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该死的白月光》 1. 01 《朕那该死的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唐颂被南朝诸位臣子请去商议南朝最后一件大事了。 说来也是可笑,顾丞均的百万雄师将南朝的脊梁打断,如今正陈兵在野,就等着明日一早,唐颂恭恭敬敬呈上南朝玉玺,向北朝叩首称臣。 如此数典忘祖的事,南朝做了便做了,却还要守着可笑的‘体面’名义,激烈地讨论起究竟该如何献降才能不负脸面。 宁筝觉得他们自欺欺人,可笑得很,但这些臣子们却觉得他们是为了顾丞均不屠杀百姓,才大义地大开城门献降,是爱民,是英雄,因此很看重这次议政。 唐颂便请宁筝一道去,宁筝觉得这事太招嘲笑,不肯去,宁可坐在冷宫里拨着凉了的炭火。 ——明日既有新主入城,唐颂与宁筝这对旧朝的皇帝皇后自然要听话地为新主腾地,而奇妙的是,朝廷上下,没有一个臣子反对。 他们提出的见解也是振聋发聩:总是要搬的,自发搬也可搬得从容些,总比被顾丞均驱赶出宫好。 他们能为顾丞均着想到这地步,这其中体贴的细致都让宁筝叹为观止。 这就是南朝啊。 她曾无数次力挽狂澜,想要拯救的南朝,早已腐烂得如枯木,因为僵死太久,再难回春。 宁筝拨着炭火,很有些伤感,正想吃点酒,宫室的门便被人从外推开,秋风倒灌而入,吹起她猎猎的裙摆,发间流苏叮铃铃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宁筝望去,竟然见到此时正该在勤政殿议事的南朝的宰相、她的阿父出现在这儿。 他步入,天光呈冷灰色,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沉重地坠到地上去。 她瞳孔遽然一缩。 因她看到了在阿父的身后,是两个手捧托盘的女使,其中一人端着酒壶,一人捧着白绫。 拨火的铜箸从宁筝手里坠下,叩击到炭盆边缘,发出令人揪心的声响。 “阿父?” 宁仲元道:“弦弦,莫怪阿父。” 宁筝道:“阿父,女儿不明白……” 宁仲元道:“当日你女扮男装,陪陛下北上,护陛下周全,立下大功,是我朝功臣,因此大家都敬你尊你。可若不是顾丞均主动透露,谁又能知道你是那般护着陛下?” 宁仲元说的那事,便是顾丞均意欲发兵南下前,南朝派出使臣前往长安求和。 顾丞均身为北朝的皇帝,不在金銮殿上接见南朝的使臣,而是选在了他们练兵的军营里。 他黑发束玉冠,着黑山纹沉水甲,长腿屈起,坐在束着猎猎战旗的石礅前,擦着那口宝剑。剑光剔亮,如蛇绕腕,将那双狭长的鹰眸照得深不见底。 他没有收国书,也懒得听使臣文邹邹地说上整段话,从头到尾顾丞均只问了一个问题:“听说宁筝封了后,你们的皇帝可喜欢她?” 南朝使臣不解其意,理智又早早在顾丞均的压迫下,吓得形神俱灭,于是老老实实道:“陛下与娘娘琴瑟和鸣,同吃同住,很是恩爱。” 顾丞均拭剑的手一顿:“同吃同住?” 他将帕子掷于地,单手握起长剑,竟然将那口剑做了飞箭,朝着使臣掷出,吓得使臣用袖子遮脸,连连躲避,那口剑却连他躲避的力度方向都算准了,只擦掉他的几缕发丝,便钉在他的身后。 却已经足够使臣双腿一弯,吓跪在地上。 他再要看顾丞均,便需得仰起脖子,若看一尊悍然发怒的魔佛。 顾丞均道:“南朝,朕要了。” 和谈崩裂。 此事传回南朝,一向被蒙在鼓里的臣子们才方知他们的国母,在北朝时,曾与顾丞均有过首尾,甚至,顾丞均那时已意欲立她为侧妃,但宁筝肖想南朝皇后之位,因此始乱终弃,回到了南朝。 如此背信弃义的行径,如何不叫顾丞均记恨? 