去,谁知道还是晚了,那猫儿直接扑到了她的脚下,绕着她的脚喵喵叫。 此时晴雨正好端了一个装了温水的木盆来。 宋云棠蹲下身子,抬手很是嫌弃地捏住了狸奴的后脖颈,小猫的四肢一离地,顿时老实了下来。 拎着狸奴走到廊下的木盆旁,她弯下腰把它扔进了水里,吩咐晴雨:“按住它,别让它跑了,拿了澡豆给它洗干净,还有水凉了就给它换新的温水。” 说着她蹲在一旁,看着晴雨和云鹊手忙脚乱地给它洗澡。 许是这狸奴第一次洗澡,它即使被晴雨二人温柔地按在温热的水里,洗了到第二遍的死后嘴里仍旧发出凄厉地叫喊声,就好像是要把它怎么着一样。 宋云棠凑上前看它因为沾了水而缩小了一圈的身体,一时间忍俊不禁:“原来是这么瘦,方才还是干的时候看着挺胖的。” 这小狸奴趁着她说话的空隙,从云鹊的手中钻了出来,很快就挣扎着爬出了木盆,它走到宋云棠跟前,然后猛地一甩水,接着往她的裙边上蹭,很快她的裙角就湿了一大块。 瞬间她的身上沾满了水珠,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她气得一把抓住了它的后颈,捏着它和自己对视,面上故作凶狠威胁道:“小东西,你竟敢往你主子身上甩一身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了,让你变成流浪小猫!” 回她的只有喵的一声。 “岁岁,你在做什么?” 身后响起温润的声音,宋云棠身子一僵,她不知道今天沈砚下值这样早,还想着等他回来再寻个机会告诉他,要送一只听话的狸奴给婆母解闷儿。 眼下这狸奴做坏事被逮了个正着。 她站起来,拎着手中湿漉漉的狸奴一道转身,她的脸上头发上还残留着方才被溅到的水珠,水珠还顺着脸颊往下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见沈砚微微蹙眉往她这边走来,索性委屈巴巴地控诉道:“郎君,它太可恶了,我好心给它洗澡,反而被它弄成了这样。” 少女手中拎着知道自己犯了错正装乖巧的狸奴,一双琉璃般的眼瞳里透着无助,看起来可怜可爱。 第 49 章 宋云棠本来心里还很委屈, 见走上前来的沈砚眼中带了笑意,觉得对方在笑自己,于是恼了, 鼓起雪腮愤愤道:“郎君觉得很好笑吗?” 说着她拎着仍旧是湿漉漉的小狸奴突然蹲下,沈砚以为她怎么了, 忙收起了眼中的笑意, 上前半蹲, 垂眸正要打量她的脸色。 就在这时候, 宋云棠放下了手中的狸奴, 然后往后退了几步,面无表情地指挥它道:“甩吧。” 那狸奴就像是能听懂她的话一般, 颤颤巍巍走到沈砚的跟前,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甩了甩身体,身上的水很快就溅到了他的身上。 这一回轮到宋云棠幸灾乐祸了, 她将眼睛完成月牙,故意惊讶道:“郎君,你怎么这样不小心?” 这时候沈砚才知道她方才为何要故意蹲下, 就是拿准了他会担心她。 他看着自己衣袍上被溅湿的好几处,这是他下值回来后刚换上的,如今又要重新换一身,他心里生出无奈。 她还真是会折腾人。 不过是见她拎着狸奴的样子觉得可爱,并未有嘲笑她的意思, 她就这般捉弄自己。 眼下俩人都被狸奴的身上的水溅到了,只不过宋云棠身上被溅到的水比沈砚的多, 幸而是夏天, 天气还是热的,不然换做是别的时候, 早就被沁雪拉着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沈砚怕她身上穿着湿了的衣裳会着凉,便走到她身前要带她进屋中换了外衣。 宋云棠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往后退了一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郎君身上的水是它做的,就算要教训人也是教训它。” 她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可如果不是他笑自己,她也不会想到这样的馊主意,如今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身上湿了几处,看着倒是和她一样狼狈。 可却也没折损他的一点美貌。 目光落到他脸上,正好看见有水珠顺着他的侧脸滑落下来。 让她不禁想起净室那晚,他那结实的背部上挂了水珠,一路沿着脊背滑到了腰际以下。 在想这些的时候,沈砚已经到了她的身前,他见她脸颊上突然红了一片,低声问她:“在想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宋云棠骤然清醒,她下意识要往后退去,哪知道放置着方才给狸奴洗澡的木盆,她的脚踩到木盆的边缘,眼看着就要踩到木盆。 这时候沈砚眼疾手快地把她往身前一拉,这才避免了木盆被踩倒。 她双手抓着沈砚结实的小臂,仰头去看他,后怕地和他道谢。 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沈砚眸色一暗,松开了扶着她手肘的手,“进去拿帕子擦擦身上的水。” 说罢他绕过宋云棠自己先进去了。 湿掉的外衣确实不适合继续穿在身上,她转头看了一眼院中的几个丫鬟,发现她们正在逮满院乱跑的狸奴,可这狸奴太会钻了,云鹊和另一个小丫鬟硬是抓不住它,无奈之下沁雪和晴雨也加入了行列。 院中充满了丫鬟们的笑骂声。 她转身看向房门,在内心挣扎可一下,最后认命地跟着沈砚进去了。 算了,不用她们伺候了,她自己拿了帕子随便擦一擦吧,反正用过晚饭之后还要沐浴的。 进了里面,她绕过过了屏风,却发现沈砚脱了外袍,上半身没穿衣服,他从旁边的凳子上拿了一件里衣正要穿上,发现身后有人,他回头,就看见一双慌乱地眼神。 许是觉得二人是夫妻,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一边系里衣一边温声指挥她道:“岁岁,劳烦帮我将架子上的外袍拿来。” 挂了外袍的架子正巧就在她身边,她啊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扯下他要穿的月白外袍,这才抱着那外袍战战兢兢地走到他的跟前,红着一张脸远远地伸长手把衣裳递给他:“给。” 这距离隔着老远,她努力伸长了手,就好像他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一般,只要靠近他就会被他吃掉。 她这样,反而让他更想要“吃掉”她,沈砚深邃的眸子沉默地看着她,喉结滚了滚。 屏风隔出来的空间并不大,诡异的沉静让宋云棠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她不敢去看眼前的男人,伸出去的手因为呼吸不稳而微微颤抖。 她的双颊染上了绯红色,比傍晚火烧的云霞还要艳丽。 这副模样落在沈砚眼中,让他忍不住想要欺负她,这样想着他便也没有伸手去接她递过来的外袍,他往前走了几步,直接到了她的跟前,他低头倾身靠近对方,清润的嗓音带了一点低哑,带着魅惑:“劳烦替我穿上,好吗?” 他只着了一件里衣,俩人之间只隔了一尺不到的距离,宋云棠的眼睛正好看到他的胸膛,隔着轻薄的中衣,她甚至能隐约看到他身上结实的肌肉线条。 咽了咽口水,她抬眸就看到那张近在迟尺的脸,与平日里不同,现在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似乎带着致命的诱惑,那双像是蕴藏了漫天星子的眼睛里面,倒映出她那微微错愕的脸。 “岁岁。可以吗。” 身前的男人好似对她有着极大的耐心,看着她懵懂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把她拆吞入腹,可到底怕吓到她,只好用低沉的嗓音又轻声唤了一遍她的名字。 她的小字在他的舌尖滚过,响在耳边,听得她的心尖一颤。 从来都是别人伺候自己穿衣,如今郎君却让她给他穿外袍,她能拒绝吗? 可是平日里郎君也替她做了许多的事情,他的这个要求,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 那她就帮他一回? 在心里天人交战了许久,劝了自己好一会儿,最后她才勉强愿意帮对方。 “我从未伺候人穿戴过衣裳,”她小声开口,抖开那件都快有她高的外袍,娇娇的声音细如蚊蝇:“要是做得不好,郎君不能笑我。” 说完就听见耳旁一声浅笑:“无妨,不会的我教你。” 感觉自己的脸快烧起来,她不再说话,绕到他的身后,对方也非常配合她,抬手穿进了袖子里。 等给他穿好外袍,她心里松了口气,正要离开,谁知道对方并没有到此结束,突然听见他低声道:“还有腰封。” 认命地拿起一旁的腰封,她双手穿过他的腰侧,此时只差一点,他们的身体就紧密贴合在一起,她没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温香软玉在怀,只差一点就能将她圈进怀中,沈砚哑然,只能克制着,什么也做不了。 而对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有多磨人,她的每一个动作对他来说都带着极致的撩拨,一寸一寸地想要瓦解他尚存不多的理智。 沈砚心道自己还真是自找苦吃,突然后悔让她替自己穿外袍。 宋云棠在给他系腰封的时候,触碰到他腰侧紧实的肉,感觉他的腰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变得紧绷,鬼使神差的,她偷偷伸手戳了一下。 接着头顶蓦地传来稍重的呼吸声,带有薄茧的大掌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男人的声音沙哑,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侧脸:“岁岁,不要乱动。” 宋云棠身体一僵,保持着半抱着他的动作,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窝在他的怀中。 也许是因为隔得很近,她好像能听见他的心跳声,不习惯他的气息,她往后仰头,却撞进他那双晦涩的眸子中。 手还被他紧紧抓着,她被抓着的掌心沁出了一层薄汗,想要收回另一只绕到他腰后的手,却发现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住了他的衣衫。 忙松开了那只手,她有些磕巴道:“腰封系好了,郎君刚换了干净的衣衫,我身上还的衣裳还是湿的,郎君离我远些,免得又被弄脏了。” 她说完就等着对方松开自己的手,良久,耳边听得一声极轻的叹息,按住自己的那只大掌骤然收了回去,身前的人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就好像是期望落空,可到底是什么期望,她又不知道。 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又不见了,她想着身上脸上还有是湿的,转身忙从另一边的架子上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抬手就要往脸上和头上擦去。 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帕子的一角,很快就把帕子从她的手中抽了去:“我来。” 宋云棠习惯被人伺候,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坐在了沈砚方才放衣衫的凳子上,然后乖巧地仰起头,任由对方擦着她的脸。 沈砚轻柔地擦拭干净她的脸,而后又替她散下一头的青丝,换了块帕子细心地绞着她的头发。 许是对方的动作太过温柔,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头发被擦干,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然后她就看见沈砚从柜子里拿了一件浅粉色的外衫走来。 她忙站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接那衣衫,哪知道对方并不给她,道:“我替你换上。” 这这怎么可以,她好歹是个女子,脸皮比较薄,要她当着他的面脱下外衣,再如何也做不到。 她脸上倏地红了,忙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衣衫,“不用劳烦郎君,厨房那边想来已经送来饭菜了,郎君先出去等着吧!” 然后她推着沈砚走出了屏风,自己一溜烟钻进了屏风后面。 听到屏风后传来的轻笑,她揉了揉自己滚烫的脸颊。 等心跳平复了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第 50 章 在霍凌和柳念霜成亲前几天, 霍家的将军夫人上门拜访卫氏。 霍家上下几口人前几年一直跟着霍将军在漠北边塞生活,今年边关彻底安定下来之后才奉命举家搬回了京中。 霍夫人和卫氏一向有交情,因着霍夫人身体不好, 年初搬回来的时候,因为舟车劳顿导致身上的病反反复复, 在京中静养了几个月, 到了六月的时候才将将养得好了一些。 她病好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携了女儿亲自上门, 顺便跟卫氏讨教一下自家儿子成亲那天要做些什么。 毕竟沈家长子几个月前已经成亲了, 卫氏再怎么样也是自己带着操办的, 肯定是有经验。 宋云棠不知道今天卫氏的院中来了客人,一大早用过早饭后, 就抱着特意剪了指甲的小狸奴往卫氏的院子那边走去。 只是走到中途, 路过花园的的时候,却看见沈蔷与一位看起来差不多十七八岁的少女坐在亭子中。 那少女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衣, 头发只是用一根红色的发绳简单得束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英气逼人,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小酒窝, 是让人一眼就喜欢的长相。 此时她们二人正在说笑,并没有发现从这边路过的宋云棠。 “霍姐姐,漠北那边是什么样的景色,你再和我说说。” 沈蔷见了霍宁,一直缠着她给自己将漠北那边的事情, 从前霍家还没有去漠北的时候,她经常偷偷去将军府找霍宁玩。 霍宁就会带着去上树掏鸟窝, 还会去小溪边抓鱼玩, 虽然每次被霍将军发现后,霍宁都会被他爹拿着棍子追得满街跑, 可过了几天之后又带着她到处鬼混。 后来父亲和祖父去世,霍家人也跟着去了漠北,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找霍宁,如今她回来了,俩人终于又有了机会叙旧。 霍宁吊儿郎当地歪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夸张得说着在漠北的所见所闻。 而沈蔷则坐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说话的中途,霍宁眼睛无意间往宋云棠站立的方向撇了一眼,见到她之后声音止住了。 她不记得沈家还有一位长得这样貌美的妹妹,那模样生得是她从未见过的好看,见对方往这边看来,她立刻收起了自己翘起的二郎腿,连坐姿都端正了不少。 沈蔷这时候也发现了宋云棠,她忙笑着打招呼:“嫂子。” 原本不想打扰他们二人的宋云棠,见已经被她们发现了,只好抱着狸奴往他们这边走来。 她看了一眼霍宁,出于礼貌,便问沈蔷:“这位是?” 未等沈蔷介绍,霍宁自己先站了起来,笑起来,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我叫霍宁,妹妹叫什么,沈伯母只有沈妹妹一个女儿,你是哪家的妹妹?” 见了宋云棠,霍宁早就把什么漠北风光都抛到了脑后,根本没有听见沈蔷喊出口的那声嫂子,直接走到她面前热切地搭起了话。 她本就生得比平常女子高一些,此时站在宋云棠面前,显得对方更加娇小。 没想到她这样热情,宋云棠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摸了摸有些被吓到的狸奴,娇声回她:“霍姐姐,我是宋府四姑娘,现在是沈家的少夫人。” 霍宁道:“原来是宋妹妹,等等,你说什么,沈家的少夫人?” 沈蔷这才走到宋云棠的身边,没理一脸失望的霍宁,她伸手摸了摸宋云棠怀中抱着的狸奴的头,问:“嫂子,这只狸奴是从哪来的,我们家中好像没有人养猫儿。” 狸奴被沈蔷摸得很舒服,发出呼噜的声响,见霍宁朝着它伸手,它立刻又往宋云棠怀中缩了缩。 霍宁虽然听见眼前的漂亮妹妹嫁给了沈砚,觉得有些可惜,但是想到沈砚的长相,配这位倒也勉强可以,索性又重新挂上了笑脸。 可心里仍旧觉得真是便宜了沈砚。 宋云棠不知道霍宁心中所想,她回沈蔷:“这狸奴是我前几日从集市上花了几个铜板买的,看着倒是乖巧,我想着母亲整日里一个人呆在院中,想来会无聊,所以想要把它送给母亲解闷儿。” 多么体贴的妹妹啊,霍宁自己没有妹妹,她一直都想要妹妹,如今见了宋云棠,觉得对方简直是自己的梦中情妹。 她呲着牙笑道:“宋妹妹真是体贴,还能想到这些,沈家兄长能娶到宋妹妹还真是他的福气。” 宋云棠一向喜欢被人夸,如今被霍宁这样一夸,她也深以为然,觉得沈砚娶了她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于是她微抬下巴,同意霍宁的话:“霍姐姐说得对,郎君娶到我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没想到她一点儿也不谦虚,不过霍宁并不在意,反而觉得她的反应比那些弯弯绕绕的人好多了。 想起自己还和别人约了要去城南郊外的那片树林骑马打猎,她舍不得这么快就与沈蔷和宋云棠分开,便提议道:“今日天气好,城南那边有一处林子,听说有好些兔子,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那边骑马玩儿?” 宋云棠立刻拒绝:“你和小妹去吧,我还要把狸奴送去母亲那。” 沈蔷见宋云棠整日闷在自己的院中很少出门,想着今日的天气好,不如拉着她一道去。 “母亲正在和霍夫人说话,嫂子这会儿去怕是会打扰她们,不如等明日再去母亲那儿。” 这话倒是提醒了宋云棠,如果母亲院子里有人在的话,她这个时候确实不太合适,要不明天再去吧。 而且她方才听霍宁说,那树林里有兔子,要不她也去吧? 沈蔷看出她想去,便道:“听兄长说嫂子还不会骑马,霍姐姐马术很好,不如霍姐姐顺道教嫂子骑马好了。” 霍宁也是一副期待的样子:“去吧去吧,到时候我要是捉到了兔子就送一只给你!” 对于学骑马这一事宋云棠不太热衷,但是听到霍宁说捉了兔子要送自己,她立刻就点了头。 她已经想好了今晚的菜:□□。 沈蔷是会骑马的,于是她和霍宁一道骑马,到了树林那边,盗到了那里之后她发现已经有几个少年等在了那里。 他们见了霍宁就围了上去,宋云棠发现这几位少年都是京中武将的后代,怪不得和霍宁这样熟络。 晋朝文臣与武将一向是不合,不仅如此,就连那些少爷姑娘,也是合不来,沈家和霍家倒是例外。 沈蔷似乎和他们也认识,很快就聊到了一块,宋云棠不爱凑热闹,便挑了一棵树荫较大的地方,让跟着来的沁雪在地上铺了一块干净的布,自己坐了上去。 她承认自己跟着来是为了白嫖霍宁的兔子,虽然不知道霍宁能不能捉到。 这片树林果真和霍宁所说,呆在里面很是凉快,她坐下之后就没有要起来的打算,就连霍宁说要教她骑马也委婉拒绝,假装自己被晒得头晕。 霍宁见她坐在荫凉处,面色红润,完全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样子,不过倒也没有勉强她。 很快她就带着沈蔷几个人进了林中。 宋云棠坐在树下有些无聊,便拿出了那本顺手带上的长短经,她靠在树干边上,翻开了第十页。 猜到沈砚要复仇之后,她就很认真的研读这本书,说不定还能以后还真能用得上,虽然仍旧有很多处不明白的地方,但是她都一一记了下来,想着等沈砚得空的时候就去问他。 看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突然听见不远处的草丛中似乎有什么动静,于是放下书往那边看去,见那草丛又动了一下。 她的心砰砰直跳,莫非是兔子? 让晴雨收好那书在原地等自己,她悄悄往发出动静的草丛那边走去,到了草丛边上的时候,她一只手扒开一边,正好看见一只雪白的兔子正背对着她吃草。 可是她的手上没有什么工具可以捕捉兔子,难道要她徒手捉吗? 就在纠结的时候,那只兔子感知到了危险正在靠近,停下了嘴里的动作,脚下一蹬跳出一丈远。 宋云棠慢了半拍的动作,但很快又跟了上去,只是她哪里跑得过那只兔子,小跑了十几丈远的时候就累得微微喘气,额上还冒出了细细的一层汗珠,她拿出帕子轻拭了一下,复又继续跟了上去。 而那只兔子好像在戏弄她一般,每次她一停下来,它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咬了咬牙,看着几丈远的兔子,发了狠要捉住它,深吸了几口气,提着裙子又往它那边小跑过去。 然而就在她快到追上那兔子的时候,一只箭矢擦着从她的身后擦着她的肩咻地一下而过,正中那只兔子的腿。 将它钉在了地上。 宋云棠被吓得往后趔趄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她一手捂着胸口呆愣在原地,半晌之后在心里暗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那箭矢再偏一点就射中她的左肩了。 身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她拍了几下胸口,转头瞪向骑在马背上的人。 可当她看清楚马背上的人时却是一愣,谢豫怎么在这里? 此时谢豫也没想到宋云棠会在这里,他坐在马背上,看见被射中的兔子离她不到一丈远的距离,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他那一箭如果再偏一点,或许就会伤到她。 握着弓箭的力度不禁握紧,不等他说话,远处传来一道娇滴滴地女声:“表哥,那只兔子射中了吗?” 又是熟悉的声音,宋云棠面色一沉。 看来今天不宜出门。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60 第 51 章 表哥? 听着莫名熟悉的女声这样喊谢豫, 宋云棠不去想为什么在这里也能碰到他,只是目光越过他,落在了远处着急走来的穿着浅蓝色衣裳的女子身上。 见到那张温婉可人的脸之后, 宋云棠呼吸一滞。 是苏韵。 安远侯夫人妹妹的女儿,谢豫的表妹, 也是前世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谢豫暗通款曲有了身孕, 被他当成外室养在外面的人。 想起前世她病重的时候, 这人还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到她的院中耀武扬威, 还扬言说等她死了, 就让谢豫把她扶正。 重生回来的那些怨气好不容易消了下去,此时见到苏韵, 她又感觉到了身上的怨气逐渐冒了出来。 暗地里深吸了几口气, 堵在胸口的气这才慢慢平复下去。 即使她掩饰得很好,但仍旧暴露了一些情绪, 谢豫坐在马上一直观察着她,发现她在听见苏韵的声音之后,似乎脸色一直都不太好。 为何她看见表妹与自己在一块儿脸色会不好, 难道她真的曾经对自己 可是他与宋云姝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或许是他想多了。 近日来他总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同一个梦境,梦里他娶了眼前的少女,可是他却不爱惜她, 任由她在安远侯府被人欺负,就连他自己都对她冷言相对, 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再后来, 她在安远侯府病逝,去世的那天他竟是连最后一眼都没有去看她。 他每每被惊醒, 醒来的时候心莫名地揪紧,就好像是梦里的场景真实发生过一样。 可现实中的少女却俏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不仅如此,她并没有和梦中一样嫁给自己,还嫁了旁人,而且在她的眼里除了那个人,再也没有他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本来下定决心不与她有过多的交集,可见了她,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他下了马走到宋云棠的跟前,想到方才他差点伤了她,心里一阵后怕,如今见她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只好安慰她:“抱歉,我并未发现你在这里,可有吓到你?” 前世谢豫对她从来都是沉着一张脸,这一世倒是好了许多,就连眼下担忧的话也说得很是温柔。 这样的温柔宋云棠并不想要,她警惕地看着对方,又见苏韵快步往这边走来,忙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声音平淡地回他:“姐夫的箭法精准,就连我的头发丝都没有伤到。” 就是眼神不太好,她这么大一个人蹲在那都没有看到,如果不是她运气好,早就被他给射中了。 宋云棠疏离的语气让谢豫心里微微失落,可是想到还有外人在,他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你刚才是在追这只兔子?既然你喜欢,就给你了。” 说着他走到受伤的兔子那拎着兔子的耳朵,把箭从兔子腿上拔了下来,又走到宋云棠的跟前,把兔子递了过去。 见她没有伸手去接,才想起来着兔子腿上的伤口,上面还流着血,这样血腥怕是会吓着她,于是又从身上撕了一块布下来,动作麻利地给兔子受伤的腿简单包扎了一下,见没有血继续渗出来,这才又重新送到了她的跟前。 “拿着。” 这语气不容拒绝。 本就不打算要这只兔子的宋云棠,见苏韵走了过来,就知道不用自己开口拒绝,也会有人要把这兔子抢了去。 果不其然,苏韵终于到了他们二人跟前,她看见谢豫手中的兔子,一脸惊讶:“表哥,这只小兔子受伤了,这是表哥给它包扎的吗,要不给我重新包扎,马车上还有金疮药,它看起来好像很痛的样子。” 说着她的眼中含了一层水雾,面上委屈地看着谢豫。 苏韵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要这只兔子,可方才谢豫说了把兔子给自己,可苏韵已经说话了,他会坚持把这兔子给自己吗? 她面上露出一丝看戏的神情。 就爱看谢豫左右为难的戏码,虽然她肯定是比不过他这位表妹,但不妨碍她故意膈应他。 为了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她趁着苏韵说话的时候,伸手去接过了那只受伤的兔子:“那我便先谢过三姐夫了。” 本以为宋云棠会拒绝自己,没想到她竟是直接接了过去,谢豫面上的神色好上了许多,脸上也带了笑:“你若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猎一只。” 宋云棠:那倒也不必。 苏韵眼睁睁看着宋云棠从谢豫的手中接过那只兔子,那兔子不知是否受了的缘故,此时安静地被她拎在手里,仿佛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听方才她唤表哥为三姐夫,心道莫非这位是宋云姝的妹妹? 想起府中那位世子夫人,苏韵心里恨得牙痒痒,她早就喜欢上了表哥,之前姨母开玩笑让两家亲上加亲,哪知道表哥竟是亲自去和姨母说要娶宋云姝。 害得她没有如愿嫁给表哥。 宋云姝有什么好的,惯会做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昨天还因为一件小事和表哥争执,如果不是姨母及时赶到,都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她听下人说,宋云姝和表哥成亲都一个多月了,至今两人都是分开睡的,根本没有圆房。 表哥院里的下人偷偷告诉她,说是有一天夜里听见世子和世子夫人争吵,世子说世子夫人其实心有所属,嫁给他也只是无奈之举,因此他们才没圆房。 那是不是说明他们二人的感情其实并不像她想得那样好,说不定她还有机会。 可眼前表哥对这位妻妹的态度,却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她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这才转头去看谢豫,她面上有些难过:“表哥,我也很喜欢这只兔子,能不能让这位姐姐把她手上的这只先给我,小兔子看起来很疼的样子,我想现在就给它上药。” 真是善良的姑娘。 要不是她宋云棠知道苏韵的本性,怕还真是会心软,把手中的兔子交给她。 谢豫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很想知道宋云棠会怎么应对,或者说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在意他的证据。 恰恰是他的反应让宋云棠觉得他有什么毛病,她又不喜欢他,自然不会和一个女子争风吃醋,她拎着兔子故作遗憾道:“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去吧。” 她觉得她现在的表情能够让谢豫更加为难,然而谢豫却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犹豫,道:“说了给你便拿着。” 又对着苏韵道:“我一会再给你徒手捉一只。” 闻言苏韵的脸上露出了笑,她趁着谢豫没注意的时候得意地对着宋云棠一笑。 宋云棠假装没看见。 真是什么毛病,果然和谢豫一起的人都有毛病。 不过白得一只兔子,倒是让她心情好了一些,很快她就找了个借口离开,好心地给他们二人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先前是只有谢豫宋云姝和太子三个人的感情纠葛,现在好了,多了一个苏韵,戏台上的人又多了一个。 不过可惜的是观众只有她一个,这么精彩的戏只能她自己独享。 临近中午时分,霍宁终于带着沈蔷回来了,但是她们两个一无所获。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什么都没做的宋云棠白白得了一只兔子。 她并不想让人知道这兔子是谢豫打的,只说是这兔子一头撞到了她身后靠着的树上。 自然这话没人相信就是了。 回去之后,她直接让云鹊把这只兔子送到了厨房。 “它伤得不轻,看着一定很痛,长痛不如短,今晚红烧吧。” 她的原话是这样的,晴雨和沁雪早已习惯,倒是云鹊心疼了一下这只小兔子,不过到了厨房又想会不会干煸更好吃。 等到沈砚下值回来的时候,发现摆放晚饭的桌面上多了一道□□肉,他才得知宋云棠和沈蔷今天去了城郊那的树林。 想来这兔子是在那边的树林里得来的,可是宋云棠连骑马都不会,更别说是射箭,而沈蔷也只是会一点皮毛,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猎得兔子。 看着宋云棠殷勤地给他夹了一块兔子肉,便问:“这兔子是从哪得来的?” 宋云棠在说实话和说谎话中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老实道:“这兔子是我在城郊树林里发现的,不过还未捉到它,就被谢豫给射中了,后来他就把它给了我。” 听到谢豫的名字,沈砚皱眉:“他也在?” 想到他们二人可能在无人的树林中遇到,沈砚脸上的神色渐渐沉了下去,可怕吓到她,又强忍了下来。 “不是郎君想的那样,我也不知道他也在那里,只是巧合,郎君你不知道,他是带着他那表妹出来的,我没见到三姐姐,他不是很喜欢三姐姐吗,三姐姐在安远侯府掌管中馈一定很累,他怎么不带她出来散心,反而在身边带了个表妹?” 她这话在疯狂暗示沈砚,期待他能发现谢豫和苏韵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一个人看戏很没意思,所以她打算分享给郎君,两个人一起看戏,说不定还能交流一下心得什么的。 沈砚对上她那双暗含期待的眼神,哑然失笑,心道他和兔子较什么劲,于是拿起筷子给她挑了一块没有骨头的兔子肉,他道:“那些世家大族,有个三妻四妾也是正常。” 他这是听明白自己的暗示,宋云棠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那么喜欢三姐姐,也会纳妾吗?” 那郎君呢?以后会不会也和那些男人一样,为了图新鲜,也去纳妾? 沈砚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沈砚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地看着她,缓声道:“旁人我不知道,不过岁岁,我和他们不一样。” 第 52 章 清润的嗓音就这样突然钻进了她的心里, 猝不及防听见对方的保证,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之前她在宋府的时候夸下海口,说郎君不会纳妾, 她虽然表面信誓旦旦地那样说了,可是心里没有底, 毕竟她身处京中, 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没有几个是不纳妾的。 像沈家这样的家风清白的人家很少。 如今郎君已经升了四品的工部侍郎, 他还年轻, 定然是不会止步于四品,日后还有大把机会晋升。 只要太子和那些忌惮他的人不给他使绊子, 继续往上升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毕竟郎君这样厉害,前世她就知道了京中的风气不好, 一些大臣之间结交,会互相赠送美人,她还听说扬州那一带会专门培养瘦马。 那些扬州瘦马个个生得妩媚妖娆, 很会魅惑男人的心,朝中的官员很多都会养上一两名,为的就是用来交易。 如果哪天哪位大人把调/教好的扬州瘦马送给郎君,他会收下吗? 思及此,她不由秀眉轻蹙。 沈砚说了这话之后, 见宋云棠不仅没有露出笑意,还一言不发, 最后甚至还蹙起眉头。 没有想象中她娇声夸他的场景, 沈砚头一次没了耐心,温声问她:“在想什么?” 想得太过入神, 宋云棠听见他这样问自己,没经过思考,不禁脱口而出:“在想扬州瘦马。” 沈砚愕然,她这是从哪知道的?这种事情虽然他也知道,即便官员之间赠送扬州瘦马的事情京中众人心照不宣,可像她这样直接说出来的还是头一个。 眼前的少女双眼清澄,说出的话却让人忍不住皱眉,幸而晴雨和沁雪二人方才收拾完桌子上的剩菜出去了,不然被她们听见,说不定要想歪。 宋云棠在沈砚复杂的目光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脸上立刻红了一片,欲盖弥彰道:“郎君,我不是在想这个,你别误会” 她的心思很容易就被沈砚看出来了,他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无奈道:“你想哪里去了,我再如何也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 真的吗?她睁着一双浑圆地杏眼看着他,用眼神询问。 沈砚这回认真道:“当真。” 扬州瘦马他跟着萧淮见过几个,确实如那些人所说的一样,这些女子被调/教得很懂得如何取悦男人,一言一行都对男人充满诱惑力,很少有人会对着她们的撩拨无动于衷。 可他素来不好美色,且有了岁岁在身边,这些人在他看来与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 得到了他再次的肯定,她那双像是用宝石做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立刻带了笑意。 说明她是相信自己的,沈砚眼底也跟着染上了笑意。 晚饭过后,宋云棠如同往常一样以为沈砚坐会儿就要去书房了,只是今晚不知为何,直到她沐浴完出来,隔着屏风,仍旧看见了在外面案前端坐的身影,虽是有些疑惑,但也没有问出口。 说不定等下他就去了。 这样想着,她便让晴雨把湿漉漉的头发散了下来,在晴雨出去给她拿东西的时候,想着湿漉漉的头发这样披在身上不好,索性她自己先拿了帕子擦拭头发。 许是自己很少做这件事,她才拢住头发擦了一会儿,就觉得手有点酸,就连脖子都有点酸,她泄气地把帕子扔在了旁边放了镜子和梳子的桌面上。 然而帕子才落在上面,就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重新把它拿了起来。 直到站在身后的人拿着帕子温柔地擦拭她的头发,宋云棠才发觉沈砚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她还是第一次被男子擦拭头发,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随着他的动作,被他袖子蹭到的地方带起酥麻的感觉。 一时之间相对无言,沈砚撩起她的头发,垂眸蓦地她柔细的白如脂玉的脖子,许是因为夏天,她身上穿着的寝衣的领口不高,他隐约能看见她系在脖子后的藕荷色亵衣的带子。 那衣带就像是一尾游曳在水中的鱼,骤然搅乱了一池春水。 “郎君?” 感觉到身后的人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宋云棠疑惑地回身抬头去看他。 随着她的这个动作,如绸缎般的头发瞬间从他的手中滑落。 他将目光从那藕荷色上移到了她那张未施粉黛的脸上,最后落在了红润的双唇上。 宋云棠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身前,一双墨色地眸子盯着自己,沉默的沈砚让她本能地发怵,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寝衣的下摆。 眸色逐渐变得幽暗,眼下的少女怔愣地看着自己,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湿润的双唇微微张开,像是将开未开的花朵,等待着人采撷。 沉默间,微凉的掌心贴上她细腻的侧脸,拇指摩挲上了她饱满柔软的下唇。 宋云棠紧绷住的那根弦骤然断了,大脑轰的一声变得空白,只余下心悸。 忍了这么久,今晚到底是失控了,从前的扬州瘦马可以撩拨都能心如止水,可面对眼前的少女,即便她没有做什么,光是坐在那里,就能轻易勾起他心底的欲/望。 想到白天她与谢豫在无人的地方相遇,想起之前谢豫看她的眼神,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醋意。 这一次他不想她口中的君子。 “岁岁。” 沈砚开口,用低哑的声音唤她。 指腹不再继续摩挲,但也没有离开,仍旧放在她的唇上,掌心的温度也升高了,变得滚烫起来。 宋云棠身体轻颤,在对方俯身靠近的时候下意识抬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可说出的话却软绵绵的:“郎君,晴雨她们还在外面。” 不是拒绝的话,他们是夫妻,她早就知道,只要她不与他和离,就算眼下双方克己守礼,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与郎君总归是要做真正的夫妻的。 况且她对郎君也没有不满的地方,虽然仍旧会害怕,但也不是最开始那般恐惧了。 如果是郎君,或许她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沈砚瞥了一眼外间,发现外面哪里还有晴雨沁雪二人的身影,甚至房门都被她们贴心地关上了。 对上少女不安的眼神,他柔声哄她:“别怕,她们不在。” 说着另一只手圈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腕,他没有继续倾身而下,反而将人带了起来。 宋云棠被他带起,然后撞进他的胸膛,她没被桎梏的左手紧张地抓着他的臂膀。 许是因为羞怯,她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片刻之后,她的下巴被一只手轻轻捏住,然后她的脸被抬了起来被迫与之对视。 沈砚晦暗的眸中是她看不懂的神色,她唇瓣紧张地抿了一下,却碰到了他还未收回去的微凉指尖。 感觉到指尖的主人身体一僵,她脸上又重新染上了绯色,忙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就要将下巴动他的手中移开,然后下一刻那只手改为抚上她的脸,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不知何时,沈砚与她之间只剩下两寸的距离,宋云棠以为他要继续靠近的时候,她不安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了半晌都没有发生想象中的事情,她忍不住掀开眼皮,却见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那张清隽的脸迟迟没有动作。 也许是她会错意了?其实他并不是要亲自己? 这样一想,她内心的羞耻感涌了上来,脸颊的红色一路烧到了耳后。 抓他臂膀的手也骤然收紧,就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沈砚终于说话了,微哑的声音响在耳边:“可以吗?” 宋云棠一愣,所以他方才是想着怎么开口征求她的同意吗? 这没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她想郎君不愧是君子,这种时候还要停下来询问她的意见,不像谢豫,想对她直接用强的。 沈砚见她突然走神,以为她是不愿意,正要强压下心底叫嚣着的欲/望,却听见她娇软的声音。 她抬眸看着他,认真又有些胆怯道:“郎君是我夫君,做这种事说不上可不可以,我相信郎君是很好的人,若我说不愿意,郎君也不会为难我,换做旁人我自是不愿,我想,郎君与旁人不一样” 接下来的话尽数被男人吞进了嘴里,觊觎了许久的双唇终于被含在了嘴里,可怕吓到她,到底是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只是温柔地一下又一下地轻碾着她柔软的双唇。 他的双手轻柔地捧着她的侧脸,二人的呼吸交缠在了一块,即便他没有如同狂风过境般的掠夺,可是一向娇气的宋云棠也逐渐感觉呼吸困难。 这就是亲吻吗?宋云棠晕乎乎地在心里想着。 被对方吻得脑袋发晕,鼻间全是他的气息,松墨香和栀子花香交缠在一起,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无力,整个人攀在他的身上,沈砚到底没忍住,轻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一丝娇吟从唇边溢了出来。 这一声不仅没有让对方退缩,反而变本加厉,直接长驱直入,打了个措手不及。 直到最后沈砚松开她的时候,她整个人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柔弱无骨的被他揽在怀中。 一双眼睛也氤氲着水色,眼眶通红,双唇因为方才的亲吻而微微发肿,她微喘着气,心想亲吻怎么还是项体力活。 她以后还是不要了。 第 53 章 六月下旬, 霍柳两家结亲,宋云棠送给卫氏的小狸奴并没有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虽然卫氏欣然收下了它, 也走出了自己的院子。 还亲自去霍府祝贺,可是还顺带上了宋云棠, 理由是太久没有去这样的场景, 让跟着一起, 好提醒她不要在这种场景失仪。 这是宋云棠完全没想到的, 碍于婆母确实太久没有出门赴宴, 担心她会不习惯,又担心会有人对她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只好认命地跟着去了。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参加喜宴了, 看着热闹的霍府,再想起三姐姐和谢豫成亲那天,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点微妙的感觉来。 会忍不住拿这两次的同她跟郎君成亲那天比较。 其实她大概也猜到了,以沈家的光景,那天大约是不热闹的, 就像郎君说的,如果不是三殿下拉着好些个人来凑数,或许更显得冷清。 站在将军府的大门前才伤春悲秋了一会儿,很快就被霍宁发现了,许是因为今天是她兄长成亲的日子, 她并未穿红色的衣服,而是换成了一身紫, 头发也梳了发髻, 上面还簪了几支珠钗。 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锋芒被掩藏了起来。 如果不是她蹦到宋云棠的跟前, 对方一时还真没认出霍宁来。 “宋妹妹,你也来啦,走,我带你去参观我们将军府!” 说着她也不管宋云棠身边的卫氏,直接握住宋云棠的手腕,就要牵着她往里面走去。 直到身后的人咳了一声,她才讪讪地松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我忘了今天是兄长成亲的日子,见了宋妹妹太过高兴了所以一时情不自禁。” 接着她又对着卫氏道:“卫夫人,许久不见,您的身体可还安好?” 霍夫人忍不住敲了一下霍宁的头,没好气道:“什么宋妹妹,这是景玄的夫人,你该叫一声嫂子,好好的女孩子家,竟都是学男人的作派,日后嫁不出去有你哭的!” 霍宁却不在意:“称谓什么的都一样,而且我嫁不嫁的无所谓,反正咱们霍家有兄长传宗接代就行,你们要是觉得我在府上浪费粮食,我就自己回漠北去好了。” 听了她的话,霍夫人被气得不轻,但是想到今天是自己儿子大喜的日子,她又不好跟这个只会气人的女儿动手,只能面上瞪了她一眼。 卫氏站在一旁,大概是许久没见霍宁,此时看她地目光也充满了慈爱。 那日她听霍夫人说本来带了霍宁一起拜访的,谁知道这丫头中途偷偷带着沈蔷和宋云棠两个人跑出去了。 直到下午的时候才回来,气得霍夫人当着她的面说要收拾这个不着调的女儿。 卫氏知晓霍宁的性子,她从小就调皮,还经常瞒着大人带着沈蔷到处玩,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霍家上下去了漠北,两家才没有了联系。 如今霍家回来,或许对沈家来说并不不是好事。 至少他们两家的情谊经过这么多年还在,日后景玄在朝中有什么事情,还能找霍家帮忙一二。 宋云棠没想到霍夫人亲自出来迎接她们二人,对比之下,那天的安远侯府是真的上不得台面。 “这外头热,快些进来吧。” 霍夫人见宋云棠长得比旁人精致漂亮,与自家女儿的粗糙完全不一样,她怕站久了这日头会给这高门大户出来的小姐给晒化了,于是瞪了仍旧想要靠近宋云棠说悄悄话的霍宁一眼,示意她们跟着自己进去。 将军府的规格和安远侯府差不多,虽是府上主子不多,但这是今年皇帝新赐下的宅子,自然建的比较大。 出乎意外的,宋云棠看着这样大的将军府,心中竟然没有一丝羡慕的感觉,反而觉得沈家也挺好的,虽然不大,但胜在五脏俱全。 又或许是她跟着沈砚久了,性子也逐渐慢慢被磨平了一些,不会再和从前那般喜欢计较了。 才坐下没多久,霍宁怕宋云棠太过无聊,便凑近她小声道:“宋妹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着她起了身,走到卫氏的跟前,然后对着卫氏道:“卫夫人,我和宋妹妹离开一会儿就回来。” 卫氏想着新郎官还未接亲回来,点了头,顺便小声提醒霍宁:“照顾好你妹妹,不要让人冲撞了,她与你不同,自小生得娇贵,要是她脾气上来了,也务必让着她。” “这有什么的,她出自那样的人家,娇贵些也没什么,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何愿意嫁给沈哥哥,难不成是她看中了沈哥哥那副皮囊?” 卫氏知道她意向口无遮拦,并没有坏心,所以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看了一眼在原地安静等着她们说完的话的宋云棠,道:“也许她心善吧。” 从前未见面时她听说自己未来的儿媳性子骄纵,素来看不起那些比自己地位低的人,可敬茶那天,她见了对方,却觉得或许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也有可能是她生得太过漂亮,至于她的那点缺点在美貌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眼下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儿子对这位夫人很是满意,不过谁会不喜欢这样的绝色美人呢? 更何况是与之天天同床共枕,除非是石头做的心,不然谁都会轻易动心。 只是前几日她找了云鹊来问,说他们二人至今都未圆房,这倒是让她有点发愁。 莫非是自己的儿子那方面不行?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卫氏赶紧掐掉,她儿子怎么可能会有隐疾。 这边宋云棠并不知道婆母把她和沈砚没圆房的原因归结到了他的身上,她跟在霍宁的身后,被带着七饶八绕的,最后停在了一座阁楼前。 许是因为相信霍宁的为人,所以即便她带着自己绕到了陌生的地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只是这阁楼看着肃穆,或许不是外人能随便进的,门口还站着两个侍卫值守。 宋云棠往那张望了一下,转头问霍宁:“这里是什么地方?” “藏宝阁。” 霍宁骄傲地扬起下巴:“进去看看。” 她带着宋云棠往门口走去,侍卫见了霍宁自动让开,沉重的木门打开,一阵凉风吹来。 宋云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直到看见放满了兵器的屋子,她才明白为何站在门口的时候会感到脊背发凉。 “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 霍宁指着架子上的各种兵器给一件件给她介绍,如数家珍,就好像这些都是什么稀释珍宝一般。 宋云棠: 这些就是她口中的宝贝? 倒也不是很感兴趣,她面上装出认真听霍宁介绍的模样,心思却早已飞远了,她想郎君从前是跟着别人习过武,那他除了擅长射箭之外,是否还会别的武器? 听说他曾经与霍凌比试能打个平手,他那会儿用的是什么武器? 她的目光随着霍宁的介绍落在一把弓上面,这弓似乎用的是玄铁造的,看着就像有几十斤重。 郎君平时用的弓是不是也这样重? “宋妹妹,你对这把弓很感兴趣?” 本以为像宋云棠这样出身的小姐会不喜欢这些兵器,谁知道身边的少女盯着那把弓眼也不眨一下。 倒像是喜欢似的。 宋云棠自然是对这弓没什么兴趣,不过这把弓一看就是一把品质很好的弓,要是郎君见了肯定也会喜欢。 可这是将军府的东西,而且能放在这里面,定然也是一件宝贝,她总不能觍着脸开口朝人家要。 “这弓看着很特别,想来是府上哪位将军的心爱之物。” 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象沈砚握着这弓的场景。 霍宁却道:“这是沈哥哥从前送给兄长的,只不过兄长不擅弓箭,所以一直放在这里。” 竟是郎君送的。 她想起那天在梨香院,郎君也说过给兄长做过弓,原来他喜欢给人送这个吗? 倒是让她出乎意料,许是因为和他现在形象不符,她忍不住浅笑。 霍宁见提到沈砚后宋云棠面上露出笑,于是顺着说道:“从前沈哥哥的脾气不似现在这般温和,经常和兄长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甚至不懂得怜香惜玉,连我这个在旁边看热闹的都一起揍了。” 闻言宋云棠很努力的去回想那十四岁的少年,配合着记忆中那点模糊略带张扬的影子,她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沈砚来。 或许那时候的郎君才是真实的他,如果不是后来沈家遭逢变故的话。 原本因为想到沈砚而微微上翘的唇角,这时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霍宁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仍旧孜孜不倦地说着从前的事情。 如果不是霍凌已经将柳念霜从柳家接了来,霍宁还想继续给宋云棠介绍着库中的宝贝。 在丫鬟的再三催促之下,最后只得带着宋云棠回了前院。 宋云棠这才落座,就看见一身大红喜服的霍凌牵着柳念霜进来了,他的面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意,明显能看出是真心喜欢这位柳府二姑娘。 她撑着头,在想她和沈砚成亲那天,她其实只顾着不安,拜天地这些她都没有认真留意,只是机械地跟着做了。 郎君成亲那天,心情又是怎么样的? 那时候他们二人并不相熟,且在那之前她还当着他的面说不嫁他,他是否会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麻烦? 一走神,她不小心把果酒当成了茶喝了几口,等她发觉不对劲的时候,一杯的果酒都已经被她喝完了。 她忙吃了几筷子的菜去压,然而伺候的丫鬟以为她是能喝酒的,又给她斟了半杯。 若是平时晴雨和沁雪在身边的话,定然是不会让她碰一丁点的酒,可是今天她和婆母一道出门,俩人身边除了跟着两个嬷嬷之外,再也没有多余伺候的人。 所以她喝果酒的时候,并没有人拦着,而这两个人嬷嬷也不知道她不能喝酒,只眼睁睁看着她喝了下去。 那果酒的颜色和茶色差不多,她吃得有些急的菜,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才后知后觉喝的又是果酒。 幸而这果酒度数低,喝着不醉人,她坐上马车回去的时候,除了感觉脸颊有些热之外,再没有什么醉酒的征兆。 直到回去自己的院子,沐浴完,那酒劲才渐渐上来了。 沈砚回房的时候,就看见宋云棠披着一件外衣安静地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她的手上还握着一本不知道从哪来的诗集,见他从外面回来,面上牵起一个笑,娇声同他打招呼道:“郎君。” 这一声比以往都要软,听得沈砚脚下一顿。 见她双颊酡红,他眉头一皱。 她这是喝醉了? 第 54 章 他的目光落在她放在榻上一双脚上, 她并未穿萝袜,两条腿弯曲着并在一起,白皙的双足在柔软的榻上躺着,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那圆润淡粉的脚趾微微蜷缩了起来。 似乎不喜欢被他这样盯着脚看, 她抬起一只手想要去拿旁边的毯子把脚盖住, 一步留神却把刚刚放在身侧的那本诗集给扫落在了地上, 她迟了半拍, 这才弯腰要去够那本落在地上的诗集。 只是还未碰到那卷书的时候, 已经有人比她快一步将它捡了起来,眼前出现一只修长的手, 她弯腰的动作停了下来, 然后直起了腰抬眸去看手的主人,似乎等着他把书还给自己。 四目相对, 她望进一双深如幽潭的眸子中。 半晌,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书是哪来的?” 沈砚并未把手中的诗集还给她,而是随手翻了几页, 发现里面印的都是些寻常的诗句,他本以为像她们这样年纪的姑娘,都爱看些有关风月的诗词。 合上手中的书,垂眸就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并未听见他方才她的话, 仍旧等着他将手中握着的诗集归还。 看她那期待的样子,忍住想笑, 罢了, 这大概是她随便从书肆里头买的。 宋云棠等了许久对方都没动作,想着他是不是看上了她的书, 所以不把书还给自己,于是有些急了,她道:“这是我让沁雪给我买的,郎君要是喜欢,就自己去买。” 说完她跪坐了起来,伸手想要去抢他手中的书,只是他站的地方与美人榻有一尺多两尺的距离,她探出大半个身子出去,就要去触碰到他握在手中的书。 在她以为能拿到书的时候,身子突然重心不稳,整个人都朝前栽去。 眼看着她的头往下,整个人都要往地上栽去,因是夏天,所以地上本来铺的毯子已经被下人撤了去,露出坚硬的地板,要是摔在上面,定会很疼。 沈砚立刻反应过来往前跨了一步,一只手钳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迅速把书往旁边的桌面上一扔,而后揽住了她的腰。 宋云棠差点惊叫出声,最后整个人跌进了沈砚的怀中。 少女窝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沈砚忙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同时温声问:“吓到了?” 不想让沈砚担心,宋云棠轻轻摇了摇头,但很快又没了动静。 她确实是在方才的那一瞬间被吓到了,如果不是郎君动作快,否则她就要头朝地跌到地上了,这美人榻离地有两尺多高的距离,要是她就这样直直地摔下去,恐怕是要摔得鼻青脸肿。 耳边是沈砚的心跳声,不知道他是否也被她方才的意外给吓到了,她听见他心跳比平常快了许多。 也许真的是被她吓的?宋云棠这样想着。 怀中的人半晌没有动静,他看见她差点摔倒,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等把人安全地搂进怀中之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半晌,宋云棠才将脸从他的怀中抬了起来,大约是知道自己方才那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她头一次想要同人认错,于是趁着沈砚弯腰搂着自己的时候,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同郎君抢书的,下次不会这样了” 未等沈砚出言,她自己就先委屈上了,瘪着一张嘴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身前的男人,眼中甚至蒙了薄薄的一层水雾。 就好像如果他不原谅她的话,她马上就能哭出来。 这是她曾经在宋府对付那些长辈时惯用的计俩,每次只要她做出这幅模样来,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情,只要不是触及他们底线的事情,都能够得到原谅。 这是她第一次对着沈砚用这小心思,虽然她表面楚楚可怜,但是其实是心虚的。 她想万一这一招对郎君不奏效,那要不要换另一种方式?虽然她还没想好另一种办法是什么。 经过白天霍宁说的那些,她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完全了解郎君的脾性,所以心中忐忑,就怕他同自己生气。 如果郎君还是从前的那个性子,说不定会和爹爹一样气急了训斥自己。 那还真有点可怕,她不禁代入了从前被训斥的场景,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沈砚并不知道她的心思绕了九曲十八弯,只以为她是被吓得不轻,不然怎么会都快吓哭了,方才还轻颤了一下。 为了安抚她,他钳住她手臂的手松开,改而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慰她:“无妨,你也不是故意的,人没事就好。” 前面两个字是他经常对她说的,她便知道了他是真的没有要责怪的意思,明白自己不能太得寸进尺,她瞬间把眼中的泪水收了回去,乖巧地任由他摸自己的头。 宋云棠从他的怀中出来,软着声音道:“郎君真好。” 又是脱口而出的这四个字,沈砚不禁失笑,这是她第三次这样说了,前两次他们二人还不相熟,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每次目的达到了都会这样夸他。 可他不知道这一次她确实真心实意的话,她仰头去看那张俊美的脸,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她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好看极了,于是想要做点什么。 被宋云棠这样盯着,沈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眼看着就快到了她平日里就寝的时辰,她坐在窗口,夜风从打开的窗外灌了进来,吹得她侧脸的发丝微微晃起。 怕她受凉,他正要开口询问她是否就寝,却感觉自己垂下的广袖被人扯住了。 然后听见她认真道:“郎君,你真好看。” 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她夸人的相貌,与她相处了这么久,他从未听见她嘴里夸过谁,这倒是让他想起成亲那一天,他揭了喜帕后,那双看向他时惊艳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生得不差,可她或许不知道,那天她的脸露出之后,他看到她这张脸后,也差点沦陷。 敛眉静静地看她,却见她又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以为她要做什么,他便弯腰往她跟前倾身下去。 这时候她又说话了,她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娇声道:“我好像,有点喜欢上郎君了” 闻言沈砚感觉自己的耳边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了,他呼吸凝滞,垂眸去看她澄澈的眼睛,一时之间忘记了呼吸。 脑海中空了一片,唯剩她说的这句话。 然而下一刻,她就挺直了自己的背,在他有动作前松开了他的袖子,双手搭在他的宽肩上,然后借力仰头,在沈砚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猝不及防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本来她想亲的是他的侧脸,但是因为她还跪坐着,而对方站着,所以根本够不到他的侧脸,只能退而求其次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亲完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双颊逐渐染上了胭脂色,就连耳垂也透着深深的红。 还真是酒壮怂人胆,简直是色胆包天,她后知后觉自己现在的行为和街上醉酒的调戏良家女子的登徒子没什么区别。 小心翼翼地拿眼去看被她刚才“轻薄”的男人,却陡然望进那深邃的双中,对方薄唇微微抿着,喉结动了一下,她放在他肩上的手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紧绷,紧张地张了张口,想着要怎么开口解释自己为何亲他。 一直无知无觉放在她后腰的手却骤然收紧,俩人的身体瞬间贴到了一起。 半晌,就在她无措的时候,沈砚终于哑着声音开口:“岁岁,亲吻不是这样的。” 说完就看见她的脸瞬间爆红,但是他没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右手抚上她的侧脸,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然后往后一移扣在了她的后脑,在她怔愣的瞬间低下头靠近。 微凉的薄唇贴上她水润的嫣红双唇,鼻尖和鼻尖紧紧贴在一起,这一次他不似上一次那般温柔,宋云棠被迫仰头承受着他如暴风雨般的密集而窒息的亲吻,她攀住他肩膀的双手不得不改为环住他的脖子,以此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才不过一会儿,宋云棠就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都被对方给抽空了,于是趁着他辗转碾着她上唇的时候,想要偷偷张嘴呼吸空气,才微微张开一点,却给了他可乘之机,柔软的舌尖钻进了她的口中,强势地与她的舌头纠缠在了一起,步步紧逼,不容她后退一步。 这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霍宁说从前的郎君与现在的不一样,他从前大约就是现在一般强横,强横得不给她一点退缩机会。 被吻的时间久了,让她整个人都生出一种飘飘忽忽的感觉,就像是在云端一样。 心也随着他的深入而悸动,她仰着脖子,搂着他的双手逐渐收紧。 暴雨过后,百花残。 感觉到搂着自己脖子的双手没了力气,沈砚这才在放缓了动作,在她的唇上温柔地撕磨,最后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本来浅粉的唇,因为方才激烈地亲吻而变得红润,上面还残留着水渍,显得更加颓靡妩媚,他眸色一暗,心底又开始蠢蠢欲动。 可是看着她这幅柔软无力的样子,又不忍心继续,只好与她拉开一点距离,声音低哑地问道:“懂了吗?” 她微微喘着气,怕他还要继续亲自己,只好把头枕在了他的胸前,说出的话却娇软无力:“郎君又欺负人。” 头顶传来轻笑声,捏起一缕她的头发,眼角余光瞥见她红透的脖颈,带着笑意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方才你不是说喜欢我?和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不叫欺负。” 第 55 章 宋云棠因为醉酒又被眼前的男人那样对待,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贴着他胸膛的脸也烧得厉害,所以并未听明白他的话。 耳边是他心脏平稳的跳动声, 她半阖着眼睛,微微喘气。 窗外的虫鸣声越来越大, 听在她的耳中却是如同催眠曲一般, 那醉意不知不觉包裹了她的大脑, 令她昏昏欲睡。 过了半晌, 才缓缓道:“哥哥, 我困了。”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哥哥叫得沈砚身体一僵,他喉头动了一下,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乱了规律。 真是要命。 她身体娇气, 他自是不忍心继续折腾她,索性松开了她。 反正来日方长, 他们有的是时间,前面都忍过来了,再忍这一时又有何妨? 宋云棠离开了他的怀中, 懒懒地重新坐回到了榻上,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乖巧地把脚伸到了他的眼前。 这是要他替自己穿鞋的意思。 沈砚垂眸,就看见她那只小巧白嫩的脚垂到了他身前,大概是刚刚才吃了一回, 这一次他没有生出什么心思。 在她跟前蹲下,一只手拿起浅紫的绣鞋, 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脚踝, 熟练地给她两只赤足都穿上了绣鞋。 穿好之后抬头看她,却发现她双手撑在身侧, 闭上了双眼,头微微往下点,一副要睡着的模样。 美人榻离拔布床有些距离,而她显然快睡着了,想起之前她迷迷糊糊自己往床那边走去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的事情,他站起身,没有叫她,而是弯腰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双腿,把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这个动作惊醒了快要睡着的宋云棠,她蓦地睁开双眼,双手一下意识紧紧搂着了他的脖子,扭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带着睡意的声音慌张道:“郎君,你做什么?” 她承认自己方才实在困得不行了,才会在他替她穿鞋的功夫偷偷眯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把人直接抱了起来,吓得她困意顿时去了一半。 “别动。” 男人四平八稳地抱着她往拔布床走去,就好像抱的不过是一件什么不重的物什一样。 不理会她,把她安稳地放到了床榻上,又弯腰将去帮她脱下了不久前才替她穿上的两只绣鞋。 他的手才离开她的脚,就看见她自己滚到了拔布床的里侧,然后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盯着自己。 还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一手快速地抓过薄被,盖住了因为方才翻滚的动作而微微敞开的领口。 这一系列一气呵成的动作被沈砚看在眼里,不用猜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差点被气笑了,没想到好心把她抱到床上,她却把自己想成那样的人。 见她缩在里面,沈砚突然就想欺负她,他倾身靠近她,故意问:“岁岁,你在怕什么,我很可怕吗?” 他说这话的同时还继续往前靠近,果不其然,少女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又往后缩了缩,直到她的背部抵到墙壁,退无可退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二人之间只隔了半尺,她睁着一双杏眼怯怯地看着他逐渐靠近,想着他们早就是夫妻,总归是要到那一步的,在要不从了他和也许还能再挣扎一下中纠结了半晌。 在他脸就要贴上来的时候,她闭上眼睛,一副小心翼翼地语气问:“郎君要不先沐浴完再说?” 须臾之后,耳旁响起轻笑声,她半睁眼睛,看见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也染上了笑意,后知后觉对方是在逗捉弄自己,想着她方才居然还认真地想了一下与他圆房的事情,甚至还说出那样的话。 就好像是在邀请他一般,真是丢死人了。 她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双手紧紧揪着身上的薄被,一双美目由可怜兮兮变成怒瞪着他,她娇嗔道:“郎君什么时候学坏了,居然拿我取笑,真是坏透了!” 虽然生气,可是却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说完自己往床上一躺,生气拿着杯子盖住了自己的脸,决定今晚都不理他了。 沈砚知道她的性子,她每次生气都是很短暂的时间,只要不过分的事情,她都不记仇,很快就忘记了。 