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下对你诉说》 1. 第 1 章 《在夜幕下对你诉说》全本免费阅读 《在夜幕下对你诉说》 文/澄昔 2024年6月2日,雨水之盈 - 2006年初春,付迦宜第一次到勃艮第,为自小照顾她长大的保姆阿伊莎下葬一事。 清早下过一场骤雨,石灰质黏土平铺在地面,空气中混有雨后沥青的苦涩味道,闻起来异常刺鼻。 七八辆车沿打滑的柏油路行驶,停在墓园正门。后半程颠簸,付迦宜有些头晕,刚迈下车,胳膊被人轻轻挽住。 转头,对上好友叶禧红肿的一双眼睛。 叶禧作为阿伊莎的养女,提前赶来筹备祷告仪式,在这留宿了一晚——阿伊莎是教徒,生前指明要葬在这家墓园,但求灵魂安栖。 见到付迦宜,叶禧鼻子一酸,再没了往日风风火火的做派,嗡着嗓子喊她:“小宜……这世上只剩我一个人了。” 安慰两句,付迦宜轻抚她发凉的手背,语调柔和:“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叶禧吸了吸鼻子,“暂时还没想好,先回老房子那边整理完遗物再说。我和妈妈这些年一直借住在你家,不常回来,也是时候过去一趟了。” 付迦宜了然,“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后天差不多。” “到时我陪你一起。” 叶禧没拒绝这份好意,想到付迦宜的处境,面露踌躇,“有你陪着当然好,只是这事是不是需要征得你家人的同意?” 知道付迦宜平时家教有多严格,也知道她跟家里不温不火的关系,叶禧自然不想她因为自己平白无故浪费太多口舌。 付迦宜面色如常,扯唇微微一笑,“应该需要吧。我早就已经习惯事事报备了。” 正说着话,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打头阵那辆车上下来,视线扫向她们,极淡的一眼,不怒自威。 两人适时噤声,挪步过去,主动打了声招呼。 今日来吊唁的不只有付迦宜,还有兄长付迎昌和各大主流媒体。 付家四代传承,如今产业遍及内外,尤其重视门面,类似这种零成本宣扬人文主义关怀的事自然要被单拎出来大做文章。 付迎昌和阿伊莎非亲非故,实际只大致走个过场,对外立好年轻华裔企业家的亲民人设。 一群人浩浩荡荡,被迎进门,绕到紫杉区第19号小径,站在阿伊莎的墓碑前惺惺作态。 相机闪光灯刺得人眼晕,付迦宜压住心底那股焦躁的负面情绪,稍微侧过身,避开灯源,盯着埋在土壤里的橄榄木十字架走神。 目光流转,注意到靠过道位置同样立了块黑色墓碑,无名无姓,墓志铭一片空白,只镶了张泛旧的照片——是个亚洲女人,大概四十岁出头,慈眉善目,表情祥和。 周围被清扫得很干净,台阶上放了束铃兰花,没有凋零的迹象,应该是不久前有人来探望过。 左右不过两平米的占地,看起来过于萧条,倒显得和别处格格不入。 新闻素材拍摄完,记者们随付迎昌离开,前往教堂为死者做祷告,顺便到下一场地取景。 付迦宜不急过去,跟队伍拉开一小段距离。 叶禧转头看她一眼,“小宜,怎么了?” 付迦宜声音很轻,“抱歉,这么重要的日子被我家人拿来作秀。” “我能理解,毕竟付先生替我买下了墓地的永久使用权。”叶禧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中国不是有句古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道理我都懂,真的。我们都不要有太多负担。” 到了教堂,两人先去里屋见了神甫,大致筛一遍祷告流程。 仪式一直持续到下午,付迎昌时间宝贵,不准备久留,带上司机先走。 付迦宜破天荒主动跟过去,送他到门口,礼貌性地直奔主题:“大哥,我想在勃艮第多留几天。” 付迎昌坐在车里,面色平静,分辨不出喜怒,“爸知道吗?” 付迦宜隔几秒才应声:“不知道。” “下周爸过生日,你知道事情轻重。” 听出这是拒绝的话术,付迦宜难得违背兄长意愿,试图同他商量:“距离下周还有五天时间,我一定提前赶回去,保证不出纰漏,可以吗?” 空气安静了几秒。 付迎昌手搭窗沿,目光落在这个小自己十五岁的妹妹身上。 三月尚且料峭,她穿黑色盘扣长裙,体态纤瘦,裸露在外的手臂少有血色,鬓角两缕长发缠在脑后,被飘带固定住。 穿着打扮乖巧得体,投来的眼神带几分倔强,有隐隐的对峙意味。 付迎昌低头扫了眼腕表,无心继续这话题,言简意赅地交代:“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付迦宜无声吐出一口气,轻轻点头,等车尾消失在拐角处,原路返回。 小径两侧栽了几棵椴树,起一阵风,枝干的絮状茸毛脱落,成团掉在地上。 付迦宜路过,看到靠过道那块无名碑上的照片,脚步一顿,捡起台阶上的垃圾,将被吹倒的铃兰花束摆正,这才朝教堂方向走。 