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阿姨贴贴》
1. 沈枣儿食杂店
《闻阿姨贴贴》全本免费阅读
早晨鸡鸣声打响的时候,沉睡一晚的枣镇慢慢苏醒,通天烟囱里的烟陆陆续续冒出来了,沈枣儿食杂店的蓝锈木门也推开了。
“起了啊,枣儿。”
隔壁卖包子的刘二柱家的姑娘刘贝琪手里扯了根红白相间的皮筋,捣鼓半天都没把缠成死结的皮筋解开,倒是折腾出来一层层带着粮仓味儿的灰。
沈郁澜搓了把脸,“嗯,这鸡真能叫啊,谁家的啊,赶明儿偷来得了,烧锅鸡汤喝。”
“下面村里的呗,家家户户谁不养鸡啊,怎么,你要偷啊。”
“偷呗,咱俩骑自行车去。”
“我可不敢,前些日子小敏去看她奶奶,路过那头看见村长老张家院子里种了一片桃树,结得果子可大可红了,我馋啊,馋不行了,我就鼓动她跟我一起去。”
沈郁澜屁股沉,往旁边编织的小竹椅一坐,差点栽一大跟头,一句国粹骂出口,她抡着胳膊把飘到她跟前厚重的粮仓味儿的灰扇走,接了话茬,“小敏多本分啊,再说了,她不是忙着考研吗?她能跟你这大馋丫头作这妖?”
“害,你还别说,她还真就跟我去了。”
“咋了,你又诓她了?”
“这话说的,我是那样人嘛。”
刘二柱端着上下叠两层的热气腾腾的包子出来了,闻着包子的香味,刘贝琪眼睛亮了,扔了皮筋,顺手把都是灰的手在今天新换的衣服上抹了两下,省得洗手了。
刘二柱把包子往支在外边的露天桌子一放,转头去忙活别的事了。
刘贝琪立刻过去,拿了两个包子,迫不及待地咬了其中一个,把另一个递给沈郁澜,“吃吧,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不吃,还没刷牙呢。”
刘贝琪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不刷牙你出来跟我说话。”
沈郁澜翻个白眼,她不比刘贝琪干净啊,还让她笑话着了。
“行,你先别疯跑啊,等我会儿,等我刷完牙,你再跟我好好讲讲你偷桃子那事儿。”
“成。”
沈郁澜站了起来,起猛了,眼一黑,缓了五六秒才缓过来。她懒散地踢着挡道的竹椅到磨损严重的墙面旁边,正晒太阳的小黄猫惊醒到一旁,被扰了好梦的小黄朝她挥了爪子想挠她,她捡起刚被小黄压住的扫帚举了起来,吓唬它,小黄夹了尾巴,悻悻逃了。
刘贝琪扔了一块不怎么爱吃的包子肉给小黄,它立刻换一副嘴脸,摇尾换主了。
沈郁澜把地上不知谁吐的果核扫进铁皮簸箕里,吐槽胡须沾着油的小黄,“死猫吧。”
咣当一声响,刚还拿在沈郁澜手里的扫帚配上簸箕稳稳站到了地上,吃完一个包子的刘贝琪抬眼一看,沈郁澜已经回屋了。
没关严的木门卡着老化的门槛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轻轻划破沈郁澜那颗早起没睡好的浮躁的心,红色洗脸盆接住生锈水龙头里哗哗流出来的水,沈郁澜伸伸懒腰,从水池子上头的一方小窗往外看,嘿嘿笑了。
好一只彷徨的狗啊,好一群忙碌的人啊。
锁头打开,窗子推出去,清新草木香混着黄米炸糕的味道飘了进来,肚子咕噜叫了起来,饿了,突然就饿了。
她把头探出去,扯着嗓门朝卖炸糕的王婆子喊道:“阿婆,给我留五块钱儿的糕!”
这里是食杂店后门,人却比前门只多不少。
小镇的巷子总是很拥挤,蜿蜒曲折的街道每一处犄角旮旯都能看见为了碎银几两支摊的人,这里不够繁华,每一寸土地肌理都朴实成生活最初的模样,眼一闭一睁就是柴米油盐家长里短那点事,安逸得早上起来能吃上一小块热乎的黄米炸糕就觉得很幸福了。
沈郁澜洗漱完了,拽起一条手巾正准备擦脸。
“枣儿,给你糕。”
说话的人叫高帅,是王婆子的大孙儿,二十七了,是该说媳妇儿的年纪了,镇里媒婆没少往他家走,说了不少好姑娘,他都瞧不上,就相中沈郁澜了,不不,就相中沈枣儿了。
镇里不管七大姑八大姨还是小年轻们都管沈郁澜叫沈枣儿,她一出生就叫沈枣儿,长到六七岁的时候,她嫌自己名儿太土了,哭着闹着要改名,家里人也没文化,想不出什么高大上的名字,架不住小祖宗黑天白天那么闹啊,她妈妈赶紧给儿时一起玩过的伴打了通电话,她朋友不愧是读书人有文化,电话还没撂呢,名儿就想好了。
“沈郁澜。”
听过咬脆枣的声音吗?
那人把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沈郁澜咬了口枣,枣清脆的声音盖住了那人的声音,她只记得当时,脆枣酸甜的汁液在口腔崩得四分五裂,那是她有生之年吃过的最甜最甜的一颗枣。
户口本的名字就这样从沈枣儿改成沈郁澜了,可熟人们该叫她沈枣儿还是叫她沈枣儿,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却也只能听着,这么多年了,早就听习惯了。
沈郁澜透过贴在墙上的镜子看着自己滴水的脸庞,微微发愣。
高帅揪了一棵狗尾草,贱兮兮地去扫沈郁澜的脸。
“你有病啊。”沈郁澜可不惯着他,身子探出去使劲推了他一把。
高帅一脚踩着板面印着奥特曼的滑板,站不稳,摔了个狗啃泥。
他摔了就算了,糕也跟着摔了。
“高帅,咱离得连十米都不到,你给我送个糕,你滑滑板来啊?”
高帅哎呦两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难为情地摸摸脖子,“我小弟嘛,班里同学都有滑板,他觉得没有掉价,也买了一个,这不趁着他赶早上学去了,我赶紧偷过来,抓紧时间滑一滑,等他快放学了,还得放回去呢。”
沈郁澜无语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对面给皮鞋打油的老头把高帅好一顿笑话,邻里邻居的,也没啥不好意思的,当街就喊了,“高家那小子,你要是实在讨不着媳妇儿,就别讨了!枣儿小时候就跟我孙儿定亲啦!”
高帅不爱听这话,转头喊道:“大爷,你别瞎说!”
沈郁澜手背到身后,捶了捶背,“行了,今儿这糕啊,算是吃不上了,我吃点面包吧。”
高帅还傻站在那,可怜了那根狗尾草,揪成一段一段,手都染绿了,他还是磨叽着不讲话。
“服了,高帅,咋?整这样干嘛啊,我没欺负你。”
高帅吞吞吐吐,“那个,枣儿,你真跟李老头家孙子定亲了啊?”
沈郁澜双手扶着生锈的铁窗边,松弛地向后仰了仰,“大哥,都2023年了,裹脚布早不缠了,谁跟你们定不定亲啊,土死了,老封建。”
高帅立刻泪眼汪汪,“你管我,你管我叫大哥,我也没那么老吧,我今年才二十七,就比你大四岁。”
“不是,你比我大四岁啊哥,再有五个四岁你都能生出来一个我了,还就,就什么就。”
“你不喜欢比你大的吗?”
沈郁澜瞪他一眼,“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吗?我喜欢比我小的,谁喜欢老的啊,没品。”
高帅心里暗道完了,李老头家孙子今年二十一,枣儿指定喜欢他,不然一定不会拒绝得这么狠心。
高帅抹着眼泪跑了。
沈郁澜眼看他抱着滑板钻进老李头那间矮小的修鞋屋了,八成是去找李大平打仗了。
沈郁澜觉得烦,眉头都懒得皱,低头看见掉在地上的三个炸糕,“真可惜啊,都滚了泥了。”
她把窗户完全打开,胳膊一撑,从窗台翻过去,跳了下去,把那三个炸糕捡起来,挨个拍拍灰
2. 酸甜味的港风
《闻阿姨贴贴》全本免费阅读
小镇里生活是守不住秘密的,风里吹得酒香是谁家酿的都能知道。看门小狗仰天长啸,大爷大娘叔叔婶子就乐此不疲地四处奔走相告朝着同一个地方去了。
枣镇盛产大枣,前几年总有全国各地的大老板慕名而来跟种枣的村户谈生意,眼瞅着秋收的季节还有几个月就到了,估计啊,又是哪个大老板来,不知是看上谁家的枣了。来这里谈生意的老板需要考察的方向很多,基本都会住上好几天。祥和酒店是镇里最气派的地方了,最起码对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从未踏出去过小镇半步的人来说是这样。虽然条件连城里平价的连锁酒店都比肩不了,但这已经是他们认为能给客人最顶级的招待了。
栾婶儿奋力蹬着后斗儿外围印着沃田复合肥联系方式的三轮脚踏车,上坡遇上顶风,使了大劲,也没蹬出去多远。
“劳动人民最光荣啊。”
沈郁澜奔着猫腰蹬车的栾婶儿跑过去了。
栾婶儿擦了把汗,冲她笑盈盈:“枣儿,你咋往这来了啊,去山上帮你爸妈抹芽啊?来来来,坐我车后斗儿,顺道,婶子捎你过去。”
“卖店儿还抽不开身呢,我是躲懒儿出来遛闲呢。”
沈郁澜左右手并用撸起袖子,撑起双手推着车屁股,龟速前进的脚踏车终于追了好几棵树。栾婶儿也是来了劲儿,脚踩得像风火轮一样。
沈郁澜卯足了劲,喘了口比牛还要粗的气,“加油,努力,拉屎要用力,拉不出来没关系,至少,哎呦喂,上去,给我上去。”
女女搭配,干活不累。
笨重的脚踏车在她们共同努力下成功爬上了坡,小车骄傲地立在最高点,栾婶儿按下手刹,脚蹬地,松了车把。车把手没人抓了,立刻朝路边成群结队的粉色小野花点了头。
沈郁澜笑笑,上前抓住把手,把它扶正,看了眼后斗儿镰刀下面压着的尿毒袋子,问:“婶子,下地割草呀?”
“是啊,夏天不锄地,冬天饿肚皮。哈哈,就这点活儿,赶紧干完了,晚上我也能睡个好觉。”
栾婶儿从她家姑娘淘汰下来的红色校服裤兜里掏出一个苹果,手里蹭了蹭,揣到沈郁澜怀里,“累了吧,吃个果儿,解解渴。”
“哎呀,正渴呢。”沈郁澜一口咬下去,半个苹果没了。
“这孩儿,慢点吃。”
栾婶儿欣慰地看着她,越看越稀罕。
镇里不乏有比她更有出息的孩子,但她身上暂且称作闪光点的品质是那些哪怕衣锦还乡的孩子身上都没有的。一根黑皮筋束成高马尾,赶集买的便宜白体恤和浅蓝牛仔裤,穿的鞋不是名牌、脚底踩遍了黄泥、鞋边却总是干干净净。她不穷,但她好像从来不追求这些表面的东西,一杯盖碗茶就能安安静静地坐在食杂店门口看着滴雨的房檐发一下午呆。小镇的标志有吹着麦浪味道的风,有甜枣树和旧铜铃,还有像她一样平凡而倔强的姑娘。小镇破落寒酸那一半被她填补完整,注入新鲜的生命力。她轻轻笑出酒窝,那些小野花就摇晃得越来越好看了。
栾婶儿叹气,“可惜了我家小文是女孩,娶不了媳妇儿,要不然我指定让你做我儿媳。”
沈郁澜一口苹果差点呛出来,咳得脸红耳热,差点没咳过去,“什么儿媳不儿媳啊,婶子,你该不会是听谁胡说八道什么了吧。”
“啥?谁说啥了啊?”
沈郁澜眼睛一转一个机灵,改口飞快,“还不是那李老头,天天管我叫孙媳妇儿,他家李大平虎背熊腰的我能看上啊,你说整这事,被别人听去了,传我妈耳朵里了,那可好,我妈吓的,扔了刨地的锄头蹬着二八杠就来了,揪着我小辫儿就要领我回村,不让我在镇上待了。我问咋了。我妈说,就是嫁不出去也不能给他老李家当儿媳。我又问为啥。我妈说,大平大平,少了个点,他不太平啊。”
栾婶儿笑得眼睛都没了,“那高帅呢,那小子不也相中你了嘛。”
沈郁澜把苹果核啃得干干净净,眯了眼,将果核对准不远处的垃圾堆,自信一抛,果核稳准地落到最高的尖,颤颤巍巍地晃悠两下,一条直线滚了下来。
沈郁澜看着那处,拍了拍黏糊糊的手,“高帅高帅,不高不帅呗。”
“哎呦,枣儿啊,你真逗死我。我要不是着急下地干活,我非得跟你唠一天。”
沈郁澜退到路边,摆摆手,“婶子,你快走吧,早点干完早点回啊,别太晚了。”
“我家小文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都得烧高香喽。”
沈郁澜笑笑,不驳她的话,那些客套来客套去的话没人爱听。
“枣儿,还没告诉婶子呢,你打算去哪啊?”
沈郁澜一拍大腿,“婶子啊,你不说我还忘了,刚王大娘说,祥和酒店来了个特有钱的女的,开的啥车,我想想啊,那个什么,瓦利拉,我合计半天呢,也没听说过这牌子的车啊。”
“啊,马利拉啊。”
“对对对。”
栾婶儿四处看看,见好多人从分叉小道汇集到主道,三两结伴地朝祥和酒店的方向跑。
栾婶儿立刻揪了系在头上的大红头巾,甩手扔到车筐,急匆匆道:“还薅啥草啊,草啥时候不能薅,咱镇子多久没来大人物了,枣儿啊,快上车,咱俩去看看。”
“我跑着去吧婶子。”
“快点快点,可别去晚了。你这孩子,这事儿不早点跟我讲。”
沈郁澜看看后斗儿那小地方,挤那块去得多像小猴啊,但是看栾婶儿还没踩脚蹬子的左脚已经急得跃跃欲试了,她咬咬牙,腿一伸,坐进去了。
还没坐稳呢,栾婶儿就着急忙慌地把车蹬走了。
“婶子啊,慢点骑,别累着了。”
顶风骑车,声音都被风吹跑了,栾婶儿没有听清楚沈郁澜的话,稀里糊涂听了半截,大声道:“我不累,我还能骑再快点!”
<
3. 小镇飘着枣香的风
《闻阿姨贴贴》全本免费阅读
那是一张充满蓬勃生命力的脸,冲击了小镇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眼。
阳光照在沈郁澜背在肩上的那把生锈的镰刀,折射出的光芒都是那样渺小黯淡。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啊。
沈郁澜别扭地移了眼。
汤贵不觉得沈郁澜说得就准,询问:“美女啊,你不是要租店,是要住店啊?”
女人点头。
汤贵取下夹在耳朵上面的粗杆烟,掏出兜里的火柴盒,“怪我老土啊,真是听不懂你那香港话,多亏了枣儿……”
女人余光往刚看向的方向看了去,那个扛着镰刀的眼神充满探究的女孩已经不在了。汤贵聒噪的说话声让她不禁皱了眉,她撩了撩前额挡眼的大波浪,跟在汤贵后面进了酒店,迈过门槛,留给那些恋恋不舍的目光一块被风掀起的火红裙角。
刘贝琪贱兮兮地在沈郁澜眼前晃晃手,大惊小怪的语气说:“我的天啊,枣儿,你瞅瞅,你那眼神,都黏人家身上了,你该不会是变心了吧。”
“滚哈。”沈郁澜嫌弃地推开刘贝琪越凑越近的脸,哼了一声,“女神只有一个,那就是甜仙。”
沈郁澜平时没什么爱好,也就爱听听网上的广播剧,甜仙是cv圈知名的配音女演员,声音甜美业务能力一流,沈郁澜特迷她。这事刘贝琪知道,她总调侃沈郁澜还蛮洋气的,混得圈儿都是她们以前不知道的。
小镇有很多好,也有很多不好。封闭的小镇总是和外边各种新鲜事物存在一定割裂,追着一部一部看乡村爱情是一件特别特别正常的事,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就结婚也是一件特别特别正常的事。大家都在日复一日做随波逐流的事,随波逐流才不会出错。
沈郁澜很早就知道自己资质平庸了,很难在这个人才济济的社会里出头,那就认清现实接受自己的平庸,踏踏实实做一个随波逐流的混子,她心甘情愿成为小镇里面最普通不过的N分之一,做一个和别人一样的人。但有一件事她做不到,结婚。
她喜欢女孩子,理想型大概就是甜仙那种声音特别甜美的女孩了。
身边的朋友们很多都是枣镇长大的人,和沈郁澜特别熟的人都知道她喜欢甜仙,她们不能理解沈郁澜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一个女的。她们觉得女孩就应该更喜欢帅哥啊。有时候,她们会跟沈郁澜开玩笑说,你再这么迷甜仙,性取向该不正常了哈哈哈。沈郁澜从不跟她们据理力争,笑笑就过去了。
想到甜仙,沈郁澜从兜里掏出那部从维修铺钱胖那里低价买来的手机,上滑解锁,操作能有三四下才解开。这部手机用了有两年了,已经很卡了。
“你这手机还没报废啊。”
沈郁澜暴力点击卡得怎么都点不开的大眼仔,“还能用,再凑合凑合吧。”
刘贝琪随手薅了把长在路边高高的野草,“真行,哎,枣儿啊,刚那女的,不愧是香港来的,就是跟咱不一样,那模样那身材,多带劲啊。”
沈郁澜缓慢走道,把迟迟没有信号的手机举得高高,仰头对着刺眼的太阳光刷新手机页面,平淡语气说:“是吗,反正她不是我的菜。”
“呦呦,瞅你那样儿吧。”
“咋?”