他不过是见她迷迷糊糊的模样很是可爱,生气时也很可爱,像极了哼哼唧唧的狗子,所以一时兴起,想要逗一下她,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往那方面想去了,甚至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说不心动是假的,可是眼下她喝醉了,而且又是在这种不清醒的时候,他并不想趁人之危。 不想自己在她心里君子的形象崩塌,只得独自咽下苦果。 “天热了,不要闷头盖被子。” 他扔下这句话就匆匆往净室去了。 宋云棠听见里头传出的水声,这才把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她打了个呵欠,皱眉对着净室那边小声道:“坏人。” * 第二天宋云棠日上三竿才起来,才睁开眼睛没多久,沁雪就感觉到了里头的动静,忙让晴雨把准备好的醒酒汤端了进来。 把帐子挂了起来,沁雪道:“姑娘昨天在喜宴上喝了酒,这是姑爷今早特意吩咐厨房那边煮的醒酒汤,快起来趁热喝了吧。” 她手里捧着漱口的茶杯,然后递到了宋云棠的跟前。 “郎君吩咐的?” 宋云棠揉了揉有些痛的头,昨晚的事情很多都忘记了,她只记得自己心血来潮拿着诗集坐在窗边看,再后来郎君回来了,后面的事情她就记不得了,就连自己怎么到了床上都不知道。 她漱了口,接过晴雨端上前的那碗醒酒汤,结果才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 “这醒酒汤为何这样难喝?”说完她送还给晴雨,“快拿走,我不要喝了。” 说完又觉得头痛了一下,她挣扎着要下榻,却被沁雪拦了下来:“姑娘,你还是喝了吧,姑爷说要看着你喝完。” “我才是你们主子,我不喝。” 那醒酒汤的味道实在是太难喝了,宋云棠如何也不愿意再喝一口,她不顾沁雪的阻拦,仍旧要下榻。 然而脚才放在脚踏上,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立刻袭了上来,她身体晃了一下,在沁雪的搀扶之下又坐回了床上。 这一晕倒是让她想起昨晚自己差点跌倒的事情,她记得郎君反应及时把她接住了,自己则跌到了他的怀中。 然后她做了什么?她好像去亲了郎君的下巴! 还说,还说自己有点喜欢他。 宋云棠拉耸着脑袋,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突然不想承认昨晚说那话的人是自己。 沁雪不知道她这是被自己昨晚的举动给惊到了,以为她因为头晕不适而要哭,忙哄她:“姑娘,若是不想喝,咱们便不喝了。” 沉默了良久之后,就在沁雪和晴雨二人要继续哄她的时候,她这才拿来了捂住脸的双手,泄气道:“完了。” 她怎么就和郎君说了喜欢,还唐突了他,郎君性子温和才没和她计较,不过是喝醉了酒,怎么就和那些她看不上的借着酒醉名头轻薄姑娘的混混一样了。 好丢人。 沁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她脸颊通红,以为是醉酒的后遗症,伸手出摸她的额头,担心道:“姑娘,你身体哪里不适,说出来我们好给你找大夫。” 把沁雪的手从额头上拿开,宋云棠无力道:“没什么,就是我昨晚好像轻薄了郎君。” 这话一出,晴雨差点没拿稳手中的端着的醒酒汤,她瞠目结舌:“姑娘,你说什么?” 什么轻薄了姑爷? 她是不是听错了,昨晚她伺候姑娘沐浴完之后,见她自己坐在窗边看书就出去了,后来姑爷回来之后她想着姑娘没有什么要吩咐自己,就没有进去打扰二人,一直都在廊下和另一名小丫鬟守着。 直到屋里的灯熄了才离开,可是这中间屋里头并未传来那种声音,她偷看了一眼床褥,也没有圆房的痕迹。 所以姑娘说的轻薄或许也没什么吧,她心里一阵失落。 晴雨身上有着老夫人给的艰巨任务,只要自己的主子和姑爷一天不圆房,她隔几天就会收到宋府那边催促的消息。 可把她愁坏了。 不过姑娘都说了自己轻薄了姑爷,那说明姑爷那张脸对姑娘还是有点诱惑力的,说不定不用多久,他们就能水到渠成了,她也不用时不时就听老夫人那边派来的嬷嬷唠叨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晴雨想得那样顺利,经过昨晚的事情,宋云棠开始有意避着沈砚。 许是自己觉得没脸见他,她把就寝的时辰生生提前了半个时辰,就连晚饭都让人送去书房,还体贴地解释,说是书房到这边院子的距离有些远,说他用完晚膳还要回书房,这样太累了。 所以直接让厨房把沈砚的晚饭送去了书房。 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天,沈砚又一天在亥时回来的时候,发现早已熟睡的宋云棠,这才察觉到了什么。 她这些天,好像在躲着他? 第 56 章 宋云棠坐在窗边无聊地绣着帕子, 自上次与从沈砚那得来的宋云姝的帕子对比之后,她才知道婆母夸自己并不是因为她绣得好,而是因为婆母心慈, 不忍心打击她的自信心。 自那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她得空了或者觉得无趣的时候就安静地坐在窗边绣帕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 她的绣工又长进了不少, 如今绣的花样已经可以和沈蔷一较高下了。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 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 一转六月,这雨就一直断断续续地下, 出太阳的时间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 眼看着到了七月, 这雨却愈发没完没了了。 “听说了吗,离咱们京城几十里外的武太县附近的好几个村子, 因着连日来的暴雨遭了洪水。” 晴雨和沁雪坐在一边打络子,许是窗外的雨声把俩人听得烦了,晴雨便凑过去小声和沁雪说话。 她老家离武太县不远, 心里也是担心武太县周遭的洪水会连累她们村子。 沁雪知道她的担心,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小声安慰她:“你放心,刘家村离武太县还远着,且地势较高, 听说朝廷已经派了户部和工部的人前往武太县赈灾,会没事的。” 晴雨本姓刘, 现在的名字是宋云棠取的, 她听了沁雪的话,才略略放心。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 耳边是两个丫鬟小声说话的声音, 宋云棠本就想着自己与沈砚的事情,绣了半天一朵花都没成,突然听见她们二人在说悄悄话,索性不打算继续绣了。 她放在手中的帕子,单手撑着脸,“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沁雪这才笑着回她:“见姑娘绣得认真,我们也不好打扰姑娘。” 说着她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茶,“方才我们在说武太县遭了洪水的事情,晴雨老家刘家村离武太县不远,她担心刘家村会跟着遭殃。” 武太县,洪水? 这事好像她有些印象,当时她已经嫁去了安远侯府,虽然整日里郁郁寡欢,可是也听说了这一次的洪水。 她记得还挺严重的,洪水冲垮了当地百姓的家,上半年种的庄稼也被冲毁了,幸而武太县离京城不远,朝廷很快就派了人去赈灾与救人。 当时谢豫也想自告奋勇去来着,后来被安远侯夫人给生生拦住了,说什么那里危险,万一他有个好歹,她还活不活了。 那时候她其实挺想谢豫去的,最好在武太县出个什么意外,如果他死了,她就可以借机和离归家。 武太县水灾最严重的一个村子还因为碰上山洪而死了好些人,其中就有前往那个村子勘察地势的几位朝廷命官。 那个发生泥石流的村子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叫陇北村。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晴雨心安下来之后,又担忧起自家姑娘和姑爷的事情来,她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姑娘,从前天开始姑爷就没有回来了咱们院子了。” 她知道姑娘这几天都在避着姑爷,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姑爷或许知道了姑娘有意在避着自己,所以这两天连这边的院子都不回了。 这时候她想起方才沁雪说的事情,突然道:“沁雪说朝廷派了工部的人前往武太县赈灾,会不会姑爷也在里面?所以这两天才没有见到姑爷回来?” 宋云棠心脏猛地一跳,她手中握着着的白瓷杯掉到了地上,里面的茶水溅了起来,浸湿了她的一片裙角。 “郎君不可能一声不吭的离开,或许只是太忙了,所以这两天他才不得空回来。” 她安慰这自己,可是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若他真的跟随那些人去了武太县呢? 他是工部侍郎,自然是奉命要深入陇北村查看那边的地形。 前世陇北村发生山洪是在哪天?她努力的回想,却想不起具体哪天。 “姑娘,你怎么了!你要去哪?” 宋云棠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跑去,晴雨和沁雪忙追了出去,二人合力拉住了没有撑伞想要跑出廊外的她。 挣脱不了她们,她只好焦急道:“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郎君!” 说不定郎君现在还在武太县城内,还未去陇北村,她要去拦住他不让他去,告诉他陇北村有危险。 晴雨着急道:“姑爷说不定还在工部,并未去武太县,姑娘你冷静一点。” “把云鹊找来。” 她不再挣扎,而是想起云鹊是沈砚的人,立刻对着沁雪吩咐。 然后冷声对着她们二人道:“松手。” 晴雨和沁雪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浓浓的担忧,半晌之后才慢慢松开她,可仍旧紧紧看着她,就怕她突然跑出去。 “姑娘先回屋吧,云鹊一早去了夫人院中,我现在过去找她回来。”沁雪说完这话就撑伞出了院子。 即使心中忐忑不安,可宋云棠还是听话地回了屋中,只是她整个人都有些慌乱,走到中途的时候还撞到了一张凳子,要不是晴雨扶着她,否则就要摔倒了。 晴雨第一次见姑娘这样魂不守舍,她继续安慰她:“姑娘放心,姑爷自从进了工部,就比在翰林院时忙了许多,许是这两天太忙了,才忘记同姑娘说,等见了青堰我一定和他好好说道。” 这些话并不能安抚宋云棠,直觉告诉她并不是这样的,从前郎君就算是在忙也会让青堰回来说一声,这一回却什么都没告知自己,多半是真的去了武太县。 她任由晴雨扶着自己坐下,想着要如果沈砚真的去了武太县的话,她现在出发还能不能赶上。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沁雪终于带着云鹊回来了。 云鹊在路上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公子确实是在昨天就去了武太县,不过他临行前说了,用不了几天就能回来,所以让她不用和夫人及少夫人说,免得她们担心。 在路上沁雪问她的时候她也只说工部有许多的事情急需公子处理,所以公子这几天都在工部,不得空回来。 可是宋云棠看到云鹊的第一眼,就猜到了,她问:“什么时候去的?” 云鹊装傻:“少夫人说什么,奴婢不懂。” 沈砚是工部侍郎,朝廷既然派了人前往,工部和户部自然是第一个要去的,他身在工部,定然也在行列之中,云鹊的装傻反而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错。 不再理云鹊,宋云棠立刻命令她们道:“快备马车,晴雨去收拾一下衣物,我要去武太县找郎君。” 这话倒是头一次带了世家小姐的压迫,大有谁敢不听就要受罚,晴雨还想劝她,被沁雪拦了下来,她道:“姑娘,武太县那边正在受灾,若是你这一趟出去哟个好歹,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伤心?” 这个时候宋云棠已经听不进去这些,她一心只想着沈砚的安危,想要去见他,想要告诉他陇北村恐怕会有山洪,让他不要去,她不想他出事。 她道:“我有分寸,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还有,不许告诉母亲和小妹,就说我想我娘亲了,回宋府住几天。” 武太县城内几乎没什么事,严重的是陇北村,她只要找到还在城内的郎君就好了。 几个丫鬟无法,只得听话地照着她的吩咐做了。 很快她就坐上了前往武太县的马车。 * 武太县知县的府邸,沈砚坐在上首,知县朱大人正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跟前回禀赈灾的事情。 朝廷派出的人中,官职最高的其实不是沈砚,是户部尚书邢大人。 只是这位邢大人从昨天一到武太县,就称身体不适,一直都躲在驿站的房间中不愿意出门。 沈砚想要与他计较,可他毕竟官职比自己高了一阶,只得任由他当甩手掌柜。 倒是工部随着他一到前来的同僚看不下去,私下里同他抱怨了几句。 “大人,那些赈灾的银两还在清点,方才有人来报,说陇北村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而村民都不愿意暂时搬走,这可如何是好?” 知县朱大人是个精明的人,他见这位工部侍郎生得年轻,这几天因为洪灾的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眼见朝廷派了人来,也想学户部尚书,把这事给推出去给工部。 毕竟陇北村那边的雨还没有停的意思,且那地方就在山脚下,谁知道去了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才当上知县没几年还不想死,听说那里的村民还不愿意离开,他派去的人劝了一天都没用。 朝廷工部的大人来了,他正好把这个问题抛给工部,让他们来解决。 沈砚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端起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在知县朱大人的期待下,说出的话却让不如他的意:“朱大人,你是武太县知县,自然比我清楚陇北村的情况,下午你便和我一道去陇北村吧。” 闻言朱大人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道:“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去,眼下赈灾的事情还有许多要我做主,若是我离开了城内,手底下的人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做主的话该如何?” 沈砚站起身,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你方才已经说了灾银还在清点,想来一时没那么快清点完,赈灾的粥棚也已搭好,剩下的事情你手底下的人不至于办不好,还是说,你的手下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朱大人自然不敢说手下的人做事不行,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同前往。 等下午沈砚和朱大人一道离开之后,临近傍晚,一辆马车快速地从京城的方向驶进了武太县的城内。 第 57 章 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 驿丞坐在驿站的大堂里,见有一辆陌生的马车停了下来,且这方向是从京中那边来的, 怕是哪位路过歇脚的贵人,于是忙带着几个手下撑了伞出去亲自迎接。 谁料马车上下来的是两位年轻且相貌上乘的丫鬟, 身上的穿戴皆不俗, 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人家, 二人下了马车撑开伞, 把马凳放好后, 不知道对着马车里的人说了什么。 没一会儿,一只白皙的柔弱无骨的手探出了马车, 她那手腕上戴的两只成色极好的玉镯碰在一起, 发出清脆的当啷响声。 在纸伞的遮掩之下,手的主人才露出了半个身子。 驿丞见了那张比春日的桃花还要艳丽的脸, 面上露出惊艳的神色,身边跟着的人都悄悄屏住了呼吸,就怕眼前的美貌女子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下了马车, 沁雪把伞遮在了宋云棠的头顶,她看了一眼驿站,心中有些不满,如果不是姑爷住在这里,姑娘这辈子大约都不会踏足这种地方的。 晴雨的眼中也同样出现不满的神色, 只不过眼下不是嫌弃的时候,她快速收起了眼中的不满, 一手撑着伞, 一手挎着包袱往驿丞那边走去。 驿丞笑着迎了上来:“不知道夫人可是要在这里歇脚?若是的话能否告知在下夫人是京中哪位大人的家眷?” 这种来这里的多半是朝廷派来赈灾的那几位官员的家眷,只是不知道哪位大人能有这样的福气。 未等晴雨回答, 那边在驿站躲了一天的户部尚书邢大人正好下楼,他看见站在门口的几人,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橙色衣裙的宋云棠。 他眼前一亮,走了过去:“这不是沈夫人吗,外面雨大,当心被打湿了,快些进来。” 虽然他上了年纪,但是自认风流,仗着现在的官职,在府上养了许多的姬妾,其中不乏一些才十几二十的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那日在金銮殿上见到宋云棠之后,他就一直对其念念不忘,遗憾她现在已经嫁了人,若是没有嫁人,管她是不是宋太傅的孙女,他都有办法把人要来。 感受到了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宋云棠想着对方的年纪都能当自己的祖父,且听说他是和沈砚一道来的,于是走了过去,故作礼貌地淡笑道:“邢大人辛苦了,一把年纪还要亲自来赈灾,陛下知道邢大人这样劳心劳力定然感动。” 她现在没时间和他客套,表面说出的话很客气,但是实则是在明晃晃地说他年纪大了。 邢大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在他跟前提年纪的事情,不过念在宋云棠这张脸的份上,他倒是忍了:“陛下心系百姓,我等自然也是与陛下一样忧心百姓,沈夫人是宋太傅的孙女,自然也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替陛下分忧的。” 一旁的驿丞闻言侧目,这位邢大人自从昨天来了驿站之后,除却知县朱大人前来拜访之外,就没见他走出过着驿站的大门,倒是工部的沈大人一来就亲自去看了灾民的情况,还去了一趟十里外的河堤查看有无决堤的风险。 今天本以为这位老大人会亲自带人去清点灾银,没想到仍旧是称身体不适,直接让朱大人的人来把那些银两抬走了。 眼下看他这精神奕奕的样子,完全看不出身体有哪里不适。 因着他这幅做派,连带着户部的另外几位大人也都有样学样,根本没有赈灾的心思,一直呆在驿站没有出门。 让人家沈大人一个人在外面跑,不仅要去查看河堤的情况,下午还带着朱大人前往陇北村,听说那边的情况仍旧不容乐观,且很多村民都不愿意听村长的劝告暂时搬离,导致朱大人很是头疼。 让他意外的是沈大人竟然自己提出要亲自前往,陇北村背靠深山,沈大人这样年纪轻轻的,本来前途无量,要是在这期间出了意外,说不定家中的老娘和妻子定会伤心欲绝。 宋云棠没空和邢辉这老东西拉扯,直接问驿丞:“沈砚在吗?” 驿丞看了她一眼,经过方才她与邢大人的对话已经得知她是沈砚的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她:“沈大人下午带着人去了陇北村,估计天黑之后才能回来。” 说话间外面的雨停了下来,天空的一角突然大亮,远处似乎有烧得鲜红的云,宋云棠心里又开始不安。 她转身就往外面去,驿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了追了上去:“沈夫人,这天眼见着就要黑了,你这是要去哪?” 他大概也猜到了她是谁,京中姓宋的除了宋太傅那一家还能有谁,要是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万一宋府连带着他一起迁怒,那他以后得官途就没了。 “我去找他。” 宋云棠说罢上了马车,她交代了车几句,就要往陇北村去。 驿丞不能让她独自前往那样危险地地方,他着急道:“沈夫人,沈大人或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要不你先去沈大人的屋里等着,下官让人先去给夫人备好热水。” 这个时候宋云棠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她得知沈砚早就去了陇北村之后,已经没有任何的心思,一心都牵挂着在陇北村的沈砚。 晴雨和沁雪也跟着上前劝她:“姑娘,你还是在这里等姑爷回来吧,若是姑爷回来了不见你,一定会担心的。” 如果姑娘有个好歹,宋府那边她们怎么交代,而且这天色看起来也有些异常,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让她乱跑。 车夫也是有些为难,本来他只是听从夫人吩咐的,可是听着他们几人劝夫人的话,他觉得也有道理,所以一直都安静如鸡地站在马车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正当宋云棠要吩咐车夫赶马车的时候,远处有马蹄声逐渐靠近,她下意识带着期待的目光往那边看去的时候,却见马背上只是一位陌生的男子,心下失望,就要开口催促车夫。 直到马蹄声在驿站门口停了下来,马上的男子翻身下了马,一路小跑到邢辉的跟前跪下:“邢大人,方才得到消息,说是陇北村那边突然遭逢山洪!现在急需在城内搭建棚子安置,那边过来的百姓。” 邢辉假模假样着急地问他:“沈大人那边如何?” 那人回:“沈大人?小的并不知道沈大人的去向。” 邢辉点头,吩咐完那人要做的事后,他往门外的马车上看去,就看见宋云棠一张惨白,他走了上去,假意安慰她:“沈夫人切莫伤心,沈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会没事。” “去陇北村。” 宋云棠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声音喑哑地吩咐车夫。 这一回车夫也不敢磨蹭,他也担心自家主子的安危,顾不上其他,忙上了马车。 “姑娘,这会子不能去,那边泄了山洪,如今正是危险地时候,求姑娘不要去!” 晴雨说这话的时候都快跪下了,可是车夫仍旧载着宋云棠离开了。 “怎么办?”晴雨满脸的着急。 这时候的沁雪却冷静了下来,只道:“姑娘既然打定了主意,咱们就只能等着,备好热水等姑娘和姑爷回来,我相信他们会没事的。” 除了相信姑娘,她们再也做不了别的事情。 马车一路疾驰,宋云棠紧紧抓着车壁不让自己因为颠簸而跌倒,她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快,心里祈祷着沈砚一定不能出事。 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责怪自己不应该在这些天避着他,不然也不会连他来了这么危险的地方都不知道。 她不敢去想郎君这么好的人,要是在今天出事了,她要怎么办。 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才不至于让自己哭出来,还未见到郎君,还未有郎君的消息,她眼下还不能哭。 天逐渐黑了下来,马车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突然在中途停了下来,她以为到了陇北村,撩开车帘,却发现有好几位打扮像是官兵的人挡在了马车前方的不远处。 他们举着防雨的灯笼站在那,身后还设了路障,显然是不能通过。 车夫下了马车走过去不知道和他们说了什么,很快又回来了,他回禀道:“夫人,那几兵老爷说前面通往陇北村的路不能过了,只能出不能进,陇北村那边太危险,咱们是否要回去?” 宋云棠掐着自己的掌心,沈砚现在生死未卜,她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眼前这条唯一通往陇北村的路被堵了,她根本过不去。 她该怎么办?真的只能坐以待毙吗? 她背靠车壁,鼻头一酸,眼见着就要落泪,陡然听见前方有马蹄声,接着是车夫惊喜的声音:“少夫人,是公子!” 顾不上还下下雨,宋云棠下了马车,就看见披着斗篷骑在马上,正弯腰不知道在与其中领头的官兵交代什么的男人。 半隐在斗篷中熟悉的侧脸,让她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郎君!” 她提着裙子,淋着雨不管不顾地往沈砚所在的方向跑去,地上带了泥点的水沾湿了她的裙摆,一双绣鞋很快就湿透了,可她却浑然不知,借着微弱的烛光,她跌跌撞撞地朝着沈砚而去。 马背上的男人听见熟悉的娇呼省,眉头紧蹙,立刻调转马头往她那赶去。 在离她只剩一丈的距离后他翻身下马,大步往前走去。 她身上很快被雨水淋湿了大半,发丝上也占了水珠,一张脸发白,整个人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但她似乎不在乎,只想着到他这里来。 “岁岁,你怎么在这里?” 斥责的话说不出口,可他的语气却也带了一丝责怪与担忧。 “这样的天气,谁让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的少女猛地扑进了他的怀中,她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带了哽咽的声音闷闷地传来:“郎君,你没事,太好了。” 第 58 章 感觉到怀中的少女在轻颤, 沈砚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一只手接过青堰递来的伞,一手抱住她。 伞下只有他们二人, 他不知道为何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见她这样担心的模样, 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低声安抚她:“岁岁, 我没事, 别担心。” 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物被她的眼泪浸湿, 耳边是她小声的呜咽, 他只能低声一遍又一遍温柔地安慰她,直到紧紧抱着自己的人不再颤抖。 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宋云棠的情绪逐渐平复, 她知道自己哭成这样一定是很难看, 于是借机用他的衣襟抹了一把眼泪,这才抬头, 用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望着他。 她哑着声音问他:“郎君,以后这样危险的地方,可以不去了吗?” 这样不安又委屈的表情落在沈砚的眼中, 让他心脏停了一瞬,接着酸涩的感觉将整颗都包了起来。 松开抱住她的手,然后抬手把她脸上还残留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轻轻拭去,带着薄茧的指腹留恋地摩挲她细嫩光滑的侧脸,他道:“不会了, 你身上湿着,我们先回去把衣裳换了, 好吗?” 以后比今天更危险的事情或许还有, 他不能跟她保证一定不会再涉险,可眼下更重要的是将她带回去, 只能面上暂时安抚住她。 她的身上穿的橙色外衣已经湿了,幸而里衣还未湿透,若再继续呆在这里,恐怕很快就会受凉生病。 宋云棠得到了他的回答,这才从他的怀中退了出去,方才在雨中跑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被雨水淋湿了,半湿的衣裳贴着身子让她很是难受。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才从松开抱住他的双手,身子就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一只结实的臂膀及时地将她搂住,这才没有跌倒。 温润的嗓音响在耳侧:“当心。” 许是因为她心情起伏过大,所以腿有些软,她歪在沈砚的身侧,任由他带着自己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沈砚小心翼翼扶着她上了马车,她以为他会去骑马,没想到他脱了身上挡雨的黑色斗篷,连同伞一起交给青堰之后,也跟着进了马车里面。 宋云棠因为身上的衣裳湿了,为了不沾湿他的衣袍连累对方,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下,企图拉开俩人的距离。 “躲什么?” 沈砚一把提溜住不安分的少女,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又从马车的暗格中拿出一件干燥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一手把贴在她侧脸的发丝拂开,低声道:“下次不许这样莽撞了,明白吗?” 这语气明明没有很重,可是听在宋云棠的耳中无异于责怪,她眼圈霎时又红了,带着鼻音委屈道:“我担心郎君,只想看见郎君安然无恙。” 如果郎君真出了什么事,那她不就成了寡妇? 她才不要当寡妇,当寡妇她还要照顾婆母和小妹,年纪轻轻就当老妈子,所以为了能继续享受人生,郎君必须要活着,这些事都是他的。 从前她就听说了隔壁家的寡妇一个人要照顾一大家子人,每天都活得很累,她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活有多可怕。 而且她承认自己是有些喜欢郎君,要是郎君受伤了,她肯定会伤心的。 这样一想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整张脸看上去就像是被雨打得轻颤的梨花,让人见了又爱又怜。 耳旁响起一声无奈地叹气声,下一刻她就被人拉进了怀中,“你这样,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每次她一哭,都会惹得他心慌意乱,可又因为她哭得实在是太好看,让人心里生出想要狠狠欺负她的冲动。 让她哭得更加厉害一些才肯罢休。 只是这样的想法不得不遏制住,只得低声哄她:“那些天,你故意躲着我,我还以你” 还以为她厌倦了自己,还以为她那晚说的喜欢只是醉后的胡言乱语。 没想到沈砚还记得这事,而且他还知道她是在故意避着他。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她双手贴在他的胸膛上,指尖绷紧,带着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紧张,而后才仰着脖子去看他。 她的眼中还挂着欲掉不掉的泪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在他沉默地凝视下,才吞吞吐吐道:“我只是,只是觉得没脸见郎君。” 闻言沈砚眉梢微挑,不解地问:“为何没脸见我?” 难道他不明白吗? 如果不是他眼中的疑惑实在明显,宋云棠都要以为他是在故意刁难自己,她咬了咬下唇,须臾后才将一张脸豁出去道:“那晚我喝醉了,还轻薄了郎君,是我不对,对不起。” 轻薄了他? 沈砚怔然,片刻后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不过是趁着酒醉亲了他的下巴,所以这对她来说是轻薄吗? 身前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宋云棠按在他胸膛的双手能感觉到那里猛烈的起伏,清越的笑声响在头顶,时间一久,她后知后觉他在笑自己,于是恼羞成怒,她抬眸去瞪笑得不知收敛的男人。 “很好笑吗?” 大有他再笑下去就要跟他翻脸的意思。 本来她脸皮就薄,如今被他这样一笑,也顾不上伤心,整张脸红得像是熟透的果子,鲜红欲滴,就像等待着人去采摘。 沈砚见状眸色一深,收起脸上的笑,他本来想要擦拭她眼泪的拇指按在她的唇角处,哑声道:“那不是轻薄,况且后面我” 后面什么?宋云棠只记得自己亲了他,后面的事情就完全不记得了。 感觉他的指腹的温度逐渐变得滚烫,对上他那双不再温润的眸子,她怯怯道:“后面什么?” 对方的疑问并未出乎他的意料,只是用低沉的声音问再次确认:“真忘了?” 她轻轻摇头,一双湿润的眸子怯生生地望着他,柔软的声音在马车中轻轻响起:“后面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如果我还做了更过分的事情,也请郎君原谅。” 他的双眸一直盯着她那柔软的唇,喉结随着它一张一合滚动了几下,眸子深处的欲望被压抑着,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良久,眼前的人没有回她,她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心里有些忐忑,委屈道:“郎君是不愿原谅我吗,如果真不愿意的话,我” 温热的唇毫无征兆地印了上来,她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俊美的脸,对方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她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慌忙闭上了眼睛,一双手攥着他的衣襟,将衣襟都揉皱了。 鼻尖是凛冽的松墨香,她仰着颈承受着比第一次还要凶猛的吻,可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生疏的感觉,就好像不是第二次一般。 莫非郎君方才郎君说到一半止住的话是,她那晚不止是只亲了他的下巴? 原来她喝醉了胆子这样大。 嘴唇被男人轻轻咬了一下,他半垂着眸子,抵着她的唇哑声提醒:“专心点。” 说完复又吻了上去,这一次不再给她喘息走神的机会,一手扶住了她的后脑勺,双唇碾过她的唇齿,而后加深。 二人呼吸微乱,鼻息交缠在一起。 宋云棠睫毛轻颤,随着他更加深入的动作心脏猛地跳动,脑袋逐渐变得晕乎乎的,她无力地倚在他的怀中,耳边只剩喘息声。 滚烫的手掌不知何时钻进裙摆抚上了她的腰际,正被吻得昏昏沉沉的宋云棠身体一僵,垂下手隔着一层布料按住他的手,脸一歪避开他炽热的双唇,轻喘着道:“别” 对方一愣,转而抽出了自己的手,将她搂得更紧,好像要把她嵌入身体里揉入骨血一般,然后闭着眼睛继续寻找到她的双唇,再次覆了上去。 良久,沈砚终于放开了她,低眸却见她双目迷离,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水润的双唇打开,一张脸看着比先前更加的妩媚动人。 她枕在他胸膛上喘气,过了一会儿,才用那双水雾蒙蒙的眸子望向他,眼中带了嗔怪的意味。 他的指腹在她红肿的下唇摩挲,用低沉沙哑地声音问:“这才叫轻薄,可记起了?” 她面上的红还未褪去,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脸上又热了起来。 可她依旧没记起那晚后面的事,她醉酒后第二天醒来都记不得前一天醉后的事情,她能记起自己亲了沈砚的下巴和说了那句话,已经是一件很意外的事了。 感觉自己又被他欺负了,索性把脸埋在他的胸膛,赌气般一句话也不回他。 明明她今天这样担心他,他倒好,见了她就欺负人,亲她就算了,手还不老实。 大约猜到了她生气了,沈砚知道自己方才确实有些过火了,隔了几天没见她,他本以为自己能忍住,没想到这一吻忘乎所以,忍不住想要更多,才会失控 他低声道:“抱歉,是我没控制住,莫生气了,好吗?” 宋云棠在平稳呼吸之后,闷声道:“我没生气。” 夫妻之间本来就会到那一步,只是她还未准备好,况且在马车里,多少有些难为人了,而且车夫还在外头呢。 心跳久久不能平复,宋云棠感觉到他的身体绷紧,她的大腿碰到了他的某处。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未出阁的姑娘,顿时呼吸一滞,热气爬上双颊,她的腿不动也不是,动也不是,幸而车内的烛光不亮,不然她那双红透的耳垂就会暴露她眼下的窘迫。 不久前她还听见晴雨和沁雪说悄悄话,说什么郎君和她不圆房,是不是他身上有什么隐疾,如今她才明白,对方不是不行,或许是因为她才一直忍着。 郎君他,憋得一定很辛苦吧。 宋云棠想。 第 59 章 宋云棠白天一整天都提心吊胆, 直到现在才发现精神已经耗费了不少,好不容易见到了沈砚安然无事,在马车回去的途中很快累了, 没过多久就安静地倚在他的怀中。 知道沈砚不会对她怎么样,她就大着胆子在他的怀中挑了个舒服的位置, 把他当成了人肉靠垫, 听着车厢歪面的雨声不知不觉就要睡着了。 快睡着的时候还迷迷糊糊不忘提醒对方, 到了驿站一定要把她叫醒。 沈砚低头见她舒服地枕着自己, 一时哭笑不得, 在他还未来得及回应她的时候就睡了过去,眼下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 怕她因此生病, 只能将她抱紧,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外面的雨声渐大, 但是马车里面却安静异常,沈砚垂眸看怀中睡得沉沉的人,眼中的温柔尽显出来。 下午在陇北村的时候确实有些凶险, 幸而他查看地势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用了强硬的手段强制村民撤离了危险的低洼地段。 他知道有些百姓不愿意相信他们,也不打算同这些冥顽不灵的人废话,带了几十个官兵,不听命令地直接强行带走。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地势较低的地方之后, 他站在一处高处的地方,正好看见山洪来袭, 还留在陇北村的村民都避免了被卷走的命运。 这时候这些人才知道后怕, 原本还在骂他们的百姓这才知道他们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不是他强行让他们撤离, 别说屋舍家禽庄稼,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屋舍没了可以重建,但是命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只是他们暂时被困在那处高地,两个时辰之后水才逐渐退去,水退了之后他立即往城中赶,回来的途中天已经黑了。 唯一没想到的是会途中遇到宋云棠,那声娇娇怯怯的郎君还以为是他这几天想她,才会出现的幻听,她这样娇生惯养的贵女,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当她被雨淋湿的冰凉的身子扑进自己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轻轻颤抖的时候,他才知道不是做梦。 她真的来寻自己了。 心脏的某处开始饱胀,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怀中的人动了动,他低头,就看见她睡梦中换了个舒服姿势,又继续睡。 看着她那张小巧精致的脸,到底没忍住,在她的额头落下轻柔的一吻。 马车在夜里走得并不快,比来时还多用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武太县城内一家较大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客栈的小二正收拾完大堂的卫生,眼看着就要关门了,外面突然停下一辆马车。 他见着马车不似普通人家,像是京中的世家才会用的,于是忙扔了手中的扫帚快步走到了门口,很快就看见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抱着人下了马车,他探头好奇地看向他怀中的女子,却被男子轻轻瞥了一下。 被这一瞥,他打了个激灵,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敢再去看对方怀中的女子。 只是他方才仍旧瞄到了她露出的半张脸,从那半张脸就能看出是位和这男子一样不俗的相貌。 他在心中感叹,不愧是京城中的风水,就是养人。 收起这些不着调的思绪,店小二很有眼色地问道:“客官可是要住店,现在双人的房间正好只剩一间,请随我来。” 许是他的声音太大了,吵醒了男子怀中的女子,只听见一道能把人骨头都酥掉的娇声。 “郎君,我们回来驿站了?” 宋云棠察觉到自己正被沈砚凌空抱着,她揉了揉眼睛,扫了一眼着客栈,发现并不是她下午到的那个驿站。 沈砚抱着她跟在店小二的身后上楼,温声回她:“不住驿站,住这里,我已让青堰去驿站那边把晴雨沁雪带来。” 想到邢辉在那里,他就不想让宋云棠跟着那老了仍旧风流好色的户部尚书在一处,朝中大多官员都知道这位看上的美人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不管对方是何家境,是否已为人妇。 之前某位大人的妻子就是被他看上了,他拿官职压人,硬是逼得那大人不得不与妻子和离,那位夫人和离后就被邢辉用龌龊的手段收入了后院中。 邢辉是户部尚书,就连皇帝也不敢随意动他,且他后面还有太子在,朝中除太子一党外各党的人都想要除掉他,然而又动不了他。 就连萧淮都头疼不已。 当年祖父病重的时候邢辉还来探望过一次,借机故意说一些话气祖父,他们二人政见一向不合,所以祖父病逝之后,他还特意纳了几个貌美的小妾庆祝,真是一副小人做派。 这么喜欢美人吗?他眼底闪过一抹幽冷,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垂眸看了一眼睡醒后仍旧还有些懵的少女,发觉她并未觉得自己被抱着有什么不妥,此时一双漂亮地杏眸正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客栈,就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客栈一般。 不过想想也是,她出身那样的人家,又没有离开过京中,自然是没有住过客栈。 店小二推开了一间房门,热情道:“这一间可是上好的两人间,二位尽管放心在这里住下,小的这就去让人给二位送热水。” 他离开的时候还体贴地替他们二人关上了房门,门一关上,宋云棠这才发觉自己还被沈砚抱在怀中,她轻轻推了推对方,小声道:“郎君,放我下来吧。” 想起他在马车上亲了自己之后,还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这才是轻薄,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心跳也跟着乱了,所以不能在继续和他靠这么近,不然她的心跳总是不安分。 沈砚放下她,晴雨和沁雪没那么快过来,他拉着她坐到放了茶壶的桌子旁,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她的跟前:“先喝杯热茶暖暖。” 她拢在他干燥外衣下的身子都是湿的,就算眼下是初夏,可夜晚的温度仍旧有些凉,他走到窗户旁把将其中一扇窗子关了。 回头就见她双手捧着热茶慢慢地喝着,见她的脸色红润,知道她一时不会有什么事情,心也暂时放了下来。 很快店小二就让人送来了热水,几桶下去把整个浴桶都装满了。 可是这时候晴雨二人还未来,她就算是沐浴,也没人伺候她,最重要的是,她的换洗衣物还在她们那里。 “先去沐浴。” 沈砚见她喝完了杯中的茶水,起身绕过那用来隔离视线的屏风,边走边对她道。 看着消失在屏风后面的男人,宋云棠瞪大了眼睛。 郎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与她一起沐浴? 这怎么可以!这也太不正经了! 没想到郎君平日里看起来是个端方君子,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 她身上穿着被雨淋湿的衣裳,其实一直都很不舒服,如果不是郎君在身边,想着他今天劳累了一天,不好缠着他要换掉身上的衣服,不然她一刻也忍不了。 可是郎君居然想要与自己一起沐浴,这让她怎么办才好。 她在心里纠结着,想到那天在净室看见他赤着的上身,结实的臂膀,劲瘦的腰,宽厚的背部,配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轻轻咽了咽口水,热气又不争气地爬上了她的脸颊。 沈砚将手放进浴桶中试了一下水温,感觉到水温正好,这才重新走出了屏风之外,却见宋云棠呆在原地并未动,双颊绯红。 想起她现在身上还是湿的,以为她是淋了雨的原因而生病了,便眉头轻蹙,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的跟前,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把手背贴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感觉她额头的温度是正常的,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额头突然贴上一片冰凉,宋云棠这才回神,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额头上的冰凉消失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想什么。 他并不知她面上露出无措是因为她误会了自己的举动,以为她身体不适,只好垂眸问她:“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二人离得很近,仿佛有一股淡淡的松墨香若有似无地围绕在自己的鼻尖,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他们是否真的要一起沐浴的话问出口,只摇了摇头说无事。 得到她的回应,沈砚彻底放下心来,他道:“没事的去沐浴吧。” 听到沐浴二字,她的脸色好不容恢复正常的红润,又一下红了,心砰砰直跳,她慌乱地仰头对上他漆黑的眸子,磕巴道:“现,现在?” “嗯?”沈砚不明白为何她的反应这样大,眼中有疑惑:“现在不想吗?再等下去水该凉了,青堰他们应该快到了,一会儿让晴雨拿了衣裳来给你,快去吧。” 这语气带着催促,宋云棠想着他们是夫妻,不存在谁占谁便宜一说,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道:“那就沐浴吧。” 说完她不敢回头去看对方,一个人目不斜视地朝着屏风后面的浴桶那边走去,然后在浴桶前站定。 直到她抖着手将身上的衣物都解了,半眯着眼睛紧张地踏进了能够装下两个人的浴桶中,才察觉到不对劲。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往屏风后看去,透过半透明的屏风,发现沈砚此时正坐在那桌子前,一手握着茶杯,正望着半开的窗户,似乎在想什么。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误会了他,双手捂住脸呜了一声,然后整个人缩到了水中,只剩半张脸留在水面。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郎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想要与她一起沐浴,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她这是都在想些什么呀! 第 60 章 宋云棠靠着浴桶, 也不知道是水太热还是因为她方才的误会的事情让她脸红心跳。 总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烫得不行,泡久了甚至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虽然她和沈砚之间隔了一扇屏风,可这屏风并不是完全能够遮挡住她, 他的影子被烛火照得映在了半透明的屏风上,他动一下, 影子也跟着动一下。 她就像是惊弓之鸟, 只要屏风上对方的影子微微一动, 就惊得大气不敢出, 动作也不敢太大, 洗澡时的水声在这里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桶里的水逐渐冷却下来,她时不时透过往屏风看向端坐在那边的男人, 就怕他往自己这边来。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 就在她坐在浴桶里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间的门终于被人轻轻敲响。 晴雨和沁雪站在门口, 她小声问:“好好的,为何姑爷放着驿站不让姑娘住,反而选了个这里?” 自姑娘坐着马车不顾他们的阻拦前往陇北村之后, 她们二人就一直坐在驿站大堂不安地等着姑娘回来,没想到到了深夜等来的却是青堰。 还被告知姑娘与姑爷不住驿站,让她们俩收拾一下跟着他来这家客栈。 沁雪大概猜到了一些,笑道:“驿站那边的环境你我也看到了,远没有这家客栈好, 姑娘若是住在那里,怕是哪哪都会不适, 姑爷这是了解姑娘的脾性, 这才选择换个住的地方。” 晴雨点头,这倒也是, 对比她们方才所在的驿站,这家客栈的规格确实比它好了许多。 而且她觉得那户部尚书看姑娘的眼神也怪怪的,蓦地她想起京中有关邢辉的传闻,说他六十岁仍旧风流成性,就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不仅家中有好几房的小妾,外面还养了外室。 还听说他的原配就是生生被这些小妾外室给气死的,如果不是他在朝中的地位高,陛下也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他早被御史台那群人的唾沫喷死了。 这老不死的,竟然连姑娘都觊觎,看来姑爷还是有先见之明,不让姑娘住在驿站。 很快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晴雨和沁雪纷纷给对方行礼。 沈砚退开一步,让她们二人进去。 他还有事要回一趟驿站处理,最重要的是他不能一直和她单独身处一室,今晚的他有些失控,怕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唐突了她。 晴雨进去之后拿出了衣裳,和沁雪二人一起绕过屏风去伺候宋云棠。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带着困意的声音,他这才放心地离开这件房间出了客栈。 被伺候着穿着沐浴完之后,宋云棠才发现他已经不在房中。 她一个人躺在客栈的榻上,心里虽然有一些失落,到想到在马车里发生的事情,她又觉得或许他离开也是好事。 想到那只放在腰际滚烫的手掌,她的脸又一热,当时如果不是自己阻止了他,他们会不会已经…… 不敢继续往下深想,她摸了摸有些烫的脸,手按住狂跳的心脏。 不能再想了! 她在心里大喊,然后用被子蒙住了脸。 * “姑娘,醒醒,我们该回去了。” 还在睡梦中的宋云棠突然听见有人唤自己起床,昨晚她躺在床上的时候一直都想着在马车上和沈砚在一起的场景,加之客栈的床褥她躺着不太舒服,所以直到快到寅时才渐渐睡去。 所以当沁雪用温柔的声音唤她起床的时候,她下意识翻了个身,然后把自己缩进了被褥中,只露出小半张脸在外面。 沁雪见她一副不愿意起来的样子,无奈地想大约今天怕是要迟些回去了。 外头的天仍旧阴着,她们出来的时候和夫人谎称说是去宋府了,还说要在宋府小住几天,如果今天就回去的话似乎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床上的人没有听见人声,很快又睡了回去,沁雪见状只得先在外间重新坐下。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店小二送了早饭,可是她已经猜到姑娘没有那么快醒来,而且这客栈的吃食姑娘大约也不爱吃,已经提前和他说了不用送早饭,然后让晴雨去外面买姑娘爱吃的早点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她听见床榻上的人嘟囔了几声,大概是在说敲门的人吵到自己了。 她忙起身去开门,以为外面的人是店小二,正要小声呵斥他吵到姑娘休息了,没想到却是姑爷,她见他手中拎着食盒,便让开请他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时候还轻声提醒他:“姑爷,姑娘还未醒,许是昨天累到了,姑爷可要奴婢唤醒姑娘?” 虽是这样问,但她也知道姑爷肯定舍不得让她将姑娘唤醒,果然,只听他低声道:“无妨,让她多睡一会,等她醒了告诉她,后天再我一道回去。” 把手中的食盒在桌子上放下,他又交代了沁雪几句,最后走到床榻前,伸手撩开一边的帐子,见少女整个人埋在被褥里,露出一张睡得正熟的泛红的小脸,他眼中的柔情尽显,想要唤醒她,看她睡眼朦胧与自己撒娇抱怨的模样。 可最后还是没忍心吵醒她,他小心放下棠梨色的帐子。 等再次宋云棠醒来的时候,沈砚已经去了知县府上料理灾情的后续事宜。 晴雨和沁雪伺候她洗漱完,沁雪把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拿了出来,发现里面装的都是自家姑娘爱吃的。 见宋云棠坐在桌子前,看到上面摆着的都是自己想吃的东西后,沁雪便笑道:“这些都是姑爷亲自给姑娘送来的,姑爷待姑娘真好,也不枉姑娘担心一场。” 昨天姑娘不顾她们的阻拦要来这里,甚至要去陇北村那么危险的地方找姑爷,她就是知道姑娘心里是有姑爷的。 一开始姑娘迟迟没有与姑爷圆房,她还担心姑娘是不喜欢姑爷,眼下是不用担心了,姑娘和姑爷这是心里都有对方,看来老夫人担忧了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宋云棠咬了一口皮薄肉厚的包子,听着沁雪的话,咽下去后才问:“郎君早上的时候来过?他可有说什么?” 给她倒了一杯茶,沁雪才回:“姑爷让姑娘后天再与他一道回去,就没再没说别的了。” 他这话倒是和她不谋而合,她本来就不想那么快回去,本来想今早起来的时候和他说的,奈何自己实在是太困了,没有赶上他来的时候,不过幸好他也没有要让她先回去。 唇角微微翘起,觉得吃进口中的东西都变得隔外地美味起来。 然而早饭之后没多久,她就开始觉得无趣了,坐在窗前双手托腮,看着窗外的阴天,楼下的街巷人偶尔走过个人,不时传来说话声。 “姑娘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咱们就出去逛逛,听说武太县曾经被前朝皇帝选做国都,即使如今遭了灾,可仍旧很是热闹。” 晴雨看出了宋云棠的无聊,忙提议。 她是武太县人,自然知道武太县哪里热闹,虽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可是仍旧记得小时候跟着娘亲爹爹赶集的场景。 想着整天闷在客栈里也不舒服,宋云棠便没有拒绝晴雨的提议,让她们二人给自己重新梳妆,换了身海棠色的衣裳就下了楼出去。 晴雨知道她爱吃些小食,所以专门带着她往繁华的街道走去。 即使武太县附近的镇子闹了水灾,但是城内依旧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因为有受灾的百姓涌入,城内变得比先前更加热闹。 许是才用过早饭没多久,宋云棠看着街上那些馋人的吃食,也并未全都去尝试,只挑了几样吃了几口,剩下的给沁雪二人分了。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城南,然后看见许多人往城南的大门口走去,出于好奇,她带着人也跟着往那边走去。 以为是有什么热闹可看,没想到的只是有人在那边搭了个棚子施粥,去那边的百姓大多都是灾民。 怪不得都走往那去。 她正要往回走,却听见晴雨道:“姑娘,棚子下的人不是三姑娘吗?” 闻言她顺着晴雨的视线看去,正巧看见一身素色的宋云姝正站在棚子下,手中拿着一柄勺子往放置在她旁边的一口大锅里舀粥,她的面上带着和善的浅笑,很快就把舀起的粥倒到了一位老妪的碗中。 那老妪嘴里说着感激的话,然后在她轻声细语的几句安慰下离开。 她怎么会在这里?宋云棠皱眉。 “听说了,那位施粥的正是京中的安远侯世子夫人,这夫人不仅长得美,心还这么善良,真是难得。” “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太子殿下让做的,没想到殿下心系咱们百姓。” “就是啊,京中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大多瞧不上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像她这样不嫌弃咱们的人可不多了。” 身旁又有两个灾民路过。 宋云姝素来喜欢经营自己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她觑了一眼正站在粥棚底下笑着擦汗的堂姐,正准备离开。 哪知道宋云姝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她,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热切地唤了她一声。 本来想假装没看见宋云姝的她,哪知道被对方当着众人的面叫住了。 她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走去。 宋云姝见她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裳,头上也簪了几副名贵的珠钗,面上没有一丝的对百姓怜悯的神色,看着就知道不是来施善的。 待人走到跟前,她无意道:“四妹妹这是来武太县游玩的?如今武太县遭了水灾,妹妹可要注意安全。” 周围的人听见她的话,都纷纷看向这位穿着绫罗绸缎的夫人,再对比这位穿着朴素的善心的世子夫人,明明是姐妹,但是天差地别,都觉得宋云棠是个养尊处优不懂百姓疾苦的主儿。 就算她生得再美,没有怜悯之心也一样是丑陋的人,不少人对着她在心里一顿评价。 宋云棠莫名其妙,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拿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就好像她欠了他们钱一样。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70 第 61 章 从那些百姓看她不对劲的眼神中, 宋云棠才后知后觉大约是宋云姝方才的话引起的。 也不知道三姐姐是故意说的,还是无意的。 她承认自己从来没有济世救人的心,也不在乎自己在外的名声, 这种东西对她来说还不如今晚吃什么来得重要。 她是宋府四姑娘,祖父是当朝太傅, 父亲是御史大夫, 夫君年纪轻轻就是四品工部侍郎,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圆满了, 被人说两句也没什么。 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多人看着, 让她很不习惯,于是她用手上的团扇遮住了半张脸, 带着人往宋云姝那边走去。 她有些不明白, 宋云姝在安远侯府好端端的,怎么巴巴地跑来这武太县, 还支起了施粥的摊子,难道就只为了博个好名声吗? 本来不想过去的,但是察觉到了百姓不善的目光, 她只能磨蹭着走到了宋云姝的粥棚底下。 天边的乌云慢慢滚了过来,也不知道多久就会下雨,不知郎君有没有让青堰备伞,他眼下在哪。 心里虽是担忧沈砚,但他离开的时候她还在床榻上熟睡, 所以并不知他今天要去做什么。 “四妹妹,你是听说了武太县明晚有放河灯祈福的习俗, 所以特意来的?” 宋云姝一边给百姓舀粥, 一边抽空和走到她身旁的椅子坐下的宋云棠说话。 放河灯?这她确实不知道。 把手中的团扇给了身边的丫鬟,让丫鬟给她扇风, 这才懒懒地回宋云姝:“我并未听说什么习俗,只不过是郎君在这,所以我便来了。” 沈砚在这里? 宋云姝愣了一瞬,想起前天的时候谢豫说太子让他代自己来一趟武太县,但是婆母知道这里遭了严重的洪灾,说什么都不让他来,最后谢豫没办法,只得让她代替他来。 她本不愿意来,可这施粥的事情有萧翊的意思在,安远侯府和东宫都能因此博得好的名声,且这事事关萧翊的声誉。 即便她如今已嫁给了谢豫,可她心里仍旧还放不下萧翊,所以当谢豫被安远侯夫人求着不要来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她站了出来。 反正在侯府每天都要被里面的人和事烦,谢豫对她的态度又那样不明不白,而且他那位表妹整天都粘着自己的夫君,时不时挑衅她,脸上写满了野心两个字,也就谢豫看不出来。 她索性就当出来透气,眼不见心不烦。 谁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自己这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四妹妹,当真是缘分。 她这堂妹她最了解不过,从小娇生惯养,不懂人间疾苦,这种地方又刚遭了洪灾,她如何都不会来,所以在看见她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还很是意外。 方才宋云棠说追随沈砚而来,她竟不知道从前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嫁给沈砚的人,如今居然会死心塌地跟着他来这种地方吃苦。 倒是让她对这位娇气的堂妹有点刮目相看了。 然而自己在这边给受灾的百姓施粥快半个时辰了,手腕已经酸得不行,本来打算再站一会儿,就让别的丫鬟来代替自己,哪知道宋云棠一来就坐在了倚翠特意给她带的椅子上。 这里只有这么一张椅子,宋云棠坐在上面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当着这些灾民的面,她又不好让对方起来,不然会有损自己经营起来的形象。 没办法,她只得忍着,继续强行带上笑脸给前来的灾民施粥。 那灾民是才来的,以为宋云姝只是丫鬟,而真正有善心的人是坐在她身后的宋云棠,于是上前道谢:“多谢夫人,夫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夫人生得这样美,就连施粥的丫鬟都长得好看。” 这话一出,气得宋云姝差点扔掉了手中的勺子。 而宋云棠则因为这位灾民的话差点没绷住笑出声,瞥了一眼气得不行但又要维持端庄的堂姐。 没过多久,宋云姝的身体晃了一下,手中的勺子一个没拿稳掉到了地上,一旁同样给灾民施粥倚翠见状忙扔了手中的勺子,顾不上什么推开一位前来讨粥的衣衫褴褛的老人,快步走过去扶住了宋云姝。 她焦急地扶着宋云姝,又看了一眼仍旧没有要起身让座的宋云棠,“夫人,你没事吧?” 而宋云棠看着脸色红润,完全看不出哪里不舒服的宋云姝,想起方才她的一番话给她带来非议,心里就不大乐意给她让位,虽然这椅子本来就是宋云姝坐的。 宋云姝假意倚在倚翠的身上,暗自咬了咬牙,她最不喜欢与这些浑身脏污的难民打交道,如果不是为了萧翊和自己的名声,她早就冲着这些下等的难民甩脸子了。 她在这里假模假样地施粥这么久,这些难民还没完没了,最可恶是竟然还把她误当成了宋云棠的丫鬟,当真是恩将仇报,她心里立时起了不耐与厌恶的心,本以为宋云棠来了会与自己分担,没想到直接坐在了一旁,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如今她都快晕了还故意假装没看到。 实在是气人。 那位被倚翠推了一把的老人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碗也跟着摔在地上碎了。 这倒是引起了宋云棠的注意,这人躺倒的位置正好在她面前,她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之色,然后对着晴雨道:“把人扶起来吧。” 说着她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往旁边走了几步,离这老人远了一些。 她才站起来没多久,倚翠就忙让宋云姝坐了下去,想要指责宋云棠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宋云姝制止了。 晴雨和沁雪立即过去将人扶着站了起来,晴雨出自穷苦人家,自然有些同情被倚翠推了一把的老人,她道:“老人家,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对于晴雨的多管闲事宋云棠没有置喙,而是等着她们二人把人带走远离自己。 可是这老人或许体弱,只颤颤巍巍道:“我的碗,我孙女儿还等着我盛了粥回去给她,她现在正饿着。” 宋云棠这才拿正眼去瞧这位老人,她看见对方充满沟壑的脸,又听她提到自己的孙女,瞬间想起了家中的那位老祖宗。 本来有些嫌弃这老人的,可想到家中的老祖宗,她突然又心软了。 她突然问:“你孙女多大了?” 这老人见她穿得这样华贵,就知道她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夫人,忙道:“回夫人,我孙女今年二六芳华,身体弱正生着病,我这才不得不出来乞讨。” 竟是以乞讨为生的,怪不得穿得这样破烂,她孙女才二六年华,岂不是和沈蔷一般的年纪? 晴雨见不得老人家这样可怜,又听这老人这样说,忙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几块碎银就要给她:“老人家,这些碎银你拿着,带着你孙女儿去治病。” 正在老人要接过的时候,却被宋云棠拦了下来:“别给她,晴雨,你去医馆找了大夫跟着她回去给她孙女看病。” 这里在场的都是些灾民,晴雨这样当着这些人的面将这些银子给了她,这老人自身都难保,万一被有些人看上了起了别的心思,说不定回去的半路上就被人抢了,不如直接让晴雨找了大夫去。 请大夫的钱她也没打算让晴雨出,道:“请大夫的钱从我的账中出,沁雪,你拿二十两去我们方才路过的那家副食店,同老板娘说,这些钱是这位老人和孙女一年的饭钱。” 沁雪闻言笑了:“还是姑娘想得周到,这样极好,老人家和她孙女儿一老一弱,直接给银钱她们,恐怕会引来他人的觊觎,会招来祸端。” 老人得到了宋云棠的照顾,知道自己的孙女有救了,一时激动得要对着她下跪:“老婆子谢谢夫人,夫人心善,一定会有好报的!” 这是今天第二个人对她说这样的话,虽然前一个认错了人,不过她听着还挺受用的。 眼看老人就要下跪,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一个七旬老妪对着自己跪下,她忙往旁边躲开对方的跪拜,用眼神示意晴雨沁雪二人把人扶起来。 不远处隐在暗处的男子看着这边的情况,将手中的一包银两扔给面前的几个人:“按我说的去做。” 得了银两的几人面上露出贪婪之色,男子见了眼中现出一抹厌恶。 等晴雨二人带着老人离开之后,那几个人立刻几个人围了上来,假模假样求宋云棠道:“夫人,您帮了她,也帮帮我们吧,我们同样也受了灾,无家可归,你就行行好,赏我们点银两吧。” 甚至有的人趁机还朝着她伸手,想要摸她的手。 这样的情况宋云棠还是第一次遇到,她皱着眉头往宋云姝那边后退,晴雨和沁雪不在身边,而宋云姝和倚翠以及几个安远侯府的丫鬟都视若无睹,她忍着恶心想要逃离。 其中一个大约四十岁的男人见她生得漂亮,就想要趁乱占她的便宜。 宋云棠害怕地往后退,谁知道身后也被人堵住了,心里顿时后悔让晴雨和沁雪二人都离开了身边。 没想到这些难民胆子竟然这样大,她望了一眼假装没看见这边情况的宋云姝,心道三姐姐是不能指望了,毕竟她很有可能还记着她霸占椅子的仇。 那长得猥琐的男人对着她伸出满是污垢的手,她的心凉了半截,莫非真的要被男人白白占便宜。 就在那只手要碰到她的脸时,她的手臂被人钳住,然后整个人被往后一拉,她登时后退了几步,最后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腔上。 她白着脸转身扬起手就要往这人的脸上招呼,直到对上那双熟悉的黑眸,手才顿在了半空中。 钳住她手臂的手改为护住她,平日里温和的声音此时带了冷意:“城内闹事,青堰,带人把这几人押走。” 青堰领了吩咐,带着几个官兵把这几个原本想要困住宋云棠的人强行押走了。 那几人的求饶声逐渐远走,而本来准备出手救人的男子,此时面色阴郁,收回了自己踏出去的脚。 “郎君” 等这几个人被带走后,宋云棠这才回过神来,委屈的在眼眶中蓄了眼泪。 沈砚不管他们是否为灾民,直接让青堰押走,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岁岁就要被这几人占便宜了。 也怪他没有提醒她眼下武太县城内不安全,让她出来的时候要多加小心,否则她也不会轻易让晴雨和沁雪二人离开身边。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愧疚,垂眸见她一脸委屈,眼中还有害怕,只好伸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慰她:“没事了,别怕。” 转而又冷声道:“沁雪晴雨二人呢,不在主子身边保护,擅自离开,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那也不用留她们了。” 宋云棠这才抬头去看他,软着声音解释道:“是我让她们离开的,郎君不要责怪她们二人。” 沈砚听完脸色才好了些,只是想起方才她被人围住的场景,心中的郁气仍在。 直到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才低头与她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让她们离开你,明白了吗?” “嗯,方才幸亏郎君来了。” 宋云棠点头,知道他担心自己的安慰,这才忍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转而对着他笑了笑。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宋云姝看见他们二人站在一起,尤其是见沈砚紧张地护着宋云棠,生怕怀中的人受伤的样子,她脸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去。 