石子路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有道颀长身影碰巧在这时迎面走来。 头顶光源被挡住,她第一眼瞧见对方的喉结,皮肤接近羸弱的白,颈侧有颗浅褐色小痣。 付迦宜很快低下头,没细看,想往旁边挪。男人先她一步,脚踩在草丛边缘,让出过道位置。 她顿了顿,用法语低声道出一句“谢谢”,径直迈过去。 头顶传来飘忽的一句:“没事。” 标准的法语,声线偏木质调的浮沉,像刚刚刮过的那缕风。 付迦宜几乎想也没想,下意识回头看。 男人快要走远,单单一个背影,黑色冲锋衣工整平坦,身形清拔,戴腕表的左手拿一把折叠伞。 似乎光凭音色和背影就能轻易给人留有印象。 这段插曲转瞬即逝。 仪式结束,神甫带她们去找墓园的负责人,聊捐赠修葺费的事,随行的还有付迎昌的律师和两个秘书。 事无巨细地聊到最后已经临近傍晚,外面骤然下起雨。 剩一些细枝末节的合同条款需要确认,不用她们在场。临走前,想起什么,付迦宜向负责人打听那块无名碑的情况,没得到有用信息,也就放弃追问,请他在第19号小径种一排铃兰花。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男声生生打断,热络喊付迦宜名字。 叶禧不用转头就知道,又是跟她同班的那个喜欢付迦宜的留学生,是个韩国人,皮肤白净,又高又瘦,衣品比长相更加分。 去年迎新晚会付迦宜受邀来观礼,在后台陪她候场时被对方一眼钟情。 后来这人陆陆续续问她要过几次付迦宜的联系方式,被各种借口搪塞掉,没放弃不说,反而越挫越勇。 男生走到她们面前,含笑打了个招呼,对付迦宜说:“好巧,我如果没记错,这已经是第四次遇见你了吧?” 付迦宜笑笑,敷衍出声:“抱歉,我记忆力不是很好,记不太清了。” “没关系。那这次我们能互相留个手机号码吗?你放心,我肯定不冒然打扰你。” 又来了。 一旁的叶禧在心里翻白眼,没等付迦宜回应,适时插话进来,给她解围,随便寻个理由和男生一起回了学校。 付迦宜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拐进校门,学着程知阙白天的样子把玩斜挎包的皮带纹路,百无聊赖地转了个身,意外瞧见路边多出一辆车。 程知阙倚在那儿,不紧不慢地吸一口烟,浅淡白雾向上漾开,和夜色融为一体。 显然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付迦宜攥着皮带的力道一再收紧,抬腿走向他,“司机没跟着一起来吗?” 程知阙嘴角勾起微弱的弧度,“没。出来办件事,顺路过来接你。” “那刚刚……” “刚刚怎么?” “没什么。”付迦宜轻轻清嗓,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回去吧。” 巴黎街头不如马赛阒然,流金溢彩,车水马龙,自带油画主题的浪漫格调。 不过短短两个多月没回来,她已然有些不太适应。 一路寡言,几乎没什么交流,等车快开进文化公馆时,付迦宜说:“我等等要到主院一趟,去见我爸爸。你知道的,他人不太好相处,所以你还是别跟他碰面了,在别院等我就好。” 程知阙淡淡说:“没事,陪你一起。他正好也要见我。” 付迦宜问:“聊我的事吗?” “我们之间能聊的话题只有你。” “大概懂了……今晚是你职业生涯的一次中场小结,不仅如此,还牢牢攥着我的命脉。” “你也可以试着贿赂我,让我在你父亲面前多美言两句。” 听出他话里玩味的意趣,付迦宜试图分析:“其他的不清楚,我只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还是你教我的。” “能融会贯通,看来掌握得不错。” 主院烛光通明,门前镶嵌两盏景观灯,付晟华没在屋内,独自在院子里赏荷。 蓄满清水的缸中铺四朵天价的文君拂尘,淡堇青色,重瓣花型,是极难养的一品花种。 现如今并非花期,巴黎气候又温潮,不适合养荷,缸内的荷花株株含苞待放,可见养它的人一定花了不少心血。 付迦宜冷眼瞧着,毫不费力就能联想到当年那株睡火莲,以及被抽干的满池塘的水。 付晟华将水培营养液递给家政人员,用紫檀粉简单净了下手,温声道:“听程老师说,你在那边表现得不错。” 付迦宜轻声回应:“还好……可能马赛养人,心情舒畅会让生活和学习事半功倍。” “既是如此,我当时的决定倒恰好成全了你。” “您的决定什么时候错过呢。” 这话隐隐凉柔,付晟华不温不火地睨她一眼,没太多计较,又简单过问两句日常,徐徐开口:“你先回吧,我跟程老师说几句。” 付迦宜没真回去,在院外的白色墙根底下等程知阙,时不时抬头看远处的玻璃亭和圆顶拱门,透过落地窗,瞧见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面色如常,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等到最后耐性尽失,她索性蹲在那儿,捡起地上的鹅卵石,慢慢堆成一摞,用它们来打发时间。 