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明珠》 第1章 色令智昏的少女 清晨的太阳太阳刚刚升起,细碎的阳光洒在汴京城的德胜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动着,挑着扁担卖炊饼的,举着稻草棒卖糖葫芦的,起起伏伏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当然最显眼的还是那春园楼酒肆醒目的招牌,在整条街格外醒目:牌匾上的字七扭八拐,像个老妪一样颤巍巍的挂在门头上。但就这样,丝毫不影响他们家的生意。 虽是一大早,但满春园的位置已经被预定了七七八八,不能早起的富家公子哥就让府里的贴身管家手持信物来预约包厢,方便他们下午来的时候有视线最佳的位置。 春园楼外面看和一般酒楼没啥两样,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他家的桃花醉,每天供应2坛,每人最多一壶,这是他家的铁律,不管谁来了都一样。 但就是这桃花醉,保了春园楼几十年的富贵。 不过除了这桃花醉,春园楼的点心也算拿得出手,特别是咸口的芝麻千层酥,细细的芝麻粉一层又一层,一口咬下去酥的掉渣,香的吃完了也要把手指头给舔干净了。 京城里的富家夫人,功勋家里的稚童都喜欢着呢,这不一大早就派了家里得脸的丫鬟来买。 或是花枝招展,或者恬静优雅,二楼隔了竹帘的一个雅间内坐了不下5家的年轻丫鬟,互相微笑点头,算了打了招呼,然后吃着茶,静静等厨娘送来食盒。 不料,楼下传来了一阵骚动,声音越来越大,其中一个姑娘发现和自己同来的小兰如厕到现在还没回来,顿时心感不妙,疾步往前掀了竹帘往下看。 一看吓一跳,小兰被几个男人拦住了去路,正被逼的到处躲。 后跟出来的众人看到这个光景,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几分,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姑娘大声喊道: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小兰抬头就看见一群人在瞧着她,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姐姐救我!” 一群人匆忙下了楼,围住了那群男人。 为首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公子,身着白色锦服,腰佩一块品相上佳的宝玉,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看着围上来的姑娘们,倒也不怕,仍笑嘻嘻的说:“本公子看上了这丫头,准备带回去当个贴身丫鬟,红袖添香嘛!” 听到这里,几个姑娘瞬间变了脸色,丫鬟被人带回去红袖添香,下场只有一个:被当家主母打死或打个半死被发卖。 她姐姐向前福了福身,压着怒火道:我们乃福祥街姜家的丫鬟,今天奉家里夫人之命来春园楼买些点心,敢问公子是......? 听到这小姑娘自报家门,那小公子用扇子一顿一下的敲着自己的掌心,歪着头努力回忆是哪家的秦家,想了半天,迟疑的问:到底是哪个秦家?难道是姜迎松家? 听到这小少年直接报出他家老爷的名讳,没有一点尊重的意思,现在还扣着自己的小姐妹不放,瞬间又急又气,握紧了拳头准备再次跟他理论。 情绪还在酝酿,身后就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呦,赶早不如赶巧,大清早的有啥热闹可以让我看看呐!” 众人循着声音,只见到走廊下站着一个娇俏的少女,笑眯眯的望着他们。 那少女标致的鹅蛋脸,眉梢微微上挑,弯曲如柳叶,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的大眼在眨呀眨,虽然身着素衣,但丝毫掩盖不了她原有的灵动。 那小公子看傻了眼,直愣愣的盯着这少女。 少女慢慢走到这群人边上,然后对着被扣的小丫头笑嘻嘻的说:“呀,哪家的小娘子啊,生的这般好看!”接着就上了咸猪手到小丫头的脸蛋上捏了几下,然后恋恋不舍的放下手,满口遗憾的说:为啥我是个女儿身呢? 惊得身后人全傻了!怎地又来个不着调的女流氓啊。 少女回头,眨巴着眼对着小公子轻轻说:“公子,你看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你好看”被迷得三魂五道的公子说话开始结结巴巴。 “嘻嘻,我也觉得我好看!”见这位公子说自己好看,这少女相当的满意:“公子好眼光!” 诡异的沉默,一众丫鬟你看我,我看你。 “既然我比她好看,那公子你觉得我怎么样?”众人还在反应的时候,少女已经牵起了被扣小丫头的手,细细摩挲着,一边啧啧感叹这肌肤如玉,一边慢慢往那些姑娘们中间走。 不露痕迹的把人塞给了她的姐姐,接着,又漫不经心的问:“公子府上是?” 那小公子还没消化完这少女的举动,被问道是哪家的,自然也顾不上回答。 倒是他的随从一脸傲娇的说:礼部郎中-沈家! 那群姑娘一听是礼部郎中家的,再看看这个小公子,瞬间明白了,她们是遇到传说中喜欢抢各世家丫鬟的沈家九公子了! 有些姑娘已经被吓的哭出声了,这少女听罢,脸色也是一怔。 小公子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仰起高高的头颅,斜着眼看着这群姑娘们,然后哈哈大笑:“本公子看上你们,那是你们的福气!跟着我,保证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的!” 然后弯着腰,对着少女,一脸正经的说:我倒可纳你当我的侧夫人! 少女闻言,心里暗骂这个癞蛤蟆,忍着火回身往门口方向望了望,然后咬着槽牙,又一脸谄媚的笑:“这样啊,那她们岂不是都没有这个福分了?” 沈九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踱步转了个几圈,痛定思痛道:“今天便宜你们了!你们走吧!” “慢着!”少女说道:“千层酥让她们拿了再走,不然她们回去没法交差要挨罚的,公子这样怜香惜玉,这点小事是不会为难她们的吧” “那是自然!” “你们去前厅找伙计去拿点心回去吧” “姑娘,你呢?”被救的小兰弱弱的问。 “我呀!你莫要担心,姑娘我呀要和公子说道说道,你们在这里不方便!快回去吧”明珠一边对她使眼色,一边推搡着她们去前厅。 “对,不方便,不方便,你们赶紧走,赶紧走!”侍从们吵吵嚷嚷开始赶人了。 院子里瞬间清净,沈九一脸花痴的对着少女问:敢问姑娘家在哪里? “就在京城” “那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我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公子自然没有见过我” “哦,那敢问姑娘闺名?” “桂枝” “哇,姑娘的姓氏好特别!话说京城哪个大户人家姓桂吗?” 少女笑而不语,不过经过这一来一回的问答,俩人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池子边,此时,少女猛地转身,面对着池子,笑眯眯的问:沈公子,你这样到处掳各府的丫鬟,你爹娘不管你吗? “什么?”沈九感觉今天的脑子没带出门,她问题总是非常的跳脱,一瞬间有点卡壳。 更况且此时的少女离他那么近,弯弯的眉眼朝他微微笑,两边的小虎牙若隐若现,清晨的一缕阳光刚好温柔的洒在她光洁的面庞,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觉得分外的好看。 “就是她了!”沈九自语道,同时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跳的厉害,如擂鼓一般,又如那遍地的荒野开出了灿烂的小花,整个人都是欢喜的,于是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少女的脸。 但这种美好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细品,只觉自己前胸一痛,然后发现自己噗通掉进了池子! 池子的水虽然不深,但自己还是呛了几口水,原本想给他们创造二人世界的侍从们也纷纷回头,发现自己家的公子掉进了池子,然后嗷的一声都冲过去七手八脚的把公子从池子里拉起来。 沈九一时接受不了现在的情况,扶着侍从,满脸疑惑的问:“为什么?你为什么推我?” 这时候,侍从们反应过来了:他们家公子不是不小心掉进去了,而是被小丫头给推下去的!瞬间各个摩拳擦掌,就等公子一声令下,然后动手了! 刚刚笑的一脸无害的少女瞬间沉了脸:“沈九,下次出门的时候自己带个镜子!” “没有镜子,出门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丑陋嘴脸” “你脸怎么那么大?敢光天化日之下掳人?” “你算哪根葱,居然敢说纳我为侧夫人?” 在一连串的输出后,沈九回味了,持着湿淋淋的扇子,艰难抬头,嘴里轻轻的说道:拿下! 第2章 你奈我何 少女提着裙摆,转身往楼上跑,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 所有的侍从们都去追少女了,只有那沈九仍一个人怔怔的站在池子旁双手耷拉着,喃喃自语:”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从软糯糯的小女娃娃变成了母老虎?” 话说逃到楼上的少女冲到一个雅间,拿着靠在角落里的一条长长的戒尺,微微喘着气和跑上来的人对峙,眼见围上来的人比较多,慢慢挪到窗口,然后在一群露着阴森森绿光的目光中,抱着临窗的桂花树滑了下去! 一群男人瞬间炸了窝!纷纷也从二楼窗户跳下,继续去追她。 猫捉老鼠的游戏真的费体力,仗着自己对这里地形熟悉,到处乱钻空隙,不过两个来回后,她体力明显不行了,多次看向门外,一声哀嚎:怎么还不来啊!我要死了! 许是被追的累了,又或许是肚子里憋了一口气,她看着发呆的沈公子,气不打一处来,新的逃跑路线重新规划,直直冲着沈九跑去。 就在电光石火瞬间,沈九再次被推到水池子里了! 侍从们又嗷的一嗓子,又纷纷冲过去救自家公子! 得了救命的时间,少女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门口的柱子尝试平息自己的喘息,不知何时,身边站了一个人,带着怨气的声音悠悠传来:“解气了?” 少女没回头,没说话,但重重的点点头。 满春园的秦掌柜这时候扭着婀娜身段风风火火的冲过去了:“哎呦!天啊,这都是咋回事啊?怎么了?” 然后又尖着嗓子大喊:“沈公子落水了!沈公子落水了!快,快拿干净的衣服来!” 听到自己掌柜喊的这一嗓子,仿佛酒楼里的伙计们瞬间长了耳朵,后院里开始乱八七糟的忙起来,有人拿着干净的毛巾手忙脚乱的给沈公子擦脸,有人拿着厚厚的披风给他裹上,还有人端着驱寒的姜汤一路小跑过来.... 沈九被一堆人围在中间,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末了,眼睛飘向远方,定定的望着那个少女。 迷茫、无措、伤心等复杂的表情在他脸上来回切换,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梦。 少女也不说话,双臂环胸,冷冷的。 也许是眼睛睁的久了,又或许回魂了,沈九拨开身边的人,准备走向少女。 人还没往前走两步,就看见一把刀架在了少女的脖子上,看清来人,激动的大喊:“不要动她!” 沈九一路小跑过来,对着拿刀的人喊道:“别动她!” 少女似乎没感到自己脖子上的刀一样,反而歪着脖子身子轻轻一侧,就站到了安全区。 “二哥,二哥,都是误会,你把刀放下。”沈九有些焦急的喊。 哦,来人正是沈家二公子,现在正在大理寺任职,一炷香之前接到府里小厮的求助,说是自己弟弟被人给打了,于是带人过来瞧瞧。 看到大理寺来人了,秦掌柜慌慌张张的过来:“沈大人呐,您这是何意?我们都是正经做生意的人,没有私藏流犯,更没有杀人放火呐!” 听到这话,沈大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情愿的将刀放进了刀鞘,然后说道:“何人在此斗殴?” “斗殴?大人哪里的话,谁和谁斗殴?满春园的人和沈九公子?又或者是我这个弱女子和沈九公子?”少女讥笑道。 沈二语塞,望着落汤鸡的弟弟问:“怎么回事?” 沈九不说话,沈二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 第3章 初次见面 底下的家仆们瑟瑟发抖,但仍没人敢说话。 就这样僵持着,无人发声,少女仍靠着柱子无聊的看着周围的人,沈九像战败的公鸡落寞的坐在石凳上,对着天空发呆。 沉寂是被外面的声音打破,一位约4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人进了后院,见到院子里乌泱泱的人,皱了皱眉,身后的贴身护卫马上将乱糟糟的人拨开,让出了一条道,中年男人径直上了二楼,想来也并不想管这里的闲事。 老板娘见状,急忙跟上去招待贵人。剩下的人继续僵持。 铃兰居内。 “楼下的怎么回事?”中年男人的贴身护卫问道。 老板娘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思索着,然后小心翼翼的说:沈九公子看上了楼下的那个小丫头,然后沈二公子就来了...... 后面的话就不继续说了,聪明人大概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清干净”男人不耐烦的说。 “是!” 院子里,护卫冷冷的对着众人说:“我家主子喜静,你们速速离开!”说话的语气甚是傲气,更带着一丝不屑。 沈二倒不是个轻易认怂的,站了出来:“这里是斗殴现场,岂能说离开就离开的?” “斗殴?谁跟谁斗?莫非沈九公子被人给打了?”那护卫嘲讽道。 “你!”沈二公子大怒,准备拔刀。 “都给我住手!”这边还没打起来,内院又来了一拨人。 乌泱泱的那一群人一字站开,瞬间把院子里给围上了,领头的对着少女作揖:“路上有事耽搁了” “嗯”少女点点头,然后指着沈二说道:“他刚刚拿刀架我脖子上,给我打!” 少女话刚落地,领头的男人瞬间暴躁,冲着沈二胸口过去就是一脚,沈二倒地后两边的人乌泱泱的打了起来,沈九的侍从们看到自家二爷挨打,也都纷纷冲过来加入战斗。 这下,这里真的变成斗殴现场了! 而置身之外的唯有少女以及楼上下来的护卫了,就连沈九也被迫卷入混战中,鼻子都不知道被谁打出了血,一身的狼狈。 楼上的人听到更加吵闹的声音后,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时候,就有人到窗边看了一下,马上回禀给贵客:“楼下打起来了。” 掌柜的一听楼下打起来了,噌的就站了起来,也不管是不是正在给人倒茶,人像一阵风一样炫走了,留下被烫到手后一脸嫌弃的贵客。 等掌柜的冲到楼下,看到少女在看戏,松了一口气,又看到场面以少女的人绝对优势压到沈家后,整个人也不急了,也靠着柱子欣赏这百年难得一次的单方面群殴画面,一时间也不喊人来劝了。 也许是动静闹的忒大,又或者是抱着其他心思,贵客也从楼上踱步下来,看到地上躺的一大片人哎呦哎呦的惨叫,就挥挥手,让身边的人动手。 贵客的护卫深藏不露,几个人上去,三下五除二就让两拨人分开了。 少女瞥了贵客一眼没说话,抬抬手,压住了身边人不服气的情绪,看到沈家的人基本都挂了彩,站着都摇摇晃晃,瞬间就觉得不生气了,“噗嗤”笑了一声,然后摆摆手“咱走吧” 不料,少女才刚刚迈出一步,就被拦住了,贵客身边的护卫愤然道:“把人打了,就想走?” “怎么,我打你们了吗?”少女反唇相讥。 看了半天戏的贵客终于出声了:“于情于理,都应该等到京畿衙门来断,你现在就走,怕是不合适” “那您是以什么身份来阻拦我离开的?” “如果您是不想干的人,那我教训他们跟你没关系;如果您是某个大人,一开始就没管这事情,现在才来管,算是...马后炮吗?” “大胆!”贵客身边的护卫猛声喝道。 少女似乎被吓了一跳,瞬间就炸毛:“你主子都没说话,轮得到你来充门面?” “贵府的规矩可真好啊....” 少女的嘴像是含了刀片,吐出的字,一个一个拆开听都格外普通,一组合起来就是那柳叶刀,刀刀专划对家的脸。 不过,京畿衙门终究是来人了,不过今天当值的是沈家老大沈云谏。 走进后院,沈云谏看到满院子的人,先是一愣,等挨个看清楚人后,脸色大变,强撑着一口气先到两位贵客前面作揖:”京畿衙门沈云谏见过镇国大将军,见过...徐姑娘。” 听到沈云谏这样叫人,剩下的人都愣住了,被称作徐姑娘的那个少女僵硬的把头扭到男人方向,结结巴巴的说:“你是鬼面将军陈坚?” 陈坚听到少女直呼他名讳,顿感不悦,盯着少女慢慢的说:”看来,你的家教也不怎么样。” 少女听罢,把头又扭过去,低喃:“今天不宜回京,真晦气” “你说什么?”陈坚没听清,又皱着眉问。 少女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坚见到刚刚一脸斗志的小丫头现在沮丧个脑袋,瞬间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严厉,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也不说了。 沈云谏苍白了脸,继续作揖低声求道:“想来是有什么误会,两位不如到楼上喝茶,歇歇脚,下官马上把这个小事处理好” 然后对着掌柜说道“辛苦秦掌柜帮忙招呼客人,点心茶点紧好的上,银钱记我账上,我晚上派人来结账。” 看着沈云谏和稀泥的处理方式,其他再嚣张的沈家人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眼睁睁看着他将两位请到楼梯边,目送两位上楼。 走到一半的俩人,在听到身后那响亮的巴掌后,也未停下脚步,慢条斯理的继续上楼喝茶去。 半盏茶的功夫,院子里的人都清了出去,店里的伙计拿着干净的抹布快速擦洗着被弄脏的地方,秦掌柜和沈云谏各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上了楼。 沈云谏把手里的点心端端正正的放在陈坚面前,秦掌柜的那盘自然是给了少女。 秦掌柜福了个身,就退下了,沈云谏坐在旁边的空椅子上,思量了半天,开口说:“今天家兄确实有些胡闹,得罪两位了,下官在这里赔个不是,待我回去后,定会严加管教,绝不再犯!” 少女捏了一块千层酥塞到嘴里,慢慢嚼着不说话。 陈坚端着茶杯,慢慢吹着不存在的热气,也不吭声。 沈云谏脸上的冷汗不可控制的往下掉,见两个人都不表态,咬咬牙,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接着把身上的佩刀往地上一放,颤抖着声音求饶:沈家今日闯下大祸,是微臣管教不严,微臣愿替他们承担所有责罚。还请两位开恩饶过他们两个!若能饶过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弟弟,我沈云谏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说完,额头就重重的砸向地面,咚咚作响。 终于,少女吃完了手上的那块千层酥,拍了拍手,问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你是没有爹娘了吗?” “啊?”沈云谏抬头,不能理解少女的问题,但还是老实的开口:“爹娘均健在” “既然你爹娘健在,那你为何要替他们背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都去见菩萨了,所以你这个做大哥的不得不站出来” 沈云谏不回应,也不说话,就这样低着头,半天才憋出一句:“长兄如父,他们在外面闯了祸,当大哥的自然要担责。” 沈家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少女其实是知道的,但就从沈云谏目前这种坚决扛责任的做法,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想想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哎,算了算了”少女又捏了一块千层酥,想了想:“沈九轻薄了我,我推他下水两次,算扯平了;沈二拿刀架我脖子上威胁我,我的人也把他给打了一顿,也算扯平了” “得!我和你们沈家的账今天算结了!” 如果一开始沈云谏知道沈家人同时得罪了这两位祖宗已经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但真正听到事情的经过,哪怕只有三言两语,但也足够死上几百次了,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从阎王殿走了一圈又活了过来,心脏咚咚乱跳,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直在哆嗦,牙齿不受控制的打颤,半天从嘴里磕磕绊绊的挤出一句话:“多谢徐姑娘!” 少女笑眯眯的说:“不必谢,他们应得的!” 说罢,少女起身,准备离开,陈坚倒是开了口:“沈家也算是京城里的大族世家,你为何不考虑一下?” 少女一边咬着牙,一边笑的灿烂:“既然陈将军喜欢,那你何不从了沈九公子?” 说完,不给陈坚回应的机会,拎着裙摆一路小跑了出去。 本来已经直起腰的沈云谏听到徐姑娘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啪的一声又匍匐到地上,继续瑟瑟发抖了。 雅间内静的可怕,过了许久,就听到陈坚长长的呼一口浊气,慢慢的问:“她是哪家的小姐?怎么如此嚣张?” 沈一慢慢抬头,一脸震惊:“大将军不知道她是谁?” 陈坚皱眉:我应该知道她是谁吗? 沈云谏又慢慢直起腰,手死命拧着大腿肉,定好身形,略带结巴的说:“她..她是..徐明珠!” “徐明珠?”陈坚努力回忆京中徐姓大族都有谁,思索了半天,徐明珠和记忆里的徐家也对不上号。 见陈坚没有反应过来,他咬咬牙:“她是淮王府的” 这下,陈坚转过弯了:“那个京中小霸王-徐明珠?” “是的,她是那个徐明珠!” “啪”茶杯被重重摔到地上,四分五裂,茶水热气腾腾的冒着,好似现在陈坚的心情。 第4章 捉鸡图 早就溜之大吉的明珠自然不知道雅间后面发生的事情,此刻她正在酒楼的后厨,指挥着一群人干活, 后面来找她的人一脸谄媚:”姑奶奶,咱这柴不会劈到天黑了吧。王爷和王妃还等着您回去吃午饭呢。” 明珠伸着食指,摇摇头:”不行,得把柴房里的柴都给劈完了才能走。凌云,你和你的人别想着偷懒!” 一群人听到这话,都小声的哀嚎了一声,然后继续认命的干活,店里的小厮见状,都捂嘴偷笑。 明珠则在后厨里到处乱窜,看到新出锅的糕点就兴冲冲的跑过去看,感觉好吃的,就拿个碟子盛出品尝,遇到看不上的,就啧啧两声,然后继续溜达,颇有一副巡视地盘的气势。 