第 62 章 方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她虽然带了几个丫鬟,可是当看见自己的堂妹被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围住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没有第一时间带着人去解围。 想到自己站在这里给这些人施粥,而她则什么都不用做, 还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 不过是随手帮了一个老人, 还被那些人夸, 她的心里就出现了不平衡。 想着等宋云棠被这几个人欺负得差不多了, 她再带人去解围,对方不仅不会怨自己, 说不定这笨蛋还会感激涕零。 哪知道沈砚这么快出现了。 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被眼前沈砚轻声安慰宋云棠的画面给刺痛双眼。 想起自从成亲之后就一直对她冷淡的谢豫,她心中的不平更甚。 心道要是那些难民真的占了她那堂妹的便宜那才好, 真是可惜了。 宋云棠何尝不知道她的方才是故意不来替自己解围的,便也没寄希望在她的身上,青天白日这些人自然是不敢太过分, 她本来就打算那些人要真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有一个算一个她日后都不会放过。 真是可恶极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几人是被人授意的,拿了他人的钱财,才敢冒着被附近的官兵发现的风险上前要假意欺辱她。 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他们见多了,那位公子想要博得美人的好感, 所以雇他们几个当街耍流氓,想着有钱不要王八蛋, 所以答应那位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公子。 哪里知道会被那位大人给逮个正着, 最重要的是那位夫人正是那位大人的妻子,他们在心里哀嚎的同时也暗骂挑唆他们惹事的男子, 真是好不要脸,居然觊觎有夫之妇。 这边宋云姝一脸担忧地走了过去,她对着沈砚道:“四妹妹没事吧,方才我见她被几个灾民围住,以为是他们想要从四妹妹那里讨赏,没想到竟是刁民,本来想要带着人前来解围的,还是晚了妹夫一步。” 她说完面上松了口气,似乎看见宋云棠没有被人冒犯一丝一毫而放心。 沈砚并未理她,而是低头去看怀中仍旧还在微微颤抖的少女,他眸中闪过一丝暗色,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半晌,才对着宋云姝道:“岁岁受了惊吓,我先带她回去。” 跟着走过来一边看热闹的百姓中有陇北村的村民,他发现了沈砚,于是激动地上前道:“沈大人,还真是沈大人,昨天还真是多亏了沈大人,不然我一家都要被水冲走了。” 这人的话吸引来了同样从陇北村逃难到武太县城内的村民,这些人纷纷赶来,把站在沈砚和宋云棠跟前的宋云姝给挤了出去。 “沈大人,昨天是我做的不对,我不应该把你和那些狗官放在一起骂,我给你道歉。” “是啊是啊,像沈大人这样为咱们百姓着想的已经不多了,我那年迈的老娘还是沈大人亲自背出来的,这恩情我们老李家一定铭记在心。” “你还说,沈大人让我们撤离的时候就你骂得最大声,如果不是那几个官兵在,你还不愿意走呢。” 宋云棠被沈砚护在怀中,她听着这些百姓的话,才知道原来昨天沈砚在陇北村做了什么,他亲自前往那里,原来就是为了救这些人。 她揪着沈砚的袖子,仰头看一脸温和听着这些人说话的男人,想要说些什么撒娇的话,可当着众人的面又没好意思说出口。 其中有个看热闹的人见沈砚把宋云棠紧紧护着,想到沈砚是朝廷派来的人,想要在他面前混个眼熟,忙道:“这位想来是沈夫人,刚才那几个人根本不是灾民,是城中无所事事的几个混账无赖,他们趁着灾民涌入城中的时候,故意假扮城灾民到处惹事,甚至还行抢劫之事,再把这些做过的坏事推到无辜的灾民身上。”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几个人的精神看着就不像是刚受了天灾的样子,宋云棠想。 沈砚目光落在怀中的少女脸上,见她一脸恹恹,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当下只想着干劲应付完身边的这些灾民,然后将她送回客栈那里去。 “沈夫人和沈大人不愧是夫妻,不仅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还都是一样心善的人,我刚才远远地还瞧见沈夫人让身边的丫鬟帮了住在城北破茅草屋的周婆子。” 所以晴雨和沁雪不在,是她为了帮人才被支走的?沈砚愣了一瞬,揽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舅舅家就在附近,还请大人不要嫌弃,到我舅舅做客,我们也正好趁此谢谢沈大人。”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抢着要邀请沈砚回家,宋云棠只觉得周遭闹哄哄的,她不喜欢这样场景,而且也很不适应。 沈砚没想到陇北村的村民这样热情,甚至还要请他去做客,他知道怀中的少女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面,所以一一拒绝。 “沈大人” 一道怯怯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宋云棠顺着那声音望去,就看见一位生得瘦弱穿着粗布衣的女子从人群外挤了进来,一张娇俏的脸露了出来。 来人的眼中似乎只有沈砚一个人,似乎并没看见正被他护在怀中的人,她直接走到沈砚道的跟前。 宋云棠目光在她和沈砚身上扫了个来回,总觉得这女子看向沈砚的眼神中带着倾慕之色,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身后的男人问道:“你母亲和弟弟可安置好了?” 看样子这女子同样是昨天陇北村遭了山洪的村民,只是她虽然同样遭遇了天灾,可身上仍旧收拾得很干净,并不见任何的狼狈。 女子见沈砚还记得自己,面上露出了笑容,一双眼睛盯着他认真回答:“已经在城中的亲戚家暂时住下了,昨天多谢沈大人,不然我母亲和弟弟恐怕”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她的声音已经哽咽。 沈砚点头,声音带着疏离客气:“没事便好。” 说着他揽着宋云棠就要离开。 哪知道错身而过的时间,那姑娘又叫住了沈砚二人,又绕到他们二人跟前。 宋云棠大约也知道这女子的目的,她见沈砚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只好自己停了下来。 有些事情总归是要说清楚的好,虽然后天她就要与郎君离开这里回京中去,可万一这姑娘是个痴情的,追着他们去了京中,要是被京中那些好事的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郎君和这姑娘之间的事。 所以她要郎君自己解决掉。 身边的人止住了脚步,沈砚猜到了她的用意,只好跟着停了下来,只是他还未出生,就有人先出言了。 被挤出去的宋云姝说话了,她走到那女子的身边,道:“姑娘,这里人多,有什么话要同我妹夫说的话,还是找个人少的地方,不然会引起旁人的误会,且我那妹妹方才受了惊吓,正是容易多思的时候,还请姑娘不要纠缠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宋云棠秀眉轻蹙,她从前怎么不知道宋云姝的嘴这么不会说话,不是都说她是才女,言行举止素来是京中闺秀的典范吗? 现在她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暗示人家姑娘趁机攀扯吗? 她抬眼觑了宋云姝一眼,周遭的人未全部褪去,还剩了几个没离开,正巴巴地看着他们几个人,脸上都是看热闹的表情。 本来众人没往那方面想,宋云姝这句话一处,即使说得隐晦,但也暗搓搓地指了这姑娘和沈砚之间不清白。 就算是心中有气,宋云棠也不好当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出来,她抬眸去看沈砚,一双澄澈地杏眸泛着水光,她不安地问:“三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郎君不是救了这位姑娘的家人,难道你们二人之间还有什么吗?” 仿佛只要沈砚说出他与那位女子有什么,她就会心碎难过,这娇弱的模样落在沈砚的眼中,让他的心不禁跟着一软,只好柔声安慰她:“不过是让人救了她的家人,她找上来大约是和方才那些人一样只是为了道谢。” “这样啊。”其实她并不是真的不安,也不是不相信沈砚,只是不喜欢宋云姝说那样的话,所以她做出那副模样来,还故意那样问。 果不其然,她这三姐姐听得郎君和自己解释,脸上维持的端庄出现了一丝裂缝,可为了自己的名声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她就知道三姐姐没安好心。 看到宋云姝吃瘪,宋云棠心情突然好了许多,她将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身上,正好对方也往她这边看来。 这时候追上来的女子才看清楚沈砚一直护在怀中的宋云棠,她怔怔地看着宋云棠,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只是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 她承认自己对这位光风霁月般的大人生了点小心思,即便是他没有救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凭着这副让人见之不忘的容貌,也轻易能虏获她的心。 出生在陇北村这样的小山村,她从来不知道脸面的重要,只想要接近他,甚至想要跟在他身边,最好是能够跟着他回京中。 如果他拒绝的话,就用报恩为借口,不求什么,只求能跟着他做个丫鬟也行。 只是看见他们口中的沈夫人的相貌后,才明白为何沈砚会这样着紧这位夫人,也清楚这一切不可能的,所有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砚轻声安抚完身边的少女,这才掀起眼眸去看那女子,淡声问:“还有何事?”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甚至隐隐透出冷色,女子后退半步,良久,才对着他重重地行礼:“大人救了小女子的家人,小女子心中感激,所以特意来感谢大人,祝大人与夫人日后无灾无难,一生顺遂。” 知道这女子是在知难而退,宋云棠便没有了要为难的心思,她只对着沈砚道:“郎君,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沈砚这才没有再看那女子一眼,带着人往客栈的方向去了。 留下宋云姝对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的揉皱了手中的帕子,却没注意到有人悄然走到了她的身后,一双眸子同样沉沉地盯着远去的二人。 第 63 章 “看见你妹妹过得比你好, 她的夫君那样爱护她,你嫉妒了?” 突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宋云姝一跳,她忙藏住眼中泄出的一丝不甘, 换上素日里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的浅笑。 她悠然转身,正要反驳对方, 却对上太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看清来人, 她眼中出现一抹惊喜, 但是很快又收了起来, 扫了眼周围散去的百姓,她这才温柔道:“殿下怎么会这里, 殿下身边经常跟着的那几个护卫呢?洪灾虽然已经褪去, 可这里仍是并不太平。” 站在她跟前的太子虽然穿得低调,可这一身的料子看着就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 加上周身不凡的气度,任谁见了都知道他不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 眼下城内出现了许多冒充灾民的地痞无赖,要是他们看萧翊穿着不俗, 说不定要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来。 方才宋云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早就看出了那几个人的伪装,如果萧翊也被这些人盯上的话,她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宋云姝对他下意识的担心,让萧翊心里突然后悔没有插手她和谢豫的婚事, 她明明爱慕的是他,也曾求过他收了她做妾室也好, 可他那时候只想着父皇不喜欢他们与宋府关系过密, 为了稳坐储君之位,只得牺牲她。 想到方才看见宋云棠娇弱的倚在沈砚怀中, 加之心里生出的一丝后悔,让他心里对宋云姝生出了异样的感情。 他突然抓住宋云姝的手腕,带着人往无人的地方走去。 宋云姝被他攥住手腕,感觉他的力道比之前大了许多,呼痛声还未出口,就被他带着进了一处暗巷,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按在墙上,久别的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本来还想继续反抗,却因为这霸道的吻逐渐弱了下去,推耸他的双手很快就抱住了他,接受了他。 她的心里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她已经嫁给了谢豫,就算早已移情别恋,对谢豫没了男女之情,可仍旧是谢豫的妻子,如今她却抱着别的男子,和对方耳鬓厮磨。 理智回笼了一瞬,她松开了手想要推开萧翊,然而他突然深入,挣扎了一下,她很快又迎了上去,彻底放弃。 心想谢豫都当着她的面和他那个宝贝表妹苏韵卿卿我我了,她现在这样做又有何不可? 过了许久,萧翊放开了她,见她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他笑了一声,在看她又像在看别人,抬手抹去她唇边残留的胭脂:“姝姝,你本该是我的。” 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没有出来的宋云姝,乍听见他说这样的话,心悸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想起出嫁前她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国寺见他,让他帮帮自己,可他却说不能伤害谢豫,眼下他对自己这样,难道就不是伤害吗? 他只顾着自己,却没考虑到她,万一他们二人在这被人发现,就如宋云棠之前所说的,名誉受损的只会是她。 她眼中含了泪水,狠心道:“殿下,我们这样做是不对的,今日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日后我也会躲着殿下,还请殿下不要再来招惹我。” 说完她的下巴却被萧翊钳住,他冷笑:“嫁人了又如何,等孤坐上那个位置,管她是谁,天下女人只要我想,便只能是孤的,只要孤想要,谁敢拦着?” 看见他眼中的阴狠,宋云姝那点旖旎的心思瞬间没了,心里突然生出不安的感觉。 “姝姝,孤知道你不喜你那妹妹,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得偿所愿。” 宋云姝心头一跳,他要对宋云棠做什么?可担心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期待,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萧翊不喜欢她这伪善的样子,掐着她下巴的手稍微用力,贴近她的耳朵道:“宋云棠的外祖河东裴氏你知道吧,裴氏一族庞大,上一任家主又是大儒,底下学生遍布朝堂,她嫁了沈砚,沈砚是萧淮那个废物的表兄,恐怕会借裴氏助他。” 所以他只要除掉宋云棠,裴氏与沈砚失去了她这个中间人,日后裴氏再如何也不可能帮萧淮。 想到那位芍药花一样的女子,不久的将来会在他的手中凋零,他突然变得期待起来。 “殿下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四妹妹虽然性子娇纵,可她是无辜的,请殿下不要伤害她。” 宋云姝忍住砰砰直跳的心脏,面上却不赞同他,“裴氏一族百年不倒,自然不会蠢到去帮助一位看起来无甚前途的皇子,且我听说裴氏从不站队不参与党争,不然也不会繁盛至今。” 萧翊收回自己的手,心道宋云姝还不算愚蠢,他道:“看来老三那废物隐藏得很好,不然你们也不会看不出异样。”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三殿下表面上的无能都是装出来的? 萧翊看出了她的疑惑,轻嗤一声:“装与不装都一样,以他的能耐,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 言罢他脸色一沉,皇位迟早是他的,他想要的人也迟早会是他的。 * 回到客栈后,也不管沈砚还在,宋云棠立刻收起了脸上那装出来的娇弱,她看见桌面上放这一小碟的玫瑰豆沙糕,面上跟着露出笑意。 沁雪晴雨二人还未回来,她看见那一碟糕点实在馋得紧,于是自己走到装了水的铜盆前净手。 净了手走到那桌子前拿起一块玫瑰豆沙糕,咬了一口之后才察觉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郎君他好像从刚才进来之后就一直没说话,她抬眸小心翼翼去看坐在对面的男人,虽然他的面上仍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她总觉得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风平浪静。 她吞下口中的糕点,重新拿了一块没吃过的,带着试探送到沉默地男人嘴边,轻轻道:“郎君也吃一块?” 说完又突然想起他不爱吃甜的,她在心里懊恼了一下,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忘了郎君不爱吃这些,我去找店小二要点别的。” 说着她的手也跟着要收回去,然而中途手腕却被带有薄茧的虎口圈住了。 她细嫩的肌肤被因为粗粝的触感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好软着嗓音不解地问:“郎君,你怎么了?” 明明在外面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莫非是因为那位姑娘,他对自己心里有愧,所以在想着怎么同自己解释。 其实她也没有很在意这件事,那姑娘看着就不像是坏人,不是苏韵那种非要上赶着给人做妾的人,她并未生他们二人的气,不然她早就不理郎君了。 怎么郎君还反过来不说话了,难道是他其实是看上了那位姑娘,而她想要他当面和那姑娘撇清关系,他不得不放弃那姑娘,所以他生气了? 那姑娘生得确实不错,如果她是个男子,想必也会喜欢,郎君身边一直就自己一个女子,说不定看久了自己这张脸,已经开始厌倦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宋云棠原本带着笑意的神色突然变了,自己的手腕被他这样握着,他手上的力度也不似之前那般温柔,再用力一点就会弄疼她。 她问出这话半晌,对方依旧是没有说话,那双浓墨般的眸子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落在她的眼中却有些骇人。 手腕悄悄用了点力,可是仍旧纹丝不动,她瞬间心里就有了气,鼓着脸颊道:“郎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方才要你当着众人的面拒绝那姑娘,而你其实是喜欢她的,现在后悔了,想要对我撒气吗?” 这时候沈砚才从她差点被人轻薄的后怕中回神,那几个胆大妄为的地痞已经交由青堰送去府衙大牢,如果不是想要在她身边安抚,他都想亲自去解决那几个人。 自己都还未责怪她这样不小心,她倒是先生气上了,还把他想成是那样的人。 看来在她眼中,他的脾气还是太好了。 手中的力度蓦地大了一点,直到看见她秀眉紧蹙,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一瞬,想要同她道歉,但是想到她会恃宠生骄,又抿了唇没说话。 头一次见他对自己这般,宋云棠突然有些不习惯,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就在前一刻他还用力攥紧了她的手,弄疼了她,他何时这样对待过自己,难道真的是被她说中了? 这样想着她的脸上便也跟着染上了委屈的神色,扁嘴道:“郎君要是真的喜欢她,就去将她带在身边好了,大不了我给她腾地儿!” 她的双眼随之也蒙了一层水雾,泛着水色的眸子带着无措,可怜地将他望着。 每次她做出这样的表情,他都会对她毫无办法,一步步地做出退让。 半晌,他松开了圈住她手腕的手,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那姑娘并没什么。” 温热的指腹轻抚她的眼角,将挂在那的泪珠拭去。 男人站起来在她身旁坐下,嗓音低沉,在她怔愣之际却突然轻轻掐了一把她的雪腮,像是想要惩罚她但又怕弄疼她,“今天知道错了吗?” 宋云棠瞪大眼睛,似乎在震惊他居然敢掐自己,她抬手揉了揉并不疼的脸,更加委屈了,娇软的声音中带了指责:“郎君怎么又欺负人!” 见她脸上被掐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红色,沈砚伸手去替她轻轻揉了揉,无奈道:“真娇气。” 虽然他嘴上说着娇气,可手上的动作却愈发温柔,细腻的肌肤让他的指尖有些留恋,不舍得那么快离去。 “郎君这是嫌弃我吗?” 宋云棠生气地拿开了他的手,气鼓鼓地瞪着他,就好像是随时准备拍 他一爪子的小狗儿。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对方,想要企图蒙混过关,谁知道这一回沈砚忍住了想要心软的冲动,板着脸道:“城中流民众多,你涉世不深不知道外面的凶险,不该去那种难民聚集的地方,更不该自己身边的丫鬟轻易离开,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恐怕已经被那几个人”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这张脸对男的有多大的吸引力吗?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她也有好好反思,的确不应该让晴雨和沁雪离开身边,而且她还一开始傻到去相信宋云姝,觉得自己好歹是她的妹妹,自己有难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 没想到她还真的就无动于衷。 宋云姝居然敢不顾自己的形象,在那种情况坐视不管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所以郎君生气是因为这个,她心里没那么难过,心想他会生气也是担心自己。 她在心里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直接认错,扯了扯他的袖子,道:“郎君,你说得对,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酥软地声音带着浓浓地撒娇,听得沈砚呼吸微凝,他垂眸对上她朦胧的双眸,声音微哑:“做错了事,是要受惩罚的。” 闻言宋云棠心里一惊,仰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怯怯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明明他刚刚才掐了自己的脸小小地惩罚了一下,怎么眼下又还要惩罚自己? 她咬了咬唇,不安地望着他:“郎君要罚我什么?” 红润的唇就像是待摘的果实,沈砚一双眸子盯着它一张一合,看见它里面柔软的舌头,眼底的欲望尽显,他抬起她的下巴,微凉的双唇贴了上去 良久,宋云棠半眯着眼伏在他的胸前微微喘气,双手攥着他胸前的衣襟,听着耳旁的呼吸声,只觉得自己又被欺负了。 她方才被身前的男人吻得快断气了,这就是他说的惩罚吗? 真是可恶至极。 第 64 章 许是前一天在出去逛遇到那样的事情, 第二天宋云棠只能乖乖地呆在客栈哪也不去,就怕昨天的事情重演。 当然最主要的是,沈砚今天临走前也吩咐晴雨和沁雪不许她离开客栈半步, 就连出房门都要她们二人跟着,甚至还把青堰留在了客栈, 一直守在她的房间门口。 就是为了保护她, 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没什么, 毕竟她不爱出门, 经过昨天差点被那几个人占便宜的风波之后, 她也知道了自己这张脸加上这身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确实是很容易引起不怀好意的人的注意。 可要她穿得和宋云姝那样素净, 她又做不到, 她那么爱美,肯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安静地在客栈呆了一天之后, 直到夜幕降临,她一边嫌弃地用完客栈的晚膳之后,才想起天都黑了沈砚还未归来。 昨天他怕她因为白天的事情害怕, 晚上特意从驿站搬了来,说是要陪着她,可是直到她在榻上熟睡,他仍旧在床边借着微弱的烛火不知在看什么图纸。 早上醒来的时候人也已经走了,只留下了青堰给她。 她想他眼下许是在给武太县洪灾的事情做善后, 不然今天也不会这样迟归来,听说白天他一整天都在亲自盯着人给灾民发放赈灾银两与粮食。 “姑娘, 我方才从外面回来, 听说昨天冒犯姑娘的那几个灾民其实是武太县城内的小混混冒充的,昨天他们被青堰带着人押进了府衙的大牢, 今天姑爷去了一趟那大牢,没多久就听见里头传来惨叫声,应该是被打得很惨。” 宋云棠诧异,怪不得那些人胆子这么大,原来是地痞流氓,这种事情干多了才会无所畏惧。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一回踢到铁板了。 “所以是郎君把这几个人揍了一顿吗?” 她好奇地问,主要是想到霍宁说的从前郎君揍人的时候可狠了,如果不是霍凌兄妹二人本就习武,怕是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晴雨见她双眸亮晶晶的,就好像自己的夫君揍人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姑爷生得温润如玉,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出撸起袖子揍人这种粗鲁的事情来。 她道:“不是姑爷动的手,他只是亲自看着这几个人挨板子。” “那郎君会不会被人说私自动刑?” “让行刑的人是知县朱大人,姑爷只是旁观,应该无事。” 想来也是,这里是武太县,而那几人也并未真的在她的身上占到任何便宜,她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没有借题发挥的机会,郎君不会傻到私自在牢中动刑,大约是这几个人还牵扯到了别的事情,才会让那知县动手。 那几人在监狱中挨了几十板子,眼下也老实了不少,只是他们哪里敢说是被人挑唆去找宋云棠麻烦的,他们要是知道那小美人是这位工部侍郎的夫人,别说想占便宜,就是一根汗毛也不会去碰。 他们也是收了收钱办事的,那给他们钱的男子看起来也不好惹,他们要是不照着做的话,就会被他身边的护卫收拾,迫于淫威,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最开始他们还以为那男子多半是想上演英雄救美的把戏,他们只能被迫配合。 谁知道被人家正经的夫君逮了个正着,等他回头去找那男子的身影,早不见了。 沈砚不再看那几个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人,他轻轻瞥了一眼朱大人:“如今城中灾民众多,派多几个人手加强巡逻,若是在此期间再出了什么事,我想朱大人知道后果。” 朱大人忙擦了擦额头的汗,连连点头称是。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几个人居然色胆包天,敢去招惹沈大人的夫人,若不是沈大人昨天正好途中经过碰上了,不然那位沈夫人身上要是少了根头发丝,他们都别想活了。 先不说她是沈大人的夫人,她娘家的背景更是吓人,那可是宋府,宋府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把他的乌纱帽摘了。 听说昨天沈夫人还因此受了惊吓,他要不亲自上门赔罪? 沈砚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明日我们就回京,这里的事情也已结束,赈灾的事情朱大人功不可没。” 这朱大人哪里敢说是,赈灾的事情很多都是这位拿的主意,本来以为户部尚书邢大人坐镇,哪里知道那老东西当起了甩手掌柜。 好在他早就听说了这位沈大人是状元出身,才学学识不是旁人能及,本来乱糟糟的一堆事情,他来了之后全部都有条不紊地顺利完成了。 这三天相处下来,他从心里由衷的敬佩,也知道他于官途上会越走越远,不会止步于当下的地位。 奉承的话未到嘴边,眼前的人已经转身出了牢房,且看这逐渐加快的脚步,就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在等着他一样。 跟在他身边走出大牢的时候,朱大人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蓦地想起,沈夫人如今还在客栈里,今天他还发现一直跟在沈大人身边的那位少年不在。 别人他不知道,但他能看出那位少年的身手不错,莫非是被沈大人留在了客栈保护沈夫人? 不过换做他要是能有这样一位夫人,肯定是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如何都要保护好。 沈砚不去理朱大人突然炙热的目光,翻身上马道了声告辞就往客栈去。 许是这两日官府处理得很好,那些难民都拿到了应有的灾银和粮食,所以城中并未出现真正闹事的灾民,反而到了晚上的时候热闹得紧。 武太县城内有一条百多米宽的河从中贯穿而过,前日大雨上涨的水位如今已经褪回了平日里安全的高度。 许是结束了天灾,这会子大家都放松了不少,华灯初上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 被沈砚带着出来的时候,宋云棠还有些不高兴,心想大晚上这武太县没什么好逛的,直到停在一处专门做糖水的小摊前,看着各式各样的糖水,她突然觉得似乎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小铺子搭建在河边,沈砚带着她找了个能看见河景的位置坐下,河对岸的瓦舍里传出说书声,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声音,隐隐能猜出说的是什么,正是五妹妹偷偷藏起来看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宋府一到年节就会请说书先生到府上,不过说的都是些先祖的故事,要么就是志怪故事,因为老祖宗不许说那些风月故事,偏偏五妹妹最喜欢听才子佳人的故事,便偷偷央着几个哥哥给买了。 有一次被三姐姐发现了,还被三姐姐训斥了一遍,说她身为高门世家的小姐,怎么看这种不入流的故事。 她在一旁强忍着笑,但是也没敢替五妹妹开脱,因为其中就有一本是她偷偷给五妹妹买的。 五妹妹虽然爱看那种书,但也没蠢到真的会去学上面的主角,那些书左右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她做不出那等让宋府蒙羞的事情来。 出身宋府的姑娘,大多身上都是带着点骄傲,不是随便就能被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穷书生骗走,再者穷书生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她们。 “在想什么?” 她正双手托腮想着从前的事情,突然听见清润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在想才子佳人的事情。” 才子佳人?沈砚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她什么时候喜欢这种了? 半晌宋云棠才反应过来,她忙解释道:“是从前五妹妹爱看这些,她年纪小,喜欢这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闻言沈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故意问:“如此说来,你从前也是喜欢这种?” 她盯着沈砚的脸,心想他是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长相在京中或者说在晋朝中都是数一数二,简直就是高配版的书生。 她对着他这张脸诚实地轻轻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我从前并不爱看那些,是帮五妹妹买的时候随手翻了几页,里头的故事多半是一些穷书生的臆想的,没才没貌的书生我才看不上呢。” 当然,如果是郎君曾经那样的,她才会看上 她在心里默默地补了这句话,说完又拿眼去觑了一眼他的脸色,却发现他突然看向某处。 觉得对方并没有认真的听自己讲话,她从鼻间轻哼一声:“郎君,你在看什么?” 沈砚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对面某处的酒肆的二楼,临窗的位置正坐着本该在京中的太子,而他的对面正是宋云姝。 眼下不在京中,他们二人倒是胆子大得狠,不怕被人认出来。 因着一直练习射箭,所以他的眼神比常人要好一些,方才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萧翊的手摸了一把宋云姝的脸。 然后被宋云棠的娇嗔地瞪了一眼。 他对太子和宋云姝之间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不过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很感兴趣,他指尖点了点桌面,道:“在看你那三姐姐与旁的男人幽会。”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宋云棠的好奇心,她朝着他方才望去的方向看去,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宋云姝的身影,她撇了撇嘴:“郎君可是在骗我,哪里有三姐姐。” 沈砚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道:“吃完这个带你去看河灯。” 放河灯有什么好玩的,宋云棠在心里腹诽,想要问他是不是太子也在这里,毕竟和宋云姝来往密切的男的除了谢豫就是太子了。 只是见他并不想继续说,放在平时,她定会缠着他说,只是眼下他们二人在外头,她也不太好意思缠着他,只得点头。 吃完糖水之后,沈砚带着她沿着河边到了下游,她盯着没什么人还黑漆漆的河道,心里有些害怕,于是抱着他的手问:“不是说来看河灯,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郎君莫不是拿我取乐。” 青堰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将手中的灯笼给了沈砚,然后又消失不见。 沈砚提着灯笼,带着她走到河堤旁。 宋云棠这才发现这边停了一只乌篷船。 郎君该不会要上这船吧?她盯着这只乌篷船看了看,一时有些不明白沈砚的用意。 应了她的猜想,沈砚提着灯笼踏上了船身,然后对着她伸出右手,温声道:“上来。”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沈砚,把手搭在他的大掌上,借着他的力也踏上了船身。 船身微微摇晃,她抓着他的手用了些时间才稳住身形。 沈砚带着她坐进了船舱里面,然后出去撑船,没一会儿船就到了河中央。 船舱里面放了软垫,她靠着船身,想着河灯的事情。 很快她的身边就坐下来另一个人,耳旁响起温润的嗓音:“看那边。” 她便顺着他的话往上游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远处河面上有星星点点的光,就像是是天上的星子落到了河上。 第 65 章 随着那那些光点靠近, 她才发现是河灯。 很快河灯就把乌篷船围了起来,有些甚至靠近了船身。 这些河灯全部都是莲花的形状,眼下正值莲花开放的季节, 她想起皇宫里的华明湖,不知道此时有没有开满湖面。 想起华明湖, 她又想到了那天见到萧嬿和郎君在一起的场景。 不知为何, 突然想要重提旧事, 她问:“七公主那时候可有给你送帕子?”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 总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嫌疑, 也破坏了此时的气氛,她盯着靠近船身的河灯, 在还未碰到的时候就被水推着飘走了。 沈砚的手原本还搭在屈起的腿上, 听她这样问,当下觉得好笑, 抬眸就看见她认真的看着河面上的河灯,似乎方才的那句话不过是随意问出口的。 然而他敏锐的察觉她语气带着酸气,只好无奈道:“我与七公主不过是有几面之缘, 我身上有婚约,自然不会再去招惹旁的女子。” 这回答宋云棠自然是满意,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一张姝色无双的脸绽放出笑容,同时她身后远处的天边也绽放开了一朵朵的烟花。 “我相信郎君, 方才的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郎君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烟花的光照亮了沈砚漆黑的眸子, 他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眼前容色昳丽的少女, 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岁岁” 清润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她只听见他唤她的小名, 后面他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因为天边的烟花炸开,她并未听清楚,眼前的男人眸色渐暗,她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嗯?你方才说什么?” 那双漂亮的双瞳透出疑惑,然后下一刻,她就被男人拉入了怀中。 骤然掉进一个充满松墨香的怀中,她于慌乱中抬头,正好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垂眸盯着她。 她抓着他衣袖的指尖逐渐用力,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将自己拉入怀中,仰头看着他,声音娇娇切切中带了一丝紧张:“郎君” 滚烫的掌心抚上她的侧脸,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边,“岁岁,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言罢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枚滚烫的吻烙印在她细线白皙的脖颈上。 湿热的触感让她起了鸡皮疙瘩,想要躲开,然而对方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她唇间溢出一声娇滴滴的低呼:“郎君,痒” 想要用手去推来他,可是她身上早就因为那一吻而变得绵软无力,这人沿着她的脖子一路往上吻,直到含住她柔润的双唇。 耳边不知道烟花炸开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心跳声,她就像是凌霄花一般攀着他,仰着脖子承受着那近乎失控的吻。 船舱两边的帘子不知何时放了下来,狭小的船舱内,少女正被男人按在怀中,被迫接受着暴风雨般急骤的亲吻。 因着是夏天,双方身上的衣裳都并不厚,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滚烫,她似乎被他的体温烫到了一般,揪着他衣裳的指尖微蜷。 近在迟尺的男人脸上染上了欲色,眼尾嫣红,看得她心脏蓦地一跳。 许是发现她在偷看自己,沈砚睁开了双眼,那双似乎藏着猛兽的眸子沉默地盯着她,后者被这么一盯,下意识往后退,然后那双贴着她腰背的手骤然收紧,将她重新紧紧禁锢在胸前。 不给她喘气的机会,他复又吻了起来,同时与她柔软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过了不知多久,她身前的衣裳已经乱了,衣领已然松开,露出里面难得一见的春光。 沈砚不知何时分出一只手放在了她裙子的系带上,吻上她的耳垂,直到怀中的人轻颤,才哑着声音问:“可以吗?” 可以什么?宋云棠窝在他的怀中,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直到这人解开了她下裙的带子,她才睁着一双水润地眸子,委屈地看着他,然而下一刻又因为被他轻咬了一下耳垂而发出难耐的低吟。 她轻喘着气将红透的脸埋在他敞开衣襟的胸前,并没有拒绝,感受着他因为她方才那一声而起伏得更加厉害的胸膛。 裙裾不知不觉已经散开,她无力地伏在他的肩上,耳旁是男人的低喘,她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异样的声音。 她仰头看着头顶的船身,风吹起帘子的一角,有微弱的月光照了进来。 河水的声音逐渐清晰,乌篷船顺着水流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周遭寂静一片,可是船内却隐隐传出压抑着的声音。 宋云棠最后终于没忍住掉了眼泪,她一口咬在男人光洁的肩膀上,呜呜地哭了出来。 沈砚即便同样难受,却也不得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把她眼角的泪珠都拭去,用行动慢慢地安抚着她,然后用低哑的声音哄她:“乖,再忍忍,别怕。” 虽然他的身体很是难耐,各处都在叫嚣着要吃掉她,可也不想伤到她,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他额头渗着汗珠,耐心地等着她适应,没过多久,船内又传出断断续续的娇泣声。 以船身为中心的河面往外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直到一个时辰后才逐渐恢复平静。 宋云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客栈,本以为回去之后这人不会再折腾,谁知道在她迷迷糊糊就要入睡之际,他又覆了上来,直到五更的时候才消停。 这一晚她哭得嗓子都哑了。 然而男人却头一次没有心软,不愿意放开她,一边哄着她,一边叫着小祖宗,却又一直没停,不管她抓他还是咬他都没用,甚至好像她的这些行为会让对方更加的失控。 昏睡前,仿佛有湿热柔软的东西贴上了她的脚背,但那时的她已经无力挣扎了。 第二天宋云棠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她费力地睁开双眼,就看见坐在床边穿着一身月白衣袍的男人。 此时端正的他和昨晚的他完全不一样,完全看不出私底下是个禽兽果然这些表面看起来越是端方的君子,做起那事来就越是孟浪,越让人受不住。 真是有辱君子二字了。 她赌气地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并不想理这个可恶的男人,感觉自己浑身酸痛,即便是睡了这么久,仍然是累得不行。 “醒了?” 沈砚感觉到了床上的人动了一下,他低头,正好看见她微颤的睫毛。 目光往下看,正好瞧见她脖子上的吻痕,他的眸色一暗,倾身靠近她。 似乎察觉到了男人的靠近,宋云棠立刻睁开双眼,正好与那双幽深的眸子对上,她忙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抵在他的胸前,一双水润地眸子怯怯地看着他,微哑的嗓音钻进他的耳朵:“别” 低在胸前的手柔弱无骨,他目光往她的手上移,正好看见她左肩上胭脂色的一粒小痣,目光在上面停顿了一瞬,才继续往下,继而发现她白皙如玉的手臂上布满了昨夜他留下的痕迹,青紫色在她的手臂上显得可怖。 沈砚这才知道自己昨夜确实过头了,他别来眼,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给你上药。” 说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很快就从一旁拿了一盒药膏,不管她如何挣扎,不容分说地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然后给她身上多处地方上药。 宋云棠从脸红到脖子,最后在他给最后一个地方上药时,她整个身子都红了。 她身上未着寸缕,耳根红得能滴血,随着涂抹的动作,她的身子跟着轻颤,喉咙间不受控制地溢出轻吟。 这一声出来后,她反应过来,于是紧紧抿住双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的声音,直到他给她上完药之后,却无意间撇到他拿着帕子擦拭指尖的水迹。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若是还有哪里不适,记得告诉我。” 上药的过程不仅是她难受,沈砚也同样忍着,给她上药的时候简直就是酷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敏//感,惹得他也跟着 抬手将人抱在怀中,即便是她在挣扎也没放开,他亲了亲她的发顶,低声问:“还在生气?” 怀中的人一声不吭,并不想说话。 良久,才将人放开。 宋云棠拿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瞪了他一眼,此时已经不想要和他单独在同一个屋子,只想着他快些出去。 还有瞪人得功夫,说明她应该没什么事了,沈砚也知道自己昨晚实在是过分,只好温声道:“昨晚是我过分了,抱歉。” 他还有脸说,昨晚她哭着求他不要了,他硬是一句也听不见去,反而越发变本加厉,直到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也不愿意放过她,哪里还有平日里温润的样子,他那模样简直是恨不得将她生吞了一样。 她别过脸不去看他,明显是还生着气。 半晌,沈砚知道她气还未消,只得起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她外面的桌面上放着她喜欢吃的糖蒸酥酪以及醪糟丸子。 闻言宋云棠咽了咽口水,经过昨晚一夜的折腾,她方才其实是被饿醒的,只是碍于他在这里,她还在生气,所以不想同他说话,就连饿了也不想同他说。 谁让这个人这么可恶的。 交代完这个见少女仍旧是不理自己,沈砚只得无奈地先离开,然后吩咐候在门口的晴雨和沁雪进来伺候她洗漱。 门关上的一瞬,正好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极轻的骂声,他猜大约是在骂自己。 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不知要哄多久才能哄好这小祖宗了。 第 66 章 宋云棠既然说了要在宋府小住几天, 自然不会跟随沈砚一道回家,而且她心里还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只要一看见沈砚, 就会觉得身上某处不可言说的地方突突的疼,反正眼下她是不想再看到这个男人。 所以招呼也没和他打, 直接让车夫把马车往宋府那边赶去。 成亲那晚她偷偷看那册子上的图, 依稀能从画上的女子脸上看出快乐的神情, 就连前世她也听人说男女做那事其实是快乐的, 然而真正到了自己身上, 她恨不得在沈砚的身上咬下一块肉下来。 她看沈砚是挺快乐的,可她一点也不快乐 马车在进入长安街的时候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骑马走在前头的沈砚自然发现了, 只是想着她如今还在气头上,便猜到了她是要去宋府。 眼下他手里头还有许多事情堆积着需要他处理, 暂时并没时间去哄她,只得无奈地放她去宋府。 今早给她上药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昨晚有多过火, 本想着是第一次他能忍住,可抱着她回到客栈后,又没忍住,尤其见她在身下哭得眼尾泛红,一脸媚色, 他一时失控,才伤了她。 不怪她今天这样生气。 她今天一整天都不想看见自己, 不论他怎么哄都没用, 甚至就连上马车的时候他想要去扶她,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看来昨晚真的是吓到她了。 等他处理完手上的事情, 还得亲自来宋府将人哄回去。 沈砚目送着她被晴雨和沁雪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然后进了宋府的大门,这才放心地调转马头往工部的方向去。 宋云棠进了宋府就前往裴氏的院子,经过她爹书房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爹和一位看起来颇为眼熟的男子一道从书房走了出来。 瞧着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许是因为眼熟,她不由地站在原地多看了两眼,正巧那名男子也往她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双方都怔愣了一瞬,但是前者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而后者见到她那张脸之后,眸子微闪,像是想起了什么。 “星澜?” 一旁的宋瑥茂见他突然停下没有不动,不解地唤他。 裴星澜收回自己的目光,摇头道:“没什么,宋大人吩咐的事情我明日就去办了,请大人放心。” “私下里怎么还这样客气,我好歹是你姑父,让旁人听了还以为我在摆架子。” “是,姑父。” 宋瑥茂看着身边才及冠不久的男子,他眼中有满意,心道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儿已经嫁了人,或许他也是女儿未来夫婿的人选之一。 他捋了捋胡须,顺着方才他看的方向去,正好看见女儿的身影。 这都临近傍晚了,岁岁怎么回来了? 按照他对女儿的理解,瞬间明白了。 多半是和女婿闹别扭了,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招呼不打一声就回来,平日里她要归宁的时候都是前一天就让人给她娘说一声。 这一次他并未听自家夫人说女儿要回来的消息。 “方才那是表妹?” 裴星澜终于是没忍住问出口,方才的惊鸿一瞥,让他记起几年前初次见到小姑娘的场景。 年少时的悸动在方才见到她的时候,似乎又重新上演。 那时他才十七,听说家中来了位表姑娘,模样生得极为俊俏,于是他被堂兄弟拉着去偷偷瞧了几眼。 十二岁的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模样是一等一的好,看着就很讨人喜欢,正在与家中祖母怀中撒娇的小姑娘见了他们来,怯生生地挨个唤他们表兄,那如莺啼般的嗓音他记到如今。 当时祖母还开玩笑说要把表妹许给自己,少年人脸皮薄,看见那双漂亮的杏眸好奇地盯着自己时,一张脸顿时红透,在几位叔婶的打趣下几乎落荒而逃。 他并未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反而心中隐隐有些期待,毕竟表兄妹之间成亲的多得是,只是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见长辈提这件事情。 后来才知道表妹早就有婚约在身,且对方还是沈家的嫡子,可是沈家已经式微,他想以宋府的家世,或许会放弃沈家而选择与之相匹配的裴家。 裴家还是姑母的母家,听说表妹自小养尊处优,被娇养这长大,若是表妹嫁去了沈家,岂不是委屈了她? 他那时想的是等着宋沈解除了婚约,等他考取了功名,就上门提亲。 只是谁也没想到,宋府和表妹都并未因此看不起沈家,表妹最终还是嫁了沈砚。 听到她嫁给沈砚的时候,其实他的心里有些疑惑,为何表妹会选择没落的沈家,可当他在金銮殿上见到沈砚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表妹的选择没有错,这位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不仅外表无人能及,就连能力也是极为出众。 刚才那一眼,也能看出表妹在沈家过得很是不错,那模样已经没有了几年前的稚嫩,反而像是被雨露滋润了一般,从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下子到了盛开的模样。 让人见了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只是他心里很是遗憾,他和表妹,终究是有缘无分。 宋云棠到了裴氏的院子,丫鬟很快就将人请了进去,裴氏原本还在准备着给自己胞弟贺喜的礼物,没想到女儿意外的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忙起身,正好看见宋云棠走了进来。 少女双颊红润,一双明亮地眸子像是含了一汪清泉,只一眼,裴氏就知道自己这宝贝女儿已经与女婿圆房了。 自家的大白菜被猪拱了,她显然是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大白菜已经嫁给了猪,总不能让猪一直看着大白菜而不能吃吧? 况且这只猪生得不错,只能说他们二人互相占了对方的便宜。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是在沈家被欺负了?” 裴氏上前抓着女儿的手,一脸关切。 宋云棠自然不能说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去,就算是自家娘亲也不能,她咬了咬唇,在心中随便编了个理由:“郎君这几天比较忙,估计都不能回家,我想着自己一个人在家中无聊,就来找娘亲了。” 这理由听着像是那么回事,裴氏不疑有他,立刻拉着她到桌子旁坐在,然后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厨房那吩咐厨娘,晚饭多备一些四姑娘爱吃的菜来。” 还是自家娘亲会疼人,宋云棠对着裴氏撒娇:“还是娘亲对我最好。” 裴氏无奈地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低头却看见她脖子上的痕迹,即便是年逾四十,那晃眼的红仍旧看得她老脸一红。 似乎察觉到了裴氏的目光,宋云棠面色一红,状似无意地拢了拢自己的领口,为了避免尴尬,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娘亲,我方才路过父亲的书房,看见他与一位看着有些眼熟的男子说话,那人好生面熟,是哪家的公子?” 裴星澜下午来宋府的时候已经见过裴氏,她想女儿口中眼熟的男子,大约就是他,便笑道:“你不记得他了?从前在你外祖家的时候你们还见过,你外祖母从前还想撮合你和他来着。”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为什么她没有任何印象了? 她殷勤地给裴氏倒了一杯茶,催促她道:“你也知道我不常去外祖家,去了也只陪着外祖母她老人家,哪里见过什么男人,莫非他是我那几个表兄当中的一个?” “正是。”裴氏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他是你二舅舅的儿子,虽然你二舅母去的早,他被养在继母膝下,可星澜这孩子却很是出息,也算是你外祖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当初我不知道你与女婿有婚约在身,差点就同意了你外祖母的提议,回去后与你爹商量的时才知道你早就被沈阁老看上了,与你祖父定下了这一门亲事,这才作罢。” 怪不得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原来是还有这么一桩事。 既然是自己的表兄,她曾经还和对方有过这样一件事,日后见了还是避着些好,免得双方都尴尬,而且方才他显然是认出了自己,才会有那样的眼神, 说起裴星澜的事情,裴氏便想起他那去世的母亲,听说他那继母对他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眼看着自己的侄子都过了弱冠之年,但是还未定亲,裴氏当下就生了主意,她突然问道:“你那小姑子是不是下个月就要及笄了?” 不明白裴氏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不过宋云棠也如实回答:“好像是的,前几天我听婆母说了一下,婆母的意思是想让我亲自给小妹办及笄礼,可我哪里办过,万一我一不小心搞砸了,说不定婆母和小妹都会因此怨我,我本来想推脱的,但是婆母说让身边的嬷嬷协助我,娘亲,你说这可怎么办?娘亲要不” 裴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这女儿絮絮叨叨的性子还是没变,怕她把话题越扯越远,她忙打住:“所以是确定她下月就满十五了吗?” 宋云棠不知道为何娘亲要纠结沈蔷的年纪,她被打断了也不生气,只是点头:“应该是的,不然婆母也不会让我这段时间开始准备,娘亲,你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裴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这时候笑开了:“你觉得你这表兄如何?” 宋云棠有些莫名其妙,道:“看着还行吧。” 虽然表兄的长相放在一众男子当中算是出众,可是与郎君比起来还是差远了,而且郎君可是十八岁的时候就高中状元。 不过表兄也不算太差,勉强可以。 见她对裴星澜的评价尚可,裴氏又问:“你那小姑子长得如何?” 沈蔷与沈砚是兄妹,自然长相也是不差的,如今还有些稚嫩,等长开了,自然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小妹长相自然是不差的,若是再长个一两年,怕是沈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烂了。”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娘亲什么意思,是要撮合表兄与小妹吗?” 裴氏见女儿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用意,点头:“我们裴家家世不错,星澜这孩子又争气,保不齐也能和你小舅舅一样有一番作为,沈家家世清白,要是两家结亲,不就是锦上添花的事儿。” “可表哥曾经和我差点就定亲了,再说给小姑子,是不是不太好?” 裴氏不在意道:“这件事只是你外祖母嘴上说说,并没有成真,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嫁给了他人,这些话旁人哪里还会记得,再者你们二人也只见过一次面,做不得真。” 宋云棠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可到底自己只是沈蔷的嫂子,她还要问过婆母的意思。 听说表哥这段时间经常来宋府与爹爹商议一些事情,那她这几天先暗暗观察一下,如果表兄的人品可以,这件事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第 67 章 京城的一隅。 萧淮给沈砚倒了一杯茶。 后者喝了一口, 眉头一皱,垂眸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汤,许是这些日子跟着宋云棠喝多了上好的茶叶, 眼下在这间不起眼的茶楼喝普通的茶叶,才发觉平日里宋云棠喝得茶叶是有多好。 萧淮见他眉头轻皱, 问:“怎么了?” “无事。” 沈砚放下手中的杯盏, 他不怎么爱喝茶, 沈家除了祖父之外爱品茶之外, 剩下的人大多都没有喝茶的习惯。 所以即使这茶楼的茶一般, 倒也没什么,就是有些诧异自己的变化。 萧淮懒懒地倚着椅子, 他偏头去看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颇有些漫不经心:“赵思源在牢中用什么也不说,如果不是刑部侍郎在那天天盯着, 我还真心亲自撬开他的嘴。” 这人也不知道是还有什么把柄在萧翊的手上,宁愿自己背上行贿的罪名,也不愿意供出跟太子有关的人来。 他那好女儿都将他的一些罪状送到了他的手中, 然而他只认下了其中最小的一件,说自己几年前确实是向已经卸任的前吏部尚书送过金银器具行贿,但是剩下的对太子一党不利的那些,他是死也不愿意承认。 沈砚知道赵思源是个有点小心思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当初故意与父亲来往密切, 借此偷走了父亲的心血,转而送给太子一党中时任工部侍郎, 如今是户部尚书的邢辉。 他们二人凭借着父亲的图纸, 将京城隔壁的涟州最重要的堤坝修好,免了堤坝崩塌河水冲毁下游百姓生活的地方的危险。 而父亲却不知道图纸被偷了, 还在前往涟州堤坝的路上,遭遇了滚石而丧命在途中。 后来他才从祖父口中得知,那滚石或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因为父亲偶然得到了一份密件,跟皇室中皇子有关的东西,所以被他们忌惮。 具体是哪位皇子祖父并未明说,经过此事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还未查明真相就病倒了,从他病倒直到去世不过短短的三个月时间,而他当时尚且年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至亲接连离自己而去。 祖父对晋朝付出了良多,儿子却因为遇人不淑,遭人陷害而惨死,自己到头来还未找到真相也郁郁而终。 那些害死他们的人,却因此而步步高升。 沈砚眸色暗了下来,他冷声道:“赵思源不是一直很看重他那位庶子,听说他平时很宠那位妾室所出的儿子,所以将人养成了整日游手好闲的废物。” 萧淮挑眉:“兄长的意思是,要从他儿子身上入手?” 他倒是见过赵成,才十八岁的年纪就将吃喝嫖赌学了个炉火纯青,整天跟在京中一些不学无术的纨绔身后,如果不是他瞧不上这人,说不定他早就成了自己身边的一条狗。 “他与户部尚书的某位孙子素来不对付。” 沈砚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似乎在提醒萧淮。 后者恍然,“我明白兄长的意思了。” 没几日,还在牢中的赵思源就看见自己的儿子也被抓了进来,原本还自信上头的人会将自己救出来,没想到才过了几天,赵成也被捉了。 赵成路过他所在的牢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爹,你救救我,我不要在这里!” 他扒着赵思源牢房的栏杆,死活都不愿走,身后的狱卒拿他没办法,只得暂时松手,站在一旁看他们上演父子情深。 赵思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被羁押之前就同赵成说了,他在牢中的这段时间不要轻易惹事,不成想这才几天,他就被捉了进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成儿,你如实同为父说!” 赵思源抓着自己正哭得满脸眼泪的儿子,着急地问他。 被这么一问,赵成一时之间停下了哭声,他眼中闪过心虚,支支吾吾了半天,硬是一个字也没敢说。 站在身边的狱卒没有赵思源这样的耐心,他瞥了一眼赵思源,替赵成道:“赵大人,你这儿子出息了,居然连邢大人的孙子都敢打。” 赵思源没想到自己不在家几天,儿子居然就闯下了这样大祸,他怒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子,大声道:“你把人打成什么样了!对方伤得可重?” 赵成缩着头不敢说话,最后才小声道:“我不过是在彩月楼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他就让人打了我,我气不过,趁着晚上他喝醉的时候揍了他一顿,可是我也没想到他这样不禁打,我就打了两下他,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将他往死里打,谁知道他第二天就死了。” 闻言赵思源两眼一黑,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 缓了好一会儿才大声骂道:“你这个混账!那可是刑部尚书的孙子!是你想打就能打的吗!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以为你爹天王老子?还是我平时太过纵容你了,才会让你这样视人命如草芥!” 他跌坐在地上,一副心如死灰。 邢辉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他相信赵成没那本事将人打死,可人家的孙子确实是因为赵成而死了,不管如何,他这儿子怕是保不住了。 本以为自己就算下狱了,就算是他再也出去了,可家中还有成儿在,赵家总不会断了香火,如今成儿犯下了这等罪行,赵家算是完了。 “爹,一定要救我啊,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赵成见赵思源这幅心灰意冷的样子,就猜到了他这一回闯下了弥天大祸,瞬间人就慌了。 一开始被捉的时候他还一副不怕的样子,户部尚书的孙子那又怎么样,他爹可是说了他们身后可有比这些尚书还要大的靠山,只要他开口,那位靠山就会帮他们。 对了,他们还有靠山! 他扯住赵思源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爹,你不是说咱们有” 后面的话被狱卒打断了:“行了,赶紧走吧,我们还等着回去交差,别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 “爹,救我!” 牢中传来赵成的哭喊声。 赵思源抬头去看从小小的窗户里透进来的一束光,良久,他一脸灰败地叹了口气:“看来都是报应,沈兄,这一定是我的报应,对吧?” * 在宋府的第三天,宋云棠一直在让晴雨暗暗观察前来府上的裴星澜,这几天她有认真考虑裴氏给她提的事情。 她想之前外祖母说的话不过是玩笑话,眼下她都和郎君成亲几个月了,而且表兄都不一定记得她是谁,说不定也不记得曾经外祖母随口一提的话。 “姑娘,那位表公子又来了,刚和二爷去了书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让晴雨守了这两天,每天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出现在二爷书房附近,就为了替姑娘观察这人的言行。 宋云棠坐在冰鉴旁,手中绣着沈蔷的及笄礼,自从她在绣帕子中找到乐趣之后,就热衷于把自己绣的帕子当成礼物送人。 当然,送的都是些她有好感的姑娘夫人,除此之外就是沈砚。 算来她已经三天没见到他,气也渐渐消了,气一消,她就开始想念对方。 也不知道郎君这几天在工部怎么样了,听她爹说工部最近忙得很,邻国蠢蠢欲动,陛下勒令工部要赶紧研制出新的兵器来,以应对随时可能在北境发生的冲突。 也不知道郎君这些天有没有按时吃饭。 以及,有没有想她。 “姑娘可是觉得闷?” 似乎听见她突然叹了声气,晴雨打算同她说一些今天在街上买东西时听到的八卦。 每次晴雨这样问,宋云棠就知道她定是有什么新鲜事儿要同自己分享,便来了兴趣:“说吧,又有什么新鲜事?” 晴雨道:“姑娘还记那位赵姑娘吗?” 宋云棠垂眸想了一下,回她:“赵姑娘?你说的是赵以柔?” “对,她爹赵思源前几天被捉了,今天又听说她那庶兄因为打死了户部尚书邢大人的孙子,一大早也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还有这种好事? 宋云棠眨了眨眼睛,半晌之后,她面上染上了笑意,道:“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沁雪,去跟厨房说,今晚多做几道菜,我要庆祝一下。” 早在猜到这赵思源一定对了什么对不起沈家的事情,她就对赵家没什么好感,赵思源被捉其中一定有郎君在中间推波助澜。 而且赵以柔一定是送了什么证据给郎君,赵以柔一定是很讨厌自己的父亲,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吧。 