不到半小时,程知阙出了主院,刚好看到她少有的孩子气的一面。 她身上穿一条跟脚踝平齐的丝绒白裙,衣摆碰到地面,沾了灰尘,长发遮住小半张脸,微抿着唇瓣,不难看出心情好坏。 也是在这一刻,无端生了想哄她高兴的心思。 程知阙缓步到她面前,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颗果汁软糖,搁到鹅卵石子上面。 头顶光影被遮住,付迦宜睫毛颤动两下,什么都没说,将拆掉包装的软糖塞进嘴里,橙子口味在口腔里蔓延,甜而不腻。 好一会,付迦宜扶住墙面,缓慢起身,蹲太久的缘故,双腿早没了知觉,针扎的酥麻感一阵胜过一阵,险些摔倒,及时被他搀住。 隔一道薄薄的裙子面料,程知阙攥住她手臂,没使太多力气,却有十足的禁锢感。 付迦宜有些心悸,理了理思绪,正想出声打破这种飘忽不定的氛围。 程知阙先她一步开口,没由来地浅声评价一句:“晚上在咖啡店门口看到的那人,不太适合你。” 夜风惊扰,付迦宜听见自己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适合我?” “你想听到什么回答。” “我想听,你就一定会说吗?” 程知阙笑了声,“刚刚还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确定要在人多眼杂的地方跟我讨论这个?” 12.第 12 章 脑中给出的第一信号是适可而止,但付迦宜还是做了不够恰当的另一个选择。 她弯了弯眉梢,跟着笑起来,看似天真地追问:“不可以在这讨论吗?” 程知阙松开她,从她手里拿过橙色的玻璃糖纸,摊在掌心把玩,“如果单论可不可以,我比你更无所谓些。” 浅显易懂的一句话,付迦宜很容易听明白。 对他来说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她生活了十九年的家,闲言碎语影响不到外人,过满则溢,到头来只会反噬给她自己。 通常她走一步,程知阙会替她料到往后几步如履平地的捷径。 付迦宜已经习惯了这种半依赖半预警的相处模式,但多少觉得他今天这份体贴来得莫名,比如刚刚那颗果汁软糖,和他紧随其后的温馨提醒。 像在用这些方式安抚她的心情。 付迦宜低喃:“如果没记错,是你先开始聊这个的。” 程知阙说:“我去接你那会,你突然欲言又止,当时是想跟我说什么?” 付迦宜不语,心口慢跳了一下,有种被一眼看穿的赧然。 或许,因为知道她想听到他对咖啡店事件的反馈,程知阙才主动提起这话题,同时也无声无息阻隔了一聊到底的暧昧发展趋势。 付迦宜突然有点无力,像抓住一根从指缝间溜走的芦苇,虚无淌水过。 她的主动权是他给的,实际偏被动,举止和言行似乎都在彰显直白,被掌控全局还不自知。 可能不愿看到自己就此落了下风,付迦宜无意继续周旋,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有些话讲出来,是客观评价还是存了私心,这明明是两码事。” 程知阙低头瞧她柔软的发顶,哄道:“不如这样好不好?下次你给我备一份考前大纲,我按照它来答卷。标准答案总归不会混淆视听。” 这段对话不了了之,越想界限分明,反而越会模棱两可。 付迦宜其实没那么较真,尤其是劲头将过,并不执着于在这次你来我往的交涉中寻找明确结果。 很多事说不清道不明,根本没那么容易得到让人完全满意的标准答案。 不过有一点她能确定——他果真是在安抚她的坏心情。 付迦宜的住处离主院不算太远,步行大概七八分钟。 别院对面有栋闲置的两层小楼,付晟华已经提前叫保洁人员清扫出来,给程知阙暂住。 回去路上,付迦宜平复得差不多了,平静地说:“我爸爸好像对你很客气,之前没有哪任家教能让他这么做。” 程知阙说:“在他眼里,我跟那些人不同。” “是浅显意义上的不同吗?比如教学质量?” “是因为你对我的接受程度。” 付迦宜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略微晃了下神,“我在他那应该没这么大的面子。” 程知阙闷声轻笑,“你是高估了我,还是低估了你自己。” “之前好像没和你说过……我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如表面和谐,很多时候是在勉强维持一种体面。” “能看出来。” 付迦宜沉默几秒,对他说:“如果换作别人,会主动劝我迎合长辈。毕竟无论家人做什么,于情于理都是为我好。” 程知阙说:“冷暖自知。别被任何人的主观想法影响,其中也包括我的。” 跟程知阙分开后,付迦宜回到自己房间。 叶禧这时候发来一条分享日常的短信,说自己在杂货店看中一瓶手工香水,价格公道,味道闻起来还很特别,等明天带回来一起试香。 付迦宜指尖敲击按键,回复:好,等你。 短信提示音没再响起,她收了手机,扑倒在大床上,将脸颊埋进去。