“还不是你的菜,说得好像是你的菜你就能咋地似的。”
沈郁澜揉揉酸疼的手腕,长喘一口气,“能咋地,不能咋地呗,她还能把她那辆法拉利给我开啊。”
刘贝琪双手捂住嘴,眼睛瞪大,表情可丰富了,震惊得那叫一个语无伦次,“我的妈啊我的八辈祖宗啊,那那那,竟然是法拉利啊。”
“可不嘛。”
刘贝琪拍拍起伏的胸脯,“真是长见识了,刚看见那车,我就觉得高档,我还寻思呢,指定可贵了,我问栾婶儿,栾婶儿说这车是利马拉,怎么不得十几万。”
“利马拉,别逗我了。”
沈郁澜笑得手机都举不起来了,停步,一次性笑个够,笑得脸都僵了,“这王大娘情报局也不准啊,告诉我什么法利拉,我又把假消息传给栾婶儿,栾婶儿更扯,还利马拉,我真服了,不行了,不能再笑了,笑得我肚子都疼了。”
“有那么好笑吗?”刘贝琪表示不理解。
“有,特好笑。”
刘贝琪扯扯嘴角,瞥眼沈郁澜手机屏幕,道:“又看你女神微博呢,有啥好看的,八百年也不发一条动态。”
沈郁澜登时来了精神,也不笑了,聚精会神地看着早就看过无数遍的甜仙发过的微博。
“枣儿啊,我是真搞不懂,你说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就这么喜欢她啊,你喜欢她啥啊。”
沈郁澜收住脸上的姨母笑,抽空答:“你不懂。”
“我咋不懂啊。”
沈郁澜对着手机露出花痴表情,“刘贝琪,你说,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啊,光是听着她的声音,我就怀孕了。”
“什么!枣儿!你怀孕了!”
一阵可谓穿云裂石的声音伴随脚踏车因急刹轮胎摩擦红砖铺成的地的杂音震到了沈郁澜的耳朵,她捂了下阵痛的耳朵,回头看着头巾包得严严实实的栾婶儿,问:“婶子,你咋又回来了啊。”
栾婶儿指指沈郁澜手里的镰刀,“害,没有镰刀那一堆草我拿手薅啊。”
刘贝琪跟谁都能聊两句,生怕话掉地上,赶紧接住,“那肯定薅不完,薅到沈枣儿小孩生下来都薅不完。”
沈郁澜使劲掐她胳膊,“你别瞎说啊。”
栾婶儿一副信刘贝琪不信沈郁澜的表情,头巾一揪,扔进车筐,抓住沈郁澜的手就是一番语重心长的过来人的劝导,“枣儿啊,你听婶子说,这孩子不能留,什么男的啊,不靠谱不负责,婚都没结就让你怀孕了……”
“不是婶子,你误会了,我……”
“你不用不好意思,枣儿,你和我家小文差不多大,婶子都拿你当自家孩子,婶子不能害你,你听话啊。”
“怀什么孕啊,我连个对象都没有,我刚跟刘贝琪闹着玩的,你咋还信了啊婶儿。”
栾婶儿看向刘贝琪,“枣儿说的是真的不?”
刘贝琪最爱掺合这种热闹,不把火浇灭了就算了,还趁乱往上添一把火,“我不知道啊,别问我。”
沈郁澜气得抿紧唇,刘贝琪在她刀人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之前,拔腿跑了。
沈郁澜咬咬牙,心里已经在暗暗谋划明早教唆小黄去刘贝琪家包子铺偷包子的事了。
栾婶儿看了眼沈郁澜微微隆起的肚子,愁容满面,“赶紧的,赶紧去医院,别等月份大了,想做都做不掉了。”
这,这肚子是昨晚胡吃海塞吃鼓的啊。
沈郁澜放弃辩解了,她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过声音洪亮语速比机关枪还要快的栾婶儿,把镰刀放回后斗儿,她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走了。
她折了方向,走的不是回家的方向。
河边的石头有水稻的味道,太阳把石头表面烤得特烫,坐下去,会嘶哈两声,可沈郁澜面无表情地坐下去了,拴在旁边的一匹毛驴很有眼力见地停止了原地走动,连它都看出来了,沈郁澜心情不太好。
沈郁澜认识这匹老驴,很乖,想摸头就摸头,从不怕人。
老驴被顺毛顺舒服了,享受地闭了眼。
沈郁澜笑笑,“大黑,你也会有烦恼的吧。”
老驴可能通人情,闷嚎一声。
沈郁澜忧愁得发呆,捡起脚边碎石往河里使劲一撇,荡开花的涟漪一圈连着一圈,卯足了劲儿像是要冲出去一样,可无论怎么用力,都荡不出这窄小的小河沟,谁能愿意拨开荆棘穿过一片片泥泞捧走它呢。
沈郁澜再次笑笑,“能坐在小河边虚度光阴已经是一件顶级幸福的事了。”
坏情绪一扫而尽,她拍拍驴头,“我走了,老弟。”
她哼着甜仙唱火的一部广播剧主题曲走了,轻快的脚底踩过一块块砖头,那里留下她来过的痕迹,脚印一串接一串,眼前霸道驶过来的红色法拉利切割了她的视线,一团白色烟雾从车窗里飘出来聚拢成一层神秘的薄纱,遮住了车窗后面隐隐向她
4. 野草旁边都是野草
《闻阿姨贴贴》全本免费阅读
沈郁澜眼皮向上翻,盯住自己被风吹起的几根毛躁的头发,眉头皱成川字,“你那朋友,是不是特有钱,特装,特冷脸,开个红色法拉利特招摇那个?”
“你这孩子,说话咋这么不中听呢,书白念了是不是啊,论辈分,你得管她叫闻阿姨,知道吗?”
感觉头顶那坨东西正在缓慢凝固,沈郁澜烦得不行,转头气哄哄地跺着脚回屋了,把账本随手扔回打开的抽屉里,进了后面小小的洗手间,肩膀耸起夹住手机,拿起挂着的手巾把头擦了擦,“知道知道了,妈,你也是,你跟她说这个干嘛,我跟你亲还是她跟你亲啊,你这不是败坏我名声吗,万一她到处跟别人……”
“她不会。”
叶琼果断的回答让沈郁澜嘴角掀起一丝不知意味的笑,“妈,你别太天真了,她可不是王姨李姨,咱跟人家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你也说了,她就没来过镇里几次,就算你们早些年有点交情,但你俩一定很久没见过了吧,是人是鬼你知道啊。”
叶琼气急道:“怎么说话呢,她咋得罪你了吧。”
沈郁澜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到铺着一层薄灰的窗台,弯着腰,挤了洗发水,使劲搓着头发,直接就着水龙头流出来的凉水把头洗了,“我说真话你能揍我不?”
“先说呗,说完再决定揍不揍你。”
沈郁澜稍微直了直腰,放松地呼出去一口气,话没说出来调皮的笑容先露出来了,“仇富,平等地不喜欢每一个有钱人,哈哈。”
叶琼没有说话。
沈郁澜把手里的泡沫搓进水槽里,扶着酸酸的腰接着说:“你咋不说话啊,妈。”
叶琼玩笑道:“我在想应该用什么工具揍你,你想要柳条子还是皮鞭子?”
“叶琼女士,你真的好狠的心。”
“少贫了。人家有钱还有错了啊,再有钱那也是人家自己辛苦得来的,你但凡上学的时候努努力,说不定现在你也是有钱人了。”
“努力不了一点。”
“那就别嫉妒人家有钱。”
沈郁澜哼一声,“好好好,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上学的时候不该不思进取,整天望母成凤,望父成龙,盼着能一跃龙门捡个富二代当当。还有还有,最重要的是,我不该说你的宝贝心肝,我错啦。”
“茶言茶语。”
“呦,你还知道茶言茶语呢,紧跟潮流啊我的妈妈。”
“行了行了,别扯东扯西了,一会儿仇富一会儿又富二代的,张嘴不离钱,说吧,是不是店里周转不开,又缺钱了?”
沈郁澜谄媚的笑声快要冲破屏幕了,“不愧是亲妈啊,最近吧,我手头的确是有点紧。”
“样儿吧。”
“那……”沈郁澜挤出一点护发素在手里揉起泡,“老妈你,是转账还是现金啊?”
“那都好说,你先帮我办件事,办完了我立刻给你转账。”
沈郁澜藏不住高兴,“今天怎么这么慷慨啊老妈,说吧,不管什么事,我都给你办,保证办得漂漂亮亮,让你满意,不过说好了啊,到时候你可不能反悔,不给我钱,或者给的少了,那都是不行的。”
等她一口气说完,叶琼忍笑道:“这周五去给你妹妹开家长会。”
沈郁澜沉默的速度比泡沫在水槽里消散的速度还要快,她甩甩手上的水,撇嘴道:“怎么回事,对金钱的渴望突然就没有那么浓烈了,其实,这钱不要也罢。”
叶琼问:“怎么,给钱都不去啊?”
沈郁澜反问:“你和我爸为什么不去?”
“我。”叶琼咳了两声,“我和你爸忙啊,哪有时间去啊,再说了,我和你爸都是老农民,我们懂什么啊,芽儿毕竟是你妹妹,你去呗,她班主任年轻,你们也能沟通沟通。”
“我不去。”
“给你一千块,雇你去,行不?”
沈郁澜态度极其坚定,咬死不改口,“不去,不去,我是绝对不会去的,给多少钱都不去。”
“不去是吧,那就别要钱了!”
拧紧水龙头的动作在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之后发生,一条粉色干发帽把洗好的头发包住。隔一条街的中学课间操时间到了,广播体操的声音通过学校广播扩散向小镇每一处角落。每天都是这样,沈郁澜都听腻了。手一勾,窗户关上,她擦着头发,想起自己那个让人头疼的妹妹。
芽儿是沈半月以前的名字,沈半月上幼儿园的时候,觉得自己名字不好听,她商量沈郁澜给她取一个新名字,沈郁澜看看天,脱口而出沈半月这个名字,没什么寓意,全因当时天上有半个月亮。
沈半月比沈郁澜小八岁,今年十五。她是个非常非常不省心的孩子,脾气古怪,婴儿时期就哭闹得比别人凶。初三了,叛逆期好像还没过,学校里的小霸王,今天把学校玻璃砸了,明天钻学校狗洞逃课了。她是快活了,只是苦了家里人。找不完的家长,道不完的歉,赔不完的钱。但无论她做错什么,叶琼和沈满德都会无限迁就包容她。
父母愤怒时红过的脸,举起落下的巴掌,似乎只有沈郁澜见过承受过。
养个猫还有偏心一说呢。
父母就是更偏心妹妹一点,沈郁澜心里不舒服过,却从来没有计较过什么。她不争不抢,不怨不恨,像是石头缝里自然生长出来的野草,有太阳就晒,有雨就淋,怎样都行,只要能活着就行。她不会去钻牛角尖探索生命的意义,只要老屋粮仓里储存足够多的粮食、银行卡里的余额足够支付约会的费用、小黄长命百岁、偶尔奢侈一把买的榴莲是报恩的、地球别毁灭,这样就足够了。
大梦想没有,小心愿一堆。
心虽宽,但时刻保持一颗向善的平常心还是很难。相比其它早已建设起来的小镇,连几辆轿车都没有的枣镇显得落后许多了。再早几年,谁家买辆小轿车那都是要放鞭炮的,谁不羡慕啊。沈郁澜见过法拉利,在影视剧里在哪个富二代约会哪个名模的八卦新闻里。可是坐在三轮脚踏车后斗儿看着那辆招摇的法拉利时,她深深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参差,眼底流露的羡慕是真,心底萌生的不甘也是真。
野草旁边都是野草,野草堆里待久了,成为野草里的最强都会沾沾自喜很久。
她会想,如果我不是野草就好了。
但她现有的能力和自身资源不足以支撑起她不切实际的妄想,于是她下意识想要远离那个开跑车的有钱女人,看不见了,就能安安心心做一辈子野草了。
沈郁澜拖拖拉拉地走到门边,摘下干发帽的时候湿漉漉的头发滑落,遮了半张脸,她微微抬头,看着旧报纸糊住的整面墙,喝了口保温杯里的隔夜水,露出像吃了烂枣一样的表情。
这操蛋的人生啊。
.
周五。
沈郁澜早早起来了,洗漱的时候,隔着小窗管王婆子要了五块钱的黄米炸糕,还是高帅送过来的,这次他没滑滑板,正常走路过来的,把糕稳稳地送进了沈郁澜手里。
沈郁澜放下糕,插上夹板熨头发。
高帅问:“你是要出门吗?”
“嗯。”
沈郁澜看着镜子里自己肿起的眼,后悔没有早点睡觉。昨晚甜仙主役的广播剧发布了最新一期,本想听二十分钟就睡觉,但甜仙的声线实在太蛊太诱受了,她越听越兴奋,结果熬夜到凌晨四点。
高帅绝不错过任何一个能和沈郁澜搭话的机会,“去哪啊?”
“给我妹开家长会。”
“哦。”
“你妹班主任是谁啊?”
沈郁澜想方设法想用头发挡住肿成灯泡的眼睛,怎么都挡不住,她没好气地敷衍道:“不知道。”
高帅觉得追女孩就应该死皮赖脸一点,于是开始忆往昔了,“我记得我上初三那年,咱学校来了一个特年轻特时髦的老师,长得老好看了,当时学校里男生都疯了,天天上课下课八卦那点事全都是和她有关的,她叫啥来着,谢,谢香衣,没错,就是这个名字,我记得可清楚了。”
沈郁澜突然手抖,滚烫的夹板烫到了手指,她呼了呼,皱眉道:“你知道她?”
“谁不知道谢香衣啊。”
高帅两眼
5. 蛇骨银链
《闻阿姨贴贴》全本免费阅读
闻砚书有一个小习惯,跟人交流的时候会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她并不知道自己礼貌的动作让多少少男少女对她怦然心动过芳心暗许过。
撩人而不自知,说的就是闻砚书。
闻砚书身上飘过来的香水味道快把沈郁澜熏迷糊了,眨眼的频率肉眼可见地变快,嘴皮子也没有平时那么溜了,“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好久不见?”
“因为……”
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谢香衣让本就不能熟练把粤语转换成普通话的闻砚书卡壳了,她看着表情垮下来的谢香衣,并拢偏向沈郁澜那边的双腿微妙地换了方向。
谢香衣看着闻砚书,问:“这位家长你好,你是李凡的家长吗?”
闻砚书眯眼,摇头。
“那你是谁的家长?”
闻砚书应该是很忙,包里手机响个不停,很吵,吵得人心烦,她略显歉意地微笑,把手伸进包里,盲摸到手机拨片调成静音。
“沈半月。”她平翘舌不分,再好听的声音说起蹩脚的普通话都会觉得很好笑。
沈郁澜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这口音,真的好像蔡少芬啊,太搞笑了。
“那你呢?”这句暗含忧伤的询问从谢香衣口中飘了出来,她看着沈郁澜的眼神分明充满幽怨随时都会爆发的隐忍。
那你呢。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语气,一个不经意的对视便把人拉回那个电闪雷鸣的暴雨天。
沈郁澜收住笑,满怀心事地低了头。是的,她和谢香衣之间有一段荒唐的故事。好几年了,她都快忘干净了。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来给沈半月开家长会,同处芝麻大的小镇她们也不会再见面。
可是那时候的她们,那么好那么好。
记忆往回拉,那是2018年毕业季,那年夏天承载着许多美好的难以忘怀的记忆,学校广播里全损音质的《起风了》特别好听,她还是一个听着歌迎着风奔跑在校园操场的高中生。那年没有疫情,枣镇的大枣外销范围很广,销往北京,上海,广州等地。那一阵,总有扎领带的大老板带着秘书助理过来谈生意,那是沈郁澜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的有钱人,听他们谈吐看他们社交的细节。小镇里的人灰头土脸,那些有钱人真的和小镇里的人不一样。
沈郁澜动了想往外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心思。
沈郁澜不是什么笨孩子,脑袋够用,学习还不错,只是不够幸运,高考前一天,淋了雨,感冒了。高考当天,边答卷边发烧了,迷迷糊糊地交了卷,因此她只把自己该有的水平发挥出来五成不到。走出考场,她就知道完蛋了。
话说回来,她淋雨的原因,正是因为谢香衣。
谢香衣在镇里教初中,沈郁澜在镇子上面的县城读高中。
她俩2013年就认识了,就是在镇里那所初中认识的。那时候,沈郁澜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小初中生,谢香衣是学校里乃至整个镇下至男孩上至男孩的爷爷的女神。谢香衣教物理,不过她不教沈郁澜,一天都没有当过沈郁澜的老师。可她们还是认识了,因为沈郁澜家是开食杂店的,谢香衣常去她家买东西,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有一回,谢香衣来买卫生巾,捂着肚子,看起来疼得很厉害,都有点站不住了。沈郁澜热心肠地给她搬了凳子,给了她条毯子,让她盖一盖穿着黑丝露在外面的两条腿,别着凉了。谢香衣逗她——小孩,你还挺会照顾人的。彼时的沈郁澜还真是个小孩,搓着手被穿着一身制服的大姐姐逗得脸红了。
学校里,所有学生都管谢香衣叫老师,只有沈郁澜管她叫姐姐,是谢香衣主动要求的。谢香衣比沈郁澜大十岁,叫姐姐刚刚好。而谢香衣待沈郁澜也是极好的,学校里学校外从不避讳她有多喜欢这个小孩。沈郁澜问过谢香衣好多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谢香衣只是笑笑,没有一次正面回答过她。
她们一直把这种说朋友不完全是朋友,说姐妹又没亲密到那种程度的关系保持到沈郁澜十八岁,也就是2018年。
沈郁澜备战高考那段时间,谢香衣三天两头去看她,每次都是大包小包把吃的喝的用的学习资料等等全都给她备齐。班里同学都羡慕她,说她有个好姐姐。
姐姐?仅仅是姐姐吗?