她在心里感慨。 临近傍晚的时候,宋云棠要去一趟裴氏的院中,于是她起身整理了一下鬓发和衣裳,带着人很快就出了梨香院。 这边裴星澜才从书房出来,没走多久,就看见宋云棠往他这边走来。 今天她穿了一身嫩绿色的衣裳,裙裾上还绣了不知名的黄色小花,随着她走动的时候,裙摆像是绽放的花朵。 眼见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掩去眸中的情绪,平静地等着与她擦身而过。 宋云棠没想到这也能遇上对方。 不能直接无视,只好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她面上带着浅笑,娇娇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表哥,好久不见。” 裴星澜眼眸微动,那天她明明看见了自己,明显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在看陌生人,眼下却这样熟络地唤自己表哥。 不想拆穿她,他只得客气地回她:“表妹。” 并没有想要与她叙旧的意思。 她已然嫁做人妇,他从前心里再如何想要娶她的事情,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还未恭喜表哥高中,听我爹说,表哥眼下在翰林院任职。” 裴星澜不去看她的脸,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虽然没什么人经过,可万一有好事的下人看见他们站在这里,他怕会私底下传她的闲话。 “表妹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 宋云棠愣了一下,想着她娘亲交代的事情,想着不如趁现在问问人家的意思,于是一股脑道:“表哥可有心仪的女子了,表哥如今在京中,想必是不会再回河东,我有个认识的姑娘下个月就及笄,她生得貌美,性子也好,表哥若是”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人说媒,因为紧张,她的话说得有些着急,可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裴星澜打断了。 见她说得这样坦然,完全不记得从前祖母说要撮合他们二人的话,他心里有一丝失落,立刻阻止她继续往下说:“不劳表妹操心,我已经有心仪的姑娘,表妹的朋友,我怕是无福消受。” “这样啊。” 宋云棠面上有些遗憾,转念一想沈蔷还小,也不急于一时,且沈蔷如今的相貌也属上乘,想来外头的人得知她及笄后,恐怕是会争着抢着上门说亲。 也不差他一个。 收起这些心思,她便浅笑着顺着他的话道:“是哪家的姑娘,可也是京中,还是河东那边的,我娘亲说二舅母不在京中很多事情都不能替你做主,表哥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娘可以帮着表哥去说媒。” 毕竟是侄子,且又自幼丧母,她娘多少是有些心疼这位表哥。 裴星澜隐在袖子中的手握了握,才道:“多谢姑母,有需要我会同姑母说,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了。” 宋云棠看了眼就要黑下来的天色,见裴星澜一副要出府,心道他大约是拒绝了她爹要留下他来一起用饭的好意。 他们这样人家,总不能连一顿饭都不给人吃。 既然人家不想继续和自己攀扯,她也只得放人离开。 “那我也不留表哥了,慢走。” 目送着裴星澜离开,她一转身,就看见沈砚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样子好像还站了有些时间了。 第 68 章 沈砚从工部出来, 工部以及赵思源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算来已经三天不见宋云棠,也不知道她的气有没有消, 如果还在气他,那他就多废些心思去哄她, 于是下值之后沈砚直接前往宋府, 想要亲自接她回沈家。 没想到他进了梨香院, 却被远离负责洒扫的丫鬟告知她刚出去没多久, 那丫鬟只听见宋云棠临走前提了一句书房, 以为她是去二爷书房了。 去书房? 这让他想起成亲之前见她的那一面,当时她就在岳父的书房哭哭啼啼, 说要解除婚约。 沈砚蓦地心里一紧, 难道是那晚自己欺负她太狠了,所以她已经气到要与自己和离的地步了? 他没说什么, 皱着眉匆匆赶往书房那边。 从梨香院到书房的路上,他正想着怎么哄她回去,昨天皇帝看了武太县知县朱大人呈上来的折子, 里面提了他在武太县赈灾的事情,说他救了一整个村子的人云云。 皇帝看完之后龙颜大悦,把他叫去金銮殿,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不敢居功, 可皇帝一定要给他赏赐,要赏好些上贡的瓜果和几件价值不菲的器具给他。 他想正好宋云棠爱吃瓜果, 那些瓜果他分了一些给一同前往的同僚, 剩下的带回了家中给了母亲和小妹,最后还剩一筐便让下人冰着, 等宋云棠回来了给她吃。 想到她懒懒地斜依着美人榻吃别人喂得到嘴边的瓜果的画面,他的眉梢染上了笑意,然后在目光触及到远处的时候,却微凝。 此时在离书房不远处的蔷薇花丛旁,宋云棠正和站在她身前的裴星澜说话,看样子二人颇为熟稔。 隔了有段距离,他甚至能听见她说话时语气带了笑,还目送对方离开。 然而等她看见他的时候,眼中原本带着的笑意却陡然消失。 他站在原地,事先想好的哄她的话突然烟消云散。 宋云棠走到他的跟前,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于是不解地问他:“郎君,你怎么过来了?” 工部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不是说这段时间工部会很忙吗,怎么还有时间来宋府。 她这话一问出口,沈砚总觉得她是在心虚,他喉咙滚了滚,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似乎又变得更漂亮了一些,面上并没有因为分离而带来的愁绪,反而一脸的红润。 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竟是过得这样滋润。 难道一点也不想他?这三天没见到她,只要一停下来他就会想她,哪知道他忙完之后特意赶来见她,却见到她与她那表兄在一块说笑。 真是没良心的女人。 他一时沉默,半晌,在宋云棠询问的目光下,他才回她:“我来接你回去。”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她还没在宋府呆够,而且和娘亲约好了明天去铺子里裁制新衣呢,再过一个多月天气就要转凉,她在去年置办的衣裳已经过时了,而且她的身子也长了许多,穿着大约是不合身了。 “现在就要回去吗,我还想再住几天,明天我和娘亲还要一道出门,后天是五妹妹的生辰,老祖宗为了热闹还请了说书先生来府上说书。” 他们府上已经几个月没热闹过了,老祖宗想着她回来,正巧赶上了五妹妹的生辰,不如趁机大家热闹一回。 其实她方才见到郎君的第一眼心里是高兴的,可是她已经答应了娘亲要陪她出去,所以并不想食言。 可是为什么她说完这些,郎君又沉默了? 她悄悄抬眸去观察对方的脸色,发现他从刚才到现在,面上就没有了从前的温和,甚至看起来似乎不高兴。 是因为她今天不想同他回去,他才会这样吗? “郎君” 正想要想几句话安抚他,没想到下一刻她就被眼前的男人拉进了怀中,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岁岁,我想你了。” 眼下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没什么人来往的角落,她第一反应是想推开他,然后看周遭有没有人。 可是对方将她抱得太紧了,她有点舒展不开,只好无奈地任由他抱着。 幸好除了跟着她的晴雨和沁雪之外,再没有别的下人,而在沈砚抱住她的时候,她们二人也悄悄退到了远处。 有风吹过,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蔷薇花香,宋云棠于怀中仰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睁着水润的杏眸,撞进男人的黑眸中。 心脏蓦地停了一拍,不过是三天没见他,眼下与被他这样亲密地抱住,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好像得到了满足。 自己是因为生他的气才没有和他一起回沈家,可这三天下来,她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尤其在方才见到他的时候,那气早就没了。 在心里纠结了许久,想着就算是今晚跟着郎君回了沈家,第二天也照样可以和娘亲一道去成衣铺子裁制新衣,而且可以顺带将沈蔷带上给娘亲瞧一瞧。 婆母在京中除了霍夫人之外,似乎没有相熟的夫人了,眼下沈蔷就要及笄,随着而来的就是她的婚事的问题,婆母也曾和她提过让她帮忙留意。 许是太久没有与外面的人打交道,她能看出婆母在应对外人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万一有人趁机诓骗婆母,将不好的人说给沈蔷,那可不行。 可她和婆母半斤八两,都是不爱与人交往的,认识的夫人贵女一直巴掌都数得过来,尤其是京中未婚的男子,她更是没认识几个。 但是娘亲却不同,她出自河东望族,经常会收到那些夫人的帖子,且在京中认识的夫人也多半是夫家家世好的,若是让娘亲帮忙留意着,遇到好的,再和婆母说一声。 打定了主意,她才抬手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小声道:“与郎君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被娘亲说上几句。” 言罢,在看见对方眼中的笑意之后,她不好意思地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轻轻补了句:“见不到郎君的这三天,其实我也有些想念郎君的” 她嘴上说想自己,但是却和她那位表兄走得这样近,沈砚的双手收紧,把她抱得更紧了,想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 直到怀中的人发出轻呼声:“郎君,你抱得太紧了!” 感觉自己差一点儿就要被沈砚勒死了,她气得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 沈砚这才松开了一些,心里却无奈苦笑。 他何时变得这样小气了,自己的夫人不过是和别的男子说了几句话,就惹得他这般。 “方才你与你那表兄说了什么?” 清润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她一愣,想了一下还是没打算如实同他说,只道:“在路上撞见了,就随便聊了几句,正好娘亲想给他说亲,所以我顺带问了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只是这样这些吗?方才他见裴星澜临走前看岁岁的眼神,似乎还藏着别的东西,那眼神和他曾经看她时没什么两样。 本来他并不关心裴星澜,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他如何回答你的?” 宋云棠并没有想那么多,只回答:“表哥说他心中已经有了中意的女子,我再问是哪家的姑娘,他就没说了,莫非那姑娘是河东的,所以他不方便多说?” 沈砚垂眸看着怀中懵懂的少女,心想裴星澜口中那位倾慕的女子,大约就是她。 只不过她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索性她已经嫁给了他,就算旁的男人再如何觊觎也无用。 他轻叹一声,不知是该庆幸她于情事上反应迟钝,还是烦恼她这样招人喜欢。 * “姑娘,少夫人不是说让咱们在这里等着吗,这都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少夫人怎么还未到,要不奴婢现在去少夫人院子催一催?” 黄鹂跟在沈蔷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昨晚晴雨姐姐突然来她们院子,说今天少夫人要出门,让姑娘跟着一道去,还让姑娘起得早一些,打扮得好看一些。 姑娘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但是黄鹂大约是猜到了,她家姑娘下个月就及笄,少夫人说不定是带着姑娘去给那些夫人相看,好替姑娘帮着留意未来的姑爷。 哪知道姑娘是起早了,但是少夫人那边也不知道怎么了,到现在还未出现,眼下她却是着急了。 她性子有些急,抬脚就想要去少夫人的院子看看是什么情况。 沈蔷正要开口让她耐心些,就看见自家嫂子被丫鬟拥着匆匆往这边走来。 宋云棠到了沈蔷的跟前,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今天起得迟了一些,是不是等了很久。” 都怪昨晚郎君来来回回把她折腾到了深夜,不然她也不会起晚了。 她就该一时心软,答应他回来的,哪知道在榻上的时候他又哄着自己做那事,她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被他吻得意乱情迷时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眼下她的腰和腿还有些酸,如果不是想着要答应了娘亲要一起去裁制新衣,她真的很想一整天都趴床上不起来了。 许是觉得自己来迟了让人等了这么久,宋云棠想着与裴氏约定的时间还早,于是路过一家首饰店铺的时候让车夫停了下来。 沈蔷看着眼前的首饰铺子有些不解,不是说要去上次那家成衣铺子裁制新衣,怎么进了这里? 她走在宋云棠的身边,盯着这装潢富丽的铺子,不解地问:“嫂子,咱们不是说要去裁制新衣吗?” 这一次她还准备足够的银子,不想和上次一样让嫂子出钱了,虽说她们现在是一家人,但是一直让人家花钱,也不好。 自从小桃和孙嬷嬷被赶出去后,她手上的银钱就多了起来,才知道从前小桃瞒着她贪了不少她的月银。 只是她现在只带了置办新衣的钱,多出来的银钱也只够她买点小物件,要是买首饰的话,定然是不够,而且这里的首饰看起来都不便宜。 她心里又生出了第一次和宋云棠去成衣铺子时的窘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宋云棠倒是没有注意到沈蔷情绪的变化,她走到摆放了各式簪子的桌子前,扫了一眼上面的簪子,发现一对碧桃花簪。 碧桃花娇俏,正适合沈蔷这样豆蔻的年纪,她今天还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衣裳,要是带着这对花簪,也算是相得益彰。 店小二看出了她喜欢这个,于是面上堆满了笑:“夫人好眼光,这对簪子可是我们店新出的,只有这么一对。” 她正要拿起这对花簪,想让身边的店小二拿去包起来,然而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在她之前抢先把这对簪子拿了起来。 娇娇柔柔的声音在店中响起:“表哥,你说要补偿我,那就送我一对簪子吧。” 果不其然,宋云棠微蹙着眉偏头,就看见苏韵穿着一身湘妃色的衣裳站在自己的旁边,而且她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飘过来的甜腻花香。 这香味闻着有些熟悉,许是她自己用的香比较多,可能是曾经用过的,所以她并未深想。 只是苏韵这一声表哥让她开始头疼,心道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这都能碰到谢豫和苏韵。 谢豫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苏韵身边的宋云棠,他脚下的步子一顿。 他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方才看到她的第一眼,心里居然莫名地欣喜。 他面上不显,走了过去。 “表哥,你帮我戴上好吗?” 苏韵没有注意到他看宋云棠的眼神不对劲,一脸娇羞地让他给自己戴上花簪。 “四妹妹,好久不见。” 谢豫语气带笑,却对上她有些冷淡的神情。 本来宋云棠被苏韵抢了想要买了送给沈蔷的碧桃花簪就有些不高兴,如今见了谢豫更是下意识的厌恶,但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好发作,只得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三姐夫,真巧,你是陪三姐姐来买首饰的吗?怎么不见三姐姐?” 看这情形三姐姐多半是没有来,这苏韵还真是为了能勾搭上谢豫,连脸都不要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人上赶着给人做妾的。 当下真是有些佩服苏韵了。 第 69 章 苏韵连忙解释:“是我要表哥陪我出来的, 我想着表嫂她在府上一直都很忙,没有时间陪表哥,想来表哥一个人在府上也怪闷的, 所以我就拉着表哥陪我出来散散心,我想表嫂应该不会介意的。”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可她和三姐姐的关系也不好, 自从她重生之后, 就没与对方亲近了。尤其是她嫁去安远侯府之后, 她们二人除了在武太县见过一面,再也没私下见过。 难不成苏韵还想着她替三姐姐打抱不平, 把他们孤男寡女在这里买首饰的事情告诉三姐姐吗?如果三姐姐是个沉不住气的, 就会找苏韵的麻烦,或者去找谢豫大吵大闹, 然后他们夫妻的关系就会越来越差,最好就是休妻活着和离。 得利的就是苏韵。 该说不说苏韵还是太天真了,安远侯夫人这么喜欢这个儿媳, 且这儿媳还背靠宋府,前世她那样不喜欢自己,为了身后的宋府,都没让谢豫休了她。 且侯府这么多下人,他们二人一起出门, 只要不瞎的都能猜到个大概,保不定现在就有人去告诉三姐姐这事了。 所以根本不用她当好事者。 苏韵前世在侯府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觉得她和谢豫是表兄妹, 表兄妹之间的关系亲密一些也没什么,因此也不把她这个正室放在眼里, 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和谢豫做出亲密的行为。 那时她和谢豫关系不和,根本不管他们二人如何,让苏韵有了可乘之机,或许说是故意给对方机会。 眼下嫁给谢豫的是三姐姐,外人都觉得他们二人青梅竹马,三姐姐要顾着自己和谢豫的脸面,不想让苏韵和谢豫闹出什么动静,如今苏韵估计在她那讨不到什么好。 苏韵前几年丧母,安远侯夫人怜惜她,把外甥女接到侯府住着,她也知道这外甥女的心思,可是苏韵的门第不高,以外甥女的身份只能给自己儿子做妾,她自然是舍不得妹妹的女儿做一个地位底下的妾。 苏韵也明白了姨母的意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仪的表哥娶了别的女人,而她别无办法,眼见自己的表哥即便与宋云姝面和心不和,也不愿意和离。 明明她在表哥跟前上了一段时间宋云姝的眼药,甚至把自己发现她和别的男人私会的事情都告诉了表哥,可表哥听了只告诫不许说出去,也没有动要和离的念头。 看来表哥心里还是有宋云姝的。 于是苏韵开始着急了,她想就算是做妾也没关系,只要成为了表哥的妾室,日后她有的是办法成为让宋云姝下堂,世子夫人的位子早晚是她的。 就算宋云姝出身宋府又如何,得不到表哥的爱,在侯府依旧是抬不起头,只要她惹了表哥不高兴,随时都有可能被休弃,那么她就能成为新的世子夫人。 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她势在必得。 经历了前世的事情,宋云棠一眼就能看穿苏韵的心思,上辈子她不就是熬死了自己成功上位了?眼下还想利用她挑拨三姐姐和谢豫的关系,真是想得美。 她巴不得三姐姐和谢豫永远绑在一起,让萧翊只能看着不能吃,让谢豫得到三姐姐的人得不到她的心,而她那好姐姐只能与自己不爱的人日日相对。 哦,现在加上一个一心想着上位的苏韵。 所以她为什么要被苏韵利用? 反正痛苦他们四个,快乐她一个。 想通了这些之后,她换上得体的笑容,颇为善解人意道:“苏姑娘说得什么话,三姐姐一直是端庄贤良的大家闺秀,最是识大体的,怎么会因为你和三姐夫在一块就乱想呢,你们二人是表兄妹,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惹得侯府被人非议的,不是吗?” 她的回答让苏韵和谢豫都为之一愣,苏韵以为依着她那娇纵的性子以及和宋云姝的姐妹关系,对方会因此不高兴,说几句重话,她就可以趁机装难过,博得表哥的心疼。 结果宋云棠居然不在意,还说什么宋云姝不会介意,这回答真是让她意外,她们二人不是关系亲密的姐妹吗? 哪有妹妹不替姐姐把抱不平的? 半晌,苏韵讪讪地跟着笑了笑:“沈夫人说得是,就连姨母都夸她是个好儿媳,还说要我跟着表嫂学习。” 谢豫同样也没有想到她会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想要在她的身上看到一点不高兴来,然而看了许久,她都是一副浅笑的模样,完全没有因为看见他们二人在一起而生出别的情绪来。 他的心里有些失望,可也不能让人看出来。 许是因为梦境扰乱了他的心神,每次见到宋云棠,他的心都会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总想着要补偿她。 就算她对自己客气疏离,也不能阻止他想要靠近她。 自从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有染,得知宋云姝爱上了别的男人之后,他对她的爱意很快消散了,这爱意消失的速度快得让他有些怀疑,他从前是否真的喜欢过宋云姝。 尤其是这些日子,即便是他和宋云姝躺在同一张榻上,可是他们二人什么都没做过,每天都同床异梦,他甚至在午夜被梦中宋云棠病逝的场景惊醒之后,听见身边的人在梦中呢喃着太子的名讳。 说来真是讽刺,从前心意相通的俩人,在成亲之后,反而成了陌生人。 这个时候,他已经从最开始的怨恨变成了淡然,就好像宋云姝爱上了别的男子不能再让他的内心掀起任何的波澜了。 而他在宋老夫人寿辰那天看见宋云棠和沈砚站在一起的画面后,时常会想起从前宋云棠跟在他和宋云姝后面的场景,如果那个时候他多给了宋云棠一个眼神,是不是他们的结局会一样?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怪异,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沈蔷不喜欢谢豫看自己嫂子的眼神,只好拉了拉宋云棠的袖子,小声道:“嫂子,我们是不是差不多要去那边了,一会儿我还想给母亲买她爱吃的糕点。” 知道沈蔷不想继续呆在这里,可宋云棠眼睁睁看着苏韵拿走自己看上的簪子,心里有些不高兴,就算要离开,也得将这簪子买了再说。 这碧桃花的簪子她很是喜欢,所以不客气道:“苏姑娘,这簪子是我先看上的,所以能把它还给我吗?”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苏韵把这簪子还给她。 苏韵的容貌偏柔和,这簪子太过俏丽,戴在她的头上并不适合,而且她其实并不喜欢这对簪子,只是看宋云棠在看它,所以就想要和她抢,好像抢了她喜欢的东西,就像是抢了宋云姝的东西一样。 她略带委屈道:“可是我也很喜欢它,你可以将它让给我吗?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后面的话是对着店小二说的,显然她对这对簪子势在必得。 这店小二一开始还想要替宋云棠说话的,因为确实是人家先看上的,而且对方都准备付账了,可眼下有人愿意出双倍的价钱,这对簪子本来价格就不菲,如果是双倍的话,真卖给了这位苏姑娘,掌柜的不得夸他能干? 说不定掌柜的一高兴,这个月的月钱也给他涨了。 听到苏韵要出双倍的价格买这对簪子,宋云棠瞬间就不想要了,她虽然家底颇为丰厚,但又不是傻子给人白送钱,难不成还要学那些纨绔为了一对簪子竞价吗? “既然苏姑娘愿意出双倍的价钱,那就给她吧。” 说完她面上露出一副很是不舍的样子,还故意往苏韵手上的簪子看了几眼,就怕对方看见她这么轻易放弃,又不想要了。 她这模样落在苏韵的眼中就显得她很喜欢这对簪子,苏韵想着自己果然抢对了,面上颇有些沾沾自喜,为了不让她反悔,她赶紧让店小二把它包了起来。 谢豫见宋云棠明明很喜欢那簪子,但是却因为苏韵出双倍的价格而忍痛割爱,他以为是沈家没有足够的银钱给她花,所以才将心爱的簪子拱手让人,于是他走到店小二的跟前,给了他一张银票:“我出三倍价格买了。” 苏韵不明白他的这番举动,想着这里就她和宋云棠喜欢这簪子,他总不能买了送给自己的妻妹,这要是传出去的话肯定会被人非议,所以表哥就算是买了也是给自己的,只是不明白表哥为什么要主动加价。 店小二见苏韵没有异议,心里更高兴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对簪子装在檀木的盒子中,然后小心翼翼递到了谢豫的手中:“公子,请拿好。” 苏韵看着谢豫手中拿着那盒子往她这边走来,一脸娇羞道:“表哥何必要多此一举。” 然而就在她伸手想要去接的时候,却看见谢豫绕过了她停在宋云棠的面前,她停在半空中的手顿了一下,转而暗自咬了咬牙,一脸不解地喊他:“表哥?” 谢豫似乎并没有听见苏韵唤自己,只温柔地看向宋云棠,在后者莫名的目光下道:“我不知道你在沈家的日子过得拮据,这就当是我和姝姝送给你的礼物。” 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说是他自己一个人送的,虽然他并不想带上宋云姝,可她是自己的的妻妹,他不能让她遭受他人的指点。 苏韵不甘心地走到谢豫的身边,含着泪委屈地看着他:“表哥,我也喜欢这对簪子,沈夫人都让给我了,说明她也不是很喜欢,表哥为何还要送给她?” 从前她这幅样子总能让谢豫败下阵来,可是今天有宋云棠在,谢豫想起梦中的宋云棠,同样是委屈的神情,宋云棠只要眼中蒙了水雾看着他,什么都不说就能让他心碎。 所以苏韵这招如今在他这里不奏效了,见宋云棠迟迟没有接过,他想要像上次在林中把兔子给她一样,将手中的盒子硬塞给她。 可上次的兔子和这次的簪子不一样,宋云棠看出了他的心思,她往后退了一步,浅笑道:“三姐夫,我没有夺人所好的癖好,既然苏姑娘这么喜欢,那就给她吧。” 因为她的拒绝,谢豫眉头紧蹙,但他也知道不能强行把这簪子给她,便道:“你成亲那天我和姝姝都不在,就当是我们二人对你的补偿,拿着吧。” 宋云棠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她都说了不要了,这盒子对她来说就是烫手的山芋,而且谁会花这样大的价钱买本就不值的东西。 难不成是和苏韵呆久了,愚蠢还会传染吗? 这样想着她心里便多了一丝嫌弃,今天这盒子她决计不能要,否则以苏韵的性格,肯定会去找她和谢豫之间的事情,万一被她发现自己曾经有段时间还和她这表哥走得近,那还得了。 前世她就见识过了苏韵的难缠,这一世她恨不得离他们二人远远的,一点也不想沾上。 宋云棠呼出一口气,仍旧是拒绝:“三姐夫,我说了我不喜欢夺人所好,这簪子我不要,你还是给苏姑娘吧,毕竟她这样喜欢。”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谢豫知道自己再纠缠下去只会惹人怀疑,他只好收起了那盒子,可却也没有要给苏豫的意思。 “嫂子,我们走吧” 没来由的,沈蔷不喜欢这位世子,尤其在他把那在簪子从自己的表妹手中抢了过来,反而要送给宋云棠之后,她从心里觉得谢豫逾矩了,这哪里像是对待妻妹的态度。 要送东西也是宋云姝给嫂子送,他一个姐夫,在这种场合下送算什么,虽然他嘴上说着以夫妻二人的名义,可总让她觉得怪怪的。 宋云棠感受到了小姑娘不满的情绪,她对上谢豫和苏韵:“我和蔷儿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不等他们二人回应就拉着沈蔷离开了。 苏韵看了看宋云棠匆忙的背影,又转头去看盯着那背影出神的表哥,最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手中的盒子。 第 70 章 前往成衣铺子的路上, 沈蔷几次欲开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虽然还小,可也隐隐能看出那位安远侯世子似乎待嫂子不同, 也许是因为嫂子的堂姐嫁给了他,所以才会对待嫂子这样热络? 可是身为女子的直觉让她察觉出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因为她好像能感觉到嫂子似乎不喜欢这位世子, 甚至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时, 眼中闪过的嫌恶被她捕捉到了。 所以在谢豫想要把从苏姑娘手中夺来的簪子送给嫂子的时候, 她看见嫂子明显不想接受, 才会借着催促嫂子的借口,让嫂子远离他。 这样的小心思她隐瞒得很好, 嫂子也趁机带着自己离开。 直到坐上马车, 嫂子似乎面上仍没有任何的笑意。 她从马车的暗格拿出自己晨起做的蒸糕,想着嫂子今早起迟了, 说不定还未用过早膳,于是递到对方的跟前,软软地开口:“嫂子, 这是我早上在厨房做的,你要不要尝尝?” 闻到一阵甜香,宋云棠这会儿倒是有些饿了,她看着沈蔷手中拖着一个白瓷的盘子,那盘子上面放了几块蒸糕, 上面还撒了桂花,软糯的蒸糕此时正散发着桂花的香气, 勾起了宋云棠肚子里的馋虫。 她面上露出惊喜:“这是你自己做的?” 说着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清甜的香味充斥着鼻间,手中的糕点入口即化, 没有一点腻味。 沈蔷见她很快就吃完了一块,忙给她到了一杯茶:“嫂子要是喜欢,我以后可以做给你吃。” 没想到沈蔷的厨艺会这样好,像她们这样的人家,即便是再怎么落魄,身为小姐也不可能到厨房去做这些事情,所以对于沈蔷会做这个宋云棠还是有些意外。 而且还做得这样好吃。 看出了宋云棠心中的疑惑,沈蔷道:“从前母亲极少管我,我就喜欢跟在奶娘的身边看她下厨,奶娘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糕点做得更是好,听说她以前是京中有名的糕点铺子的糕点师傅。” 后来那奶娘眼见着她大了,就自请离去,回了老家。 不过离开之前见她喜欢做这个,所以教她几道常见的简单的糕点,没想到她一学就会。 奶娘临走前还有些遗憾,想她要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自己的一身手艺也算后继有人,可惜她是闺阁小姐,平日里哪里需要她下厨房,更不用靠着这一门手艺谋生。 后来奶娘离开之后,她就和孙嬷嬷越走越进。 这样说来,其实沈蔷还是有些让人心疼的,婆母因为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导致没有办法去亲自教养她,只能让郎君和下人看顾,可是这些人再好,也没有自己的娘亲亲自照看好。 所以沈蔷的性子才会被养成了这样,虽然不至于在人前唯唯诺诺,但到底是有些怯懦了些。 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未来的夫家吃亏,要是遇到那种婆母强势的,或者夫君是个脾气不好心术不正的,说不定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看来她得在沈蔷的婚事上多加留意,找一个人品好家世好的男子,万不能让她重蹈前一世的覆辙。 她吃完第二块糕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玩笑道:“你这样的手艺,说不定在外头开间铺子,那些客户都会上赶着抢着要。” 头一次被人夸手艺好,沈蔷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吗?之前孙嬷嬷和小桃还说我是小姐,不能做这样的活,会自降身份,其实我也没有经常做,以前只做过一次给兄长和娘亲,但是兄长似乎不喜欢” 兄长只吃了一块,就再也没动,而母亲虽然吃了,但是怕她的手会因为做这些受伤,所以也劝她以后少做。 虽然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可心里到底是有些失落的。 宋云棠看出了她的失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郎君是因为不喜欢吃甜食,不是你做得不好吃,就算是皇宫里的御厨做得点心,我想他也照样会不喜欢吃。” 所以以后做了能不能给她尝尝,她不介意的。 后面这句话她并未说出口,看着小姑娘脸上重新挂上笑意,宋云棠趁机道:“你下个月就及笄了,你告诉嫂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这话一出口,沈蔷的脸瞬间红透,她下个月才及笄,怎么嫂子就这样着急,莫非是嫌弃自己在家中碍眼? 可是看样子也不像。 在对方热切的目光下,她想了半天,才红着脸道:“我,我不知道” 她平日里接触的男子并不多,虽然与京中的一些世家公子认识,但也不是很熟的阶段,只是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再多的就没了。 而且她素来只是和几个相熟的小姐妹来往,就连小姐妹家中的兄弟也都不熟。 若说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大约就是像霍家哥哥那样能保家卫国的吧,不过对霍家哥哥也并没男女之情。 如果要她立刻回答,她眼下确实没什么心仪的男子。 随着年纪渐长,身边的小姐妹开始同她说着心事的时候,可她完全感受不了她们说的情窦初开的感觉。 她的回答倒是让宋云棠觉得有些难办,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要是将来被逼得急了,随便指了一个人她不想就答应了,那可如何是好? “嫂子,到了。” 沈蔷小心提醒她到了成衣铺子门前,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明明前几天她还和小姐妹无忧无虑地玩闹,怎么眼下就到了要议亲的时候了? 她在心里感慨时间过得这般快。 跟在宋云棠的身边进了成衣铺子,她看见一位年逾四十的美妇人正端坐在一旁,那妇人见她们二人进来,目光从她身边的宋云棠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她的身上,很快眼中就有了温柔的笑意。 “娘亲可是等了许久了?” 听到宋云棠走过去抱着美妇人的手唤她娘亲,沈蔷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就是宋府二夫人裴氏,她微微红着脸给对方行礼,软糯的声音怯怯地响起:“宋夫人。” 裴氏见穿着娇俏可人的少女有些拘谨,可心里却越看越喜欢,立刻迎了上去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如果不是怕吓到对方,她甚至想将人抱进怀中。 真是惹人怜爱的小姑娘。 她拉着沈蔷的手,笑着道:“你就是沈蔷,听说你下个月就要及笄了,我没有什么能送你的,这个就送你了。” 说着她从手腕上摘下一只浅碧色的镯子戴到了沈蔷纤细的手腕上,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 宋云棠在一旁看得有些惊讶,她看着那只镯子道:“娘亲,这不是” 她记得这镯子是外祖母送给娘亲的,而且在娘亲手上戴了许久了,无异于传家的镯子。 莫非娘亲是看上沈蔷,想让人家做自己的儿媳? 裴氏倒是想,只是她那不孝的儿子早就在每月的家信中写明已有心仪的姑娘,让他们二老不用担心,等明年他调任回京,就上门提亲。 沈蔷被按住了想要摘下镯子的手,她一张脸又红了起来,一双茶色的眸子泛着水光,她小声推拒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这镯子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且放心收下,不用有负担,若过意不去的话,及笄礼那天请我过去观摩就行了。”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胆子不大的,虽然很想要将东西还给自己,可是又怕惹她不高兴,这模样看在裴氏眼里更是喜爱,她打趣道:“实在不行,你给我们裴家当儿媳也行。” 这话听得沈蔷似乎吓了一跳,眼看着都要哭了,一旁的宋云棠看不下去了,嘟起嘴道:“娘亲,你别拿小妹开玩笑了,小妹脸皮薄,再说裴家上一辈都成亲了,当什么儿媳。” 要当也是当孙媳,她娘是不是被美色迷了眼。 见女儿似乎要生气了,又笑道:“瞧我,看见你这小姑子实在是喜欢得紧,一时说错了,裴家孙辈不是还有几位适龄的吗,改天我全都将他们叫来给你相看,你若是看上哪个尽管和我说。” 这话又惹得沈蔷的脸色绯红,她一双手紧紧揪着裙子的系带,心脏跳得厉害。 宋云棠不想理自己的娘亲了,她拉过沈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她,接着让掌柜的帮忙给她裁制新衣:“下个月初就是蔷儿的及笄礼,这新衣裳十天之内就要赶制出来。” 掌柜的笑着应下,她拿出尺子给眼前乖巧地少女量身,发现她比几个月前似乎又长高了不少,而且那张脸也像是半开的花朵一样,慢慢褪去了稚气,眼见着这俊俏的模样都要和四姑娘一样惹眼了。 不愧是那位大人的妹妹,和她兄长一样,生得就是好,她在心里感叹。 原本宋云棠只是打算先让掌柜的给她赶制下个月及笄时穿的衣裳,可她娘亲也不知道怎么了,见了沈蔷就喜欢得紧,非要亲自给人挑了好的料子,还挑了好几匹,还说送给她了。 等她们回去的时候,宋云棠已经累得不行了。 从外面回到家中后,她换了身对襟的襦裙,整个人都累得不想动了,瘫在美人榻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歇息,让晴雨站在一边给自己扇扇子,又让沁雪替自己揉腿。 不多时云鹊拎着冰镇的瓜果进来,放在美人榻跟前的矮桌上,道:“少夫人,这是前天陛下赏赐给公子的瓜果,是外藩进贡的,公子特意让人冰着给少夫人。” 宋云棠这才掀开眼皮,就看见切好的西瓜和洗好的葡萄以及石榴等,装了满满的一筐,框的下面还放了冰。 这竟是郎君特意给她留的吗? 看见这些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她心里开始原谅昨晚翻来覆去折腾自己的男人,唇角微微翘起。 她复又闭上眼睛,指挥云鹊叉了切好的西瓜送到自己的嘴边。 吃了几块后,她打了个呵欠,说不吃了,喝了口茶漱了口紧闭眼睛要小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沁雪揉捏自己小腿的力度似乎比方才大了一些,她微微睁开眼,就看见沈砚正垂眼替她揉着腿。 而晴雨和沁雪早已不见踪影,外头红色的夕阳从窗户照了进来,宋云棠才惊觉已经到了傍晚。 “醒了?” 清润的嗓音在屋内响起,她撑着身子起来,却见他的手正好放在了她那没穿萝袜的足上。 方才起身的动作让那双赤足从裙摆下露了出来,因为是夏天,她上榻的时候习惯了不穿萝袜,眼见他的指腹轻轻划过豆腐一般白皙的脚背,一想到昨晚他落在上面一吻,甚至还要她用自己的双足帮他 她咬住唇,不敢再去想昨晚榻间的场景,红色漫过双颊直到耳后。 他的指腹摩挲着脚背,刺激得她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到底没忍住娇声道:“别,痒” 说完她想将那两只脚缩回到群里,可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滚烫的掌心钳住了她的脚踝,不让她后退。 “今天出去了?”沈砚一边把玩着她的双足,一边漫不经心道。 宋云棠见对方不放自己,只好放弃挣扎,回他:“小妹下个月初就要行及笄礼,我想着带她去做一身新的衣裳。” 经过她这样提醒,沈砚才发觉沈蔷下个月就十五了,自己这个做兄长竟然忙到连妹妹的及笄礼都忘了,他松开了她的双足,道:“母亲那边可有说要如何操办?” 说到这个,她倾身靠近他,语气带了撒娇:“母亲想让我亲自给小妹办,说我去年举办过及笄礼,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可是我怕办不好,郎君,你帮帮我好不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80 第 71 章 身前的男人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仰着一张脸认真地看着自己,明亮的双眸中含着明晃晃的期待,想要拒绝的话突然说不口。 宋云棠见他半晌不说话, 以为他要拒绝自己,转念一想他自从升任至工部侍郎之后, 似乎都很忙, 而且沈蔷及笄那天好像不是他休沐的日子。 要不还是算了?反正她去年也办过及笄礼, 虽然是她自己是主角, 但问题应该不大, 当天照着去年的来就行了,准备的事情交给婆母院子的老人做, 剩下写帖子的事情她自己来。 幸而与沈家有来往的人家不多, 她也只需要写十几张帖子就行了。 在心里安排好这些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是体贴, 于是抱住沈砚的胳膊道:“方才的话郎君就当是我的玩笑话,郎君眼下忙得很,我自然是不忍心再让郎君烦心, 大不了我就照着去年我的及笄礼也给小妹办一个,想来应该不会很复杂,需要我自己亲自做的只是写请帖,之前我娘亲说了,如果我有不懂的, 可以着人去请教她,郎君” 沈砚不知道沉默的这片刻, 自己的夫人就想好了要怎么做, 还抱着自己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娇软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着。 他不仅没有觉得烦, 心里反而柔软的一塌糊涂。 回来的时候晴雨还说她今天因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正累得躺在外间的美人榻上小憩。 眼下看她似乎没有被累到的样子,略带兴奋地同他说着要如何安排沈蔷的及笄礼,看着她那张浅粉的双唇一张一合,他的思绪又回到了昨夜 “郎君,你有听我在说吗?” 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走神了,宋云棠疑惑地抬头去看他,不满地嘟嘴。 沈砚回神,温声道:“小妹的及笄礼确实重要,不过你不用有太大的负担,帖子我来写,忙不过来的时候不用勉强,那日我会请外祖家的舅母前来帮你,还有母亲也不会放着小妹不管不顾,你有什么需要母亲帮忙的尽管同她说。” 这倒是,昨晚婆母还差人来和她说了要人尽管说,还想要把对牌给她,大约是想着趁此机会把管家权交到她的手中。 可是她是个懒惰的性子,并不想管家,前世如果不是身不由己,她也不会替安远侯夫人管家。 而且她也觉得婆母需要做点事,不然每天都无所事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伤春悲秋,这样不被自己闷出病才怪。 及笄礼对沈蔷来说是大事,方才郎君还说会让他外祖家的舅母前来帮忙,那就更好了,到时候她就把重要的事情都交给舅母,剩下一些小事自己揽着就是了。 她唇边绽出一个笑,甜甜的:“如此,那就多谢夫君了!” 这一声夫君叫得极为自然,沈砚垂眸,对上她那张笑靥。 他喉头滚了一下,微哑着声音道:“你要如何谢我?” 被这样一问,她认真地想了想,一时卡壳,半晌,对上他那双暗色的眸子反问道:“郎君想要我怎么谢?” 闻言沈砚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双唇,良久放了她才哑着声哄她:“再唤一声夫君好不好?” 后者红着一张脸,她面上羞赧,不愿意再喊,伸手推了推对方:“晴雨她们还在外头呢!” 她不愿意,他也没有勉强,只是想着晚上在榻间的时候再哄她喊夫君。 宋云棠并不知道他藏着的心思,想着到了晚膳的时间,眼下倒是有些饿了,她弯下腰想要去够放在地上绣鞋,但是很快就被对方拿了过来。 沈砚在她身前蹲在,替她把鞋穿好。 宋云棠低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发现他给自己穿鞋越来越熟练了,除去他在给她穿鞋的中途占她便宜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她忍住想要踹对方的冲动,唤了沁雪进来。 没想到沁雪进来的时候,手中还拿着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檀木盒子,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正是白天谢豫买下装了簪子的那个。 沁雪并未跟着她出去,所以并不知道这个盒子的事情,她把盒子送到宋云棠的跟前,笑着道:“这是安远侯府那边的人送来的,说是世子夫人送的,让姑娘一定要好好收着。” 没想到白天她拒绝了谢豫,他居然还没有死心,还让人送到沈家来。 宋云棠眉心一跳,看了一眼刚净了手的男人,她撇嘴道:“我不要,快拿出去扔了!” “姑娘真的不要?我方才打开看了一下,是一对碧桃花簪,与夫人那身桃色的衣裳很配,扔了怪可惜的。” 沁雪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只觉得这样做工好看的簪子白白扔了可惜。 须臾,一修长的手接过她手中的盒子,宋云棠想要举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沈砚不明白只是一对簪子,为何她的反应这样大,她方才看向这盒子的时候眼中还有嫌恶之色,这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三姑娘可有说为什么突然送簪子给你家姑娘?”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可细听之下却带着一点漠然。 沁雪不知道为何姑娘会这样反感这簪子,面对姑爷的问题,她如实回答道:“送盒子的人没说什么。” 听到沁雪的回答,宋云棠心里松了口气,她小声道:“我与三姐姐之间的事情郎君也知道,我如今只想与她划清界线,并不想无缘无故收她的东西。” 话音刚落,沈砚打开了手中的盒子,正好看见里头躺着一对做工精细的簪子,直觉告诉他这簪子并不是她说得这样简单。 他对着沁雪道:“你先出去。” 等人离开后,他才看着宋云棠,认真道:“岁岁,你如实告诉我,这簪子是怎么回事?” 这幅样子分明是看穿了她的心虚,大有要刨根问到底的架势。 宋云棠指尖微蜷,才扁了扁嘴,一脸的委屈:“郎君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把我当犯人审问吗?” 鬼知道今天谢豫发什么疯,非要将这簪子送给自己,她都拒绝了还要特意送上门来,还用三姐姐做借口。 而且什么时候送不好,偏偏要在郎君下值回来之后才送来,他难不成是故意的? 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她脸上的委屈被沈砚看在眼中,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这幅样子大约是故意装出来的,要是换做以前他定然会心软,可这簪子明显很不寻常,所以硬是没有松口。 “不说吗?” 沈砚放下手中的盒子,脸色故作沉静,然后靠近她。 高大的身影将她拢在身前,宋云棠看着他沉下去的脸色,心里生出一丝危险的感觉,原本装出的委屈倒是多了几分的真情实感,她在心里骂了几句谢豫晦气,心一横,委屈巴巴道:“我要是说了,郎君可以不生气吗?” 她小心翼翼地把白天在首饰铺子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说完还怯怯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被罩在身下的少女瘪着一张嘴,模样看起来很是可怜,他方才还强忍着不让自己心软,可看她似乎被自己这副样子吓到了,又后悔了,将人轻轻搂进怀中,然后温声安抚她:“这样的事情不用瞒着我,我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 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那你方才还凶我。”宋云棠轻哼一声,他就是小心眼,不然为什么故意吓自己! 她觉得如果不是她老实交代了这件事,指不定这人还不知道要怎么逼自己。 越想越气,她今晚一定不许他在这屋子里睡! 看来怀中的少女是真的生气了,他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哄她:“是我错了,明天给你带喜欢吃的糕点回来,好吗?” 他一说这个,她就想起了本来今天要去买糕点的,但是娘亲一直拉着沈蔷非要给人家多做几身衣裳,在成衣铺子那费了许多的时间,导致她后来忘了要去买。 郎君还真是懂得怎么诱惑她,本来不想理他的,可是他都这样问了,她到底是抵不住这样的诱惑。 有美食的诱惑,她的气消了一些,嘟嘴道:“那我要吃桂花糖糕,荷花酥还有茯苓糕。” 为了哄她,这些沈砚自然都应下了。 可是在她垂下眼眸的时候,他的眼中又闪过一丝冰冷的暗芒。 看来谢豫是真的对自己的夫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还用这样的方式让岁岁烦心。 好得很。 * 京中一处宅子中,苏韵和谢豫正坐在其中的屋子里。 白天的事情苏韵当没发生过,那簪子她本也不是特别想要,只不过她与人争东西争习惯了,且对方还是宋云姝的妹妹,她只想赢宋云姝一回。 没想到表哥居然待宋云棠这样好,莫非是爱屋及乌?可直觉告诉似乎不是的。 近来她听正院的下人说,表哥和宋云姝的关系一直都很冷淡,他们二人虽然表面上相敬如宾,可是底下如何谁也说不准。 眼看着姨母已经开始给她相看未来的夫家,可都是些小门小户,她看不上那种人家,她父母双亡,家产早就被那些亲戚侵占了,她在侯府住了这几年,因着姨母的关系,在府上如同小姐一般的待遇。 要是再嫁去普通人家,她如何吃得了那样的苦?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留在侯府,不说享受荣华富贵,但只要有姨母在,就能保证自己不会被亏待。 心思一活络,她又给谢豫倒了一杯酒,一双眼睛含了雾气,柔柔弱弱道:“表哥,我想搬出侯府。” 谢豫握住酒杯的手一顿,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这样说,毕竟是自己的表妹,关系也比寻常兄妹亲密一点,而且姨母已经去世前还让他要好好照顾她,眼下她突然说要搬走,他自然是有些疑惑。 “可是府上有谁欺负你了?” “没有,是我不想成为你和姨母的累赘,且我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总跟在你身边也不好,我怕外头的人会因为我而非议表哥。” 这一招以退为进运用得炉火纯青,谢豫听了果然皱眉:“谁敢议论我们?我说了,只要你想,在府上住一辈子都可以。” 闻言苏韵嗔了他一眼:“表哥说得什么话,我终归是要嫁人的,如何能在你们府上住一辈子,这处的宅子是我娘留给我的,我想以后就住在这里了,虽然可能一个人会有点不习惯,不过我会慢慢适应的。” 谢豫知道苏韵吃不了一点苦,只皱眉道:“府上四弟还未成亲,你若是嫁给四弟,也一样可以继续留在府上。” 虽然四弟是庶出,可他上进,品行也好,听说他还喜欢表妹,如果她嫁给四弟,想来能被好好对待。 没想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苏韵红了眼眶,她暗自咬牙,想着为了自己的后半生,她直接上前抱住了谢豫,抬起一张脸言辞切切道:“表哥难道不知道我的心意吗?我想嫁的人是表哥,就算是妾室也好,只要能在表哥身边,我就满足了。” 鼻尖是甜腻的香味,本来就喝了酒的谢豫此时突然觉得自己的醉了,可他从未对自己的表妹有过男女之情,这时候他脑中又出现宋云棠的脸,他道:“你先松开,做妾意味着什么你自己清楚,姨母让我照顾好你,我要是纳你为妾,我怎么对得起她。” “表哥,我心悦你,我不在乎名分,求你要了我吧!”苏韵不顾他的挣扎,抱得更紧了。 挣扎间鼻尖的香味愈发浓郁,谢豫扶了扶有些晕的额头,温香软玉在怀,身体的某处突然开始变得燥热。 明明他没喝多少酒,可是头却越来越晕。 “表哥?” 感觉到了抱着的人身体上的变化,苏韵知道药效发作了,她抬着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去看他。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软,谢豫听到这娇气的声音,下意识低眸,面前的脸变作了另一个人的。 他于燥热中抬手掐住苏韵的下巴,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 没多久,他把苏韵打横抱了起来扔在了榻上。 很快榻上的男女纠缠在了一起,意乱情迷的时候,苏韵听见身上的男人喘着气喊了两个字。 岁岁。 第 72 章 宋府。 “老夫人, 四姑娘和五姑娘一道来了。” 宋老夫人被人拥着站在水榭的栏杆边,正欣赏着水上盛开的荷花,这时候一个仆妇上前回禀, 她一回头,就看见宋云棠和宋云凝二人挽着手从不远处走来。 今天是宋云凝的生辰, 她穿得比往日隆重了一些, 一身淡粉色的衣裳衬得她像是水中的芙蓉, 而她身边的宋云棠穿着绿色的衫子, 倒像是有意为之。 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见了她们二人, 便笑着打趣:“瞧瞧,我和老祖宗方才还在看这水中的荷花, 怎么一转眼这荷花荷叶就成了精。” 众人听着笑了, 老祖宗看着她们二人站在一块的模样,还真就像这嬷嬷说得一样, 她招手:“快过来让我也瞧瞧。” 被人这样打趣,宋云棠和宋云凝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因着宋云棠长相出众的原因,往日里其他的姊妹都是衬托她的, 今天她穿得没那么惹眼,让人看着也新鲜。 她想着今日是五妹妹的生辰,她穿得太过招摇反而喧宾夺主,索性在晨起的时候,让沁雪给自己拿了件绿色的衫子换上, 头上的簪子也不似平日里那般一戴就是好几副,只让晴雨给她戴了几朵嫩黄色黄蝉花形状的绒花。 竟是连带有流苏的簪子都没, 只在脑后简单绑了根浅绿的发带垂下。 今天五妹妹正好穿了粉色的衣裳, 她站在五妹妹的身边,倒像是绿色的荷叶。 宋云凝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 朝着她讨要礼物:“四姐姐,去年你送我的那支玉簪我那丫鬟不小心摔断了,我心疼了好久,今年你要送我什么?” 她这四姐姐每次给她们的生辰礼物都是些首饰,而且做工极为精细,是她们平时少见的。 今年她想着大约又是送首饰,于是心里也隐隐带着期待,反正四姐姐从来不会让她们失望的。 果不其然,宋云棠让晴雨捧着个盒子上前,浅笑道:“这一回的礼物你应该也会喜欢。” 宋云凝立刻松了她的手,去拿晴雨送上前的盒子,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只见盒子里头正躺着一对臂钏,臂钏的上面刻了繁复的花纹,还镶嵌了许多珍贵的红蓝宝石,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这臂钏她之前在似乎在四姐姐的嫁妆单子上见过,当时她还感慨四姐姐的嫁妆如此丰厚,没想到转眼就把这臂钏当成生辰礼物送给了自己,四姐姐出手这样大方,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四丫头怎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要是把五丫头的胃口养刁了那如何得了。” 宋老夫人心疼宋云棠,觉得她如今嫁去沈家,手头上定是不宽裕的,她平日里花钱又没个节制,将来要是钱不够花了可怎么好? 她倒是可以偷偷给四丫头补贴,可要是给其他的几个丫头知道了,难免会说她偏心。 知道老祖宗是在担心自己,宋云棠心里生出暖意,她既然要送这臂钏,自然就不会心疼,而且昨晚郎君为了哄她,还说从下个月开始要将每个月俸禄都交给她,今早她特意拉来青堰问了郎君每月的俸禄是多少,得到青堰的回答之后她还有点意外。 原以为朝中四品官员的俸禄不多,没想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加上朝廷给的额外补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而且出嫁之后娘亲爹爹也给她的铺子,加上老祖宗给的一个庄子,还有那堆了满满一屋子的嫁妆,她觉得现在富得可怕。 眼下不过是一个臂钏,完全没有必要心疼。 她走到老祖宗的跟前,给她捏了捏肩膀,娇声道:“既然是要送给五妹妹的礼物,自然要挑最好的,老祖宗也不用替我心疼,大不了岁末我生辰那天五妹妹再挑个好的礼物送我就行了。” “好呀,原来四姐姐还打了这样的注意!” 宋云凝让身边的丫鬟收好这臂钏,知道宋云棠是在开玩笑,于是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走到宋老夫人的身边晃了晃她的手:“老祖宗,你看四姐姐,给人送了礼还想着要回本,我可不依!” 宋老夫人看着姐妹俩说笑玩闹,一时被逗得哈哈大笑。 屋内的气氛融洽,宋云姝来的时候,正巧看见的就是宋云凝和宋云棠一左一右坐在宋老夫人的身边,宋云棠还亲自拿了一块切好的甜瓜喂到宋老夫人的嘴边,哄得老人家脸上笑开了花。 众人其乐融融,似乎并未发现她的到来。 这时候有眼尖的仆妇看见了她,拔高声音道:“世子夫人来了,快请进来!” 这一声世子夫人唤得让她有些不适,她记得宋云棠回来的时候,大家喊的都是四姑娘。 称呼没有改,就好像宋云棠并未嫁出去一般,仍旧还是府上的小姐。 这仆妇并未发现她的神情不对,笑着将人请了进水榭,倒也不是她故意这样唤她的,上次三姑娘回来的时候,有丫鬟去和大夫人禀报说三姑娘回来了,没想到被大夫人训斥了一顿,说自己的女儿现在是世子夫人,叫什么三姑娘成何体统。 且大夫人日日嘴上念得都是自己女儿如今是世子夫人,风光一时无两,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不敢再提上一句三姑娘,尤其是在大夫人跟前,提到三姑娘都是喊的世子夫人。 “三丫头来了,外头热,快些进来吧。” 宋老夫人见到宋云姝站在门口,忙让人进来。 “老祖宗。” 宋云姝款款走了过去,先是给了宋云凝礼物,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然后又在距离宋老夫人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坐在宋老夫人身边的宋云棠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她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想起昨天自己被她那夫君和苏韵恶心了一回,眼下见到她自然会有些不高兴。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是宋云姝故意放任谢豫和苏韵走那么近的,毕竟她心里装的人是太子,谢豫与旁的女人如何或许她已经不在意了。 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昨夜已经和苏韵无媒苟合了,会是什么表情? 她昨天回去之后越觉得苏韵身上的香味不对劲,回去后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前世就是有苏韵在她穿的衣服上撒了这香,只要喝过特制的酒的男人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就会情发。 许是谢豫不待见她这么还未动休妻的念头,而苏韵又急着想要谢豫休了她,所以才用了这样下作的手段陷害她,只不过那时候她身边一直跟着晴雨和沁雪,所以那个男人并未得逞。 她算了算时间,前世确实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谢豫和苏韵已经苟合了,前世到她死的时候,谢豫这个蠢货估计还以为是自己酒后乱性,对不起苏韵吧,可他心里觉得对不起苏韵,直到苏韵诞下孩子的时候,仍是妾室,并未被他扶正。 或许是因为世子夫人的位置只能是心上人宋云姝的,最后到底如何她也不知道了,这本书只写到宋云姝被封为皇后就结束了,之后的事情如何发展她也无从得知。 没想到这一世,苏韵仍旧是选择这条路。 谢豫和苏韵有了夫妻之实,而萧翊和三姐姐仍不清不楚,这个人的关系比前世还要理不清。 自己的夫君没有为她守身如玉,这一回三姐姐和谢豫倒也算是扯平了。 * 谢豫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头痛难忍,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压着,他猛地转头,就看见□□的苏韵此时正闭眼睡得香甜,而她的头正枕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还抱着他。 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谢豫感觉自己的头突然变得剧痛,他用另一只没被压住的手揉了揉眉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苏韵说要回一趟这宅子中拿东西,让他陪着自己,她在这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桌子菜,还买了酒,说是谢谢他陪着自己。 后面他和苏韵都喝了酒,他似乎醉了,再后来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他狠狠锤了一下头,明明他的酒量不差,为何昨天只喝了半壶就醉了? “表哥?” 苏韵被他的动作弄醒了,她睁开迷离的双眼,发现自己正和谢豫赤着身子抱在一起,像是被吓到了,她脸色惨白的从谢豫的怀中出来,一脸无措。 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她抱着被子颤抖着声音,双眼含泪地看向眼前沉默的男人:“怎么会这样,表哥,我们” 谢豫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身边他一直以为很单纯的表妹策划的,他想要安慰她,可是一想到昨晚他半醉半醒中把她当成了宋云棠,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中逐渐清晰,这一切好像不是第一次发生,那些陌生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翻涌了过来。 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半晌又艰难地收了回来。 缓了好一会儿,他失魂落魄地下了榻,一手捞起散在地上的衣物穿上,微哑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胡乱穿好衣物之后,他踉跄着走出了这座宅子。 苏韵看着他略到慌乱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掐着被子的指尖陷了进去,她突然想起昨晚在榻上,表哥情动时喊出那个名字。 岁岁?是谁? 她记得宋云姝的小字不是叫这个,谢豫平日里和哪些姑娘有接触她都知道,并没有听说哪位的小名叫岁岁,所以岁岁到底是哪位,她还需要让人去查清楚。 思及此,她的脸色沉了下去。 * 这边宋云姝从宋府出来,当下松了口气,她在府上对着宋云凝和宋云棠假笑了一天,如果不是老祖宗在,她真是一点也不想笑。 听说今天四妹妹送了一对价值不菲的臂钏给五妹妹,而五妹妹也很喜欢,恨不得立刻就戴上。 明明她亲自给五妹妹挑选的书画也很珍贵,可是五妹妹收到的时候,虽然笑着道谢,可她知道五妹妹并不是很喜欢她送的礼物,她选这个也是希望五妹妹能在琴棋书画中多上点心,以后才好找夫家。 难道是因为自己如今是世子夫人,所以与自己生分了? 被人扶着上了马车的时候,她仍旧有些心不在焉,可是掀开车帘的一瞬间,她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这马车里面不知何时坐着一个男人,且还不是谢豫,她回头看了一眼垂下头去的倚翠,忙上了马车。 才进去就被萧翊拉进了怀中,她稍作挣扎了一下,见挣脱不开,才逐渐平静下来,压低声音紧张地问他:“殿下怎么在这里,要是被侯府的人发现了如何能说得清?” 心里却疑惑他是何时上了马车,为何车夫一点也没有发觉,幸而她坐马车的时候不喜欢让丫鬟一起,就算现在萧翊与她坐在里头,只要她不声张,就没人会知道。 她的后背贴着对方的胸膛,不习惯与他靠得这样,她动了动,想要逃离。 “谢豫昨夜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不知道?” 萧翊制止了她的小动作,突然开口。 闻言宋云姝愣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一直在派人盯着谢豫,所以谢豫昨夜和别的女人在一块他才会知道? 如果真是这样,看来萧翊对谢豫也不是完全的信任,那她夹在他们二人之间,一旦双方不合,那她的处境岂不是尴尬。 尽量不让身后的人察觉到自己的慌乱,她强装镇定:“他答应过我,不会跟别的女子来往。” 萧翊不信她没有一点怀疑,笑了一下:“信不信由你。” 其实她从来都是相信萧翊的,因为之前谢豫就算是晚上不回正院,也回差下人告知,昨夜却没有,不得不让她深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翊的话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从前她和谢豫还心意相通的时候,他就曾经和她保证,只要娶了她回去,他绝对不会再碰别的女人。 如今萧翊和她说昨晚谢豫没回来,是因为和别的女人在一处,这让她有些不能接受,心里突然怨气横生。 明明从前他说只喜欢她一个,为什么成亲了不碰自己,反而在外面有了女人。 谢豫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第 73 章 沈蔷及笄礼的这天, 沉寂了好几个月的沈家也算是热闹了一回。 因着沈砚把写帖子的任务揽了过去,期间又有婆母卫氏以及沈砚的舅母来帮忙,这几天宋云棠竟是最轻松的那一个。 当天就连身为主角的沈蔷都累得不行, 她身为嫂子几乎没做什么。 宾客都散的差不多的时候,宋云棠随便找了个由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正在吩咐晴雨去看着下人收拾残局, 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蹭自己的脚, 她一低头, 就看见橘色的小狸奴正绕着她的脚边转圈, 高高翘起的尾巴尖一晃一晃的, 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见她一直不理它,过了一会儿就喵喵直叫。 半个月不见它, 宋云棠发现它长胖了不少。 听说婆母很喜欢它, 每天都将它喂得很好,还给它取了个名字。 她弯下腰去将狸奴抱了起来, 才发现它重了不少。 抱着小狸奴坐在了凳子上,她一边挠着小狸奴的下巴,一边问身边的云鹊:“母亲给它取的名字叫什么?” 这猫儿窝在在她的膝上, 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任由她摸着,看得云鹊也忍不住上手偷偷摸了摸它的背部,满足后才笑着回宋云棠:“夫人说它的颜色和橘子是一样,就叫它桔子了。” 还真是随意的名字 “这狸奴原来在这里!” 门边传来一个丫鬟着急的声音,宋云棠手上的动作一顿, 抬头往门外看去。 正是卫氏院子里的丫鬟沁竹,她匆匆走了进来, 对着宋云棠行礼:“少夫人, 这猫方才在前院的时候差点伤了杜家二姑娘,夫人让奴婢将它带了去赔罪!” 杜二姑娘?那是谁?宋云棠一脸的茫然。 看出她的疑惑, 沁竹道:“杜二姑娘是贵妃娘娘的侄女,四皇子的表妹,此时她正坐在夫人的院子中哭着,任谁也劝不住,说要夫人给个说法。” 经过沁竹这一番提醒,宋云棠总算是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前世嫁给小舅舅的杜家姑娘杜暄月吗?就是因为她与贵妃和四皇子有这一层关系,导致四皇子倒台没多久,萧翊登基后连带着裴氏一族一起清算了。 裴氏一族几百口人全部被流放,当年有多风光,那时候就有多悲惨。 她不知道小舅舅究竟是否真的成了四皇子一党,但当时确实是因为杜二的缘故,外头的人都在传小舅舅与四皇子关系密切,而四皇子是眼下与太子争得最凶的那个,因为贵妃盛宠在身,也是除了太子之外,皇帝最二看重的皇子。 可是四皇子根本争不过太子,毕竟太子是这本书中的主角,注定是要成功的。 那么这一世,裴氏也会重蹈覆辙吗? 不行,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已经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同样也可以救裴氏一族。 当初她并不知道杜二是怎么和小舅舅搅合在一起的,以小舅舅的眼光,绝对不可能会看上杜二,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 她仔细回忆着书中的情节,突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因为在小舅舅回京任兵部尚书一职之后没几个月,二人就成亲了。 因着他们不是主角,书中只简单的描述了他们在一场宫宴中认识,没几天小舅舅就上门提亲。 