被褥有股被阳光晒过的浅淡甜香,跟刚刚站在程知阙身旁时闻到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他这人不仅存在感极强,连身上的气味都很难忘,潜移默化地渗进嗅觉,无孔不入。 付迦宜一时心乱,支着手臂坐起来,没顾得上穿鞋,光脚踩在地毯上,拉开木兰花纹的折叠门,到露台去透气。 她房间的视野开阔,正对程知阙住的那栋小楼。 别墅外观上了年代,法式廊柱衔接尖角屋顶,拱形格子窗搭雕花白墙,程知阙倚在窗台边上,身上裹件睡袍,湿发随意散在眉宇间。 他手里捏着手机,在同什么人讲电话,眼神寡淡,看起来几分漠然。 仗着没被发现,付迦宜打量得肆无忌惮,见他很快结束通话,似是又打了一通。 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发现是他的来电,她眉心猛地跳了跳。 接通后,听筒里传来他微弱的低笑,“我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看这么久。” 短暂无言,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付迦宜无声吸进一口气,隔茫茫夜色和他对视,“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 “嗯。你很惹人注目。” “偷看被抓包,不如直接说我丢人现眼好了。” “我的话不带任何贬义。” 不带任何贬义,岂不就是夸赞的意思。付迦宜在心里猜想,表情没太大变化,自顾自转移了话题:“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程知阙淡淡道:“很晚了,你不是也没睡。” 橄榄枝被原封不动抛了回来,意味不太相同,性质自然也就跟着变了。 付迦宜食指轻轻抠了下手机背面,“我马上就睡了。” 程知阙笃定说:“今晚你不会失眠。” “嗯?” “在熟悉的领域应该睡得更舒服些。” “……你怎么知道我睡眠质量不太好。” 程知阙却不再说什么,笑了声,“进去吧,晚上外面温差大。” 他身后是四散的灯光,盈盈冷调,给他周遭镀一层拒人于千里的滤镜,底色是萧条孤寂的烟灰色,直观感受并不柔和。 可奇怪的是,她总觉得这一刻的程知阙是相对真实的。 - 第二天清早,叶禧提前赶回来,手里拎一个香水套盒,包装纸袋沾了灰,系在上面的白色蕾丝结要掉不掉,装饰用的珍珠还少了一颗。 付迦宜在客厅和她碰面,瞧着她怪异的表情,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如临大敌的祸事,好奇问:“出什么事了吗?” 叶禧愣神两秒,心有余悸,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 其实倒也不是真的摔了一跤。 几分钟前,她在门口迎面撞上准备出门的付迎昌,下意识想躲,正准备绕去另一条路,被他喊住。突如其来的神经紧绷促使她意外失手,直接将盒子打翻在地。 付迎昌冷心冷面,身份和阅历摆在那,云泥异路,他一向拿她当透明人。 叶禧从没想过有天会被点名,自然紧张得不行,顾不上检查包装盒里的香水摔没摔碎,稍稍垂下头,杵在原地罚站,随时准备等候差遣。 不知怎么,她有一瞬分神,视线移向他挺括的西装面料,以及戴婚戒的无名指。 这种尴尬气氛没持续多久,她听见他说:“很怕我?” 他气场太强大,叶禧咽了咽口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昧良心否认:“怎么会怕您……付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付迎昌叫住叶禧的确事出有因,还是只有她能办到的一桩私事,跟付迦宜有关。 这件事被要求暂时保密,叶禧快速权衡一遍,觉得对付迦宜没什么坏处,悻悻答应了。 言简意赅地交代完,付迎昌一走了之,临行前让助理将香水钱成数倍赔付给她。 叶禧没要。 付迦宜将叶禧的不对劲看在眼里,知道她不想多说,也就没多问,拉她去岛台那边吃东西。 阿伊莎多年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也在付家任职,前几日听说付迦宜要回来,提前晒好茉莉雪芽,榨汁做松露黑巧的淋面,专门放冰箱冷藏,等她回来吃。 下午,付迦宜睡了会午觉,准点赶去主院陪付晟华喝茶。 昨晚草草见面,大概碍于程知阙在场,付晟华没对她下达什么命令,但付迦宜心里清楚,回来一趟不容易,被“物尽其用”才合该是常态。 茶室里燃了琥珀香,乌木沉调,搭熟普洱口感甘润,味清不涩。 付家祖辈靠茶叶生意起家,付迎昌年轻时搞过一波创新,将各类茗茶做成一次性饮包成盒出售,调和适口性,在嗜咖啡如命的地界推陈出新,以名品茶商的头衔稳固家业。 付家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付迦宜除外。 