沈郁澜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们的关系,随着她的长大,每次她们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觉得氛围很尴尬,谢香衣为她做的事早就超越了朋友和姐妹的界限,甚至在一些细微的动作里漏出了破绽和隐隐的小心机。谢香衣会喝她喝过的水,会在沈郁澜偶尔留宿她家的时候不穿裤子不穿内衣只穿一件宽松的衬衫,堪堪盖住屁股。走路的时候会牵她手,喝醉了会抱着她跟她撒娇求她不要走留下来陪她。
谢香衣知道沈郁澜性取向是女生,沈郁澜也知道谢香衣早年和女生谈过恋爱。
暧昧这种事,除非你情我愿,不然一个人永远完成不了。
沈郁澜承认自己对谢香衣有过好感,可能上升过喜欢,但远远没有到达爱。她就是个普通的小女孩,有点虚荣心,无法拒绝跟谢香衣这种温柔的大姐姐保持一种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如果不是高考前一天发生的那件事,她们可能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吧。
那天暴雨来得很突然,暴风吹得枣树的枝条倒向一边。学校给高考生放了半天假,谢香衣第一时间等在学校门口,把沈郁澜接走了,带她回了家。
谢香衣住的是县城最好的楼房,一百五十平,她家境不错,教书那点工资根本不够她花的,沈郁澜猜测,她应该还有别的副业。
谢香衣拉着沈郁澜说了很多很多话,她半卧在沙发,抱着酒瓶把自己喝得微醺,脚尖蹭了蹭沈郁澜的腿,“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对你好吗?等你明天考完试了,我就告诉你。”
沈郁澜放松地撑着下巴,“行。”
“有把握吗?”
“有,当然有。”
谢香衣用轻松的语气说出她心中万分在意的话,“小孩,可不可以不要走得太远,可不可以留下来陪着姐姐。”
沈郁澜想要搭在谢香衣脚踝的手缓缓缩回去了,笑着说:“姐姐,我不会束缚任何人,同理,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把我束缚。”
谢香衣无法保持轻松了,但还是尽量微笑,“究竟是自由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呢?”
沈郁澜太平静了,对比下来显得谢香衣那些在意的情绪过于独角戏了。
“沈郁澜,选择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我的态度啊,你可以不为了我留下来,但你不可以这么冷淡,我比你大十岁啊,现在的你,根本让我看不见一点希望啊。”
“所以我就应该一辈子留在这个穷地方,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对吗?”
沈郁澜不理解地摊摊手,“这就是你所谓的看得到的希望对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谢香衣眼眶通红,“我昨晚备课批作业到凌晨,早上连上四节课,午饭都没吃,我就着急忙慌地开车从镇里来学校接你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累,每天都是这样,每天都很累,沈郁澜,你知道我在你身上付出了多少吗?”
沈郁澜忽然感觉一座愧疚的大山压到背上,再也没有暧昧时的欣喜了,人应该承担责任,可她不想面对这些糟心事,于是她沉默了。
谢香衣坐起来,一个人抱着膝哭了好久。
沈郁澜说:“姐姐,我的钝感力让我有时候察觉不到你的落寞和悲伤,对不起,我不是个好人,我们……”
谢香衣眼神闪动,截断了沈郁澜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不起,是姐姐失态了,你明天就高考了,我不该那么敏感,惹你心烦,我现在情绪很不好,我怕我又会说出什么不理智的话,澜澜,你先走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是个人都受不了谢香衣这副脆弱的样子,沈郁澜懊悔刚才冷淡的话语了,语气软和起来,“姐姐,你好好休息,等我考完试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嗯。”
沈郁澜起身离开,门推开了,她不忍心地回头看了谢香衣一眼,郑重其事地给了她一句承诺,“姐姐,你放宽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刻,沈郁澜是真的决定从此做一个好人,一心一意回馈那个为她付出过那么多感情的人。
她没有真的走,而是站在楼门口,和躲在屋檐下面的猫狗一起,等待一场暴雨的停止,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穿着卫衣和短裤能比她大几岁的女孩进来了,沈郁澜给她让了路,目光追随女孩的背影好一会儿。镇子里长大,哪怕来了县城,她也没有见过这么时髦的同龄人。
女孩走到一扇门前,熟练地按开密码锁,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了。
沈郁澜紧皱眉,掏出手机,给谢香衣打了一通电话,谢香衣没有接,接着打了三通,谢香衣终于接了,开口就是:“我刚在洗澡,没听见。”
“一个人?”
“嗯。”
沈郁澜缓缓朝那道门走过去,“我现在过去找你,行吗?”
谢香衣语气慌了,“不,不用了。”
“你真的是一个人吗?”
谢香衣犹豫两秒说:“真的。”
沈郁澜眼神冷了,“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是一个人吗?”
“当然是一个人呀,你不信姐姐的话呀,那你过来好啦,正好我也想你了。”
沈郁澜准备按密码锁的手迟迟没有按下去,她看着眼前微微褪色的春联,想起这是年前赶大集,她买来贴上去的。谢香衣家里许多地方,都有她参与过的痕迹。谢香衣多病的身体,这几年也一直是她在督促吃药悉心照料。
姐姐对她好,难道她对姐姐就不好了吗?
沈郁澜做不出推开门破口大骂捉奸的戏码,她有什么身份啊,她们算什么关系啊,暧昧而已,怎么还当真了呢。
沈郁澜平静地走进雨里,脱胎换骨般想通了很多事。
高考结束,谢香衣不是没再找过沈郁澜,但沈郁澜再也无法把那颗纯粹的心交付于她了,沈郁澜是个讨厌误会的人,谢香衣打过来电话的时候,沈郁澜接了,直接说:“那天我没有走,我就站在你家门口。”
“你看到她了?”
“嗯。”
谢香衣知道再不说实话就没机会了,解释说:“对不起,澜澜,那天我不该骗你,她是我的前女友,那天我也没想到她会来,你信我,澜澜,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一起喝了点酒。”
“她年纪不大,你们什么时候谈的?”
“去年,但谈得不久,两个月不到就分了。”
感情在被虐的时候才最深刻,沈郁
6. 铃铛又响了
《闻阿姨贴贴》全本免费阅读
百度百科弹出来好几页关于闻砚书的介绍。
沈郁澜晕字,只简单看了几行。
闻砚书,1987年9月14日出生于中国香港,毕业于皇家艺术学院,身高178,超模,服装设计师。
2005年,通过国际模特小姐大赛展露头脚,凭着出色的外形条件和打破刻板规矩自身内在流露出的时尚感被伦敦顶尖模特经纪公司签约,正式开启她的模特生涯,18岁就在PRADA国际T台亮相,此后不仅成为PRADA春夏正季的广告模特,更是在LouisVuitton和CHANEL早春系列广告中大放异彩……
“18岁,我的天啊,牛批。”
接下来一串接一串越来越看不懂的英文品牌让沈郁澜眼晕了,数不完的成就和奖项,普通人努力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和社会地位,闻砚书和沈郁澜这样平凡的普通人之间天生有一道无法跨越的星河,闻砚书就像一颗明亮闪耀的星星,高高地挂在天上,她是走过无数国际舞台的知名模特,非凡的自身条件让她注定就是被簇拥追捧的大明星,没有哪个有自知之明的普通人敢去摘星。
可是她穿着一条普通吊带裙,说着一口不够流利甚至有点搞笑的普通话,褪去自身耀眼的会让人感到自卑感到有距离的星光,来到了这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镇,除了那辆招摇的车,她已经尽力表现得和大家都一样了,别人或许不知道,那辆法拉利已经是她车库里最不显眼的一辆车了。
沈郁澜啧啧嘴,“好厉害啊,怪不得这么装,我要是她,我得比她还要装。”
她转瞬间想到——我,作为沈家嫡长女,沈枣儿,专科毕业后直接继承家中产业,一家食杂店。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县城往上的市,见过的最牛批的人物是大学时候来学校做演出的十八线开外的小歌手。而现在,那个敢说是中国顶尖行列的模特的微信就在我眼前,我加还是不加?
加,当然得加。
她乐颠颠地笑了,已经提前想好了,等加上之后就备注「闻砚书阿姨」,然后打个招呼,等闻砚书回她了,就截个图,发个朋友圈好好炫耀一波。
添加好友的消息发出去了,她看着弹出来的提示消息,傻眼了——由于对方的隐私设置,你无法通过名片将其添加至通讯录。
沈郁澜略显猥琐的笑容敛回去了。
咋,模特了不起啊,微信还不让人加啊。
沈郁澜心里闷闷的不爽,给叶琼发消息吐槽,「妈,加不上啊。」
「那就不加。」
「这话说的,不加她微信,我咋把手链还她啊。」
「先放你那呗。」
「万一弄丢了咋整,她那么有钱,这手链指定可贵了,反正我是赔不起。」
「你非弄丢了啊,不会好好放着吗?」
「不是,妈,这东西放我这就不行,我得告诉她一声,我捡到她手链了啊,不然什么都不说,她别误会是我偷的了。」
「砚书就不是那样的人。」
沈郁澜嘴角一撇,「妈,你也是,认识这么厉害的朋友,咋不早点跟我说啊。」
叶琼应该是被沈郁澜找烦了,连着弹过来两条语音。
沈郁澜调小手机音量,依次点开,放到耳朵边听。
「行了行了,枣儿啊,你也别啰嗦了,就这点事儿,我告诉她一声吧。」
「还有啊,砚书爱清静,你别有事没事去打扰她啊。」
沈郁澜嘁了一声,“真够重友轻女的,嘴也是够紧,瞒了这么多年愣是没让我知道,哼,还爱清静,好装啊,瞧不起谁呢,我还懒得搭理她呢。”
家长会已经正式开始了,前面谢香衣认真讲话,尽量管住自己的眼睛不被沈郁澜转移注意力,但她还是很难做到不往沈郁澜那边看,于是她看到了刚还时不时自言自语嘟囔两句现在已经拄着下巴睡得喷香的沈郁澜。
谢香衣喜欢沈郁澜那颗干干净净的心,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弄脏她,她是小镇朴实简单典型的代表,更是谢香衣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尽管许多年没有联系了,但谢香衣从未放弃过对沈郁澜的关注,她知道沈郁澜在哪,所以想见到她并不困难,但她从未把这份关注拿到明面,她一直在默默关注,默默离开。
如果有后悔药就好了。
重来一次,她绝不会一时冲动在别的女孩身上寻找认同感,也不会分手后还和那个女孩以朋友关系保持联系,后悔也没用了,她太了解沈郁澜了,沈郁澜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绝不会原谅她所犯下的错。
但命运还是给了她们继续纠缠的机会,当时看到新生名单沈半月的名字时,谢香衣激动坏了,她知道沈半月是沈郁澜的妹妹,她盼望能不用偷偷摸摸可以跟沈郁澜在正式场合见面的机会,但无论学校里办过多少次活动、沈半月犯过多少错、被叫过多少次家长,沈郁澜都没有来过学校一次。
谢香衣多心地想过,也许是沈郁澜知道沈半月的班主任是她,所以才故意不来的,但今天看到沈郁澜站在教室门口朝她露出诧异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想多了。
沈郁澜是她亲手养大的玫瑰,她做不到把她拱手让人。
心里的占有欲让她下定决心,这几年不再联系的惩罚足够了,不能再被动地等下去了,她势必要让沈郁澜对她死过一次的心活过来。
别的家长把谢香衣说的重点内容记了一页又一页,沈郁澜头不抬眼不睁地做了一个又一个梦。
倒也不是梦,是现实里她曾经看过的一张老照片,叶琼给她讲过的照片背后的故事加工变形映射出的情境。
那个情境里面,沈郁澜还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宝宝,特乖特听话,不哭不闹,谁抱都行,谁抱都咧着嘴笑个不停。
无一例外。
家里长辈们都夸她,说我们家枣儿一点都不怕人,看谁都是笑,这孩子情商高,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这番夸奖的话在那个漂亮姐姐抱过她之后再也没有从哪个长辈口中说出来了。
闻砚书是地道的香港人,香港出生香港长大,她跟枣镇的渊源完全来自她的外婆,外婆老家在枣镇,年纪越大,对家乡的思念便越深。沈郁澜跟外婆最亲,所以很小的时候,每当外婆想家想得不行,过来住两天的时候,她都会跟过来。
她外婆家住在山后面的一个庄子,那边几乎没有人家,很巧,叶琼家就住在她家附近,叶琼认识闻砚书的外婆,她喜欢这个老太太,老太太只要一回老家,叶琼就会拎一桶枣去她家,陪她聊很久的天。
叶琼比闻砚书大八岁,闻砚书自然是管她叫一声姐,女孩子小时候建立起来的友谊是格外坚固的,后来即使她们一个成了国际名模,一个成了种地的妇女,关系依然和小时候一样要好。
叶琼从来没有跟别人包括她的家人炫耀过她和闻砚书的关系,也没有吹嘘过闻砚书的身份,社会地位不平等,但友谊的天平是平衡的。
沈郁澜出生的时候,叶琼提出让沈郁
7. 哑巴美人
《闻阿姨贴贴》全本免费阅读
闻砚书站在教室门口,面不改色地看着她。
沈郁澜心脏突突地跳,不是被闻砚书的美貌乱了心智,而是心虚,她不知道谢香衣趁她睡觉的时候都对她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闻砚书站了多久看见了多少。
闻砚书和妈妈关系那么好,她不会去妈妈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瞌睡早就飘到九霄云外了,沈郁澜搓搓眼,拖着凳子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一样,明明是跟谢香衣说话偏要说得很大声,“谢老师,请你自重!”
谢香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抬起捏着纸巾的那只手,“澜澜,我只是看你流口水了,想给你擦一擦,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你别误会,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有别的想法,但这里是学校啊,我又不傻,怎么可能……”
靠啊,本来没什么,怎么越描越黑,越解释越别扭了。
沈郁澜挤挤眼睛,希望谢香衣不要再说会引起别人误会的话了。
奈何谢香衣并没有领悟她的意思,“你看你,眼睛都肿了,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我不在你身边,你都照顾不好自己……”
谢香衣关心的语气甚是温柔,沈郁澜听着她的声音,一副完蛋了的表情,看着迟迟没有离开的闻砚书。
闻砚书双腿一前一后交叠,抱着双臂,倚着掉皮的门,眼神无温地看热闹。沈郁澜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地朝她勾勾手指,高傲得就像指挥仆人的女王。
谢香衣关切的话语声还在继续,沈郁澜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两条腿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了,直打颤,不听使唤地奔着闻砚书就去了。
跟小姑娘们一起,一口气跳俩小时皮筋,累到虚脱的时候,腿都没有这么抖。
身后谢香衣的神情快要碎了,沈郁澜不管不顾。
闻砚书包里的手机响了,她眼睛盯着沈郁澜,手伸进沈郁澜没见过的名牌包包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沈郁澜脑子里只剩两个字了——贵气。
镇子里最贵的东西就是那座山了,山上种着枣树,枣树上结满密密麻麻的果实,那是耕种人的希望,用卖枣赚来的钱可以换任何贵重的东西,沈郁澜向来浅显认为,有钱人凭什么那么拽,只要卖足够多的枣,得到足够多的钱,她也可以把自己打扮成有钱人的模样。
可是钱罐子里长大经过国内外各种最顶级教育熏陶的有钱人身上的气质,是半路乍富的人模仿不来的。
况且,沈郁澜还没半路乍富呢。
最无法理解的是,她从未自卑过,却不敢和闻砚书那双总是很平静很淡定像是见过无数世面的眼对视。
好多次,闻砚书看她的时候,她会局促地移开眼,不敢看她。但余光一旦发觉闻砚书看向别处了,她会鬼鬼祟祟地偷瞄闻砚书一眼,然后再次被闻砚书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贵气弄得自卑,更自卑。
闻砚书的贵气是展现在细微处的,比如她拿在手里的苹果手机,是最新款的,她用的是裸机,没有带壳,没有跟别人一样买一个贵一点的手机怕摔坏了就赶紧套了壳保护起来,她可能只把这部手机当作通讯工具,讲究使用的舒适度,坏了也没关系,坏了可以再买一部。
沈郁澜摸摸兜里便宜的二手手机,她连二手手机都要套个壳,贴个膜,很卡了也还坚持用,换一部好手机需要好几千块好贵的。
这不是一部手机的事,而是她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有缘在人生哪个岔口相见了,最终也无法走进相同的轨道。
“我脸上有东西吗?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好吧,收回刚才的话。
闻砚书还是做个哑巴美人吧,不讲话的时候实在太贵气了,感觉做她的狗都不配,只要一开口讲话,沈郁澜就想笑,原本还会觉得她和闻砚书这种有钱的名人是有距离的,可是听着闻砚书土了吧唧的口音,OK,无需自卑。
“没什么,刚走神了。”沈郁澜搓搓眼,“咋了,找我干嘛?”