宫宴? 书中并未具体说是哪一场,难不成只要有小舅舅和杜二在的宫宴她都要去阻止二人见面? 那这也太折磨人了。 “少夫人?” 沁竹原本就着急,夫人那边还等着一个交代,这会子怎么少夫人还走起了神。 那杜家的二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的,哭起来没完没了,不给交代怕是会一直哭下去。 明明是她先去撩拨桔子,还没轻没重地揪桔子的尾巴,桔子脾气这么好的猫都生气了,不过是转身拿爪子打了她几下,都没挠她,她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得好不伤心。 夫人性子软,最见不得人哭,自然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就连姑娘也只能陪在一边,姑娘本来就累了,她都看见姑娘脸上的疲色,却因为杜二姑娘的事情不得休息。 “行了,我知道了,这就带着桔子过去。” 沁竹见身前的少夫人将桔子抱在了怀中,然后站了起来往外走。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带着桔子去赔罪就行了,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何要一只猫儿给人赔罪,夫人都已经向杜二姑娘赔罪了,她还不满意,非要人逮住这只狸奴前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 走到门口的宋云棠停了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沁竹,不满地开口。 她倒是要看看她这前世的小舅母要怎么让狸奴给人赔罪,也让她长长眼。 沁竹这才忙跟了上去,一旁的云鹊也好奇地跟了去。 看这架势少夫人不像是带着猫去赔罪的,倒像是让人给她赔罪,万一那杜二姑娘是个难缠的,少夫人被对方欺负了去,她还得告诉公子。 很快宋云棠就抱着桔子到了卫氏的院中,到了正房门口的时候她就听见了里头隐隐传出哭声,她眉头皱了一下,脚步一顿,过了一会儿才踏过房门。 杜暄月自小就被宠着长大,哪里被狸奴揍过,所以在被桔子拍了几下之后,心里委屈得不行,一直哭得伤心,觉得沈家果然是小门小户的人家,连一只畜生都能随便欺负人,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所以当卫氏给她赔礼道歉的时候她并不接受,只想要那只狸奴得到惩罚,最好是拿棍子教训它几下,要是打死了更好,这样她心里的气才会消。 正拿着帕子拭泪,杜暄月眼角余光瞥见宋云棠进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忙止住了哭声。 甚至在看向对方的时候有些局促,她知道宋云棠是新任兵部尚书裴忌的外甥女,且听说裴忌与宋云棠的母亲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要是能给宋云棠留下好的印象,说不定她还能帮着自己在裴忌跟前说话。 想到那位才二十八岁就任兵部尚书的男子,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加快,可眼下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强行让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 方才在席间大家的目光都在这位沈家小小姐身上,并未注意到这位曾经的宋府四姑娘,眼下她偷偷打量起了这位裴忌的外甥女来。 只一眼,那张姝色无双的脸就让她一怔,早就听人说宋府四姑娘生得绝色,她还以为是宋府的人故意夸大的,没想到还真如那些人所说,让人见之不忘。 对方怀中抱着打了她就跑的狸奴,此时那只可恶的狸奴正乖巧的窝在怀中,在看见她的时候甚至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卫氏见宋云棠抱着桔子来了,她面上松了口气,“让丫鬟把它带来就是了,怎么还亲自送来?” “听说杜二姑娘差点被这狸奴伤了,所以我特意带着它来给杜二姑娘赔罪。” 说完她轻轻瞥了一眼杜暄月,后者对上她的目光,却是有些闪躲,脸上的泪珠也忘记擦了,让它顺着脸颊往下掉,看起来很是可怜。 然而宋云棠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她抱着桔子走到杜暄月的身前,道:“听人说刚才母亲和小妹都已经向你赔罪了,那现在我便抱着桔子再同你赔罪,抱歉,是我没管教好它。” 她的嘴上虽然在道歉,可是神情却没有任何的歉意。 杜暄月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点,于是道:“无妨,狸奴本来生性顽劣,你年纪小,教不好它也是正常,只是日后家中来了客人,万不可再随意将它放出来伤人了。” 这语气倒像是长辈教训小辈,听得一旁的沈蔷眉头轻蹙,方才她和自己说话也不是这样的,为何见了嫂子就变了,而且明明杜二姑娘才比嫂子年长了一岁。 这不由让她想起前几天黄姐姐同她说的,杜家想要将杜暄月嫁给兵部尚书裴忌的事情,本来她也只是听个乐子,后面才想起这位晋朝最年轻的尚书与自己家嫂子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顿时觉得有些微妙。 眼下的情景,更是证明了黄姐姐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说明这件事杜暄月也是知道的,而且似乎并没有反对,可这还未议亲,就拿起了长辈的作派来了。 杜暄月如今才十七,而裴忌都二十八了,她不觉得对方太老了吗? 就算是年轻有为,可年龄摆在那里,总觉得怪怪的。 沈蔷想象中的裴忌已经是位胡子拉碴老男人了,她赶紧收起脑中胡思乱想的画面。 “杜二姑娘,这礼也赔了,可还有哪里不满的?” 宋云棠的言下之意就是要下逐客令了,她看见卫氏和沈蔷的面上都有疲惫的神色,想来是忙活了一天,本以为终于可以休息,没想到会因为杜暄月而耽误了休息。 杜暄月也知道再继续下去就是自己不占理,可是她不喜欢宋云棠对自己的态度,莫名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模样,但是想到日后她嫁给裴忌,她就是长辈了,对待小辈应该宽容一些。 于是她换上了笑容,道:“这赔礼我认下了,只是你不给狸奴一个教训,将来它要是伤了主子那可怎么是好?” 这话倒是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宋云棠微抬下巴,问她:“那依二姑娘的意思是要如何?” 杜暄月温柔地笑了笑,想着自己不能在宋云棠跟前塑造一个残忍的形象,不然她转头就告诉裴忌他未来的夫人手段狠辣,那如何得了? 思及此,她便柔声道:“这是你们家中的猫儿,我也不好插手,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将它关起来饿个三天三夜,或许就改了。” 这话她倒是说得出口,未等宋云棠回答,身边的沈蔷就先不满了,她小声地开口:“饿这几天,恐怕桔子都要被饿死了” “二姑娘外表看起来柔弱,心肠倒是挺硬的。” 摸了摸怀中的桔子,宋云棠轻笑了一下。 杜暄月满不在乎道:“不过是一个畜生而已。” 畜生吗?宋云棠垂眸看向怀中的狸奴。 本就因为前世的事情而介意杜暄月,眼下她的这些话让宋云棠更加得不满,坚定了一定不能让她嫁给小舅舅的想法。 “谁跟你说它是畜生,它可是我送给我母亲解闷的,在我们沈家它就是宝贝,在沈家也算是半个主子,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让我母亲怎么活?” 闻言卫氏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儿媳,她虽然是很喜欢桔子,但也没到这种地步,可是儿媳都在人前这样说了,她总不能反驳,让儿媳下不来台。 沈蔷在一旁轻声附和:“大夫说了,我娘的病需要养一只狸奴在身边陪着才能好。” 宋云棠满意地点头,而后抬眸对着杜暄月不客气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就不留杜二姑娘下来用晚饭了,还请回吧,来人,送客。” 杜暄月不可置信地看向宋云棠,她居然直接对自己下逐客令,说得好像自己要觍着脸赖着不走一般,恍然间才想起来之前有人提醒自己,不要去招惹宋云棠,这位宋府四姑娘性子骄纵,要是不高兴了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她暗自咬了咬牙,因为被宋云棠落了面子,脸色难堪,双颊微红。 强迫自己保持得体的微笑,她柔声道:“既是这般,那我也不好继续打扰夫人和沈妹妹。” 说完她起身带着丫鬟离开,背影看起来有些仓惶。 宋云棠看着门外消失的身影轻哼了一声,这才把桔子交给沁竹,顺带拍了拍它的头警告它:“以后看见家里来了陌生人给我躲远点,不然下次可就不帮你了,记住了吗?” 桔子突然挨了几下,它睁大一双浅褐色地双瞳看着她,嘴里委屈地发出喵呜的声音。 沈蔷倒是有些担忧,她道:“嫂子,我听说杜家有意要把杜二姑娘嫁给你那小舅舅,要是将来她成了你的舅母,倘若她还记着今天的事情,说不定会在你舅舅跟前说些不好的话。” 宋云棠撇了撇嘴:“说不定只是杜家单方面的意思,以小舅舅的眼光,怎么会看上杜暄月这种人。” 就算小舅舅当真瞎了,她也绝对不会让杜暄月再次成为自己的舅母,进而连累整个裴氏一族。 小舅舅不过才任职兵部尚书不足一月,杜家就打起了他的主意,这背后说不定还有四皇子的意思。 裴氏一族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块香饽饽,谁都想要啃上一口。 找到机会她一定要提醒小舅舅提防朝中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人。 第 74 章 杜暄月走了之后, 众人很快就散了,回了各自的院子。 本来桔子还想跟着宋云棠离开,但是被她瞪了一眼又委屈地跳到了卫氏的膝上, 换了个人讨好。 沐浴完之后,宋云棠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 手中拿着的仍旧是长短经, 如今她已看了一半, 虽然前面的看得一知半解, 可她既然看了, 就不能半途而废,咬牙也要坚持将它看完。 屋内安静地只听见翻书的声音, 沁雪时不时进来剪烛花, 怕吵到正在看书的宋云棠,所以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已经到了夏末, 夜晚的风带了凉意,她的腿上是沁雪给她盖的薄毯,只是她看书的时候双脚时不时晃一下, 很快那被薄毯遮住的双足就露了出来。 她并没有注意上,一双眼睛盯着书页上面的字,然而看久了,她开始犯困,原本的书是被她捧在手上, 结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书已经放在了膝上, 她看着上面的字, 很快就感觉书上的字动了起来。 心思也不在那书上了,大脑逐渐放空。 等沈砚回来的时候, 正好看见穿着单薄寝衣的少女正头一点一点的往下掉,放在腿上的手正虚握着一卷书。 眼看着她手中的书就要滑下去掉在地上,他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去将那书接住了。 感觉到屋里有了别的动静,宋云棠睁开眼睛,恰巧看见站在身前的沈砚,她拿手揉了揉眼,娇声问:“郎君这么早就回来了,可用过晚饭了,我去叫沁雪准备。” 沈砚按住要起身唤人的宋云棠,看着她有些迷糊的模样,明明是还没睡醒,他面上有些好笑,温声道:“不用,我在外面已经用过了。” 才说完话就见她打了个呵欠,于是转身给她到了杯温水送到她的唇边,轻声问:“困了?” 宋云棠点了点头,可是好不容易等到沈砚回来,她觉得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她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温水,然后仰头看向他,道:“今天小妹的及笄礼办得很顺利,就是遇到了个讨厌的人。” 说完她扁了扁嘴,一副要告状的样子。 沈砚顺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只手替她将散在脸颊旁的头发拢到了她的耳后,皱眉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倒也没有欺负她,反而是自己欺负了别人,但是这种事情哪能如实说,她还要郎君帮自己盯着杜家。 她贴近沈砚,换上委屈地神色,语气绵软中带了撒娇:“白天的时候杜二姑娘招惹了桔子,被桔子用爪子拍了几下,母亲和小妹都同她赔礼道歉了,她还不依,见了我还用长辈的口吻教训我,听说他们杜家想要将杜二姑娘嫁给我小舅舅,我不喜欢她,不想要她做我的小舅母,万一小舅舅真的答应了可怎么办?” 如果这其中有四皇子的事情,那贵妃定然也会插手,到时候就算是她想要搅合小舅舅和杜暄月的亲事,让他们成不了恐怕也不会如愿,四皇子想要小舅舅站队,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到时候贵妃会不会找皇帝讨要赐婚呢? 赐婚的话小舅舅总不能抗旨不尊吧? 沈砚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栀子花香,他的手安慰地抚了抚她的背,半晌柔声安慰她:“裴大人不喜党争,杜家想要同他结亲也需要他的首肯,而且你外祖父恐怕也会同意。” 裴家从来不参与任何的党争,才能在晋朝屹立这么久,裴家本就是世家大族,并不需要借助任何的外力来巩固在晋朝的地位。 就算是贵妃想要同皇帝请旨赐婚,皇帝大约也不会同意。 “可要是他们来阴的,使手段让小舅舅不得不娶杜暄月呢?” 这个猜想让宋云棠脑中灵光一现,她觉得小舅舅那样的人大约是瞧不上杜暄月的,即便是杜家有这个想法,只要小舅舅不同意,他们也不能强行把人塞给小舅舅,郎君也说了外祖父定然是不会的同意。 所以那场宫宴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小舅舅不得不娶了杜暄月。 那要如何避免小舅舅与杜暄月碰上,这还真是个难题。 沈砚垂眸,看她神色似乎有些不安。 她不安来自哪里他不知道,可他也明白裴忌决不能娶杜暄月,以四皇子的能耐根本斗不赢太子,要是裴忌真娶了杜暄月,届时整个裴氏都会被四皇子给牵连。 沉默半晌,他道:“杜家身后是四皇子和贵妃,四皇子虽然在朝中有些手段,也颇受陛下的赏识,可到底不是储君,若是想要与太子平分秋色,只能借助外力,而裴家或许是他的首选。” 闻言宋云棠担忧道:“郎君的意思是,四皇子真的看上裴家了吗?” 后者点了点头,今天下朝的时候,他看见四皇子站在大殿门口盯着裴忌的背影看了许久,这才让他注意到了不对劲。 以裴忌的性子,或许也察觉到了四皇子的意图,只是不在意罢了。 裴忌早年没有靠着祖荫在京中为官,而是十几岁的时候就孤身前往戍边,从一个小兵做起,才用了几年的时间就立了不少的军功。 后来更是带领一支千人小队以少胜多击退了来犯边境邻国将士,因着有他在,戍边的百姓安然生活了几年,直到他彻底击退敌军到一百里外的地方,夺回了前朝丢失的城池之后,邻国送来了求和的降书。 西北的边境从此和平,皇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未给他封侯,而是选择让他回京继任兵部尚书。 这一点宋云棠是知道的,皇帝大约是忌惮裴家,怕裴忌功高震主,而兵部尚书一职却不一样,手中没有兵权,同时也不是爵位,并不能继承。 眼下朝中六部互相制衡,裴忌并不能独大,以他现在资历也进不了内阁,想要进内阁,还需要里面的那几位老阁老的考核。 只要他进不去内阁,裴氏的威胁就会小上许多。 内阁并不是谁都能进,就像户部尚书邢辉,早在几年前就想进内阁,但是一直被吏部尚书柳阁老卡着,以各种理由推脱。 所以皇帝故意在西北戍边太平了十年之后,将裴忌调任回了京中,不用他驻守在那,美其名曰是为了他好,让他回来尽孝。 可岁岁的外祖父早就出门游历去了,而她的外祖母一直在河东由前面的两位舅舅照顾,根本不在京中,哪里需要裴忌在跟前尽孝? 这些都不过是皇帝的借口罢了。 皇命难违,裴忌再如何想留在戍边,也不得不拿着圣旨回京述职。 这些宋云棠也知道,她当时还觉得皇帝是不是故意针对小舅舅。 如今小舅舅回京,各方势力都想要拉拢他,而杜家更是想要与之结亲,现在郎君与她分析了这些,她更加确定这其中一定有四皇子在暗中推波助澜。 四皇子的为人她从书中也得知了一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狠起来连太子都觉得棘手的对手。 可就算四皇子再如何手段了得,也斗不过太子。 四皇子注定是要失败的,等他倒下了,太子接着要收拾的就是裴家。 为了保住外祖一家,她得想办法提醒小舅舅提防杜家。 不过她这样贸然去提醒小舅舅,小舅舅或许会觉得自己的话不可信,只能她自己多留意了。 思绪回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她已经被男人揽在了怀中,她想起这人刚回来,于是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面上颇有些嫌弃道:“郎君,你还未沐浴呢。” 奇怪的是,他的身上仍旧是清淡的松墨香,而且穿的衣袍也很整洁,没有任何灰尘。 沈砚贴着她后背的手收紧,贴近她的耳朵低声道:“在书房的时候已经沐浴过了。” 这话意味着什么宋云棠明白,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前,任由他滚烫的掌心捏着她的后脖颈,藏在墨发中的耳垂变得通红。 屋内微弱的烛火被风的一直晃动,良久之后,宋云棠累得由着对方将自己揽在怀中,她的脸枕着沈砚的胸膛,眼皮掀开一点就能看见他敞开的衣领下露出的肌肤,上面还有隐约能看见几道抓痕。 迷迷糊糊之际,她突然想起离眼下最近的宫宴就在下个月的中秋宴,届时宫中会大办,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要去。 前世小舅舅和杜暄月是在初冬的时候成亲的,难道是这次的宫宴上发生了什么? “在想什么?” 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 明明怀中的少女已经累得不行,之前每次结束之后她都是很快就睡着,可是今晚竟然还没有睡着,莫非是他还不够卖力,才能让她还有心思想别的? 这样想着他的手抚上了她半露的肩,指腹摩挲着她右肩上的小痣。 宋云棠身子一软,然后仰头嗔道:“我想起再过一个月就是中秋,以郎君如今的品阶,定然是要参加宫宴的,母亲是不会去的,但是小妹已经及笄了,带着她多去走走也是好的,或许被哪位夫人看上了也说不定能成就一段好的姻缘。” 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沈蔷帮忙一起在宫宴上盯着杜暄月,带着的丫鬟进了宫后不能跟在身边,她一个人的话肯定是看不住的,皇宫这样大,要是中途她被人叫走了,一时让杜暄月有了机会,说不定小舅舅就此遭殃。 沈砚不知道她的心思,想到沈蔷确实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她的性子太过柔软,又有点怕生人,要是一直改不掉的话,将来去了夫家定会吃亏,不如趁此机会让岁岁带着她去宫里长些见识。 只是母亲那边似乎并不着急让小妹成亲,说来也是,母亲前几年一直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没走出来,在岁岁嫁来之后情况才慢慢好转。 母亲大约心里对小妹很是愧疚,所以想要多留小妹在身边弥补。 可是京中的女子及笄后都要定下夫家,不然时间久了与之年龄相符的都要被别人挑走了,剩下的多半是不好的。 不如现定下夫家,过个一两年后再出嫁。 “先前听云鹊说,岳母有意帮小妹相看人家,可有了?” 说起这个,宋云棠又想起拒绝了自己的裴星澜,她嘟囔道:“京中世家中未婚的公子少爷那样多,娘亲自然是要好好挑选,郎君着急要把小妹嫁出去吗?” 说实话,与沈蔷相处了几个月,她还真有点舍不得这样乖巧的小姑娘嫁人。 她突然有些理解当初自己要嫁人,娘亲的感受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沈蔷的婚事,而是小舅舅的,中秋宫宴那天,她一定不能让杜暄月坑小舅舅。 第 75 章 这天一大早宋云棠就被沁雪唤醒了, 她半睁着眼睛打了个秀气地呵欠,转头往帐子外面看去,却意外地看到沈砚还在。 此时他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袖, 她发现他穿的是一身深色的箭袖,头发也全部束了起来, 在脑后绑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整个人就像是上次在书房门口看见的一样, 带了点少年气。 这一身清爽利落的打扮落在她的眼中, 让她瞬间清醒, 蓦地想起昨夜她快要睡着的时候, 这人说今天要带她去学射箭。 她迷迷糊糊中就答应了。 可是她并没有准备学射箭的衣服,而且让他教自己射箭也不过是当时的一时兴起, 本以为过去这几个月, 他已经忘了,谁知道他记到了现在。 沁雪和晴雨也没想到姑爷今天兴致会这样好, 突然要带姑娘出去学什么射箭,就姑娘这小胳膊小腿,怕是连弓箭都握不住, 这苦姑娘怕是吃不了一点儿。 她们二人打开装有宋云棠衣裳的柜子,看着上面整齐放着的全是繁复精致的衣裳后陷入沉思。 要不还是劝姑娘放弃吧,这些衣服哪里适合射箭了? 就连宋云棠也打起了退堂鼓,她抱着被子还坐在榻上,眼角因为打呵欠而沁出的泪珠还挂着, 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沈砚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衣物,这才大步走到榻前, 他弯腰靠近宋云棠, 抬手用指腹温柔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温声道:“昨晚答应得好好的, 今天可是想要反悔?” 略带粗糙的指腹划过她细嫩的肌肤,激得少女轻颤了一下,她仰起脸去看近在迟尺俊美的脸,她指尖抓紧身前的被子,扁了扁嘴,带着鼻音的嗓音有些委屈:“昨晚郎君趁我要睡着的时候说的,明明就是故意的,郎君就爱欺负人。” 沈砚不吃她这一套,直接将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耳边是少女的娇呼声。 “郎君,你放我下来!” 被抱在怀中的宋云棠挣扎了一下,想要从他的怀中出来,眼下屋内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两个丫鬟在,她羞得一张俏脸通红,虽然私底下两个人做了比这更亲密的事情,可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要脸的。 沈砚的脸窝在她的颈边,发出闷笑声。 听到他的笑声,宋云棠开始恼羞成怒了,气得抬手软绵绵地锤了他的肩膀好几下,“郎君你快放我下来呀!” 听到她快哭的语气,沈砚这才止住笑,半晌后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边,很自觉地在她的身前蹲了下来替她穿鞋。 宋云棠气得瞪了他一眼,眼睛瞄向他的身后,这才发现晴雨和沁雪二人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里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低头看正安静地替自己穿鞋的男人,她拿另一只还未穿鞋的脚轻轻踹了他的膝盖以下,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沈砚心里好笑,也由着她在自己身上出气,反正被她踹几下不痛不痒。 给她穿好鞋之后他拉着她走到放衣裳的架子旁,不知何时上面放了一套窄袖的衣裳。 “为夫错了,这就伺候夫人穿衣。” 不等宋云棠唤晴雨二人进来,沈砚的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衣襟上,然后往下解开了她寝衣的系带,大片雪白的肌肤瞬间露了出来。 “流,流氓!” 宋云棠的脸色爆红,她磕磕巴巴地骂着身前的男人,但是不妨碍对方继续在她身上动手动脚,平日里只需要一刻钟的穿衣时间,生生被他拖到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穿好衣服后,宋云棠的脸已经红得快滴血了,双眼泛着说光,她双手撑着对方的胸膛,如果不是沈砚的手紧紧搂着她的腰,恐怕她已经要腿软到要滑下去了。 没想到他给自己穿衣裳还能这样不正经,她咬着唇恨恨地想。 沈砚的指腹摩挲着她紧咬的下唇,低头靠近她,声音低哑:“别咬,破皮就不好了,岁岁难道嫌弃我伺候得不好?” 他那是在伺候自己吗?分明就是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庞,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恨不得咬他一口,可想起之前在榻间她要是咬了他,只会让他更加失控,到底是忍住了没动口。 知道怀中的人羞恼了,要是再继续说下去,恐怕她就不会和自己出门了,只好又搂着她低声哄了几句,哄得怀中的人整张脸都红透才作罢。 苦夏已经过去,眼下已是初秋,暑热消散,外头的天也一碧如洗。 沈砚听云鹊说宋云棠整整一个月都窝在家中,门都没有出过,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母亲的院子。 今天正好是他休沐的日子,想起端午那天他答应过要教她射箭,但是因为许多事情搁置了,不如趁着天气转凉的时候带着她出去。 正好这段时间太子和四皇子之间争斗得厉害,没萧淮什么事,且工部制造武的图他也绘制了出来,剩下的事情交给下属就行了,他便不似之前那般连休沐的时间都没有。 早饭用过之后,宋云棠的气总算是消了许多,本以为到射箭的那个草场是坐马车去,谁知道出了门之后,她看着门口只有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她不解地看向身旁的人,问:“马车呢?” 沈砚牵起她柔弱无骨的手:“我与你骑马去。” 她下意识就想要拒绝,她不要骑马,虽说天气不热了,可是太阳还是会晒的,要是被晒黑了怎么办? 可她忘了,射箭也会晒太阳。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从沁雪的手中接过一顶惟帽给她戴上。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看着这匹都快比自己高的马之后,她心里有些发怵,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纱,她怯怯道:“郎君,这马这样高,我害怕。” 沈砚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她:“有我在,别怕。” 言罢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抱着坐了上去,在她小声惊呼出声的时候,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了她的身后,然后双手环抱着她握住了马头的缰绳。 慌乱中她的背部贴上了沈砚的胸膛,她的身体僵硬着,闭着眼睛不敢看前面。 感受到了怀中的害怕,沈砚并没有让身下的马跑得很快,只是慢慢的走着。 等时间久了,宋云棠没那么害怕的时候才逐渐加快了速度。 风吹起她面前的纱,她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景物在快速的倒退,惊觉马跑得越来越快。 许是因为这马跑得很稳又有沈砚在身后的缘故,她那颗不安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只在小时候学马时骑过几次,后来因为怕苦怕累就放弃了,其实有时候她也会羡慕三姐姐自由自在骑在马背上的疾驰的样子。 但是想到学骑马要受累,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被沈砚带着在马上,好像能体会到一点三姐姐骑马时的快乐了。 不过要她自己一个人骑马是不可能,大不了以后想要骑的时候,就让郎君带着她骑一圈。 没多久二人就到了城南外不远处的一个草场,这是个天然的草场,不过有一处被人圈了起来,用作了射箭和骑马的场地。 许是他们二人来得较早,场上并未有旁人在。 沈砚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很快就有一位打扮看起来是管理场地的中年男人走了上前,他看见站在沈砚旁带着惟帽的宋云棠时愣了一瞬,而后突然明白为什么昨天这位大人要他准备几套较轻的弓箭,他面色很快恢复正常,笑着道:“大人今天这样早来,弓箭已经准备好了,大人请吧。” 沈砚微微颔首,牵着宋云棠跟在中年男人的身后走进了场地。 宋云棠看向远处,发现圈外的草场外面,有几匹骏马正在上面吃着草,天上偶有几朵白云飘过,秋风吹弯了一片草地,这风景看在眼中好不惬意。 沈砚结果中年男人递上的弓箭之后放在一旁之后,又转身替她摘下了惟帽,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带有荫凉的地方。 “拿着。” 他将一把不是他平时惯用的长弓递到她的跟前,等着她接过。 这弓对他来说是小儿科,可对从来没有握过弓箭的初学者来说,却是有些重了。 为了不扫兴,宋云棠勉强接过了他手中的弓,就在他松手的时候,还往下沉了一下。 她憋红了一张脸,努力握着那张弓。 这弓明明郎君握着的时候很轻松,为什么到了她的手中这样沉。 沈砚看出她握着这张弓时还有些吃力,又唤来那中年男人,吩咐他换一张比她手中更轻一些的。 中年男人见这位娇滴滴的女郎憋红的一张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以为大人这样厉害,夫人定然也不一般,是我想岔了。” 本来还觉得没什么的宋云棠听了他的话,瞬间轻哼一声,不满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郎君这样厉害,确实应该找一位与之相配的夫人才是。” 闻言沈砚朝着中年男人瞥了一眼,眸中泛着冷色。 后者擦了擦额头的汗,立刻打了打自己的嘴,给宋云棠赔罪:“小的多嘴,夫人生得美如天仙,与大人才是最般配的一对,方才是我说错话了。” 宋云棠不欲与他多说几句,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赶紧退下。 “郎君” 等人走了之后,她那带着撒娇的语气在这空旷的草地上响起。 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沈砚没有心软,道:“既然来了,便跟我学,不许放弃。” 得到他冷漠的拒绝之后,宋云棠只能认命的握住了比方才轻了许多的弓,听着他讲该怎么握弓,要如何发力。 直到她在射出歪歪扭扭的一箭之后,身后的男人走到了她的身后,亲自握住了她的手贴近她教怎么正确射箭。 远处出现的人正好看见这一幕,他捏紧了手中弓箭,沉默地看着宋云棠与沈砚夫妻二人动作亲密地站在一处,耳旁还时不时听到少女娇嗔的声音。 “看来有人比你我来得还早。”萧翊站在一边,一双黑沉沉地眸子盯着那边,声音不咸不淡。 谢豫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二人,可心中却是不甘心,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岁岁,明明前些日子他在沈家不远处等了那么久,都没有等到她出门一次。 难道是沈砚不许岁岁出门,所以他才不能与岁岁相见。 明明岁岁才是他的妻子,可眼下为何会变成这样? 第 76 章 宋云棠被沈砚按着学了两个时辰的射箭, 不管她怎么撒娇或者生气都没用,在她握住弓的手不抖了,终于不再射得歪歪扭扭之后, 沈砚才放过了她。 只是回去之后的宋云棠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累得抬不起来,她换了身衣裳后瘫在美人榻上, 就连想踹对方都没力气, 由着沈砚给她手和腿按摩, 许是男子的力道比女子的大, 她被按得舒服得哼唧了几声。 她半眯着眼睛, 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学射箭了,不管这男人怎么哄自己都不能心软。 “公子, 青堰有事在外面有事回禀。” 沁雪端着洗好的葡萄进来, 方才她在门口看见风尘仆仆的青堰,像是从哪里赶回来的一般, 而且神色有些严肃,见了她还让她帮忙通传一声。 揉着自己双腿的人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 他对着沁雪吩咐道:“让他去书房等着。” 沁雪领了吩咐很快就出去了。 屋内一时又陷入了安静,半晌,宋云棠睁开了眼睛,她觉得青堰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他,才会特意进了院子, 从前青堰很少进来的。 虽然被他揉着腿很舒服,可是总不能误了他的正事, 她拿眼去看整垂着眼认真替自己揉腿的男人, 小声道:“郎君,青堰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还是不要让青堰等久了,你快去吧。” 说完后她觉得自己可真是越来越善解人意了,于是在心里默默地夸了自己几句。 沈砚不知道青堰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除了太子和四皇子的事情外,也没有别的了,沉默半晌,最终起身,替她盖好了身上的毯子,温声道:“快到晚膳的时间,葡萄不宜吃太多,不用等我回来一起用饭。” 看见她懒懒地点头回应,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出了房门。 沁雪很快就进来了,她摘了一颗葡萄剥皮,道:“我看姑爷方才的情形,似乎是青堰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莫非是工部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宋云棠吃下沁雪剥好的葡萄,慢悠悠道:“大约是吧,不过以郎君的能力,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大事。” 听郎君说工部已经开始着手制作新的一批武器,或许是制作的过程中有什么问题需要他亲自前去解决吧。 可心中又有另外的一个猜想,或许是和太子他们的事情有关,郎君既然选择了那条路,必然会深陷朝廷斗争。 因着她的意外重生,郎君和自己的人生轨迹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书上的一些情节并未出现,而朝中个党派之间的斗争书中也很少写道,因为这是一本风月话本,大篇幅描写的都是太子和三姐姐以及谢豫三个人的感情纠葛。 所以她基本帮不上郎君什么忙。 可郎君这样厉害,她相信他一定会没事的。 然而她在房中等到了亥时末刻,仍旧没见沈砚回房,平时他都是亥时就回来了,她有点担心,忙让晴雨去打书房那边打探情况。 等了没一会儿晴雨就回来了。 “怎么样,郎君怎么说的?” 宋云棠坐在榻上,怀中拥着被子。 晴雨回她:“姑爷并不在书房,就连青堰也不在,我问了那边伺候的下人,才得知傍晚的时候姑爷出去了。” 他出去了? 今天不是休沐吗,难道是在工部那边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所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她有些担心,又问:“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晴雨顿了一下,才道:“听说是三皇子身边的内侍来请的姑爷。” “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宋云棠缓缓躺下,然后翻了个身,这才想起萧淮是个出了名的纨绔,而且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去勾栏瓦舍这些。 他找郎君出去,就算是有什么事情要谈,大约也会选择这样的地方。 不行,以后她一定要让郎君离萧淮远些,万一被带坏了可怎么好。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迷迷糊糊睡着,直到过了子时,听见外间传来很轻的开门声,本就睡得不深的人被这一声给惊醒了,然而她并未睁开眼,仍旧在装睡。 不多时,等回来的人从净室出来上了榻,她立刻起身趁着男人一时不防将人扑到在了榻间,然后拿鼻子在他的身上嗅了嗅。 沈砚本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猝不及防被她扑倒,愣了一下,看见她在自己身上像只小狗一样嗅来嗅去的,当下觉得好笑,怕她掉下去,他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笑着问她:“在闻什么?” 趴在身上的少女没理他,将脸从他的手中挣脱,又往他的脖子上闻了闻,柔软如丝绸的发丝扫过他的脖颈,就像是羽毛轻轻扫在了心尖上。 他眸色一暗,抬手扣住她的腰,将人压在了胸膛之上,制止了她想要继续的动作,怕伤到她,到底没有用太大的力气。 宋云棠被迫枕在他坚硬的肩膀上,娇哼一声:“郎君可别从外面带了什么不该有的脂粉香回来。” 话音才落,头顶就传来清越的笑声:“岁岁,是在吃醋吗?” 感受着他因为大笑而起伏的胸膛,她气的哼哼反驳:“才没有吃醋!” 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虽然被他看穿了心思,但是她嘴上不承认,手却狠狠掐了掐他劲瘦的腰。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压在了身下,感受到对方身体上的变化,耳旁是男人低沉沙哑的声调:“岁岁,今晚太晚了,你也累了一天,乖,别闹了。” 她怎么就闹了。 宋云棠轻哼一声:“郎君这是承认自己去了那种地方吗?” 眼下她不依不饶,沈砚知道不同她解释清楚,今晚是没法好好睡上一觉了,他在她细白的脖子上惩罚似的咬了一下,感受到她身子传来轻颤,才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哑着声音道:“我并未去那种地方,只是和萧淮进了一趟宫中,昭仪娘娘不慎中毒了。” “中毒,可严重?” 书中并未详细描写卫昭仪这一号人,所以她对这位娘娘并不熟悉,卫氏并不是什么高门,卫昭仪能在宫中做到这个位置,想来也是有些手段在的。 况且她还是郎君的姨母,大约是有几分能耐,而且她知道的萧翊登基之后,并没有动萧淮母子,还让他们母子二人去了封地。 可是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书上写的那样简单,萧翊看着不像是会那么容易放过自己兄弟的人。 沈砚摩挲着她小巧的耳垂,轻声回她:“中毒不深,宫女发现得及时,眼下已无大碍,只是需要些时间将养了。” 闻言宋云棠为之一怔,她抬头对上沈砚漆黑的双眸,拧眉道:“是有人想要害娘娘?” 沈砚垂下眼眸:“大概吧。” 中秋宫宴因着皇后身体不适,所以就想着让卫昭仪去办,因着往年的都是卫昭仪给皇后打下手的,所以很多东西她都知道该怎么做,就算有什么不懂的也只需要去皇后请教一二就行了。 距离中秋宫宴没剩几天的时间,该准备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结果不知道哪个心思歹毒的,竟然在卫昭仪的吃食里头下毒想害她。 皇帝对卫昭仪还是有较深感情在的,得知她中毒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开始查,没多久就查到了贵妃宫中的一名小太监接身上,发现他接触过卫昭仪的食盒。 没想到还未审问那小太监,他就服毒自尽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杜贵妃,只是杜贵妃却咬死自己并没有指使这个太监下毒,还说这小太监才到她的宫中没几天,她都不认识这个太监。 可是后来有人供出这名太监出自四皇子的宫中,因着这小太监已经死了,这母子二人有口难辩。 卫昭仪柔弱地倚在皇帝的怀中,让他不要怪罪贵妃,皇帝看着怀中虚弱的美人,想着她从前在自己跟前从来都不争不抢,母族又不是什么鼎盛的家族,只有自己可以依靠,瞬间就心疼得不行。 于是想着必须要给卫昭仪一个交代,但又不想惊动身体不适的皇后,只能禁了贵妃的足,顺带连四皇子也被一起罚了。 “所以真的是贵妃做的吗?”宋云棠有些好奇,毕竟她与四皇子是母子,四皇子行事毒辣,说不定贵妃也是狠毒之人。 他们二人虽然差不多如宋云棠所想的一样,可这一次确实有些冤。 沈砚嗯了一声,并未多说。 因为这是卫昭仪自导自演的。 那日沈砚听了宋云棠说起杜家想要与裴家结亲的事情,所以让萧淮的人在宫中留意杜贵妃母子的一举一动,果不其然,没多久,就发现杜贵妃宫中的一名宫女假借出宫探望亲人。 最后在隐秘的小巷,找人买了一包药。 跟着的暗卫费劲心思才偷到一包带回宫中给萧淮交差,萧淮一眼就看出那是烈性chun药。 杜贵妃得盛宠并不需要靠这种腌臜东西争宠,而且宫中也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东西,所以这东西是要用在宫外的人身上。 这药是给男人用的,联想杜家想要与裴家而被拒绝的事情,萧淮很快就明白了。 中秋宫宴将近,杜暄月唯一能与裴忌接触到的地方就是这里,杜贵妃和萧隋很有可能会趁着这个机会算计裴忌,让他与杜暄月之间有夫妻之实,不得不娶对方。 一旦得逞,届时裴忌百口莫辩,裴家自然也不能放任这样的丑闻发酵,就算裴忌是被算计的,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眼下他们的计划却被卫昭仪给打断了,皇帝要禁贵妃和四皇子半个月的足,中秋那天估计都不会放出来。 原本皇帝是想要在那天放他们出来团圆,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卫昭仪突然吐了一口黑血,眼看着更加虚弱了,随时一副要香消玉殒的模样。 这样倾城的美人要是死在自己的怀中,皇帝想想就心痛,于是一狠心决定中秋也不解他们母子二人的禁足。 “所以真的是他们二人想要害娘娘?”宋云棠听完沈砚的回答有些胆战心惊,可又觉得杜贵妃和四皇不应该是这样蠢的人,在这种时候给卫昭仪下毒,还留下把柄。 难不成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让他们二人不能在中秋宫宴这天害小舅舅? 沈砚将她脸上变化的表情尽收眼底,问道:“可以睡了吗?” 许是知杜贵妃和萧隋二人不能在中秋宫宴上作妖,精神一松懈,她这会儿倒是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呵欠,推了下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唔,我困了,睡吧。” “可是我睡不着” 沈砚没有动,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声音哑得不像话 第 77 章 八月十五中秋这天, 宋云棠难得不用沁雪唤自己起床,早早地就自己起来了,虽然下午申时才进宫, 可是宫宴与平常的小宴不同,在穿戴妆容方面有诸多的要求, 需要多废些时间。 想到沈蔷今天也要和自己一道进宫, 而且她还是第一次, 定会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 前几日她已经让沁雪给她教了一些宫里的规矩, 想起她身边的丫鬟定然不知道进宫需要画什么样的妆容才合适。 于是她让晴雨去沈蔷的院子,帮着她梳妆打扮。 走之前还特意让晴雨去自己的嫁妆堆里找了一套头面顺道带去给沈蔷, 沁雪也是知道这件事, 她替宋云棠挽着发髻,有些担心道:“姑娘, 您直接让晴雨戴了一套头面过去,蔷姑娘会不会介意,觉得是姑娘将她看轻了。” 宋云棠从妆奁上拿了一支海棠花的簪子, 放在鬓边对着眼前的镜子比了比,然后又放下去,慢悠悠道:“小妹不是那等多心的人,她自己节省,身上加起来也没几件像样的首饰, 要是进宫了,头上戴着的是她自己买的, 怕是要别的贵女看轻了去。” 好歹是自己的小姑子, 总不能让她在宫中受那样的委屈,原先她还想从帐中支些银子给她置办首饰, 觉得她都及笄了,再如何都不能和从前那般打扮得朴素了,不然错过大好的姻缘可怎么好。 可时间已然来不及,那些需要定制的簪子多则几个月少则半个多月,所以她只能从自己的那堆嫁妆中挑一副好的给她送去解燃眉之急。 这次进宫的目的从防止杜暄月作妖,变成了让沈蔷在众多夫人面前露脸。 以沈蔷这样的相貌,只需要一眼,就能让人喜欢上,说不定有很多的好的人家在前面等着。 唯一担心的是她这幅柔软的性子,要是在那些夫人面前露怯了,下意识去讨好他人,怕是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转念一想,她不需要沈蔷去讨好谁,反正她又不是嫁过去伺候人的,只要不在皇后跟前失仪便可。 到了下午二人才彻底收拾妥当,宋云棠穿着一身海棠色的对襟襦裙,外罩一件浅色的外衫,上面绣了精致的花,头上簪了好几副簪子,手中握着一柄绘了海棠花的团扇,走起路来,挂在腰带上的宫绦跟着晃动,整个人就像是神仙妃子一般,被沁雪和云鹊拥着往前院走去。 虽然她不爱赴宴,可是每次赴宴她必定要打扮得漂亮精致,为的就是能在宴会上不被人压一头。 半路的时候正好碰上沈蔷从她的院子出来,晴雨跟在她的身边不知道在和她说着什么,小姑娘严肃着一张脸时不时点头。 今天的沈蔷被晴雨从头到脚认真地打扮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就和京中那些贵女没什么区别,身上那点软弱的气质也被遮掩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嫩黄色配淡绿的衣裙,头上戴的正是宋云棠让晴雨带去的茉莉花样头面,略施脂粉的脸犹如清水出芙蓉。 沁雪眼中一亮,心道或许不用多久,等蔷姑娘再张开一点,这副容貌或许能与姑娘平分秋色了。 “嫂子。” 沈蔷不习惯被人用这样目光打量,她双颊微红,走到了宋云棠的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和她道谢:“谢谢嫂子让晴雨来帮我,还有谢谢嫂子的头面,等回来后我就还给嫂子。” 这副茉莉花样的头面戴在她的头上与她身上的这套衣裙很是相配,宋云棠从沁雪的手中拿了一把团扇塞到她的手中,浅笑道:“你看着很好看,送你了。” “可是”沈蔷觉得一直白拿宋云棠的东西不好,她的手上如今还戴着宋二夫人的送的镯子,身上穿的这身衣裳也是当时送二夫人让成衣铺子的人给她裁制的。 她总拿人家的,好像不太好。 像是想起了什么,宋云棠瞧着她这幅窘迫的样子,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她将扇子抵着尖尖的下巴,促狭道:“小妹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的话,要不给我外祖家当儿媳,河东裴氏可多的是优秀的男儿。” “嫂子,莫要拿我打趣。” 沈蔷一张芙蓉脸通红,她拿着扇子给自己扇了扇,睁着一双明净地眼睛,一副快要急哭的样子。 “少夫人不要再逗姑娘了,姑娘脸皮薄,再说下去姑娘怕是要哭了。” 黄鹂自己有时候也喜欢逗姑娘玩,可到底她是下人,不能像少夫人这般开玩笑,眼看着自家姑娘眼中泛起了水光,只好出来打圆场。 宋云棠也不过是贫嘴一下,知道沈蔷性子软,从来没有见她生气,与宋云凝是不一样的性子,所以会忍住想要小小地“欺负”一下小姑娘。 她过去牵起沈蔷的手,面上仍旧带着笑:“不逗你了,我那几个表哥就算是一表人才,我也觉得配上你,而且河东不在京中,我还舍不得你嫁得远。” 沈蔷心里松了口气,她虽是已经及笄,可总觉得自己还小,嫁人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前天母亲也找过她,问她的意思。 她与母亲想的一样,嫁人的事情等明年再说。 然而就算她不舍,听黄鹂说,昨天就有媒人上门,而且还是薛家的,说是薛家二公子薛舜对她一见倾心,想要三媒六聘将她娶回家。 这人沈蔷在半个月前见过,那时她与黄姐姐一道去黄家的庄子上避暑,没想到在出城的途中遇到了他,他当街就将他们的马车拦了下来,然后对着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还说终于等到她及笄了。 他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贪婪,她害怕的躲在黄姐姐的身后,后来有一队人马经过,薛舜本来还不想让的,但是看到马车里的人之后脸色瞬间变了,也不知道马车里的人同他说了什么,他听完很快带着人就给那辆马车让开。 那马车错身而过的时候,有风恰巧吹起了马车的帘子,从风吹开的帘子中,那一瞬间她看清了里头坐了一位身着玄色锦袍是我男人,一双好看地丹凤眼中藏着一抹锐利,让她想到鹰的眼神。 只一眼她就匆匆收了回去,不敢再看。 也幸而有这个人,薛舜才不敢继续放肆,马车得以出城。 可他临走前也放话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才会隔了没多久就着急着让媒人上门。 宋云棠也知道薛家昨天让媒人上门提亲的事情,她以为薛舜歇了心思,没想到这厮还贼心不死,看来上次郎君对他说的话他是一句也没有放在心上。 “薛舜算什么东西,也配娶你?” 宋云棠和沈蔷坐在马车里,她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轻蔑之意,并未将他放在眼中。 沈蔷却没有宋云棠这样乐观,她道:“可皇后娘娘是他的姑姑,他要是去找皇后娘娘,我们沈家到底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只能听从。” “昭仪娘娘还是你姨母呢,他们要是敢用权势压人,你也效仿他们,去找昭仪娘娘做主。” 说起卫昭仪,沈蔷这会子倒是有些担心,姨母中毒的事情到底被传到了母亲的耳中,母亲虽然身上有三品的诰命,可无召却是不得入宫,这次进宫,她还担起了找机会去看姨母的任务。 姨母与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姊妹,自小关系就很亲密,可是没想到姨母被当时出宫的皇帝看上了,被选为了宫妃。 入宫后到现在,她们姊妹二人见面的次数少得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在宫宴上看到姨母,得知姨母中毒的时候,她担心得一整晚都没睡,就怕姨母有个好歹。 小姑娘突然沉默,宋云棠也猜到了她在担心卫昭仪,只好安慰她:“不用担心,郎君说了,娘娘中的毒不至于致命,且御医来得及时,并没有性命之忧。” 而且要不是杜贵妃给卫昭仪下毒,今天说不定她还要多分出心神去留意杜暄月的一举一动,就怕她对小舅舅不利。 虽这么说不对,但眼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马车在皇宫的北门停了下来,宋云棠和沈蔷下了马车,很快就有内侍上前,这名宫人看到马车上挂的是沈字,便知道这正是工部侍郎沈砚的家眷。 最近沈大人可是深得圣心,不仅在武太县洪灾一事上立了大功,还在短短的一个多月内制造出了改良过的重弩,听在御前伺候的内监说,近几日陛下一直都在夸沈大人。 加之这位沈夫人是宋太傅的嫡亲孙女,还是御史大夫的女儿,他不得怠慢,忙在脸上堆了笑迎了上去:“沈夫人沈姑娘,请随奴才来。” 除非是王公,不然所有的马车都不能驶进皇宫。 幸而北门离设宴的桂园地方不远,只需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沈蔷还是第一次见到宫中的内侍,一时有些好奇,她正要同身边的人说话,却见宋云棠转头看向另一边。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从一辆豪华马车里下来的男女,正是宋云姝和谢豫。 想起那天在首饰铺子的事情,她拉着了宋云棠的衣袖,迟疑了一下,询问她:“嫂子可要去问候一声世子和世子夫人?” “不用。” 宋云棠才不想破坏自己一天的好心情,不过她看见他们二人虽然是从同一辆马车里下来时,双方的脸色似乎都不好。 尤其是三姐姐的脸色,仿佛强压着怒气,莫非是谢豫与苏韵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不过也是,三姐姐不像自己,不在乎谢豫在外面有没有女人,三姐姐更在乎自己的脸面,在意侯府众人看她的目光。 苏韵和她的夫君暗度陈仓,说不生气怕是假的,宋云棠唇角微弯,拉着沈蔷在一旁看戏。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谢豫下了马车,为了不让外人看出端倪,本来想伸手去扶宋云姝,结果被对方无情地拂开了,这里不止只有他们安远侯府的马车,还有其他的世家在,他并不想让外头的人知道他们夫妻不合。 宋云姝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想起他居然和自己的表妹搅合在一起的事情,就气得不行,从前说着只对自己一个人真心的男人,转眼就跟别的女人滚到榻上。 这让她接受不了,只要靠近他,她就会下意识厌恶。 面对谢豫的质问,她反唇相讥:“我没闹,只是世子与旁的女人” “够了!” 谢豫不想她在大庭广众下揭露自己,忙高声制止,声音大到站在那边看戏的姑嫂二人都竖起了耳朵。 察觉到了自己的音量大了,他压低了声音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早已和你解释了,表妹她一个人孤苦无依,我答应过姨母要照顾好她,她现在留在侯府不是更好?” 宋云姝觑了他一眼,心道他就是这样照顾人的吗,把人都照顾到床上去了。 而她身为明媒正娶的正妻,和他竟然还未圆房! 说出去她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你曾经发誓,说过娶了我之后不会纳妾,但是你现在不就是违背了你当初的誓言。” 说着宋云姝觉得委屈,可外面又不能哭,只得忍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换做以前,谢豫看了她这幅样子定然心疼,可是他想起了前世的那些事情以及这一世她和太子之间的事情,他没有厌恶她已经算不错了。 他面上有些不耐,冷着声音道:“你难道要闹到外头的人都知道吗?快随我进去。” 说完他牵起宋云姝的手不由分说就要往宫门走去。 眼角余光却无意间瞥见宋云棠站在不远的地方,正认真地看着他们,他的身体一僵。 不知为何,谢豫有些心虚地松开了宋云姝的手,他想上去解释,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夫妻,而且他还害死过她。 心脏的地方传来钝痛,他对着宋云棠的方向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又重新拉着宋云姝就进了宫门。 宋云棠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蹙眉。 真是奇怪,为什么方才谢豫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前世那么像? 见鬼了。 第 78 章 为了不与谢豫对上, 宋云棠和沈蔷特意等他们他们二人先进去,半晌才让跟在身边的内侍带路。 这一次的中秋宫宴虽说是团圆的宴会,可是男女却是分开, 听说是帝后为了给太子挑选太子妃,才特意这样安排的。 这一次三姐姐没能如愿成为太子妃, 太子虽然有侧妃和妾室, 可太子正妃的位置一直空悬, 宋云棠倒是好奇, 这一回皇后和太子会看上哪家的姑娘。 不过反正也和自己无关, 自从上次从娘亲的口中得知先前皇后属意自己,加之前两次见到太子, 他都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都还有些发毛。 幸好她和郎君早就有婚约在身,否则同样会卷入太子与三姐姐之间的纠葛中去。 女眷设宴的地方在御花园中的桂园里, 桂园因里头种了许多的桂花而得名,此时正直金桂绽放的时节,宋云棠还未踏进这园子, 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香甜的桂花香。 她转头看向小心翼翼,一脸凝重地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子,认真地问她:“小妹,你会做桂花糖糕吗?” 鼻尖是清甜的桂花香,沈蔷原本还在想着等会儿到了桂园, 要少说少做,不能在皇后跟前失仪惹得皇后不喜, 她第一次入宫参加这样宴席, 总有些紧张和不安,可也要克制着害怕的冲动, 一举一动个都要小心谨慎,不能给兄长和沈家丢人。 “小妹?” 见沈蔷似乎没听见自己说话,宋云棠又唤了她一下,面上有些不解。 本就紧张地她突然听见自己嫂子那娇柔的声音,她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自己,她面色一红,心里有些懊恼,明明还想着要打起精神来,怎么连身边的人同自己说话都能没注意,要是碰上别的世家小姐,怕是对方会觉得自己无礼。 她面色微红,赶紧道:“会做的,嫂子要是喜欢,回去我就给你做。” 宋云棠并不是真的想吃桂花糖糕,因着平日里沈砚会在下值后时不时给她带各式糖点,其中不乏有桂花糖糕,她只是见沈蔷有点紧张,所以想找点话缓解一下她的紧张。 她拿着团扇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笑了起来,“你可是紧张了,我想起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也是同你这般紧张,不过不用害怕,这里头参加宫宴的贵女有很多,皇后怕是不会留意到我们二人,放宽心。” 这话确实没错,除去她宋府四姑娘的身份,她现在更是工部侍郎的夫人,皇后要相看的都是些三品大员家中的闺女,和她以及沈蔷不沾边,届时她们二人还可以吃着西瓜看那些贵女争奇斗艳的场景。 听说那些贵女还准备了才艺,要在皇后跟前露一手。 幸好她已经嫁给了郎君,不然今晚要表演才艺在宴会上丢人现眼的就是她了,她身上除了这张脸,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琴棋书画更是样样不精,是皇后见了都会摇头的程度。 所以当初皇后是怎么看上自己的? 她自然不会以为皇后会看在她这张脸的份上有意给她太子妃的位置,大约是她身后的宋府。 可听爹爹说,皇帝似乎不喜欢自己的皇子与宋府有关联。 所以或许并不是因为她身上和郎君有婚约在,更深一层是皇帝不允许。 “夫人,桂园到了。” 内侍尖细的嗓音拉回了宋云棠的思绪,她安抚似的看了一眼沈蔷,带着人迈着缓慢的步子进了里头。 一进去就有几道目光往她们二人的身上看来,宋云棠从前就被人打量惯了,并未觉得有什么,倒是她身边的沈蔷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想缩到她的身后,可是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又强忍住了心中不适,照着晴雨交代的那般,表现出落落大方的样子来。 “宋妹妹,沈妹妹。” 一道温柔地声音传来,宋云棠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柳念霜,只是她并未站起来,仍旧坐着。 沈蔷见了柳念霜,面上才露出笑来,她前段时间偶尔会去霍府找霍宁,也会遇到已经是霍家少夫人的柳念霜。 虽只是短短几次见面,但是每次她都会上前和自己打招呼,还会让霍宁不许带着她去胡闹,要好好招待她。 所以她对这位柳二姑娘是有些好感在的,眼下见她主动唤了她们二人,便与宋云棠一道过去。 “柳姐姐。” 宋云棠本就想着要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安静地坐着,没想到柳念霜先看见她们姑嫂二人,正好她这边还剩两个空位,便带着人坐了下来。 等坐下后看见柳念霜似乎比之前丰腴了一些,她面上倒是有些惊讶,总觉得她和霍凌成亲才没多久,变化竟是这样明显,这霍府的伙食这样好的吗? 想起那日柳念霜和霍凌成亲那天,她吃着霍府的菜,对比了一下,确实比安远侯府的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所以柳念霜胖了些倒也不奇怪了。 沈蔷却是知道的,柳家姐姐这是怀了半个月有余的身孕,身子才会变得丰腴了一些,她道:“还未恭喜柳姐姐,听说姐姐已经有了身孕。” 这是霍宁同她说的,她看了一眼柳念霜还未显怀的肚子,又不经意间去看自家嫂子。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然而还是被宋云棠察觉到了,她双靥染上薄红,拿扇子敲了一下她的头,娇嗔道:“你嫂子肚子没动静,不用瞧了。” 也不知道为何,她和郎君二人都未提起过子嗣的事情,她想着既然对方都不急,那她更是不急,虽然他们二人经常可这么久了也不见肚子有动静,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娘亲说每个母亲在生孩子的时候都会在鬼门关走一遭,而且以前她那堂嫂生孩子的时候,隔着几处院子她都能听见那凄厉的叫喊声,听得她都觉得痛。 所以生孩子的事情,还是不急于一时吧。 “话说,宋妹妹与沈大人成亲也有半年了。” 柳念霜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说完这话也跟着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向宋云棠的肚子。 后者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只得假装害羞道:“郎君说了我还小,孩子不急于一时。” 沈砚并未说过这话,可不管如何,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自己,她不禁想,郎君是否也希望自己能快些有孕。 寻常人家如同郎君这般年纪的,孩子都会走路了,郎君要是看见别人有了孩子,心里会怎么想? 万一郎君觉得自己不能生育,为了子嗣而去纳妾那她该怎么办? 不等她深想,那边就传来了动静,是皇后来了。 皇后她只见过一次,那道被宫人簇拥着的身影进来的时候,周遭都安静了下来,她跟着众人一同行礼。 这次的宫宴与去年不同,主要是为了选太子妃,她扫了一圈里头的人,才看见面色有些不好的宋云姝,皇后来了之后,她面上强装着得体的笑。 宋云姝看着皇后的目光落在那些未出阁的贵女身上,眼中隐隐有羡慕之意,可惜她已经嫁给了谢豫,否则说不定以自己的才情修养,会入了皇后的眼。 想起谢豫,她又暗自咬牙,那晚他真的如太子所说的一样,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且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府上的苏韵! 从前她嫁到侯府见了苏韵之后,就感觉到了他这表妹对他有不同寻常的心思,她不过是稍加质疑,他就沉着脸说他们二人之间只是普通的兄妹之情,说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她根本就不信,那苏韵看她的眼神不是在看情敌是在看什么? 还三番两次上前挑衅,说谢豫根本就不喜欢她,不然为什么成亲这么久对她依旧是淡淡的,还说知道他们二人根本就没有圆房。 气得她差点将人赶出侯府,而婆母那边又说苏韵是自己妹妹留下的唯一子嗣,让她在府上要好好善待这个妹妹。 这是哪门子的妹妹,明明就是一心想着撬她墙角的狐狸精! 果不其然,那晚她和谢豫有了首尾,甚至谢豫还想违背当初的誓言要纳他这个好妹妹为贵妾。 一个月前又不知发什么疯,突然说想与她和离,她只当他说得是胡话,后面便也没听他提过。 她知道,他一定是想她给苏韵那个狐狸精让出位子。 想都别想,她绝对不会答应的! 其实她想错了,谢豫并不是要宋云姝给苏韵让位,而是想要宋云姝给宋云棠腾位置。 自从他想起上一世的事情后,才知道以前那些梦里的事情都是真实经历过的,梦里的心痛也是真的。 上一世在宋云棠病逝之后,他才无意间得知那天在西院自己并不是被她算计,她与自己一样都是被人陷害的。 而陷害他的人正是他信任的太子和他爱慕的宋云姝,可等他知道真相后宋云棠已经香消玉殒了。 在看到她写的和离书后更是痛彻心扉。 她嫁进侯府的那些日子,他并非没有动过心,那样绝色的女子,任谁与之相处久了都很难不动心,只是每每想到她用那样龌龊地手段嫁给自己,就恨得不行。 他对她的感情中恨意掺杂着爱意,以至于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索性日日不见她。 一旦想到她害得自己不能娶心上人,就会放任母亲磋磨她,放任哥嫂欺辱她,然后袖手旁观地看着她被人唾弃,甚至在她求。 直到看见她病逝在床上的样子,才知道心痛是何滋味。 当得知算计他的人不是她而是别人之后,他再也经受,后悔她还在府上的时候不该那样对她。 可后悔没用了。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重来,然而她已经嫁给了别人,看着还和别人两情相悦。 以她的性子,她真的甘愿嫁给沈砚吗? 也许是因为他们二人身上的婚约,所以她才不得不嫁给沈砚的。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不管用什么办法,他的岁岁都要回到自己的身边,他这一世要弥补上一世的遗憾,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与岁岁在一起。 就算是她现在的夫君也是,岁岁是他的。 他的目光落在另一边正与同僚说话的温润的男子身上,眼中藏着阴狠。 沈砚似有察觉,他不经意往谢豫的方向一瞥,正好对上谢豫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即便是只有一瞬,他分明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意。 他手上带酒的动作一顿,但面上却不显。 第 79 章 宋云棠吃着宫里的精致糕点, 时不时低声与沈蔷和柳念霜交谈几句,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那些表演才艺的贵女身上,一脸的享受。 京中的贵女自然比那些教坊司出来的舞姬乐姬要好上不止一点, 许是知道这一次皇后的目的,所以每个表演才艺的贵女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争奇斗艳百花齐放, 看人看了都移不开眼。 然而看皇后的表情似乎并没有看上哪位贵女, 她听着身边的女官低声介绍着场上每一位未出阁的贵女, 但是目光却时不时看向宋云棠那边。 她直到如今, 都在遗憾宋府的四姑娘没能成为自己的儿媳,那样的出身加上她那已是太傅的祖父, 倘若宋云棠真的能成为太子妃, 那对太子的助益可谓不是一般的大。 也不用担心其他皇子作妖了,有送宋府在, 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眼下站在太子这边的诸多臣子中,还未有一人进入内阁,而四皇子那边的, 已经有一位在内阁,且份量还不轻。 表面上太子这储君的位置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前几天因为卫昭仪中毒的事情,皇帝只轻飘飘地罚了杜贵妃母子,这让她又生出了几许的危机感。 旁人或许不清楚, 但是她知道皇帝对杜贵妃的感情比对宫中任何一位后妃的感情都深,当初杜贵妃诞下萧隋之后, 皇帝还起了废太子另立的心思, 如果不是当时她私下里偷偷找了群臣反对,或许现在储君的位置已经不是自己的儿子, 而是萧隋。 所以她知道卫昭仪会算计杜贵妃的时候,也在暗里帮了她一把,不然以卫昭仪的能耐,不能做得这样一点破绽都没有。 卫昭仪和三皇子不足为惧,卫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就算是萧淮有胆子觊觎皇位,可是他的身后并没有能够支撑他的母族,就连朝中也几乎没有支持他的大臣。 如今她与翊儿最大的敌人是杜贵妃母子,剩下的那些都不足为惧。 “娘娘,最后一位孙家姑娘表演完了,娘娘可有中意的?” 身边的女官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扫了一圈所有贵女,在心里摇头,这些人的相貌家世与宋云棠比起来都差远了,唯一一位还看得过去的,又是沈家的姑娘,萧淮的表妹。 这位得相貌倒是众多姑娘中最为出挑的,可家世和身份都不配。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半晌,她终于说话了:“本宫在这里你们反而不自在,正好本宫也累了,诸位请自便。” 这就走了?宋云棠有些意外,皇后来了之后坐了一个时辰都不到,她还以为皇后要在这里一直陪着她们,还想着要怎么找借口和沈蔷以及柳念霜二人一起出去透透气,顺便逛逛着御花园,没想到皇后就要回去。 看样子是在场的贵女皇后一个都没看上,她下意识去看宋云姝的脸,发现对方似乎松了一口气。 是了,三姐姐在书中本就是太子妃,如果皇后选了旁人,那三姐姐不就做不成太子妃了? 可是她现在已经是安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还如何能做太子妃,除非她与谢豫和离,可皇帝会允许太子娶一个和离的女子吗? 