不一会儿,秦掌柜来了后厨,看到柴房口汗流浃背的苦力们,嗔怪了一声:淮王府的护卫也不能这样折腾,来来来,吃点东西,赶紧回去吧! 一群人听到秦掌柜这样说,满血复活,都兴冲冲的围上来:“都有啥好吃的?” 酒楼大堂,原本冷清生意的早晨,因为有了年轻护卫们的加入就显得格外热闹,明珠单独一个小桌,剩下的护卫们推推搡搡的挤了一桌,店里伙计如鱼般上菜,洗的小伙子们更高兴,风餐露宿的了好几个月,终于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了。 明珠先前在厨房里吃了两块千层酥垫肚子,这会儿也不是很饿,随意夹着菜,眼睛到处滴溜溜的转。 转着转着就看到了挂在左侧那幅捉鸡图。 这幅捉鸡图也不知道有啥好的,秦掌柜挂了很多年,两边的画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唯独这幅画独得她的恩宠,不管有多好看的画,也从来没有动摇过它的位置。 这次,明珠突然就来了兴趣,慢慢走到这幅画前,认真的观摩着。 鸡还是那只狼狈的鸡,小子还是那个鬼见愁的小子,捕鱼网还是那个破破烂烂的网,桂花树还是那个没开花的桂花树,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呢? 明珠嘀咕着,用手抚画,当抚上桂花树后面的那个窗户时,恍恍惚惚之间,似是想到了什么,提裙一路跑到刚刚发生了混战的后院,仰头看着二楼的窗户,又看着种在窗户边的桂花树,整个人跟吃多了酒一样,大脑就开始有点迷糊。 这个场景既陌生又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她的心突然就莫名的疼了起来,死死握着拳,才能平复这种突然袭击的心绞。 眼睛顺着桂花树枝往边上看,就瞧见了站在雅间窗户边的陈坚,不料陈坚也冲着她看,又是一个恍惚间,明珠竟然脱口而出:我以前应该见过你! 可惜声音太小,陈坚没有听清楚,立马皱了眉头;此刻明珠瞬间回过神来,拎着裙摆又跑了。 可怜陈坚今天被明珠怼了几次,现在一句话都还不过去,半天憋了一句话“无可救药” 明珠又跑回了大堂,秦掌柜笑眯眯的问:”你刚刚跑哪里去了?饭都不好好吃!” 明珠跟秦掌柜撒娇:刚刚内急。 “你呀!叫你身边带个丫鬟,你死活不带,真叫人不省心!” “快坐下来吃饭!” 明珠扒拉了几口菜,然后一脸真诚的跟秦掌柜八卦:“那个捉鸡图为啥总得你青睐啊,是哪个大家的手笔吗?值钱吗?“ 第5章 明珠,你该回家了 秦掌柜听到明珠又冷不丁的问捉鸡图的由来,身体微微顿了顿,故意生气的说道:“从小到大,你都问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记不住!” “你小小年纪,脑袋瓜里都装了什么啊,吃的?好玩的?” “哎呀,秦掌柜,你就再跟我说一下嘛”,明珠此刻就化身一条软萌的小狗,拼命在秦掌柜面前摇尾巴,差点让秦掌柜招架不住。 气得秦掌柜用手指戳明珠的额头:你怎么还是这个狗模样? 明珠嘿嘿嘿继续谄媚的笑。 秦掌柜屡直了俩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双眼看着明珠,认认真真的说:”这画是一个故友留给我的念想,我怕我忘记她了,所以,就一直挂着。” “你那故友是个男人吗?” 秦掌柜瞪着明珠:“为什么就不能是女人?” “好吧...我以为是你那遥不可及的情人呢” “你出去避风头的这几个月,到底都跟什么人打了交道,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嘿嘿嘿,就见了一些人,经历了一些事情,学了一点点那么坏坏的东西”明珠双手托腮,慢悠悠的说。 秦掌柜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下回可别这样了,可别把你三婶给吓坏了!" 说完,朝外看了看,就着急赶人:“你快回去了,别磨蹭了,你现在回去,正好赶上吃中午饭,我还得把内院给收拾了,看被你折腾的” 明珠见状,只好作罢,慢吞吞的晃到门口,不情不愿的坐上了马车,一行人急匆匆的往淮王府赶。 目送明珠离开,秦掌柜深吸一口气,扭头换上一副迎接财神爷的笑脸就往内院冲。 到了雅间门口,秦掌柜咬了咬后槽牙,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脸,整了整衣服,就在门口温温柔柔的喊:贵人,现在要不要再上点新的茶点? 德胜街上,一辆看似朴素的马车在路上疾走,周围跟着练家子的护卫,京城的百姓格外有眼力见,看到这,都马上纷纷避让,因为马车虽然不起眼,但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况且,这方向是往德福街去的。 马车的帘子一直没掀开过,谁也不知道里面坐的究竟是谁,只能远远的瞧见轿子一角系的红绸带随风飘了又飘。 淮王府外,马车停稳后,明珠俯身从车中出来。 站在威严的府前,看着两边巍峨的石狮子,再抬头看看门头上挂着金线勾勒的淮王府三个大字,瞬间就安心了。 门口的侍卫跟她行礼,明珠扬起嘴角,迈着轻快的步调,欢欢喜喜的冲向内宅。 踏过宽阔的石板路,擦过洋洋洒洒的杏花树,明珠就这样像一只鸟一样飞进了淮王妃的怀里。 惊得淮王妃又气又怒又高兴:”你这丫头,回来也不说一声!” 明珠狗腿:“这不是要给三婶一个惊喜嘛” 淮王妃把明珠从上至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的看了遍,掩着半哭腔但又高兴的说:“这几个月瘦了,但皮实了!” 说完,又抱着明珠“我的儿啊,你都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多想你” 听到这里,明珠隐藏了一路的委屈,就像决堤的海,瞬间就撑不住爆发了,抱着淮王妃,就嚎嚎大哭。 屋里的丫头早就被清出去了,留下的都是王妃的心腹,没有了外人,明珠放肆的哭,一边哭,一边骂,惹的淮王妃心疼不已。 淮王妃身边的林妈妈看到明珠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流,咬着牙,恨恨的表示:“这次非要王爷给咱家姑娘出气,不然还以为咱家姑娘是能随意欺负的!” 明珠哭了大约一盏茶功夫,声音渐渐的弱了下来,淮王妃一边抚着她后背,一边悄声的哄着:“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给你做”又或者说:“或者让春满园送你喜欢的茶点?” 许是哭了太久,明珠的脑袋有点懵,吸着鼻子,小声的说:早上在春满园...吃了...我现在困,想睡.... 王妃想了想,就让明珠往床的里侧躺躺,给她盖上薄被,自己也合衣躺下,轻轻的拍打着明珠,一边轻轻的哼着童谣。 恍恍惚惚间,明珠慢慢就睡着了,王妃起身,林妈妈正好端来了一盆温水,她用沾了温水的湿棉帕细细的擦着明珠的脸。 做完这一切,一行人都退出了房间,留下得力的两个丫鬟在门口守着。 拐角处的一只鹦鹉有点聒噪,淮王妃瞥了一眼,身后的人立马把鸟笼子给提溜到其他地方了。 第6章 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深夜,沈府静思堂里,沈老爷子一脸怒气的坐在主位上,沈云谏、沈二、沈九就这样直挺挺的跪在下方。 相较于沈二和沈九,沈云谏的脑袋刚刚被老爷子用砚台砸了一个血窟窿,鲜血顺着脸颊慢慢沁到领口处,沈一就跟木头人一样不知道疼痛,就这样跪着不说话。 沈二刚刚已经告完了状,添油加醋的把今天的事情倒了豆子,但是只字不提遇到了陈坚,倒是不停的数落沈一的不是,什么白眼狼、吃里扒外、辱没沈家门楣等各种阴阳怪气。 倒是沈九,哪怕今天被沈云谏给打了一巴掌,倒也没有落井下石,只是呆呆跪着不吭声,任凭沈二一个人在口吐芬芳。 许是沈二倒打一耙起了效果,沈老爷子让沈二沈九起身落座,让沈云谏继续跪着,沈九想求情,被沈二一眼给瞪了过去。 “你就没有想为自己辩解的?”沈老爷忍着怒气问沈云谏。 他慢慢抬头,目光平静,慢慢开口:“没有” “你这个逆子!”老爷子气得用手指着他:“我看你硬气到什么时候!” “您刚刚不是已经听二弟说完了吗?你让二弟起身,我却要继续罚跪,不就认可了他的说法了吗?” “我说什么重要吗?” “你何时相信过我?” 虽是近乎平淡的口气,但却说出了这些年他的委屈,虽是短短的几句话,却阐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你!”沈老爷被气得嘴都开始哆嗦“你今天晚上就跪在这里,不许起来!” 说罢,身边的管家就扶着他出去了。 沈二拉着沈九临走前,一脸得意的说:“我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还想学你那短命的母亲哪!” 沈二还想继续挖苦,不料沈云谏站起来发了疯一样朝着沈二挥起了拳头,一声声惨叫响彻整个深府。 走到半路的沈老爷,沈府的护卫还有听到惨叫声的沈家人都齐齐赶来,众人冲到静思堂内,看到的就是沈云谏骑在沈二身上单方面殴打沈二,沈九吓得躲在柱子后面不敢吭声。 在老爷子的暴喝中,沈云谏被家里的护卫架起,这架才算是拉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沈二看到他爹,歪着嘴,口齿不清的说:爹,给...我...做主啊!说完就晕了过去。 沈老夫人哭嚎着说:“老天爷啊,这是要打死你弟弟啊...他哪怕有什么不对,也是要等你爹来发落,你...你不能不把你爹放在眼里呐...” 沈老爷脸黑的和锅底一样。 但家丑毕竟不好外扬,沈云谏挨了5鞭子,继续罚跪,要一直跪到第二天早上去当值。 沈老夫人觉得这处罚太轻,想继续哭嚎,被沈老爷一句:慈母多败儿给打发了回去。 沈二今天挨了两顿打,本来还想骂骂咧咧的几句,但看到沈老爷的脸色,只能悻悻回去。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沈老爷的贴身护卫就来“请”沈云谏去当值,护卫把人送到门口,交给了他的贴身护卫后就回去复命。 他则是被人一路扶着到了京畿衙门,因为沈老爷下令;不许乘坐马车! 回到衙门时,他身边的一众兄弟围了上来,看着他脸色灰白,嘴唇毫无血色,就慌忙让他到里屋休息。 跟他比较亲近的王明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被旁边的李伍用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俩人安顿好沈云谏,便去巡街。 无人之时,他苍白的脸抹上了一丝红晕,随后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我会挨个送你们下地狱!” 第7章 他可真敢肖想 紫宸殿外,还未开朝,早到的各位大臣在互相寒暄,客客气气的问好;也有平时不对付的现在也是两看相厌,连个眼神也不会随意给对方,生怕落人口实。 淮王宋勉和镇国大将军陈坚这俩人就属于谁都看不上谁的那种关系,用淮王的话来说:“陈坚就是一个专食腐肉的老秃鹫!”此话原封不动的传到陈坚耳朵里,他先是大骂宋勉是“见人就咬的疯狗”,不过最后还是冷笑着说:“我就专门等着吃他的肉!”啧啧啧,这分明是诅咒宋勉比他先死啊。 不料宋勉笑眯眯的说:“我死了是有人收尸的!他陈坚,呵呵呵...”不过这话倒是没人敢传。 俩人的梁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但积怨这么多年,哪怕是皇帝出门调停也不管用,直到有一天,闹的皇帝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发飙:“你们俩!一个人没挖另外一个人祖坟,一个人没霸占另外一个人妻女,有什么可争的!再吵,都给我扒了上衣去给护城河清淤去!” 许是怕光着上身清淤丢人,又许是皇帝又找了淮王私下劝告,经此一骂俩人收敛了很多,至少明面上没有互殴,近10年来,明眼人能看出淮王做了让步,对此皇帝甚是满意,所以只要淮王不犯原则性的错误,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一会儿,就到了上朝时间,大臣们按照以往的站位惯例依次进入大殿。 龙椅上的皇帝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底下的大臣因为流寇、旱灾、盗匪等事情争的面红耳赤时,他也不阻拦,右手握成拳状托着腮帮子,身体歪扭扭的靠在软垫上,从他们的争吵声中判断这个事务的紧急程度以及大概的处理结果。 吵了差不多个把个时辰,皇帝听的也累了,就抖抖袖口,坐直了身体,噼里啪啦的把几个事情就给定了。 按照习惯,皇帝顺口问了一嘴:“各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情需要上奏?” 吵累的大臣们自然不说话,想早点下朝回去吃点东西,其他大臣好像也没有补充的,就在皇帝准备退朝时,万年哑巴大将军陈坚站了出来:“臣,有事启奏” “哦?”皇帝瞬间来了兴趣,笑呵呵的说:“朕还以为像往年一样你一件事都不想管了呢,又要让你白领一年俸禄了!” “说吧,啥事?” 陈坚目光微微瞥了一眼宋勉,在宋勉疑惑的神情中开了口:“臣要弹劾礼部郎中沈暮,教子无方,纵容九子沈括当街抢掳良家女,女子不从,沈家二子沈琢以权欺人,持刀威胁良家女就范” 听到这里,满朝大臣都倒吸一口冷气,窃窃私语的起来:“大将军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致命伤”, “沈家怕是要倒大霉了” “终于有人来整治沈九的臭毛病了” 原本还想看戏的皇帝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盯着后排站着的沈暮,被吓的魂飞魄散的他经旁边同僚提醒才回魂,哆嗦着腿站了出来,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的话都不成句子:“启...禀...陛...下,臣...臣...” 陈坚并不想听沈暮的辩解,接着说:“那良家女随从出面阻拦沈二的暴行,但被沈二带来的官兵一阵殴打,还砸了春满园的后院。” 皇帝听到这里,冷声问:“沈暮!你可问过你的两个逆子?” 沈暮哪里知道当日发生冲突的细节,昨天晚上听到的版本和今早陈坚的说词完全不一样,还在仔细分辩时听到皇帝给冠上了“逆子”二字,心里便觉不妙,急忙申辩:“陛下!此时怕是有...怕是有误会,待老臣回去...回去问清楚....怕是有什么误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以此来蒙蔽陛下!” 听到沈暮这样糊涂的辩解,礼部尚书两眼一闭,心想:沈暮,你是疯了吗?敢质疑大将军? 果然陈坚慢慢走到沈暮面前,波澜不惊的开口问:“沈郎中,你的意思是本将军的眼瞎了吗?” “还是认为我陈坚信口雌黄,平白无故朝你身上泼污水?” 沈暮此时方知说错了话,急的出声:“微臣不敢..” "你是不敢,你的儿子们倒是挺敢的,都把京畿衙门的捕快当成自己的家丁使了,敢情花着国库的银子,养着你们沈家人,回过头还要上街强抢民女?" “知道的是你沈家的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治国无方,任由你们欺压百姓!” 沈暮知道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如果再不争,沈家怕是要倒了大霉! 偏偏金龙殿上的那位一声不吭,任由陈坚把这事情给闹大。 憋着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挺直脊背:"敢问人证在何处,臣要求和被调戏的良家女子对质!" “呵呵”陈坚继续向皇帝上表:“证人有:春满园的掌柜以及伙计、微臣以及微臣的贴身护卫两人、京畿衙门那天参与斗殴的捕快们以及沈家大公子、二公子、九公子皆可拉到刑部对质” “至于被调戏的良家女嘛”陈坚突然皮笑肉不笑的回头看着宋勉,对着宋勉一字一句慢悠悠的说“此女乃淮王府的徐明珠徐姑娘,沈九公子想纳她为妾!” 也不管这个雷是不是要把所有人都给劈死,反正皇帝听到这里是腾的站了起来,用手指的沈暮,半天说不出话来。 擅长补刀的陈坚又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他可真敢肖想啊” 第8章 替明珠出气 今天的早朝怕是破了建朝以来的先例,淮王不顾众人的阻拦,上去就踹了沈暮一脚,破口大骂“看我不打死你!敢欺负我的明珠!” 当听到自己小儿调戏的良家女是徐明珠时,沈暮感觉自己的天都黑了,整个人都彻底傻掉,哪怕是淮王上来踹他,他都没反应,心里就一个想法:沈家摊上大事了! 站了一早上,跪了一盏茶,又经历了大起大落,沈暮的那口气终于堵在了心口上,没喘上后晕了过去。 气急败坏的皇帝喊了御林军进来维持秩序,又叫人把淮王拖了下去,像北街菜市场一样的朝堂终于恢复了原样。 皇帝指着昏死的沈暮喊道:拖出去,拖出去,找个御医给他诊治诊治! 又盯着陈坚瞅了半天,气得转过身,右手在身后胡乱的挥着:退朝退朝! 得了陛下的口谕,一众人顾不得平时的风度,都急匆匆的往回走,生怕被殃及鱼池;倒是陈坚依旧和平日一样晃悠悠的走,看着诸位同僚潦草的背影,不由得讥笑:都是一群老狐狸! 福宁殿内。 淮王在殿内来回转,边转边骂:“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沈九,敢打明珠的主意,是活腻了?” “沈暮,他到底都养了什么败家玩意儿?” “底下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明珠都被人欺负了,都不挡着?” 越说越气,越气越暴躁,几度想冲出去继续揍沈暮,但都被门口的侍卫拦下,说叫他等陛下回来。 激的淮王跟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等淮王的气撒的差不多了,皇帝终于来了。 看到淮王的脸色,叹了一口气:“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淮王一屁股坐到下面的椅子上,闷着声:“刚刚你就不该拦着我!” “不拦着你,你就继续在朝堂上殴打老臣?” “宋勉!你脑子被狗吃了吗?” 旁边的曲公公见状,赶紧叫原本近身伺候的太监们都招呼了出去,迅速掩上门,吩咐这些人都去干别的杂事,没有吩咐不要回来,自己则守在门口。 殿内的俩人进入了兄弟模式,开启了互怼环节。 “你怎么想的,没有实证,你就敢直接殴打沈暮,你当御史台的笔都是没有秃的?” “你是不相信陈坚?” “那你也要等朕的裁定!” “你知不知道,明珠回来哭成什么样了!” “什么?明珠哭了?” “如果不是明珠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能哭成那样!” “不行,这口恶气我怎么样都要出的!” “你现在冷静一下!” “你叫我怎么冷静,我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就这样被人欺负,我如何能受得了?不把沈九给打死,难平我心头恨!” 皇帝气的暴走,看压制不住宋勉的火气,咬着牙问:“那你倒是说说,明珠到底是你什么人!” 这句话像是点了宋勉的死穴,像沸腾的水马上冰冻,瞬间没了脾气。 宋勉恹恹的坐在椅子上不吭声,皇帝口气也软了下来:“这么多年了,关于明珠的身世你是只字不提,不管我怎么问,你都不说” "我说把明珠收为义女,你的王妃不同意" “我说把明珠记在你名下,入宋家族谱,你不同意” “就这样三叔、三婶的这样叫你们一辈子?” 每次谈到明珠的出身,再暴躁的宋勉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不吭声,皇帝旁敲侧击的无数次都不管用。 只是知道明珠真的是淮王的掌上明珠,像眼珠子一样疼爱,就连宁王、豫王对明珠也是额外的偏爱。 跟皇帝亲近的兄弟中,淮王和他是一母同胞,所以格外偏他,也养成了话不投机就动手的习惯,人到中年,这个破性格也没收敛,就因这爱动手的坏习惯,皇帝不知道给他收拾了多少次的烂摊子。 由于宋勉不说话,皇帝也不继续追问了,俩人就这样干坐着,宋勉头低低的,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仿佛要把火气都堆上去然后把地毯给烫个窟窿出来,皇帝叹口气,认命起身去批阅奏折。 奏折没看几个,就听到了“咚咚咚...咚咚”这样有规律的叩门声,俩人视线对上,迅速跳了起来,开始在大殿里各种准备找东西。 二门外,沈老太妃正想觐见皇帝,但被门口的侍卫拦下了,老太妃身边的宫女在大声斥责侍卫。 曲公公立马迎了上去,给老太妃磕了头请了安,然后恭恭敬敬的说:”陛下正在和淮王殿下议事,传令任何人不得打搅。” 老太妃不听,硬要往里闯,曲公公拦不住,跟在后面不停的求饶:“陛下真的在议事,不能打扰” 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听见陛下的怒骂:“你天天就知道闯祸,你打沈暮做什么?” “他儿子欺负我的明珠,我打他怎么了?” “他儿子办的蠢事,你去找他儿子算账,你打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用?” “反天了你,居然还敢动手?啊?” 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似是一个茶杯正好砸到了门框上,把正要闯入的老太妃给吓了一跳。 曲公公赶紧把老太妃往身后请了请,然后立马堵在她跟前,一脸求饶又小声的说:“陛下发怒的时候,咱还是别进去了,刚刚里面都打起来了。” 老太妃脸沉了沉,但又不好发作,毕竟现在进去就是触了霉头,不情愿的转身回后宫。 送走了老太妃,曲公公擦了擦额头的汗,等人走远了,胡乱的敲了敲门,接着去准备吃食去了。 毕竟刚刚吵的那架,挺耗费体力的。 第9章 八卦徐明珠 下了朝,陈坚直接回了将军府。 管家陈阳看到陈坚这么早回来有点吃惊,因为以往这个时候,陈坚不是在巡访,就是到春满园吃早茶,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吃早饭。 吩咐了下人速上茶点,又让府里的厨子快速做一个拿手菜。 今天他的心情好像不太好,管家思量了半天,忍不住问:大人,今天早朝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为什么这么问”陈坚把玩着茶杯盖,漫不经心的问。 老管家笑了,说:“老奴好歹在您身边侍奉了5年,还是能看出一点的。” 陈坚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聊这个话题,老管家便也不好继续问。 俩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屋内安静的有点诡异。 陈坚捏着红枣糕半天不说话,不一会儿贴身侍卫匆匆进来,行礼之后便对他耳语。 