再加之顾丞均在如此关键的和谈上,从头到尾只说了这样一件事,足可见他的怒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南朝可不就是那个伏尸吗? 可强壮的北朝兵马怒起南下,一路势如破竹,仅用了十日,就打到了健康,速度之快,南朝的臣子们根本来不及把‘祸国妖后’这个罪名给宁筝贴实了,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去思考该如何在黑甲兵的铁蹄下保全性命。 但这不代表他们会忘了算账。 这不,刚和顾丞均谈好了献降一事,他们的小命得保,就要来与宁筝清算了。 宁筝的目光渐次从鸩酒、白绫掠到了宁仲元那坚硬的面庞上:“女儿当真没有想过会是阿父亲来。” 宁仲元闭上眼,不去看女儿心灰意冷的眼,公事公办道:“入了城,顾丞均难免要与你算账,届时你们的事就瞒不住了,为了在史书上给南朝留个体面,你自尽罢。” “你自尽了,便仍是为南朝鞠躬尽瘁、深明大义的贞烈皇后,你脸上有光,宁家也能以你为荣。” 宁筝道:“若女儿不愿呢?” 宁仲元睁开眼,波澜不惊:“自然会有人让你愿意。” 他备得齐全,这般说完,就立刻走出两个黄门。 这时候,南朝的臣子的细致周道又显现了,即使他们连赈济的灾银都算不明白,可在这种事上总是仔细的。 宁筝冷笑。 她弯腰将炭盆里的铜箸捡起握在手中,便有一个黄门上来要摁住她,却不想宁筝是会些武艺的,让他难以得手。 她这样的女娇娘怎会武艺? 宁仲元惊疑地看着宁筝,半晌,他当真是又气又急,因他发现宁筝将铜箸握在手里当剑使,用的那套剑法不正是黑甲军的剑法? 而众所周知,黑甲军是顾丞均的私军。 “简直败坏门风!” 宁仲元的脸气得铁青。 “你也上,摁住她,杀了她!” 这话音刚落,便被另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宁相。” 这声音在场之人,人人熟悉,盖因这是唐颂身旁的大太监钱良的声音,只是黑甲军压城城欲催之际,他卷了金银丝软跑了,再没了踪迹。 如今却这般着丝衣,蹬乌靴,体体面面地穿进皇宫,走到这冷宫之处,可见原来这没根的东西眼见南朝失势,就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投了北朝。 宁仲元牙缝里咬出字来:“阉人。” 钱良冷笑:“宁相也甭说咱家了,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咱家懂,宁相也懂。世道艰难,大家讨口饭吃都不容易,宁相就莫假清高了。” 宁仲元道 2. 02 《朕那该死的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今日之情景,正如当日之处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故而不得不忍辱负重。 可昔年的宁筝尚有凌云志,要护唐颂安然返回南朝,要做皇后,要以所继之往圣绝学,革除积弊,还朝政之清明,戍卫南朝之疆土。 可三年来的心力憔悴,叫她看清了南朝臣工的尸位素餐、欺上瞒下、阿强凌弱、软弱可欺,她心灰意冷。 既如此,又何必再忍辱负重? 宁筝茫然。 那顶轿子将宁筝送进军营,钱良催促她换上准备好的舞衣,宁筝并不从。 她离开南朝时,曾与顾丞均送去一封恩断义绝的信,断得实在决绝。 信中她言:“朝露姻缘,日出既散,妾与殿下逢场作戏一回,到底缘浅,日后不必再相见。” 她要赴她的后位,他要登他的帝位,从此二人便是两座耸立的隔江而望的山峰,实无续缘的必要。 三年前,她既如此坚定地做了选择,三年后,便要有承受的勇气。 因此宁筝拒绝换衣,着素裙,步入大帐。 