最重要的是三姐姐出自宋府,有这一层关系在,更不可能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想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沈蔷和小舅舅的事情。 皇后一离开,宋云棠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无意中瞥向另一边的杜暄月,正好瞧见有位宫人低头在她耳旁不知道与她说了什么,然后就看见杜暄月的面上出现一丝的娇羞。 宋云棠眉头微拧,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她突然发现就算是杜贵妃和四皇子做不了什么,但不代表杜家或者杜暄月不能做什么。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不知道杜暄月与同席的贵女说了什么,接着就起身跟着一位内侍往桂园外走去。 在她往这边看过来之前,宋云棠早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宋云棠在心里思忖了一下,决定还是跟过去瞧瞧,于是转头对着沈蔷与柳念霜道:“坐在这里怪无聊的,小妹,你陪我出去走走,听说御花园里中满奇花异草,我们去瞧瞧。” 最开始她是想带着柳念霜一道出去透气,可是现在目的变了,她要跟着杜暄月,柳念霜眼下有孕在身,万一她和杜暄月起了什么冲突,一不小心波及到了柳念霜那就不好了。 柳念霜因为怀孕后身子不似从前那样有精力,也没想跟着去,只是提醒她们:“这宫中多的是贵人,你们进宫不多,注意一些,不要往人少的地方去。” “放心吧。” 虽然表面上答应了柳念霜,但是宋云棠心里很清楚,不去人少的地上是不大不可能的,毕竟杜暄月以及她背后的杜家要做的事情,在人多的地方可能也实施不了。 她带着沈蔷找了个看起来较为可靠的宫女跟在身边,然后匆匆离开了桂园,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远远地跟在了杜暄月的身后。 没走多远,沈蔷忍不住小声问她:“嫂子,我们跟着杜二姑娘做什么?” 不愧是郎君的妹妹,这么快就被她知道自己在跟踪杜暄月。 她拿着扇子掩面轻声道:“嘘,你不是说杜家有意和我小舅舅结亲吗?我看这杜暄月鬼鬼祟祟的,说不定是要做什么对小舅舅不利的事情。” 闻言沈蔷不解:“这里是宫中,到处都有宫人在,杜二姑娘能对裴大人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而且她只是女子,裴大人应该不会被她拿捏才对。” 说得有道理,这一层宋云棠之前也想到了,可是万一呢? 沈蔷见宋云棠脚下的步子并未停,便知道她并未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但也想到了她的顾虑,于是只好继续和她远远地跟在杜暄月身后。 她不知道这杜暄月是否真的傻,身后跟着两个大活人都没发现,回想方才自家嫂子的话,或许杜暄月心里装着事,所以并未留意身后有两条尾巴? 这样一想,沈蔷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黄姐姐和她说,那杜家不知为何对于能不能与裴家结亲很是自信,似乎并不担心那位裴大人会拒绝,所以故意放出那样的消息,想要别家歇了与裴家结亲的心思。 可她听说裴家从不与皇室沾亲带故的权贵结亲,更何况是裴氏的家主? 为何杜家这样笃定两家能结亲? 莫非杜家真的想对裴大人用些阴私的手段? 毕竟是嫂子的小舅舅,那她还是跟着吧 宋云棠不知道沈蔷心里想了这么多,她正准备提醒沈蔷要是杜暄月真的要对小舅舅做什么,一定要让跟着的宫人前去制止,切不可惊动太多的人。 免得杜暄月借机反咬一口,坏了小舅舅的名声,让他不得不对她负责。 “岁岁。” 听到有人温柔地唤自己的小字,宋云棠身子一顿,以为是沈砚,然而回身的时候,却发现是谢豫。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小字?宋云棠在心里纳闷。 她的小字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就连沈蔷都不知道。 “岁岁,我有事同你说。” 想要假装没听见,然而对方又喊了一遍她的小字。 她面色不虞,看了眼逐渐走远的杜暄月,她悄声对着沈蔷道:“你先到前面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沈蔷警惕地看了一眼谢豫,有些不放心:“可是” “没事的,这里是宫中,他不能将我怎么样,你放心,很快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看宋云棠的样子是想要与谢豫说什么,她只好带着宫女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块用来歇脚的石头边。 沈蔷的心里还装着杜二姑娘的事情,她想要帮宋云棠,在心里权衡了一下,鼓起勇气头一次自己做了主。 就在那宫女用帕子给石头上的灰尘扫去后,正要让她坐下,却见沈蔷说要继续走走。 宋云棠背对着沈蔷,并未发现她的离开,她走到离谢豫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谢豫是她名义上姐夫,就算有人发现他们二人单独在一块也不会有事。 因为外面都在传谢豫与宋云姝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不可能对旁的上心。 更何况自己的小姑子还在远处看着,给谢豫是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世子找我有何事?” 宋云棠微扬下巴,语气淡漠疏离。 谢豫也不知道第一次被她这样对待,前世就算是他们成亲之后,她对自己也是这幅态度。 当时他还以为她是在和自己玩欲擒故纵,直到知道真相后,才明白她眼中确实是没有自己,才会那样对待自己,况且他还在成亲那天当众落了她的面子。 她不恨自己才怪。 只是见她这样对待自己,他还是会失落,他往前一步,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剥给她看,言辞恳切道:“岁岁,我知道你不是自愿嫁给沈砚的,听说你曾经还想要解了与他的婚约,你现在同他和离也还来得及” “世子慎言!”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宋云棠出声打断了,她扫了周围一圈,发现并没有人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面色却依旧是冷的,她道:“岁岁是我的小字,世子与我非亲非故的,莫要这样唤我,要是惹了旁人误会就不好了,还有,我不知道你从哪听说的我不愿意嫁给我夫君,我见了我夫君的那一面开始,就倾心于他,我与他成亲,乐意得很,这世间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能比得过他的人,世子明白了吗?” 谢豫好不容易等来与宋云棠独处的机会,结果却被她这一番话伤到了,他眸色一变,不相信她的话:“我知道你这些话都是气话,你姐姐还说你曾经想要嫁给我。” 他是听不懂人话吗? 宋云棠打量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不大一样,而说起出的话也莫名其妙的,莫非是中邪了? “世子,我说了,我只心悦我夫君一人,我不知道你从得来的我不愿嫁给他的谣言,我和我夫君如今恩爱得很,用不着你操心。” 说完她扭头就走,想要追上沈蔷,让沈蔷一个人去做这种事她不放心,然而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谢豫着急地上前握住了她的一截手臂:“岁岁,你不能和沈砚在一起,沈砚不是你的良人!日后他会” “你做什么!” 宋云棠连忙挣脱自己,一脸嫌弃地擦了擦方才被谢豫碰到的地方,虽然是隔着布料,可她心里忍不住恶心。 幸而这里没什么人经过,不然她与谢豫拉拉扯扯的,被人看见了传出去就不好了。 “岁岁。” 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云棠一回头就看见沈砚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她什么都顾不得,小跑过去一头扎进了男人的怀中。 “郎君,他欺负我。” 闷闷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无限的委屈。 沈砚一手环住宋云棠的腰,而后才用一双带了冷色的眸子看向愣在原地的谢豫,他淡声道:“宫中人多眼杂,难道世子想担上欺辱妻妹的名声?” 谢豫见方才还厌恶自己触碰的少女,此时正紧紧抱着另一位男人,他压下心头的苦涩,到底没有说什么,后知后觉自己的举动确实吓到了宋云棠,只得道歉:“抱歉。” 只是他心有不甘,明明岁岁是他的夫人,这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她会嫁给了沈砚? 有沈砚在,宋云棠顾不得什么,她只想去找沈蔷,从他的怀中出来,轻声道:“郎君,我们走吧。” 沈砚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只点了头,跟着她走,不再去理会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的谢豫。 “小妹呢?她还在桂园?” 宋云棠这才发现方才还站在石头上边上沈蔷不见了,她顿时想起了什么,急得拉着沈砚往杜暄月消失地方向找去。 “我让小妹在那边等我,怎么一下人就没了!” 她心下着急,心里大约也猜到了沈蔷是跟着杜暄月去了。 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二人忙顺着那条道去寻找沈蔷。 第 80 章 宋云棠和沈砚二人顺着沈蔷跟着杜暄月的方向前去找人, 找了没多久,终于在在一处假山的另一边看到了沈蔷。 沈蔷见了他们二人,面上并没有任何委屈地神色, 只是想起方才嫂子让她别乱走,在石头那边坐着等她, 她却擅自离开, 加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于是面上便多了些心虚:“哥哥, 嫂子” 她的身上披着一件男人的玄色外袍, 强壮镇定地站在一旁,头发微湿, 再往下, 发现她里头的衣衫都湿透了,脚下站的地方也有一滩水。 而一直跟着她的宫女正着急地不知小声同她说着什么, 后者却摇了摇头。 距离她几丈远的地方正是一个池子,池子的岸边也有一大滩的水迹。 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砚看见沈蔷身上披着的外袍,觉得有些熟悉, 似乎在哪见过。 眼下却不是询问的时候,时值秋天,在池子里泡了一下,上岸了风一吹就会冷嗖嗖的,幸而她身上还披着一件外袍。 宋云棠心中一惊, 她回忆起前世在西院发生的事情,双眸瞬间染上了一层雾色, 心里自责又愧疚, 忙上前去拉住沈蔷的手,发现她的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要是她刚才不理谢豫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沈蔷看见她眼眶通红一副要哭的模样,虽然自己身上有些冷,可不想她担心,只好道:“我正好看见杜暄月落水了,周围只有一位男子和不会水的内侍,我就下去救人了,我没事,嫂子不用担心。” 她小时候跟着霍宁的时候,被霍宁教会了凫水,霍宁教她的时候还说指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还让她每年冬天的时候找个温泉池子练练,万不能荒废了。 后来霍宁前往漠北之后,她真的听了对方的话,每年冬天都会和黄姐姐去庄子上的温泉池子练习凫水,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 沈蔷一开始还以为是站在岸边冷漠地看着杜暄月在池子里挣扎的男人是元凶,因为救人要紧,她没有过多地留意那人,二话不说跟着跳下去将在说中挣扎的杜暄月救了上来。 这杜暄月被救上来时,没一会儿就有两三个宫人赶到了,她看着倒像是早就知道了她会落水一般,其中一个手中还拿着一件暖和的披风,很快就盖在了池子里呛了几口水的杜暄月身上。 最奇怪的是杜暄月迷糊之际还想同那男人道谢,直到看见那男人身上的衣衫是干燥的,反而她自己身上湿透了,才反应过来救人是她。 然而她却用怪异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甚至她还听见杜暄月虚弱地说了句多管闲事。 那几位宫人中有两名内侍,虽然内侍已经没有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可也算是半个男人。 她身上的衣裳湿透,被他们二人看着也不好,她正要转身问跟着她的那名宫女能不能借她的外衫遮一遮,突然一件带着余温的外袍兜头罩下。 就在怔愣之际,那男人却出言了,说什么让杜暄月好自为之。 他从始至终,目光都带着淡漠的神色,她对上那双丹凤眼的时候,只觉得有些眼熟。 “所以是你下去救人了,才会弄成这样的?” 宋云棠心有余悸地问她,也庆幸沈蔷还知道带了宫女在身边,在皇宫之中没人敢对着帝后宴请的官员女眷随意动手。 不过沈蔷这一次胆子为何这样大了?她性子一向绵软,或许是因为她的善良,才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人。 看到那池子之后,宋云棠联想到沈蔷说的看见杜暄月在水里挣扎时,除了一名跟着的内侍之外,还有一名陌生男子。 莫非她口中的陌生男子是小舅舅,而杜暄月是想故意落水的,然后让小舅舅救她,二人有了这般亲密的接触,小舅舅自然就赖不掉了。 沈蔷救人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见有人落水了,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就跟着掉下去救人了。 面对宋云棠的询问,她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我看杜二姑娘被呛了水,所以就去救她了。” “以后不可这般冲动!” 宋云棠被沈砚这一声给吓到了,她回头就看见沈砚沉着一张脸。 她鲜少看见他这样,心里也跟着发怵,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带着沈蔷去将她这一身湿透的衣裳换了,还要处理掉那件外袍,要被人看见沈蔷身上披着男人的衣服,怕是会有不好的流言传出。 沈砚正要教训沈蔷几句,手却被柔软的手掌握住了,他垂眸,就看见宋云棠眼睛通红,嗓音也带了委屈:“郎君不要怪小妹,先让小妹去把身上的衣裳换下,有什么事情等回去再说。”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夜里的风带着寒意。 明明他要教训的人不是她,可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那些要说的话就卡在喉咙中,握着自己手掌的手微凉,他叹了口气,反包住她的手,才对着那名宫女道:“避着人带她去昭仪娘娘的宫中。” 宫女很快就明白了,并未多说什么,点头应下。 方才的事情她都看见了,只是身为宫女,知道很多时候都是祸从口出,所以自然不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幸运的是这里离卫昭仪的宫殿很近,且这宫女也知道走哪些小道可以避开宫人。 中秋宫宴,宫妃可以借此机会和家中女眷团聚,所以沈家姑娘去了卫昭仪的宫中并不会惹人怀疑。 看着宫女和沈蔷离开,宋云棠才道:“小妹或许帮了裴家一个大忙。” 联想到其中的关窍,沈砚大约也猜到了什么,他拧眉:“是裴大人?” 怪不得他看着小妹身上的外袍有些眼熟,经她这么一说,便想起沈蔷身上披着的外袍正是今天在席间的时候裴忌身上穿的那件。 本以为杜贵妃和萧隋被禁足了,手伸不了那么长,可他们宫里的人却是可以出去,没想到他们仍旧不死心,想法设法要攀上裴氏这棵大树,以裴忌的为人,如果不是小妹先跳下池子救人,或许裴忌也不会见死不救。 届时杜家便会以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为由,逼迫裴忌娶了杜暄月。 只是裴忌真的会任由他们拿捏吗? 其实宋云棠同样也有这个疑惑,她总觉得小舅舅不是那等轻易被人算计的人,可前世他到底是娶了杜暄月,这是事实。 二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期间沈砚一直牵着她的手,走到中途,他突然道:“方才谢豫为何会在这里,你与他” 提起谢豫,宋云棠心里就有气,她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莫名其妙跑来和自己说了那些话,什么他知道她不愿嫁给郎君,她想嫁的人是他。 谁想嫁他了? 前世她是有那些一点心思,但也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是为了自己日后能够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可后来发生那件事情后完全歇了那心思。 可是那时候祖母为了她的名声,只能在两家之间周旋,硬是让安远侯府认下了她这个儿媳。 即便她不愿,也没有一点办法。 后来她心中渐渐生出了和离的想法,病重的时候甚至连和离书都写好了,只等他签下同意和离的名字。 她死后,也不愿做谢家的鬼,哪知道她死后谢豫却仍旧没有签下和离书,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三夜没出来,就连三姐姐去找他想要安慰他都没见。 真是奇怪了。 “郎君不是说信我吗?”她撇了撇嘴,提起谢豫后语气带着不耐:“谢豫突然跑来说我不是心甘情愿嫁给郎君的,还说我想嫁的人其实是他,他是不是和三姐姐待久了,脑子也跟着有病了,他从哪看出来我不愿的。” 看着她气得鼓起的雪腮,沈砚眼中笑意浮现,问道:“那岁岁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吗?” 知道这人在明知故问,她仰着一张精致的小脸不甘示弱地反问:“那郎君明知我一开始在书房说不愿,成亲那天又是心甘情愿娶我的吗?” 路边静悄悄的,小道的两旁挂满了灯笼,昏黄的灯光映在少女那张莹白的脸上,他看向她的目光温柔缱绻,清润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地方响起:“自然是心甘情愿。” 在她改变主意的那一刻,他就心甘情愿了。 那个从前还是软乎乎的小团子的姑娘,一下子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任谁见了都会喜欢。 得到沈砚的回答,宋云棠好看的杏眼完成了月牙,她唇角微翘:“我自然也是心甘情愿嫁给夫君的。” * 杜暄月被宫人带走的时候,于晕头脑胀中不死心地看了一眼那无动于衷的男人,发现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心如死灰。 没想到她的算计会就这样落空,家中父兄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可她不甘心,所以让宫人编了个谎将裴忌骗了去。 她本想着在那里同裴忌表明心迹,或许对方会因为她身后的杜家以及姑母和表哥而考虑自己,结果在她红着脸说了倾慕他的话后,对方竟是要转身走人,连拒绝的话都不不想说。 这样的忽视比直面拒绝她更让人难受,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池子,心思转了一圈,假装不慎掉进了池子中。 虽然这种手段破绽百出,但是她想赌一把。 她想裴忌总不能眼睁睁看自己去死。 可是她的算盘再次落空了,不知道沈家的小小姐是从哪冒出来的,竟然把她给救了上来,还替她把呛进去的水给按了出来,总之就是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她甚至怀疑,那沈家小小姐是不是故意在裴忌跟前装出一副善良的面孔,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打起了裴忌的主意。 直到她看见裴忌脱下自己的外袍遮住沈蔷的身体,她暗自咬牙,没想到她没有得到裴忌的同情,反而让沈蔷这个小丫头给占了。 如果不是她在及笄那天接触过沈蔷,还以为她是个单纯的性子,没想到心机比她还深,故意等这个机会救她,从而引起裴忌的注意。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眼下裴忌根本不愿意搭理自己,就连她是哪号人物都不知道,更别提她还狼狈地被沈蔷给拖了上岸。 日后裴忌怕是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不会给了,思及此,她眼中浮现出恨意,恨沈蔷坏了她的计划。 沈家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亏她那天在及笄礼上还觉得对方是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没想到年纪这般小就有这样的心机。 加上卫昭仪那个贱人陷害姑母的事情,杜暄月眼下对沈蔷也是讨厌到了极点。 只要有她在一天,沈蔷就别想嫁给裴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0-87 第 81 章 宴会回去的途中, 沈蔷已经没了救人后的紧张,因为去姨母的殿中换了衣裳,她也借机见了姨母。 瞧见姨母身上没有什么大碍, 她心中也放心,想着等回去后就和母亲说明姨母的情况。 宋云棠知道小姑娘擅自离开也是为了自己, 而且她还真的没让杜暄月算计小舅舅成功, 心里对她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只好道:“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们都会担心。” 说完她又开始担心,万一杜暄月这一次地算计没成, 还会有下一次呢? 她的眉头拧在一起, 手中帕子被无意识的揉成了一团。 “嫂子,那件外袍我让姨母宫里的宫女处理掉了, 你舅舅会生气吗?” 毕竟这是男人的衣物,她在宫里也不能带出去还给人家,为了避免惹出麻烦, 她就让宫女处理了。 姨母也是赞同她的做法。 她并未告诉姨母这是谁的衣物,跟着她的宫女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而杜暄月更不可能会说,她巴不得裴忌和任何女子都没有交集。 原先小桃还在身边的时候她总是很容易相信她人,可自从知道小桃和孙嬷嬷母女的别有用心之后, 她就变了。 宋云棠也察觉到了自己这小姑子身上的变化,她一开始还觉得小姑子这绵软单纯的性子会吃亏, 直到今天才发现, 她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软弱。 也是,他们沈家的人, 总不会太差的。 看着有些忐忑的小姑娘,宋云棠安慰她:“没事的,小舅舅性格很好,不会随便怪罪人的。” 真的性格很好吗? 沈蔷想起那双沉静的丹凤眼,总觉得嫂子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这样说的。 其实宋云棠和自己的小舅舅接触不多,在她很小的时候她那小舅舅就去了西北的军营,虽然他时不时会给自己寄一些女孩子家爱玩的小玩意儿,娘亲也总说自己那弟弟如何好。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她那小舅舅的轮廓在她的脑中早已不清晰,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去外祖家,他带着自己逛园子场景,不过那场景也变得很模糊了。 罢了,终归今天杜暄月落水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所以不会波及到小舅舅和小姑子,想来是有人要替杜暄月瞒着,是谁她也能猜到。 左不过是被禁足在自己宫中的杜贵妃核四皇子。 今天的事情算是有惊无险,下次再带沈蔷去赴宴,她一定能要将人看好,不能再让她独自一人。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让娘亲帮忙给沈蔷想看人家,把婚事先定下来,成亲的日子再往后推一年,这样婆母和自己也可以安心。 回到自己的院子,宋云棠沐浴完出来,正好看见沈砚回来了,他正坐在案前,手中拿着一封信正在看,双眉紧锁。 见他这幅样子,她心里突然生出不安,缓步走了过去。 沈砚没想到会突然收到护国寺那边的来信,里头写法缘大师遭遇了行刺,幸而并无大碍。 那些人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按捺不住要对法缘下手了? 法缘要是再不把父亲生前给他的东西给他,怕是日后也不得安生。 听到脚步声逐渐走近,沈砚把手中的信折好放在桌案上。 宋云棠看着他略微沉静的神色,有些担心地开口:“郎君,可是有什么事?” 鼻尖突然传来馨香,沈砚把放在信上的目光收了回来,将站在身边的少女一搂,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为了不让她担心,只温声道无事。 他明显也是在别处沐浴过了,白天进宫穿的衣物换了下来,身上穿着浅松绿的衣衫。 宋云棠窝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冷冽的青竹香,她方才的不安也逐渐平复了下来,偷偷瞥了一眼案上压着的信件,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近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她仰头看向身前的男人,浅声问他:“郎君,我知道你还在调查当年公爹意外去世的事情,赵思源已经受到了惩罚,可我见你似乎并未松懈,想来是除了他,还有别的人参与其中。” 赵思源一个小小的工部官员,并不能自己策划那起意外,说明他后面的人才是主谋,可那主谋为何想要公爹的性命,莫非是公爹的手中有什么重要的把柄在? 沈砚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可他选了这条路,必然是想清楚了,他知道这条路有多凶险,他继任工部侍郎以来,不乏一些人在暗中给他使绊子,不过都被他摆平了。 且也没有涉及到性命,加之不想让家中的人担心,所以并未表露出来。 太子或许是知道些什么,所以也会让人试探。 对方在试探他和萧淮二人的深浅,可越是这样,就越能表明太子的心虚,怕他真的会去查当年的真相。 只要找到将那东西给父亲的人,一切便可以真相大白,届时父亲和祖父的仇也可以报了。 而萧淮也能趁机扳倒最大的敌人。 岁岁说得对,父亲的事情不止赵思源参与其中,另外还有户部尚书邢辉,以及他背后的那一位。 萧淮昨天找他,说是人已经安排进了邢府,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邢辉于太子而言非常重要,太子侧妃就出自邢府,自然是站在太子这一边。 原本正妃的人选在宋府,可是自从知道皇帝不喜宫中的皇子与宋府私交过密之后,也就消了要娶宋府姑娘的心思,退一步让谢豫娶了宋云姝。 安远侯府与东宫有些交情,谢豫又自小与太子相识,而宋云姝的父亲在禁军,太子打得什么主意,稍微一想也能知道。 眼下四皇子锋芒毕露,尤其是今年开始处处和太子作对,皇帝即使知道他们二人互相争斗,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乐见其成。 旁人不知道,可沈砚从吏部尚书柳阁老那里得知,皇帝心中更属意四皇子成为储君,因为四皇子行事没有太子那么多的顾虑,皇帝见着四皇子,就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且后宫中最得宠的是杜贵妃。 当年若不是有人群臣拦着皇帝,他恐怕早就废了太子另立。 太子并非是皇后的第一位皇子,大皇子夭折,太子是在皇帝盛宠杜贵妃的时候出生的,所以皇帝对太子的感情并不深。 由此可见,帝后的感情一般。 后宫中,经常是皇后和杜贵妃之间剑拔弩张,而卫昭仪一直处于边缘的状态,卫昭仪身后的卫家帮不了她,她只好选择依附皇后。 为此杜贵妃在皇后那里吃瘪之后,时不时就会找卫昭仪的麻烦,这些皇帝都是知道的,所以在卫昭仪中毒之后,皇帝才会选择相信是杜贵妃下的手。 以前的小打小闹皇帝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闹出人命,皇帝就不会坐视不管。 且卫昭仪这么多年了,容貌依旧没怎么衰老,一直都是我见犹怜的模样,皇帝能让她做到昭仪这个位置,更是因为她听话,除了皇后之外,她最大的依靠就他,与杜贵妃的娇蛮是完全不同的。 皇帝在杜贵妃那腻了,就会找卫昭仪解腻。 卫昭仪不过稍微装柔弱,皇帝就上钩了。 “这些你不用想那么多,朝中的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只需要安心在家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可。” 沈砚收回思绪,揽住怀中的人,报仇的事和帮助萧淮铲除对手的事情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萧淮想要坐上那位置,正好要铲除的人就是他要报仇的对象,他自然会用尽全力去帮助他。 这些年他和萧淮二人暗地里不知道通了多少书信,二人表面上表兄弟,可实际上二人的交情早已很深,不仅仅是亲戚关系。 以前他总想着只要能报仇就行,可现在自己的身边多了个人,而且还是一位娇娇女郎,养她需要废不少的银两。 一开始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只想呆在翰林院,可是那点俸禄养她根本不够,他知道她带来的嫁妆非常的丰厚,但是总不能真的让她一直用自己私账的钱。 他也不是这般没用的人,索性同意了柳大人让他去工部的提议。 也不知道皇帝是否还念着祖父的旧情,所以在朝中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宽厚。 武太县一事更是召请他当面赏赐。 虽然邢辉也在,可到底有些不同,他也怀疑皇帝是故意要给他招恨,可是看样子又不像,干脆就没想那么多。 “郎君,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沈砚的沉默让宋云棠心里有些怀疑,他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哄她的,毕竟朝堂的凶险她是略有所闻的,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因着她那时不小心听到祖父和爹爹的谈话,说如今朝堂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他们宋府不涉党争,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仍旧会有人想要暗中将他们拉下马。 祖父和爹爹坐到现在的位置都小心谨慎,更何况是现在的郎君。 她搂着沈砚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膛蹭了蹭,传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我虽然是个后宅妇人,可也知道其中的凶险,郎君,答应我,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感觉怀中的人在说完这话之后搂着自己的手又加重了力气,他想到在宫宴上谢豫看自己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像他是横刀夺爱的人,从前他并不觉得谢豫会对岁岁有什么,可今天的事情不得不让他多想。 为何谢豫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不善,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岁岁吗? 或许从最开始的时候,谢豫就对岁岁起了那样的心思。 沈砚将下巴放在宋云棠的发顶,抬手在她的背后轻轻抚了抚,温声回她:“嗯,你放心。” 有她在,他自然不舍得让自己出现任何的意外,他还要和她一起走过剩下数十年的光阴。 第 82 章 杜贵妃和四皇子禁足被解了之后, 不到几天的时间,三皇子就因为一件小事而惹怒了皇帝,被皇帝派去祁州剿匪。 虽说不是他领兵, 可他从未拿过刀,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 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 到了那里真动刀动枪起来, 说不定不能帮忙反而还会拖累跟着去剿匪的将士。 可皇帝似乎不考虑这些, 直接大手一挥, 第二天就让萧淮跟着少将军霍凌去了。 皇帝会让萧淮去剿匪,少不了四皇子和太子的进言, 许是卫昭仪中毒一事让杜贵妃和四皇子被禁足, 所以一被解禁后四皇子就借机报复萧淮,正好皇帝正为祁州匪患的事情烦心。 四皇子有心要报复卫昭仪母子, 而太子又在其中推波助澜,二人都在皇帝跟前说萧淮身为皇子,享受万民供养, 不应该成天只知道享乐,也应该为皇帝分忧。 皇帝本就对萧淮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京中纨绔的事情感到不满,想到那几天宿在卫昭仪的宫中,卫昭仪也说希望能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历练的机会,不然将来就算是别的皇子登基了, 他也依旧是个没什么用,不能替兄弟分担的闲散王爷。 因着卫昭仪中毒一事, 皇帝心中多少对她有愧, 想着既然萧淮的生母都这样说了,所以就应下了。 反正领兵前去剿匪的主将是霍凌, 霍凌的能力皇帝很是放心,有他在,自己这废物儿子的安全也不成问题。 皇帝一拍板,不管萧淮面上多不愿意,也只假装看不见,第二天就跟着霍凌带领着几百人的小队出发前往祁州。 这一来一回大约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正好可以赶在岁末前就能赶回来。 “所以,霍小将军就这样带着三殿下已经去了差不多一个月了?” 柳念霜点头:“嗯,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也没什么。” 毕竟从前她等他的时间更久。 想成亲那天萧淮带着一众纨绔闹喜房的场景,宋云棠有点不太相信他,“可是以三殿下的性子,真的能不会出什么意外吗?” 柳念霜柔声笑道:“宋妹妹不用担心,有我夫君在,三殿下拖不了后腿。” 霍凌的性子她最清楚,不管你是谁,只要妨碍了他,就不会给对方留情面。 宋云棠咽下口中的糕点,抬头去看坐在一边的柳念霜,眼下她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胃口也比往常大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霍凌不在的缘故,近些日子柳念霜很喜欢将她约在茶楼听书,宋云棠虽然不爱出门,可想着对方有了身子,且上次她跟着婆母去霍府,霍夫人还特意托她多陪陪柳念霜。 为了不驳霍夫人的面子,每次柳念霜约她出来,五次中有四次她都答应了。 不过最终重要的是因为这家茶楼的糕点着实好吃,她想着等回去的时候,一定要买一些带回去给郎君尝尝。 “再过几天就是重阳,我想着去护国寺一趟,顺便替夫君祈福,宋妹妹可要陪我一起?” 宋云棠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换了个说辞:“你现下有孕在身,怕是不能走那么高的石阶。” 这个柳念霜也考虑到了,她道:“没事的,到时候做步撵上去也是一样。” 她上次怎么就没想到要坐步撵上去? 是谁诓骗她只能走上去的。 “书也听得差不多了,时间已不早,我们回去吧。” 再抬眼,柳念霜已经被丫鬟扶着站了起来,宋云棠本来想再吃一块糕点,但是看见对方有些疲惫,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 吩咐晴雨去找店小二打包糕点之后,她跟着柳念霜一起下了楼,出了茶楼,她突然觉得有谁在看着她,于是视线顺着热闹的街道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什么。 她压下心头的怪异感,与轿子上的柳念霜告别,然后带着沁雪安静地站在门口等待晴雨。 没等一会儿,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上来了。 她颦眉状似无意地又找了一圈,仍旧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目光。 “姑娘,东西都打包好了。” 晴雨拿着一包糕点出来,宋云棠便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上了沈家的轿子。 许是这些天经常出来走动,她这会儿倒也觉得累了,想着等重阳节去了护国寺之后,柳念霜要是再喊自己出来,就让沈蔷代自己出去。 她不爱出门,这些天出来得频繁,渐渐地感觉有些累。 趁着坐在轿子里头,她闭上眼睛假寐,可才睡着一会儿,就被人唤醒了。 轿子在一条较为偏僻的巷子中突然停了下来,轿外传来赵以柔的声音。 宋云棠只觉得她的声音熟悉,等沁雪掀开轿子的帘子,才发现真的是赵以柔。 对方的穿着比以前更加朴素了,可是整个人看起来却比先前见着的时候精神多了。 知道之前是自己误会她和沈砚之间的事情,宋云棠便也没有端着架子,而是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她以为方才感觉到的目光是赵以柔的,于是问:“赵姑娘,方才可是一直跟着我们?” 赵以柔确实是故意在这里等宋云棠经过,可是并未跟着她,她不明所以道:“沈夫人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有人在跟踪你?” 见赵以柔面上的神色不似作假,她只好轻轻摇头:“没什么,许是我想多了,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 赵以柔点头,然后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发现除了沈家的下人之外在没别人,这才道:“赵家已然倒下,我爹在刑部怕是出不来了,只是我还有一事需要沈夫人转告沈大人。” 前几天赵以柔在自己父亲的书房架子的暗中找到了一封信,那封信看着时间有些久了,大约是几年前的,信封上有个沈字,她猜到这或许与沈家有关。 原本她想亲自交给沈砚,可是等了许多天都没等到沈砚,恰巧听说最近几天宋云棠都出门了,便想着在这条她回去的必经之路等她,没想到等了两天就还真让她等到了。 她走近宋云棠,在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将那封信塞给了她。 宋云棠不会傻到以为这封信是给自己的,她虽是有些疑惑,可到底也不动声色地快速把信藏好。 赵以柔贴近她与她耳语道:“这封信或许事关沈大人,请夫人务必亲手交给他。” 宋云棠点头,想了想,又问:“你不怪郎君将你爹送进了刑部?” 赵以柔往后退了一步,淡笑道:“我爹如今在刑部大牢有我的一份功劳,如果不是沈大人,或许我母亲已经不行了。” 赵思源进去之后,她那不成器的庶弟没几天就犯了人命官司,且他打死的还是户部尚书的孙子,户部尚书自然不会放过庶弟,甚至不会放过赵家,她想好了,等母亲的病情稳定一点,就带着母亲离开京城,回外祖家。 父亲被关进刑部大牢之后,家中素来要依附父亲的姨娘早就没了主意,而她这个嫡女自然就挑起了家中的担子,很多事情都由她做主,原本骑在他们头上的姨娘,得知自己的爱子闯下了弥天大祸后,更是整日里以泪洗面。 而她那庶妹,自从父亲和庶弟接连出事之后,人也变得比以前沉默了许多,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今天她出门的时候才见到她出来,前几天还因为姨娘在庶妹的房中哭哭啼啼,而将姨母大骂了一顿。 今天倒是见她出来了,只是看她的样子,赵以柔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派个人去跟着她,可她们家中已经没有了下人使唤,只能任由她出门。 所以不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 宋云棠收好了信,听着赵以柔的话,突然有些同情她,之前从沈砚得知,赵思源宠妾灭妻,就连嫡女在家中都过得不如庶女,那庶子也能随便欺辱主母和嫡女。 所以赵以柔会下狠心帮助沈砚,让她觉得没那么意外了。 虽然如今赵以柔穿着粗布麻衣,脸上却是神采奕奕,便知道她过得还行,宋云棠突然想起她还有位未婚夫,便问道:“你家遭逢变故,你那未婚夫” 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她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说出剩下的话。 赵以柔知道她要问什么,只道:“他并未嫌弃我,是我怕拖累他,所以把婚书退了。” 这也是赵以柔唯一遗憾的事情,知道对方如何都不愿意退婚,她便瞒着他找了他母亲,亲自将婚书退还了。 “我知晓了,这信我会交给郎君,你放心。”顿了一下,宋云棠又道:“如果有什么我和郎君能帮得上的,尽管来沈家找我们。” 这话却不是客套,眼前的女子表面虽看着柔弱,可是内里却很坚韧,让她心生好感,想着那些恩怨都是上一辈人的事,说到底赵以柔是无辜的。 只是愿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好意,也是赵以柔的事情,她也不会强行去帮对方。 她这话一出,倒是让赵以柔有些意外,都说宋云棠是个骄纵的性子,那日在宫宴第一次见她,看着她理直气壮得指使沈砚替她剥荔枝,便觉得对方或许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虽然不会找沈家帮忙,但也承了她的情,道:“多谢,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宋云棠颔首。 她正要让开等她离开,一道人影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直直地朝着她冲过去,等她看清楚来人是赵以柔的庶妹之后,对方手中的匕首已经离她不到几尺的距离。 宋云棠吓得白着脸往后退了一步,事发突然,身边的轿夫来不及制止,眼睁睁看着那匕首就要碰到自家姑娘。 “岁岁,小心!”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横生出来,紧紧握住了离宋云棠只有一尺距离的匕首。 赵以晴本以为自己要得手了,没想到不知道从哪杀来的谢豫阻拦了自己,那握住匕首的手用了力,她拔不出来,下一刻就被谢豫身边带着的两个侍卫按住了,她满脸的不甘心,大声道:“放开我,我要给我爹爹和弟弟报仇!” 有人告诉她都是因为沈砚,爹爹才会被抓,如果不是爹爹被抓,弟弟也不会犯下那样的事情,她伤不了沈砚,那就杀了他的夫人报仇。 今早她偷听到赵以柔要去找宋云棠,于是偷偷跟在了赵以柔的身后,没想到还真让她等到了。 她的双目仇视着宋云棠:“我要杀了沈砚的妻子给他们报仇!” 宋云棠被她这副样子吓到了,谢豫见状顾不得手上钻心的痛,挡在了她面前,吩咐护卫道:“看好她!” 说着赵以晴还想挣扎,结果被侍卫按得更紧了。 赵以晴什么时候跟在身后的赵以柔并不知道,她上前给了赵以晴一巴掌,怒视着她厉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以为你要伤的人是谁!今天要是沈夫人被你伤了一根毫毛,别说是牢中的爹爹,就连你也别想活了!今天就算是你没成功,可也伤了安远侯世子,你以为安远侯府会放过你?你想死不要拉着我们!” 赵以晴不愧和庶弟是亲姐弟,都是一样的蠢货,赵以柔看着她的眼中满是厌恶。 挨了赵以柔一巴掌,赵以晴这才惊觉,她伤了谢豫,安远侯府定然会和长姐说的一样不会放过她,她还年轻,不能呆在暗无天日的牢中。 她哭着道:“长姐,我不要死,你救救我!” 赵以柔深吸了一口气,已经不想管她了,她回头对上谢豫:“世子爷,她伤了你是她的事情,要如何处理你自己做主。” 谢豫手上的血还在流,幸而那匕首并不锋利,否则再深一点就伤到了筋骨。 他并未理赵以柔,而是担心地问一旁的宋云棠:“岁岁,你有没有事?别怕。” 虽然心里仍旧厌恶谢豫,可方才他确实救了自己一命,她只好让晴雨拿了帕子来递到他眼前,皱眉道:“你流了很多血,赶紧包扎一下。” 说完见对方面色惨白,又补了句:“方才的事多谢了。” 见她总算是没有和之前那样冷脸对着自己,谢豫心里开心,面上也露出一点笑意:“你没事就好。”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他便对着侍卫道:“将人扭送去大理寺,那边自有定夺。” 宋云棠看着谢豫低声同护卫说什么,又看了一眼哭得厉害的赵以晴,藏起眼中的疑惑。 看样子赵以晴是跟着赵以柔来的,谢豫不早不晚,偏偏在赵以晴要伤害自己的时候出现了,看来她在茶馆门口的感觉是对的。 谢豫在跟踪她! 第 83 章 与谢豫道完谢, 宋云棠并未逗留,而是很快就回了沈家。 被晴雨和沁雪扶着进了屋内之后,她心里又惊又气。 惊的是赵以晴胆子竟然这样大, 竟敢独自带着匕首来行刺自己,而气的却是谢豫跟踪她。 这种感觉不仅让人生气, 而且还让她心里生出强烈的不适感。 看来除了已经答应和柳念霜重阳那天去护国寺, 今后她无事就不再出门了。 她不想再碰上谢豫, 谁知道他会不会又跟踪自己。 “姑娘, 今天的事情可要告诉姑爷?” 沁雪给宋云棠倒了一杯茶, 她知道姑娘刚才吓得不轻,若是不告诉姑爷, 恐怕日后姑爷得知, 怕是会因此惩罚她们。 “郎君近日来在工部有诸多事情要做,我不想他在百忙之中还要为了我的事情烦忧, 所以这件事先不告诉他,若是哪天知道了,我也不会让他怪罪你们。” 知道沁雪在担心什么, 宋云棠紧紧捏着手中的白瓷杯盏,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谢豫跟了自己一路,及时救了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可就是因为谢豫救了自己, 才让她心里更堵。 她不知道为何谢豫突然像疯了一样盯上自己,想起他是太子那边的人, 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想要借着勾搭自己, 好让郎君知道,进而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她背后不仅有宋府, 更是有裴家,宋府不好明着帮郎君与萧淮,可是裴家却不同。 而且上次沈蔷也阴差阳错帮了小舅舅一个忙,让他没有着了杜萱月的道,日后若郎君找上小舅舅,以小舅舅的人品,说不定还真会助他一回。 所以只要谢豫故意横插在的中间,或许还真的能挑拨一二。 可她又不是傻的,前世对谢豫的怨恨还未消,且他们二人也各自成了亲,他就算是在她面前说得再深情,也不会让她动摇一二。 与郎君相比,谢豫算什么东西? 她与旁人不同,既然认定了郎君,就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杯盏。 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前世太子登基,父亲被人参了一本后被迫停职在府上,而裴氏一族也因为四皇子的事情被牵连。 她想去宋府求祖父救救裴氏,可是当时的宋府已经是大伯父在做主,他连大门都没有给她开,最后裴氏一族的下场可想而知。 其实她也去求了谢豫,不过谢豫连面都没见,等她好不容易等到他,却见他扶着已经身怀六甲的苏韵,在侯府的花园里散心。 为了救外祖一家,她舍下面子当着苏韵和几个下人的面跪下求他,他有从龙之功,说不定能在皇帝跟前说上几句话,不求皇帝放过裴氏,只求不要赶尽杀绝,可谢豫却无动于衷,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在苏韵说了句见了身子突然不适之后,让下人将她半拖带拽的送回了她的院子。 那一日,整个侯府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裴氏一族被流放之后,她的病情也随之加重,没几个月就郁郁而终。 这一世她以为改变了自己和郎君的命运,可却忘记了,太子和三姐姐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那么她和郎君的路,又该怎么走?眼下有诸多未知的因素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轻叹了一声,她道: “今日之事,能瞒着便先瞒着,暂且先不要让郎君知道了。” 沁雪还未应下,就从门外传来沈砚一如既往清润的嗓音:“不让我知道什么?” 她一转头,就见身姿如松竹的郎君立在门框边上,眉梢微挑,显然是将她方才的话全听了去。 “奴婢去厨房看看今晚的晚膳准备得怎么样了。” 沁雪识趣地退了出去。 看了眼缓步朝着自己走来的沈砚,又看了下还未暗下的天色。 她面上有些诧异:“郎君今日为何归来得这般早?” 自从中秋宫宴后,他又开始忙了起来,听青堰说是因为制造重弩的材料他需要亲自去选,且制造的过程中工匠有不明白的地方,也需要他解决。 明明交给下属就可以的事,但是他偏偏要自己在那看着。 许是不放心别人,不过这样谨慎,倒像是他的作风。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沈砚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然后在同一张榻上坐了下来。 他看着少女有些放空的眼神,伸手替她扶了一下歪掉的簪子,“明日要启程去一趟屏州,所以回来收拾东西。” 闻言宋云棠一愣,半晌才问:“去那里做什么?” 沈砚并未回她,而是又问起她方才说的要瞒着他的是何事。 宋云棠轻轻摇了摇头,强压着心里的后怕:“没什么,不过是碰上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看出了她在说谎,沈砚那双黑眸不动声色的打量她一眼,却看见她浅粉的袖子上,有一小块颜色较深的地方,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那污渍他一眼就看出了是什么,结合她略显苍白的脸,沈砚眉头紧锁,欺身靠近她,深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藏着什么。 “你受伤了了?”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眼帘有些心虚道:“郎君为何这样问,我并未受伤。” 他瞥了一眼低头想装鹌鹑的宋云棠,嗓音低沉:“不肯说实话?你袖子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 “不是我的!”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了,她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想要继续辩驳,可在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之后,心里的委屈和害怕再也压不住了。 她猛地扑进沈砚的怀中,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这血是谢豫的,赵以晴带着匕首想要趁着我不妨的时候伤害我,被谢豫拦了下来,所以这血不是我的。” 她确实也被谢豫手上流的血,以及面目狰狞的赵以晴给吓到了。 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轻颤,沈砚抬手将她搂紧,他大约也能猜到,她今天差点被赵以晴伤到,其中就有自己的责任。 如果当初不是他送赵思源进了刑部大牢,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虽然听见是谢豫救了她心里生出烦闷的感觉,可到底她没有事,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有愧疚,于是温声安慰她:“没事了,莫怕。” 宋云棠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她红着眼眶抬起头楚楚可怜地问他:“郎君,以后是不是还有人会对我们不利?” 说完挂在眼睫的泪珠终于滴了下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沈砚知道她是被吓到了,用指腹温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轻声同她保证道:“抱歉,是我没有处理好,差点害你受伤,以后不会了。” 温热的指尖摩挲着她的眼角,宋云棠将脸顺势贴在温暖的掌心:“不关郎君的事,反正我现在也没事。” 赵以晴口口声声说着报仇,可她知道就是因为她父亲,公爹才会去世的吗? 所以她并未怪郎君,一报还一报,郎君也不过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已,赵以晴凭什么还想着要报仇? 宋云棠心中虽是这样想,可面上却是伤心害怕的模样,看得沈砚心里一紧。 想着他此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今天赵以晴行刺岁岁的事情让他很不放心,最重要的是谢豫对岁岁的态度,今天他还救了岁岁,让他不得不防,怕他趁虚而入。 他不是怕谢豫会抢了岁岁,而是怕谢豫会利用岁岁来掣肘他。 虽然怀中的少女不喜欢谢豫,可到底今天是谢豫救了他,有这恩情在,或许岁岁不会再排斥谢豫,万一哪天对他没设防,一不小心入了对方的圈套,那就不好了。 眼下太子与四皇子之间的争斗已经愈演愈烈,一旦四皇子倒下,太子必定是稳坐储君的位子。 而萧淮夹在他们二人中间,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很关键的棋子,要是用好了,足以扳倒其中一人。 萧淮这一趟的祁州剿匪之行,必然凶险万分,沈砚猜到萧翊和萧隋必定不会让他死在山匪的手中,而是想他死在对方的手中,借此在皇帝跟前状告对方残害手足。 皇帝虽然乐意见膝下的几个皇子间明争暗斗,可是却不允许发生残害手的事情,这是他的底线。 所以为何这一趟剿匪,萧翊和萧隋都冠冕堂皇地把萧淮推了出去,打的是什么主意沈砚略一深想就明白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除却霍凌之外,暗中还有暗卫保护萧淮,可是这一次萧翊和萧隋都派出了暗地里培养的死士,带着必须杀了萧淮的任务而去。 所以除了暗卫之外,沈砚还找上了霍宁,让她跟着霍凌,任务却是只保护萧淮一个人的安危。 有霍宁在,萧淮的命能保住。 霍宁的身手不在霍凌之下,京中知道她真实实力的人却没几个,因着霍夫人怕她将来嫁不出去,所以一直让她隐藏着自己的实力,免得吓到了未来的夫君。 一开始听见说要暗中保护萧淮的时候,霍宁还老大不乐意,觉得萧淮那个废物死了干净。 可这是沈砚托付的事情,想着沈家和霍家的关系,霍宁虽然心中仍旧不愿,可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安心在家。” 沈砚温柔的抚了抚她的脸,眼中带着眷恋。 “嗯,我等夫君回来。” 宋云棠望进他眼底的温柔中,缓缓点头。 他没告诉她,这一去或许会有许多的凶险,可为了以后,再如何凶险他都要活着回来。 只因岁岁还在这里等着。 第 84 章 自沈砚离开之后, 因为睡觉的时候身侧少了个人,宋云棠有些不习惯,甚至在半夜睡着的时候做恶梦梦见沈砚葬身火海的场景。 这是她连着第三天做这样的恶梦了。 “姑娘, 你怎么了?” 守在外面的沁雪听见里间传来宋云棠压抑着的呼叫声,忙点了蜡烛进来。 撩开帐子却发现她拥着被子双目失神地坐在床上, 额头沁了一层薄汗, 脸颊两边似乎还有泪痕。 沁雪挂好帐子, 坐在床边, 满脸地担忧:“姑娘方才可是又做恶梦了?” 这时宋云棠才从梦中的惊惧中回神, 她喃喃道:“我梦见郎君的住处被人纵火,郎君没能逃出来……” 沁雪将装了温水的白瓷杯递给她, 安慰道:“梦都是相反的, 姑爷去并州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眼下已经过了半个月, 姑娘昨天还收到了信,说明姑爷现下是安全的,要是让姑爷知道姑娘这般睡不好, 怕是会担心,姑娘且放宽心,姑爷很快就会回来了。” 喝了一口温水,宋云棠又重新躺了回去,只是因着做了恶梦, 此时睡意却没了。 她侧身躺在榻上,看着身旁空落落的位置, 心绪逐渐飘远。 也不知道郎君如今在并州如何了? 远在并州的沈砚, 此时正因为驿站半夜起了火而不得不被迫搬离。 他站在火光通天的驿站前面,身上披着一件外衫。 驿丞战战兢兢地站在沈砚的身后, 见这位年轻的大人没有因为起火一事而迁怒他,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擦了擦汗,走到沈砚的身边,道:“此次起火是下官的疏忽,等火灭了,下官一定查明失火的原因。” 秋风起了之后,天气日渐干燥,这火约莫是从柴房开始着的,只是尚有疑点需要进一步查证。 不知为何,今晚宿在这里的人都格外睡得沉,要不是沈大人身边的那位小厮半夜将他摇醒,说不定他已经被困在了里头。 这火,或许不是巧合。 驿丞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既然你也觉得这火有些蹊跷,那便报了官好好查一查。” 略微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驿丞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瞳,方醒悟过来对方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他一惊,立刻严肃着一张脸拱手道:“今晚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下官一定查清楚。” 沈砚微微颔首,他知道凶手多半是查不出来,也猜到了是谁在背后策划的。 涉及皇室,怎么可能会轻易给人留下把柄。 这场火,最后大约只会不了了之。 他转身,不再去看那火。 正好青堰上前:“公子,那东西也被烧了。” 早就预料的事情,沈砚并不意外,他拢了拢身上的外衫,淡声道:“事情已经办好,过几日便启程回京中。” 青堰应声,跟着他往马车那边走去。 这一趟并州之行并不顺利,或者说是公子特意让一路不顺利的。 公子不过稍稍故意放出一点消息,说公子明面上是去并州查看一批武器的成果,实际上是去查前段时间□□流出的源头,就引得京中那位派人前往,来的路上他们已经遇到两批杀手,才解决完那批杀手不过十日的时间,今晚所宿的驿站就失火了。 说明背后的人真的急了,今晚睡前公子就发现屋中燃烧的蜡烛有异常,所以并未点那蜡烛,没想到还真的被公子猜对了,有人在蜡烛中加入了的迷香,等烧起来人就会陷入昏迷。 起火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离开前顺便将其他几位同住在这的人唤醒了带走。 所以这场火,几乎没有人受伤。 刻意留在客栈的东西被烧成了灰烬,看来他们回去的时候应该是能清静了。 * 前一晚被恶梦惊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宋云棠有点精神不济,可今天是重阳,她与柳念霜约好了,要一同去护国寺。 她心有不安,正好也趁此机会去护国寺求个心安。 从前她总不信鬼神,可自己重生了,眼下多少信点。 她现在想去庙里拜一拜,祈祷郎君这一路一定要平安归来。 到了与柳念霜约定的山脚,看着柳念霜舒服地坐在步撵上,她心里有些羡慕,可想着既然是来求佛的,便歇了坐步撵的心思,一步一步走上了那看似没有尽头的石阶。 “宋妹妹,真的不与我一样坐步撵吗?” 柳念霜看着脸色有些憔悴的宋云棠,她知道沈砚去了并州,不过是离开一个月,没想到眼前的少女就这样思念过了头,整个人看着似乎都瘦了一些。 看出对方是担心自己,宋云棠面上挂上浅笑:“我没事,柳姐姐你先上去吧。” 虽是这样说,可看着眼前的石阶,她到底心里有些忐忑。 上次她精神好的时候上去都花了不少的时间,眼下自己有些精神不济,也不知道能不能爬上去。 可为了郎君,如何都不能放弃。 靠着这股气,这一趟竟意外的没有觉得很困难,在柳念霜上去后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就看见她上来了。 柳念霜没想到宋云棠还真的自己走了上来,她方才还听见宋云棠身边的晴雨劝说坐步撵,说上次宋云棠来的时候单爬着石阶,都爬了整整半个时辰。 这一次宋云棠居然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且是在她精神不好的前提下。 让人有些佩服了。 “你们先在门外等着,我陪柳姐姐进去上香。” 说着她扶着柳念霜踏进了殿中,接过小沙弥递来的香,宋云棠头一次虔诚地对着上方的那尊佛像拜了拜。 跪下后在心里默念佛祖一定要保佑郎君,让他能够顺利归来。 睁开眼睛后,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这才满意地让小沙弥将手中的香插进了香炉中。 她一转头,看见柳念霜仍旧闭着眼睛,嘴巴轻微翕动,似乎在念经,不想打扰对方,她悄悄站了起身走了出去。 几个丫鬟正在门口等着,晴雨见宋云棠一个人出来,目光绕过她看向里头,发现柳念霜仍旧在殿中的蒲团上面跪着。 “霍少夫人怀着孕,这样跪着没事吗?” 晴雨走近宋云棠,有些担心。 “放心,柳姐姐自有分寸,我想去那边散散心,你们陪我走走。” 晴雨会意,和一旁柳念霜带在身边的丫鬟说了一声,就快步跟上前面的人。 在庙里转了一圈,宋云棠不知不觉走到了上回看见沈砚与大师下棋的亭子前。 此时亭子里头有人,她定睛一看,发现正是大师,只见他安静地坐在里头,面前的桌子面摆放了一盘棋。 不同的是,棋盘上面是空的,看样子并不是和沈砚一般自己同自己对弈。 亭子里头有人,她也不好继续前往,脚尖换了个方向,就要转身离开。 那边的大师法缘倒是发现了她,他抬眸去看她,道:“施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苍老的声音如同山风吹过空谷,传到了她的耳中,好像有些能安抚人心的作用。 抬起的脚又重新放下,她转了个方向,朝着亭子那边走去。 “叨扰大师了。” 进了亭子,她朝着法缘行礼,然后在曾经沈砚坐过的那个位置坐了下去。 法缘这才用那双苍老却不浑浊的双眸看着他,半顷之后露出淡笑:“转眼间你也长这么大了。” 宋云棠有些意外,她道:“大师可是认识我?” 法缘看着她,像是透过她在回忆什么,“你满月的时候,老衲曾经去看过你,那时候老衲就想你出生在这样的人家,却命薄,是个无福享受的命,倒是有些可怜。” 那时他已出家数载,跟着师父学了看命的本事,第一眼看见这女娃,就知道是个短命之相。 可现在她仍旧好好的坐在自己的对面,让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要是换做以前,有人敢这样说自己,宋云棠必定不会顾着谁的面子,要好好和对方理论一番,可是他说的话却让她无法反驳。 老和尚说得是对的,她是个短命之人。 上一世她死在十七岁,也就是明年。 看来他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一世她是重生的。 法缘见坐在对面的小姑娘沉默了,他又笑道:“命是可以改变的,老衲初时见你,看见的便是方才说的那样,可眼下,却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明明眼中有疑惑,可说出的话却是带着笑意。 看来是她的命格改变了,且朝着好的方向去了。 宋云棠眼中也带上了笑意,她道:“大师说得对,命是可以改变的,因为我改变了,所以我应该是不会如同最开始大师说的那样,是个短命之人。” 她还要和郎君一起,她还没在郎君的身边呆够,自然是不能早早离世。 法缘笑了笑,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突然问道:“施主可会下棋?” 宋云棠眼帘抬起,看见法缘已经执起了一枚白子,似乎没有给人反驳的机会。 她点头,谦虚道:“会一点,大师别笑话我就好。” 这一盘棋,也不知道是不是法缘有意让她,二人竟是下了差不多足足一个时辰,这是宋云棠有史以来下得最久的。 法缘抬头去看她,道:“施主,你赢了。” 虽然赢了,但是宋云棠并未有高兴的感觉,她看着上面的黑白子,又见他一张枯槁以及不似方才那般清明的双眼,心里一惊,突然道:“大师,难道你” 法缘淡笑一声,双眼空洞,道:“生老病死本是自然。” “我去喊人!” 说着宋云棠就要起身,但是被叫住了,“不必了,只是老衲一件事想要托付于施主” 山谷寂静,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离开的时候,宋云棠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沉重,柳念霜见她面上的神色比来之前还要疲惫,有些担心道:“宋妹妹,你可是累着了?” 因着不知道她方才去了哪,便以为她是往后山去散心,所以才会弄得这般疲累。 “我没事,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为了不让柳念霜担心,宋云棠面上强装着笑。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心不在焉,一边应付着柳念霜,一边想着法缘大师托付给她的事情。 那件事事关八年前公爹的那场意外背后有关的人,不仅如此,还涉及到了官员受贿之事。 她心里惴惴不安,知道只要和郎君说了,就能让郎君报仇。 虽然知道她也被牵扯进去了,可到底心里难得没有生出一点害怕。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郎君归来,将此事告知他。 第 85 章 沈砚还未回京, 倒是霍凌一行人先回来了。 宋云棠坐在椅子上,眉头紧蹙:“郎君不是说一个月后就会回来,现在都一个多月了。” “许是路上被什么暂时绊住了脚, 所以迟了几天,姑娘还是别想那么多, 要是姑爷回来看见姑娘瘦了, 定会心疼的。” 晴雨看着瘦了一些的宋云棠, 心里很是担心, 她不想自己的主子整日了因为姑爷的事情而忧心, 便想着法劝说她。 说好的一个月的时间,结果时间到了, 沈砚还未归来, 等来的却是霍凌和萧淮剿匪完成回京的消息。 宋云棠揪着手中的帕子,越发的不安。 自从半个多月前她收到沈砚的信之后, 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他在信上说了让自己不用担心,他这一趟只是奉命去查看并州那边新制的一批武器,很快就会回来, 顺便给她带一些并州特产回来。 可是眼下却突然没了消息,不得不让她多想。 她面前的桌案上摊的信正是上次的那封,她今天又重新拿了出来。 看着最后写着的等他回来二字,她的眸中不知何时染上了雾气,很快一滴泪滑了下去。 宋云棠像是没有察觉一样。 “姑娘, 安远侯府那边递了帖子来,你可要看一眼。” 正伤心难过之际, 沁雪拿着一张帖子进来。 晴雨拿眼去示意她, 让她先将帖子放在一边,沁雪才发现自家姑娘正伤心着, 便噤了声,没有继续说帖子的事情。 听到安远侯府,宋云棠拿着帕子拭泪,这才转头去看沁雪,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沁雪无奈看了一眼晴雨,而后才走上前,把帖子递到宋云棠的跟前:“是世子夫人让人递来的,我方才看了一眼,上面似乎有提到跟姑爷有关的事情。” 言罢手中的帖子就被宋云棠抽了去,她径自打开,上面的字确实是宋云姝的,且里头提到了说她知道沈砚为何会到现在还没能回来。 对方在帖子将她约在一处茶楼,时间正是今天申时一刻。 宋云棠本不想理会,觉得宋云姝不可能会知道这些,可是万一呢? 她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密切,私下里定然是还见过太子,若是太子同她透露了一二,那不就能猜出个大概。 可是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和郎君有关的事情,明明她们二人的关系早就不似从前,她的目的是什么? 一想到或许宋云姝真的知道些什么,她又有些动摇。 “替我梳妆,我要出去一趟。” 想了一炷香的时间,她还是决定赴约,不管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她总是要知道郎君现在的境遇。 晴雨和沁雪知道劝不动她,便也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替她梳妆以及穿戴衣服。 很快宋云棠就到了约定的地方。 才坐了一会儿,宋云姝便推开了门,她看了一眼略显憔悴的宋云棠,倒是有些意外:“四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没有休息好?” 宋云棠不想跟她客套,她这明显是明知故问,于是笑了笑:“昨夜没睡好,三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双方的丫鬟都被屏退在了门外,宋云姝也不想和她装姐妹情深,直言道:“我与太子的事情谢豫已经知道了。” “所以呢,谢豫是要休了三姐姐还是与三姐姐和离。” 