说完,就等着陈坚发话。 等着等着,陈坚就低低的笑了出来:“他倒是敢”,然后把红枣糕慢慢放回盘子里,对着侍卫点了点头。 老管家看个情形,知道陈坚要见人了,自己也准备撤出去,不料被陈坚拦下:“你不用回避” 老管家愕然,但也没说话,静静站在陈坚身后。 虽是白天,来人却是做了一番伪装,扮做送菜的贩子进了府。 等看清来人的真面目,管家心里倒吸了一口气:这人竟是沈家大公子沈云谏! 陈坚倒是不吃惊,摆摆手免了他的行礼,指着旁边的空位,示意他坐下,沈云谏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遵命坐下。 瞧见沈云谏额头的伤,陈坚嗤的笑了一声:“你家老爷子果真没有听你说一句真话” 沈云谏沉默不吭声,陈坚突然转了话:“来,给我说说徐明珠的事情吧” 老管家和沈云谏俩人同时看向陈坚,惊讶他为何第一次去打听一个闺阁女子的事情,陈坚倒不以为然:“就当给我讲个饭后谈资吧。” 说完,又捏起刚才那块红枣糕细细研究。 沈云谏思索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她应该是6岁的时候来到淮王府的” “其身世到底是什么样,一直都没个说法,不过传的最多的还是...”他看了陈坚一眼,有点踌躇要不要继续说这个八卦,陈坚到底把话接了过去“说徐明珠是淮王的私生女?” “嗯”沈云谏给予了肯定,然后接着说:“这个说法之所以肯定,是因为外面一直疯传徐明珠和淮王的关系,淮王一直都没插手去管,对于外面的风言风语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陈坚吐了一口气,“不否定的事情那就是真的” 沈云谏沉默了一下:“不过从长相来说,徐明珠和淮王以及他哥哥宋毅并不太相像,反而和淮王妃有5分像。” “徐明珠刚进淮王府的时候,王妃和淮王大闹,都闹到和离的地步了,最后是太后出面,压着淮王把府里的侧妃、贵妾给遣散,又让淮王发誓此生不再纳妾,这才同意徐明珠继续养在王府” “来的前两年,淮王妃对她不冷不热甚至是厌恶,后面可能是慢慢养着养着就有感情了,淮王本来就疼她,等淮王妃也喜欢上了她,就骄纵了起来” “吃喝玩乐赌样样精通,喜欢在市井流窜,世家好些纨绔子弟中不少人都被她收拾过” “前几个月,哦,就是立夏时,卓阳郡老夫人举办马球,兵部尚书李林的侄子看上了明珠,跑去让卓阳老夫人做媒到淮王府提亲” “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徐明珠把对方的腿给打断了,李大人连夜到陛下面前告状” “再后来,淮王就把她送到杭州去了,说是思过....昨天...才回京,听说是回京过中秋” 说到这里,沈云谏说不下去了,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被闹大了,而且俩人都是介入者。 陈坚听了半天,说了一句:“有一件事情,我现在很好奇,这么些年来,我好像只见过她一次,在京中,似乎再也没有打过照面” 说完,他看着老管家,老管家思索了一下:“您和淮王一直不对付,淮王怕是徐姑娘莽撞,冲撞了你后不好收拾,这才避开。” 看似合理的解释,不过陈坚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皱着眉头便没继续问了。 第10章 一箭三雕 仨人聊完了徐明珠的八卦,一时间有点沉默。 老管家率先打破了沉默,纠结着问,现在要不要上一些茶点,其实他是想离开这儿,总觉得接下来的话不太适合他一个下人听。 陈坚点点头,他慢慢退出房间,掩门而去。 见屋内就剩下二人,沈云谏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颤声道:"求大将军放沈家一条生路" 陈坚啪的就把红枣糕丢进盘里,冷笑着问:“是放过你,还是放过沈家?” 沈云谏抬起头,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请大将军开恩,放过我,至于沈家...凭大将军处置,属下绝无怨言!” 听到这句看似表忠心的话,陈坚不置可否,目光看向远处,像似在说着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情:“现在不是我想怎么样了,更要看淮王怎么样了!” 说完,停顿了一下,带点疯癫的笑:“我倒要看淮王能为他传闻中的私生女做到何种地步!” 笑完,瞥到跪在地上的沈云谏,沉声道:“你起来吧” “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想跟你兜圈子”陈坚盯着沈云谏的眼睛,定定的说:“陛下想动沈家很久了,示意我很多次去抓沈家致命的错误” “我盯着你们沈家好几年了,每次都是那种不咸不淡的腌臜事,既不能伤筋动骨,又不能一击致命,等的我好不耐烦” “呵呵,我千等万等,居然等来一个沈明珠,真的是天助我也!” “如果我自己抓到你们沈家的把柄,你们沈家人一定会记恨死我,我后半生怕也是不得安宁,可是现在,淮王被我拖下水了” “我现在真想痛快的喝上几杯!让淮王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至于你,我会向陛下保你,届时你就是你们沈家唯一的当家人,你想做什么事,想动什么人,随你!” 听到这里,沈云谏的脑门冒出了细细的冷汗,大将军敢把这个事情的原因后果对他托盘,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如果他敢背叛他,他会死的很惨。 陛下的差事他办完了,自己又把淮王拖下水,又得了一个沈云谏这个隐匿的刀,怎么算,这个事最大的赢家居然是陈坚,好一个一箭三雕!。 犹疑之间,沈云谏开口道:“可是徐姑娘说这事情扯平了,不会追究沈家的责任了。” “所以我才说,要看看淮王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沈明珠不追究,淮王能善罢甘休?” “他的哥哥宋慎之能饶过沈家?” “这次我倒要看看因为一个徐明珠,京城能乱到什么样” “大将军,徐明珠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当朝说旁人要纳她为妾,这样有损她的....” 沈云谏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陈坚似笑非笑的表情,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逾越了,赶忙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僵直了身体不敢继续说。 陈坚倒是没放心上:“我与淮王素来不和,人人皆知,我不在意徐明珠的清誉理所当然,不然就显得我矫情了!” 第11章 不要当杀人的刀 淮王怒气冲冲的回了府,又将陈坚在朝堂说的话一字不错的转述给王妃,王妃听罢,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忍无可忍砸了手里的茶杯。 想到昨天明珠回来哭成那样,又心疼的无以言说,憋了半天,眼泪就开始掉,淮王手忙脚乱的去哄。 “咱家明珠到底惹谁了,非要跟她过不去,沈家真该死!” “那陈坚,陈坚真是半分余地都没给明珠留,他怎么能....怎么能?” 边说边抱着淮王哭。 哭的差不多了,咬着牙恶狠狠说道:“但无论如何决不能饶了沈家!” 淮王搂着王妃边哄着,一边又在认真思量这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等王妃的情绪稳定下来,淮王扶着她的肩膀说:“你别哭了,等下让明珠看到不好,沈家我肯定会出手的,你不要担心。” “兹事体大,我要和明珠一起商量商量,你别哭,信我。”说完就到内院找明珠。 此时的明珠还不知道今早朝上发生的事情,日上三竿了依旧在赖床,丫鬟也不敢一直催,只是洗漱的温水都换了好几茬。 明珠躺在床上,盯着帷幔上的流苏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在游神,就听见侍女禀告:王爷来了。 还想继续赖床的明珠一个驴打挺,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梳洗。 小花园里,品茶的淮王听到了细微动静,回头看,明珠一路小跑着过来,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稳重,后面的丫鬟婆子在小声的喊着叫她慢点。 多快乐的孩子啊,淮王心里想着,想到今早的事情,又有些暗神。 明珠端着笑脸,款款落座:“三叔,发生了什么事?” 淮王故作生气的说:“就不能来看看你?” 明珠用手扇着风,笑眯眯的说:“哎,三叔,你是不相信你,还是不相信我啊,都快晌午了,三叔突然过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完,不等淮王开口,自顾自的给自己倒茶:“而且和我有关系” 一口抿完杯里的茶,又把身子往淮王前面倾了倾:“也不太好解决吧” 淮王看着机灵古怪的明珠,也知道不好隐瞒,就把这事全说给明珠听。 原以为明珠听了会跳脚,现在却是思索着眉头,压了几口茶后试探的问淮王:“三叔,我感觉大将军拖我下水,怕是是想拖我们整个淮王府” “陈坚这该死的个老匹夫!我就知道他一开口就没放一个好屁!” 本来还在闹心的明珠听到这句话,心里一乐,噗嗤就笑了起来“三叔,别气,这事情我来办,总之这个哑巴亏咱不能白吃!” 淮王来了兴致,两眼放光的看着明珠:“你想怎么做?” 明珠笑而不语。 匆匆吃了午饭的明珠闭着眼躺在秋千上,周围的人见了都放轻脚步,丝毫不敢发出异响。 像是睡了一个午觉,又像只是小憩了一会儿,待明珠睁眼时,已过了一个时辰,看了看天, 伸了伸胳膊:“该出去觅食咯!” 在一旁静候的丫鬟赶紧去张罗明珠的便衣。不一会儿一个翩翩如玉的公子就从明珠的闺房中走出。 蓝色锦袍,袍身流畅飘逸,傍晚的微风吹过,袍边暗绣的纹路若隐若现,腰间系着一条墨绿色的绸带,光看身影,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看看这少年是如何的好面容。 明珠见惯了府里丫鬟惊艳的眼神,略显得意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第12章 友好的谈判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凝春楼里,姑娘们身着曼柔的轻纱,杨柳腰若隐若现,娇嫩的嘴唇一点红,此刻微微含笑,又大方露出精致的颈项,头上花饰摇曳生辉,任谁看了都要驻足三步。 舞娘们细腰间围着柔软的彩带,轻轻摇曳,在台子上都转成了一朵花儿,台下的看客伸长了脖子眼错不见的去找自己喜欢的舞娘,期待等会儿舞娘退场时能将手里的折花准确送出。 这里的每一位姑娘都是艳丽的花朵,绽放在这红尘之中,吸引着痴心的追随者,也不知道到最后谁能引得美人归。 三楼的望春阁里,女扮男装的明珠躺在床上假寐,外面吵闹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她。 没过一会儿,一个小丫头推门把明珠叫醒:“人带来了。” 本来侧身假寐的明珠一听,瞬间来了精神,起来后打赏了小丫头,自顾自的坐在圆桌前,眼睛盯着门口看。 半路被人偷袭的沈云谏这会儿被人蒙着眼带了过来,刚摘下蒙眼的黑布条还没来得及发火,就看见徐明珠笑的一脸灿烂:“嘿,沈大公子,好久不见!” 这张笑脸要多有欠揍就有多欠揍,但此刻一脸无害,激得沈云谏呛声:“昨天我们才见过” 沈明珠也不生气,痞痞的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算来,我们有三年没见了,打个招呼不过分吧” 听到明珠这种厚颜无耻的解释,沈云谏浑身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徐姑娘,你真的.....”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明珠就马上截住他的话头:“沈大公子,我们不如谈谈?” 押他过来的人已撤走,此刻房中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见他不动,明珠立马嘲讽:“怕我?你一个习武之人不应该怕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吧” “你要是弱女子,怕世上女子都是母夜叉了”沈大心里想着,但仍是板着脸坐在明珠对面。 “你莫怕”明珠见他仍是抵触这次不太光明的见面方式,心思微动,随后便大大方方的宽慰他:“我们孤男寡女单处一室,即便被人看到了,吃亏的也是我,放心,我不会赖着你的” 沈云谏刚平复的心又被吊了起来,这时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你....” “哎呦,你小声点,叫旁人听到了不好!”明珠皱着眉头低声喝道:“快坐下!” 被抓上贼船的他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明珠对着这张臭脸噗嗤笑了一下:“好啦,我给你道歉,我今天是真心实意来找你谈事情的!” 对着明珠的示好,沈大公子仍板着脸:“你想谈什么?” “谈谈沈家怎么样?” 沈云谏听到这里,终于把脸扭过来了:“你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陈大将军要干什么,还有你,你想要什么?”明珠终于正经了起来。 沈大的脸先是楞了一下,随后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明珠。 明珠嫌弃的拍了拍手:“你们都以为我傻吗?” “他一直想对付沈家,昨天的事情给他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顺利的开了个头,但是他一直没有想好怎么收尾,于是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我昨天说的很清楚,我和你们沈家两清”说完,明珠站了起来,接着说:“我回去也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我家里人,所以我说的话是有效的” “但是,为什么事情会闹大了呢?自然是陈大将军想这样做,事情闹大就不能草草收场” “他和你们沈家的恩怨,扯上我们家干啥?不就是想把自己摘了出去,用我家的刀去砍你们沈家” “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沈大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这事情之后,你要面临什么结局?” 明珠说着,就突然把脸凑到他面前,把沈大吓得半死。 “你以为你能坐收渔翁之利,但是你想过没有,沈家其他族人,其他旁支怎么想你?会真的服你?” 他应该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一时呆住,嘴张了几次,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见到沈云谏的反应,明珠顿时了然于心,深深叹了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乘胜追击:“你沈大公子何德何能,陈大将军居然能想着为你铺路?” 话止于此,饶是他再后知知觉,也发现昨天的事情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简单,自己虽得了好处,但也成为了靶子,到时,自己能被其他人的唾沫给淹死。 冷汗冒上额头,沈云谏闭了闭眼,认命的说:“你想怎么做,你就说吧” “哎,这就对了嘛”,明珠一脚踩着凳子,一手叉腰:“某种意义上,我们俩是一个绳上的蚂蚱,一条船的人,要生同生,要死同死” “所以,我只想淮王府从这个事情里安全脱身,沈家败落但你名正言顺的掌管沈家,又能将陈坚那个老贼一军” “合作一下,怎么样?”明珠真诚的邀请沈大。 已经被陈坚还有明珠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逼到绝路的沈大公子,已经生无可恋,嗡着问:“说说你的计划吧” 明珠贼笑着,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说完后盯着他,等他答复。 越听越傻的沈云谏对这个计划不能说是震惊,只能说是不可置信,过了许久回神,额头青筋暴起:“你是疯了吗?” 明珠倒是轻松,高高的站起,白了他一眼:“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沈云谏又不说话了,看得出在天人交战,明珠也不急,就慢慢等,可是等着等着,明珠就不耐烦了,皱着眉头问“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能不能行?你要是不行,我就只管实施我那部分计划了” “这口气,你能忍,我可忍不下,不然将来谁都敢在淮王府头上拉屎”说完气冲冲的就要走。 “等下!”见明珠想走,沈大出声阻拦,看了看名字那张干净的脸庞,随机又有气无力的说:“你们两虎相斗,我偏被当做棋子”说完,又苦笑了一下:“我们的命也是命啊” 明珠倚在门边,看着沈大:“别废话!记住,打不过就加入!” 迎上明珠坚毅的眼神,他终于点头:“成交!” 明珠笑靥如花:“对嘛,这样才乖,等我筹备,看我明天不把他们搅得天翻地!不过你晚上回去要多吃点饭!” 说完,自己兴冲冲的跑了,留下苦瓜脸的沈云谏。 第13章 沈家下狱 次日天刚蒙蒙亮,沈家大门的看家护卫还在打盹,一堆人就冲进沈家了,尚在梦中的沈老爷被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惊醒,叫了半天人才跑过来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下人,慌忙禀告,说:“刑部来拿人了!” 等到他跑到前院的时候,刑部的李森带来的人已密密麻麻的把沈家围住,沈家的子女,家丁都依次跪在院子里,无人敢发出任何声响,只听见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见到这个场景心里虽是害怕,但毕竟为官多年,哪怕是到了抄家的地步也是有一份傲气在。 沈暮冷冷扫过众人,沉声问:“我沈家犯了何罪,竟然惊动李大人亲自来拿人!” 李森年纪轻轻,但其父亲也在刑部任职,刑部大牢是他从小玩耍的地方,见惯了各种嘴硬的人,而他最喜欢专治各种不服,手段毒辣是出了名的。 所以,他对沈暮的话不以为然,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奉旨拿人!” 说完也不给沈暮一个眼神,开始点人:“沈琢、沈括、沈云谏带走!” “至于沈大人”李森皮笑肉不笑“我们只是例行公事,请三位公子协助调查,沈大人不至于包庇吧” 这话中话他如果还要听不明白,就白吃了这么多年的盐,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的说:“我沈家清白,自是不怕!” 沈琢和沈括一阵哀嚎:“爹,救我啊” 只有沈云谏得了空隙,用口型对着他爹说了“太妃”。 等刑部的人撤了,府里的女眷开始鬼哭狼嚎,他夫人拽着沈暮的袖子,哭啼说:“小九是喜欢漂亮姑娘了一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救我们的儿子啊” 不提沈九的好色还好,一提,沈暮的脸色顿时黑成锅底,看着大祸临头仍在推脱的夫人,又想到他轻薄的是徐明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逼得怒火顿时冲上他脑门,一巴掌就甩到了沈夫人脸上。 看到夫人挨了打,其他人都停止了哭闹,沈夫人先是傻了一下,随后就就上来扑棱着胳膊继续嚎:“你竟然敢打我!你没本事救儿子,拿我撒气?” 许是多年的忍耐到了极限,这时候,沈家都成这样了,她不想办法解决当下困难,只是一味的哭,此刻觉得这个巴掌非常管用,心里想着,手上就开始行动,又狠狠的给了沈夫人一巴掌。 这下彻底安静了,沈暮两眼发狠,指着沈夫人:“现在哭还太早了!留着点力气给你儿子哭丧吧!” 说完又叫人把沈夫人关禁闭,不允许她出房间半步,否则看管的下人就要被乱棍打死。 交代完这些,换了朝服就去上朝。 等开朝的时候,沈暮一脸灰败,几位消息灵通的大臣已知道沈家早上的变故,虽有疑惑但无人敢上前,连平日里爱寒暄的都格外安静。 朝堂上,刑部尚书蔡声上奏折,关于弹劾沈家三个公子的罪行,其中沈二公子沈琢贪污受贿、以权谋私、卖官等罪名;沈九公子沈括强抢民女、欺行霸市等看起来可大可小的罪名;末了,噗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兹事体大,臣昨夜已将沈家三子押入刑部大牢,正在询问,请陛下下旨严查沈家” 皇帝听完不语,过了一会儿,沉声问道:“沈卿有什么想说的吗?” 被点名的沈暮倒也没着急喊冤,而是恭恭敬敬的说:“相信陛下会还沈家一个清白” 皇帝的嘴角冷笑了一下,然后下旨给刑部严查,原话是这样说的:“既不能放过,也不能随意栽赃” 其他大臣无人敢置喙,大将军陈坚和淮王宋勉俩人谁也不看谁,下了朝后就各回各家。 沈暮没有回沈府,而是急匆匆的给沈老太妃递了一个问安的牌子。 这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他也只是停了一下正在批奏折的笔,然后“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这个事情 第14章 沈老太妃 正在小佛堂礼佛的老太妃对着菩萨虔诚的跪拜,双手合十,指尖轻轻摩挲着念珠口中念念有词,菩萨莲花座下的香烛忽明忽暗。 诵经诵到一半,她的贴身宫女轻轻来到她的身侧,老太妃把佛珠放到蒲团上,扶着宫女慢慢起身,也不说话,径直往前走,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菩萨,不过菩萨仍是慈眉善目,但老太妃总感觉今日的菩萨不复往日的慈悲。 刚走到中堂,就瞧见落座在一旁的沈暮,老太妃没有说话,身边的丫鬟上了茶之后就悄么退下。 俩人相顾无言,沈暮打破了这沉默:“求姑母救我们沈家!” 老太妃嗤笑:“我算你哪门子姑母!救的是你们沈家,不是我的沈家!” 沈暮自知理亏,当即跪下:“如今沈家一脉就我们这一房人丁兴旺,姑母的心结侄儿自知,求姑母出手相救,自当给姑母一个交代!” “现在有晚了”老太妃摇摇头,接着说:“陈坚敢朝堂公然弹劾沈家,说明那人是支持的” 沈暮的心一下子就凉了,瘫软的跪在一旁不说话,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但无论如何,求姑母出手,保住沈家这点血脉”沈暮哀求。 “原本的功勋之家沈家,竟落到如此地步,你难道就没有反思你的过错?事到如今,你想的仍是保住你的儿子!”老太妃气得想把手里的杯子朝他脑门扣上! “你自己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那人想彻底除掉沈家!你为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祖上积的那点功勋被你的两个逆子败的一点都不剩!” “你现在的那个夫人杨氏,终究还是把你的儿子们都养废了,沈家怕是要栽跟头了!” 沈暮睁大眼:“沈家陪着先祖开国,是有功的!沈家子孙死的死,残的残,到头来就要落的这般田地?” 老太妃不语,随后慢慢站起来背对着沈暮:“说到有功之臣,沈家比的上现在的镇国大将军?说到死的人,沈家比的上已经绝后的谢家?” “如今那人真正的手足就剩下淮王,除了沈明珠在京城里横行霸道外,你可有听过他们干过蠢事?” “大将军如今孤身一人,无论他犯了什么错,只要不是通敌叛国,起兵造反,对陛下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因为他后继无人”老太妃转过身,又到沈暮身边下:“淮王虽然爱动手,但都知道不是逼急了,他也不会冲动,他儿子宋慎之更是早就开始领兵打仗,现在军中威望颇高;而我们沈家呢?靠着祖上的蒙荫游手好闲,欺男霸女,肆意敛财” “如果不是有祖宗护佑,沈家怕是早就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过惯了好日子,就觉得这好日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沈暮啊,你的眼睛当真是被鸡屎给糊住了!” 老太妃又叹了一口气,“上次淮王对你动手,我就去求过那人,他说,只要沈家以后能收敛就能保平安,也可保我死后能入黄陵” 沈暮呆住了,嘴张了又合,半天也没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到了这个时候,沈暮也知道沈老太妃这边的路被堵死了,陛下明面上是不想给沈家留余地。 但无论如何,毕竟都是沈家一脉,老太妃闭着眼说道:“我已求过陛下,未将事情定死,你且先去刑部看看他们吧。” 沈暮还想问一些更细的事情,但想到自己儿子们还在大牢里,也顾不得其他,匆匆拜别了老太妃,急忙往刑部去了。 没想到到了刑部,没见到李森,抓了几个护卫问,都说不知道,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护卫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沈暮好几眼,上前询问才知道李森在大牢里审他三个儿子! 李森审人的手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再嘴硬的人最长时间也扛不过3天,就连啼哭的小儿听到李森的名字吓得马上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他亲自出马那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想到这里,沈暮气血噗的都冲向脑门,腿脚发软,跌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细汗。 刑部来来往往的人看到沈暮的样子,都纷纷摇了摇头,然后快速走开,沈暮茫然的看着天,就这样从上午一直坐到了晚上,中间滴水未沾。 终于,带着血腥气的李森踏入了刑部的内堂,看到死气沉沉的沈暮先是一愣,然后皱着眉头说:沈大人,久等了! 等人等到心发慌的沈暮看到李森回来,激动的往前走两步拽着李森的袖袍,满眼期待的问:“犬子....” 话还没说完,沈二,沈九就扑到沈暮的脚边大哭:“父亲!” 看到两个儿子好端端的出现在自己身边,身上也没有挨打的痕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憋了一天的气在这一刻释放出来,父子三人就这样抱成一团。 李森倒是早就退到一旁,阴森森的看着他们,也不说话。 等他们哭完,心情平复后,沈暮起身就向李森致谢:“多谢...” 企料没有受沈暮这一拜,而是迅速侧身在旁边,看的沈暮一愣,李森冷笑着解释:”于官阶,沈大人高我两级,于年龄,沈大人长我许多岁,这个礼,我可受不起。” 沈暮只得讪讪道:“一时情绪激动,失态了。感谢李大人手下留情,沈某就带着犬子回去了。” 一行三人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见李森在身后说:“沈大人,贵府长子沈云谏因为还有些事情没查清,所以,要暂留在刑部几天了!” 此时此刻,沈暮方才发现老大没有在身侧,慌乱转身走到李森面前:“李大人是何意?” “没什么,沈二公子和沈九公子已经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唯独沈大公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评价,停顿了一下“沈大公子的事情还得等上一点时间” 说罢,就提高了音量:“来人!护送沈大人回府!” 第15章 病急投医 刑部离沈府不是很远,步行一刻钟就到,并且李森也没给他们准备马车,只得走路回去。 路上,沈暮有无数问题想问这两个儿子,无奈周遭都是李森的人,还有一些行人纷纷侧目,只能硬生生的压着没说话。 另外两个公子今天在刑部大牢听了一天的鬼哭狼嚎,现在刚脱险,魂都还没回来,所以也都沉默不言。 目送沈家人回府后,李森的人撤了回去,不过有两个人悄无声息的从沈府的侧面墙根溜了过去。 回到正房大厅,沈家族长以及一众旁支兄弟都来了,看到沈暮,都紧张的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听。 沈暮不想多说,只说目前两个儿子都回来了,沈大还在刑部等结果,其他事情自己也不知道。 见沈暮现在心神不定,沉默寡言,一众人寒暄后就纷纷告辞。 又问两个儿子李森都问了他们什么,俩人异口同声的说:“就是问一些平常的事情” 问及老大为何被扣留,答曰:“他们不在一处受审,所以不知道” 今天提心吊胆了一天,又未进食,此刻又累又饿,想着老太妃出面求情,俩儿子也回来了,应该是无大碍,所以随意吃了一点冷食便早早休息。 第二日早朝,似乎也没什么大事,沈家的事情也无人问,无人提,就连陛下也兴致缺缺,不到一盏茶功夫就散了朝。 宫门拐角处,遇到了李森,沈暮上前问自己长子何时能归家,李森看着沈暮许久,说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我以为沈家各个都是怂包,但没想到沈大公子倒是个有血性的人”说完,也不给沈暮发问的机会,匆忙走了。 沈暮一时间没弄懂李森话里含义,想到李森诡异的手段,心思百转千回,说的话都是拐了十八个弯才能弄懂,看着李森向重阳殿的方向赶去,当下心思微动,没有回家而是转去了刑部。 刑部依然很忙,没个正经人搭理沈暮,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点关系的旧部才得知,昨天自打沈云谏入狱后就被拷打,一直打到今天早上都没停手,一个人打累了就换另外一个人打,人晕过去了就泼盐水.... 又接着说:命都去了半条! 说完,看到有人过来,赶紧匆匆去干活,留下沈暮站在门廊边发怔。 昨天明明两个儿子没事情,怎么到了老大这边就要挨打呢? 又突然想起李森说的“该交代的已经说清楚了”“唯有沈云谏是有血性的”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头顶像是一道雷劈了下来! 顾不了那么多,这时候,他只想早点回去问问他的两个逆子到底“交代”了什么! 回府的马车在路上狂奔,跑到德胜街的一个十字路时马车突然就急忙停住了,坐在马车里的沈暮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撩开帘子怒骂:“没长眼吗?” 车夫唯唯的解释:“前面有人家婚嫁,迎亲的人挡住了去路” 心烦意乱的沈暮把帘子唰的放下,随后就把帘子掀起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只因他看到徐明珠乔装在人群中,跟着婚嫁队伍索要喜糖。想着徐明珠是算这个事件的其中关键人物,找她也许有办法! 而混迹在人群中到处蹦跶的明珠仍沉浸在拿到喜钱的快乐中,下一秒手腕冷不丁被人给抓住,定睛一眼是一脸焦急的沈暮。 明珠随即不悦:“沈大人,快快放手!不要耽误我沾喜气!” 沈暮看着这迎亲的热闹场面,又想到自己要大祸临头,哪里还管上喜钱不喜钱的,连拽带拉把人给拖到了春满园。 到了内院的雅间,四下无人,沈暮顾不上面子,俯身哀求:“请徐姑娘高抬贵手,绕我沈家一次!” 明珠不解的问:“咱两家没过节吧” 听明珠这样一说,沈暮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说:“你三叔淮王在朝堂之上对我动手,你不知道?” “啥?”明珠蹭的弹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珠子:“我三叔打你?” “为什么啊” “三叔打你哪儿了?要不要紧?看没看过大夫?” “沈大人,我三叔有点急脾气,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回家一定好好说说我三叔做人不能这样莽撞” 听着明珠一连串焦急的关怀,沈暮原本担心的脸慢慢放松下来,慢慢坐下来,轻轻的问:“你不知道?” “这两天林家胡同里住着的林大叔娶妻,我和他也算相熟,这两天天忙着去他家吃酒讨喜钱,就没顾得上其他的”解释完这些,明珠又一脸奇怪的问:“为啥让我高抬贵手?” 沈暮来了精神,竹筒倒豆子般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明珠听的那叫一个云里雾里,最后惊讶的对着沈暮说:“沈老,我是和贵府的公子有过节,可是那天我们打完架之后,当场就说所有的账都清了!小孩子家家的拌嘴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这样鬼样子?不信,你问问沈大公子!” 沈暮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敢情淮王府的人压根不知道那天的纠葛,如果不是陈大将军御前告状,沈家何来这些麻烦事! 气得沈暮连连大骂:“陈坚这个老匹夫,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等沈暮骂的差不多了,明珠突然就问了一句:”沈大公子难道就没有跟沈伯伯说过?” 沈暮想着那天对长子的态度,心里有点愧疚,又想到现在他人还在刑部大牢,更是个中滋味难以言说。 只得又把李森还没有把沈大放回来的事情说给明珠。 所以,当明珠听完,当即就跳了起来:“这...这是要斩草又除根啊” 沈暮不解:“何以见得?” “我前些天在赌坊...啊..不是...在...在...在哪儿不重要!听到一个一家人的情况,跟你家很像!” ”你家老二老九不成器,能拿得出手的就沈大公子,如果沈大要是没扛过刑部的拷打,哪怕不死也是个残的,身体有疾的人是不能继承父辈荣耀的,老太妃和沈伯伯将来要是死...啊呸呸呸...要是故去,沈家那可就.....” “所以这招釜底抽薪,真的玩的一手好牌啊,啧啧啧...” 明珠晃着脑袋分析:“真脏!自己只动了动嘴皮子,借着我三叔的由头,拿起李森这把刀就劈向了沈伯伯家” “怕是将来,沈家会把我们家和李森家给恨死!他到底是干干净净的站在旁边看热闹” “真不愧是领兵打仗的,玩的一手好计谋,如果今天不是沈伯伯将事情和盘托出,只怕这个锅要明珠要背了!” 明珠说的情深意切,毕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沈暮听完,老眼一黑:官场大半辈子,竟被人耍的团团转! 想到明珠这里已经没问题了,喜上眉梢,但又想到大儿子还在狱中,不由得叹息:“我的大儿还在刑部....” 明珠吃着茶点,歪着头笑嘻嘻的说:“在哪里不重要,说了什么才最重要,有证据才行!我以前偷偷溜出去被我三叔发现,我都是不认账的,因为三叔没证据!” 说完一脸得意:“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三叔训我几句就没事啦,我安生两天,又能出门玩了” 说罢,一脸好奇的问:“那你家两位公子都说了啥?” 沈暮越听心越惊,后背湿了一大片,老大没有被放回来,可能是因为啥都没有说,所以李森扣人... 而放回来的两个儿子是因为说了李森满意的话...细思极恐,沈暮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我不知....” 这下明珠楞了,眨巴眨巴眼睛 :“沈伯伯没有派人去打听?” “没...没有” 这下明珠发愁,看着沈暮安慰道:“说不定就没事呢是吧,毕竟宫里有老太妃,你的两个儿子也都回来了...肯定无事,一定没事” 明珠越安慰,沈暮越坐立不安:“李森不给任何人面子,我想打听也打听不出来啊”,说完眼睛殷切的看着她。 急的明珠连忙摆手:“我不行,吃喝玩乐我样样行,这个官场我不行,真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秦掌柜在门外说:“姑娘,大公子云山换防回来了,路过此处,要接你回府” 沈暮听完,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开了门对着吓了一跳的秦掌柜说:“务必请宋大公子楼上一叙” 第17章 宋大公子 宋慎之云里雾里被请到了雅间,沈暮抓着他添油加醋的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强调陈坚利用明珠挑起两家事端。 宋慎之毕竟年长几岁,当下也没表态,只是含蓄的说:“明珠还小,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怕是有更深层的东西我们都不知道,我等下还是要带她先回去” 不等沈暮说什么,反过来握了一下沈暮的手臂,继续抢着话头:“我等下要去面见陛下,回禀一些军队里面的事务,如果沈大人不着急,可以先在这里用午饭,我让这里的厨子做了一些点心,午饭过后,我会来取点心的” 这时候,沈暮才注意到宋慎之现在是一身戎装,风尘仆仆;饶是想再说几句,想到宋慎之是要回去复皇命,也不敢阻拦,随即恭送这兄妹二人下楼。 春满园外,就听到宋慎之低声斥责明珠:“你怎能私见外臣?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如果不是无意间看到了父亲暗中安排保护你的侍卫,我都不知道你又溜出来玩” “我今天是偶遇沈老,你都不知道,我差点被人给陷害了,哥哥,你可得给我做主哇” “朝堂上的事情,你一个小丫头不要乱说,我等下去面圣时,会打探一下口风” 叹了一口气,又摸了摸明珠的脑袋:“乖,你先回去别让父亲担心,这几天京里乱的狠,你别乱跑。” “知道啦”明珠抱着宋慎之的胳膊撒娇:“无论如何,哥哥都要替我出了这口恶气” “你呀!”宋慎之无奈的说道:“你先回去,这事情再糟糕,也砸不到你头上!”看了看日头,又说:“我不能再拖了,得马上进宫,你赶紧回家” 等明珠上了马车,自己也上马,眼角瞥了一下藏在门后的身影后火速带着亲信进宫复命。 偷听完兄妹对话的沈暮一脸沉重的回到了雅间,秦掌柜送来了一些下饭的小菜,不过到底是没有胃口,胡乱扒拉两口就搬了椅子到窗口边坐下,等宋慎之回来。 等啊等,再等到快睡着的时候,终于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沈暮腾的从凳子上站起,看着门口的人。 来人是宋慎之,沈暮顿时两眼放光,急忙迎上来:“怎么样了?” 宋慎之不说话,而是皱着眉头看着沈暮,像是看着怪物一样,沈暮被盯的浑身难受,惶恐至极:“陛下是怎么说的?” 宋慎之搓着手指,含蓄的问:“你的两位公子的口供你看过没有?” 这句话和刚才明珠问的问题大同小异,两个人同时问这个事情,就代表可能真的出事了,并且就出在口供上! “没有...没有看过” 如此,宋慎之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去面圣的时候,陛下正在发火,茶杯砸碎了好几个,李森和陈大将军就站在一旁” “我回禀陛下后就马上回来见你了” “沈大人,陛下震怒,说明此事真的不好收场,你先回去问问两位公子都跟李森说了什么,好做决断” “不过李森无意间说,你的长子至今没有开口,所以这个事情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听到宋慎之带回来的消息,沈暮的身子晃了一下,却也马上调整过来,跟宋慎之道了谢,匆忙回去。 宋慎之盯着沈暮的背影,嘴角浮上一丝冷笑。 回到深府,沈暮立马把两个逆子叫到了书房,命他们两个把在刑部的口供誊写一遍。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扭捏半天不肯写,逼得沈暮拿着剑架到老二的脖子上,这才怂下来去写。 等看完两个人的口供,沈暮急火攻心,直挺挺的栽了过去。沈府立马人仰马翻,乱做一团;闯祸了两个人看自己亲爹晕倒了,害怕至极,就跑去找被关了禁闭的沈夫人去了。 等府医给沈暮灌了汤汤水,又扎针,又掐人中,人终于悠悠的醒来了。 看到屋里的一群人,又看到趴在自己身边哭嚎的夫人,他只觉得胸口更疼了,惨白着脸命令:“把夫人、二公子、九公子分别关押,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出!今天没看住夫人的当值小厮给我拖到院里打三十大棍” “打死了,就一个破凉席裹了,丢到乱葬岗;如果没被打死,就发卖了!” 沈暮这时候是真的下了狠心了,原本想继续哭闹的人这时候都安静的闭了嘴。 等屋里的人散的差不多了,沈暮吩咐贴身管家去请沈家族里德高望重的几个老叔来商议要事。 第18章 断臂求生 沈家祠堂里,沈暮重重的朝祠堂上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几个老叔也到了祠堂,祠堂的灯一夜长明。 次日,沈暮递了一个告假的折子,礼部尚书准了。 几天后等再上朝的时候,沈暮整个人都不在状态,脸型消瘦,都凹了进去,有些八卦的官员想旁敲侧击的问,都被沈暮一脸的菜色给挡了回来。 说来也奇怪,沈家长子仍扣在刑部,陛下愣是一句话都不提,仿佛忘记了这茬事。 下朝后,沈暮去找老太妃,不过老太妃没见,只转述给了她四个字:“断臂求生”,沈暮听完站在回廊下沉思半晌,然后就走了。 又是开朝的一天,沈暮上奏,状告李森刑讯逼供;李森笑笑,转手就呈上沈家两位公子犯罪的实证。 陛下当着众人的面看完了证据,皱着眉头说:“沈卿状告的是你对沈家大公子刑讯逼供,你给朕交的是其他人的实证,两者毫不相干” “陛下,沈大公子仍在审问中,至于另外两个公子嘛,已经认了自己做过的事情,并且还说...”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并且还说沈大人均知情,不仅纵容,弄出人命后还贴心善后!” 沈暮听到这里差点没被气死,那两个逆子到底还是藏了没说清楚! 皇帝不言,过了一会儿问到:“沈卿,你可包庇他们?” “臣万万不敢欺瞒陛下,臣,臣绝无包庇之心!”不管之前有没有包庇,到了这时,只能咬牙否认。 李森继续冷笑:“沈大人推的倒是干净!” 皇帝不想听这种嘴皮子官司,只想知道结果:“现在可有实证证明沈卿包庇?” “臣还在审”,李森倒也不急,回禀了皇帝。 “太妃前些日子找了朕,让朕快速还沈家一个清白,李卿,这两日就辛苦你了” 沈暮这时候已经快撑不下去了,那两个逆子自己认了自己的错,还竟然把他给拖下去了! 陈坚这时候就火上浇油了:“李大人是在等沈大公子的认罪口供吗?这都几天了?” 李森面色不愉,倒也没有显露出来:“这两日便有结果” 皇帝些许是真的累了,不耐烦的说:“都快点审,没事就退朝,一天天乱七八糟的,都什么事儿!” 底下的臣子们都战战兢兢,生怕恶鬼互斗,自己被当成了果腹的餐点,下了朝,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沈家的一封书信到底是来了,沈暮颤抖着手看完书信,然后一把火给烧了干净,坐在书桌前,还是写下了心中盘算已久的罪己书。 又到了上朝的时候,沈暮第一个站出来,向皇帝呈上一份情真意切的罪己书,阐明了自己教子无方,导致惹下祸事,虽然自己不知情,但自己当爹的难逃其咎,又言明自己年事已高,想告老还乡,求陛下看在沈家一门忠烈一心为国的份上,准了他的请求。 皇帝听完,不说看,眼瞅了一眼李森。 李森会意,跳出来指责沈暮:“你的两个儿子呢?他们可是触犯了律法,莫不是沈大人想以忠烈之恩要挟陛下一并绕过他们?” 沈暮哪里敢接下这个帽子,立马下跪:“老臣逆子就交由刑部处置吧,臣决不插手!” 憋了半天气的淮王到底是心软:“陛下,沈大人一心为国操碎了心,儿子管教确实松散了一些,有时候也不过是同龄孩子之间的拌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次就让他们吃点苦头,教训一顿算了” “淮王殿下此言差矣”想把事情闹大的陈坚又跳了出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都像殿下这般心软,怕是天下早就乱了! ” 淮王还想说什么,就被陛下打断了话头:“李爱卿,沈云谏招认了吗?” 说到沈云谏,李森的后槽牙都想咬碎了,还真是个硬骨头,本来还想说继续审,但依照今天的情形,怕是个和稀泥的结果,于是老老实实的承认:“沈大公子一直坚称他是冤枉的”说到这里,眼角余光撇了一下沈暮:“还说沈大人也是冤枉的” 听到这里,沈暮闭了闭眼,又把头埋的更低了。 “审了几天了?” “启禀陛下,4天了”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终是站起来了,来回踱步,想了半天:“审了这些天也没审出来啥,把人放回去吧” “沈卿,你的告老还乡,朕再想想。” 下朝后,沈暮回了府,但是刑部一直没把沈大公子给送回来,差人去催了好几遍,又是给人塞了不少好处,刑部才不情不愿的把人给放了。 等沈暮看到老大时,整个人都惊呆了,他除了脸,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整个人被人给架着已经陷入了昏迷。 沈暮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终究是没掉下来,马上吩咐叫府医过来诊治。 