懒懒散散的琴筝声入耳,高坐上首的人却无心观赏。劲腕束护铁,执把精铁打的匕首,切下羊肉,用刀尖挑着,送到唇边吃下。 乌发束冠,鹰眸狭长,鼻骨高挺,轮廓冷硬,不是顾丞均又是谁? 他比三年前更挺拔,更锋利,也更像个帝王了。 他鹰隼般的目光停在宁筝的素裙上,冷声道:“宁后这是什么意思?” 南朝明日才开城献降,但顾丞均已视她为附庸,用帝王的凛然之气压迫着宁筝。 宁筝道:“妾不会绿腰舞。” 她昂起头,因为忧思,神色略显局促,但语调清晰,不卑不亢:“妾今日登帐是来为三年前始乱终弃、背信弃义之行为负荆请罪,还望陛下看在南朝百姓的份上,应约受降,不屠城,不掠财。” 宁筝话毕,屈膝跪在地上,深深一拜,虽腰折,但气节不弯。 顾丞均怒极反笑,他漫不经心道:“宁后言重,朕只是看你们南朝人官当得不像话,仗打得一团烂,所以才想看看你们的舞技,你们南朝人总不至于真是一无是处吧。” 此话嘲讽之意何其明显,宁筝额头抵地,脸也难免因羞耻而红。 她方才一路走来,见北朝军营操练、巡防井井有条,受降之日在即,却无丝竹靡靡之音,酒肉飘香之气,纪律之严明是南朝军营难以效仿的程度。 南朝能不败吗? 宁筝指尖扣地,不松口:“妾确实不会绿腰舞。” 顾丞均见她嘴硬,讥嘲:“宁后擅舞绿腰,七夕乞巧宴上,曾披霓纱、着胡裙,跣足为南君舞,怎么到朕面前反而不会舞了?难道宁后胆小如鼠,唯在废物孬种前才敢舞?” 宁筝隐有怒意:“还望北君口下留情。” 顾丞均将剔肉的匕首丢在青铜俎上,精铁与青铜相撞,发出令人齿冷的声响。 他道:“要朕留情,是想让朕容你胆小如鼠,拒旨献舞,还是不忍听朕骂唐颂为废物孬种?” 宁筝伏地:“妾之罪,由妾一力承担,唐颂为南君,望北君……” “若朕不想呢?” 顾丞均的目光居高临下,无情地打断她。 “朕凭什么要给一个窝囊无能的手下败将留脸?你们不堪朕辱,大不了与北朝开战打一场,让朕看看你们的骨气,难道你们还怕朕打不下建康?” 宁筝不敢开口了。 南君之尊严,在建康百姓的性命前,还是不够看的。 至少在宁筝眼里是如此。 她伏地,久久不言语,顾丞均的神色却无半点缓和,他道:“宁后提起负荆请罪,想如何请罪,是为谁请罪?” 宁筝道:“只要北君不因妾之故,迁怒南朝百姓,妾愿意自降为官奴,浣衣洒扫,侍奉北君。” 这便是宁筝来赴约的缘故了,顾丞均这个时节叫她来,实在微妙。 她不愿沦落为舞女,成为取悦顾丞均的玩物,可同时又担心因前尘旧事牵连受降之事,因此宁可降为奴婢,入北庭,做苦力,以此赎罪。 至于旧情皇恩,宁筝是从未想过要攀附。 她说完这话,便忐忑地等着顾丞均的发落。 她并不知道顾丞均究竟有多恨她,若是他当真记恨极了,把她充为官妓军妓也不是不可能,反正故国倾覆,连阿父都嫌她丢脸,宁可废她后位,也不肯护佑她,顾丞均要折磨羞辱她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她忐忑。 但顾丞均久久未发话,只是压在她脆弱脖颈上的视线惊且怒,让宁筝心里越发没底、越发绝望。 这此时,唐颂来了。 听到唱报声,宁筝结结实实愣住了,这个关键时刻,唐颂来北朝军营做什么? 谁让他来的? 宁筝不由撑地而起,就这般与顾丞均的目光相对,他的神色冷峻如霜雪,目中讥嘲如锋刃,他道:“让他进来。” 于是南朝的皇帝像个臣子般,被北朝的皇帝召见了。 他气喘吁吁,许是奔跑一路,因此发冠微乱,衣袍有褶痕,可并肩跪在宁筝身旁时,还是递给她一个温暖的笑。 宁筝不忍看,偏过头去。 唐颂道:“臣听闻北君对南朝歌舞有些兴趣,这是南朝的荣幸。弦弦虽擅舞,可自小产后,她身体虚弱,实在难以为君舞,若北君不嫌弃,臣擅击鼓,愿为北君献上鼓曲。” 