闻砚书说简单的短句可以,一旦长了,她就粤语带着普通话一块往外蹦,“琼姐说我手链落在你这里了,我想着别到时候找不到你了,就直接找过来了。”
“再晚点我可能就走了。”
闻砚书很是惊喜,“你能听懂我讲话?每一句都能听懂?”
“嗯。”
“可是别人都听不懂。”
如果沈郁澜往下接这话,她们可能会相见恨晚地聊起来,顺势引出别的话题,说不定等会儿她们就能互加微信了。
可沈郁澜没有把话聊更深的欲望,她下意识看向了谢香衣。
她人生的许多第一次给过谢香衣,初牵初拥,初次动心,初次失魂,少女时期的初次春.梦给了她,初次畅想过的美好未来里主角只有她。
这就是许多人的初恋或许爱得并没有那么深刻,但总是会成为白月光的原因吧。
沈郁澜对谢香衣已经没有当年的感觉了,不爱不喜欢,就连那种懵懂的好感都没有了,可她就是很坏地想看谢香衣为她露出那种后悔莫及的眼神。
她姑且算是再次“利用”了闻砚书吧,为什么是再次,因为刚才她已经利用过闻砚书一次了,就在谢香衣问她们是不是一起来的时候。
这样做有点可耻吧,但谁不是半人半鬼,能一点私心都没有呢。
于是沈郁澜故作害羞,朝闻砚书笑了。
闻砚书性格冷淡,不爱笑很少笑,但还是回了沈郁澜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沈郁澜随口道:“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闻砚书看着一脸失落地站在教室里的谢香衣,可能是接受的观念不同,她生活的地方远比这里要开放许多,因此她讲话十分直白,“来很久了,看见她摸你脸了。”
“卧……”
有礼貌的小女孩从来不说脏话,沈郁澜拍拍嘴,把差点脱口的脏话拍回去了。
闻砚书比沈郁澜高出半个头,垂眼看着她,嘴角像是勾了一下,她按灭手机,说:“我今天并没有戴手链,但我的确丢了一样东西。”
“你丢什么了?”沈郁澜问。
闻砚书把视线移向沈郁澜手腕,指了指,“这个。”
“这不就是手链吗?”
闻砚书张开嘴,想说但没说,欲言又止的样子把沈郁澜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说啊。”
闻砚书脸颊泛起薄薄的红,“那不是手链,那是我的脚链。”
“卧槽。”
丢人的时候做不做礼貌的小女孩就显得无所谓了,这条脚链看起来就很涩,再想想它本来应该挂在闻砚书性感的脚踝,现在却被她戴在手腕,这跟庄稼种进别人地里有什么区别,这跟错穿别人内衣有什么区别。
沈郁澜的脸红得比闻砚书厉害多了,她羞耻得抬不起头了,只想赶紧让这“涩物”离开她的手腕,越是紧张,越是解不下来,“怎么回事,这扣子怎么按不动了。”
“我看看。”
闻砚书把手机放回挎着的包里,非常自然地牵住了沈郁澜的手,抬了起来。
沈郁澜憋住一口气,再也没有呼出去了。
闻砚书手瘦且细长,牵起来的时候有点硌手,不是很舒服,沈郁澜有点受不了了,不是因为闻砚书的手不好牵,而是因为闻砚书实在离她太近太近了,垂下来的头发甚至有几缕轻轻扫过她的脸,一呼一吸都在她脸颊之间,心砰砰直跳,她感觉自己已经被闻砚书身上着迷的味道抱个满怀了。
“扣子好像坏了,解不开了。”闻砚书小声讲话的时候声音很哑,有点别样的性感。
沈郁澜真的觉得闻砚书一定是在香水里兑春.药了,不然凭着她丰富的撩妹经验,向来都是她把别人撩到脸红,头一次反过来了,自己脸红成猴屁股,而对方呢,正经得跟小时候叶琼给她检查数学作业的表情一样,镇静得有种老母亲的使命感。
沈郁澜突然泄了气,一口长长的气呼出来了。
服了,我究竟在多想什么啊。
沈郁澜想起她常跟李姨王姨说的一句话——妈妈的朋友就是我的妈妈。
那闻砚书呢。
沈郁澜使劲摇了摇头,不行不行,闻砚书看起来就年轻,这话可以随机运用到任何一位姨姨身上讨她们开心,但闻砚书不行,喊她阿姨都觉得不太适合呢,应该喊姐姐。
闻砚书握着沈郁澜的那只手快出汗了。
“我来试试吧,我突然觉得我好像行了。”沈郁澜往回收手。
闻砚书使了力气握住,还轻微地捏了捏,“不行,你别弄坏了。”
“这条手链,啊不,脚链,对你很重要吗?”
闻砚书手一顿,“嗯。”
“姐姐。”
沈郁澜看了眼朝她们这边看过来的谢香衣,喊出了这声称呼,和以前每次喊谢香衣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谢香衣再强大的心脏也受不住了,眼泪含眼圈,被气走了。
沈郁澜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没了再说话的兴致,沉默了。
她又是故意的,这已经是来到这里,她第三次利用闻砚书气谢香衣了。
闻砚书犀利的眼神轻易洞察所有,余光往身侧瞄了一眼,唇角隐隐勾出一抹坏笑,她停下手里所有的动作,眼底冰冷化开了,轻轻地温柔地笑了,“叫我姐姐呀,可是小孩,姐姐觉得你还不格呢。”
清冷竹子为她折了腰,她怎能不为所动。
沈郁澜脸一红,刚要害羞地解释什么,身侧传来一阵阴冷的声音,“姐,你不爱我了,是不是?”
听见这声音,沈郁澜头疼得要炸了。
别的家长都带自家孩子去吃饭了,她怎么就把沈半月这个祖宗忘了呢,一拍脑门,她转头的同时丧气的脸上瞬间挂上笑容。
沈半月是出了名的姐控,性格古怪,行为有点神神叨叨,只要沈郁澜哪里做得不如她意了,她就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说话不吃饭。这时候,叶琼和沈满德就会责怪沈郁澜,说她一点都没有做姐姐的样子,都不知道让着妹妹。可是沈郁澜真的觉得自己很冤枉,因为她只是和一个漂亮女孩在奶茶店聊了会儿天,被沈半月撞见了。
沈半月就觉得受不了了。
以前沈郁澜还敢凶沈半月几句,后来,但凡沈郁澜对她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她都会觉得自己的天塌了,然后就像抑郁了一样,要死要活地作。
所以现在沈郁澜别说不敢凶她了,跟她说话都得哄着来。
沈郁澜迅速抽出被闻砚书握着的那只手,往后退,退到沈半月皱紧的眉松开了,她大步朝沈半月走过去,熟练且心酸地挽住沈半月的胳膊,“想吃什么呀,姐姐带你去。”
沈郁澜主动亲昵,沈半月脸上半点阴霾都没有了,胳膊一勾,整个人挂在沈郁澜身上,她把脸埋进沈郁澜脖间,“姐姐,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沈郁澜摸摸她的头,“你又多想,你是我妹,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沈半月咬紧牙根,“那你还跟那个女的牵手,你还管她叫姐姐!”
沈郁澜语气顿时严肃起来,“什么那女的,半月,闻阿姨是妈妈的朋友,是我们的长辈,你不能这么没礼貌,知道吗?”
“妈妈的朋友?”
沈半月抬起头,上下打量一遍闻砚书,小声嘟囔,“姐姐,你就骗我吧,她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妈妈的朋友,妈妈怎么可能有这么洋气的朋友。”
这番不够友善但处处充斥对闻砚书外形夸赞的话竟让闻砚书觉得特别中听。
闻砚书走近她们,眼神依旧冷成冰窖,脸上却多出一丝逗弄意味,当然,这丝逗弄,只针对沈郁澜。
“既然那脚链摘不下来了,我就送你了。”
沈郁澜闷哼一声,因为沈半月勒紧了她的脖子。
闻砚书嘴角一弯,接着补充一句,“小孩,再见。”
这话过后,事态比勒脖子更加严重了,沈半月松开沈郁澜,不讲话,低着头,脸上露出的表情是准备绝食前的征兆。
沈郁澜抓了把头发,已经提前预想到接下来几天会经历怎样的苦日子了,这个小祖宗,肯定会变着法儿的折磨她。
沈郁澜生无可恋地望着前面,
8. 中性灰色火柴盒子
《闻阿姨贴贴》全本免费阅读
“妈,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你同意了啊,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不给我零花钱就不给,我自己想办法。我告诉你,我就是穷死,饿死,也不可能去给她当什么狗屁翻译,闲着了吧。”
食杂店门口,挠痒痒的小黄旁边,沈郁澜愤恨地咬着刘贝琪刚送过来的热气腾腾的包子,再一次跟电话那头的叶琼表明了自己绝对不跟“恶势力”屈服的决心。
谁还不是个有骨气的小女孩了呢。
叶琼自行车后座驮着一箱矿泉水往枣园推着走,毒辣的太阳光烤得脸上都是汗,她累得直喘气,“真不同意啊,死活都不同意呗。”
沈郁澜用牙把玻璃瓶汽水的瓶盖咬下来了,仰头喝了半瓶,打了个一点都不矜持的嗝,“叶琼女士,今儿我就把话撂下来了,我要是去的话,我就不姓沈了。”
叶琼开得免提,声音很大。
走在前面比她快好几米的闻砚书不走了,回头看着叶琼,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微风吹过脸颊的时候,带走了一丝不知深浅的疲惫。
早上,闻砚书给叶琼打电话,说想来枣园了解当地枣户的情况,叶琼是不同意的,不仅是因为路不好走,太阳很晒,闻砚书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肯定遭不起这份罪。还因为闻砚书长得实在太惹眼了,枣园里没素质的光棍儿不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叶琼告诉闻砚书凡事不必亲力亲为,她可以帮着张罗忙活,闻砚书拒绝了,“姐,我在伦敦那几年,什么苦没吃过,我既然来了,那我就一定要亲自去看看,看看这片土地生长的枣儿是什么样的。”
“砚书,我想了好几天,还是想问问你,你不是常年都很忙吗?怎么会有时间回来折腾这档子事呢?”
闻砚书沉默没答。
叶琼赶紧说:“哎呀没事没事,不方便说的话,你可以不说。”
“可以说,没什么不能说的。”
闻砚书擦了根长杆火柴,点了烟,印着凹凸浮雕的中性灰色火柴盒子被她把玩在手里,夹烟的手捏了捏眉心,她叹声道:“我把模特界一个前辈大佬得罪了,以后我再也走不了T台了。”
叶琼不懂这些,但听闻砚书的声音,事情应该挺严重,她安慰道:“没什么可以挽回的法儿了吗?什么大佬啊,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闻砚书吐着烟雾,叹气。
叶琼愁得眉头深锁,“砚书,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的话,咱就给那什么大佬送点礼……”
“送礼?”
闻砚书被逗笑了,“姐,我已经想好了,我都三十多了,不适合再走T台了,如今一批接着一批比我更优秀的年轻人出现了,我也该服老服输了,不争了,争不过了。”
“不许说这种丧气话。”
“没丧,就是有点不甘心罢了。”
叶琼和闻砚书认识这么多年,她眼中的闻砚书,从十几岁到现在,走过无数秀场,难免会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但不管困难多大,她都可以游刃有余地轻松摆平,舞台上的她光芒万丈,舞台下的她则被她迈出去的每一次完美的台步、微笑迎接的每一次不够友善的闪光灯历练地更加坚韧自信。
她像是定海神针,看着她,你就会发出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信服感,相信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但此刻她说话的语气如此难过,根本没有藏得住失落。
叶琼再迟钝都猜到闻砚书这次也许是栽跟头了,并且这件事对她打击一定很大,她可能因为那个大佬看到了很多黑幕,对模特这个行业失望了,这才来了枣镇,说是要来谈生意,其实只是借口吧,她应该是来放松心情,重新找回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吧。
可怜的砚书啊,真让人心疼。
叶琼想着想着都快掉眼泪了,不打算再多说无用的安慰话语,暗暗决定今后一定要做一个好姐姐,只要闻砚书在枣镇待一天,她就势必要让她感受到来自家的温暖。
不仅自己要对砚书好,她的家人也应该向她看齐。
于是她在“幸福一家人”的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今晚八点开会,地点在枣园的小房里,所有人务必到齐。」
消息发出去两个小时了,好样的,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沈满德在枣园里干活干得起劲,沈半月好不容易不作妖了,今早刚上学。那就只好把气撒到家里唯一的闲人身上了。
叶琼给沈郁澜打了电话,沈郁澜没接,偏偏在叶琼和闻砚书往枣园去的路上,沈郁澜把电话打过来了。
叶琼看着不肯开车非要走路的闻砚书,心疼得不行,故意把车推慢了,确定闻砚书听不见她讲电话的声音,这才对沈郁澜说起想让她去给闻砚书当翻译的事。
她俩争执半天。
叶琼忘了声音大小,提着嗓门说,闻砚书当然听见了,于是就有了现在闻砚书回头看着叶琼的那一眼。
心碎的美人走到哪里都是被偏爱的,干巴巴的野草蔫了头,站在没有水的河沟中间,像是衬托什么氛围一样,就像蝴蝶啊蜜蜂啊,全都躲起来,不出来惹她心烦了。
叶琼哪受得了闻砚书这副样子,她一逞强,全世界都错了,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闻砚书无所谓地笑笑,“没事的,姐,郁澜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我再想办法。”
真的很奇怪,闻砚书明明没有作出半点刻意博取同情的行
9. 一扇窄窗
《闻阿姨贴贴》全本免费阅读
香喷喷的包子为什么凉了,凉了的包子为什么味如嚼蜡。
沈郁澜心里很是不爽,把没吃完的半个包子赏给了小黄。
睡成死猪的小黄闻着香味就起来了,脸埋进盆里,吃得满嘴流油。
谢香衣看着贪吃的小黄,好看地笑了,蹲身,摸摸猫头,和吃噎了的小黄对话,“小黄,你还记得我吗?”
小黄舔着堆积地面的雨水,舔个尽兴,终于不噎了,舔舔爪子,它看着谢香衣,喵了一声,尾巴也跟着摇起来了,看来是记起谢香衣了。
没错,小黄是谢香衣送给沈郁澜的生日礼物。女同不爱养孩子,但爱养猫狗。她俩暧昧的那些日子,谢香衣自称是小黄的妈妈,沈郁澜则自称是妈咪。后来两个人不再联系了,小黄自动判给沈郁澜了,而沈郁澜对小黄的称呼,也从爱称女儿变成了时不时一声凶巴巴的死猫。
对一个人的怨念是会不需要任何理由牵连到曾经和两个人有过关联的无辜的事物,心里没气是假的,毕竟是交付过真心的人,沈郁澜对谢香衣没有那种想法了,不代表她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以和谢香衣心平气和地交流。
沈郁澜沉得住气,谢香衣也沉得住气,倒是在一旁细细打量她们很久一直在表现抑郁想博取沈郁澜同情的沈半月憋不住了。
“你俩认识?”沈半月语气不善。
俩人几乎异口同声,“不认识。”
“是吗?”沈半月将信将疑地问道。
沈郁澜拍拍额头,她是真的被沈半月折腾得没辙了,这几天她就没有一晚睡过好觉,好不容易把沈半月哄好了,总算去上学了,本以为苦日子到头了,可以美滋滋享受一个人的生活了,没成想沈半月又来了。
沈半月对姐姐有着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任何除了她之外的人接近姐姐,她都会吃醋,会耍脾气,会闷着明着闹,她十分介意姐姐和谢香衣之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默契话语和神情,鬼才相信她们不认识呢,沈半月忽然怎么看谢香衣都不顺眼了。
她冷着脸,走过去挽着沈郁澜的胳膊,矫情口吻说:“姐姐,我只有你了。”
受不了,真是一点都受不了。
这语气,好像她是那什么渣女。
沈郁澜头皮都麻了,她专治矫情,嘴没有把门了,怼道:“咋,咱爸咱妈对你不好啊,说的好像谁都对不起你似的,他俩对你多好你心里没数嘛,你这个小兔崽子,良心被……”
冲动一时,后悔没头了。
沈半月脸色非常难看,退到一边,微微低着头,也不说话,眼皮上翻,天可怜见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沈郁澜。
谢香衣想跟沈郁澜单独说说话,看情况,应该是不大可能了。沈郁澜不管走到哪,沈半月必然是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难办了。
谢香衣打消了想跟沈郁澜单独待的念头,只好再找机会了。
她解锁手机,点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送到沈郁澜眼前给她看,“这是沈半月的字典,你看吧。”
沈郁澜盯了一眼。
厚厚的字典中央被掏了一个长方形的洞,里面刚好放下一部手机。
沈郁澜没忍住卧槽一声,抬眼质问沈半月,“这是你想出来的损招?”