自小到大,付晟华好像从不需要她做什么,只要求她服从和听话,仅此而已。 茶饮至三分之一,付迎昌回来了,绕过门前的素锦屏风,坐到她对面的软塌上,缓缓拿起紫砂壶,用沸水洁具,冲泡品茗杯。 隔一道白烟,付迎昌扫向她,不露情绪的淡淡一眼。 付迦宜主动喊他大哥,当着主位上付晟华的面,也算走个过场。 付迎昌浅“嗯”一声,再无话说。 片刻,付晟华拨动两下腕间的金丝楠木手钏,慢声嘱咐付迦宜:“趁这次回来,找个时间请嘉德博士上门一趟,给你做个基础检查。倘若身体查出什么病症,也好及时就医。” 付迦宜放下茶杯,指腹触到薄而软的布帛塌面,“您放心,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目前还不太需要看医生。” 付晟华缓缓道:“状况好坏由指标评定,并非个人体感。讳疾忌医不是件好事,知道你辛苦,到时让林秘书陪你捋完全程,耗不了多久。” 付迦宜轻声说:“如果查出一项异常指标,您是不是又让我休学一年,不参加今年的会考。” “事实胜于雄辩,我既不会给你保证,也不盲目做假设。” 如果换作从前,付迦宜懒得挣扎,早就已经妥协,但这次不一样,她想为自己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意识做主一次。 她说:“爸,我已经成年了,不是不知冷热的小孩子。” “几岁是小,几岁又是大。”付晟华平声静气地开口,言辞温润,却不容商榷,“我辛苦养你成人,不是让你随意与我唱反调。” 一盏茶由沸转温,最后渐渐变凉。 付迦宜目不转睛地紧盯青花瓷杯里绽开的茶叶,余光看向对面的付迎昌。 在说出反驳的话前,她不是没预想到会是眼下这种结果,毕竟冰冻三尺,凭一己之力实在很难扭转局面,能激起些水花已经算是难得。 让她心生波动的是兄长十几年如一日的旁观态度。 七八岁时,圣诞节刚过,阿伊莎从勃艮第回来,在集市买回一只垂耳兔送给她当宠物,被付晟华知道后,叫人将兔子送去了后厨。 那时候付迎昌在牛津读研,每年只回家一次。在给他接风洗尘的餐桌上,她看到那道镶鹅肝野菌的兔熏肉,崩溃大哭,付迎昌自始至终没为她求过一次情。 过往太压抑,她的家不完全是家,家人更不像真正的家人,光是想想就有过肺的窒息感。 付迦宜鼻子一酸,抛下礼仪孝悌,仰头饮尽杯里越浸越苦的熟普洱,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拂袖而去。 她只顾低头快走,刚到门口,险些撞上端热羹的保姆,被不松不紧的力道拽到了别处。 保姆吓了一跳,手一抖,给付晟华准备的餐食掉到地上,汤碗碎成几片,发出清脆声响。 程知阙突然出现在这,低头检查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有没有被烫到?” 付迦宜迟缓地摇了摇头,声如蚊讷,“……没。” 保姆当然不会责怪她,忙捡起地上的托盘,用法语拼了命地道歉,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 付迦宜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对她说:“错不在你,是我的原因。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也不会被扣工资。” 解决完突发事件,她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像持续膨胀最后在空气中爆裂的氢气球,随时有自燃的危险。 程知阙缓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言语间有低哄的意味。 付迦宜其实不太想讲话,但因为面对的是他,还是尽量理清思绪,如实道出。 尾音落地,她听到他说:“在这等我。我来解决这事。” 付迦宜果真听话地在那里等。 没耗费太多时间,程知阙从茶室出来,将她送到别院的卧室。 付迦宜全程没问他究竟用什么方法摆平了向来说一不二的付晟华,只问一句:“你刚刚……为什么到那边去了?” 他回答她:“过去充当你的底气。” 程知阙将纱帘拉到一半,又说:“好好睡一觉,醒了记得吃晚饭。我先走了。” 他和她擦肩而过,付迦宜第一时间攥住他袖口那颗齿轮袖扣,“能陪我待一小会再走吗?” 程知阙目光锁住她,没拒绝。 室内采光效果极佳,光斑透过纱帘缝隙直射到床沿的位置,恍如梦里蝴蝶。 付迦宜本身没什么困意,躺在床上反而更清醒了,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程知阙,自顾自提起:“其实我觉得自己有点可怜,表面什么都不缺,过着大多数人羡慕的生活,实际上一无所有。” 程知阙温和开口:“哲学角度里,有种关系叫辩证关系,既有对立性,又有统一性。” 