唐颂显然是在帐外见到了钱良,知道了顾丞均要她献舞,所以才这般说。 明日才献降,唐颂却为了她,匆匆赶来,屈膝跪拜,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自称臣子,为敌国之君献鼓乐。 宁筝眼眶微有热意,她想劝他不必如此,唐颂却冲她摇摇头,小声道:“弦弦,我要护你。” 殊不知,这副大难临头,夫妻共生共死的动人场景,落到顾丞均的眼里,讽刺得叫他酸水倒灌,妒意笼身,既觉得耻辱,又感到可笑,手握住酒樽已想将唐颂砸出个好歹来,但又硬生生克制下了冲动,只在那樽上留下两道清晰的指印。 “好啊。” 他咬牙道。 不一时,以小牙床承载、两面蒙着公羊皮的羯鼓被搬了上来,钱良请唐颂击打,却并未予他鼓仗,唐颂正要求钱良取来鼓仗,钱良已退下,他的身影被一队舞女跣足而入的遮挡阻拦。 唐颂只好作罢。 顾丞均道:“这是南朝的臣工送来的舞女,听说最会跳绿腰。” 他这话诛心,明日才献降,却已有臣子迫不及待地秘密打开城门,殷勤地向新君卖好表忠。 唐颂面庞发白,低下头去。 宁筝也不好受,她一直觉得 3. 03 《朕那该死的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唐颂软弱,无能,愚笨,可他是南朝的君主。 那年她决意趁着顾丞均领兵出征平北戎之际,带唐颂回南朝,就想得很清楚了。 顾丞均确有明君风范,他仗打得好,也很有治国之道,若宁筝只想择婿,便只有顾丞均配得上她。 可宁筝的志向从不在内宅后院,所以一个软弱无能却听话、又对她感恩戴德的君王,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宁筝走得毫不留恋。 可唐颂不能理解她的不留恋,因此直到今时今刻,他还用小心翼翼的余光偷偷观察着宁筝的神色。 三年前,他做质子被欺负时,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求宁筝护着她。而三年后,他依然用这样的眼神哀求宁筝不要后悔,不要回头。 好像三年间,身边之人来来去去,他始终只有宁筝似的。 宁筝低垂了眼,躲过他的目光,看着他受了伤的手:“阿父已废了妾的后位。” 唐颂急道:“我并未同意,他们没有玉玺盖印,是不作数的。” 宁筝道:“郎君,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唐颂道:“我与他们解释了,当时我为质子,北朝人恃强凌弱,将我丢在冷宫,三餐无继,天寒地冻,连个炭盆都没有,你是为了我才……” 他抖了抖唇,大约身为男子汉大丈夫,需要娘子这般相救,确实很丢人,于是他转言愠怒道:“朕都不在意,他们在意这些做什么?” 宁筝平静道:“妾代郎君执政,曾想丈量天下田产,废除均田制,得罪了不少豪强世家,郎君为帝时,他们只能骂妾是‘牝鸡司晨’,如今郎君前途飘渺,正给了他们清算妾的机会。” 唐颂怔住了。 他不管政事,但也知宁筝意欲推行新政,那段时间新旧二派在朝会时吵得很凶,他每天都头疼不已,也曾抱怨过好端端的,宁筝折腾这些做什么。 他没有想到南朝都亡了,那帮世家还记着呢。 于是那抱怨之言就自然而然地吐出了口:“你若没有折腾新政,那就好了。” 宁筝静默半晌,原本想说的话,瞬间没了意义。 她只扯了扯唇,笑了一下:“谁叫那时妾天真幼稚,还尚存幻想。” * 次日,辰时,南朝臣工着红蓝二色官服,由身穿冕服、戴旒冠的唐颂领着,迎着东升的旭阳,向赫赫而立,若压城黑云的黑甲军下跪磕头。 黑甲军万马齐喑,肃穆至极。 挑头的顾丞均披轻甲,斜执一把点水银枪,轻描淡写地受了南朝君臣的跪拜,自此,南北二朝合二为一,世再无南主,唯有苟活于世的南安王。 