“是。”
“你……”
沈郁澜快被气死了,气死了也不能说重话,不能严厉批评,生怕沈半月脆弱的心灵承受不住,只能压下怒意,笑一笑,语气柔缓道:“没事儿啊,姐不说你。”
沈半月从姐姐眼中看出温柔之意,一改病娇姿态,满脸灿烂阳光的笑容,过去搂紧沈郁澜的腰,靠着她的肩,撒娇道:“姐,你真好。”
“热死了,沈半月,你轻点勒我。”
沈郁澜嘴上说着,手却没有推开沈半月。
她看着谢香衣落寞蜷缩的手指,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不需要解释却还是解释了,“我妹一直这样。”
谢香衣明显对沈郁澜的主动开口显得惊喜无措,她没有错过沈郁澜脸上每一处别人难以察觉的细节,然后清楚看见了沈郁澜前一秒躲闪的目光。
澜澜,如果你不在意我了,为什么会不敢看我的眼睛,你应该也还在意我吧。
谢香衣顿时充满把沈郁澜追回来的信心,表情也舒展许多了。
其实她完全是多心了,沈郁澜只是被太阳光刺了眼,实际并没有想跟她再续前缘的意思。
谢香衣藏在短款包臀裙里面的细长双腿放松地交叠,她开始不再别扭,讲更多的话,“沈半月在学校玩手机,被巡查教室的主任发现了,主任要求她回家反省三天……”
“三天!”
沈郁澜扯开的嗓门吵到了路过食杂店门口的公狗,公狗汪汪两声,跑出去没多远,被背着喜羊羊书包的淘气小学生用石子狠狠打了腿。
沈半月非常爱狗,看着瘸腿蹲在路中间疼得嗷叫的公狗,眉头一皱,也不管能趁机抱着姐姐了,撒开手,奔着那只狗就去了。
于是这里只剩沈郁澜和谢香衣了。
谢香衣看着沈郁澜的眼睛,妩媚地挽了下头发,肩一耸,刻意不好好穿的白衬衫就那么滑下来了,露出细细的黑色肩带和白皙的肌肤在沈郁澜平静的眼里。
以为沈郁澜会像以前一样害羞,不成想沈郁澜抓了一把放在窗台已经开袋的恰恰香瓜子,倚着门框嗑了起来,“谢老师,接着说吧。”
谢香衣绷不住表情了,走近沈郁澜,“说什么,说我明明可以给你
10. 秘密胡同
《闻阿姨贴贴》全本免费阅读
沈郁澜脚底的瓜子已经踩烂了,还是没有给出谢香衣什么明确的回答。
谢香衣的眼泪不值钱地流,头发都粘住了,胡乱擦了泪,她语无伦次道:“不能哭,对不起,澜澜,你最讨厌谁在你面前哭哭啼啼了,我也不想,我知道我不该哭,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控制不住,我就是控制不住。”
沈郁澜不是铁石心肠,空手想去给她擦眼泪,手都伸出去了,反应过来这样做不太合适,又缩回来了,叹口气,她转身去后面货架拿起一包纸抽,正撕外包装,谢香衣抽泣着走过去,从身后把她紧紧抱住。
“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沈郁澜胳膊肘往后顶,下意识想推开。
谢香衣脸侧过去,贴着她的背,“澜澜,别推开我,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沈郁澜拆纸抽的手不动了。
世事难料,造化弄人,曾经很想得到的人现在怎么就不想要了呢。
我真的喜欢过这个人吗?
沈郁澜不知道了。
她扶着沾满尘埃的货架,听着谢香衣隐隐的抽泣声,感受到后背渐渐被眼泪浸湿的白T恤,随心说:“你想抱着,那就抱着吧,反正我也没有对象,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别人看见了,别人会怎么想我们。”
“我不在意。”
“我在意啊,可是姐姐,我在意啊。”
沈郁澜一把推开谢香衣,那些过往憋下去的泪水在这个瞬间一股脑全涌出来了,那场暴雨怎么那么难忘啊,时至今日想起来仍然会愤怒会悲伤,她顶着通红的眼眶说:“如果你有半分在意过我的想法,换位思考过我的感受,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
谢香衣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上前了,“澜澜……”
沈郁澜缓了缓,赶走失态的情绪,淡淡道:“你走吧。”
“不,我不走。”谢香衣十分固执。
沈郁澜真的觉得没有再继续沟通的必要了,点头说:“行,你不走,那我走。”
谢香衣扯住她的衣角,央求地看着她。
沈郁澜想走,谢香衣不让她走,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这里了。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
谢香衣慌乱地撒手,走到货架后面,担心别人看见她狼狈的眼泪。
沈郁澜心里一紧,一看是那天来买辣条的小孩,这才放心。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看见了也没关系。如果是大人,那就完蛋了。
沈郁澜松口气,问:“小帅哥,你要买啥?”
小孩把攥在手里的一百块钱递过去,“来包中华。”
沈郁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谁家的小孩啊,帮你家大人买烟啊。”
手指戳戳下巴,小孩说:“我爷叫王钢铁,我爸叫王铁钢。”
沈郁澜顺嘴接话,“那你叫啥?”
“我叫王小钢。”
“哈哈。”
沈郁澜笑笑,本想问问小孩——那为什么不叫王小铁呢。眼神一瞥,看见了货架没有挡住的谢香衣的半边身体,突然没了开玩笑的心情。
她伸长胳膊,从简陋的桌子搭成的收银台后面专门摆烟酒的架子上拿了两包烟,“硬的,还是软的?”
小孩眨巴着眼,显然是没听懂,“这咋跟糖一样啊,还分硬的软的啊。”
“嗯,外壳不一样,一个硬的,一个软的,要不然你捏捏。”
小孩摇摇头,纠结着不知该买哪盒好了。
沈郁澜感觉他纠结到天黑都纠结不出来了,“是你爷爷抽,还是你爸爸抽?”
小孩再次摇头。
“那是?”
小孩连撒谎都是有逻辑的,妈妈在外地打工,所以不能说买给妈妈,他搓搓小手,盯着那张百元大钞眼睛发亮了,“是我奶奶。”
呦,好潇洒的小老太太呀。
沈郁澜把那盒硬中华扔回去,再把软中华塞进小孩手里,“老人家抽点好烟吧。”
小孩点点头,“多少钱啊?”
“65。”
“好的。”小孩把一百块给她了。
沈郁澜给小孩找了三十五块零钱,小孩揣宝贝一样把钱揣进兜里,跑得比猴子还快。
一转眼,那只蓄谋已久的膈应人的苍蝇飞进来了,沈郁澜拿起苍蝇拍,刚对准那只停在墙上的苍蝇,躲在货架后面的谢香衣走出来了,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流泪的痕迹,她把穿得不够端庄的衬衫整理好了,冲沈郁澜笑笑,说声抱歉,就走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沈郁澜。
一句抱歉就完事了?
她有病,还是我有病。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一定是屋里太闷了,不然心里怎么会这么烦,沈郁澜拍拍脑袋,一脚踹开门,揣着裤兜出去了。
王婆子她家摊子上的黄米炸糕的味道率先飘过来了,沈郁澜咽咽口水,想吃,但绝不会没皮没脸地去买,高帅说不会再把自家黄米炸糕卖给她这件事已经通过李大平的嘴传进她耳朵里了。
可是刚才没吃饱,食杂店里的东西都吃腻了,还是去溜达溜达,转转看,找找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吧。
这里几条街,沈郁澜闭眼都走得明白,跟前几条街常走,谁家卖什么东西她都知道,不如去别处逛逛,身子一转,她朝小黄吹了声口哨,睡懒觉的小黄不情愿地眯开眼睛,爪子前蹬,屁股高高地撅起来,伸了个看起来就舒服的懒腰。
沈郁澜指指门。
做猫别做小黄,没有小鱼干吃就算了,整天捡剩菜剩饭吃就算了,还得承担起看家护院的职责,明明是美丽小猫,偏偏干起了狗哥的活,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少妈的猫子不是宝,小黄已经习惯被沈郁澜“压榨”的日子了,吹胡子瞪眼一番表达完它的不满,还是乖乖去当看门猫了。
刘二柱包子铺和刘大姐麻辣烫店铺中间有一条短短的胡同,胡同细窄,堪堪并行两个人。小学的时候,沈郁澜和刘贝琪她们怕大人们知道她们偷吃辣条,就往衣袖里藏两袋,鬼鬼祟祟地跑到这里,躲在胡同里这棵野生生长的酸枣树茂密的枝叶下面偷着吃,吃辣了就顺手揪颗枣,管它脏的干净的,裤子上蹭一蹭,直接就塞进嘴里了。小时候的天空总是蔚蓝的,空气也是最好闻的。即使酸枣树上结的果子很酸,没有人工培育出来的枣甜,但辣得呼哧带喘的时候,吃的那一口酸枣,是多少颗甜枣都比不上的滋味。
那是她们童年的秘密基地,几个小女孩给这条胡同起了名字——秘密胡同。
如今这棵枣树疯长,枝叶依旧繁茂,却再也不能开花结果了。
它直挺挺地立在那里,风雨不动。现在的小孩不像以前的小孩了,人手一部家里
11. 爱的号码牌
小镇是没有夜生活的,天一黑,除了工作一天晚归的人,街上基本没有什么人了。
沈枣儿食杂店灯火通明,店里大概只有十几平的小屋里摆着一张单人木板床,蚊帐把床围起来,蚊子在外面嗡嗡地飞。
风扇对着床,呼呼地吹。
沈郁澜在只能淋浴的卫生间简单洗完澡,穿着背心短裤过来,点了一盘蚊香,放到床头,扇了扇还待在蚊帐旁边不肯走的蚊子,她从蚊帐底部掀开一个小缝,弓着身子钻进去了。
刚进去,她看着绕着头顶灯转圈飞翔的蚊虫,一拍脑门。
服了,灯忘关了。
正要下床,枕头边的手机响了,抻长脖子一看,出现在屏幕上的两个字真是感人啊——老妈。
睡前打来电话,想必一定是因为白天凶了女儿而愧疚,这才打电话过来安慰吧。空口安慰没有用,怎么不得给几百块大洋抚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
沈郁澜乐呵地接了电话,“咋啦,妈。”
叶琼的嗓门都可以震碎隔壁快餐店炒菜用的铁锅了,“我告没告诉你今晚八点开会,你死哪去了啊。”
“啊?”
沈郁澜不仅没有得到该有的安慰,甚至又一次被没头没尾地凶了,她挠挠头,“开什么会,咋又开会啊,乡村爱情看多了吧,学谢广坤还是学刘能啊,我真无语,有事不能电话说吗?”
叶琼倒不是真凶沈郁澜,她就是那样的性格,一着急说话嗓门就大,“你别给我扯东扯西,扯那些没用的,反正我已经在家族群发了,没看见那是你的事,沈枣儿,你现在不管在哪,都得立刻给我过来。”
“微信群就微信群呗,家族群是什么鬼,一共就四个人,咋,还沈氏家族啊,大家贵族啊,别闹笑了行不行。”
“行了,你别皮了,赶紧来吧。”
沈郁澜挠挠腿上被蚊子叮得大包,明明刚洗完澡,突然感觉全身都痒了,左挠挠,右挠挠,她皱着眉道:“非去不可吗?”
“当然了。”
“啥事啊?”
“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你爸你妹都在,就等你了。”
“这么黑,过了小桥就没有路灯了,我咋去啊?”
“笨死了,店里有的是手电筒,我不是有辆自行车扔在你那里吗?你在车头拴个手电筒,十分钟就到了。”
沈郁澜盘着腿,把手机按开免提扔到床边,“我飞啊,长翅膀了十分钟我也飞不过去啊。还有,你那二八杠,骑起来颤颤巍巍地都快散架了,你也不怕我掉沟里。”
“哎呀,那几条沟里没几条有水的。就算有水,水也不深,淹不死你。”
沈郁澜嘴巴瘪成一条直线了。
得,看来是非去不可了,不然叶琼女士得用电话炮轰死她。
也罢,谁让她是家中嫡长女呢,受点委屈,没什么的。
沈郁澜深深叹气,“行吧,我就勉为其难地去一趟吧,但是……”
但是后面绝对没好话,叶琼懒得搭理她了。
她索性自说自话,“但是去这一趟,总不能白去吧,人力啊,体力啊,跑的自行车的气儿啊,那都是钱,还有呢,万一我走的时候,有人来买包好烟买瓶好酒,但我不在,岂不是亏大了。”
那么多句话,叶琼只关心一句,“不是,自行车又不是汽车,跑的气儿还得要钱吗?”
沈郁澜嘿嘿笑了,“那就是你不懂了。”
“啥?”
沈郁澜不正经的语调笑道:“那是自然,来我的地盘呼吸一次,那都是要给钱的。”
叶琼大概是被她说烦了,“行行行,给给给,你别啰嗦了,简直了,我都快更年期了,都没有你啰嗦。”
“嘻嘻,只要钱到位,我就不啰嗦你啦。对了,上次我去给半月开家长会,你答应给我的钱,别忘了,一起给我啊。”
叶琼答应了,然后问:“枣儿,有件事我挺好奇的,妈问你哈,你如实回答我。”
“成,问吧。”
“你说说你,也不买衣裳,也不怎么爱吃,你成天钻钱眼里了是为啥呢?”
为啥啊。
为了撩妹呗,没钱连一顿奶茶都请不起妹妹,怎么配得上她多年来自封的情圣称号。
她想了想回答说:“攒着呗。”
“攒着?”
叶琼觉得不妥,语重心长道:“枣儿啊,妈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听妈一句劝,有钱啊,别舍不得花,等过两年结婚了,都带去婆家了,你就花不着了。”
好,不管说什么,总能扯到结婚这点事。
沈郁澜敷衍道:“行,我知道了,妈,我再不攒了,我花,我使劲花。”
“枣儿,你别嫌妈唠叨,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现在你还养在我们身边,什么都不懂,等你结婚了,就能明白妈的良苦用心了。”
沈郁澜突然觉得特烦,烦透了,屋里很热,蚊虫嗡嗡地叫,心里憋着一口闷闷的气,怎么都喘不出来,她烦躁地舔了舔嘴唇,“妈,我没打算结婚。”
叶琼愣了愣,嗓门顿时提起,“瞎说什么呢,你是不是整天上网跟那些人学坏了,沈枣儿,你放眼望望,整个镇里,四里八村的,哪家姑娘不结婚啊。”
“反正我是不婚主义,我是不会结婚的。”
“什么不婚主义,简直歪风邪气,沈枣儿,你听着,我跟你爸那都是要脸的人,你要是不结婚,别说亲戚了,枣园里干活的那些人就得先把我们家笑话死。”
字字句句,全是关乎自己脸面,没有一句关心过沈郁澜心里怎么想,上来就是质问就是责骂,连亲人都这样,更何况别人呢。
她的父母,做亲戚做朋友做邻居,那都是顶好的人,谁都得夸一句,热心肠,大好人。
可是为什么,他们对谁都很好,唯独对自己的女儿,时不时这样苛刻。
不,他们不是苛刻自己的女儿,沈半月就从小被他们宠到大。他们善待这个世界所有的人,偏偏把最坏的脾气留给了她一个人。
她总开玩笑说什么身为嫡长女,就该怎么怎么样,她把所有不公平的待遇用玩笑化解,像是有一颗圣母心,吃饱饭睡好觉,天一亮,就能原谅全世界了。
但有谁还记得,妹妹是小女孩,姐姐就不是了吗?
为什么那么多家庭里的姐姐一定要让着妹妹,如果不让,就是不懂事了。为什么,她偏偏就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沈郁澜顿时惆怅了,仰倒在床,疲惫道:“妈,你们要开会就开会吧,也不差我一个,我困了,先睡了。”
她挂了电话,叶琼再打过来,她没再接了。
平躺,双手枕在脑袋下面,盯着裂开缝的天花板,感觉满屋子都是飘来飘去的灰尘,看什么都不顺眼,好久没这么郁闷过了,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借酒消愁一次了。
挠挠胳膊,她吐槽,这也没挡住蚊子啊。
没良心的商家,卖得什么劣质蚊帐。
她非常不温柔地把蚊帐掀开了,下了床,踩着五块钱一双的丑丑的深蓝色拖鞋,拔下风扇的线,拿着风扇出去了。
她睡觉的地方和卖货的地方只用一个粉色帘子简单挡住,里面热,外面更热,五月末的天,她就已经扛不住热了,已经提前预想到夏天真正到来的时候,该有多难捱。
店里什么酒都有,沈郁澜喝不惯白酒,觉得辣,也喝不惯啤酒,觉得难喝。
还是喝果酒吧,喝也喝不醉,还能排忧解乏。
店里来买酒的男人多,都是糙汉,没那么多讲究,买的啤酒和白酒居多,因此沈郁澜没进多少果酒,但还是不好卖。
沈郁澜看着冰箱里已经放到快成古董的果酒,心想既然卖不出去,那就自己喝了吧。
她把门外的竹椅搬进来,再把风扇插电,调好风速,然后拿了一盒花生米,往竹椅一坐,拖鞋就被甩飞了,腿搭在用作收银的桌子上,她咬开果酒瓶盖,喝着甜甜的果酒,打算好好黯然神伤一番。
沈郁澜酒量特别好,十八九的时候,跟高帅他们,那都是踩着箱喝的,镇里的男孩都喝不过她,但她一喝酒就容易胖,所以她不怎么喝。
用果酒来借酒消愁,还不如说是馋了,想吃花生米了。
沈郁澜觉得自己挺逗,笑着灌了半瓶比汽水还没劲的果酒。
夜深人静的时候,什么最可怕,当然是有人敲门了。
沈郁澜撸起袖子,打算一醉解千愁,敲门声响了,心里咯噔一下,她朝着门喊道:“谁啊!”