宋云棠知道这件事情注定不能闹大,毕竟“奸夫”是当朝太子,而谢豫与太子之间的联系又那样紧密,属于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自然不能和太子撕破脸。 许是她的话戳到了宋云姝的痛处,她强忍着对谢豫的怒气,道:“你知道吗,苏韵怀孕了,苏韵你知道是谁吗,就是借住在安远侯府上的那位表姑娘。” 苏韵怀孕好像比前世早了一些,宋云棠猜到了一些,诧异道:“三姐姐的意思是,他们二人不止一次?” 宋云姝点了点头:“谢豫口口声声说爱我,成亲后却冷落我,甚至不止一次和他那表妹厮混在一起,他前段时间突然说要与我和离,我想大约就是因为苏韵。” 她说出这些话,自然是有证据的,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谢豫想与她和离,为的不是苏韵,而是她眼前的这位堂妹。 “三姐姐以为两家会这么容易让你们和离吗?不说宋府不会同意,恐怕安远侯夫人也不会同意。” 宋云棠虽然心里着急,想立刻知道关于沈砚的事情,可宋云姝不说,她就只能等着,于是顺着她的话说。 宋云姝本就是想要找一个倾诉的人,找了一圈,发现只有这位知道自己和太子之间的事的堂妹能说,恰巧她那天无意间偷听到了太子和谢豫的谈话。 知道宋云棠大约是不愿意见她,所以就借沈砚将人约了出来。 此时对方心平气和地同自己分析,倒是让她有些感动。 她后悔从前没有听宋云棠的话,断了和太子的往来,才会让谢豫发现了端倪。 宋云棠道:“可是谢豫能做出与自己表妹无媒苟合的事情来,让外人比正妻先怀了,不仅仅是在打我这个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的脸,更是在打我们宋府的脸。” 宋云姝面色冷了下来。 她那婆母得知自己的外甥女和儿子搅在了一块,还怀了,不仅没有生气,还立刻就将她唤到跟前,与她商量将苏韵抬成贵妾的事宜。 明明她很气愤,但表面却要装作大方得体,认真地与婆母商量,这种耻辱的感觉到现在还在心里。 宋云棠能体会到她的那种心情,因为上一世她也经历过,于是问她:“谢豫呢,他同意与你和离吗?” 谢豫的态度自然也很重要。 提到他,宋云姝面上又染上了气愤的神色:“他巴不得与我和离,只是他自己不去同他母亲说,还想着我先开口,这样他就能将自己摘出去。” 这倒有点像他的作风,宋云棠在心里同意宋云姝的话。 毕竟事关宋府的脸面,宋云棠思索了一下,便道:“这件事情你且先寻个时间回去在大伯母跟前试探一二,看看她能不能接受,谢豫想推卸责任到你身上,你不妨也学学他,在大伯母和祖父那里卖惨,我们宋府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这话倒是和宋云姝的想法不谋而合,她这才重新去看这位堂妹,发现对方似乎变了不少,此时的宋云棠,身上没有了那点骄纵,倒是成熟了起来。 莫非是与她那位堂妹夫相处久了,近朱者赤? 她自嘲道:“我以为你会看我笑话。” 本来确实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听的,可是涉及到背后的宋府,宋云棠不得不认真对待,而且她要先哄好宋云姝,对方才会把跟郎君有关的事情告诉自己。 宋云棠浅笑道:“你是我姐姐,我们身后都是宋府,是一家人,怎么会看你的笑话,再者是谢豫自己不厚道,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看着一脸真诚的妹妹,宋云姝当下心里更加感动,于是道:“从前我总觉得你警告我,是因为你嫉妒我与太子的关系,现在才明白,你说的都是对的,我不该和太子走得太近,太子他不是什么良人。” 尤其是想到他在武太县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更是让她觉得这人有些可怕。 幸而那回在马车上是最后一次,后面她就再也没有单独与他见过面。 没想到宋云姝自己居然想开了,宋云棠意外地看向她,但是很快又藏起了眼中惊讶,笑道:“三姐姐能想清楚,看来还不晚。” 所以什么时候说郎君的事情? 这话她倒是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宋云棠感觉自己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宋云姝的身上,为了能从她的口中知道沈砚的下落,她头一次面对宋云姝没有任何的不耐。 在宋云棠这里得到了安慰,宋云姝便想着将偷听到的太子与谢豫的话告诉她。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道:“妹夫这一趟或许有麻烦,许是他身上有太子忌惮的东西,所以太子似乎不想他顺利回来。” “他们可有说郎君的下落?他们可有得逞?” 见宋云姝终于说到正事上,宋云棠有些按捺不住,神色有些激动。 宋云姝摇了摇头,“眼下就连太子和谢豫都不知道妹夫身处何处,我猜妹夫现在是安全的。” 说完又补了句:“我已经决定要与他们二人划清界线,所以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没有一个字是骗你的。” “我信你。” 宋云棠虽是半信半疑,但是面上仍旧装出一副全然信任的样子。 临走前,宋云姝想到一件事,提醒宋云棠道:“你或许不知道,四皇子因为试图残害手足被陛下幽禁了起来,看样子是不能再出来了,眼下朝中就太子一人独大,日后一定要小心他。” 宋云棠道:“三姐姐不应该高兴吗,我以为你和太子之间是两情相悦,说不定你与谢豫和离之后,太子会娶你。” 闻言宋云姝黯然道:“我与太子不可能,他已经要与太子太傅的女儿定亲,且我嫁过人,再者我如今已经想通了,靠谁都不行,不如靠自己。” 更重要的是,梦里她就算是成了皇后,随着后宫的妃子越来越多,她便被冷落了,甚至萧翊还起了废后另立的心思。 这个梦是预示,但更像是警示。 且萧翊一开始接近她,或许也是因为她背后的宋府。 自从那次得知他派人监视谢豫之后,很多事情她也渐渐想明白了,太子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好。 回去的路上,宋云棠心里复杂得很,一方面她并未全然相信宋云姝的话,可一方面又希望她说得是真的。 正想着事情,轿子突然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她被晃得差点从轿子里摔出来,扶住轿子之后自己撩开帘子正好问怎么回事。 却看见轿夫和晴雨沁雪都倒在了地上,她一惊,正要坐回去,一只手将她拉了出来。 她看见来人之后还未叫出对方的名字,后颈一疼,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对方的怀中。 第 86 章 再争眼的时候, 宋云棠身处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已经是晚上,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绑起来, 接着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衣物。 检查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绑她的人并未对她做什么, 甚至连搜她的身都没有。 如今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也不知道晴雨和沁雪怎么样了, 有没有一同被抓了起来。 不想惊动别人, 她摸黑下了床, 借着外头照近来的月光,磕磕绊绊地走到了房门前, 悄悄抬手借着巧劲推了一下那扇雕花的木门, 发现纹丝不动。 果然。 她不仅被谢豫绑了,还不知道被关在了什么地方。 心情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明明下午才跟宋云姝见完面,等她出了茶楼还没走多久,就遇上这样的事情, 她都开始怀疑宋云姝约自己出来是不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给谢豫制造绑她的机会。 门外由远及近地亮起一道光,她心里一紧,忙轻手轻脚退了回去。 刚重新在床上躺好,就听门口守着的人喊世子。 直到房门被从外面打开,她瞬间绷紧了身体, 忍着要跳起来大骂谢豫一顿的冲动。 随着谢豫的进来,不一会儿屋子里的蜡烛也被点燃了。 亮光照在身上, 她的眼睫轻颤了, 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以不变应万变。 谢豫点燃了屋内蜡烛,半晌才转身。 榻上躺着的少女仍旧是一开始的动作, 像是一直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缓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日思夜想的人就近在咫尺,呼吸不自觉地轻了许多,就像是怕吵醒她。 抬起手,想要去触摸她的脸,可就在快碰到的时候,床上的少女突然睁开了眼。 “啪”的一声,他的手被宋云棠毫不留情地拍开,然后她撑着床坐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着声音道:“世子这是做什么,你将我绑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眼前的少女看着自己的眼中充满了防备,一如前世他们二人私下里相处时的场景一样,他喉头动了动,在她警惕的目光下干涩地开口:“绑你并非我意。” 可到底是他将人关在这里的,她睨了他一眼,并不信他。 宋云棠轻嗤一声,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才道:“你想说是太子让你这么做的?” 谢豫不喜欢被她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强压着心里的爱意与失落,哑着声音道:“我不想这样对你,可是太子的命令,我不能违抗,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话说得好听,可谁也不知道,只有他知道他其实是在利用太子,他想要要用太子的势力,让宋云棠知道,沈砚对她再如何好,在这京中也保护不了她。 太子绑宋云棠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逼沈砚现身,然后拿那个东西来与他交换人。 还有就是要宋府和裴家因此事而迁怒沈砚,如果不是他,宋云棠也不会失踪被绑。 “你现在做的事就是在伤害我,谢豫,你现在把我放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否则我夫君不会放过你们的!” 威胁的话才说出口,谢豫突然攥住了她的手,他红着眼睛道:“沈砚如今自身难保,你还想着他做什么?岁岁,我们才是夫妻,四皇子如今已经倒台,你也别指望萧淮那个废物能与太子抗衡,眼下朝中就剩太子一人独大,将来那位置也会是他的,沈砚和太子对上,结局可想而知,岁岁,你与他和离,嫁给我好不好,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他说出他们二人是夫妻的话后,宋云棠忍住心里的惊涛骇浪,面上已经很难维持平静。 谢豫或许和她一样重生了! 她掐着自己的掌心,才勉强没让自己的表情暴露出丝毫慌张,半晌,她仍旧冷冰冰地看着谢豫:“世子莫不是得了癔症,三姐姐与你才是正经拜过堂的夫妻,我是沈砚的妻子,就算我夫君被太子针对,日后落得不好的下场,我也愿意和他站在一起!” 说着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对方却暗自加大了力气,“岁岁,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沈砚与太子作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听话,乖乖的与他和离嫁给我,就不会惹祸上身。” 等他与宋云姝和离了,就娶她,他不会在意她和沈砚的过去,依她的性子,定然也不会容不下苏韵,前世不就是这样吗? 宋云棠觉得有点恶心,然后她还真的推开了谢豫开始干呕起来。 见状谢豫眉头紧皱,想起同样怀孕时干呕的苏韵,他脸色一沉:“你有身孕了?” 他脸色一黑,她怎么可以! 宋云棠干呕了没多久,慢慢地忍住了想要继续的冲动。 她抬头对上谢豫不可置信的目光,白着一张脸笑道:“我与夫君同床共枕这么久,有身孕难道不是正常的?” 谢豫的目光落在她还未显怀的小腹上,脸色阴沉,“这孩子不能要,岁岁,你听我的把他落了。” 闻言宋云棠抬手捂住自己的小腹,眼中满是嘲讽:“我与夫君的孩子,不是谁说落就能落的,换作旁人要落了苏韵的孩子,世子也愿意吗?” 自是不愿,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从前他想着他的第一个孩子要从宋云姝的肚子里出来,可自从他知道宋云姝和太子之间的事情之后,便歇了那心思,与苏韵之间,他也不愿承认自己是半推半就。 “岁岁,你日后要与他和离,怎么可以怀他的孩子?” “世子是听不明白我的话吗?我与夫君永远都不会和离,就算是死,我也要与他死一起!” 谢豫看着就要被她激怒,想起前世她死后都不愿进谢家的祖坟,他说话的声音不禁大了许多:“沈砚不会给你想要的,你死了这条心,你被绑了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京中,到时候你就算是回去了,你觉得他会不会在意你曾经被人绑过?” 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的响,宋云棠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扇了对方一巴掌,整个手掌传来火辣辣地疼,她看了一眼脸都被自己打歪的谢豫,心里畅快了一些。 “谢豫,你在意的东西我夫君未必在意,就算哪天我和他分开,我也不会选择你!” 她不知道前世她病逝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谢豫会突然对自己表现地这样深情,可无论如何,前世的伤害已经造成了,他就算怎么弥补她也不会原谅他。 眼前的少女眼眶通红,眼中满是倔强,明明是打人的那个,可看着却像是被欺负的一方,好不可怜。 她呼出一口气,不去看谢豫,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谢豫心里的痛楚掩盖住了脸上的痛,他道:“好,我走,但是我要提醒你,不要想着他能来救你,太子为了用你和沈砚做交换,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很隐秘,寻常人是找不到的,且看管的人有几十个,你也不用想着逃跑,等沈砚拿了东西来交换,太子自然会放了你。” 顿了一下,他笑了一声,又道:“可你觉得,在沈砚的心中,是自己父亲的仇比较重要,还是你比较重要,说不定为了替父报仇,他会选择让你自生自灭。” 宋云棠仍旧不看他,像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般。 听到房门关上,宋云棠这才抬眼去看那紧闭的木门。 她轻声呢喃:“我相信郎君” * 晴雨和沁雪醒来的时候,轿子里已经空了,她们二人当下就明白了过来。 有人将自家姑娘给绑走了。 晴雨看着空无一人的轿子,整个人都快哭了:“这可怎么办?” 沁雪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看了一眼轿子,然后吩咐轿夫:“把轿子太回去,谁也不许说少夫人不见的事情,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她是少夫人屋子里的大丫鬟,那些轿夫自然不敢不听她的,于是都听她的话抬着空空的轿子回去。 而晴雨则被安排去了宋府,将宋云棠被人绑走的事情秘密告知宋府老爷和二爷。 沁雪回去后,却意外的在院子里看见了沈砚。 本来就惊慌的心情在看到他的时候定了下来,幸好姑爷回来了。 “岁岁呢,怎么不在?” 沈砚见沁雪一个人回来,顿时心里有不详的预感,他眉头轻皱,看向沁雪身后。 “公子,这里不方便说话。” 沈砚会意,进了屋内,他撩袍坐下,问站在下首的沁雪:“发生了什么事情?” 沁雪扑通一声在他跟前跪下:“姑爷,姑娘被人绑走了!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你说什么?” “我们刚才茶楼出来没多久,进了梨花巷后,突然有人朝着我们洒了药粉,之后就不省人事了,等我们再醒来的时候,姑娘已经不见了。” 闻言沈砚脸色一沉,本以为回到京中,终于可以看见心心念念的妻子,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瞬间捏碎了手中的白瓷杯,脸色逐渐冷了下去,周身的气息就像是被冰冻住了。 沁雪头一次见姑爷这样,吓得头也不敢抬,可她实在是担心姑娘,只好道:“求求姑爷,一定要救救姑娘!” 沈砚猜出了绑了宋云棠的人是谁。 因着太子发现了在客栈烧掉的那件证物是假的,他回程的时候遭遇到的不再是杀手,而是死士,如果不是他早有准备,带了些身手不错的人在身边,又让人扮成自己的模样引开了一批人,否则恐怕也回不来了。 眼下他身上还负了不小的伤,可为了能够早点见到岁岁,忍痛加快了行程,谁知道岁岁却被人绑走了。 “公子。” 青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沈砚沉声道:“进来。” 很快青堰手中拿着一张纸条进来,他看见跪在地上抹泪的沁雪后,脚步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走到了沈砚的跟前:“这是有人特意给属下的。” 沈砚接过那张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想要救人,三天后拿东西来换。 没想到他才回来半个时辰不到,那边就知道了。 看着上面约定的地点,沈砚的眸中似有什么在翻涌。 那物证很重要,可岁岁,同样也很重要。 真要取其一的话。 他选择岁岁。 第 87 章 宋云棠失踪这三天, 整个宋府都在找人,甚至连在京中的裴氏一族都惊动了,宋府去大理寺报了官, 但是并未声张,只说宋府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涉及到了背后的主谋, 沈砚不敢赌, 所以当即亲自去了一趟宋府, 在宋太傅的书房与宋太傅等人商量了一番, 最后还是决定秘密报官, 因着丢的人是宋府的四姑娘,工部侍郎的妻子, 大理寺卿也不敢拖延时间。 立即派了人各处打着宋府遭了小偷, 宋太傅丢失了一件珍贵的东西为由,开始全城搜查捉拿小偷, 甚至连城外都搜寻。 沈砚并未说那张纸条的事情,这件事涉及到太子以及后背的人,他不想宋府和裴家掺和进来, 所以如果人在三天之内没找到的话,三天之后的那一趟必然凶险。 他跟着在外面找了一天之后,仍旧是没找到。 “哥哥。” 沈蔷的声音出现在书房门外,沈砚正在写字的手一顿,放下笔才让人进来。 房门被沈蔷轻轻推开, 她一进来就焦急地问:“嫂子失踪的事情是真的吗?兄长,是沁雪同我开玩笑的吧?” 她方才去嫂子的院子想找嫂子说话, 但是嫂子不在, 她见嫂子的两个大丫鬟神色不对,询问下沁雪和晴雨才跟她说了实话。 当下她就来寻自己的兄长, 问完这句见他沉默,沈蔷便知道是真的,她隐隐猜到了什么,问:“是不是太子?” “蔷儿,岁岁会没事的,不用担心。” 只是需要他做取舍,就算那东西给了太子,左右不过他再废些时间重新找新的证据。 沈蔷抬头去看他,问道:“真的是太子?” 早在之前,她就知道他们沈家和太子之间或许有什么事情,这一次直觉告诉她,绑了嫂子的人就是太子。 眼下四皇子被太子扳倒了,朝中就太子一人独大,但是表哥在剿匪一事上立了功,皇帝不允许这种失衡的事情发生,必然会扶持表哥。 可太子根本没把表哥放在眼里。 那太子为何要绑了嫂子,绑人的前提是交换,难道是兄长的手中有什么太子忌惮的东西在? 她目光越过沈砚落在他身前的案上,上面放了一张纸,和离二字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她大惊:“哥哥,你要与嫂子和离?” 沈蔷很少生气,她看见和离二字之后瞬间就怒气涌上心头:“嫂子眼下还生死未卜,哥哥就急着要和离,哥哥方才说的话都是为了哄我的吗?” 她一生气就容易掉眼泪,想到好不知道被关在哪里,正害怕着的宋云棠,她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沈砚知道自己的妹妹误会了,他道:“你可还记得祖父和父亲的死?父亲当年的意外幕后之人多半是太子,倘若我们不能扳倒太子,日后太子坐上了那个位置,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沈家,我不想连累你嫂子,你明白吗?” 沈蔷擦了擦眼泪,不可置信:“你说什么,父亲是被太子害死的,不是意外?” “嗯,已经查清楚了,当年那场意外是太子在背后策划的。” 再多的他就没有说了,等把岁岁救回来,他不仅要与之和离,还要尽快给小妹找个好人家嫁了。 祸不及外嫁女,届时就算他和萧淮失败了,萧翊要报复,也寻不到小妹的头上。 至于母亲,她已经说了自己不要紧,就算是死也要在沈家。 或许在父亲去世的那年,母亲也跟着去了。 “可是嫂子会答应吗?嫂子不像是会因为这种事情就退缩的人。” 她总觉得嫂子不是那种会抛下兄长的人,虽然最开始嫂子给她的印象不大好,可相处久了,她便觉得对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没心没肺,并不会因为未知的事情而放弃兄长的人。 沈砚垂眸去看才写了一半的和离书,并未回答沈蔷的话。 他心里不禁自嘲,他何时变得这般不自信了。 沈蔷走后,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宣纸。 想到方才沈蔷问他的话,他垂眸看了那写了一半的休书,想到还等着自己去救的宋云棠。 良久,他伸出放在那张宣纸上面,然后将纸揉成了一团。 青堰进来的时候,那纸已经被扔进了装有一堆废纸的竹篓中,他看了一眼面色沉静的主子,道:“裴府那边来了消息,说是有了一点和少夫人有关的线索。” 裴忌的能力毋庸置疑,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断然不会让人告知与自己,裴忌大约很快就能找到人。 沈砚一直紧握成拳的右手终于松开,他将一个黑色的匣子扔给青堰,道:“青堰,你把这东西送去给监察御史,他知道怎么做,再给我备马。”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 在这里被关了两天,每餐用来的吃食宋云棠都认真吃了,虽然粗糙到难以下咽,可为了让自己保持体力,她照样全吃了下去。 晚饭过去,她照常在屋子里绕着桌子走路消食。 然后又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宋云棠脚下的步子止住,不带任何期待地朝着门边看去。 果然又是谢豫。 今天是他来的第二趟。 见是他,她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走着,许是方才吃得有点多,她的肚子显出来一点。 谢豫的视线落在她那一点凸出的肚子上,眉头一皱,只是他现在顾不得她身上是否有身孕,他上前攥住她的手腕,不容拒绝道:“快跟我走!” 被他突然一扯,宋云棠差点摔倒,她一边挣脱一边道:“你做什么,放开我!” 谢豫来不及同她解释,只带着她往门口走去。 宋云棠不知道他发生疯,心里害怕,但是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今天她知道了太子要在第三天拿她和沈砚换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可今天才第二天,她不知道谢豫想带她去哪。 谢豫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低声道:“沈砚将太子勾结并州官员私铸□□的证物给了监察御史,眼下太子正在金銮殿等候陛下发落,太子已经说了,一旦这件事被沈砚捅了出去,你也不用活了。” “我为何要信你?” 她仍旧不愿意跟着他走,她警惕地看着对方。 他焦急道:“沈砚为了扳倒太子不把你的安危放在心上,你还想着他会来救你吗?” 虽然他这样说,可她不愿意相信郎君是这样的人。 趁着她分神之际,谢豫将人拉着出了门房,门口的侍卫虽不明白他为何将人带了出来,但也没有阻止他们出来,反正人只要没出这座院子,就不会有事。 “谢豫,你与太子是一伙的,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宋云棠被他带着往侧门的地方走去,她小声地反驳他。 到了门口,门外守着的两个侍卫拦住了他们二人:“世子,没有殿下的允许,你不能将人带走。” “让开!” 他突然从其中一个侍卫的身上拔出剑,对着拦住他们的另一名侍卫身上砍去,那侍卫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招,差点被砍中。 趁着这个时候,谢豫拉着宋云棠冲出了这座关了她两天的院子。 出去后她才发现这座院子身处密林之中,眼下四周昏暗,她要是不一小心在这其中迷路,会葬身于此也说不定。 她被谢豫带着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身后是几个拿着火把追着他们的侍卫,如果不是那些侍卫穿着沉重的盔甲,恐怕早就追上了他们。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谢豫突然松开她往后一推,提着剑迎了上去,然后回头对着她喊道:“赶紧跑,别回头,裴府的人马就要到了,他们会来救你!” 追上了的头领已经收到太子身边的人的消息,要他把宋云棠杀了,他才得到这个消息,没想到谢豫比他还快一步,还私自将人带了出去。 他立即带着十几个人追了上来:“世子是要与太子作对?” 谢豫不与他废话,提剑砍了上去,试图拦住他们。 宋云棠被这样的阵仗给吓到了,想跑但是发现自己的腿有些软,她看着不远处与那些侍卫打起来的谢豫,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艰难地抬脚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只是才跑出几丈远的地方,突然听见谢豫让她小心的声音,她一回头正好看见有人挽起弓对准她,她趔趄地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侍卫松了弦。 “岁岁!” 箭尖没入身体的声音传来,宋云棠看着谢豫替自己挡了一箭,箭矢没入他的身体。 谢豫用剑撑着身体,忍着剧痛艰难地转身,费力地开口让她逃。 宋云棠立即继续往前跑去。 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毫不犹豫地离开,谢豫心里的痛楚比被箭矢穿过的还要痛上百倍。 “奉殿下的命令,杀了她!” 后面有人在喊着,宋云棠才跑出去没多远,就被身后的侍卫追上了,眼见着要取她性命的剑尖就要碰上她的后背。 铮鸣声突然响起,侍卫手中的剑脱手掉到地上,接着又是几道利箭划过空气的声音,身后的几个侍卫瞬间被利箭射了身体。 马蹄声由远及近,她与惊慌中朝着那边看去,就见沈砚在火光中骑着马朝着她而来,他的右手上还握着一把长弓。 裴府的人也紧跟身后,与那些追上来的侍卫打了起来。 宋云棠心里松了一口气,顿时软倒在地上。 沈砚翻身下马,将手中的弓和身上的箭筒扔给了身后的青堰,快步走到她的身边。 骤然落入一个带有淡淡松墨香的怀中,宋云棠仍旧有些惊慌失措。 沈砚的手放在她的脑后,把人按在胸前,哑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她:“没事了,岁岁” 宋云棠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仰头声音颤巍巍道:“夫君,你终于来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正文完结 第 88 章 宋云棠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帐子,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好像是因为惊惧过度, 见到沈砚之后,被他温柔地安抚了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稍微一偏头, 就看见沈砚坐在床边, 单手支着颔, 即便是睡着了, 可脸上的疲惫仍旧在。 感觉到了她的动静, 他蓦地打开了原本合在一起的双眼,见她醒来, 忙倾身往她那去, 他松开了握住她的手,抬手温柔地将她额头的碎发拨到一旁, 温声问:“想喝水吗?” 宋云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但是眼下口确实渴得厉害,她说了声要, 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比。 安静地躺在床上,看见他起身往那放了茶壶的圆桌那边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才走了两步,身形晃了一下, 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她眉头轻皱,眼中隐隐有担心, 可在他回身往这边走的时候又恢复了方才的神色, 等人坐在床边,她挣扎着坐了起来, 只是坐起来的时候头有点发晕。 许是睡了太久的缘故,她看着正在拿软枕垫在她背后靠着的沈砚,哑着嗓音歪头问道:“郎君,我睡了多久?” “三天,大夫说你醒来便没事了。” 沈砚握着白瓷杯的手一顿,温润的声音在她的耳畔缓缓响起,像是春风拂过心间。 宋云棠一愣,并未说什么,就着他的手喝完了一杯温水之后,才仰头问他:“所以郎君是在这里陪了我三天吗?” 想起那天他将自己抱在怀中时颤抖的身体,她突然生出一丝难过和愧疚,咬了咬下唇,她软声道:“对不起,是我让郎君担心了。” 沈砚将手中的被子放在床边的矮桌上,然后看向面色有些委屈的少女,他的心跟着软了下来,面上轻叹一声,道:“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人绑走。” 得知她被绑走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攥住了,甚至还在想倘若不是他要扳倒太子,她也不会受这样的罪。 幸而她现在好好地,他还未酿成大错。 宋云棠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他道:“我与郎君是夫妻,如果我害怕会因为郎君而被牵连受到伤害的话,我当初就不会选择嫁给郎君,郎君不必因此自责。” 话刚说完,就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沈砚将人抱紧,清润地嗓音带了一点沙哑:“岁岁,幸好你没事。” 宋云棠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些乱的心跳声,就像是那晚他在密林中抱住自己时一样,她抬手环住他的腰,轻声道:“郎君,我没事的。” 与他分离的这一个多月,她每天都在想他,本以为能见到他归来,谁知道却被太子给绑了,好在眼下没事了。 只是现在不知道太子那边怎么样了,若是太子被逼急了,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像是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太子自己自顾不暇,你放心。” 太子因为私铸□□的事情,已经被皇帝幽禁在了东宫。 皇帝接连被两个儿子给气到了,突然病倒。 眼下已经好几天没上朝,因为四皇子和太子的事情,也不允许杜婕妤和皇后近身侍奉,看来是有意防着她们二人。 所以现在能在他身边伺候,又得他满意的就剩下了卫昭仪一个。 卫昭仪的温柔小意又不爱生事一直是皇帝最喜欢的,除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外,她处处都能做到让皇帝满意。 “陛下只是将太子幽禁在东宫?没有别的惩罚了?”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太子私自绑了朝廷命官的夫人威胁朝廷命官,还私铸□□,换来的仅仅只是幽禁而已? 他仍旧是储君,是一国太子。 这让她的心里气不顺。 沈砚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抚了抚她的背,道:“四皇子已经倒台,在陛下眼中,剩下的皇子里只有太子能堪当大任,若是连太子也被废的话,就没有哪位皇子有这能力继承皇位。” 宋云棠从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太子都能绑了她,甚至还想要了她的性命,如果不是郎君赶到及时,她早就成了太子的刀下亡魂。 对于皇帝的轻拿轻放,她心里很生气。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沈砚的怀中出来,抬头对他道:“法缘主持临终前告诉我一件事,说是郎君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 沈砚每间一紧,换上严肃的神色。 * 深秋一过,天气逐渐冷了下来,冬天转眼而至。 宋云棠半躺在美人榻上面,腿上正窝着一只团成一团的橘黄色花纹的胖猫。 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腿上的桔子,透过半开的窗看了一眼外头阴暗的天空,心里想着沈砚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带雨伞,若是他下值的时候下雪了,她就去接他。 屋内已经点燃了炭火,她看着熏笼里面烧得通红的炭火,想着晴雨出去一趟买蜜饯怎么还未归来。 “冷死了,这天气看着怕是不久就要下雪了,蔷姑娘,快些进来吧,免得在外面冻坏了。” 听见晴雨在门外说话的声音,很快就带着人进来了,她手中拿着一包蜜饯,身后跟着沈蔷。 沈蔷心里装了烦心事,想要来院中寻宋云棠说话解闷,正好在途中遇到了晴雨,问了后对方说宋云棠最近爱吃酸的的蜜饯,所以晴雨一早就去给她买了。 听到晴雨说嫂子爱吃酸的,沈蔷以为是自家嫂子有身孕了,再三确认之下,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她这嫂子就是一时喜欢吃这个而已。 “小妹是知道我让晴雨买了吃的,所以特意来的吗?” 见了模样出落得更加精致的小姑子,宋云棠弯着眼睛同她打趣。 她拿了一颗盐渍的梅子放在口中,然后示意晴雨给人看茶。 沈蔷见她吃着梅子,也好奇拿了一颗放进了口中,然后被梅子酸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她一向不爱吃酸的东西,但凡那些吃食带了点酸,吃进口中后就会被酸得皱起眉头。 晴雨见状笑着把茶递给沈蔷,道:“蔷姑娘吃不惯这梅子,莫要逞强。” 可是都吃了,总不能再吐出来,她见宋云棠和晴雨二人因为她眼中都带了笑意,语气便带了点倔强:“没关系,也不是很酸。” 闻言晴雨和宋云棠二人都笑开了。 沈蔷也不恼,只是忍着酸味,眼中也染上了笑意。 “今天姑娘的屋子怎么这般热闹。” 沁雪笑着走了进来,又道:“我方才在外头跟着李管家采买的时候,还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姑娘可要听听?” 她故意卖关子,引得众人都好奇。 “是什么好消息,好姐姐,你快说说,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晴雨第一个没有耐心,她上前抓着沁雪的晃了晃。 沁雪拿手指戳了她的额头,这才在沈蔷和宋云棠期待的目光下缓缓道:“太子被废了,听说三皇子殿下即将成为新的储君。” “原是这事。” 这确实宋云棠的意料中,之前郎君废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把法缘主持说的那份写有贪墨和受贿名单的找到了,前几日送去了监察司。 而那天京中发生了另一件事,户部尚书因为纵欲过度死在了自己小妾的床上的事情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即便一开始邢府上下瞒得很紧,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一时之间邢府上下的人都抬不起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有人状告邢府强抢民女,甚至残害底下的百姓,还有状告自己的妻子被邢辉奸污,不看受辱而死的 诸如此类的状纸堆满了大理寺卿的桌案,然后大理寺卿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邢辉生前不仅做了这些,还在国库的清单上做了不少的手脚,而这些都是太子授意的。 所有证据呈上给皇帝后,皇帝勃然大怒,即刻命北镇抚司抄家,不出意外在邢府发现了一大笔来路不明的巨额银两。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谁知道监察司在同一天,将沈砚给的那本写了朝中贪墨和行贿之人的名单呈了上去。 看完那些名单和上面详细的记录之后,皇帝震怒之下,派了人去查证,虽然过了八年,可到底还是查到了不少。 而幕后收益最大的人,居然是太子。 前有私铸□□一事,又有邢辉和那份名单,皇帝在金銮殿当即怒火攻心,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彻底垮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废了幽禁在东宫的太子,在卫昭仪的悉心照顾之下,觉得萧淮出自卫昭仪的膝下,除了喜欢吃喝玩乐之外,品性却和他母亲一样是好的,于是决定在剩下的几年好好培养三皇子。 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到了晚间的时候,外头果真如晴雨说的那样下起了雪。 宋云棠坐在熏笼旁安静地绣着一方手帕。 沈砚进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等人站在了身边,这才发觉。 “郎君,你回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帕子,伸手正要去接对方解下的披风。 沈砚并未将带着寒意的起风给她,而是自己径自走到了里间把披风放到了架子上。 还未转身,就被宋云棠从背后抱住了,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郎君一直以来的心愿终于了了。” 沈砚身体一顿,很快就明白了她说的什么,他转身重新将人拉进怀中,带笑的嗓音钻进了她的耳中:“为夫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炙热的气息喷在宋云棠的脖子上,她被激得起了鸡皮疙瘩,仰脸不解地问他:“什么心愿?” 温软的唇贴着她耳朵,一字一句敲在了她的心尖。 “岁岁,我什么时候能拥有我们孩子?”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番外合集】 第 89 章 番外一 太子一党被皇帝清算, 皇帝念着皇后与他年少时一路相扶持的旧情,所以并未废了她,而是将她幽禁在自己的宫中。 薛家因为与太子来往密切, 被抄家。 安远侯府因为给自己留了后手, 所以并未受到太大的惩处,只是这爵位终究是被收了回去。 安远侯曾经靠着军功得了个爵位, 如今爵位没了,在京中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 偏偏在这个时候,自己素来端庄贤淑的儿媳却闹着要和离,而宋府那边也似乎并没有反对,甚至大有要替出嫁的女儿做主的意思。 四皇子以为太子一党倒下之后, 似乎还想着借势起来,可是萧淮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人赶去了偏远的封地。 这两位没有再起来的可能之后, 萧淮便也不再伪装, 渐渐在朝廷上崭露头角,朝中的大臣才发现这位从前看着游手好闲的三皇子不比太子和四皇子差,甚至做事风格比前两位更加的雷厉风行, 朝中反对他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皇帝这时候才明白了些什么, 只是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就连坐在朝堂上上朝都没太多的力气,他知道萧隋和萧翊二人的事情败露, 是因为他们作茧自缚,可是这背后也少不了萧淮的推波助澜。 一想到他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一直藏在背后伺机而动, 伪装了这么多年,他的后背就生出一层冷汗。 甚至他觉得自己的病也是萧淮在背后做了手脚, 只是还未让人查清楚,卫昭仪就给他下了一剂猛药,然后彻底躺床上起不来了,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后宫被卫昭仪控制,而前朝则是萧淮,那些心有不甘的人也知道大势已去,便也认了。 岁末的时候,宫中传出皇帝病重的消息,此时的宋云棠正好将长短经的最后一页翻完了。 她看了一眼外头飘着雪花的天空,将手中的书合上,道:“下雪了,也不知道今天郎君是否和平日里一般要晚上才回来。” 晴雨拨了一下炭盆里的炭火,回她:“听说最近北境那边的戎族蠢蠢欲动,京中在谈是不是又要起战事了,姑爷怕是这段时间都很忙。” 倒是有这么一回事,戎族是以游牧为主的,到了冬天那些牛羊能吃的草不多,他们就会开始骚扰晋朝的北境,时不时就抢百姓的东西。 因为这事,工部和兵部又要一起制造新的一批武器,沈砚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正常下值了,每次都是她睡了他才回来。 有为了不在半夜的时候吵醒她,他都是睡在了特意收拾好的厢房那边。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明明上次他还问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孩子,可他眼下看着也不像是有时间做那事的人。 索性她自己也不是特别想要,而且上次柳念霜约她一起去赏雪,她看着对方那隆起的肚子,心里其实是害怕的,一想到有一个孩子在自己的肚子,而且还会一天比一天还大,她到底是有些发怵。 而且娘亲也说了她还小,孩子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可想到郎君的话,想到将来自己的肚子里会孕育出一个属于她和郎君的孩子,心里又隐隐有些期待。 许是坐得久了容易胡思乱想,她站了起来,手上拿着那本书,外头的雪已经停了下来,她往门外走去。 沁雪见状忙拿了件狐裘快步走上前,站在她身后给她披上:“姑娘要出门的话好歹披着这狐裘,要是着凉了姑爷该担心了。” 站在门口,寒风扑面而来,原来在屋子里的时候,因为里头有炭火,所以并未觉得寒冷,眼下在门口就站了一会儿,被风一吹倒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冷意。 等沁雪替她系好狐裘的带子,她才踩着雪往书房那边去。 因着沈砚还未下值,所以书房那边一个人影都没有。 虽然雪停了,可是依旧寒冷,于是她让沁雪和晴雨先去隔壁的耳房先等着,自己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将藏在袖中的长短经放在了书架上。 她好奇地看着书架上面那些书,里头大多是跟治世有关的书,先不说她连话本都不爱看,更别说这些对她来说难嚼的书。 绕着书架走了一圈,在最末尾停了下来,正要离开的时候,却看见了一本被放在角落的书,那书的一角露了出来,露出的地方看着有些眼熟。 她上前垫脚去够那本书,将其抽出来的一瞬间,她面上一愣,这不是她弄丢的画有避火图的书吗? 想起之前问他有没有看见这书,这人还一本正经地说没有,怪不得那些时候在榻间,他折腾自己的时候,有些动作她觉得熟悉,就好像是成亲那晚自己在这本书上看到的。 原来是这样。 正在她走神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以为是晴雨和沁雪要进来,她下意识将手中的书反手藏在了起来。 一转身看见的却是沈砚,她面上错愕,想起藏在背后的避火图,有些心虚道:“郎君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砚也没想到宋云棠会在这里,他回身对着青堰说了几句话,继而关上门,将外有的寒风阻隔在了门外。 “今日的事情办完了,所以回来得早了些。” 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挂在一边,然后见她仍旧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他目光落在她背在后面的手,问:“你背后藏了什么?” 闻言宋云棠拿着那本书的手藏得更紧了,磕磕巴巴道:“没,没什么。” 然而面上的绯红已经出卖了她,沈砚的视线往那书架上一扫,顿时了然,他一步一步走近她,语气里带了笑意:“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岁岁。” 半晌,宋云棠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知道了,她顿时羞恼,将那本书往他怀中一塞,不高兴了:“原先我问郎君这书去哪了,郎君还骗我说没见过,原来是自己偷偷” 沈砚见少女鼓起雪腮,好笑的用手接住那本书,故意问:“偷偷什么?” 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他就是在明知故问,她轻哼一声,别过脸不去看那双像是要勾人的黑眸,“我哪知道,郎君平日里看起来端方持重的,谁知道私底下还藏了这种书。” 轻笑声在屋内响起,本以为自己的话能让对方反思,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他还笑了出来,她转回脸看着他眉梢染上的笑意,不禁瞪了他一眼:“郎君还笑得出来。” 知道不能再继续逗她,否则真的要恼了,他收起脸上的笑意,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中,这才将目光还在那本书上的宋云棠拉进怀中。 “这段时间因为北境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和你待在一起了。” 话里带着浓浓的思念。 宋云棠原本有些生气的,可是被他圈在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顿时气也消了,她抬手环住他的腰,仰起巴掌大的小脸,睁着一双水色地杏眸道:“其实我也很想郎君,可我知道郎君很忙,所以不能来打扰郎君。” 有时候她还未睡,听见他回来了,但是人在书房,好几次她都强忍着想要奔去书房找他的冲动。 可是她知道他心里装的不止她一个人,所以每次一生出这样的念头,她很快又打消了。 “年关将近,很多事物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记得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想好了想要什么吗?” 沈砚垂眸看着她这张芍药花般的脸,抬手抚上她的侧脸。 温热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她顺势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掌心,嘟囔道:“我不缺什么,往年他们送我的生辰礼物都是挑着贵重的东西来送,我只想那天郎君能陪我就好,若是没空也没关系的” 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一点委屈,他将额头与她相抵,温声道:“那日我会与上峰告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了,陪你本来就是应该,既然你想不到要什么礼物,那我便自己做主挑礼物送你。” 炙热的气息洒在面庞上,宋云棠得到了他会陪自己的承诺,弯了弯眼睛,主动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我就知道郎君最好了。” 柔软的触感消失得太快,沈砚的眸色一深,声音微哑着/诱她:“叫声夫君听听。” 她撞进那双黑沉沉的眸中,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轻声道:“夫君。” 下一刻,他低头攫取了那花瓣一样的唇反复辗转。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宋云棠的双手改为攀着他的肩膀,仰着脖子承受着对方热烈而窒息的亲吻。 等她回神趴在他的胸膛前喘气的时候,她的腰已经抵在了他平日里用来写字看书处理事务的桌案前。 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两只宽大的手掌已经钳住她的细腰,将她往上一提,她就坐在了案上。 她红着一张脸,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娇呼一声:“郎君,这里不能” 话还未说完,双唇又被覆上来的人han住了。 案上对方的书被沈砚扫落在了地上。 宋云棠的衣物不知何时散开,她于浮沉之间半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明明做着这样的事情,可是他的上身衣物却穿得好好的,与她身上的凌乱完全是两个极端。 她身上露出的雪色肌肤逐渐泛着粉,忍了许久,到底是没能忍住,她抱住身前的人,喉间溢出难耐的娇吟,眼中含着氤氲地雾气,娇声让对方轻点,慢点。 可她越是这样求饶,对方就越发的狠的动作,似要将她生吞入腹一般,就好像想要将这些日子没有的都补上。 外面又飘起了雪花,风吹得窗子发出吱呀的声响。 渐渐的,风雪变大了,将那声响慢慢盖住。 第 90 章 番外二 临近除夕, 宋云棠趁着停了几天的雪,想着去护国寺祭拜法缘主持,如果不是他临终前告诉当年的那份写了贪墨官员名单的手札藏在哪里, 说不定现在太子还在朝中呼风唤雨。 许是一整个冬天在家中呆久了, 习惯了在家中的人居然也会觉得闷,她就想着出门一趟, 外头的雪还未化,但是通往护国寺的道路因为前天宫里的昭仪娘娘要去护国寺替病重的陛下祈福,所以已经被清理了出来。 宋云棠坐在马车里面,身上披着白狐裘,手中捧着手炉, 偶有风从帘子的缝隙中钻进来,却也没有感觉多冷。 下了马车, 晴雨和沁雪扶着她走到上护国寺的石阶前,她看了一眼这石阶, 正要抬脚, 这时候沁雪却拦住了她,一脸的担忧:“姑娘可是走上去,还是坐步撵上去安全些。” 石阶上面还有水迹, 要是姑娘一不小心滑到摔伤了, 姑爷岂不是要心疼。 宋云棠拂开了沁雪的手,浅笑道:“没关系,左右时间还早着, 我们慢慢走上去吧。” 见她执意要走,沁雪也没有再拦着, 只是在上石阶的时候格外的注意,就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这一回与上一回的心境不同, 所以宋云棠走得也慢了许多,等上去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 有和尚在山门扫雪,见了她们几个,倒是有些意外。 除了前天昭仪娘娘来过,因为这几个月一直在下雪,来这里上香的贵人都是寥寥无几,甚至半个月都见不到香客。 所以小和尚才会在看见宋云棠一行人的时候,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心道这已经是他见到的第三位香客了。 宋云棠对着小和尚双手合十行礼,然后带着人踏进了上门。 她先是去大雄宝殿上香,后又绕到了塔林,找到了法缘的位置,给它拜了几拜,估摸这时辰差不多的时候,这才转身往回走。 谁知道在中途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此时正趁着周氏上香间隙出来的宋云姝,也发现了不远处的宋云棠,她看着自己这位容貌出色的堂妹,不禁恍惚了一下。 就好像她还未出阁一般,可看见她梳着妇人的发髻,又回过神来。 想起自己已经是和离之身,她面色黯淡了下去,缓步走了过去,勉强对着宋云棠笑道:“四妹妹今天怎么也来上香了。” 在她的眼中,宋云棠是府中几位姐妹里最不喜出门的,也是最娇气的,从前老祖宗还有精力的时候,每每要来护国寺上香,众姐妹都会陪着,就宋云棠次次都寻了各种理由推脱。 那时候她就知道这位堂妹是个懒惰的性子,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和对方一样,不然将来会受到夫家的不喜。 她努力学着端庄持重,学着善解人意,学着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大家闺秀,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最后在母亲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才得来母亲的松口,同意她和离。 母亲哭着骂她中邪了,好好的世子夫人不当,偏偏要做那自请下堂的糟糠妻,可她拿到和离书的时候,心里确实释怀了。 思绪偏远的时候,宋云棠已经缓步走了过来。 “雪还未化,三姐姐竟穿得这样单薄,可要小心着凉。” 宋云棠上前,见宋云姝穿着单薄,人也明显瘦了许多,便随口说了句关怀的话。 今日正是十五,会在这里见到宋云姝也不奇怪,周氏偶尔会在十五这一天前来护国寺上香,宋云姝大约是跟着她那位大伯母来的。 本以为自己与谢豫和离了,就能和宋云棠回到从前那样的关系中去,可见宋云棠脸上淡淡的神色,宋云姝便知道她们能维持表面上的姐妹关系,已是不错了。 眼前的少女,再也不会如同小时候那般,像个跟屁虫一样每天跟在她的后面甜甜地喊自己姐姐了。 她掩去眼中的失落,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谢四妹妹关心,四妹妹也要多注意身体,昨天老祖宗还念叨着,问婶婶你什么时候回府上,她已经几个月未见到你,心里想得紧。” 其实说着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心酸,不明白同样是老祖宗的嫡亲孙女儿,偏偏就宋云棠最得老祖宗的喜爱,她和离归家后,虽然老祖宗面上没说什么,可她心里知道,老祖宗是不喜的。 她后悔当时鬼迷心窍和萧翊纠缠,也后悔不该在明知道变心了还不拒绝安远侯府的提亲,仍旧嫁给了谢豫。 和离那天,谢豫曾说,他和她都对不起宋云棠。 这话说得莫名,可是联想到那些日夜做的梦,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谢豫和她,大约是做了同样的梦。 可下意识还是要反驳,她不想承认梦里的事情,她不想承认做了什么对不起宋云棠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唯一做得不对的就是不应该在当初谢豫还喜欢她的时候,故意给他和宋云棠制造相处的机会。 眼下宋云棠和梦里的并不一样,她还活得好好的,而且嫁给了年轻有为的沈家郎君,夫妻恩爱,听说还在萧淮监国的这些时日沈砚立了不少的功劳,就连内阁的几位阁老商议,等工部尚书进入内阁之后,就让沈砚接替他的位置。 要说朝中谁最前途无量,大约就是沈砚。 如今局势已定,萧淮登上皇位是迟早的事情,且他又是沈砚的表弟,自然是偏袒自家人的。 自己的堂妹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而她要再嫁也找不到好的了。 即便她藏得很好,可宋云棠还是看出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可她心里并未生出任何的同情,毕竟这条路是宋云姝自己选的,从她最开始没有经受住萧翊的撩拨,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好在谢豫还愿意同她和离,不然以现在谢家在京中的地位,宋云姝怕是更难过下去。 宋云棠拢了拢身上的狐裘,道:“过几天我得空了就回去陪一陪老祖宗,时间不早了,三姐姐也回去大伯母身边,虽说这里是清净之地,可那些和尚到底是男人,三姐姐身边没带丫鬟,还是小心些为好。” 说罢就带着晴雨二人越过宋云姝离开。 看着宋云棠的背影,宋云姝抬起手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心里一酸,最后还是没忍住冲着她的背影道:“抱歉,四妹妹。” 终究是一起长大的妹妹,心里还是放不下,从前是她错了。 她替梦里的自己的道歉,也替从前那个想要撮合她和谢豫,好扫除眼前的障碍能够顺利嫁给太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道歉。 不管如何,这声道歉总算是说出了口,至于以后宋云棠还愿不愿把自己当姐姐,她也不敢奢求。 身后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宋云棠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只是心里的某个角落,那团一直跟着的郁气也逐渐消散。 好在这一世自己重生了,否则难保宋云姝不会如同前世一样,没有阻拦太子算计自己和谢豫,甚至还在她百口莫辩的时候把她推进深渊。 重新坐上马车,她的心情变得有些难言,干脆闭目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回城后,她特意转去了一趟卖首饰的铺子,想起先前要买了簪子送给沈蔷,却被苏韵和谢豫搅合的事情。 想着不如趁着今天出来,一并买了回去。 进去的时候,店小二一下子就认出了她,放眼整个京中,再没有容貌比这位夫人更出色的女子,且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位夫人绝对是个花钱不眨眼的。 “夫人,这些都是新制的珠钗步摇,不是小的夸大,我们铺子里的东西可都是全京城最受欢迎的,而且都是独一无二的,绝对不会和别人身上戴的一样,京中的贵女都喜欢来咱们这里买,夫人选择走进我们这里,一看就是眼光特别好的人” 宋云棠喜欢被人夸,所以当店小二夸她的时候,她一个没注意,就买了好几件,甚至还买了一个精致的银冠。 这下不仅沈蔷的簪子有了,就连婆母的头面和沈砚的也有了。 其他的都让店小二拿去装好了,就剩她手中的银冠,这银冠做工精细,冠身镶嵌了一颗品质极高的黑色的墨玉,听说还出自一位厉害的师傅之手。 本来还想着新岁的时候给郎君送什么礼物,这下有了。 其实一开始她想绣块帕子,可是这半年里她已经绣了好些帕子给他,要是新岁的时候还送帕子,多少是有些敷衍。 虽然郎君说心意最重要,可新岁这样重要的日子,她觉得自己那块不甚精致的帕子不值自己的心意,还是这个银冠看着比较值。 回去之后天刚好擦黑,她下了马车,正好看见门口一道颀长的身影,灯笼之下,他那张如冠玉的脸似乎拢在了一层薄薄的雾中,就像是隔着云端,让人忍不住向往。 宋云棠呼吸一滞,想起了成亲那天,喜帕揭开时看到的脸。 那时候她第一次正眼看对方,只觉得周围的景物都失了颜色,她的眼中再也装不下别人。 如今同样的一张脸,又再一次让她心动。 见她下了马车,沈砚直直朝着她走来,然后习惯的去牵她的手,只是感觉到她微凉的手之后,眉心皱了一下:“可是冻到了,母亲说你一早就去了护国寺,怎得这么晚才回来?” 宋云棠回头吩咐完晴雨把买的东西都拿好,这才转头看向他,解释道:“想起上次要送簪子给小妹没送成,所以顺道去那买了补回给她,郎君可是在这里等了许久?” 这些时日沈砚总是能按时下值,所以当她下了马车看见他站在门口的时候,也猜到了他在等她回来。 从前都是她在家中等他下值归来,这一回换他等她,倒是能让他知道等待是什么滋味。 他确实是等了她许久,所以并未否认:“下值后见你不在,有些担心,所以就在门口等着你回来,可是去拜过法缘大师了?” 宋云棠吸了吸鼻子,感受到包着自己的大掌传来温暖的温度,这才软着声音回答:“拜过了,郎君,法缘大师之前说在百日宴中第一眼看见我,就知道我是短命之相,若是” 闻言沈砚停下脚步,他低头认真地看着她,眼中带着温柔之色,语气却坚定道:“不会的,岁岁一定会长命百岁,日后定会岁岁无忧。” 这也是娘亲和阿爹给她取小字的由来。 便是希望她岁岁无忧。 沐浴后,宋云棠趁着沈砚去了净室的间隙,她从一个木匣子里拿出了那个低调华贵的银冠,然后放在了烛火之下细细观赏。 这银冠配上郎君那张脸,简直就是锦上添花,她在心里感叹。 真不愧是她,眼光这样好。 “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宋云棠正背对着他的背影一僵,然后忙将银冠藏了起来,回身有些心虚道:“没什么,飞蛾扑在这烛火中,所以我看了一会儿。” 她似乎没有发现,每次她心虚的时候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沈砚目光划过她藏起来的右手,并未拆穿她。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见她欲盖弥彰地看着烛火,他也跟着一起看过去,半晌,才轻轻一笑:“岁岁,冬天没有飞蛾。” 言下之意就是她方才的话在骗他。 宋云棠: 见他正用含笑的双眼看着自己,她撇了撇嘴,索性不藏了,将那银冠拿了出来放在他跟前,娇嗔道:“本来这是给郎君的新岁礼物,可是郎君居然这样迫不及待,那就提前送给郎君好了。” 沈砚有些意外,心里却也高兴,他拿起那银冠端详了一下,又放了回去,然后将人从旁边的凳子上捞起,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温声道:“我不知道你藏的是这个,不过我也给岁岁准备了新岁的礼物。” 热气喷在脖子上激得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仰起头,忍着酥酥麻麻的感觉好奇地问:“是什么,郎君已经知道我要送给你的礼物,为了公平,郎君也该告诉我才是。” 沈砚并未回答她,而是将冰凉的唇贴上了她纤细的颈项,而后哑着声音道:“秘密。” 宋云棠双手揪着他的前襟,绵软着嗓音无力道:“郎君又欺负人” 第 91 章 番外三 除夕这天, 宋云棠和沈砚夫妻二人一大早就带着一堆新岁的礼物去了宋府。 才放下礼没多久,宋云棠正和沁雪对着礼单,就怕有遗漏, 而沈砚站在一旁帮忙清点堆在一起的礼物。 才对了一会儿, 书房那边就来人了,说是老爷和二爷请姑爷过去一趟, 有要是相商。 宋云棠不满地撇了撇嘴,不想放人离开:“都除夕了,祖父和阿爹还有什么事情找郎君,郎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些公事不能年后再说吗?你去告诉他们, 就说郎君现在没空。” 传话的小厮是宋太傅派来的,他素来知道这位曾经的四姑娘是府上的小祖宗, 即便是嫁人了,府上的主子仍旧对她偏爱有加, 他们府上的人也不敢怠慢她。 可他是受了老爷的差遣, 要是人没有带过去,怕又要挨一顿训斥,于是一时之间有些为难:“这” 沈砚见她使小性子, 不想让她因为自己而惹的祖父和岳父不喜, 索性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小厮摇头:“并未。” 沈砚沉吟了一瞬,猜想这种时候还让他过去,或许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 于是耐着性子温声对着撅着唇的少女道:“祖父和岳父找我许是有要事,我先过去, 你且在母亲这里,好好陪一陪母亲, 等我回来,好吗?” 他都这样说了,宋云棠总不能继续缠着,她轻哼一声:“你去吧,我才不会等你。” 看着她嘟起的唇,沈砚失笑,到底是抬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跟着小厮出了裴氏的院子。 等裴氏收拾好了从耳房出来的时候,沈砚已经不在了,她往门外看了一眼,问又继续清点礼物的宋云棠:“女婿呢,怎么不在?” 宋云棠鼓着脸颊道:“被祖父和阿爹请走了。” 裴氏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便拉着她往窗边的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的榻上坐下,笑道:“想来是有紧要的事情,不然你祖父和你爹不会这个时候将人叫去,听说前几天陛下已经有了退位的意思,说不定开春之后,这位子就是三殿下的了,他们叫女婿过去许是因为这是。” 宋云棠不理解道:“可是这种事情找郎君做什么,难道郎君还能让三殿下尽快坐上那位子去?” 说完额头又被裴氏戳了一下,裴氏没好气道:“亏得这话是在我面前说的,不然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祸事。” 宋云棠捂了捂额头,睁大眼睛撒娇道:“娘亲,疼!” “真的,娘亲看看?” 裴氏拿下她捂着额头的手,发现被戳的地方果然出现了一个红印子,她有些心疼道::“都怪娘亲下手没个轻重,娘亲给你赔罪。” 宋云棠立刻趁火打劫:“既然要赔罪,不如把你房中那个宝贝的凤纹臂钏当做赔礼送给女儿。” 这时候裴氏才知道她是装的,顿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她抬手又想戳眼前笑得促狭的女儿,可想到方才她说疼,又忍住了,只得假装叹气道:“这臂钏原本娘亲是打算留着给未来儿媳的,谁知道被你这丫头惦记上了,罢了,反正你兄长至今未同为娘说出心仪的是哪家的姑娘,倒是便宜你了。” 说着就要让人去取出来。 宋云棠听闻这臂钏是要留给未来嫂子的,也不好意思要了,便道:“既然是给嫂子的,我也不要了,反正出嫁的时候娘亲也给了我不少的好东西,不过是一个臂钏。” 说起这个,她想起之前娘亲将外祖母给的镯子送给了沈蔷的事情,她道:“娘亲,上次的事情我还未同你说,那时候你有意要我撮合表哥与小姑子,我寻了个机会问了表哥,表哥已有心上人,那娘亲的镯子” 那是外祖母传给娘亲的,说不定是希望娘亲继续传给自己的儿媳,可这镯子娘亲送给了小妹,送出去的东西总不能管人家要回来。 裴氏明白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她道:“送出去了便是她的,就算你那小姑子做不成裴家的媳妇,也无妨,是你表哥没有那个福分,只是有些可惜了,若是你小舅舅再年轻几岁,哪里还轮得到你那表哥,要是裴忌与星澜年纪相仿,我巴不得替他现在就上门提亲。” 说完一脸颇为可惜,她是真的喜欢女儿的小姑子,一眼就觉得是个好的,就是与自己那胞弟年纪相差得有点多,不然给她的胞弟当媳妇多好。 这话听得宋云棠眉心一跳,她莫名想起那日在宫中,沈蔷身上披着小舅舅外袍的画面。 她下意识反驳道:“娘亲在说什么呢,小妹与小舅舅,怎么可能,小妹心思单纯,要真的嫁给了小舅舅,怕是会被小舅舅欺负。” 裴氏“噗嗤”一声笑了,她捏了捏女儿的脸,笑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这么快就成了小姑子的娘家人替她担心,你小舅舅在战场征战数年,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沈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让人一见就心疼,说不定你小舅舅就喜欢这样的。” 宋云棠鼓着脸道:“娘亲也说了,小舅舅太老了,不适合小妹。” 一旁给伺候的大丫鬟听了,跟着打趣道:“姑娘不知道,年纪大才好呢,年纪大的才懂得疼人,而且裴大人也不过二十八,过了年也才二十九,哪里就老了,说不定沈家的姑娘就喜欢这样的。” 话音刚落,裴氏和屋内的丫鬟们都笑成了一片,剩下宋云棠干着急。 心里想的是绝对不能让小妹嫁给小舅舅。 小舅舅平时不笑的时候她看着都发怵,小妹胆子小,要是对着这么一张冷脸,说不定会被吓到。 裴氏猜到了女儿的心思,虽然是有些遗憾沈蔷做不成裴家的媳妇,可到底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就此作罢,换了个别的话题继续聊。 午饭的时候,书房那边来了人传话,说是沈砚和老爷二爷在书房那边一道用饭,让裴氏母女不用等人了。 宋云棠本来还想着等在裴氏的院子一家四口用完了午饭就回沈家,结果祖父和父亲不放人,她气得草草地吃了午饭,就自己带着晴雨和沁雪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晴雨有些担忧:“姑娘就这样抛下姑爷一个人先走了,也不知道姑爷会不会生气。” 宋云棠不满意晴雨的担忧,理直气壮道:“我才不管他生不生气,说好的等他回来,结果让我等了这样久,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吧。” 话音才落,马车外传来马蹄声,宋云棠以为是沈砚追了上来,虽然面上仍旧是一副生气的模样,可是眼中却带了笑意,等马车停下来,帘子掀开的时候,看见的不是沈砚,却是她不想见到的人。 马上的人似乎看着削瘦了不少,也没了从前的意气风发,许是身上的伤还未好全,脸色有些差,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加上那张还算俊逸的脸,引得路过的姑娘频频回头,有些眼中甚至有怜惜之色。 苦肉计对宋云棠没用,她毫不犹豫地让晴雨重新放下了帘子,并未想过要与马上的人多说一句话,别说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她都不想给。 