付迦宜似懂非懂,问他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的家庭关系基本都是如此,只不过有的浅显,有的藏得深。” “你和家人之间也是这样吗?” “我?”程知阙勾唇,自嘲一笑,“跟你比有过之无不及。” 他在给她提供纾解一段僵硬关系的新思路。 付迦宜觉得,好像再怎么棘手的难事,在程知阙眼中都是虚浮,微乎其微,一击即碎。 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 程知阙微微抬手,轻抚她眼角,拍她纤薄的背部,低声说:“闭眼。” 意识涣散之际,付迦宜忍不住想,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不论时间长短,哪怕只是一瞬间,依旧能成为烘云托月的着墨点。 睡醒已经是深夜,程知阙早就离开了。 付迦宜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摸黑靠坐在床头,第一眼看到摆在窗台上的木质拼装玩具。 不到五十厘米高的中式别墅微缩模型,几个房间里摆各式各样的家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每间房的装饰灯都被点亮,像一整个小型世界。 这东西是叶禧年初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花了很多精力托同学从中国寄过来。 她对diy不太精通,周末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花整整两天时间拼完了全套。有次下雨忘记关窗,灯线被浇坏,几块木板坍塌,至今没修好。 付迦宜从没想过,把它修好的人会是程知阙。 他帮她做了涤故更新的修复,给了她一个全新的完整的“家”。 13.第 13 章 去悉心佛堂那日,付迦宜起得很早,吃过早餐,和叶禧坐在前院的实木秋千上闲聊。 露天的L型花园正对院门,过道花团锦簇,阿伊莎还在世时,把这一爿空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各景归各类,后面的人只会照葫芦画瓢,很难仿到灵魂。 世上生离死别的事太多,每天都在发生,稀松平常。 叶禧大概和她想到了一处,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丧气地说:“你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我基本不会来这边,出门也是从后院,生怕自己睹物思人,控制不住情绪。” 付迦宜安慰说:“有些事刻意不去想,不代表它没发生过,不如顺其自然。” “是啊……我已经尽力在顺其自然地好好生活了。”叶禧喃喃自语,过几秒话锋一转,“对了小宜,有件事我考虑很久,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我打算尽快搬走,以后就不回来住了。” 付迦宜面露意外,问她原因。 “于情于理,我现在都没理由继续住在这里了。”叶禧解释,“以我的身份留在你家不尴不尬是一方面,另外学校那边课业挺多的,我有点无暇分身,还不如住得离学校近些,也更方便。” “虽然不舍得你走,不过你考虑好了的话,我不会劝你。一个人在外面记得照顾好自己。” “放心好了,我会的。”叶禧环住她臂腕,笑说,“其实中间分开不了多久,等你九月入学,到时我们又可以天天黏在一起了。” 付迦宜正要说些什么,抬眼瞧见程知阙从对面那栋小楼出来,穿黑色薄风衣,浅色系内搭,纹路清奇的花砖地面映出一道阴影,独属于他的。 秋千周围缠绕了几条藤蔓,位置隐蔽,不太容易被发现,但程知阙依旧能精准捕捉到她。隔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他视线落在她身上,微微挑一挑唇,没做其余的动作。 可能因为被阳光直晒,付迦宜直觉脸颊有了轻微的烫意。 程知阙似乎还有事,没作停留,绕到另一侧出门,背影逐渐远成一个点,在拐角处消失不见。 付迦宜收回投出去的目光,随意偏一偏头,恰好对上叶禧八卦的眼神。 “小宜,你是不是喜欢这位程老师?”叶禧由猜测到肯定,“不对,你就是喜欢他。” “……哪有。” “我恋爱经验虽然不多,但绝对比你强。你现在这个状态跟怀春少女一模一样。” 想着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付迦宜不再否认,“真有那么明显吗?” “简直不要太明显。” 之前在电话里,两人不是没聊过程知阙,叶禧问付迦宜对新家教是否满意,听到肯定答案后,她只感叹一句对方的神通广大,转念聊起了别的事。 原来满意跟满意之间,理解不同,含义也大不相同。 叶禧今天第一次见到本尊,不免兴奋,拉着付迦宜讨论:“快跟我说说,你们俩到哪一步了?” 