过两秒,门外的人回话了,“我。”
就一个字,也不妨碍沈郁澜听出来那个人是谁,是谢香衣。
她来干什么?
沈郁澜看了一眼趴在脚边的小黄,警惕地用手护了护。网上总能看见情侣分手之后,其中一方半夜潜入对方家里偷两个人共通养大的宠物的新闻。
小黄是谢香衣买的,她该不会是来偷猫的吧。
那可不行。
平时死猫死猫的叫,那是因为毕竟是一家人猫,太熟了,谁也不会真的生谁的气。
沈郁澜飞快地把小黄连猫带窝送回她睡觉的那间屋,随后没好气地开门了。
谢香衣并没有因为沈郁澜冷脸就打退堂鼓,反而笑脸相迎,“能让我进去吗?”
“干嘛?”
“买包卫生巾。”
谢香衣真的很会用最少的话语敲击沈郁澜心底最柔软的位置,谁让过往的记忆太过美好,要不然沈郁澜怎么就这么轻易让脸色微微有点苍白的谢香衣进来了。
谢香衣对店里特别熟悉,直接在沈郁澜坐过的竹椅坐下了,风扇直吹向她,她捂着肚子,仰头看着沈郁澜,用沈郁澜再熟悉不过的语气说:“有点冷。”
沈郁澜叹口气,把风扇头转向自己这边,“还冷不?”
“不冷了。”
沈郁澜看了眼谢香衣穿的超短裙,两条腿就那么露在外面,天生爱照顾人尤其爱怜香惜玉的性格,让她不由得皱了眉,“能不能多穿点,例假呢,你什么身体你不知道吗,神仙都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谢香衣双手搭在腿上,听话地点头,“知道了,再不敢了。”
沈郁澜抱了条薄薄的毯子过来,弯腰给谢香衣盖在腿上,“你可盖着点吧,我看着就冷。”
谢香衣很聪明,看出来沈郁澜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至少没那么抗拒了,也许就这样以尴尴尬尬的朋友关系相处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就水到渠成了。
谢香衣拿起沈郁澜喝过的那瓶酒,把剩下的底子喝光了。
沈郁澜伸手挡了一下,“我喝过了。”
谢香衣晃晃空空的酒瓶,“没了,你再给我拿一瓶嘛。”
沈郁澜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皱眉了,“这是凉的,肚子受得了吗?我真,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你本来身体就不好,还总这么糟践自己……”
“你是在关心我吗?”
沈郁澜哑口无言了。行,说不过了。她抿抿嘴唇,把货架上啤的白的,全都堆到谢香衣面前,“喝吧,不是想喝吗?一次喝个够。”
“好。”
谢香衣还真就喝了起来,一口啤的,一口白的,看着沈郁澜的眼睛,边喝边笑。
沈郁澜坐在她对面,问:“你笑什么?”
谢香衣一脸微醺,手撑着头,轻飘飘的语气说:“笑你真好,肯让我进门。”
沈郁澜无所谓地笑了,“你知道我的,梦想就是给每个女孩一个家。”
谢香衣身体前倾,手指捏着沈郁澜的下巴,凑近她,讲话语气根本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那你给我一个家吧。”
“你啊。”沈郁澜往后一仰,躲开谢香衣的手,“谁都行,但你不行。”
谢香衣猛地灌了口酒,这下是真有点醉了,“我怎么了,我哪不行了?”
沈郁澜摇摇头,不说话。
像是赌气一样。
谢香衣喝一口,沈郁澜喝三口。
谢香衣红着脸说:“喝不过我的话,今晚你是要陪我睡觉的。”
沈郁澜一副赢定了的表情,“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你不怕输?”
“我不会输。”
“万一输了呢?”
沈郁澜一口喝光大半瓶,唇角嘲讽一勾,“怎么,你这么想跟我睡?”
“嗯。”
沈郁澜看着已经睁不开眼的谢香衣,揉了揉眼,嘴在前面飞,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脑子在后面根本追不上,越说越不着调,“想跟姐睡的人多了去了,拿上你爱的号码牌,排队去吧。”
谢香衣头快点地了,听见这话,撑着最后一点理智抬起头,起身,踉跄到沈郁澜面前,不知是醉坐在她腿上,还是故意的,反正在沈郁澜没反应过来之前,她搂着沈郁澜的脖子,闭着眼睛,吻了她的脸。
头一低,埋进她胸口,像是欲.火焚身了,她紧紧缠在沈郁澜身上,蹭了她的腿,说着成年人一听就懂的话,“澜澜,关灯吧。”
沈郁澜心里一万句卧槽正在策马奔腾,干嘛啊这是,我只是爱口嗨,我可是正经小女孩,除了对象,我是不可能跟别人睡的。
沈郁澜没怎么醉,刚只是被谢香衣突然主动弄懵了,这会儿缓过劲了,手搭在谢香衣肩膀,想把她推开,眼皮往上一掀,下秒,她把死了以后埋哪都想好了。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她眉头紧皱,眼睛像是充了血一样,红透了。
听着铃铛被风吹响的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闻砚书怎么会来,她来干什么。
沈郁澜瞬间想起白天,听见闻砚书说完那句话,她连应一声都不敢,没骨气地逃走了。
短短几天,她对闻砚书的态度从不想靠近到不得不靠近,在沈半月那件事上吃了瘪以后,她萌生出想要扎小人“诅咒”闻砚书的幼稚想法,但白天那一眼过后,不知怎的,她对闻砚书产生了一种天然的害怕心理,可能因为辈分摆在那里,她是妈妈的朋友,面对她,就像上学时候害怕年级里最有资历的老教师一样,就像害怕亲戚里爷爷奶奶辈最有威望的老人一样。
而现在,如此不堪入目的画面被闻砚书看到了,这和被叶琼看到了有什么区别,她不告诉叶琼才怪呢。再看她那双通红的眼,指定是惊到气到了吧。
怎么办,该怎么办。
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开演了。
沈郁澜头一偏,双眼迷离地扶着谢香衣站起来了,整个人完全是喝高了的状态,“行不行啊,姐们,这就醉了,醒,你醒醒,给我起来,别睡了。”
谢香衣是真的坚持不住了,摸着竹椅边坐下去趴着就睡着了。
沈郁澜抱着酒瓶傻傻笑了,一摇一晃地走到闻砚书面前。
闻砚书依然穿着清凉的吊带裙,暴露但不低俗。她身材特别好,腰细腿长,前凸后翘,很难不让人往她饱满的胸口看。
沈郁澜瞄了一眼,像是惊了一下,不好意思再瞄了,一时之间忘了继续表演醉酒,愣在那里,仰头看着闻砚书,脑袋空了一块,傻乎乎地问:“你为什么来了呀?”
闻砚书眼神冰冷,反手关了门,用最冷淡的口吻说出一句沈郁澜想就地自刎的话。
“没拿爱的号码牌,我就不能来了吗?”
卧槽,不是吧,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啊,沈郁澜彻底懵了。
人在情急之下,是会不择手段的。
沈郁澜腿一软,身体软绵绵地朝闻砚书栽过去,闻砚书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闻砚书的手不好牵,肩也不好靠,好瘦好瘦,有点硌得慌,但沈郁澜实在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举动,只能忍着不舒服,继续把戏往下演,扯了扯闻砚书衣角,嘟囔道:“什么牌子不牌子呀,没有牌子,你也能来。”
闻砚书抬起一根手指,戳着沈郁澜肩膀,向后使劲,等沈郁澜的头离开她的肩,被闻砚书那一根手指的力量撑着才堪堪站稳的时候,闻砚书眉头皱得更紧了,“来者不拒?”
沈郁澜撒娇地晃晃身子,“你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
闻砚书一字一顿道:“我说,你是那种跟谁都能,都能……”
闻砚书严肃的时候,塑料港普竟被她说出了一种别样的味道。她说正宗粤语的时候,超御的。此时的口音,倒有一番接地气的御。
沈郁澜内心戏很足,心里画着一个框框,左边是说正宗粤语的闻砚书,右边是说塑料港普的闻砚书。而她,沈郁澜,化身为一个公正的判官,左看右看,两厢对比过后,她拿着笔,在整个框框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叉。
不管是怎样的闻砚书,都不是她心里的理想型,谁让闻砚书是姐姐的年纪呢。
我,沈郁澜,在这个绝大多数姬崽都爱姐的大环境里,偏要走出来一条和别人都不一样的路,我爱妹,唯爱妹。
心里的小人带着沈郁澜交上去的答卷满意地离开了,沈郁澜看着闻砚书的眼神变得单纯了,没有刚那么多不该有的杂念了。
“都能怎样呀?”沈郁澜可爱地歪着脑袋。
闻砚书轻轻咳了,不太好意思问,但又想知道答案,于是她用沈郁澜听不懂的粤语把话问了,“你是那种跟谁都能约都能睡的人吗?”
沈郁澜听不懂,但凭多年与人交流的经验,不管别人说什么,点头附和准没错。
因此沈郁澜使劲点了点头,“是的是的。”
闻砚书咬了下唇,眼中飘过沈郁澜怎么都琢磨不透的情绪,“你听得懂?”
“嗯嗯。”
闻砚书抵着沈郁澜肩头的手指一秒钟放下了,沈郁澜哪有准备,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地很硬,她摔得结结实实,感觉屁股都成两半了。
闻砚书低头,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扭头走了。
沈郁澜急了,伸手抓住闻砚书戴着银链的脚踝,闻砚书看向她的时候,她手腕摘不下来的那串银链铃铛和闻砚书脚踝的铃铛碰上了,清脆一声响过后,世界都安静了。
闻砚书低着头,沈郁澜仰着头。
女人的脚是不能随便给别人碰的,可沈郁澜的手抓着闻砚书如此私人的部位,忘了松开。
这是一个相当暧昧的姿势,比拥抱接吻那种直白得表达来得更加暧昧。大概就是毫无前戏的三级片和各种氛围加持但有大尺度戏份的文艺片的区别吧。
闻砚书一动不动,脸上表情是不起波澜的,眼神却是慌乱的,似乎哪怕沈郁澜的手沿着她的腿往上攀,她都不会躲。
是沈郁澜先撒手的。
她有点结巴了,“你,你去哪?”
闻砚书攥了下手,匆匆转了身,撂下一句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的话,“找你妈,告状。”
12. 第三道痕
《闻阿姨贴贴》全本免费阅读
对于不爱喝啤酒的人来说,啤酒的口味是单一的,喝多少口都是马尿味。但叶琼收拾起孩子的手段是多种多样的,鸡毛掸子,裤腰带,打狗棒,想想屁股就开始疼了,比摔个屁股蹲还要疼。
这还只是生点小气,如果把她惹急了,一套铁砂掌就能把人治得服服帖帖。
沈郁澜怕了,咽咽口水,狗刨一样的姿势站起来了,带点恳求的口吻说:“别。”
闻砚书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嗯?”
沈郁澜果然是天生的戏精,精明表情一秒钟转换为醉态,身体晃悠两下,松垮相倚靠货架,拍拍通红的脸蛋,“你别急着走,我还有事没跟你说呢。”
要说什么事不知道,反正当务之急得先把人留下来,绝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张张嘴就把状告了。
闻砚书捂着开得很低的领口,身子完全转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谢香衣的脸,视线下移到那条一半在椅子一半拖到地的薄毯,眼睛长刺般盯在那里不动了。
沈郁澜向前两步,“你看什么呢?”
还在呼呼吹风的风扇直吹闻砚书露在外面的胳膊,她以一种非常柔弱的姿势抱起双臂,肩膀跟着缩起来,看着沈郁澜皱起眉。
闻砚书想管沈郁澜要什么,已经明着来了。
沈郁澜一定是真喝多了,脑袋扣个沉沉的铁锅,不会转了,不然怎么可能一根筋地把风扇脑袋转向一边,嘿嘿一笑,“刚是不是冷了啊,现在不冷了吧。”
怎会如此不解风情,给人拿条毯子都不会吗?
闻砚书张了张嘴,那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需要被呵护的柔弱感在无语的表情出现之前,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了,紧接着,扎根在眼睛里的冰冷完完全全溢出来了,“那天,我看到她摸你脸。今天,我又看到她亲你脸。”
“不是吧,你全都看见了?”
沈郁澜慌得大声喊出来了,那分贝,恨不能把楼盖掀开,顺便夹着尾巴赶紧逃走。
“嗯。”
我草,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沈郁澜急了,“你听我跟你狡辩,不是,害,我这破嘴,你听我跟你解释哈,我真就是清清白白一小姑娘,她喝多了,耍酒疯呢。再说了,我俩都是女的,亲一下能怎么了,我平时跟我朋友,都是这样的啊。”
闻砚书深深看着她,认真地问:“你跟你朋友,也是这样亲来亲去的吗?”
“什么亲来亲去啊,你不要歪曲事实颠倒是非指鹿为马证龟成鳖好不好。”
好抽象的用词,好逼真的对天喊冤。
闻砚书微微低头,把头发挽到耳后,“国语不太好,听不明白你说什么。好,我是说得夸张了,但她亲你是事实,我看见了。”
沈郁澜心虚,结巴道:“亲……亲了又能怎样。”
“不能怎样。”
闻砚书平静的样子让沈郁澜松口气。
也是,闻砚书一看就像每天忙得要接八百个工作电话的女强人,哪有时间管她这点闲事啊。做人还是不能太敏感。担心来担心去,白担心了。
沈郁澜得意笑笑,觉得一会儿必须要开一瓶店里最贵的白酒庆祝庆祝,好好抚慰她受伤的心灵了。
可闻砚书眼皮一抬,无情的话语就讲出来了,“是不能怎样,但无论如何,我都得告诉你妈。”
“不是,为啥啊,非得这么残忍吗?”
“残忍吗?没觉得。”
“这还不算残忍,太欺负人了,我的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要不咱上公堂辩一辩吧。”
“不必。”
“嘿嘿,理亏了吧。”
闻砚书歪头,扶着被长发盖住的后脖颈,轻轻点头,“理亏不理亏,都不影响我跟你妈告状。”
“你……”
沈郁澜看着闻砚书古板的表情,即使她长着一张可谓惊为天人的脸,也好感不起来了。
长辈就是长辈,根本沟通不来,好无趣的灵魂,好深的代沟。
沈郁澜突然觉得此时面对闻砚书和面对叶琼已经没差了,之前看着这张判断不出年龄的脸根本喊不出口阿姨,现在也是张口胡来了,“大姐……”
这称呼让闻砚书眼神僵了瞬,咬着下唇。
沈郁澜没有注意闻砚书的眼神变化,话一不小心就吐露出嘴了,意识到不妥,快速扳回来了,“啊,不礼貌了,对不起,闻阿姨,我不是讽刺你的意思,我就是有点慌不择乱口不择言了,你千万别介意哈。”
闻砚书咬着的唇缓缓松开了,一道浅浅的痕印在她微微张开的嘴唇。她的唇很湿,涂得口红色总是很深,像是熟透了的脆枣,被咬了一口。
低低的领口也不用手捂了,就那么站着,微微忧伤的眼盯着地面,旁边是或倒或站的空酒瓶和被扔得到处都是的瓶盖,蜷缩的手不太确定地摸了下脸,她落寞笑笑,“没事。”
沈郁澜还鬼迷日眼地表演醉酒呢,对于闻砚书不经意流露出的任何情绪,都没看见,都看不见。
沈郁澜继续说:“我就是很不能理解,她亲我怎么了,朋友呀,很正常呀。”
13. 水灵灵的沈枣儿
《闻阿姨贴贴》全本免费阅读
那话怎么讲,不怕酒蒙子,就怕酒蒙子长脑子。沈郁澜太知道话不该多说了,说多了准得错。不如直接摆烂,装作烂醉,到时候不管明天闻砚书怎么质问她,都可以推脱成一句话,说是酒喝多了。
是酒的问题,是喝多了酒的沈郁澜的问题,水灵灵的沈枣儿没有问题!