可是这人挡在马车前面,大有她出来就不让他们走的意思,马车夫有些为难:“少夫人,要不您还是让他别挡着了?” 虽然谢豫的父亲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风光的安远侯了,可是他的职务仍是在的,仍是四品的将军,他一个小小的马车夫哪里敢得罪。 犹豫了一下,宋云棠复又让晴雨掀开了帘子,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茶楼,到底是让人搀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谢豫见她下了马车,想要唤她的小字,可是想起眼下在大街上,不好让人听了去,只得沉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后进了茶楼。 跟店小二要了二楼的一间包间,等坐好之后,她让晴雨和沁雪守在门外,这才拿正眼去看站在对面的谢豫。 谢豫见状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然后亲自给她到了一杯热茶,用略到沙哑的声音道:“岁岁,你还好吗?” 宋云棠掀起眼帘去看他,还以为那天他替自己挡了一箭后会死,没想到命这么大,居然没死成,还真是有些可惜。 “本来挺好的,可现在见了你,倒是有些不好了,如果你想要我好好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她面上露出清浅的笑意,嘴里说出的话对谢豫来说却如同刀子一般,狠狠扎在了他的心上。 他面上露出苦涩的笑:“岁岁,你当真要与我这般吗?” 这话让她感到恶心,她收起脸上的笑意,冷声道:“谢公子,我与你非亲非故,只有与我关系亲密的人才能唤我岁岁,谢公子还是唤我一声沈夫人吧,那晚感谢你替我挡了一箭,你要我报答的话,明日我就让人给贵府送上厚礼以示感谢。” 如果不是他为了帮太子把自己绑了,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念在他替自己挡了一箭的份上,她才让郎君没有揭发他。 以为他会知趣,没想到他又找了上来。 谢豫痴痴地看着日思夜想的人,此时她正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甚至一点也不顾念救命之恩,即便是太子已经倒下,可他仍然心有不甘:“岁岁,我已经与宋云姝和离,你真的一点也考虑我吗?” “你算什么?” 宋云棠真的不想再从他的嘴里听见自己的小字,面上生出了一丝的厌烦,在对方错愕的时候挑明道:“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非要来缠着我,但是我已经嫁给了沈砚,我与沈砚两情相悦,容不得旁人插上一脚,我听说你那表妹已经被抬成了贵妾,谢公子,沈砚身边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你能做到吗?” 他做不到,前世他就没有经受住诱惑,这一世依旧是和苏韵有了首尾,谢豫如今对她有执念,左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罢了。 得不到的东西才会让一个人永远想着念着,可一旦得到了,便弃之如敝履。 “如果还想谢家在京中有立足之地,我劝你还是少来招惹我,否则,我不介意恩将仇报。” 谢豫急了,他蓦地站起身,许是牵动了伤口,他的脸色发白,声音急切道:“岁岁,你从前不是想要嫁给我,我现在和离了,你难道一点也不心动?” “谢公子,我夫人的小字不是你一个外人随便就能叫的,还有,你说她从前想嫁给谁?” 突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宋云棠一转头,就看见沈砚站在门边,一双漆黑地眸子静静地看着谢豫。 “郎君。” 宋云棠起身,看着沈砚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走来,明明前一刻看谢豫时眼中还带了冰霜,可转向她的时候顷刻间就化作了柔柔的春水。 他自然的牵住她的手,皱眉问她:“不是说让你等我,怎么自己一个先离开了?” 没有质问,倒是带了些许可怜的意味。 宋云棠嘟起嘴:“谁让你在那边呆了那么久,郎君又不是不清楚我一向没什么耐心。” 沈砚替扶了扶歪掉的发髻,才温声哄她:“下次不会了,路上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糖点,回去后让厨房热了给你尝尝。” 宋云棠这才露出笑意,对着他轻声撒娇道:“郎君真好。” 他们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落在谢豫的眼中刺眼得紧,他紧紧攥着拳头。 前世宋云棠嫁给他之后,他从未在她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笑,她也从未与自己撒娇,他总以为是她性子骄纵的原因,后面得知她是被陷害的,才明白她或许对他根本就没有过一丝的感情。 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心痛,也难以接受。 尤其是眼下看着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更是痛心,即便心里不愿承认,可在他的眼中,他们二人无论如何看起来都般配至极。 直到他们二人离去,谢豫这才颓然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这一次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宋云棠会选择沈砚,而不是自己。 他永远都没有可能得到宋云棠一丁点的喜欢。 “郎君,你是不知道,谢豫还想挟恩图报,罪魁祸首本来就是他,他哪来的脸啊。” 马车上,宋云棠喋喋不休地数落着谢豫,直到沈砚的越来越沉默,她才仰着脸问他:“郎君不说话,是生气了吗?” 倒也没有。 沈砚垂眸去看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怯怯地盯着自己的少女,心里一软,将人搂进了怀中,低沉的声音慢慢响起:“以后不要再同他见面了。” 宋云棠听出了不对劲,她眉眼一弯:“郎君是看见我和在一起,吃味了吗,其实这是我与他见的最后一面,我本来是要告诉他,让他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不然我就” 后面还未说出口的话被沈砚尽数吞了进去,他扣着她的后脑,失控般堵住了她柔软的双唇,与她纠缠在一起。 良久,宋云棠伏在他的胸前,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个冰凉的东西,遂抬起手,才看见一只成色极好的,上面雕了精致花纹的玉镯正贴着自己的手腕,一看就知道废了不少的心思,想来是方才自己被吻得忘乎所以的时候,他趁机给她戴上的。 她眼中有惊喜,在他眼前晃了晃,眼睛完成月牙问:“这是郎君自己雕刻的吗?” 沈砚搂着,见她高兴,眉梢也跟着染上了笑意,温声道:“嗯,送你的新岁礼物,喜欢吗?” 宋云棠望着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脑袋往他的颈边蹭了蹭,语气中溢出喜悦:“喜欢!” 很喜欢郎君! 第 92 章 番外四 上元节那天, 宋云棠正窝在美人榻上逗着桔子,这时候晴雨带着不知道从哪得知的消息进来。 说是宫中传出皇帝即将退位,让三皇子继承皇位, 估摸着等明天上朝的时候就会颁布圣旨。 沁雪倒是有些怀疑, 她拧眉道:“这种话说出来也不怕给我们招祸,要是被有心人停了去, 整个沈家都会被你连累。” 这话虽然是吓唬她故意说的,可是大家都知道沁雪说得的也不假,晴雨缩了缩脖子,这才道:“好姐姐,我也是听了青堰这样说, 才敢告知你们,我自然不会往外头说这些, 等明天你们就知道真假了。” 其实这个事情宋云棠也知道一些,还是昨晚在榻间的时候, 沈砚同她说的, 当时她困得不行,并未认真听,也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只想着就皇帝都病得口不能言了, 自然朝上的事情都是萧淮在处理,所有的奏折都是萧淮批的,而那些内阁的老臣从一开始对他的不认可, 到现在短短的几个月就心服口服,说明萧淮是个有手段的人。 萧淮继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皇帝当年纵容太子和四皇子做下那么多的恶事, 如今这样的下场倒也没什么可怜。 “昭仪娘娘这么多年的伏低做小,总算也是熬出头了。” 宋云棠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趴在她腿上的桔子, 桔子以为她在和自己说话,嘴里发出喵呜的一声算是回应。 “今日小妹怎么没过来?”她问。 “说是和夫人一道出门赴宴去了。”沁雪回答。 年后,卫氏开始给沈蔷张罗着想看人家,而裴氏得知这件事后,自告奋勇,经常与卫氏来往,时不时邀她出门,在新岁的期间同去赴宴,就为了帮着给沈蔷寻一个如意郎君。 今天是上元节,她们二人又一起受邀去了刑部尚书的府中,当然赴宴的目的是趁机想看刑部尚书家的小儿子。 以前几次不同,这一次她们还将沈蔷也一并带上了,大约是想让少年少女一起相处。 宋云棠因为自小身上就与沈砚有婚约,所以就算到了及笄之年,也没有和沈蔷这样被娘亲拉着去赴宴,顺便和家世相当的男子相看的机会。 得知沈蔷被带去赴宴,所以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来她这里陪自己说话,倒是让她有些无聊,她动了动腿,桔子很识趣地从她的腿上跳开了。 “晴雨,去厨房端一盅汤,和我去一趟书房。”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下了榻,整理了一下鬓发和身上的衣裳,这才出了门。 晴雨拎着食盒跟在她的身后,她到了书房门口,守在门边的青堰见了她,忙上前恭敬道:“少夫人,公子正在里头忙着,少夫人先去耳房等一等。” 看了一眼紧闭他身后紧闭的门房,宋云棠皱眉,平日里她来这里的时候,沈砚不管当下在做什么,都会立刻放她进去。 今天看着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她秀眉轻蹙,娇娇柔柔的声音透着房门传了进去:“昨天夜里听见郎君咳了一声,所以今天让厨房给顿了些润肺的汤,想要亲自送来给郎君喝,看来郎君眼下是没有这个时间来喝,那我不打扰郎君了,晴雨,我们回去吧。” 语气中满是失落,就好像这汤是特意给他准备的,因为被无声拒绝而伤心。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身后的房门到底是开了,她一回身,看见的却不是沈砚,而是本应当在宫里的萧淮。 萧淮冲着身后的人挤眉弄眼,然后又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既然嫂子来了,我也不好叨扰,兄长,方才我同你说的事情还请考虑。” 宋云棠有些意外,脱口而出:“快到午时了,三殿下不若留下用了饭再走?” 说话的间隙沈砚已经越过萧淮走到了她的身边,他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见她穿得单薄,眼中有些担心:“雪刚化了,穿得这样少,冷不冷?” 本来并不觉得冷的宋云棠听他这样说,便顺势往他的怀中靠了靠,娇声道:“有些冷,不过见到郎君,倒也值得了。” 沈砚眼中有笑意出现,他牵着宋云棠往回走,看见站在门口一副吊儿郎当的萧淮,淡声道:“霍宁还在外面等着护送你回宫,时候不早了,莫要让她久等。” 本来还想应下宋云棠在沈家与他们一起用了午饭在离开的萧淮,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笑差点没维持住,他打量了一眼黏糊糊的二人,有些牙酸:“兄长是嫌弃我在这里碍了你的眼吗?” “嗯。” 沈砚回得很诚实,让萧淮的幻想破碎,直言他有了媳妇就不要他这个弟弟了。 说完还故作伤心地离开。 宋云棠: 进了书房,想着萧淮大约不久后就要继位,宋云棠到底是有些担心:“郎君方才对三殿下说那样的话,真的没关系吗?” 沈砚将人拉倒腿上坐下,一手摩挲着她柔软的腰,温声回她:“无妨,他一向这样。” 宋云棠抬眸去看他,问:“三殿下来找郎君是什么事情?” 想着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着宋云棠的,沈砚索性同她说了。 皇帝退位的事情是真的,不过另一件事情却是他的上峰工部尚书于年前就跟皇帝提了要告老还乡,朝廷因为太子贪墨案一事,已经空出了很多的位置,萧淮和内阁的几位阁老商议,最后决定等工部尚书离任后,就由他接任工部尚书一位。 而今天的春闱也会提前,因为朝中缺人,所以这一次春闱也会比以往的热闹。 不过这些都是后事。 宋云棠却是有些惊讶:“郎君这个工部侍郎的位置才坐了半年,就要提任工部尚书,会不会有人不服?” 她第一时间不是质疑他有没有这个资格,而是担心他人服不服气,这让沈砚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柔软。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沉声道:“这事不用担心,因为除我之外,其他人都不配坐这个位置。” 这样狂妄的语气还是宋云棠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她双眸微亮,同意他的话:“郎君这样厉害,其他人自然是比不上的。” 沈砚哑然失笑,不过她的盲目相信,让他生出愉悦的情绪,他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这话你昨晚就说过。” “我什么时候” 宋云棠往后仰避开他如雨点般落下的吻,下意识就想要反驳,可是话说到一半,就想起昨天晚上,在榻间被他反复折腾的时候,她为了求饶,脱口而出这几个字。 顿时一张脸羞得绯红,她掐了一下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气哼哼地指责道:“郎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你脑子里想得都是些什么见不得人东西!” 沈砚垂眸,看见她红得要滴血的耳垂,不好再继续逗她,便问道:“今晚有灯会,想不想出去?” 本来不想去的,可是听他问自己,宋云棠想着和他一起,她是愿意的,便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晚饭过后没多久,沈砚和宋云棠一起出了门。 到了街上,宋云棠才知道为何上元节那么多男男女女都喜欢出来。 街上挂满了五彩的灯笼,街上的来往的许多人手中都提着精致的灯笼,街道两旁都是各式各样的摊贩,还有不少得卖货郎推着货车往人群中走去,边走边叫卖。 这样热闹的氛围也感染了宋云棠,从前她怕热闹不爱出门,此时沈砚在身边紧紧牵着她的手,倒是让她安心了不少。 沈砚给晴雨沁雪二人放了假,让她们自己逛,说她们的姑娘有他看着就行,虽然是有些不放心,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游玩,她们也没有再推拒。 他带着宋云棠沿街吃了一些她喜欢的吃食,最后又给她买了喜欢的鱼灯,二人走走停停逛了一路,最终停在了一处放孔明灯的地方。 身边陆陆续续有人买了孔明灯,大多是相伴出游的男女。 宋云棠咬了一口糖葫芦,一抬头,就看见漆黑的空中断断续续地升起一盏盏孔明灯,随着它们的升高,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就像是空中的星子,点缀着浓黑的夜晚。 再低头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在,她慌忙回头,正好看见沈砚手中拿了一盏孔明往她这边走来。 “要放吗?” 虽是这样说,可他已经将那盏还未点亮的孔明灯送到了她的眼前。 其实看见身边的那些人放孔明灯,她心里也跃跃欲试,恐怕是郎君见了她羡慕的眼神,这才回去隔壁的小贩那里买了一只。 沈砚将从小贩那借来的毛笔递给她:“写点什么吧。” 宋云棠扫了周围的男男女女一眼,见很多人都在上面提了字,她便也接过那笔,认真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很快沈砚就点燃了孔明灯,他们二人抓着灯的手同时默契地一放,那灯就脱离了他们控制,轻飘飘地飞上了天空。 直到这盏孔明灯与其他的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这才收回了目光,沈砚将东西还给了小贩,牵着她又往回走。 身后皇宫的上空骤然炸开一朵一朵的烟花,他们双双回头。 沈砚见她盯着远处的烟花出神,问:“岁岁方才在灯上写得什么?” 烟花落在宋云棠的眸中,就像是倒映的星河,她转头看他,唇边绽出一个笑,甜软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希望和夫君岁岁年年都在一起。” 闻言沈砚攥紧她的手,倾身靠近她,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为夫也是。” 希望和岁岁永远在一起。 天边的烟花开了一簇又一簇,照亮相拥在一起的人。 第 93 章 番外五 二月初, 皇帝正式宣布退位,移居别宫养病,由前皇后跟在身边服侍。 而皇位由三皇子萧淮继任, 为卫昭仪成了太后。 到了四月的时候, 因着后位一直悬空,卫太后于是想要给皇帝挑选皇后, 所以举办了一次百花宴,给京中未出阁的贵女都下了帖子。 沈蔷收到帖子的时候有些意外,她拿着帖子去了宋云棠的院子想要问对方拿主意。 院中的丫鬟见了她来,忙笑着将人请了进去。 进去后,沈蔷看见自家嫂子正半依靠着美人榻, 即便小腹上面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仍旧能看出微微隆起的一点。 两个月前, 嫂子被诊出有了一个月的身孕,那时候完全看出来, 眼下倒是慢慢显出来了。 许是她身子娇贵的原因, 全家上下都宝贝得紧,就怕有个闪失。 而兄长更是只要在家的时候,一双眼睛都黏在嫂子的身上, 连伺候嫂子的事情都自己亲自做了, 只要有他在,晴雨和沁雪二人除了打打杂,嫂子近身的事情完全做不了一点。 她们二人还笑着打趣, 称自己轻松了不少。 晴雨见沈蔷,笑着道:“今天姑娘还说蔷姑娘怎么没来, 可巧才说完就来了,快来这边坐吧。” 说着她搬了张绣凳放在了美人榻的旁边, 又转身去给沈蔷倒茶。 沈蔷对着她抿唇笑了一下,走过去坐下。 还未开口,宋云棠就已经看见了她手中的帖子:“这帖子看着倒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像是宫里的,是太后娘娘邀请你进宫叙旧?” 算起来沈蔷进宫的次数只有一次,就是去年的中秋宫宴,而且还是因为有她在才跟着去的,莫非是她想要自己跟着去? “小妹是要我陪着你去吗?” 沈蔷看见她眼中的担心,心里一暖,轻轻摇头,然后将手中的烫金帖子递了过去,道:“不是姨母邀请我进宫叙旧,这是宫里举办的百花宴,但是嫂子你也知道,表哥至今后宫中的后妃寥寥无几,我听母亲说这一次怕是借着这个由头,姨母要亲自给表哥挑选一个皇后,从前姨母就有意于我与表哥,那时因着我还小,所以并未直言,可是我” 说着她憋红了脸,后面的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后位不一定是她,她直接说出来大有自恋的嫌疑,可万一姨母真的因为这一层关系而选了她,她又拒绝不了,该怎么办? 而且她害怕这样的场合,她在京中除了黄姐姐之外,再无什么关系好的人,黄姐姐在前些日子已经许了人家,所以这一次百花宴的受邀名单上,大概是没有她的。 届时去的人中都是些不相熟的,想想都觉得害怕。 宋云棠明白了她的意思,安慰她:“这样的场合你总是要习惯的,日后这些的宴会多得是,从前沈家落魄,所以他们看不上咱们家,如今三殿下登基,你兄长不久后就是工部尚书,将来要巴结我们的人家多得是,邀请的帖子只会更多,别怕,不就是一个百花宴,以你现在身份,谁还能欺负你去?” 顿了一下,她又道:“而且京中未出阁的姑娘们,人人都想着做皇后,小妹难道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吗?” 成为表哥妻子这件事,沈蔷从来没有想过,而且萧淮从前见了她,总是带着嫌弃的眼神说她是小屁孩,说她长得那么一丁点儿,跟个小豆丁一样,没有一点兄长的影子。 在萧淮的眼中,一直把她当成妹妹,觉得她永远都长不大。 他们二人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 且她也了解萧淮,萧淮骨子里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整个人就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 最重要的是,她受了父亲和兄长的影响,觉得要嫁人也要嫁他们这样的,家中只有一位正妻,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女人。 而表哥是皇帝,注定了后宫要有佳丽三千,于她而言实非良人。 她缓缓深吸了一口气,才对上宋云棠,认真道:“人人都想要那个位置,可是我偏偏不要,我羡慕母亲和嫂子,自己夫君的身边只有你们一个,所以我也想要一个一心一意对我,没有二心的夫君。” 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将唇抿得更紧,耳朵通红,心里很是懊恼。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在嫂子面前说出这样不害臊的话,恨不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云棠看着出落得更加漂亮的小姑娘,没忍住浅笑着打趣她:“那小妹可是心里有了人选,不然为何会连后位都看不上?” “没没有。” 沈蔷看着宋云棠这张小脸,下意识将反驳的话说出口,她确实是没有心仪的人。 见她面上不似说谎,宋云棠便道:“既然是太后娘娘给的帖子,你不去的话也不行,到时候如果真被娘娘看上了,你就谎称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她是你姨母,总不能强迫你,再不济我们就去找母亲,让她亲自回绝娘娘。” 卫太后与卫夫人一母同胞,是关系最为亲密感情最深的姐妹,就算是再想让沈蔷做自己的儿媳,也会听自己姐姐的。 在宋云棠这里吃了一颗定心丸,沈蔷总算是有些些许的安慰。 百花宴那天,丫鬟将她从头到脚打扮了一遍,黄鹂绕着沈蔷转了一圈,眼中满是惊艳,嘴里叽叽喳喳地夸着她:“姑娘平日里不打扮就很美了,今天稍作打扮就跟神仙妃子似的,如果不是我天天跟在姑娘的身边,还以为姑娘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了,我看满城的贵女中,怕是难以找到一个能将姑娘比下去的。” 沈蔷不经夸,被她这样一说,双颊顿时染上了绯红,看着比那日落时天边的红霞还要艳丽。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她随手拿起落在桌上的一块帕子后不再理黄鹂,掩面径自走了出去。 留下屋内的丫鬟与黄鹂相视一笑。 她们家姑娘脸皮真的是一如既往的薄。 百花宴设在御花园,沈蔷被内侍领着去到的时候,里头已经三三两两坐了好些贵女。 不知道为何,她一来就察觉到了好些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有直白的也有隐晦的,让她一下子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那位就是陛下的表妹,叫沈蔷的?” “听说她从前很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沈家重新起势,倒是让我们见着了人。” “她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你说会不会” “胡说什么,太后娘娘怎么会看上她,她看着就一股子小家子气。” “说这样的话,你莫不是嫉妒人家长得这样出色,嫉妒人家吧?” 耳边全是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沈蔷才来不到一刻的时间,就想着要逃离了,只是眼下宴会还没开始,姨母还没露面,她要是这样走掉的话,怕是会惹得姨母不喜。 最终她还是硬着头皮挑了角落坐下,借着旁边花盆的遮挡,才挡去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她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心里祈祷姨母快些来。 老天似乎听到了她的祈祷,太后很快就来了,只是来了没多久,跟着几位重臣的贵女说了几句话,又离开了,只不过离开之前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心里一个咯噔,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个内侍说太后娘娘让她去陪宫中陪着说会儿话。 她只能认命地去了太后的宫里。 半个多时辰之后,她才出来。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她的后背的里衣已经湿了,想到自己婉拒了姨母的好意,直言自己心有所属的场景,她拿着帕子的掌心又沁出一点汗。 姨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现在想起来都让她有些后怕。 幸而她是自己的姨母,要是换做旁人,早就治她的罪了。 内侍在旁边跟着引路,而沈蔷一路恍惚,心里想着刚才在姨母宫中的事情。 然后再拐角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跟迎面而来的人撞上了。 骤然撞上一堵结实的胸膛,前面的人没有被她撼动,倒是她自己被撞得往后趔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 这时在内侍的惊呼中,她的手腕很快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钳住,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粗粝,来人将往后仰的她重新拉回扶稳,这才缓缓松开。 那是一只常年握兵器的手。 “当心。” 沉沉的带了磁性的嗓音钻入耳朵,有些熟悉的声音,沈蔷心猛地一跳,她于慌乱中站稳,这才抬头去看对方。 抬眸对上一双好看地丹凤眼,她一愣,半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她脸色发红,忙垂下眼睛不敢再看,小声道谢:“方才多谢大人。” 裴忌指尖轻碾,仿佛方才触碰到的滑腻的感觉还残留在指尖,硬朗而俊美的脸上是一片平静,他的双睛不动声色地看着略微低头的沈蔷,瞥见她粉色的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而坠着耳坠的小巧的耳垂红得似乎能滴血。 由此可见小姑娘心里紧张,他神色和缓了一些,想着要说什么才能不吓到对方。 良久,就在沈蔷心里越来越慌的时候,他看着那张粉腮,终于说话了:“你是沈砚的妹妹?” 以为对方要放自己走了,结果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的问题,她有些不明白,可被无形的气场给包围住了,她还是抬头老老实实地回了个嗯。 说完她又垂下了眼睫,心里思忖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 本以为回答完后对方会让自己走,结果又陷入了沉默,她想莫非是方才自己撞到他,他心里不高兴了? 他们这样的大人物,是不是都不喜欢被人唐突,听说京中不少贵女都打过他的主意,而且她刚才那样直直地撞上去,还有投怀送抱之疑。 那她是不是该同他道歉,顺便解释自己并不是有意的? 他是嫂子的小舅舅,所以他们二人还有点亲戚关系,她是否该和嫂子一样,也跟着唤他一声小舅舅? 有一层关系在,或许他就会相信她是无心的。 想通了这些,她暗自深吸了几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重新抬起来,轻声道:“方才是我的错,不该走路的时候不看路,对不起,小舅舅。” 这一声小舅舅落到裴忌的耳中,他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重复了一遍她的称呼:“小舅舅?” 沈蔷以为对方是疑惑这个称呼,顿时一脸真诚地解释:“大人是我家嫂子的小舅舅,嫂子嫁给了兄长,所以我合该也唤你一声小舅舅。” 她在裴忌愈发地沉默中咽了咽口水:“难道不是,不是吗?” 后面的三个字带着心虚。 眼前的人双眸垂下看她,突然笑了一声,接着道:“我没有沈姑娘这样大的外甥女,日后沈姑娘见了我还是换个别的称呼。” 言罢又觑了一眼呆站在一旁的内侍,冷声道:“时间不早了,沈姑娘还是趁早回去。” 沈蔷第一次见他笑,想着那些人说裴忌不苟言笑,心里还纳闷这不是笑了吗,然而听见他后面那句不容反驳的话,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他似乎并不高兴,顿时身体不经意抖了一下,吓得不敢再去看他。 那内侍擦了擦额头的汗,忙点头哈腰:“那奴才和沈姑娘先告辞了。” 沈蔷也匆匆对着他行了礼,跟着内侍走了。 看着那有些落荒而逃的窈窕背影,裴忌眉头一皱,有些不解。 他有那么吓人吗? 收回目光,他正要抬脚继续往金銮殿中去,却发现方才沈蔷站的地方落了一块水红色的帕子。 他眉梢一挑,应该是她刚才撞到他时掉出来的。 如果不是她那声小舅舅和怕他的眼神,裴忌都要以为是她故意落下的 沈蔷回家的路上心里忐忑不安,一想到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地唤对方小舅舅,她的心跳又怕得快了不少。 她坐在妆奁前,抬手要把那一对珍珠耳坠取下,随着她抬起的手,袖口从手腕处滑了下去,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 只是上面红了一圈,看着很是突兀。 黄鹂正拆了她后脑的花,眼尖地看见了那一圈红色,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出是人的指印,她瞪大眼睛:“姑娘,你的手腕是怎么回事?姑娘难道是被哪个登徒子轻薄了?” 沈蔷这时候才放下自己的手,看见上去一圈红印,那粗粝的感觉又出现在了那处,想到男人深邃的眸子,手腕处突然像是着火了一般逐渐烧了起来。 她忙用袖子掩住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道:“你看错了,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到的,不要大惊小怪。” 黄鹂心思单纯,既然她这样说,也就信了她,然而收拾她换下的衣物时,却发现少了块帕子,她抱着衣裳道:“姑娘,今天你带着进宫的那块水红色的,就是上面绣了茶花的那块,怎么的不见了?” 闻言沈蔷回想了一下,身体蓦地僵住了。 她的帕子好像掉在宫里了! 第 94 章 番外六 “蔷儿, 在这发什么呆呢?”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沈蔷的思绪,她回头就看见霍宁着一身红色箭袖的衣裳,坐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之上, 她的背后背着弓箭, 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正拎着一只猎来的狐狸。 沈蔷站起身, 拍了拍了裙摆沾上的草叶,她抬手指了指霍宁手中的狐狸,惊讶道:“开始没多久,霍姐姐就猎得了一只狐狸,真厉害。” 今天本是围猎的第一天, 也是新帝登基的第一次围猎,许多臣子以及世家大族的子弟, 都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在新帝面前崭露头角。 自从祖父和父亲相继去世后, 他们沈家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资格跟着皇帝来这边围猎, 今年却是不一样。 她早在一个月前听说了围猎的事情,本欲寻个借口不来的,可是母亲一听说很多世家大族的公子也会来, 所以硬是拉着她也来了。 围猎开始后, 母亲就去了姨母的帐子中,然后让熟悉地形的内侍带着她出来转转,想要她借此多与那些未婚的少年公子认识。 可是她上个月不得已骗姨母说了自己心有所属, 若是姨母将此事告诉母亲,那她要去哪找个人搪塞过去? 为此她全然没有了闲逛的心思,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就坐在一块石头上思考怎么蒙混过关。 霍宁看出了她的情绪不高,便对着她身后的内侍道:“去给沈姑娘牵一匹马来。” “霍姐姐, 我现在不想骑马” 沈蔷摇头要拒绝,她现在完全没有骑马的心情。 然而霍宁管不了那么多,她下了马,牵着马走到她的身边,盯着她的脸看了一瞬,然后恍然大悟:“蔷儿如今出落得越发漂亮,莫非是春心萌动,开始思春了?” 这话从霍宁的嘴里说出来并不会让人觉得轻浮,要是换成从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就是调戏良家妇女。 话毕她见沈蔷面色一红,心中更是笃定自己的话是对的,她笑得贼兮兮地凑近沈蔷,小声问道:“告诉姐姐,看上谁家的公子了,姐姐去同皇帝说,让他给你们赐婚。”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蔷脸色红得像是能滴血,她往后退了一步,瞪着一双水润地双眸,结结巴巴反驳道:“霍姐姐在胡说什么,我才,我才没有思,思春” 后面的那两个字她羞于启齿,说得极小声,她心想,幸好这里有她们二人,不然要是被旁的人听去了,不得笑话她们。 霍宁似乎并不信她的话,她看着面前生得一张芙蓉面的小姑娘,心道如果她是男子她估计早就上门提亲。 这模样都快赶上她那嫂子了。 怪不得刚才围猎开始之前,总有好几位世家大族的子弟时不时往她那边看去。 怕是经过这次的围猎,等回去之后,沈家的门槛就要被上门说亲的媒人踏破了。 沈蔷其实也知道今天有好几个人在留意自己,甚至就在她带着内侍漫无目的在这里闲逛的时候,还有一位她不认识的男子前来搭讪,才没说几句话,她就借口有事离开。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了,我不逗你了,你跟我一起去打猎玩吧。” 霍宁也是见她心情不佳,便想着要逗一逗她,没想到小姑娘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经逗,才说了几句就要哭了。 说了没几句,正好看见方才的内侍牵着一匹马前来,马上面还有弓箭。 未等她再次拒绝,霍宁已经让人将马牵到了她身边,还把缰绳塞到了她的手中,笑着道:“既然来了,就不要想那么多,安心玩吧。” 把围猎说成是玩的,也就只有霍宁一个人了。 沈蔷正要找了个借口,想说自己的这边衣裳不适合骑马,可她晨起的时候,为了能在这样的地方心动方便,身上穿的是窄袖,嗯,很适合射箭。 没办法,她只得硬着头皮上了马,就当是由散步变成骑马散心好了 她慢悠悠地跟在霍宁的身后,完全没有围猎的心思,看见林子里盛开的红色野花,突然想起自己落在宫中的帕子,本来一块帕子也没有什么,只是那帕子的一角绣了一个蔷字,被宫女捡到还好,要是被太监或者别的男子捡到,那就糟了。 这一路她都在想着那块帕子的事情,等她回神的时候,霍宁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周遭陌生的环境的让她心里一紧。 她好像跟丢了。 继续往前骑了一段距离,一边骑一边唤霍宁的名字,但是除了耳边的鸟叫声回应她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过了没多久,她正要掉头原路返回,突然察觉出不对劲,林子比方才还要安静了许多,就连鸟叫声都消失了。 她勒住缰绳,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周遭的动静。 果不其然,有什么东西自她的右后方而来,有什么东西快速穿过草丛带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耳边,她瞬间夹紧马腹立刻往回走。 她不敢回头看追着她的是什么,然而那一声野兽的嘶吼声自后方传来。 是野熊! 这里是皇家围猎的地方,为何会出现熊,她的心猛跳,握着缰绳的手已经沁出了一层汗。 身下的马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将她带往了更加陌生的方向。 她试图松开一只手想要拿起弓箭,可是马的速度太快了,她才松了一只手,整个人就往后仰,只好又重新紧紧握住。 她和兄长不一样,不能在马疾行的时候握弓。 疾行的是有树叶在她的脸上割出一道口子,虽然脸上传来刺痛,但是她不敢再松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有些疲惫,身后的黑熊仍旧还在追着,马似乎跑累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沈蔷以为已经甩开了那黑熊,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黑影逐渐靠近。 她哆嗦着手去拿弓,强忍着颤抖把箭搭在弓上,对着那离自己只有十几丈远的黑熊松了弦,结果因为太过紧张,这一箭射偏了。 不死心又拿了一支箭搭在弓上,再一次射偏。 那黑熊似乎被她惹怒了,嘶吼了一声,飞快地往她扑来。 然而就在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黑熊被一箭封喉。 她僵硬地往方才射出那一箭的方向看去,因着有茂密的草木遮挡,她并未看见有人,直到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没一会儿,沈蔷终于看见了是谁。 看见一身玄衣的男人坐在马背上,对上那张冷峻的脸,她的心跳停了一瞬。 是裴忌。 是他救了自己。 想起在那日在宫里的时候,他不喜欢自己唤他小舅舅的事情,那一声小舅舅卡在喉咙里,她咽了回去,才软着嗓子同他道谢:“多谢裴大人。” 裴忌的目光落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最后停留在那一道细细的口子上面,雪白的肌肤上出现红色的口子,甚至有血珠沁了出来,看着倒是有些触目惊心。 “脸上受伤了?” 清冽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响起,沈蔷本来还不习惯他盯着自己的脸看,以为他和旁的男人一样,他这话一出,才反应过来他在看她脸上的伤口。 她抬手触碰了一下那伤口,发现伤得似乎并不深,只是那刺痛其实不太好受,先前因为心思全在那黑熊身上,所以并未觉得有什么,眼下注意力在这伤口上,倒是让她难以忽视。 自从祖父父亲去世后,她很少会拿这些小伤到人前哭,所以下意识回他:“只是破了点皮,不严重的,等回去后拿药擦了就没事了。” 说话的间隙有血珠掉了下来,她感觉到了,忙从身侧抽中一方雪色的帕子擦了,只是看见那雪白的帕子上被血晕出了一块鲜艳的红色时,才后知后觉这伤口不是她方才说的只是破了点皮这么简单。 疼痛传来,她皱起秀眉,在看见裴忌的视线落在她帕子上的血迹时,神色有些尴尬,她强行解释:“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然后她看着裴忌下了马,走向她这边,立刻住了嘴。 他走上前,掏出一个棕色的小瓷瓶,然后语气微冷对她道:“下来。” 许是在军营待久了,他这两个字就像是命令一般,让想要拒绝的沈蔷身体不受控制地乖乖下了马。 她大约也知道他手中那瓷瓶里装的是药粉,于是朝着他伸手,干巴道:“谢谢。” 裴忌看着她白皙如嫩豆腐一样的掌心被缰绳磨得通红,眸色一深,并未把小瓷瓶放在她的掌心,而是问:“你自己可以?” 沈蔷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头微微一歪,想了想,这里没有镜子,她并不好自己上药,可现在只有裴忌一个人在,她总不能让兵部尚书给自己上药,而且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他是嫂子的小舅舅,可到底是不适合。 她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出声:“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 话音才落就看见裴忌扒开了瓶口的塞子,靠近她,垂眼对着她不由分说道:“我帮你。” “还是我自己来吧。” 面对着迫人的压力,沈蔷还是鼓起勇气,想要去拿他手中的小瓷瓶,只是被他躲过了,他见了一眼她伤口处还在往外沁出的血珠,眉头一皱,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声音又冷了一分:“别乱动,帕子给我。” 这回沈蔷老实了,她知道再同裴忌争下去,她的伤口就会一直流血。 她把手中的帕子乖乖地递给他。 裴忌在接过那帕子,看见帕子绣的茶花后顿了一瞬,但很快就继续手上的动作,微微弯下身体用帕子细细地替她擦干了伤口上的血。 沈蔷被迫仰头,目光不经意对上那双墨色的眸子,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忙往旁边看去。 俩人的距离不算近,可是沈蔷根本忽视不了他,甚至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清冽松木香,她呼吸一滞,身体变得僵硬,眼神飘得更远。 直到药粉触碰到伤口,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她抽了一口冷气,眼眶泛着红,差点疼哭。 然而因为眼前的人是裴忌,她只能生生忍住。 裴忌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她双眼水光朦胧,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倔强地并未让它们掉出来,忍得鼻尖都红了。 他知道弄疼她了,他从前在军营只给男人上过药,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女子上药,已经尽量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没想到还是重了,他目光微闪,语气带了一丝歉意:“抱歉。” 这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她的眼睛,却瞥见她红透的耳垂。 沈蔷声音明明带着哭腔,但仍旧安慰对方:“没关系,大人也是好意,我没事,请大人继续吧。” 裴忌看着她这幅可怜的样子,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比之前又轻了许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旁终于传来他的淡淡的声音:“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蔷确实觉得上药之后,伤口没之前那样疼了。 她眨了眨眼睛,对着裴忌真心实意地再次道谢:“多谢裴大人。” 裴忌移开眼睛,嗯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开,却被沈蔷叫住了。 “裴大人,我不知道回去的路,你能告诉我回去的路吗?” 沈蔷被黑熊追赶到了这里,她并不熟悉这里,想着都这样了,豁下脸再麻烦对方一次应该也没什么。 裴忌回身,看着小姑娘正红着一双眼睛无措地看着自己。 最后是裴忌带着她回去的。 等她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卫氏和太后正焦急地站在那里,她把马交给了内侍,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裴忌,这才提着裙子上前。 卫氏见沈蔷回来,看见了她脸上的伤:“蔷儿,你的脸?” “母亲我没事,就是被在骑马的途中被树叶割破了皮,已经上了药。” 伤口被药粉盖着,看着确实只是一道小伤,卫氏这才松了口气,“方才阿宁说你与她一道去进了林中,但是中途你跟丢了,她回来找了好几个人去寻你,现在还未回来,你可把为娘担心坏了。” 沈蔷有些心虚,如果不是她走神,也不会与霍宁走失,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好了,人没事就好。” 太后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她看见了站在后面的裴忌,然后又看了一眼正被自家姐姐拉着的外甥女,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对上裴忌道:“是裴大人送蔷儿回来的?多谢裴大人。” 这时候卫氏也发现了裴忌,她对着他行了礼:“多谢大人。” 沈蔷也只好跟着卫氏一起行礼。 裴忌看了一眼沈蔷,这才拱手对着卫氏道:“夫人客气了。” 说罢又对着太后道:“太后若是没什么吩咐,微臣先行告退。” “且慢。” 这一声让沈蔷也忍不住看向太后。 太后转头去问沈蔷:“蔷儿,那日在我宫中,你说自己已经心有所属,莫非就是裴大人?” 这话瞬间激起千层浪,沈蔷的第一反应不是解释,而是看向裴忌,见他神色平静,这才红着一张脸慌忙否认道:“不不是。” 太后似乎没听见她的否认,慈爱地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裴忌,觉得自己真相了,于是自顾自地点头:“我懂了。” 沈蔷一脸懵:懂什么? 第 95 章 番外七 围猎结束后, 和霍宁猜想的不同,沈家的大门并未被媒人踏破,后来她才从他人的口中得知, 那天沈蔷在林中跟丢了, 是裴忌送她回去的。 而他们二人一同回去的场景被很多人见到了,所以很多世家子弟觉得自己比不上裴忌, 竟是歇了心底的心思。 倒是刑部尚书的小儿子周琮,几次三番在外面偶遇了沈蔷,每次遇到的时候免不了会上前寒暄几句。 沈蔷念着与他算是相识,总不能拿视而不见,虽然上元节那天见过面之后, 她拒绝了对方晚上相约逛灯会的邀请,可总要给人留一些体面。 只是偶遇的次数多了, 就让沈蔷生出了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他特意等在那里一般。 明明她委婉地说了对他无意, 回到家中后也同母亲说了。 可眼下周琮似乎忘记了她那天的话一般。 因着出门老是会遇到周琮, 她故意好几天没出门,等过了几天,直到黄姐姐一起去逛庙会, 她这才出了门。 黄玥拿着糖葫芦, 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周遭人来人往,她的婚期越来越近了,想着以后成亲了, 就不能和现在这样肆意的出门,于是今天拉着沈蔷出来逛成亲前的最后一次庙会。 只是身边的人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着小姑娘似乎有心事,便笑着道:“听说那位周家的郎君最近一直在与你见面, 我们家蔷儿生得这样好,看来是被人看上了。” 沈蔷正是烦心这件事,她不想每次出门都遇到周琮,她都说了她无意于他,也不知道他在执着个什么劲儿。 她泄气道:“黄姐姐,怎么连你也打趣我。” 黄玥笑眯眯地从一个路过的小贩那买了一串糖葫芦,然后塞到了她的嘴里,笑道:“正所谓烈女怕缠郎,蔷儿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我倒是有个办法。” 沈蔷一手拿着那糖葫芦,咬下一颗,含糊不清地问:“什么办法?” 黄玥故意卖关子,继续往前走,边走边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然后在感兴趣的摊子前,随手拿起了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端详。 倒是一旁的沈蔷忍不住催促她道:“黄姐姐,你别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我是什么法子。”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断了周琮的念想,眼下京中已经开始传她和周琮的事情,说他们二人郎才女貌,互相有意对方,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这传言就要越传越离谱了。 黄玥这才放下手中的香囊,一脸正经道:“我听说你和兵部尚书相熟,围猎那天裴大人还亲自送你回营帐中,而且太后娘娘似乎有意要给你们赐婚,虽然不知道真假,不如你顺水推舟,反正裴大人如今在京中也是块香饽饽,年纪是比你大了许多,可以他的地位,你嫁给他也不亏。” “黄姐姐,这种事情不要乱说。” 提到裴忌,沈蔷一张脸逐渐染上红色,那天姨母莫名其妙地说了那样的话,幸而裴忌站得远没听见,不然她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而且裴家的人不会娶跟皇室相关的人,更何况皇帝是她嫡亲的表哥,裴忌是脑子坏了才会想要娶她。 她抿了抿唇,心情更差了。 黄玥看了看她的脸色,只好安慰她:“好了,我不说了,只是蔷儿,婚姻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知道你母亲和兄长疼爱你,可也没有你遇不到自己喜欢的,就一直不嫁的道理。” 这话说得在理,沈蔷也是担心这件事,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嫁的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想让母亲和兄长为难,但也不想草草嫁给一个没有感情的陌生人。 她咬了一口糖葫芦,只觉得这山楂可真酸啊。 “沈姑娘?”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沈蔷皱眉,不想回头。 就在她要假装没听见,准备抬脚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周琮已经从她的身后绕到了她的跟前,甚至还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眉头轻蹙,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他,感觉口中的山楂跟酸了。 咽下口中的山楂,她见两人的距离过近,便往后退了一步,语气不咸不淡地开口:“周公子,真巧。” 黄玥这才知道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男子正是那位刑部尚书的小儿子周琮,她好奇地打量了对方一眼,是个生得周正的人,只是这样的小心思让人不喜。 她侧身挡在沈蔷的跟前,面上露出一点笑意:“周公子也是来逛庙会的吗,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周公子不要靠这样近。” 这里人来人往的,一不下心还会被人撞到,若是他故意被人这么撞一下,以现在他们的距离,很有可能就靠在一起了。 周琮并不知道黄玥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目光透过黄玥看向沈蔷,有些急切道:“沈妹妹,我有话要同你说。” 他眼中的着急并不似作假,沈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正好她也要和他说清楚,她是不会嫁给他的。 二人寻了个较为僻静的地方,让黄玥站在不远处等他们把话说完。 这是一棵大树,树上挂了许多的红布,上面写了字。 沈蔷也不知道为什么周琮要把她带到这种地方,只想赶紧把话说开了,这样她就能和黄姐姐继续逛庙会,听说有一家做的蒸酥酪特别好吃,要是去迟了就没了。 她对上周琮那双含情的眸子,有些不适地问:“周公子,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周琮看着她这张犹如清水出芙蓉的脸,道:“我已经与家中长辈说了,等我这一次金榜题名,就上沈家提亲,沈妹妹,我这一次有信心,你等着我,好不好?” 说完他紧紧看着沈蔷,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欣喜来,然而对方却是眉头一皱,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更像是为难。 与好友说的害羞完全不同。 半晌,沈蔷终于开口了,她暗地里呼出一口气,这才抬眼看向满脸期待的周琮,道:“周公子,我不知你是否误会了什么,我先前就说了,我对你无意,并不是因为你没有功名在身的缘故,而是我已经心有所属。” 闻言周琮脸色一白,他楠楠出口:“莫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喜欢裴忌?” 沈蔷一愣,而后面色一红,所以到底是谁在传这个谣言,她正要出言反驳,然而对面的周琮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言辞恳切道:“沈妹妹,裴家不会允许他娶你的,你也知道你的身份与他是不可能的,而且我前几天还看见他与宋家的二姑娘在一起,这样三心二意的男人配不上你!” 手腕被周琮紧紧攥着,沈蔷一边挣扎一边道:“你放开我,我与旁人如何也轮不到你置喙,你只需知道我不愿嫁你就是了!” 这边的黄玥发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她立刻提着裙子往那边赶去,但是中途的时候有一个人比她更快一步到了沈蔷的身边。 见状她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前。 来人一身玄色衣裳,周身散发着清冽的气息,他一手钳住周琮的手,语气微冷,对着他道:“松手。” 说着手上的动作稍微一用力,就看见周琮吃痛地松开了沈蔷的手腕,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心道如果不是他听话地松了手,或许下一刻他的手就废了。 裴忌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不再理周琮,而是转身看着被吓到的沈蔷,语气比先前缓和了许多:“可还好?” 沈蔷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裴忌的出现让她感到意外,只是想到对方帮了自己,轻声道:“没事,多谢裴大人。” 周琮知道自己惹不起裴忌,别说是他,就连他爹都不敢随便惹裴忌,他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突然被这幅和谐的画面刺痛,他带着怒火对裴忌道:“裴大人这是何意,我与沈妹妹相谈甚欢,你为何要搅了我们的好事?” 好事? 裴忌眉头一皱,眼中的眸色沉了下去,方才他没看错的话,是周琮硬要拉着沈蔷的手腕,明明她想着要挣脱,可是他却攥着不放。 沈蔷气得开口:“周公子,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在纠缠” 谁跟他相谈甚欢了,明明看着就要不欢而散了,谁知道他会突然对自己动手,这人好生不要脸。 一口气堵在胸口,她气得眼圈都红了,后面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头一次有人在她面前颠倒黑白,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从来没骂过人,此时正在腹中搜刮着骂人的词。 裴忌瞥了周琮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就像是冰冷的霜雪:“蔷儿是我的未婚妻,你唤她沈妹妹似乎不合适。” 沈蔷瞬间瞪大眼睛,她转头去看一脸正经地裴忌,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不然为什么从他的嘴里听见她是他未婚妻的事情? 周琮也是同样的反应,他愣了一下,不敢相信道:“她怎么可能是你的未婚妻,你们裴家不是” 可是他想到围猎那天的事情,又住口了,那天他看着裴忌和沈蔷在一起,他许是被那个画面刺激到了,之后才会那么着急地制造与沈蔷偶遇的机会,为的就是想要尽早地让沈蔷喜欢上自己。 上元那天沈蔷是拒绝了自己的相邀,可是好友说了,沈蔷年纪小,大约是脸皮博,所以才会拒绝自己,只要他多与沈蔷接触,她就会慢慢接纳自己。 谁知道半路会出现个裴忌,这才让他着急了。 他知道裴忌不会为了沈蔷而编这样的谎话骗自己,这事多半是真的,而且很有可能还是皇帝赐婚,毕竟沈蔷是他的表妹,要是嫁给了裴家的家主,于皇帝而言是好事。 想通了这些,他只得同沈蔷说了声抱歉,然后垂下肩膀离开。 沈蔷不去管失魂落魄的周琮,她强压着快速跳动的心脏,也不知道是被裴忌这话吓的还是别的,她小心翼翼提醒他:“裴大人,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 裴忌转头看她,眉梢一挑:“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那赐婚的圣旨怕是已经在路上了,等沈蔷回去的时候,或许还能赶上接圣旨。 昨天在金銮殿的时候,他与皇帝商议完军营的事情,皇帝没有如往常一般放他们几位朝臣离开,在场的都是些还未成亲的,最后皇帝试探他们,问他们对自己的表妹,也就是沈蔷是个什么看法。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纷纷把沈蔷夸得天花乱坠,只有他沉默地站在一旁。 轮到他的时候,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他的脑中已经出现了那个表面怯懦内心却坚韧的小姑娘,他知道皇帝的意思,可是他并不喜被掌控的感觉,于是只说了些客气的话,说自己并未留意过沈蔷。 皇帝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接着又问了他们家中的情况,还侧重其中的一位,就好像有意于他。 不知为何,裴忌头一次做了一件自认为不齿的事情,就在众人离开之时,他故意落下了沈蔷的那块帕子。 皇帝身边的内侍眼尖,看见了那块帕子,捡起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那个蔷字,他将帕子还给了裴忌,又过去和皇帝耳语了几句。 裴忌才走出金銮殿没几步又被请了回去。 皇帝以为这帕子是沈蔷送给裴忌的,他并未解释,顺水推舟。 再后来,皇帝果然如他想的一般,很快就拟好了赐婚的圣旨,他的那份昨天就自己带出了宫,而她的这一份今天才会由宫中的内侍带去沈家。 他悄悄观察着沈蔷的脸色,发现她听了他的话脸上并未有不情愿的神色,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婚事是他算计来的,暗嘲自己竟然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情来。 方才他听见周琮说她心有所属,不知为何,他总觉沈蔷是在诓对方,于是问道:“方才他说你心有所属?” 沈蔷此时的心有些乱,但是仍旧解释道:“我是为了不让他继续缠着我骗他的。” 说着又问他:“是不是表哥给你我赐婚了?” 裴忌点头,顿了一下,又道:“你可是不愿意,若是不愿的话,我去找陛下收回成命。” 沈蔷忙道:“不不用了。” 赐婚的事情哪有收回一说,若是因此而让表兄生气,为此责罚裴忌,她心里会过意不去。 “你愿意?” 清冷的嗓音响在耳边,沈蔷思索了一会儿,而后轻轻点了点头,诚实道:“我也不清楚,只是不讨厌裴大人,我会努力适应的。” 话音才落,裴忌的眼中有些一点笑意,既是不讨厌他,那说明他有机会让她慢慢喜欢上自己。 反正来日方长。 第 96 章 番外八 从赐婚到成亲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 明明说好的要再母亲身边多呆些时日,可是赐婚的圣旨将她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沈蔷尽可能地陪在卫氏身边, 几乎没有出门。 成亲的前一天晚上, 她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对着嫁妆单子,就寝时取下手中的镯子用帕子包着放在枕边时, 才发现这镯子是宋二夫人送的。 她一愣,想起嫂子曾说这是宋二夫人的母亲给送二夫人的,还说是要留给自己的儿媳。 当时她听了如何都不愿意收,后来她还想着找个机会还回去,结果一直都没有成功。 如今倒是不用还了, 还真应验了当初嫂子说的话。 许是第二天就要成亲了,她这一整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直到丑时三刻才睡着,才睡了没多久, 就被丫鬟婆子给唤醒了。 她知道成亲的这天会很繁琐, 但是没想到会这样累。 先是花了两个时辰梳妆,后面又坐在房中等着裴忌前来接亲,期间嫂子偷偷带了几块糕点给她垫肚子, 说自己当初成亲的时候, 如果不是兄长特意备了粥,否则早就饿晕了。 于是她吃了几块,还偷偷用帕子包了几块藏在身上, 以备不时之需。 沈家和尚书府隔得很近,只是京中成亲有个风俗, 需要绕着长安街和朱雀街走一圈,这一圈下来也需要一个时辰。 沈蔷昨夜只睡了一个多时辰, 趁着在喜轿中的时候偷偷睡了一下,然后中途被肚子给饿醒了,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几块糕点吃了。 没过多久,耳边响起一长串的炮仗声,她一个机灵,手中的糕点差点掉到了轿子里。 她知道这是到了尚书府,于是把剩下的糕点又包了起来藏好,再用帕子擦了擦指上的碎屑,这才端正地坐好。 没一会儿,黄鹂就跟另一个陪嫁的丫鬟掀开了喜轿的帘子,喜娘将她从轿子里牵了出来。 走了几步之后,喜娘把她的放在了一个宽厚的大掌上。 她感受着对方掌心的茧子,紧张到手掌沁出了一层薄汗。 “别害怕。” 清冽的声音隔着喜帕传到耳中,她愣了一下,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周围人声鼎沸,只有裴忌听见了她的回应,于是包着她的手紧了紧,这才牵着她的手缓步进了府中。 许是因为方才裴忌那一句安抚的话,沈蔷倒是没了刚出喜轿时的紧张,她想反正自己头上顶着喜帕,看不见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也看不见宾客的目光。 身子突然腾空而起,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双手下意识环住了裴忌的脖子,反应过来之后才知道这是要跨火盆,这是裴家的传统。 去年兄长娶嫂子的时候并没有这个。 被裴忌抱着,她紧紧贴着裴忌的胸膛,第一次和男子这样亲密地靠在一起,掩盖在喜帕下的脸已经红透了。 这时候她很庆幸有喜帕遮住了自己的脸,不然她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忌抱着她稳当地跨过了火盆,他明显感觉到怀中的小姑娘身子轻颤,顿了一下,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就这样一路抱着人到了正堂。 宋云棠和沈砚也在观礼的宾客之中,她看着面无表情地小舅舅,皱着眉头戳了戳站在她身边的沈砚,同他咬耳朵:“今天是小舅舅和小妹大喜的日子,我看小舅舅似乎并不高兴,他是不是不满意皇帝的赐婚?” 沈砚看着裴忌小心翼翼抱着沈蔷的手,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这才温声道:“裴大人一向不苟言笑,而且赐婚的时候他也在,陛下敬着裴家,而他又是裴家家主,自然不会强行赐婚,大约是他自己也同意的。” 这样吗? 宋云棠又转头去看到了正堂,把沈蔷小心放下来的裴忌,之后一直牵着她,期间他不知道与身边的小姑娘轻声说了什么,眼中的温柔被她捕捉到了。 这时候她才相信了沈砚的说辞,看来小舅舅是不讨厌小妹的。 拜了天地之后,沈蔷被裴忌带着去了正院的喜房中。 裴忌松开了她的手,跟屋内丫鬟交代了一些事情,这才离开。 裴忌一走,喜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沈蔷甚至感觉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良久,裴府的丫鬟走到了新娘子的跟前,低声询问她:“方才大人说了,厨房那边给夫人准备了吃食,夫人要是饿了,吩咐让奴婢去厨房端来就好。” 沈蔷在轿子上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加上心情紧张地缘故,所以并没有饿的感觉,她隔着喜帕道:“我还不饿,不用麻烦。” 既然新夫人都这样说了,这丫鬟也就安分重新去了外间候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沈蔷忍不住靠着床柱昏昏欲睡的时候,喜房外面传来了好些声音,沈蔷被惊醒,立刻重生在床沿端正地坐好。 只是想要那些人要进来闹洞房,她心里有些抗拒,并不想让那些不认识的人起哄她和裴忌。 门外的裴忌在推门之前,想起沈蔷胆子小,大约是不会喜欢他身后的这些人跟着他进来闹洞房,而且他也有私心,并不想除了他之外的人看见新娘子今天的容貌。 于是正要推开门的手放了下去,他回身对着跟在身后的几人道:“回去吧。” 其中有人想要赖着不走,可是看见他那张微冷的脸的后,又住了口,倒是有胆大的说要闹洞房,然而被裴忌一个眼刀飞过去,很快就讪讪地闭嘴了。 直到有人识趣的打趣了几句话之后,带着人重新回酒席上去了。 沈蔷本来在煎熬地等着裴忌带着那些人进来,结果没一会儿,门外突然安静了下来,她心中有些纳闷。 半晌之后,喜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仔细听着脚步声,才发现只有一个人的。 就连喜娘都没有跟着进来,他用眼神示意屋内的丫鬟出去。 沈蔷的双手紧紧握着放在膝上,按照习俗应该是亲朋好友跟着进来闹洞房,就算那些人不在,喜娘也会跟着新郎官进来说几句喜庆的话,结果屋内居然安静得很。 隔着喜帕,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握着的手越来越紧,直到喜帕被人拿掉,眼前亮了起来,见到身前的男人时才松了手。 房中只剩他们二人,她目光转了一圈,发现丫鬟全都不在。 她收回视线重新落在站在身边一身大红喜袍的男人身上,见他一双清泠泠的眼眸正盯着自己,她不自然的垂下眼睫,不敢去再看他。 良久,微凉的指尖触碰上她的唇角,她身体一僵,抬眸去看倾身靠近的男人。 鼻间又闻到了清冷的松木香。 “唇边沾了东西。” 粗糙的指腹划过她的唇角,很快就离开。 沈蔷下意识用指腹去碰他方才指尖拂过的地方,她脸色一红,他说的大概是她在轿子中偷吃糕点留下的碎屑。 正当她还在羞涩的时候,裴忌已经倒了酒送到了她跟前,那酒是果酒,并不醉人。 她知道这是要喝合卺酒,于是站了起来,接过那酒。 喝完合卺酒,因着喜娘不在,所以接下来沈蔷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双手绞着宽大的婚服袖子。 直到男人朝着她贴近,她才错愕地抬头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 后腰突然贴上一只大掌,她想往后退,下巴却被捏住了。 “夫夫君。” 沈蔷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似乎想要阻止他继续靠近,说出的话却软绵绵的。 下一瞬,人已经被带倒在了榻上。 裴忌抬手取下她头上的珠钗,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后颈。 低哑的声音响在耳旁:“怕吗?” 沈蔷大脑空白了一瞬,想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睁着一双水润地眸子,良久,才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回答:“不,不怕,我说了会尽量适应的” 语罢听见一声轻笑:“若是不舒服,可与我说。” 然而没多久,沈蔷就后悔了,即便是裴忌尽量温柔了,可她还是有些受不住,但总不能中途喊停,只得红着一双眼睛承受着。 沈蔷被抱着从净室出来后,月亮已经西沉,她靠着裴忌的胸膛,想着不愧是军营出身的人,体力就是好。 重新回到床上后,她倦意来袭,不管身边的人将自己揽进怀中。 裴忌道:“父亲母亲不在这里,你明天不用早起奉茶。” 沈蔷睁开眼睛,不解地看他。 所以呢? 裴忌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意思,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了吻她的眼睛,哑着声音道:“所以继续。”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