躺在床上的沈云谏奄奄一息,贴身小厮给他更衣时,眼泪都没停过,被灌了一点热汤,又扎了几针后,沈云谏悠悠转醒,盯着眼前的人努力分辩,直到看到沈暮,急切的说:“父亲不要认!” 多日未进水,又被拷打,他吐出来的字既沙哑又难听,但沈暮还是听懂了,握着他的手,红着眼嘴巴动了动,只说着:“好好养伤” 义愤填膺的沈暮出了这房门,进宫去了。 德阳殿外,沈暮长跪不起,要面圣,曲公公劝了很久无果,只得又去回禀。 跪了2个时辰,就在沈暮快要晕过去的时候,陛下终于同意见他;跪了许久,腿都不灵活,一瘸一拐的进了殿。 见到皇帝,像是许久的冤屈得到了释放口,不顾形象的哭诉:“李森对我儿使用酷刑,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命都去了半条,现在还没醒来,这是要屈打成招!臣不服!求陛下做主!” 说完,脑袋咚咚咚的砸向地面,似是要把土地爷给砸出来以示他的愤慨。 皇帝气坏了,指的沈暮怒吼:“你是想以死逼朕吗?” 这时候,宫人来报:”沈太妃求见。” 皇帝瞪着沈暮:“你们沈家好样的!跟朕唱双簧是吧”虽说生气,但到底还是召见了老太妃。 天刚擦黑,沈暮拖着沉重的双腿出了宫门,跌跌撞撞的爬上了马车。 回府不到一刻钟,陛下旨意就到了,沈家两个逆子革职并流放岭南十年,无召不得回京,沈暮革职,罚银一千两,沈云谏贬为巡防营的百户,外嫁女不涉牵连。 除了昏迷的沈云谏,沈家其他人跪满了院子大气都不敢喘。 白天已知道结果的沈暮此时看到圣旨反而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恭恭敬敬的接了圣旨,命人将早已关禁闭的沈二和沈九交了上去。 沈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儿子被带走,在沈暮冰冷的眼光中半句话都没吐。 至此,沈家算是败了! 但是想到躺在床上的大儿子,既伤感,又觉得欣慰,老太妃如论如何都保了老大,用他早逝的母亲向陛下求情,这才给沈家留了一丝希望。 第19章 被鸡啄 明眼人都看出来,沈家这次是重拿轻放,雷声大雨点小,陛下有意开恩饶过沈家。 所以当旨意下达后,沈暮痛快交出两子,未牵连到旁支,故而沈家的人都没敢造次,一直缩着脑袋过日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沈云谏在刑部待了不到5天,但硬生生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开始慢慢下床。 中间无论沈夫人怎么闹,甚至来到他门口骂他:“见死不救,踩着两个弟弟上位,怎么还不去死”等恶毒的话,都没动摇他的养伤决心。 骂的次数多了,沈夫人又被禁足,气得在房间里摔东西泄愤,摔累了,就想儿子,想着想着就开始哭,时间久了,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 沈暮也不管她的这个夫人,只要她不出府闹,他都能忍,现在没了官职,一方面是没有脸面出去结交好友,另外一方面沈府唯一的希望就系在沈云谏身上,反而开始刻意去修复早已千疮百孔的父子关系。 这半年,除了沈家,其他人好像都没太大的变化。 徐明珠还是喜欢到处撒欢出去玩,但身边有了保护她的跟班,即便她再反对也没用;宋慎之自打换防回来后也没什么事,挂了兵部的一个闲职,有事就去点个卯,无事就操练新兵,倒也惬意。 陈坚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替陛下除了沈家,虽然现在的结果挺让他心里不爽,但也没追着打,恢复了朝堂上一贯不吱声的习惯;淮王本来就没想着和陈坚对着干,所以一时间朝堂又恢复了一片祥和。 除了李森,时不时带着手下的人在京城附近抓人。 不过,京城里这些手握大权的大老爷们倒是都喜欢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如果没有绝对利益冲突,是不愿得罪对方,所以反而形成了互相牵制,互相平衡的诡异局面。 又是一年新年,百官携带家眷参加宫宴,和往年一样,淮王带着王妃和世子宋慎之入了宫,明珠则仍留在王府。 由于今年宋慎之也留京,明珠早就买了更多的烟花屯着,等他们参加完宫宴回来后一起放。 宫宴之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皇帝听了几首小曲,又看了一场木偶戏,就推说乏了,然后回了后宫。 皇帝走了,大臣就开始随意了起来,一些私下关系亲近的大臣这时候也顾不得避嫌,几杯热酒下肚就开始偷偷坐到一起吃菜闲聊。 毕竟要过年,所以平日里那些规矩就暂时抛诸脑后,淮王一家人向诸位大臣敬酒后,也告辞回去,人离席没多久,爱八卦的大臣一时间话头就扯到了淮王府。 “年年如此,陛下走了没多久,他们家就回去了,肯定是和徐姑娘一起吃团圆饭了” “我就奇怪了,受宠的徐姑娘为何从来不参加宫宴?” “这你就不懂了吧,她虽然备受宠爱,但无任何封号,也无诰命,是不能入宫的” “哎,你说,他收为干女儿也行啊,但也一直这样养着,真是看不懂” “可不是,我母亲喜欢特别喜欢她身边周妈的孙女儿,还做主给我二弟当了干女儿呢,怎么就这么奇怪” “不管了不管了,咱喝酒,喝酒...” 听着旁边的窃窃私语,陈坚只是默默听着不吱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又看着大殿上的红灯笼发呆,像是吃多了酒有点醉。 不一会儿,陈坚喝多了几杯,倍感无聊,就转身离席,等在门口的人赶紧迎了上来。 出了宫,陈坚却不愿意坐马车,淡淡的说:“酒喝多了,慢慢走回去吧” 皇宫离他的府邸走路约么要半个时辰,但想到过两天就是新年,就想到街上看看,只留了两个贴身的人,其他的就打发回去。 即便是晚上,但州桥夜市依然热闹的很,各式各样的摊贩在路旁摆开,有平易近人的水饭,有鲜香扑鼻的炸果子,让人见了都忍不住买一点尝尝。 不过这里的热闹陈坚一点都不感兴趣,也没想过在这些摊位上驻足,一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穿过人流,目光冷峻,周围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他仿佛跟没听见一样。 穿过了夜市,来到柳条街,这里是专门卖新年装饰的,沿街的商铺外面都挂满了五彩斑斓的纸花,各式各样的灯笼,还有官府定点售卖的烟花炮竹。 许是回想起了刚刚席间有人提起淮王府今天晚上会放烟花,所以路过烟花铺子时,没有任何犹豫了走了进去。 店里的人很多,陈坚又是乔装,伙计们顾不上看起来不像是买东西的客人,打了个照面就忙着给其他顾客介绍烟花的品种、价钱之类的。 陈坚也不恼,真就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当目光落到一株巨大的爆竹前时,楞了一下,随即问:“这个怎么卖?” 伙计匆匆回头看了一眼,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行小字:“镇店之宝,概不出售” “既然摆了出来,为何不卖?”陈坚有点固执的问。 “你没看见吗?镇店之宝!谁家做生意的会卖镇店之宝啊”伙计没好气的说,然后又去忙活手里的活儿。 身后的两个人看到伙计如此无礼,正准备上前理论,不料陈坚抬手阻止了。 从他们三个人进门开始,掌柜的就注意到他们了,见要和伙计发起冲突,立马从柜子后面跑过来打哈哈:“这位贵人,这个冲天炮其实是个哑炮,不能点的,您要是看上了店的其他炮竹,可以给您便宜点” “既是哑炮,还好意思摆?” “贵人有所不知,这个炮竹是十多年前衡王叛乱时,用来传信号的,虽然已经破破烂烂了,但是年年缝补保存至今,也是为了感念陈夫人的大恩” 听到掌柜的这样解释,后面的俩人立马闭嘴,眼神躲闪的看了看陈坚,然后低头不说话。 陈坚也不吭声,就这样盯着那个炮竹很久,久到掌柜的脸都笑僵了,冷汗都渗了出来才移开目光,看了一眼掌柜:“打扰了”,之后便出了门。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小雪,细细的落下,地上已有白白的一层,一群人在陈坚身后兴高采烈的喊着:下雪了,下雪了! “看着这雪要下很大,哎呦,瑞雪兆丰年呐...来年庄稼要有个好收成咯” 这一切又和陈坚没有关系,他就这样木木的走在喧闹的人群里。 路过德胜街的桥边,偶然看见巨大的炮竹在空中炸响,热烈又灿烂。 “这是谁家在放炮竹?” 身后的侍卫瞧了瞧方向,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说:“是淮王府”。 听到是淮王府,冷了半天脸的陈坚倒是突然来了兴致:“走吧,去看看”,说完抬脚就拐向淮王府。 身后的俩人呆了一下,立马跟上。 第20章 不痛快的新年 淮王府一侧的墙角外,他们仨人就这样仰着脖子看淮王府放出的一个又一个烟花,烟花绽放的瞬间照映在陈坚略显痴迷的脸上。 府外巡逻的府兵看到陈坚站在那儿,也不敢吱声,立马回去禀告,陈坚看到折返的府兵也不恼,淡淡的说:来都来了,去淮王那里吃碗茶吧。 身后的俩人都觉得今天晚上的大将军是真的喝多了!拦都拦不住! 人到了大门口,但却没让他进去,陈坚借着几分醉意对着门口的人说:“你问问淮王,他今天是不是不想好好的放烟花了。” 话传了过去,淮王气势汹汹的来了门口,身后跟着一大家子人,面对陈坚看上去平和的脸,淮王就像点着了的炮竹:“陈坚,你不回你家好好的过年,来我这里混什么?” “我想去你家放炮竹”陈坚这无赖的口气彻底激怒了淮王:“你这个老匹...” 后半截话被王妃用手给捂回去了,“大将军,我们这个小庙容不进您这个大佛,天寒露重的,大人请回吧” 陈坚摇摇头,又笑了笑:“京城最好的炮竹都被你家买了去...”言下之意,是陈坚他没有买到好炮竹。 面对陈坚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架势,宋世子倒是有些风度:“不知道大将军喜欢什么款式的炮竹,我们如果有剩余的,可以匀一些出来” “还是世子有容人之心”陈坚低低的笑了一下,又扬起了傻傻的笑脸:“我想要千里追风” “什么?”世子没有听过这种炮竹,有些疑惑。 淮王夫妻却是听懂了,瞬间变了脸色,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把明珠拽到了身后,淮王妃的口气就瞬间变得戾气:“大将军,大过年的,不要来找不痛快,如果想打一架也不是不可以” 这下换到其他所有人都楞了,接着,淮王妃又爆出金句“不要给你脸还不要脸”,然后就准备走下台阶 这下换淮王慌了,拽着王妃不让她继续上前,宋世子虽然不知道他母亲为何突然发怒,但也是往前拦住王妃。 只有明珠,呆呆的不动,皱着眉歪着头一直在想,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陈坚见到把淮王一家的好心情给搅合了,似乎目的达到了,满意的拍了拍手,又拉下脸:“大过年的,就不给你们添堵了!” 人是准备要走,但目光却落在看起来落单的明珠身上,意味深长的说:“徐姑娘,你在淮王府这么些年,你到底得到了什么?” 今天晚上的陈坚实在是诡异,没一句话是连着的,这时候不知为何又把火点到了明珠身上,偏偏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 明珠还略显稚气的脸这会儿仍是呆呆的,见众人都看向她,马上就回了神:“什么?” “我说,你在淮王府你得到了什么?要名分没名分,要地位没地位,你图什么?他们图你什么?” 明珠眯了眯眼,用手拍了拍王妃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后慢慢走下台阶,站到了陈坚面前。 “我得到了什么?那我来告诉你” “我年幼的时候,睡觉有三婶哄着,给我唱童谣” “我生病的时候,三叔会找名医来给我诊治,会拿很多甜甜的蜜饯哄我吃药” “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大哥哥会做很多好玩的小东西哄我开心” “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我的家人会替我出气,教训那些欺负我的人” 明珠一脸真诚,认真的给陈坚解释,又一脸真诚的问:“陈大将军,有人给你唱童谣,有人给你做蜜饯,有人替你出头吗?” “看你这样子,怕是没有吧,啧啧啧,你可真可怜” “至于他们图我什么,那就不劳您费心咯!” “这雪越下越大了,大将军还是早点回去喝口热茶醒醒酒吧。” 明珠满意的看着陈坚的脸由嬉笑,变呆,又变成愤怒的过程,感觉格外顺畅,但收起了自己的笑脸,冷冷的看着他,用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陈大将军,大家本来相安无事,如果陈将军非要亲手毁掉,那随时欢迎你来,淮王府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说完,也不给陈坚反应的机会,马上换上笑脸提着裙摆奔向王妃旁边,又端着笑脸看着他,仿佛刚刚说狠话的不是她。 许是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陈坚也不拿乔,深深的看了明珠两眼,扭头就走。 气得淮王大骂他脑子被驴给踢了,半夜三更扰人清净,骂完后,又开开心心的拉着一家人继续放烟花。 只是陈坚的疯劲还没过,远远的站着,一直看到淮王府不再放炮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身上落了雪也不让人打伞。 慢慢晃到到了自己的大将军府,看着门口挂的灯笼,想起了淮王府的烟花,想起了明珠的嘲讽,觉得额外的烦,命人撤下。 入寝时,又想起来徐明珠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轻轻的说:“曾经是有人给我蜜饯的!”说完,立马合眼入睡。 只是梦里,他又梦见了那个场景,他站在河一边,河里来来往往许多船往河对岸去,他无数次叫船夫停下,但无人理他,河的对岸站着很多人,只是他从来没有看清那些脸。 而第二天梦醒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的眼角挂着泪,为何会落泪,他从来没弄懂过。 第21章 过年了 前两天陈坚来府里瞎闹的事情就被淡忘新年的好心情里,府里上下张灯结彩,杀猪宰牛,新鲜瓜果都准备的格外充足。 年三十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饺子,请的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唱着,明珠不爱听曲儿,百无聊赖的捏着点心吃。 吃了没几口,小手就被淮王府给轻轻打了一下:“少吃点,等下积食,你又要哎呀哎呀的叫唤了!” 明珠眼珠子转了转,抱着淮王妃撒娇:“三婶儿~” 听到明珠这甜的发腻的声音,自己也格外受用:“怎么了,坐不住了?” “嘿嘿嘿” “等下有你喜欢的皮影戏,今儿是年三十,你今天可别皮猴,守岁完了,你再蹦跶,不然不吉利” 一听到皮影戏,明珠来了精神:“真的?” “哪能哄你?你大哥早就把人请到府里了,是南河戏团!” 这下明珠更高兴了,噌的跑到宋世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狗腿般的摇着他的胳膊:“还是大哥哥对我最好!” 宋世子被摇的晃来晃去也不生气,倒是嘴角含笑:“皮影戏演完了,还有一些杂耍,看完正好今年的这个岁就守完了!” 兴奋的明珠把自己面前的点心全都推到宋世子面前:“大哥哥,你多吃点!” 戏班子唱完了戏,淮王打赏了所有戏人,明珠也跟着拿了一些赏钱放到铜盘子里,又听着戏班子的说着吉祥话,嘴巴都没合上。 到了皮影戏时,明珠安静的就像一尊雕像,眼错不见的盯着皮影戏看,其他人也不说话,陪着明珠一起看,看到最后,还意犹未尽的说:“我也想学皮影戏” 结果淮王妃打趣她:“你什么时候学会绣花了,再去学皮影戏” 满屋子的人连同身边的丫鬟婆子都一起偷偷的笑,因为府里的人都知道,明珠的绣活儿连狗都看不上。 不过明珠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大哥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就不用那么完美了,不然”说完拉长了尾音“不然我三叔三婶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说完,嘚瑟的看着淮王夫妇,气得淮王说:“你这个泼猴,也不知道将来谁能收了你!” “我还没有及笄,还早着呢,再说我大哥哥都还没成亲,现在就盯着我,是不是太早了点?” 本来还陪着明珠胡闹的世子听到明珠后面的话,嘴角的笑意淡了许多,弯曲手指轻轻叩了叩明珠的额头:“小丫头片子,倒是惯会拉人下水” 吵闹间,杂耍上场了,明珠又把注意力挪到那些戏人身上,宋世子也停住了话头,陪着明珠一起看。 看着看着,手抚上了腰间的香囊,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百戏人都散了场,按照往年的规矩,给府里所有的人发了赏钱,又给世子和明珠发了守岁钱,今年算是过完了,明天就是新的开始。 明珠高高兴兴的领了双份守岁钱,但眼睛还是盯着世子手里的赏钱挪不开眼,世子无奈的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块碎银,剩下的都给了明珠,这个守财奴开开心心的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雪停了,家家户户的鞭炮放的更勤了。明珠就是被鞭炮声吵醒的,一向爱赖床的她烦躁的拿着旁边的枕头捂着耳朵,准备继续蒙头睡。 不过还有贴身丫鬟催着明珠起来,给各家拜年去。 不情不愿起了床,任由旁边的丫鬟忙忙碌碌给她上妆,其实明珠不爱化妆,但今天是新年,也就由着她们折腾。 手巧的丫鬟在明珠的脸上轻快的涂抹着淡淡的胭脂,又拿了鲜艳的口脂点涂在明珠的樱桃唇上,又给梳上简单的发髻,插上粉宝石的簪子,简简单单的妆就完成了。 匆匆披上大红色的披风就往府门口赶,因为一家四口就差她。 上了马车,明珠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嘿嘿的笑了几声撒娇求饶,见怪不怪的王妃哪会跟她生气。 乖巧的在大哥哥旁边坐下,宋世子就把手里的汤婆子给递了过来,汤婆子外面裹了一层狐狸毛,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抱了一只纯白色的小猫,明珠见了,喜欢的紧,把那汤婆子看了又看,最后捂着不撒手了。 宋世子低低笑了声,然后就把脸扭过一遍,掀开车帷看外面的风景了。 今天要去的是淮王的堂兄宁王家里,按照以往各家兄弟轮流宴请的规矩,今年轮到了宁王,宁王深入简出,平易近人,加之年长淮王十多岁,对待小辈又比较宽容,差不多可以当明珠的爷爷,所以每次去宁王府的时候,明珠就异常舒心。 下了马车,明珠和世子乖乖跟着淮王入府,连着身后搬礼品的丫鬟小厮,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的又早,宁王府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宁王妃看到明珠,笑的合不拢嘴:“明珠是越来越好看了!” “哪里呀,王妃婶婶今年分明才十八岁,也就比我大几岁而已,我们都好看!” “哎呦呦,你这张嘴啊,是把我这个老太婆哄的昏头转向,你要是个小公子,保准能把京城里的小姑娘给迷得五迷三道,都赶着嫁给你!” “那我要是得了漂亮姑娘,一定挑模样最好看的送到王妃婶婶这里来!”明珠拍着胸脯保证。 听着明珠越来越离谱的话,淮王忍不住轻咳示意明珠收敛一点,宁王妃可不管,笑着对淮王说:“我这一年能见明珠的次数不多,每次见,她都能哄我开心,你就别拘着她了!” 就这样,任由明珠胡闹了一番,大人们要谈事情,明珠就和宋世子去找平辈的哥哥们玩。 宁王有四个儿子,其中三个儿子又给他添了三个孙子,所以现在整个宁王府的小辈里没有女娃娃,明珠模样好,嘴巴甜,难怪宁王妃喜欢的不得了。 俩人一路向梅园走去,还没到地方,就听见里面的吵闹声,待走进了,才发现一群小萝卜头在堆雪人,只不过堆着堆着就开始打起了雪仗。 不过三个小孩打雪仗好像没有什么意思,看见明珠来了,就都冲上去,喊着明珠姐姐一起来玩。 本来还想纠正他们辈分问题,但又想着跟这些小孩有什么可计较的,于是脱下披风交给了宋世子,自己则开开心心的加入他们的战斗。 宋世子本想拦着明珠,不过没成功,只能和府里的下人们一起围在园子四周,看他们疯玩。 明珠到底是大人,发现自己打不过小孩儿,就往他哥哥身后跑,结果宋世子平白挨了好多次雪球攻击,再后面看到明珠被追的满园子跑时,自己就冲上去,一手抓一个,把他们抓的离明珠远远的。 气得三小只大声指责宋世子偏心,欺负小孩儿,明珠则扮着鬼脸躲在宋世子身后嚣张的叫喊:“谁让你们没有哥哥呢,哈哈哈哈哈” 真的是杀人又诛心,听完明珠这不要脸的话,本来单个作战的仨人立马团结起来,准备了大大的雪球,叫嚣着冲了过去,又打成一团。 一直持续到其他府上的人陆陆续续到来,而且要到午饭时间了,这四个人不情不愿的停了手,各自回去换衣裳准备去前厅,分开前,三小只还约明珠下午再过来一起玩。 明珠没意见,宋世子倒是板了脸:“你们三个打一个,不公平” “那,那我们先挨两下子?然后再一起打?”一个小豆丁说了一个办法,小心翼翼的问宋世子的意见。 明珠乐的不行,拽着宋世子就走,边走边笑:“你怎么还跟那三个小屁孩计较?” 第22章 宋世子的婚事 回了正厅,其他府上的家眷也都到了,已经换好衣服的明珠乖巧的跟各位长辈行礼。 不过到底和其他府的关系不是很熟或者不好,自然不能再叫着婶婶,而是规规矩矩的称呼,轻声细语,端庄大方,哪怕是平时暗地里瞧不起明珠出身的宗妇这会儿也不敢挑刺,轻笑着给了明珠压岁钱。 明珠也当不知道她们心里的小九九,安安稳稳的接了长辈的赏,温温柔柔的坐在淮王妃面前。 由于明珠还未及笄,又未能有同龄的女孩儿与她一起,于是理所当然的去坐到三小只那桌,可把三小只给高兴坏了,大老远冲着明珠招手。 明珠也不挑食,上的菜都尝了遍,又经历了上午的雪球混战,此时也是饥肠辘辘,难免多吃了半碗饭;那三小只正在长身体,又互相攀比谁吃的更多,没一会儿这桌的菜都上了第二遍,惊的宁王妃大笑:“以前他们吃饭,都是要追着喂,这下明珠来了,都老老实实的吃饭了!真好” “可不是,孩子们都喜欢明珠,想着等下还要一起玩,肯定是要多吃一点的”宁王妃的二媳妇儿姜氏更是乐得自在,也忍不住打趣。 “那可不是,明珠这京中小霸王的名头也不是白得的,哪能压不住这些调皮鬼?”随王的三儿媳秦氏倒是会阴阳怪气的。 淮王妃正想出声,那三小只倒是好奇的问:“什么叫小霸王?” 