因此刚才那一步,不是闻砚书主动的,而是一肚子坏水的沈郁澜迈出去的。
小样,不是要去告状吗,看我折腾不死你,让你这辈子都不敢再靠我这个瘟神的边儿。
当然,这些坏水里九分是黑的,还有一分,是粉红粉红的,因为她不仅耳朵红,脸和脖子也红了。
闻砚书的香水直喷三处地方,肩头,手腕,脚踝。
沈郁澜此时靠着的肩头,欲涩的味道和上头的酒精一起,侵蚀她越来越糊涂的大脑,她很少喝醉,哪怕喝多,也没有过这种晕头转向的感觉,身体被闻砚书扶着往里屋走,脚底却兴奋地像是悬空了,没有落脚点,站都站不稳。除了靠向闻砚书,她别无选择。
她半眯开眼,偷偷看了闻砚书一眼。
皱着的眉,冷着的脸,搀着她胳膊却只用三根手指,尾指高高翘起来,能少碰就少碰。
咋,我是什么脏东西啊。
沈郁澜哼一声,闻砚书把她扶到床边的时候,逆反心理作祟,她故意把身体往闻砚书那边倒,就要撞到闻砚书了,闻砚书伸出一根手指挡住了。
“停。”
“怎么?”沈郁澜没好气。
闻砚书不留情面道:“都是酒味,脏,走开,别碰我。”
“穷讲究吧。”
沈郁澜闭着眼睛,带点不开心的情绪表演起醉酒,“我还没喝够呢,外面那个姐姐酒量不行,阿姨,你行不,你要是行的话,你陪我喝呗。”
刚沈郁澜靠近那一步已经让闻砚书感觉不舒服了,现在这番类似挑逗的有点油腻的话语,更是让她连退好几步。
“郁澜,你能不能稍微有点边界感?”
沈郁澜装傻充愣,坐着把拖鞋踢到一边,摇头晃脑地说:“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大家就这样,勾肩搭背的,很正常,没有你们城里人那么多讲究。”
这话谁听了不得气死。
闻砚书那么高傲的人,指定得被她这顿晦气的话无语走,然后再也不会想跟她沾边了。
王者荣耀果然没白玩,鬼谷子不愧是我的本命英雄,我俩一样足智多谋。
沈郁澜偷偷观察,却发现闻砚书根本没有羞恼,甚至懒得跟她计较,眉梢轻挑,流畅的粤语说:“随你怎么说,都不影响我跟你妈告状。”
她说完就走了。
留下一个真醉鬼和一个假醉鬼在这间闷热的食杂店,咯吱咯吱的关门声响了,闻砚书留下的香水味越飘越远,沈郁澜眼睛瞬间瞪起来了。
“不是,有病啊,叽里呱啦说啥呢,会说点粤语了不起呗,鬼能听懂呀。”
双手撑床,两条腿伸进被她踢远的拖鞋里面,绕着小黄的窝,焦急地踱来踱去,“我,沈枣儿,如此聪慧一小女孩,识破闻某想要损我清誉的诡计,于是我计上心头,选择……”
复盘一半,沈郁澜被自己刚脑袋不清醒的所作所为蠢到脸快绿了。
一定是孤陋寡闻的小镇待多了,眼界都跟着缩短到只顾着八卦谁家儿子不养自己老爹、谁家自行车被谁偷了那点鸡零狗碎的事了。
闻砚书可不是她身边只惦记枣园那几棵枣树结了几个果子的人,她可是多年混迹时尚圈走过国际舞台的模特,她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喜欢男喜欢女都是极其正常的一件事。闻砚书的思想眼界包容度都不该是她这个困在小镇里的人该揣度的,就像耗子想吃猫肉,委实异想天开了。
不该跟闻砚书耍心机的。
为什么要一时冲动,演什么醉酒。好好承认错误,闻砚书不可能不依不饶。
完了,真完了。
现在咋办。
没有闻砚书的联系方式,根本联系不到她。
沈郁澜肠子悔青了,掀开帘子走出去,看到刚还拖在地上一半的毯子,现在正盖在谢香衣腿上。不是她做的,也不是一直保持一个睡姿的谢香衣做的,那会是……
沈郁澜往紧闭的门外看了一眼,紧张的心突然放松了。
不必担心了,闻阿姨是个好人。
告状?
她不会的。
沈郁澜头昏脑胀,关了灯,摸黑爬上床睡觉了,一夜好梦。
翌日,以往都是被鸡鸣声吵醒的她,竟比床旁边懒猫还能睡,小黄已经饿得喵喵叫了,她翻了好几个身,好不容易把眼睛睁开了,看着通明的屋子,摸摸闷痛的头,“几点了啊,黄儿。”
等了半天,小黄也没回话。
刚要骂,突然想起来,哦,猫不会说话。略微愧疚地拍拍脸颊,她低头,太阳光照耀着小黄的胡须,小黄噜噜着一张无辜的猫脸看着她。
沈郁澜被可爱到了,摸摸猫头,哑着刚睡醒的嗓子说:“哎呦,谁家女儿这么乖呀,等着哈,我收拾收拾就去海鲜市场,捉一条活鱼,今儿中午我给你露一手,咱烧鱼吃。”
小黄是只非常会提供情绪价值的好猫,欢快地瞄两声,猫脑袋蹭蹭沈郁澜搭下来的两条腿。
昨晚窗帘没拉,沈郁澜看看外头蓝蓝的天空飘着白白的云,和小学语文书插画里的景色差不多,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的天气了。
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她走了出去,发现昨晚那一地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毯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竹椅,最上面还有几张百元大钞。
沈郁澜拿起来,点了点,一共十张。
她扭头对跟出来的小黄说:“跟了我真是让你受苦了,你看看你妈,不,你前妈,多富婆啊,你要是跟了她,得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磨牙小零食吧。”
像枣镇这种地方,养孩子都是糙着养,更别提养猫了,有没有营养不知道,能吃饱饭就已经不错了。
沈郁澜上大学的时候,班里有两个外地来的女孩,比她小一岁,但比她成熟多了,是那种见过世面的稳重成熟。会穿衣服,化妆品多得像是美妆达人。受教育环境的不同,她们除了学习一般,几乎精通各种特长,会唱歌会跳舞,什么乐器都会一点。沈郁澜朋友圈发的是卖枣的广告,她们的朋友圈则是被国内国外的旅行照片包围。
沈郁澜总开玩笑说,一定是上辈子缺枣吃了,这辈子才会生在枣镇。
没有嫌弃过自己的出身,只是在跟比自己更优秀的同龄人站在一起时,心里会有点落差罢了。
如果自己也有一技之长就好了。
那样的话,我也会发光吧。
光是想想,她就自嘲地笑了。
小草可以有梦想,顽强生长是求生本能,但不能不切实际地奢求太多。生来就是小草命,那就别得大树病。再怎么努力,都长不到和大树一样高。
伤感完毕,脸洗完了,牙也刷好了。
把掉到发尾的皮筋揪下来,拢拢已经睡成疯子的头发,简单扎成一个揪在后面,用头绳绑好。
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胳膊往前伸,木门推开了,隔夜灰尘争先恐后地往外面冲,新鲜空气懒洋洋地往里面进,她搓搓喝酒喝到红肿的眼,看着隔壁包子铺外边桌子摆着的几屉蒸笼,喊道:“贝琪!蒸笼里还有包子吗!”
刘贝琪应该不在,回话的是她妈妈,修姨戴着洗碗手套,把头从店里面探出来,乐呵着说:“刚醒啊,枣儿,蒸笼里还有俩破皮儿的包子没卖出去,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捡着吃了吧。”
“哎呀,姨,嫌弃啥啊,你蒸的包子破皮了都好吃,他们不懂,白长一张嘴,一点都不会吃。”
修姨弯腰,甩甩手套上的洗碗水,“枣儿就是惹人稀罕,嘴真甜。”
她朝沈郁澜招招手,“快拿个盘子过来,把包子捡走。”
“哎,
14. 小河边有两个太阳
“亏我昨晚还夸她是好人呢,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说告状就告状了。还有半月那会儿的事呢,行,新仇旧恨,咱一起算吧。”
沈郁澜不知道哪来了劲儿,也不怕叶琼手里的鸡毛掸子了,腮帮子气得鼓鼓,背在后面的手盲扳一下,门锁开了。
叶琼把门拉开,困惑道:“咋了呀这是,脸拉这么长,生我气了啊。”
沈郁澜纳闷叶琼难得温柔的语气。
鸡毛掸子都带来了,难道不是来收拾我的吗?
“没生气,有什么气可生的。”
叶琼进了门,那群看热闹的人跟着散去了,修姨顺着门缝,把五块钱扔进来了。
叶琼猜到应该是包子钱,捡起来放桌上了。平时沈郁澜没少白吃老刘家包子,没事,她家没种枣树,等家里枣儿熟了,多拎两桶送过去,把这人情还了。
“那你昨晚挂我电话,我再打还不接,我也寻思过了,你这孩子吧,主意多,我也管不住你,你愿意玩呢,那就再玩两年吧,我就不催你结婚了。”
沈郁澜伸长脖子往外面看。
“看什么?”叶琼问。
“我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这么善解人意,实在不符合我老妈平日形象啊。”
叶琼把可以伸缩的鸡毛掸子调短,扫扫桌上的灰,“还不是你闻阿姨……”
不提她都忘了。
沈郁澜心虚地打断,“妈,早跟你说了,我觉得你这朋友一点都不靠谱,又拽又傲,你瞅她开那车,红得都赶上小媳妇儿抹脸那胭脂粉了,你可千万别信她说的话,肚子里指不定装什么坏水,想挑拨咱母女关系呢。”
“可是……”
“可是啥,别可是了,信我的准没错。”
沈郁澜嘴一张就是胡说八道:“我给我跟她占过卦,咱俩八字不合,还是谁也别沾谁边儿为妙。”
叶琼迷信,认真点点头,算是把沈郁澜的话记心里去了,但她还是能听出来沈郁澜话里话外对闻砚书的偏见,想来她们之间应该存在误会,她尝试把误会解开,“枣儿,昨晚是我喊你闻阿姨过来看看你的。”
“啊?你让她来的啊?”
“对啊。”
沈郁澜不觉得闻砚书能为她说什么好话,问话的时候心脏砰砰直跳,“那,那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砚书跟我说,你是个心思很重的孩子,让我以后不要再没事瞎操心催你结不结婚的事了,都把你说伤心了,昨晚一个人喝了特别多的酒……”
噗。
沈郁澜是真想笑,但忍住了。
心思很重的孩子,夸张了。
但说她是一个人喝酒,真的,沈郁澜用脚趾头想都没想到闻砚书会这么说。
沈郁澜顿时心生愧疚,是自己小肚鸡肠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闻阿姨。
闻阿姨是好人,大好人。
原来告状是这么告,闻阿姨,以后请多多告状,请天天告状。
沈郁澜乐开花了。
“妈,那你扛个鸡毛掸子是干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是要揍我呢。”
“你妈我没有暴力倾向。”
“那是干啥?”
叶琼走到里屋,把帘子、被套、窗帘全都摘下来了,“砚书说你这里有点脏,让我常来,帮你收拾收拾。”
常来,那可不行。
独居多好,没有人打扰,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有时候约会妹妹,晚上没地方去了,还能叫上几个朋友组个麻将局,通宵到天亮。
要是叶琼常来,她可就没有自由了。
沈半月总嚷嚷着要住过来,沈郁澜都以地方太小,活动不开两个人为理由拒绝了。不管沈半月怎么央求,就是不松口。上学放学就让她坐校车回村里,跟爸妈住一起。
沈郁澜拒绝道:“不用了吧,妈,挺干净呀,再说了,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收拾的。”
“你收拾什么?”叶琼吐槽,“平时洗个衣服,拿水里沾一下就拿出来了,你能干明白啥活儿?”
“不是,说的好像我是什么埋汰人儿一样,我很干净的好不好。咱说实话,那衣服本来就是干净的,你非说不干净,让我洗,我可不就沾一下就拿出来了嘛。”
叶琼屋里屋外的忙活,冲她摆摆手,“行了,你爱去哪溜达就去哪吧,可别在这打扰我干活了。”
“哪有地方去啊。”
叶琼踮踮脚,看看墙上钟,“芽儿不是被老师赶回家反省了吗,刚听说我要过来,她非闹着要一起跟着,我骑自行车,她走着来,估计这时间,也快到了。”
“我的妈呀。”
叶琼话快说完的时候,沈郁澜半拉身子已经闪到门外了,等叶琼讲完话,抬眼,沈郁澜早就撒腿跑没影了。
天大地大,总有一处地方是我沈郁澜的容身之地,那里没有我的病娇妹妹,只有一头老驴和一只花狗,相互倚靠。
沈郁澜来了。
就变成她们仨相互倚靠了。
小河边有两个太阳,天上一个,倒映在水里还有一个。
沈郁澜拄着下巴盯着水里那个,发发呆,摸摸狗头,公平起见,再摸摸驴头。等再仰起头,她眯着眼,张着嘴,连打三个痛痛快快的喷嚏。
闲着没事干,去找闻砚书吧,跟她好好道声谢谢。
沈郁澜是行动派,脑子想着,腿就已经走出去了,脚底踩到一团烂泥,上面黏着一根青青的草。感谢大自然的恩赐,千万不能浪费。她把脚抬得高高,往驴嘴那一送,驴就把草吃了。
沈郁澜满意笑笑,挥挥胳膊,飞奔着往祥和酒店跑去了,奔跑的样子,真的很青春,把蹲在路边吃雪糕的纪小文迷得神魂颠倒,雪糕化了,滴拉下来水,她擦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480162|129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黏糊糊的膝盖,含着雪糕,骑着她家祖传的三轮脚踏车去追沈郁澜了。
“枣儿!你等等人家嘛!”
纪小文的声音比前头哞哞的牛叫声先传进沈郁澜耳朵里,沈郁澜真是受不了她那嗲嗲的说话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位祖宗,简直比半月还难对付。要不是看在栾婶儿的面子上,她是真想跟她翻脸。生怕纪小文追上来,她从未跑得这么狼狈过,头发散开了,满脸是汗,等到了祥和酒店门口,她把跑掉了的鞋提上去,一鼓作气钻进去了。
纪小文还没骑上坡顶,没看见沈郁澜进来了。
沈郁澜趴在门边,露出半只眼睛,看着纪小文奋力地蹬着脚踏车经过酒店,往更前面的方向去了,这才敢松口气,拍拍胸脯,“真闹挺啊,命都差点跑没了。”
汤贵过来,“咋了,枣儿,跟谁家小孩玩趴猫呢。”
“早就不是小孩王了。”沈郁澜擦擦额头的汗,“汤叔,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啊?”
“就那谁,香港来的那个。”
汤贵刨根问底,“她跟我家服务员打听枣园事儿来着,我们都猜,她是要来干一笔大的,这信儿就算是传出去了,这几天,总有老汉来这附近转悠,跟她攀上关系了,家里那几个枣还愁卖不出去嘛。”
沈郁澜拧眉,“老汉?来这转悠,堵她?”
汤贵看沈郁澜担心的样子,自认聪明地猜道:“前阵子,你妈就来找过她,你跟叔说实话,她是不是看上你家果子了,你怕别人把你家生意抢走了,才来找她的。”
镇里男人都这样,不要跟他犟,没必要。
沈郁澜缓缓,气喘匀了,对汤贵说:“家里事儿我也不太清楚,我先上去了叔。”
205,沈郁澜记得清清楚楚。
沈郁澜低头看台阶,扶着跑到有点发抖的腿往上走的时候,那阵没闻过几次,但对她来说,已经非常熟悉的香水味道飘过来了。
闻砚书提着裙子,迈着略显急促的步伐走下来了。
看见沈郁澜这幅邋遢样,闻砚书微微一愣,问:“你怎么了?”
沈郁澜摇摇头,“说不明白也。”
闻砚书大概有急事要办,语速很快道:“你来有事?”
“嗯,找你。”
闻砚书以为沈郁澜是来赴约的,看眼手机时间,“我说的是晚上九点,你不会听错了吧。”
“我来是……”
闻砚书手机铃声响了,她先摁成静音,再从包里翻出来房卡给沈郁澜,“你先刷房卡进去吧,我办完事就回来。”
“我其实是……”
闻砚书根本不给沈郁澜把话讲完的机会,边讲电话边匆匆下楼了。
沈郁澜捏着那张房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苦逼地笑笑,服了,美好的一天,从给人守护房卡开始吧。
15. 一道杠小队长
闻砚书不在,沈郁澜当然不能冒昧刷卡进别人房间,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幸好祥和酒店对面有家名为“CR”的奶茶店,坐着喝喝奶茶,时间也就打发过去了。
奶茶店是她初中同学丛容开的,丛容家是开服装厂的,疫情那几年,做口罩做防护服发了笔财,规模扩大,家庭小作坊摇身一变成为当地工厂类天花板了。
丛容算得上是富二代了,家里厂子开在城市,毕业后,她没有留在城市,而是回到居住了很多年的小镇,开了一家网红奶茶店,可惜镇里很少有人懂她,他们都说她的店太花里胡哨,什么网红店,奇奇怪怪的。因此每天来光顾的人没几个。
尽管做着赔本生意,但有父母兜底,她从不沮丧,每天穿着各种名牌衣服,戴着头套耳机坐在前台高脚凳,透过铺面那扇窄窄的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沈郁澜进来,凉飕飕的空调风冲得她一哆嗦,她看着只有丛容一个人的店,笑道:“还没开张呢今天。”
“是呗。”
沈郁澜在丛容旁边高脚凳坐下,“我就说嘛,你这地方选的不对,太偏了,但凡往里面挪一挪,挪到我家食杂店跟前儿,也不至于这么冷清。”
“算了,懒得折腾了,就这样吧。”
沈郁澜下了凳子,进去旁边洗手间,洗了手,水轻轻往上一泼,脸也洗了,“行吧,你开心就成。”
沈郁澜和丛容的关系没有和刘贝琪那么铁,但她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秘密,那就是,她们都喜欢女生。因为这个别人无法理解的秘密,她们凑到了一起,成为了朋友。
丛容站起身,揉揉坐疼的腰,“今天想喝啥?”