付迦宜挨不住她的紧追不舍,如实交代:“哪一步都没到,连八字都没一撇。” 叶禧问:“他对你有好感吗?” 付迦宜没说有还是没有。 叶禧又问:“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付迦宜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不确定他知不知道。” 叶禧对付迦宜在马赛期间发生的事并非全然不知情,掰过她的肩膀,认真地说:“平心而论,我觉得你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停顿两秒,叶禧又说,“一个过尽千帆的男人是绝对不会搞纯爱那套的。” 点到即止,付迦宜瞬间懂了,眼皮止不住地跳,心里徒增一份凛然。 其实不是不确定,而是不敢确定,毕竟连叶禧都能瞧出她的感情变化,更何况程知阙。 她在他眼中,悲喜嗔痴都过分澄清,像张浸了水的白纸。他之所以没挑破,要么还没到非拒绝不可的程度,要么是现阶段不至于让他捅破那层窗户纸。 她常把这段关系比喻成博弈,可仔细想想,程知阙从未主动出击过,一直是她在大开大合地调兵遣将,以为真可以做到势均力敌。 他身在局中,却稳妥地将自己摘成了旁观者。 从开始到现在,她不仅有自欺欺人的嫌疑,归根结底还太天真。 叶禧的话强行将她从躲避屋里拽了出来。 叶禧下午还有课,没陪她待太久,一个人坐公交回学校。 付迦宜在外面待了会,保姆过来提醒该出发去市郊了,她勉强挤出一抹笑,点点头,手扶藤蔓,从秋千上下来。 出门时,付迦宜避开人群,想静一静,便绕远走那条衔接车库的地下回廊。没等走出去,意外在尽头看到程知阙。 他侧对着她站在那,身后是光明的出处,也是她的必经路段。 回廊外,有个穿白色工作服的金发男人碰巧在这时出现,原本直奔程知阙所在方向,瞧见不远处的付迦宜,脚步一顿,生硬地转过身,原路返回,像是落荒而逃。 这地方偏僻,平常没什么人过来,多出一两个人显得尤其突兀。付迦宜将那人的举动看在眼里,正觉得奇怪,注意到程知阙望向她这边。 她没时间多想,放空思绪,迈过几节台阶,走到他面前。 程知阙徐缓开口:“怎么从地下过来?” “今天天热,地下比上面凉快些。”她随便找个借口,声线平平地反问,“你呢,怎么会在这?” “在房里待得无聊,出来逛逛。” 付迦宜没心思闲聊,草草结束这段对话,快步走在他前面,和他渐渐拉开一小段距离。 她的情绪转变从不难猜,这次也一样,不明缘由的赌气和执拗一目了然,鲜活又生动。 程知阙掀起眼皮,瞧她纤瘦的背影,嘴角凝起全然纵容的笑意。 从七区左岸到市郊,大概五十分钟左右,一行三辆车,划成一排,陆续停在远山顶上。 法国人信佛的较少,悉心佛堂平日里相对冷清,来供奉香火的基本都是远在国外的华人。 知道付晟华和一双儿女近日会来,住持提前清了场,叫人打扫出几间厢房,供他们暂住。 午饭是顿素斋,味道清淡,谈不上有多好吃,念及不好浪费,付迦宜硬着头皮吃完了。 饭后,付晟华单独去见住持,其余人回厢房歇息。实木禅桌上放置一个铜制香炉,老山檀的气味馥郁,房里异常闷热,闻起来有点呛。 她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没什么睡意,索性穿上鞋子,到外面透气。 付晟华每隔两年都会拨一笔资金给佛堂翻新,摆件源源不断添置进来,岁朝清供,院落装修偏中式古园林风,闹中取静,和巴黎各个教堂相比,明显格格不入。 付迦宜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离远看有个凉亭,付迎昌和妻子周依宁在里面,气氛凝重,一时无人出声。 周依宁作为半个付家人,即使再不情愿,每年这时候也要出现在这里,起码面子上得过得去。 付迦宜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正要往别处走,程知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侧后方,指间夹一支刚点燃的香烟。 两个人的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她只好站在原地,无声同他对视。 凉亭里,周依宁先开口:“离婚协议已经拟好了,等我签完字,亲自给你送去。” 付迎昌淡淡道:“不用。我让秘书去拿。” “你爸那边要怎么解释?” “我自会想办法。” “好,毕竟是你的家事,我就不跟着瞎操心了。” 一阵沉默。 付迎昌问:“今后有什么打算。” 周依宁小幅度地耸肩,无奈笑说:“还没想好,可能到处走走,权当散心了。” “有困难可以及时联系我。” “算了,你对我已经没有照顾的义务了,遇事我会自己解决。”周依宁说,“你这人其实什么都好,面冷心热,重情重义。不过夫妻一场,还是想劝你,别对不爱的人产生不值当的责任心。