明珠嘿嘿一笑:“小霸王的意思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就揍他,把他打的满地找牙,哭爹喊娘”然后就阴森森的盯着那长舌妇,笑眯眯的说:“你说是吧” 秦氏没想到明珠敢这么光明正大的顶嘴,一时间就愣住了,不知道怎么接话,明珠也不看她,扭头就对着三小只说:“不过,咱不能惹是生非,不要睁着眼说瞎话,更不能以势欺人,听见了吗?不然就要挨屁股打” 三小只郑重的点点头:“谁要敢欺负明珠姐姐,我们就是小霸王!” 其他家的女眷听了都捂嘴窃笑,只有秦氏脸色铁青,随王妃的脸跟个锅底似的,没想到自己的儿媳竟然这么蠢! 目光看向淮王妃,淮王妃根本不搭理她,慢条斯理的喝茶。 其他家女眷看到这架势,想打压明珠的心思都被压了下去,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宋世子,目光森森的盯着她们呢。 吃完了饭,明珠带着三小只去梅园折花,男人们在一起喝酒,女眷们就在一处品茶闲聊。 女人堆永远不差那些鸡毛蒜皮的八卦事情,不一会儿,京中哪个大臣又纳了小妾,正室气的半死,又或者是哪家的嫡女磋磨庶女,庶女被磋磨死了等等后宅这些腌臜事。 淮王妃和宁王妃两个人对视一眼,笑了笑继续品茶,从来没打算加入到她们的圈里去。但是哪曾想还是被拉了出来。 “王妃妹妹,你家慎之今年快十九了吧,不知相中了哪家姑娘?” “儿孙自有儿孙福,慎之看中哪家姑娘我们自是管不着的,只要对方家世清白,随他喜欢,反正又不是我们娶妻”淮王妃打哈哈想避开这个话头,可惜这帮女眷并不打算放过她。 这个好心的介绍自己的侄女儿,那个热情的介绍自己娘家妹妹,也不管辈分乱不乱,总之都想攀上淮王府这门亲事、 谁不想呢?放眼望去,当朝里最有权势的除了陈大将军,就属淮王了,陛下唯一的嫡亲手足,淮王府里就这一根独苗,将来必定是要继承王府一切的,嫁过去只有享福的份儿,各家都惦记着呢。 不过都低估了淮王府的防守,问了半天也没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就有好事的来多嘴:“那明珠呢?准备找个什么样的?” 这次轮到淮王府楞了:“我家明珠还未及笄,还早着呢。” “不早了,等明珠过了及笄,就会有大把的相看人家了!” “还是要早点相看,不然放在身边太久,不好嫁人的” 七嘴八舌的话搅得她头昏脑涨,正想发火,就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各位婶婶、婶娘,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孩子的婚事吧,不要正妻还没进门,妾室,外室养了一大堆,庶子都能打酱油了!” 看见来了帮手,淮王妃心里暗喜,面上还是嗔道:“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尊老爱幼,尊师重道儿子自然是懂得,若长辈爱护小辈,小辈自然是会尊重长辈的”,说完也不看其他人,对着宁王妃说:“宁王在前厅等您。” 宁王妃了然,起身和其他女眷说了句:“王爷让我去前厅,就不奉陪各位了”,然后拉着淮王妃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世子倒是没那么大度,冷冷盯着这些女眷半天,才转身离开。 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嗤笑:“她以为徐明珠是块宝啊,离开了淮王府,谁还认得她呀,高贵什么呢” 宋世子握了握拳,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了。 前厅也没什么大事,一看都是老夫老妻的把戏了,宁王妃笑着站在宁王前挨个送其他人离开,后面可能觉得也没什么好玩的,都陆陆续续的走了。 当就剩下他们两家时,宁王妃累的半躺在椅子上:“轮到我们招待他们,我都要累的半死,心累,各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 又想到了什么,气呼呼的对宁王说:“你要是敢收他们送你的舞娘,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明珠张大了嘴巴,还想凑上去听更劲爆的八卦,就被宋世子给拽出门去了。 两对夫妻面对面坐着,聊起了这些旁支家里鸡毛蒜皮的事情,这家想谋个好差事,那家的儿子想回京,又或者给慎之说亲,总之把他们两个大男人当许愿池里的王八了,挨个许愿,不答应就一顿卖惨,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威风。 聊着聊着,宁王妃突然就问:“明珠及笄是在六月吧。” “是啊,明珠六月月就及笄了,到时候嫂子一定要到场啊”淮王妃一想到明珠及笄,就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怎么可能不去,明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及笄礼我可是备了一份厚厚的大礼!” “那明珠这个小财迷可要高兴的满床打滚了!” 等淮王夫妇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宋世子带着明珠先回去了,可怜那三小只眼巴巴的跟淮王妃告状:“慎之哥哥好生偏心,她怕我们欺负明珠姐姐,就带着明珠姐姐跑了!” 宁王妃有些忍无可忍:“明珠是你姑姑,不能叫姐姐!” “可是,我们叫姐姐,明珠姐姐也没有反对呀” 宁王妃看着自己的三个孙儿,满脸无奈:“你们都被带坏了” 淮王妃憋着笑带着淮王就走了,留下唉声叹气的宁王夫妇。 马车上,淮王妃又想起了明珠的及笄,拐了个心思小心翼翼的开口问:“谢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咱们要去观礼吗?” 有点微醺的淮王睁了眼,想了又想,犹豫了许久说:“春闱马上开始了,让谢阳回京参加,至于谢老夫人的大寿,我再想想。” 淮王妃大概是没有想到,会让谢阳回来,心里有些不安:“他回来了,明珠看到了怎么办?” “他们快10年没有见过面了,当初的幼童都已长大成人,面貌都不一样了,况且....”淮王叹了口气“明珠不会记得他的,无妨!” 事已至此,淮王妃便不吭声了,算是默认了淮王的提议,只不过两只手紧紧拽着衣摆片刻也没有松手。 第23章 春闱 虽说二月春闱,但有些路途遥远的学子在春节前便进了京,早早的手持拜帖去寻找推举的名士。 而那些路途较近的学子等过了正月十五方才进京,此时的京城大街上,可经常看到身着素雅的文袍,腰系绣有家族纹章的绦带的少年郎,他们步履匆匆,怀揣着对未来的期许和憧憬,眼神中透露着和旁人不同的一份坚毅和执着,毕竟这一次的考试关系到他们未来的前程。 备考前,大部分学子们住在客栈里,只有一小部分在京城有关系或者有地位的学子是住在大户人家家里,倘若高中,也能让这些人家沾光,一时间,一些高门大户为了让学子们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也就不约而同的减少互相走动。 巡防营加大了京城主要干道的巡逻,保不齐这里会有天子门生,要在自己地盘上出了事,那可就不得了。 淮王也苦口婆心的劝明珠:“你暂且忍耐这一段时间,就在府里闹腾,等春闱过了,你想怎么撒欢都行。” “那往年怎么没拘着我,今年就不行了?” “往年是你年岁小,今年你要及笄,是大姑娘了,不能乱跑!” 好吧,明珠撇撇嘴,但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怕明珠口是心非,还想出去玩,淮王又认真交代:“你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告诉你大哥哥,让他给你张罗。” 明珠笑眯眯的应下。 一个不起眼的旧宅中,一个少年正在挑灯夜读,旁边桌子上堆着厚厚的书籍,偶有冷风从窗缝边吹进也丝毫没有影响他苦读。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少年听到声响回头看。 四目相对,双方皆是愣了许久,少年先是困惑,而后却是惊喜:“见过王爷!” 来人正是淮王,他扶起少年,仔仔细细的看着,略显激动的说:“谢阳,前两年见你的时候,感觉还是半大的孩子,现在看,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名叫谢阳的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憨的笑着。 淮王问了谢阳最近几年的生活,学习等等琐事,最后还是将说回了正题:“明天你持拜帖去找刑部郎中谢志远谢大人,拜他为师。” “谢志远为人低调,你去见他的时候不必备厚礼,不过他酷爱下围棋,这些年你的棋艺可有长进?” “家师说,侄儿的棋艺还可以” “嗯,那就好”淮王又想起了什么:“我不能在你这里逗留太久,吃穿用度也不好太过奢靡,怕谢大人不收你为学生” 谢阳点点头:“侄儿知道” “你天资聪颖,很多事情不用我说太多,但有些事情不是我想瞒你,而是不到时候,本次春闱,你不可锋芒太露,也不用刻意藏拙,榜眼和探花应有你的位置,但状元就算了,毕竟你的出身经不起细查。” “单凭王爷做主!”谢阳恭恭敬敬的答应。 “沈暮倒台后,沈家还有一个独苗沈云谏,日后你见了他,可以稍微亲近一些。” “好”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一些厚衣服,等下给你送来,你安心备考即可”淮王临走前还不忘关心谢阳。 谢阳很是感动,低声道谢。 送淮王出门前,淮王却对上他的眼,用近乎冷漠的声音说:“明珠还是不要见了。” 说完扭头上了马车,只留下谢阳一人。 望着已经走远的淮王,谢阳的嘴角却是弯了起来:“如果不是为了见明珠,我何必要隐忍到现在?” 虽说参加春考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但大多数考生都知道,这三场九天的考试,相当于是把人扒了一层皮。 考试的时候,有考生体力不支晕倒被横着送出去的,有人在夹缝里带了纸条被拖出去的,还有一些因为没有带齐笔墨而嚎嚎大哭的,总之,考生百态比画本子都精彩。 谢阳这边倒是冷静,不仅仅是淮王给他准备了齐全的用品用具,更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憋了很多年的一口气。 其他考生的行为统统都影响不了他,他就当自己一个人在考场,对着答卷奋笔疾书,监考考官也是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冷静的考生,倒是频频来他这边走动。 等考试结束,当谢阳走出礼部贡院的时候,看着对面乌压压的人,方才回神。有许多世家都派了马车、轿子来接考生,还有更多的考生是一个人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谢阳知道,这个时候是没有人来接他的,所以只是背着自己的行囊慢慢走回自己的住所。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笑。 第24章 拜师 离放榜还有一段时间,原本知道自己大概结果的谢阳反而有点沉闷,因为很多事情他一直都没有弄明白。 早早吃了午饭,他一人百无聊赖在德胜街溜达,就被人拦了路,自报家门说是谢大人府上的人,想邀谢阳一聚。 此时此刻,谢阳方才反应过来,谢志远谢大人怕是同意他为学生了! 于是便跟着来人来到了谢府。 谢大人应是个清官,因为相对于其他大人的府邸,谢府略有些寒酸,府里的下人皆是年纪偏大,而且仆役数量也很少,府里的女眷身边年轻的侍女一个都没瞧见。 穿过稀稀疏疏的走廊,管家将他送到书房门口就折回去了,谢阳沉思一下,轻轻跨步走进去。 一个老者背对着谢阳正在观摩面前的一幅画,谢阳也不说话,跟着一起站,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等老者转身了,方才恭恭敬敬的说:学生谢阳拜见老师。 “年纪轻轻,倒是个稳重的”谢志远也没含糊,刚上来就给谢阳一个肯定的赞赏。 “徐公最近怎么样?”谢老边说边坐到椅子上,看谢阳还站着,就示意他一起坐下。 “家师身体康健,腿脚灵活,心思活络,学生进京之前正在折腾到镇上放利钱”谢阳不卑不亢的回道。 “呵呵,这老顽童!”随后低声问:“他最近手头紧?” “那倒没有” “没有?那他攒钱干啥,是棺材本都没了吧” “也不是”谢阳突然不好意思的说:“他非要给学生攒聘礼” 谢老听完,整个人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问:“你有心仪的女子了?” “有,学生有一门娃娃亲,家师也惦念着这门亲事,所以才想办法去凑钱” “也是,你年岁不小了,等殿试之后,你怕是要被许多家给惦记上了”谢志远看着眼前的谢阳,又笑了笑:“你的出身看起来是差了点,但样貌不差,且好歹有徐公教导你,如今你拜我门下,如果殿试上再有个功名,要比一些普通世家公子还要贵重些。所以,眼前一时的困苦,不要放在心上。” “学生能有今日的成就,全仰仗身边的人一直照顾,定不负老师期望” 谢老听到谢阳这样说,心里更满意了,想了一下,有些顽劣的说:“我谢家虽然有些落败,但好歹祖宗基业还在,你要不考虑退了你的那门亲事,娶我谢家女如何?” 谢阳没想到谢老会这样说,一时间呆住了,楞楞的盯着谢老许久,最后慌乱的马上单膝跪下:“学生谢阳从小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自是不敢忘有恩之人,学生的那门亲事,乃是邻居婶婶临终托付,学生也已答应,自是不敢悔婚,死者为大,还请老师见谅。” 有怕谢老有其他的提议,又急切的接着说:“谢家门楣光辉,谢家女自有风骨,学生出身贫寒,若娶谢家女,怕不能护她周全,若惹得谢老担心,定是不忠不义不孝,还请谢老...还请谢老....”后面的话是说不下去了。 谢老盯着谢阳的后脑门看了一会儿,许久才出声:“行吧,我就随口说说,你不必紧张” 这个事情算了翻了篇,谢阳心里也长长吐了一口气。 又闲聊了一会儿,大概也不说一些京里大臣的关系、喜好之类,不知不觉太阳要落山了。 谢老挽留谢阳府里用晚饭,但谢阳想到谢老还有可能怂恿他娶谢家女,立马婉拒,马不停蹄的往回跑。 “他的娃娃亲看来他很喜欢,真是可惜了” “哪天好好问问,他的娃娃亲媳妇儿是谁。” 下午在谢府呆的有点久,又陪着谢老小心翼翼的说话,既伤神又费心,这会儿觉得有点饿,路过一家糕点铺,就走了进去。 应该是快到晚饭时刻,所以铺子里的客人并不多,伙计正在用油纸包点心,看到客人进门,热情的打了招呼,然后继续忙手上的活儿。 京城很多人爱吃甜食,所以这家铺子显眼的位置放的都是甜口的点心,桃酥、桃片糕、蜜三刀一溜烟儿整整齐齐的,谢阳也没问,就继续看着铺子里的点心。 目光随到红枣糕上,就招呼伙计过来说要买上一斤尝尝。 打包的时候,谢阳随口问了一句:“这红枣糕里能加一层白芝麻一层黑芝麻吗?” 伙计先是一愣,然后马上说“小店的红枣糕是正宗的口味,不加其他的东西” “哦”谢阳的脸有点微微失落,但也没说什么,付了银子拿了东西就回去了。 晚上盘点的时候,伙计想起来今天遇到那个奇怪的客人,就把这个事情当成笑话给掌柜听,过了许久掌柜把伙计训斥了一番:但凡是客人提的要求,咱就应下来做给他,开门做生意没有把人往外撵的道理! 训斥后,又对伙计说:下次遇到这个客人,千万给我留住了! 初春天气还未转暖,谢阳围在炭火盆前烤火,拿了一块干净的铁板放在炭火盆上,又把买来的红枣糕轻轻放在铁板上烤。 烤的差不多了,转身到一旁的柜子里取了混在一起的芝麻,拿起烤的发热的红枣糕撕下一块蘸着芝麻吃。 一边吃,一边盯着剩下的红枣糕发呆。 第25章 放榜高中 今日始知春气味,长安虚过四年花,考完试的学子们是没有心情踏青赏花,都是在焦急中等待放榜这一天。 谢阳是知道自己的仕途不会很坎坷,所以反而没有了那种焦虑的心情,每天就在京城里瞎溜达,品京城美食。 中间也结交了一些朋友,但仅限于点头之交,在结果没有落地之前,自己要保护好自己,这个是淮王对他的叮嘱:殿试没有开始前,一定要避其锋芒,不要被人惦记。 谢阳遵守的很好,毕竟熬了快10年,这个等待又算的了什么呢? 所以放榜这天,谢阳平静的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榜单从又往左看,没看几眼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勉强压下上扬的嘴角慢慢退了出去。 这片被很多世家的马车围得水泄不通,有欣喜若狂的,有沉默不言的,还有当场痛哭的,像谢阳这样平静的怕是独一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谢阳落榜后备受打击,像是失心疯了。 与平日里相熟的一个学子看到谢阳的状态,就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谢兄是第一次参加春闱,没有考中是正常的,你不要沮丧,回去好好学,争取下次就上榜!” 谢阳静静听他说完,倒也不生气,只是慢慢扭过头,对着这位仁兄说:“多谢仁兄的宽慰,不过...不过谢某位居榜首第三,不劳仁兄费心了” 说完,谢阳转身就走,只留下那位仁兄傻站在那里。 不过放榜后,淮王倒是派了人过来,跟他说,叫他殿试的时候不要紧张,嘱咐他殿试前的饮食作息等细节小事,谢阳微微一笑:“好” 到了殿试这天,集英殿里近百号人,自黎明入,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后,就能看出考生们的身体和心理素质了。 日暮后,一众考生才从集英殿出来,谢阳站在殿外看向天空,此刻的心才是定下的,又回头看了一眼才随着一众人离开。 一切都如淮王说的那样,经过8位读卷官的推荐,皇帝阅卷后就召了一众考生入宫,毫无意外,谢阳位列一甲,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状元还是榜眼或探花。 也许原本皇帝是要定谢阳为探花时,不知怎地突然就问谢阳恩师是何人,谢阳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说是“谢志远谢大人” 皇帝顿时来了兴趣:“谢大人从不收学生的,你是怎么拜入他门下的?” “学生的家师是谢大人的故友,故给学生做了引荐” “哦”皇帝听完,拉长了尾音:“既然这样,那你就做了榜眼吧!” 接下来,谢阳忙碌了好一段时间,又是琼林宴,又是簪花游街,之后就分到了翰林院。 新人初入官场,又是皇帝在殿前走了偏后门的,谢阳一时风头无两,又因谢阳模样端正,不少朝中大臣也在打谢阳的主意,一时间,谢阳参加的宴会在一个月内达到了二十场,逼得谢阳跟翰林院大学士哭诉:“再不救,谢阳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到这里了” 这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也只是轻笑了几声:“到底是新来的,打不过那些老狐狸是正常的。” 不过还是让大学士给他安排事情做,大学士想了很久,决定给谢阳分配到整理历年的没修完的史书去了,这种活儿既不累,但耗时,短时间内能把谢阳从宴请上给救回来。 对此,谢阳满心欢喜,私下送了大学士一盆清雅的文竹,大学士乐呵呵的收下了。 不过从谢阳殿试之后,淮王倒是像是避嫌一样,没有跟谢阳有任何接触,哪怕是平日里碰到了,谢阳也当做不认识,仍恭恭敬敬的对着淮王行礼。 谢阳不留痕迹的拒绝让各家淡了招婿的念想,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俩月,期间皇帝还召见过谢阳一次,问了一些日常,谢阳稳稳当当的回应,一时间皇帝感慨的说:“后生可畏啊” 话说明珠,一直在家里憋了快两个月,终于在要发霉的时候,淮王给下了解除令,一大早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第26章 我们见过? 不过还是顾忌着不能让明珠疯玩,强制明珠先坐马车到春满园后再说。 刚下马车,明珠还没踏进酒楼,就听见有人喊她,回头一看,却是许久不见的宁王二子宋玉,于是开开心心的跟宋玉行礼:“宋二哥哥好” “你三叔肯把你放出来了?”宋玉对着明珠揶揄。 “宋二哥哥哪里的话,我这段时间在家练画画呢”明珠嘴硬的小声辩解。 “哈哈哈哈,那我改日去三叔府上拜读你的大作” 明珠气的跳脚:“宋二哥哥,你再欺负我,我可就告诉我大哥哥了” 一听明珠要告到宋慎之那里,宋玉就怂了:“好妹妹,你还是告到你三叔那边吧,我怕慎之真的揍我” 明珠听了得意的摇头晃脑:“现在知道害怕了?我可是有靠山的!” 面对明珠这样的嘚瑟,宋二只是笑笑,论年龄,他比明珠大10多岁,如果要是再年长几岁,当她爹都行,明珠虽然调皮,爱玩,但从不逾矩,不管是当妹妹还是当半个女儿都成,所以每次遇到明珠,他打心眼里里高兴。 当然这天不是白聊的,明珠这就贱吧嗖嗖伸手跟宋玉要银子了:“我今日出门身上没有带铜钱,不知道二哥哥....” 宋玉自然是抱怨遇到土匪了,但手却是没停,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钱袋子给了明珠,又怕不够,顺便把贴身随从的也打劫给了她。 明珠高兴的取出碎银,然后把空的钱袋子还给宋玉,意犹未尽的说“宋二哥哥,你下回多带些,嘿嘿嘿嘿嘿” 宋玉只笑笑,大手一挥,你去玩吧,我还有事情,说完急匆匆的就走了。 明珠一手抓着碎银,一手开心的跟宋玉告别。 宋玉走远了,明珠这才回头,突然就看见旁边的一个人在盯着她看。 那眼神怎么说呢,虽不是恶意,不是猥琐,但总盯着她不说话,明珠当这个人脑子不是很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走进了酒楼。 而谢阳呢,就站在春满园的门口,微笑着看着明珠,即便被明珠给剜了一眼也不恼,低眉浅笑,手指细细摩挲着腰间的一块玉不说话,看明珠进去了一会儿也跟着进去。 大清早,大堂没有什么人,一个跑堂的伙计上了一壶茶之后就忙去了。谢阳打赏了一点银钱,叫他没事不要过来。 谢阳一个人站在大堂中间,细细的看着春满园的一桌一椅,然后用手轻轻滑过老旧的桌角,慢慢向四周溜达。 逛着逛着就走到捉鸡图前面,怔怔的看着这幅已经被修补了多次的旧画,一步一步慢慢走近,靠近,像是看到了多年未见的故人。 难以置信、激动、难过、纠结等各种表情在谢阳的脸上走了一个遍,最后强压着胸腔里的哽咽,手抚上画,在桂花树枝漫进的窗户边停了下来,来回抚着,心里的难过再也忍不住,眼角滑过了一滴泪。 手指继续向下抚去,当他摸到捉鸡的幼童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扑哧的一声轻笑。 “谁站在那儿?转过身来!”当谢阳沉浸在看画时,就听到身后的娇斥,皱眉转身。 然后就看到通往后院的一个圆柱子旁,徐明珠拎着食盒站着,清晨的阳光被她挡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被太阳包裹着,逆光里看不清明珠的真身 当明珠往前走两步,看清他的脸时,扭着眉毛惊讶的用手指着谢阳:“你...