顾丞均向唐颂抛去缰绳,道:“请南安王为朕驭。” 唐颂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如一个低贱的马夫般牵过缰绳。 顾丞均的战马飒星是经过战火淬炼的烈马,桀骜不驯,冲着唐颂响鼻,声如惊雷,将唐颂吓得一个颤身,迸出求饶之语,顾丞均轻笑,背后的千军万马随之哄堂大笑。 唐颂的脸羞耻得红了,连那些臣工也觉得丢脸至极,埋首在地,不肯起身。 顾丞均的目光若有似无从那些臣服的身影上掠过,终于看到了宁筝。 或许因为是女眷,她被安排在最后,那是个隐秘的位置,因此她才敢匆匆抬眼,目光定在了唐颂身上,颇有些担忧的样子。 唐颂废物至此,她竟还肯为他挂心? 顾丞均不悦,双腿一夹马腹,飒星听话地迈开强健的马蹄,根本不管唐颂手里握着的缰绳。 唐颂控制不好飒星,又怕伤到顾丞均的爱驹,只好牵着缰绳,小跑着进了皇城,那边喘着气奔跑,还要腾出手去扶旒冠的模样,毫无庄严,像是一路被飒星驱赶进了皇城。 无论如何,南朝的献降仪式,因为唐颂,将在青史上丢无穷无尽的脸。 唐颂被封了安南王,宁筝却并未被册为安南王妃,因为那道废后的旨意绕过了唐颂,送到了顾丞均的案头。 这是南朝的臣工献上的第二份诚意。 于是在顾丞均入主皇城后没多久,便有两个女尚书手捧女使的衣裳,请宁筝更衣。 这两位女尚书都是宁筝一手提拔出来的,很得她照顾,因此都面露不忍,略年轻的那个,甚至还红了眼,戚戚然。 宁筝因为早料到了这个结果,能被送至茶司,而不是被扔到浣衣局,已是大幸,故而她并无任何失落地就接受了这个安排,还反过头安慰起了两位女尚书。 宁筝是皇后,不好与外臣有过多接触,因此才设了女尚书,可惜顾丞均来了,用不上女尚书,因此这二位又穿回了女使的衣裳。 这叫她颇为感慨,摸着女使的衣裳道:“可惜了,提拔了你们,却不能叫你们实现抱负,最终还要你们干伺候人的活计。” 那女尚书哭道:“奴婢身份低贱,若无娘娘赏识,哪有机会握笔,如今不过是回到自己的身份上去罢了,没什么,倒是可怜娘娘金贵之躯,也要沦落至此。” 宁筝道:“金贵什么?那些话,你们也都听到了。” 另一位义愤填膺:“他们骂娘娘,不过是为他们的无能而遮羞。若南朝强盛,怎需派皇子为质?若南安王聪慧敏捷,能保全自身,又何必要娘娘牺牲?” 她们咬牙切齿,若非身份不允许,真想撸起袖子与那些冠冕堂皇的臣工好生分辩分辩,他们怎么有脸这样欺辱娘娘! 宁筝嫣然一笑:“还有你们记得我的好处,我便安心了,至少,这意味着过去几年,我的那些付出没有白白浪费。我曾励精图治,我曾殚精竭虑,我曾力挽狂澜,为了我的母国,虽败犹荣,虽死不悔,我不后悔。” 她轻声道:“最后再为我更一次衣吧。之后我再不是南朝皇后,而只是宁筝,我只为我自己。” * 太极宫被收拾出来,取代了勤政殿,成了顾丞均暂时落脚和处理公务的地方。 如此,自然需要在侧殿辟个小间,专司煨茶奉果之事。 宁筝在此,只用负责管好泥炉上的滚水,奉茶进殿这样光耀的事,还轮不到她。 别看这儿差事少,活却不算轻松,因顾丞均勤勉,每日都要召见一拨接一拨的臣工,每一拨需将茶奉个四五遍,才勉强能把事议出个结果。 所以宁筝手里那把蒲扇,从早到晚都停不得。 但好在这里面与她共事的女使都是旧朝旧人,受过她的恩惠,对她很是关照,常偷偷背着人,帮她分担差事,因此宁筝也不觉得有多累。 这日,却是个意外。 因这日是休沐,顾丞均未理公务,而是接见了李广进等人,因为只是闲谈,他倒有心情喝了盏新沏的茶,结果登时变了脸色,问奉茶女使:“这茶是怎么沏的?” 奉茶女使将茶原路端回时,都快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