就我自己来说,依赖感被剥夺的滋味其实挺难受的。” 周依宁是血肉之躯,爱上对自己好的人是必然,可惜这份好被归功于丈夫的责任。 付迎昌不爱她是事实,日久生情是由此引申出的黄粱一梦,挣扎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年的表面夫妻,她早就清醒了。 已经走到这地步,能好聚好散实属难得。 周依宁拿起包,临走前对他说:“这两天我会留在这,陪你演完最后一场戏,就当是我对你微不足道的一点回报。” 周围很快没了交谈声,周依宁和付迎昌从另一方向相继离开。 程知阙对刚刚发生的事只字未提,问她:“过去坐坐?” 付迦宜想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没想,委婉拒绝:“在外面逛太久,有点累,准备回去了,下午还要去敬香。” 程知阙笑一声,“是么。” 付迦宜没应这话,和他擦肩而过,没注意到地面水洼,左脚不小心踩进去,满鞋的泥泞。 她想拔出来,土壤里像埋了块吸盘,如何都使不出力气。 程知阙走到她身旁,嘴里衔着烟,单手握住她溅了泥点的脚踝,借了些力气给她。 他掌心冰凉,天气又炎热,这种冷暖交替的温度差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汗毛随着竖起来,根根分明。 付迦宜头低着,透过向上飘散的一团白雾,试图看清他的表情。 她轻喃一句:“……程知阙。” 去马赛那天,他说可以对他直呼其名,可相处这么久,她从没这样喊过他。 突然改了称呼,既拗口又顺口,矛盾得很。 程知阙稍稍抬眼,面上没什么太大变化,无声笑了笑,“什么事?” 真正想说的话即将脱口,付迦宜临时变卦,换成另一个干巴巴的话题,“佛门重地,不允许吸烟。” 程知阙当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宠溺的口吻:“我不信佛,自然百无禁忌。” “既然不信,为什么还愿意陪我过来?” “来充当你的底气。” 类似的话再次从他口中讲出,付迦宜仍能品出一丝感动意味,但她不是前两天的她,自然牵出了不同的回应:“其实我自己也可以试着给自己底气。总欠你人情,一次又一次,我还不起。” 程知阙说:“无所谓欠多少人情。我不会找你还。” “如果我非要还呢?” “迦迦,我教过你。别钻牛角尖。” 和程知阙分开后,付迦宜回厢房换了双鞋,坐在禅凳上,对着香炉里燃掉三分之一的老山檀香灰频频走神。 她想不出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亲昵地喊出这声“迦迦”,既顺其自然,又蛊惑人心。 焦躁不安来得突然,付迦宜懒得再去琢磨,瞧着时间快到了,到主殿敬香。 付迎昌和周依宁刚来不久,正在回付晟华的话,言谈中规中矩,不像一对已经陌路的夫妻。 主殿中央一尊金身佛像,堂前的香炉里积了不少白色香灰。 付迦宜站在立柱旁,余光看向身边的程知阙,他手里拿一整根线香,谩不经意地点燃,举手投足有敷衍的颓唐感。 程知阙不信佛,对此毫无敬意,她甚至有理由怀疑,他肯出现在这单纯是为了陪她。 中途,付迦宜上完三炷香,觉得有些闷,以抽签为由,独自去了偏殿。 偏殿这会没人,她走到案台前,拿起竹筒,象征性地晃动几下,随便抽出一支签条。 没来得及细看,听到似有若无的脚步声。 程知阙过来了。 熟悉的气息越靠越近,付迦宜下意识屏了下呼吸,听到他问:“在想什么?”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之前几次相处,程知阙好像都问过这问题,但其实他很清楚她的想法,只等她自己讲出来,或者说,等她自投罗网。 付迦宜心里那份不甘被渐渐放大。 她将抽到的签条放在案台上,仰起头,和他四目相对,“程知阙。” 回答她的,是低沉一声“嗯”,目光幽静,像深不可测的湖底。 付迦宜不想继续拐弯抹角,几分直白地说:“我其实是在想,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了好感,会不会想跟她更近一步?” 她在赌。 她不相信他对自己真没有一丁点的好感。 程知阙盯着她看了几秒,忽向前迈一步,节节逼近,手撑在她身后的案台上,将她虚圈进怀里。 他动作来得太突然,付迦宜上半身向后仰,掌心抵在台面,手腕不小心撞到被放在边沿的竹筒。 竹筒猛然掉下去,签条噼里啪啦地四散一地。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心脏砰砰乱跳。 主殿一墙之隔,付迦宜隐隐听见付晟华和住持交谈的声音。 佛堂清净,她随他一起百无禁忌。 “你指哪方面。”他问。 程知阙又凑近些,灼热气息洒在她耳后那块敏感皮肤上,强势到不容拒绝。 他低笑一声,在她耳边又问,“比如这样的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