你..你怎么在这?” 而谢阳贪婪的看着明珠那张娇艳却表情失控的脸,嘴角上扬,嘴里却不依不饶的吐出一句话:“那你把我赶出去?” 明珠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无耻的人了,当下蹭蹭蹭的跑到谢阳面前,生气的说:“你以为你是贴了金身的弥勒佛,谁都想贴上去呐” 谢阳仍看着明珠不说话,手又不自觉的抚上那块玉佩,倒是叫明珠发现谢阳眼睛里的异样,心下疑惑的问:“你...?” 本来明珠是想问他刚刚是哭了吗,但是想着对面是个大男人,这样问挺让人家掉面子的,所以问了开头却无法继续问下去,一时间后面的话就卡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来,难受的要命。 “没有”谢阳把脸扭了过去,盯着捉鸡图说:“这画太久没有人打扫,灰都掉我眼里了。” “你真金贵!”明珠嘟囔了一句,但还是把路过的伙计喊了过来,让他把画用鸡毛掸子给刷一下。 伙计看看画,看看俩人,挠了一下后脖颈,憨憨的说:早上已经擦过了。 明珠怔了一下,这发现谢阳刚刚在说谎,于是皱着鼻子非常嫌弃的对谢阳说:“你别给这里的伙计惹麻烦,不然秦掌柜要扣他们工钱的!” 说完,扭头就走。 等明珠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他才转身,继续盯着捉鸡图看,看着看着,笑了笑,然后又哭了哭。 过了许久,身后传来一句冷冷的声音:“你做你的大事,我不拦着,但你不要动明珠” 谢阳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回应的是长久的沉默。 第27章 谢老夫人要大寿 自打明珠上次明珠出去溜达一趟回来之后,就被淮王给临时禁足了。 明珠一脸不可置信:“三叔,是不是宋二哥哥告的状?” “我只是小小的打劫了他一点点的碎银,真的没有很多,况且,我那天还派人给他送了一大盒吃的过去” “三叔,我真的没有欺负宋二哥哥” 淮王无奈,只得对着撒娇的明珠说:“最近京城不太平,听说江南的采花大盗来了京城祸害清白人家的姑娘,你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 “那我就白天出门,下午早点回来不行嘛” 平时,只要明珠撒娇,淮王必顺了明珠的意,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不管明珠如何撒娇卖萌,淮王就是不同意,最后明珠看淮王这条路被堵死,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就跑去找淮王妃了。 见明珠跑了出去,就把身边的人叫了过来:“警告过他了吗?” 身边的管家轻声说:“他说,那天见到明珠纯属偶然,不是刻意接近的” “人给轻微教训了一下,不过下手还是很轻的,王爷放心。” “嗯,有分寸就好” 翰林学院内,有人到库房取书,就看见了正在往额头上药的谢阳,赶紧关切的问伤是怎么来的。 谢阳微微叹了一口气,笑着对同僚说:“不碍事,就是黑灯瞎火的撞到了路边的桩子上,磕到了头。” “哦,原来如此,那需要请大夫过来瞧瞧吗?” “不必那么麻烦,我没那么娇气,过两天就好了”谢阳滴水不漏的拒绝。 那同僚和谢阳寒暄了几句,抱着书籍就走了,过了一会儿翰林院学士也来关心谢阳,同样被谢阳给同样的理由给打发了过去。 送走了一众人,谢阳继续上药,仔细的贴上新的纱布,再带上官帽,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额头受伤了。 “倒是挺会找地方打的”谢阳冷笑:“不过还是下不了狠手” “冲着这比绣花线还细的情分,将来我也不会给你太难堪。” 明珠风风火火的跑到淮王妃那边哭诉淮王的暴行,眼巴巴等着淮王妃给她撑腰,没想到王妃反过来替淮王说话:“你三叔什么时候拘着你了?现在是非常时刻,你要体谅他对你的爱护。” 好吧,见王妃也不帮自己,明珠索然无味的趴在窗户边对着鸟笼发呆。 王妃见了,也是心疼的,想了想,就招手让明珠过来:“你要是想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带上府里的亲兵,再带几个高手” "嗯,就去祥云寺、护国寺这样的地方" “酒楼啊,夜市哪,还有赌坊你都不要去” “嗯,春满园也别去了,人多杂乱不安全” 明珠眼里的光随着王妃的话越来越暗,最后哀嚎着:“我还是呆在府里吧” 王妃轻轻抚摸着明珠的头,想了想,说:“谢老夫人下个月初一七十大寿,我带你去怎么样?” “谢老夫人?哪个谢老夫人”明珠奇怪的问。 王妃咽了咽口水,笑着对明珠说:“她是原来谢镇南谢大人的遗孀,今年是她七十大寿,我们就去瞧瞧吧” “我们往年也没有和谢府有过走动啊” “是,一直没有走动” “咱家有收到请柬吗?” “没有呢” “那,那我们去了,他们会赶我们出来吗?”明珠好奇的问。 王妃一时间就卡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明珠倒是苦着脸:“一没请柬,二没交情,三婶是想安慰我也不能这样诓我啊” 王妃被气笑:“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去去去!” 下午,府里的婆子拿了好几件新衣服送到明珠这里,说是准备参加谢老夫人寿宴穿的,明珠高兴的试了试,定下了浅粉色的一套当正装,其他的就做替换衣物了。 再晚了些,下人们又送来一些新的首饰和小玩意儿,说是宋世子张罗着的给明珠戴着玩的。 想着虽然不能出去玩,但收到了好些小玩意儿,明珠心里也是高兴的,就连晚上睡觉,做梦都在笑。 由于第二天是休沐,今天谢阳还在努力整理文册,他的恩师谢大人就来找他了,递给了谢阳一封请柬:“明天是我姨婆大寿,你同我一起过去吧” 谢阳恭敬接了请柬,但还是低声的问:“不知道谢老夫人喜欢什么?” 谢大人想了想:“你刚入翰林院,俸禄也不高,你就找找那些哄小孩子的新奇玩意儿带个就行” “姨婆很和善,不喜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 谢阳连忙道谢,下值后就直奔古玩店去了。 挑花了眼,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不过还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盏琉璃灯,据掌柜的说,可以把人或者小动物的小像放进去,慢慢转动灯,就可以在墙上看到活灵活现的人儿,小孩子很是喜欢。 好吧,就这个吧,谢阳花了二百个铜钱买下了这盏灯,又花了五个铜板让老板仔细的给包了起来,最后在盒子上方方正正的贴了一个寿字。 路过卖风车的摊子,就又买了两个风车,搭着琉璃灯也好看。 第28章 寿宴之上 第二天一大早,谢阳就起来了,仔细的洁面,沐浴更衣。 在家里用了早饭,拎着寿礼就往谢府去。 谢府在城南,离谢阳家比较远,想了想就租了一个马车赶去谢老夫人家。 第一次去恩师家里时,谢府的清贫已是让谢阳有点震撼,这次到了谢老夫人家,算的上是一般人家了。 院落虽大,但家里仆人杂役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而且都是老妇人居多。 谢阳虽有疑惑,但还是规规矩矩的跟着佝偻的老头往前走。 “往年都是只有谢大人过来给老夫人过寿,今年倒是有生面孔来了。” “老太太今天应该很高兴。” 进了内堂,谢老夫人就坐在上座,和旁边的妇人说话,见谢阳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呵呵的说:”你是小远的学生吧,来来来,不要见外,快起来。“ “这学生都到了,老师估计还在半路上”老太太继续笑呵呵的打趣。 “是晚辈觉得无聊,就想着早点过来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恩施昨日当值很晚,等下就会到”听见老太太调侃自己的恩师,谢阳有点囧,但还是认认真真的给老太太解释。 “呵呵呵,倒是个心实的孩子,难为你还帮小远说话” 谢阳刚落座,就有下人来送茶,依然是个年满的老人,谢阳急忙站起道谢。 老太太见了,点点头:“这年头这样谦虚的后生不多见了” 谢阳这才抬头认真的端详谢老太太,慈眉善目,端庄大气,一时间竟有些愣住。 但很快就回过神,端起茶杯掩盖刚刚的失态。 不过幸好老太太没注意到这边,还在跟旁边的妇人说话,谢阳坐着感觉有点尴尬,手不自觉的搓着腰间的玉佩。 还是眼尖的妇人看见了谢阳的不自在,于是笑着对老太太说:”咱家里没啥年轻人,门口的大灯笼还没挂,不然就请...“ 因不知道谢阳的名字,这妇人也有些不好意思,谢阳立马接话:“晚辈谢阳”然后又赶紧说:“我去挂灯笼吧,顺便门口接一下恩师” “那敢情好,今天就辛苦你了,孩子” 到了门口,其实灯笼怎么说呢,爬个梯子就能挂上去,不过下人们毕竟年岁大了,不好爬梯子,谢阳接过灯笼,爬上梯子,顺利的给挂了上去。 挂个灯笼就眨眼功夫,但恩师还没来,内厅都是女眷,谢阳不好意思再进去,旁边的婆子倒是建议谢阳在府里转转。 其实谢老夫人的家不算不大,但也有十多间房屋,加上还有个小的后花园,初次来,也觉得新鲜。 虽说谢家现在没有直属男丁,但老夫人为人和善,不少旁支的孩子老夫人都抚养过,所以,晚年生活也算惬意,比如谢志远就经常来给谢老夫人送钱送物,不然也养不起这一大家子人。 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的苗圃里,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有一些花已经含苞待放,不过谢阳对花花草草没什么研究,只觉得甚是好看,不知不觉多看了几眼。 流连花丛间,就有仆人来请谢阳回去,说谢大人到了。 等谢阳回到内厅时,谢大人已经和老夫人热切的聊着,谢阳行了个礼,乖巧的在旁边的空位坐下。 “谢阳,快把你的礼物拿出来,叫老太太看看。” 谢阳凳子还没坐稳,就听见喊他拿礼物,但也管不了那么多,就傻愣愣的跑出去,逗得老太太咯咯笑:“你这学生好生有趣!” “年轻人,很多礼节不懂,要是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姨婆不要怪罪” “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你今天带年轻人来给我做寿,我已经很高兴啦” 没一会儿,谢阳就跑回来了,手里抱了一个端端正正的盒子,一众人都围了上来,看里面放了啥。 等打开了盒子,大伙儿先看到了摆在上面的风车,皆是一愣,谢阳忙不迭地把风车拿出来,露出了有点年岁的琉璃灯。 规规矩矩的给老夫人讲了琉璃灯的好玩之处,童心未泯的老夫人对着灯摸了又摸,开心的不得了,不过最终还是让下人连同风车一起搬到她的卧室,说是晚上要好好研究研究。 谢大人见自己姨婆这么高兴,对着谢阳偷偷竖了一个大拇指,谢阳羞赧的笑了一下。 等大家玩闹的差不多了,老夫人就命人上了一点点心,准备边吃边聊。 这时候,看门的老头进来了,对着老夫人一脸古怪的回禀:“老夫人,淮王妃前来贺寿” “谁?”谢大人惊讶的嗓音都提高了。 “她说她是淮王妃”守门人说完就递上了拜帖。 老夫人半张着嘴看完了拜帖,又递给了谢大人看。 这谢大人也是一脸懵的看完了拜帖,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次:“是淮王府” 在座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不通,从不来往的淮王府今天怎么来贺寿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还是谢大人拍了拍大腿:“既是来贺寿的,总不能拦在门外。” 说完,给了众人一个安抚的眼神,自己出门迎客。 待真的看到来人,谢大人还是明显顿了一下,但还是马上行礼:“见过淮王妃,见过世子”,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明珠,挠了一下头,想了想:“徐姑娘好” “我们三人今日到此处游玩,见谢府有寿宴,就想着过来沾点喜气,顺便蹭个午饭,不知道方不方便” 谢大人看着他们身后站着的一排仆人,手里都端着大小不一的盒子,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临时来蹭饭的,但既然这么说了,也不好戳破,就赶紧迎人进府。 等一行人到了内厅,对着老太太又是一顿门口的说辞,弄的老夫人的脑子半天没有转过来,又看到院里摆放的寿礼,更是疑惑,但淮王妃已经大方的坐在下方的凳子上,纵有疑问,但还是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原本热闹的内厅因为淮王妃一行人的到来而冷了下来,王妃倒是不客气,向在座的人介绍起自己的两个孩子。 世子和明珠分别给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受宠若惊,连连说:“你们能来...我实在高兴的很...家里头一次...头一次看这么多人...” “往年老夫人都没在京中过寿,故而一直没有来拜访,现在定居到京中,自然要来拜见一下的” “啊...”刚刚不是说是游玩至此才来的吗?怎么听现在的口气,倒像是来攀交情的? 等一群人还没猜透淮王妃话里的意思,又听见她说:“明珠,来给谢老夫人磕三个头” 这话,让老夫人瞬间就炸了起来:“使不得,使不得” 明珠突然听到自己要给老夫人磕头,也傻了,淮王妃自己上手把明珠拉到老太太面前,轻轻推了她一下。 于是明珠在弄不清状况的情况下磕完了头,呆呆的对老太太说:“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现在满屋子的人都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就又听见淮王妃说:“我家明珠平日里太过调皮,经常闯祸,我来带她见见老夫人,好压压她的调皮劲儿” 哦...屋里的人继续沉默 好在明珠脑子转的快,马上反应过来就开始热场子:“我最近被我三叔禁足在家,我想出去玩,没想到三婶就带我来这里了,我给老太太磕了头,回去我三叔也不好怪罪我” 一群人继续沉默不接话。 明珠也有点尴尬,不过依然扬起甜甜的笑对着老夫人问:“一大早,我们就跑出来了,现在有点饿,咱能吃席面了吗?” 老夫人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饭菜,睁大眼睛看着满脸期盼的明珠:“可能是好了吧,咱去看看,有啥吃啥” 第29章 新的邀请 一众人都入了席,原本的桌子不够大,家里突然来了好些人,下人们手忙脚乱的把另外一张小桌子给抬了出来。 女眷多,今儿又是老太太大寿,所以大桌留给了女眷,谢大人、谢阳还有宋世子三人就在小桌上用饭。 明珠甜甜的嘴巴把老太太哄的哈哈哈大笑,引得谢阳频频侧头注目,世子见了,举杯敬酒:“不知道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谢阳迅速回头,赶紧也回酒:“在下谢阳,是谢大人的学生。” 宋世子听到谢阳的名字先是一愣,但也没说什么,笑着把手里的酒干了,刚放下酒杯,就猛的看着谢阳,失声到:“谢阳?你是谢阳?” 看到宋世子失态,谢阳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谢大人见情势不太对,就出来打哈哈:“他正是微臣的学生,现在在翰林院当值” “哦,这样啊”宋世子收起刚刚的惊讶,端起酒杯来掩饰刚刚的不自然,放到嘴边才发现是空杯,于是又尴尬的放下来,目光还是不自觉的看向谢阳。 谢阳倒是没什么反应,对着宋世子仍维持着体面的微笑。 女眷这边,明珠喝果酒有点上头,说话就更加憨憨的,王妃就命贴身丫鬟把明珠的果酒换成了白水,果然明珠刚抿了一下就瞪着王妃:“三婶婶,你又诳我!” 明珠这傻傻的样子又把一众女眷给逗乐了,酒过三巡,都放开了架子,开始打趣明珠。 又听闻明珠小时候的劣迹:偷喝王爷的酒,抓树上的鸟,打了隔壁许大人家的金孙,学弹琴的时候,府里的狗都跑的远远的等等一系列糗事。老夫人听完,却是连连说:“哎呦,这孩子真的被你们养的很好!真的不错” 王妃则是笑眯眯的说:“可不是,我家明珠虽调皮,但真的很乖巧” 明珠的战绩京城很多世家都知道,但大多是传闻,如今见了真人,才发现传闻皆不可信,于是就有一个妇人随口说:“明珠这样得王爷和王妃的喜欢,怎么不收做义女?” 说完,马上觉得失言,战战兢兢的看向王妃不说话。 不过王妃倒是没生气,拉着老夫人的手说:“明珠一旦被我们认作义女,她的婚事怕是身不由己,我只希望她一生无病无灾,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说完,看向老夫人:“每个做父母的大概都想自己的女儿过这样的生活吧” 老夫人似有所悟,感慨着说:“是啊,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公主、郡主的后半生是自己可以做主的” “不过明珠由你们护着,总归是好的,她会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辈子。” “那就借您吉言了!”淮王妃更加热切的握着谢老夫人的手,满是感动:“六月初五是明珠及笄的日子,老夫人来给明珠当正宾可否?” 说完这话,淮王妃仍热切的盯着谢老夫人,怕她不同意,急急的说:“明珠及笄礼,只是家宴,没有什么外人。” 老夫人彻底傻眼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宋世子疑惑的出了声:“母亲?” 王妃给了世子一记刀眼,世子立马安静,这下王妃更积极的蛊惑谢老夫人:“老夫人出身世家,秀外慧中,为人正直,倘若能为明珠结簪,再好不过了。” 这会儿谢老夫人回了一点神,轻声婉拒:“我怕是不合适,我谢家已无男丁,我现在又无子嗣,外孙女儿...我不是有福之人,恐怕没有办法给明珠那丫头带来福气。” “谢家满门忠烈,不是无福之家” “那你看看,满门忠烈,也不过是如此下场”老太太笑着拒绝:“宁王妃和明珠素来亲厚,可以请她来的” 见老太太拒绝,淮王妃也不好坚持,又聊了一会儿,才告辞回去。 “今天淮王妃是什么个意思?怎么会突然提这个要求”谢志远见就剩下自己家人,也没想过避着谢阳,忍不住开口问了老太太。 “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太太闭了闭眼“我这老太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竟能让淮王妃亲自上门” 谢阳倒在一旁沉思不言,谢志远踢了他一脚:“你说说看” 谢阳抿了抿嘴,低声说:“淮王和陈大将军素来不对付,我在想她拉拢谢家,是不是想去对抗大将军?” 屋里的人听完,都沉默不言,谢大人更是偷偷看了老太太几眼也不敢说话。 “那真是难为他们还能想到我个半截身子都要入了黄土的人了!”老太太冷笑:“到现在还想利用谢家吗?真的是欺人太甚!”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是的,谢老夫人回京居住是因为她身体越来越不好,京城有好大夫可以给她调养身体。 不过今天的寿宴也不算起了什么大风大浪,原本有些郁郁寡欢的老夫人在回到内寝时看到了风车倒也开心了起来,一个拿到窗户边,微微开了缝隙,细细的风吹进来,风车就哗哗的转动了起来。 另外一把则是挂在了自己床头,睡着前还盯着风车看,贴身伺候的老妈妈也由得老太太去,只当没看见。 第30章 老太太生病 从谢老太太寿宴回来之后,王妃就把老太太拒绝参加明珠及笄礼的事情告诉了王爷,王爷沉思了片刻:“她不愿意来就算了,不用折腾她了,就让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 王妃到底是心疼明珠:“我只是觉得太可惜了,明年都不知道还没有机会再去她的寿宴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都沉默着不说话。 “那我得空去一趟宁王妃那边,请她来吧”王妃有点沮丧的提议。 “嗯,她很喜欢明珠,家里儿孙满堂,定能给明珠带来福气”淮王安慰王妃:“到时候叫她的三个孙子过来,让明珠好好欺负一下” 听着淮王不着边际的哄人法子,王妃都气笑了:“你当人家的爹不敢来找你算账啊” 插科打诨里,这事情算是翻了篇。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明珠快及笄,被家里人约束着学规矩,也很少能跑出去疯玩。 春满园每次出了新的点心,都照例给王府送一份,明珠也笑嘻嘻的给赏钱。 春天马上要过去了,府里的采买去外面买一些下人的衣料,回来就给王妃带了一个消息:“谢老太太病了,谢大人在满京城求医。” 淮王妃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就命人去库房取了一些温补的药材,再叫上府医,快马加鞭的赶往谢宅。 有了上一次的寿宴之举,这次淮王妃不请自来也没吓到众人,何况是带了大夫来的。 一行人给大夫腾了位置,几针下去,老太太慢悠悠的转醒,看清来人,还是万分感动:“还劳烦王妃挂念” 才一个多月不见,老太太瘦的有点脱相,眼神无光,嘴巴也是灰白灰白,王妃不忍:“您还是要听大夫的话,好好养身体” “没什么可养的,都活到了现在,赚的!”老太太盯着风车,有气无力的说:“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王妃强忍着泪对着谢志远说:“谢大人你拿着我的拜帖去请刘太医” “你,去打一盆温水来!” “你,去拿一些干净的被褥来” 把围在身边的人都打发做事后,屋里瞬间就敞亮了许多。 “您老要坚持一下,不要失了那股气”王妃拉着老太太略微冰凉的手:“您就忍心这样走了吗?” 等下人们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王妃在不停的跟老太太说话,说的老太太眼睛就有了细微的光。 又过了一会儿,刘太医来了,认真的给老太太把脉,和淮王府的府医碰头合计后,出了一个药方。 当即熬了药,哄着老太太喝下后,安静的睡了。 留下两个老婆子看守老太太,其他人慢慢出去到了前厅。谢大人对着淮王府千恩万谢,对着两个大夫也是一个劲的道谢。 淮王妃受了他的谢,但还是叮嘱找几个年轻的丫鬟来照顾老太太,谢大人连连应下。 临走时,王妃给了谢大人一个小盒子,让他晚点打开看,说是能保老太太的命。 四下无人时,谢大人打开了盒子,是一叠厚厚的银票!谢大人愕然,他以为是什么千年灵芝万年山参之类的,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一叠银票! 但马上又想通了:老太太的病可是要细水长流的花银子的!可不是保命钱吗? 