“冰的吧。”
“行。”丛容熟练地忙活起来了,随口道:“对了,枣儿,汤贵家酒店门口那辆法拉利,都停了好多天了,你见过那辆车的主人吗?”
“见过。”
“原来你们都见过了。”
“咋,那天她来的时候你没看见啊?”
“没呢,那天我小叔结婚,我去吃席了,没凑上热闹。我听说,那车是个美女姐姐开的,长得可好看了。”
沈郁澜拿着洗脸巾擦着脸走出来了,“是美女,但姐姐,就大可不必了。”
丛容好奇道:“不是姐姐呀,她多大了?”
“三十多了吧。”
丛容眼睛里闪出期待的光,兴奋道:“三十多了啊,那那那……”
沈郁澜咂舌,“那是不是太可惜了。”
丛容摇冰的手都起劲了,“那真是太完美了,三十多岁的姐姐,简直就是我的天菜啊。”
沈郁澜开玩笑道:“丛容,你没品。”
丛容笑着回怼,“你才没品呢,姐姐才是咱姬圈天菜,我做梦都想谈个姐姐。”
沈郁澜叼着吸管,已经迫不及待等着喝奶茶了。
丛容往塑料杯里加料,“被大家说神了,她长得到底有多好看,我真的好想看一眼啊。”
沈郁澜笑着问:“真就那么想见呀?”
“嗯嗯。”
沈郁澜挑眉,“丛容,你要不要照照镜子,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春天都走了,你的春天,好像突然来了哦。”
丛容把做好的奶茶往沈郁澜面前一放,羞涩一笑,“你取笑我。”
沈郁澜稳准狠地把吸管插进去,“跟姐还不好意思啥,不就是想见她嘛,姐成全你,待会儿我就带你去见她。”
“卧槽,不是吧,沈枣儿,你该不会认识她吧!”
沈郁澜心里顿时升起一种莫名的优越感,“那是,她是我妈朋友。”
丛容使劲拍下沈郁澜的肩。
沈郁澜猛一激灵,奶茶差点喷出来,她擦擦嘴,“疯了啊。”
丛容激动地说:“这样,沈枣儿,只要你带我见见她,我请你喝三个月奶茶。”
这么大的便宜,哪能不占,沈郁澜乐呵呵地点头,“好啊好啊。”
她俩都高兴,嘴没闲着,聊了好多话。
这里正对祥和酒店门口,沈郁澜不像丛容,动不动就低头玩手机,她一直盯着,就等闻砚书回来,好把房卡给她,顺便把丛容带去见她。
可都晌午了,沈郁澜肚子都饿了,闻砚书还没回来。
沈郁澜饿一顿都不行,刚在包子铺拿的俩包子落食杂店里了,都忘吃了,她摸摸渴望米饭的肚子,“不行了,丛容,太饿了,我得去吃饭了。”
“我去买点吃的回来,咱俩一起吃呗。”
沈郁澜摆摆手,“不行,答应我家猫了,中午得给它烧鱼吃,我去海鲜市场看看吧。”
“咱这还有海鲜市场了?”
“害,就露天一棚,卖虾的卖鱼的都聚一块去了,叫着叫着就叫成海鲜市场了。”
“哦,好吧。”
沈郁澜把奶茶盖撕开,仰头把杯底的料一股脑全倒进肚子里,站了起来,往外走,“走喽。”
“诶,沈枣儿。”丛容叫住她。
“咋?”
“咱俩约好的事儿,你可别忘了哈。”
沈郁澜拍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奶茶不白喝,事儿保证给你办妥,等她回来了,我就给你发微信。”
“行行。”
沈郁澜打了个嗝,出了奶茶店,摸摸兜里的房卡,怕闻砚书趁她买鱼的功夫回来了,她小跑着进了对面祥和酒店,看着空空的没有一个人的大堂,压着声音喊道:“有人吗?”
再喊一声,还是没人应她。
沈郁澜烦闷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481010|129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揉揉头发。
本来还想把房卡给酒店的前台工作人员,等闻砚书回来转交给她。谁成想一个人都没有,给鬼呀。
多么贵重的一张房卡,多么沉甸甸的一份责任啊。
没办法,沈郁澜天生就有责任心,小学生的时候有幸当过一道杠小队长,虽然老师分配给她的任务只是监督卫生方面,但她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睡觉的时候都舍不得把戴在胳膊的一道杠摘下来,时刻谨记,一道杠的沈枣儿,是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
此时,沈郁澜拿着那张房卡,那种光荣的感觉再次出现了,她美滋滋笑笑。小时候能戴一道杠的人,长大了能差到哪里去呢。
誓死守卫房卡,绝不松懈。
可是真的好饿,饿急了的时候,办法自动就想出来了,沈郁澜掏出手机,给叶琼摁出去一通电话,“妈。”
沈郁澜没来得及说话呢,叶琼噼里啪啦地说起来了,“咋了咋了又咋了,沈枣儿,不是我说你,这香蕉放多少天了,都黑了,也不知道扔。”
“哎呀,没坏呢,还能吃。”
“还有,你攒那老些破袋子是干啥,又不值钱,该扔就扔啊,留着当传家宝呢。”
“妈,你别给我扔啊,那都是我的宝贝,攒了好久。”
叶琼也就嘴上说说,沈郁澜说要留着的东西,她当然不会扔,不是很能理解地把这些袋子收纳起来,问:“给我打电话干啥?”
“我是想让你告诉闻阿姨一声……”
“沈枣儿,你妈我忙着呢,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别让我传话,别让我传话,要说什么你不能自己找砚书说吗?”
沈郁澜冤种一样的表情,“我不是联系不上她吗?这样,你把她手机号给我,我打电话跟她说。”
叶琼念出来一串号码。
沈郁澜跟着念一遍就记住了,挂了电话,直接给闻砚书拨出去了。
一遍,没接。
二遍,还是没接。
沈郁澜站累了,去酒店外面台阶坐着,将要摁出去第三遍,引擎的轰鸣声划破长空,那辆敞篷的通体红色的法拉利出现在坡顶,沈郁澜抬头看过去,同时,丛容从奶茶店里走了出来。
车速渐渐降下来,行驶到沈郁澜面前的时候,车子刚好停稳。
闻砚书摘了墨镜,解开安全带。
沈郁澜站了起来,看到副驾那束包装精致的白玫瑰和一只像是谁遗落在座位的贵妇耳环,不是闻砚书的品味。
一个想法从脑子里飘过,甩甩头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沈郁澜看了眼那边一脸花痴看着闻砚书的丛容,朝她招手,“丛容,你过来!”
闻砚书没有注意丛容,而是淡定地拿起副驾那束白玫瑰,面无表情地递给了沈郁澜。
16. 红娘
我是人见人爱,招人稀罕,但也没到这种程度吧,光天化日,小鸟乌鸦都看着呢,就送我花,多招摇啊,多不好意思啊。
沈郁澜嘴角的笑压不住了,满心欢喜地接了花,“哎呀,闻阿姨,你来就来呗,带什么花啊,破费了破费了啊。”
“不是给你的。”
闻砚书一句冷冰冰的没有丝毫人情味的话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乌鸦从头顶飞过,沈郁澜尴尬笑笑,“这这,不是给我的啊。”
“嗯,是给琼姐的,你帮忙带给她。”
沈郁澜扶着额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好社死啊,好想死一死。
要眼睛有眼睛要鼻子有鼻子的脸,不能就这么丢了,她硬着头皮找补道:“我妈一把年纪了,她不喜欢花。”
闻砚书沉吟道:“我只比琼姐小八岁,你是想说,我也一把年纪了吗?”
沈郁澜使劲喘口气,“闻阿姨,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其实是想说,我妈那岁数,她早就不喜欢花了,但是我年轻啊……”
“多大的女人都有喜欢花的权利。”
沈郁澜微笑着闭嘴了。
普通话都说不利索就这么能言善辩了,要是普通话再标准点,那还得了?
沈郁澜心里一个阴险小人恶狠狠诅咒——祝你普通话永远拉垮,俩字儿永远错仨。
丛容站在一边,听着闻砚书和沈郁澜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有来有回,她抠抠耳朵,“姐姐好漂亮,可我为什么听不懂她在讲什么,我耳朵也没毛病啊。”
丛容快要怀疑自我了。
不怪丛容,闻砚书确实说着一口东拼西凑的普通话,外国人一样,说什么全靠猜,大家跟她沟通都挺困难,沈郁澜能听出来她普通话不行,但就是能听懂,没有任何理由地能听懂。
丛容过去沈郁澜身边,小声跟她嘀咕,“枣儿,她讲什么,你都能听懂啊?”
“啊,能啊。”沈郁澜一本正经道:“不就是有点不标准嘛,还好啊,怎么,你听不懂啊?”
丛容挠挠脸,“努力听了,实在听不懂。”
沈郁澜看丛容那怂样,离近了,一眼都不敢看闻砚书,平时是大大咧咧地骑着摩托车往苞米地冲的酷姐,现在两只脚扭捏着并得可齐了,红个脸蛋,可小女孩儿了。
沈郁澜起哄似地把她往闻砚书面前推,“来来来,打个招呼嘛,丛容,你不是一直想见……”
丛容扭头瞪她一眼,随后附赠一次无情的掐掐。
沈郁澜呲牙咧嘴地揉着被掐得生疼的胳膊。
一秒钟功夫不到,丛容看着闻砚书换上另一副嘴脸,掐着小细嗓说:“姐姐,中午好,我叫丛容,不是从容的从,是草丛的丛,我今年二十三了,属大龙的,现在开了一家奶茶店,我的微信号是……”
哈哈哈哈哈。
沈郁澜憋笑憋得快岔气了,捂着肚子笑弯了腰,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想伸手阻止丛容别再说了,这也太丢人了,但笑得身上没劲,手都伸不出去了。
闻砚书看着笑出来眼泪的沈郁澜,应该是怕她笑死过去,没法跟叶琼交代,于是礼貌地朝丛容笑笑,打断了丛容还想继续往外抛的简历,“你好。”
没说普通话,说的是标准的粤语,把丛容蛊得满眼小心心,一颗真诚的滚烫的少女芳心就这么托付出去了。
丛容感觉再跟闻砚书待下去就要热爆炸了,来日方长,她捂着通红的脸,跑了。
沈郁澜总算笑够了,本来就饿,现在更是快虚脱了,她靠墙站,把手里的房卡递给闻砚书,“给,刚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为了这破玩意儿,我连饭都没吃。”
闻砚书接过来,“你没进去?”
“你不在,我咋进啊。”
闻砚书按开手机,滑了滑,“137开头,是你的手机号?”
“嗯呢。”
“信号不好,没听见。”
沈郁澜自作多情地以为闻砚书能把她的手机号存进通讯录,谁知闻砚书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屏幕按灭了。
沈郁澜抿抿唇,再次肯定心里对闻砚书的印象——好看的皮囊,无趣的灵魂。
丛容就是没品,好好一姑娘,怎么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沈郁澜闻闻白玫瑰的花香,准备走了。
闻砚书拦住她,“上去吧,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沈郁澜肩膀一垮,有气无力道:“我是真饿,你就让我吃点饭吧,有啥事儿你等我吃完饭再说行不?”
“你想吃什么?”
“问这个干嘛,你还能请我不成。”
闻砚书随手把房卡插进那束花里,站到沈郁澜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沈郁澜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看,看我干嘛。”
“走吧。”闻砚书语气自然。
“走啥走,你这么看着我,我咋走。”
闻砚书认真道:“我的意思是,我也没吃饭,我们一起去吃饭。”
“我吃啥你吃啥?”
“嗯。”
沈郁澜把头扭到一边,坏坏一笑。乖黄儿,答应你的鱼先泡汤一天,明天妈一定给你补上。
再把头扭回来,那点奸诈的笑没了,她清清嗓说:“闻阿姨,我给你保管了这么久的房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不得犒劳我一顿午饭,这顿怎么都得你请吧。”
“可以。”
沈郁澜歪嘴笑,“那还等啥,走吧。”
沈郁澜抱着花先走了。
身后闻砚书说:“花放车里吧,吃完饭还要回来。”
沈郁澜脚步不停,“没事儿,咱吃饭的地儿就在我家食杂店旁边,我妈在店里,你这花不是送她的嘛,直接给她就成,诶,对了,闻阿姨,今儿又不过节,你送我妈花干嘛?”
“以前别人送我花,我都扔了,琼姐知道了,很心疼,说如果有谁再送我花,让我把花拿给她。”
原来如此。
沈郁澜迅速捕捉到关键部分,问:“别人送的呀,谁送的呀?”
闻砚书没理她。
沈郁澜悻悻地碰一鼻子灰,“追你的吧,选花的眼光还怪好的呢。”
闻砚书安静走路,水蓝色的吊带裙比天空的颜色更加纯净,她真的很喜欢穿吊带裙,显得走在身旁穿着地摊短袖和牛仔裤的沈郁澜特别小学生。
午饭时间,街上就零散几个人,和她们并行的是谁家笼子里跑出来的黑兔,前面烧烤店的王哥正往外面搬了一箱炭,旁边是串好的肉菜和火腿肠等食材,应该是准备烤起来了。
“枣儿,吃了没?”王哥跟沈郁澜打招呼。
“还没呢。”
王哥忙里偷闲地再次抬头,这次,他看见闻砚书了,他张着大嘴,看痴了,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底下是装烤串的盆。
沈郁澜本来想去他家吃的,但看这卫生状况,拉倒吧,换一家吧。
沈郁澜快步从老王烧烤店走过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489636|129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闻砚书就跟着她。
破旧的建筑会突然变成充满故事性的艺术品,仅仅因为它们把闻砚书包围起来,是脚底踩着的石子先发出声音,还是闻砚书脚踝的铃铛先在风中舞动,有点难分辨了。
后面王哥举着手机追过来了,大喊道:“美女!我单身!咱俩能不能加个微信!”
闻砚书微微低头,手扶着垂落的长发,丝滑地躲开了王哥想拉她胳膊的手,她微微皱眉,像是寻求安全感,走得离沈郁澜越来越近了。
王哥死缠烂打地追。
沈郁澜看出闻砚书的不自在,把她拉到一边,扭过头,气势冲冲地叉着腰,“平时叫你声王哥是给你面子,真把自己当哥了啊。干啥呀,想媳妇儿想疯了是吧,把你那臭爪子给老娘收回去,我沈枣儿的阿姨你也敢占便宜,滚滚滚。”
从此这男的在沈郁澜这里就不是王哥了,是普信老王。
普信老王破防了,“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沈枣儿,看我不告诉你妈!”
“看我不告诉你女朋友!”
普信老王心虚道:“我,我哪有女朋友。”
沈郁澜哼一声,“这镇里小手指头大的地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边勾搭小梅理发店的老板娘,一边跟你家烧烤店服务生小妹儿谈恋爱。”
普信老王是真不敢再惹沈郁澜了,生怕得罪她了,她再抖搂出来什么别的事,灰头土脸地走了。
沈郁澜擦擦汗,看了眼抱着胳膊,下意识做出防卫姿势的闻砚书,“吓坏了吧。”
闻砚书摇摇头。
沈郁澜安慰道:“没事哈,他没念过什么书,没素质,你别怕,姐在呢,姐保护你,没人能欺负你。”
闻砚书不确定地重复了一个字,“姐?”
“此姐非彼姐,哎呀,别纠结了,快吃饭去吧。”
刚好走到食杂店门口了,叶琼在里屋忙,没看见她们,沈郁澜伸手把那束花放到门口桌子,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走过刘二柱包子铺和那条细窄的胡同,她们站在一家连牌匾都没有,锅气和辣椒丸子的味道顺着打开的小窗飘出来的小店门口。
闻砚书疑惑道:“这是吃饭的地方吗?”
“对呀。”
闻砚书不太适应这种环境,微微皱眉,“可是,为什么连店名都没有?”
沈郁澜指指墙上蓝色粉笔写的字,“请看这里,刘大姐麻辣烫。”
闻砚书抿紧嘴唇,像是做了很长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我们的午饭,就是这个?”
“是啊。”
沈郁澜饿不行了,三步并两步进去了。
都是油污印着紫色大花的门帘掀开一半,闻砚书听着里面沈郁澜和刘大姐唠家常的声音,旁边奔跑的野狗飞起来的蹄子蹭到了她的脚踝,铃铛响了,眼神闪动,她进去了。
沈郁澜站在选料区,看着丛容发过来的一条微信消息:「枣儿,只要你帮我追姐姐,我就请你喝一辈子奶茶。」
「我倒是不差那点奶茶,主要是闻阿姨一看就是直女啊,追了也白追。」
「试试嘛,求你了,枣儿,只有你能帮我了,我给你跪了。」
丛容发过来一个手指弯曲跪桌的照片。
沈郁澜笑了,万一撮合成了,这红娘名声岂不是传到香港去了。
这事儿必须得帮丛容办成!
沈郁澜嘴角快咧到耳后根了,「行,你请我喝一辈子奶茶,我帮你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