有了名医的药方,又了王妃的银子,老太太的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半个月后就下了床,现在能在后院的花圃里走上几圈了。 谢大人自然不胜感激,下朝的时候遇见淮王,是拜了又拜,当初的那点怀疑也都烟消云散。 明珠及笄前一个月,谢老太太派人来送信,说是会参加明珠的及笄礼。 淮王吃惊的问:“你同她说了?” “她现在没有什么活着的盼头,就剩下半口气了,如果不给她一丝希望,她怕是熬不过这一两个月” “我不想让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上路,带着遗憾走,起码她现在能有一口气撑着” 夫妻俩互相看了看,随后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31章 及笄礼 六月初五明珠及笄礼的日子终于来了。 这天一大早,淮王府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仆人们早早地在庭院里悬挂花灯,装点各处,庭院里绿竹婆娑,花团锦簇,整个府里都是喜气洋洋。 正厅里,摆放着一张精美的红木桌,桌子上摆放了一些金银首饰,精致点心,还有一枝珍藏的桂花 此时明珠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后,穿上了一袭大红的礼服,绣有精美的花纹和金线,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发髻,髻上点缀着鲜花和小巧的珠宝,闪烁着微光;面颊上涂抹着淡淡的胭脂,唇红齿白,不管是谁见了,都要多看几眼。 今天是及笄大礼,明珠认真的等着下一步,没有丝毫不耐。 不过明珠没有亲生父母在场,所以很多礼节都省了,没一会儿,宁王妃就进来,笑眯眯的带着明珠去正厅。 等到了正厅,就看到乌压压的坐了一群人,明珠紧张的不知道做什么,就听见谢志远谢大人赞礼唱着:“请正宾盥手,请赞者为将笄者理妆” 这时,谢老夫人就站了起来,在丫鬟端过来的铜盆里认真的洗了手,明珠惊讶的看了老夫人一眼就迅速把目光挪到了王妃身上。 不过回应她的只有淮王妃的笑。 有司奉上了罗帕和发簪,老太太走到明珠前面,慢慢俯身跪坐在垫子上,认真的为她梳头,然后就把一个红宝石发簪插到了明珠的发髻上。 明珠睁着大眼看着老夫人,不过好像老夫人也没有其他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笑着。 等发簪摆正好了位置,老太太又摸了摸明珠的头,然后示意她起身。 明珠又被扶着走出了正厅,等再出来的时候,就换上了相对素色的衣裙。 面对着淮王夫妻、宁王夫妻以及谢老夫人,深深跪拜。 一群人笑呵呵的扶起了明珠,淮王代表一家之主发了话:"明珠的这个及笄礼只是家宴形,有些礼节不到位的,大家多多包涵," 其实今天来的人根本不多,宁王夫妇以及次子宋玉,谢老夫人、谢志远还有谢阳。 到了这里,明珠的及笄礼算是完成,谢老夫人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是忍了下来。淮王妃就命人上了一些点心。 许是礼已成,明珠憋着的那口气终于是吐了出来,笑嘻嘻的对着宋玉说:“二哥哥,你今日会送我什么礼物?” “你这机灵鬼,你怎么不问你大哥哥呢?” 明珠看了一眼宋世子,又扭头对他伸手:“我大哥哥自然给我准备了丰厚的礼物,我不着急看,但我怕二哥哥你赖皮不给我送,那我就亏大了!” 宁王妃看到这里,忍不住打趣:“你每次见到你二哥哥,都要把他打劫的干干净净,上次给我买零嘴的铜板都没了!” “我也不知道为啥,我每次看到二哥哥,都想打劫他,不打劫我晚上睡不着。” 明珠小嘴还在叭叭叭的说着,宋玉已经把钱袋子放到她手心了:“这下能堵住你的嘴了吧?” 明珠颠了颠手里的钱袋子,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问:“有多少铜板?” 宋玉笑笑不说话,明珠疑惑的打开了袋子,然后发出了哇的一声,旁边的王妃想凑过头去看,但袋口被明珠捂上了:“不能看,不能看,看了就没了” 接着又对宋玉甜甜的笑:“谢谢二哥哥!二哥哥你最好了!” 宋玉无奈笑着的摇头。 怕明珠挨个打劫,淮王妃马上制止:“礼单等下就拿给你,都是你的,到时放到你的小金库里,谁也不能动” 明珠这才笑嘻嘻的收手。 谢老夫人忍着发酸的鼻子,却面色平静的吃着眼前的菜。 明珠想了想,还是端着茶杯来给老夫人敬茶:“感谢老夫人来给明珠赞礼,愿老夫人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谢老夫人也没有客气:“那老身也祝明珠事事皆所愿,念念有回想” 说完,却是和众人告辞:“老身家里有急事,要回去了,各位还请见谅。” 看着老太太勉强支撑的身体,其他人哪敢挽留,都赶忙起身送了老太太和谢大人出府。 马车上,老太太闭着眼一言不发,许久才说去趟弘法寺。 旁边的老婆子有些惊讶,但也没阻拦,就这样马车就拐向了另外一条路。 跟在身后的谢大人和谢阳互相看了一眼,万分诧异,但还是跟了上去。 但到了上香的时候,她一个人进了大殿,让其他人守在外面,不让进来。 大雄宝殿内,老夫人虔诚的给三位神灵上了香,然后起身就走向了右侧的长明殿。 长明殿,顾名思义,是给往生的亲人点的长明灯,老夫人睁大眼睛细细的在密密麻麻的牌位里找着什么。 眼睛被蜡烛熏的直流眼泪也不肯放弃,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想找到的牌子。 “故友谢春熙之往生莲位”,老夫人轻声的念着牌位上的字,翻来覆去的念,念了好几遍,一块牌子上只有这几个字,干干净净的。 牌位上无生辰无忌日,只有一个名字就这样孤零零的躲在角落里,永远都照不到阳光的角落里。 长长的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老太太颤巍巍的把牌位取了出来,用衣袖细细擦过,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低低呜咽了起来。 又不能让外面的人听到声音,自己弯着腰,掐着手心就这样压抑着偷偷的哭,哭着看着牌位,又搂进怀里接着哭。 一直哭到住持进来,一声:“阿弥陀佛”方才停止。 门外的谢大人怕老夫人出什么差池,就自作主张进来找人,远远看到老夫人和住持在谈心,怕打扰他们清静,便又退了回去。 第32章 明珠是个小财迷 晚饭过后,明珠匆匆用了餐,迫不及待的去清点她的小金库去了。 宋世子见了,难免感兴趣,跟淮王夫妇说:“儿子也去瞧瞧明珠都得了什么好东西” 说完,就兴冲冲的追上明珠。 淮王不禁哑然失笑:“明珠这个小财迷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淮王妃的手一顿,却也笑着说:“她喜欢,就随她高兴!” 进到明珠小库房的瞬间,宋世子尽管知道明珠很有钱,但这时候还是惊了一下:“才一年没进来,你的小金库又多了这么些好东西!” 明珠得意的笑着:“我自己的铺子可是很赚钱的!而且又打劫了一些人,总之,这里的银钱是越来越多了!” 认真的核对了礼单,又确认礼单上的物件都在库房里了,这才定下心,然后对着宋世子招了招手:“大哥哥,你来看!” 说完,就把藏在袖子里的那个钱袋子拿了出来,高高举起:“二哥哥的钱袋子!” “你猜二哥哥给了我什么好东西?”明珠亮晶晶的眼睛期盼的看着世子。 宋世子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心里却还是想:“肯定是一袋子铜板” 不过,明珠也没打算继续卖关子,把钱袋子打开给他看:“你看!二哥哥给我送了一袋子的金叶子!” 这时候倒是把宋世子给愣住了,因为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宋玉居然不送铜板,改送金叶子了! 不过明珠倒是一脸纠结,把一个大木箱子打开了,对着宋世子说:“如果是一袋子铜钱,我就可以继续填进这个箱子了” “但二哥哥送了我金叶子,我肯定是不能放箱子里了,好愁人哪” 宋世子看着快满满一箱子的铜板,沉默片刻,低声诱惑明珠:“这些铜钱也有好些了,改天换成银子吧,放进钱庄也能得利息,现在躺在家里,还是那么多” “那不行!”明珠瞪了她一眼:“你可别打我的铜钱主意” “我库房里的东西只要你看上的,你随便拿,但别动我的铜板” 宋世子叹了口气:“你这个爱存铜板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呢?” 明珠小心翼翼的合上盖子,脑袋晃了晃:“怕是改不了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铜板我就想拿,然后放在这个箱子里,看到一箱子的铜板我心里才踏实” “再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癖好,我这个不算什么啦”明珠反而过来安慰:“你莫要羡慕,倘若你的私库要是不够,急用银子,你尽管张口!” 说完,就拉着世子到墙边的一个暗格边,指着一个小盒子说:“我的私印和大印都在这里,如果我没在家,府里急用,就带着这两枚印章去洪福钱庄兑银子。” 世子这时候万分感动,下一刻就听到明珠说:“自家人我不能坑你,但亲兄弟明算账,你借的银子,我就按二厘来计利息” 气得世子握拳:“我还不至于穷到去惦记自家妹妹的私房钱!” 打闹归打闹,明珠到底还是给世子交了底:“我这小金库,别的不说,现银一千万两是绝对有的,你别不好意思” 不过出了门,还不忘严厉警告世子:“别动我的铜钱!” 点完了自己的小金库,明珠高高兴兴的去睡觉。世子站在院里想了许久还是敲开了父母的寝门。 正要安寝的淮王妃还是披了衣服到了外间和儿子说话。 世子斟酌了一下,忧心忡忡的说:“明珠爱存铜钱的习惯要不要干涉一下?” “不必!”不知何时,淮王走了出来:“她现在只喜欢问宋玉要铜钱,我也同宋玉说过,他会配合好的” “但今天他给明珠的是一袋金叶子,不是铜钱” “这个我知道,今天明珠及笄,他送明珠金叶子前同我说过,我们商量了一下,以后慢慢改送她别的,尽量不要送铜钱了” “为何,她不是想填满那个大箱子吗?” “宋玉说,前几天明珠遇到他,无意间说等箱子填满了,就能达成一个愿望,至于是什么愿望,明珠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感觉不太对劲,就跑来跟我说,然后才改送金叶子” 说完,淮王对着世子说:“你不是有她金库的钥匙吗?改天她不在府里,你偷摸进去,拿一点铜钱出来” “对了,下人那边的嘴都要严实了,敢胡说八道的,直接毒哑了发卖!” 淮王妃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过了一会儿才说:“现在明珠挺好的,我觉得不用管她太多,随她性子去,不要让她觉得哪里不对劲而心生怀疑。” 父子俩都点点头,一家三口后面也枯坐了很久才各自回去。 明珠因今天得了不少的好东西,睡梦中都是傻笑,梦见自己的大木箱子装满了铜钱,自己躺在铜钱堆里打滚。。 第33章 七夕游园会 最近明珠的心情不大好,有点蔫蔫的,淮王旁敲侧击才知道,最近见了宋玉几次,给她的都是金叶子,金豆子之类的,再也不给铜板了。 明珠还特意追问过宋玉,结果宋玉说:你已及笄,是大姑娘了,不能再用铜板糊弄你了。 明珠皱着眉瞪着宋玉,也没让他改变心意,搞得最近明珠都不太爱出门。 眼瞅着明珠最近不爱动,又马上到七夕了,淮王妃就怂恿明珠出门逛逛,还诱哄说着:“七夕这几天宵禁的晚,你想玩到几时就玩到几时,身边就带两个会武功的丫鬟就行” “听说春满园又出了新的果子酒,你不去尝尝?” 听到有果子酒,明珠的心瞬间就雀跃起来,跑去换了衣服就出门。 不过这次换的是男装,身边的丫鬟换成了长相不起眼的随从。 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七夕多了很多波斯人的小玩意儿,这两年皇帝大力推崇海上经商,两边的货物来往了许多。 街边小贩卖力的吆喝,明珠对那些传情用的灯笼,水上浮、谷板没什么兴趣,频频流连在泥塑玩偶、彩绘木雕的摊位上,不一会儿,身后的随从的布袋子已经沉甸甸的了。 正赶往春满园的路上,好巧不巧的遇上了同样在逛街的谢阳。 相较于第一次狠狠瞪他,到后面谢老夫人家遇见,再到后面参加了她的及笄礼,最近还见过几次,虽然对谢阳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但想到也算有点渊源,故而脸色还是稍显温和。 不过明珠似乎不太喜欢谢阳,不喜欢她直勾勾的看着她,虽然谢阳看起来没有什么恶意,但因为自己看不懂,所以心里一直保持着警惕感。 “徐姑娘是要回去了吗?” “也不是,我去春满园” “那好巧,在下也正好要过去吃点点心,不如一起?” 看着谢阳一脸真诚的微笑,明珠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谢阳此番行为是何意,上下打量了几次,阻止了后面按耐不住的随从,仍保持了三分笑脸:“男女授受不亲,谢大人请先行” 谢阳听完,也没说什么,听话的开始往前走。 明珠就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盯着他的后脑勺,心想:“看我等下怎么教训你” 一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街边的灯光打在谢阳的身上,身影投在明珠的前方,明珠本来对谢阳这种绵软性子有点招架不住,这会儿看到了谢阳的身影,当下玩性大发,每一脚都踩准确踩在谢阳的背影上,蹦蹦跳跳的往前走。 谢阳好像不知道明珠的小动作,也不曾回头看,到了春满园门口突然停住脚步,而明珠压根没看路,直冲冲的撞到了谢阳的后背。 谢阳抬了一半的手在看到她身后随从阴森森的目光后就慢慢放了下去,看着低头揉着鼻子的名字,轻声的问:“刚刚好玩吗?” 明珠先愣了一下,后面才反应过来:刚刚踩他背影的小动作谢阳是知道的,只不过一直没出声罢了! 这下就是尴尬的摸鼻子,没好意思开口。 谢阳这会儿胆子倒是大了:“送你!”说完就把手里的风车塞给了明珠,然后扭头就走。 明珠不明就里,拿着风车看了看谢阳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后的随从,一脸无语,但终究没有把风车丢掉,而是带着进了春满园。 今儿春满园大戏台正在演牛郎和织女的戏文,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台下的人鼓掌喝彩,还有一些有钱人开始往台上扔特制的红花,一时间倒也热闹的很。 看大堂这样热闹,自己也感觉开心了不少,没去后院,就到了二楼找了老位置坐下一起看戏。 瓜果点心端上来后,明珠一边盯着台下的戏看,一边吃着点心,才一会儿就听到其中一个随从说刚刚买的一个物件儿有点残缺,需要去跟店家换个新的。 明珠不甚在意,挥挥手就让他走了,自己仍兴高采烈的看戏。 等戏都演到第二场很久了,那侍从才回来,嘴角还挂了彩,明珠大惊:“你和店家打架了?” “回禀姑娘,属下没事,确实...和店家起了点冲突...他不认账...是属下冲动!请姑娘责罚” “人没事就好,告诉我是哪家店,我明天给你找场子去!”明珠撸起袖子义愤填膺的问。 “这件事,属下自会处理好,不劳姑娘动手” “行,你需要帮手就跟我说,我身边的人可不能被人给白白欺负了去!” 淮王府后院偏房,两个随从对面而坐。 “怎么回事儿?怎么还让人给打了?” “呸!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躲在角落,上来就给我一拳,打完就钻到青楼去了!” “等我再逮到机会,看我不打的他半死!” “这事先禀告王爷,至于我们怎么挨罚,到时候再说!” 翌日,有人来翰林院取档案文书,看到埋头修书的谢阳手上青了一块,忍不住打趣说:“谢大人怎么老是三天两头的挂彩?” “天高夜黑,难免遇到眼神不好的,这点磕碰无碍,不耽误修书”谢阳倒是毫不在意,温和的笑着解释。 那人笑了笑,继续说着:“那走路的时候挑个灯笼又或者走有光的地方,这样就不会碰到了嘛” “劳烦挂念,等下了值,我便去买个灯笼” 第34章 明珠的朋友 午后的阳光不是很毒辣,明珠躺在后花园的长椅上拿着一本书在看,贴身丫鬟就送来一封宁王妃的请柬,说是三日后在宁王的山头有个马球比赛,邀请明珠参加。 明珠看了看请帖,去找王妃商量去了。 俩人对了请柬研究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邀请明珠去打马球,往年可是从来都没这样的。 不过想着宁王妃一向疼爱明珠,又是第一次邀约,如果拒绝了也不太好,所以就回了帖,说三日后一定参加。 明珠的马球其实还不错,毕竟是世子手把手教的,但知明珠马球好的没几个人,这次明珠也只是去看热闹,没想过上场,所以仍是襦裙装扮。 到了马场外面,宋玉早就在等着了,见到明珠过来开开心心的跟她打招呼,明珠原本伸出的手就突然就缩了回去,对着宋玉长长叹了一口气。 宋玉只当没看见,抓着明珠的胳膊就往他母亲那边带,把明珠放在宁王妃旁边后,自己小跑过去继续打球去了。 周围都是叫得出明珠但不怎么相熟的世家夫人小姐类的,明珠微笑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趁四下无人注意到这边,低声的问宁王妃:“王妃婶婶,今儿怎么叫我来啊” 宁王妃仍端端正正的坐着,目视前方,嘴巴却轻轻的出声:“前几个月的马球比赛,你婶婶我没赢过一场,输了不少银子,你快来给我掌掌眼,看哪队会赢?” 明珠听了,血液突然就沸腾,冒着星星眼问:“婶婶,如果要是赢了...?” “赢了分你一半!其实吧,输银子是小,丢面子才是大!” “哎,你不懂我现在的心情!” 明珠坐直了身子,拿着团扇遮面,呲着牙笑:“那婶婶,看我的吧!” 见明珠来了兴趣,宁王妃稍微侧了一下身子,轻轻跟她说等下比赛的几支队伍情况,明珠暗暗记在心里。 今天来了不少世家公子哥儿,各个都是年轻气盛,神采飞扬,骑着马驰骋在球场上,有些公子哥儿明珠不太认得,宁王妃一个一个讲给她听。 前两场明珠没让王妃下注,自己则仔细观察各队之间的水平,顺便拿桌子上的点心做标记。 宁王妃看了,信心十足,脸上的笑都快遮不住了。 第三场比赛的时候,明珠让王妃押红队,王妃疑惑万分,迟迟不敢下注,明珠一把夺过王妃手里的号牌直接丢到了小厮端着的聚宝盆里。 “明珠,大家都压蓝队,蓝队听说实力很强劲呢”王妃小声劝明珠更换心意:“现在换,还来得及” “蓝队连战两场,体力消耗过快,这把赢面不大,而且”明珠指了指红队其中的一个人:“沈云谏在红队呢” “他可聪明了,有他指挥,蓝队赢不了” 果然,两队交锋,蓝队想速战速决,但沈云谏看出了他们的意图,拼死拖着,慢慢的蓝队开始显现劣势,沈云谏一个釜底抽薪,将一个不起眼的一个人派了出去,自己择指挥剩下的人去拦蓝队的主力选手,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红队打进去了一个马球。 这场比赛结束,宁王妃赢了所有人的赌注,激动的抱着明珠:“哎呦,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福星呐” 明珠笑嘻嘻的说:“分明是王妃婶婶今天手气好!” 接下来几场,宁王妃都按照明珠的意思下注,明珠则根据场上的情况用糕点继续摆阵,比赛结果有时赢,有时输,但大多数都是赢面大,输的少,总的算下来,还是收获颇丰。 一洗前耻,宁王妃今天的腰板都格外的直,在同别家夫人说话时,都掩盖不了傲娇的口气:“今日财神爷光顾了我家,怕是看我前几次输的那么惨,总归不好意思” “我家明珠是财神爷派来的散财童子,坐我身旁就是来给我镇场子的” 其他家夫人或是顺势恭维,或是强忍笑脸打着哈哈,总归今天宁王妃是出尽了风头,自然也管不了其他人怎么想。 午膳后,一个大家闺秀来拜访明珠,仔细询问下,才知道,明珠回京那天救下的是她家的一名婢女,之前不知道明珠的身份,一直无以为报,今日看到了,便秉明了自家小姐,所以就前来道谢。 但后续的事情闹的很狗血,闹的也很大,这位小姐故而也没有说的太多,但明珠了然于胸,热切的拉着那闺秀的胳膊说:“姜姐姐不必客气,我那天也是偶然路过,遇到了就不能不管。” 这位姜小姐是江淮转运使姜迎松的长女,名唤姜秀珠,已经议亲,目前在家中备嫁,最近烦闷,就随她祖母来马球场散心。 面对活泼开朗的明珠,她心生羡慕:“明珠妹妹年岁还小,现在也不急于婚事,正是玩闹的年纪”说完,又有些暗神:“我都不知道我的未来的夫君品性如何,是否会喜欢我,我也怕成婚后日子过不好” 这下换做明珠接不上话了,摸了摸鼻子,有点疑惑的问:“你未来夫婿的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就嫁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没有反抗的余地” 姜秀珠到底是长了明珠几岁,闲聊后忍不住好奇问:“明珠将来想嫁给什么样的男子?” “这个嘛”明珠想了想,真诚的说:“我还没想过” 姜秀珠眼里掩过一丝落寞:“明珠妹妹虽说没有什么身份傍身,但实际上,你才是那个自由的人” “想必淮王殿下一定会给你挑选一个好夫婿,护你一世周全” 从来没有人同明珠说过嫁人这个事情,所以在明珠的认知里,那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如今被人挑了个头,有点慌乱,又有点招架不住。 但安慰人明珠是擅长的,她抱着姜秀珠的胳膊撒娇:“都说我是小福星,那我今天遇到姐姐了,我就把我的福气送一些给姐姐!愿姐姐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天都平安顺遂,万事顺心,所愿皆如愿。” 姜秀珠听完噗嗤一声就笑了:“人不能太贪心哦,不过明珠妹妹的吉利话我可都收下了” 看明珠这边这样热闹,其他几家的贵女都忍不住凑了过来,一群小丫头就这样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一些奇闻异事,明珠讲的最多,听得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贵女们连连惊呼,其他家的长辈看了也只是会心的相互一笑,毕竟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她们也没几年了。 下午的马球下注,明珠让宁王妃收手,说是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把所有的路都给堵上,会遭人嫉恨的。 宁王妃听完,用手指轻轻刮了刮明珠的鼻头:“你这个小机灵鬼”。 果然没有了宁王妃的参与,其他家参加起来明显比上午的时候热情,等比赛结束,也是开开心心的互相道别。 特别是明珠,冲着那群小姐姐们不停的挥手,叫她们给她下帖子出去玩。 白天疯玩了太久,回程的路上明珠就开始打瞌睡,不一会儿就靠着宁王妃睡着了。 宋世子出来抱着明珠回房休息时,明珠还像小猪一样没有醒来。 淮王妃邀请宁王妃吃茶,俩人就聊到了今天的马球,更是惊讶的跟淮王妃说今天明珠的人气有多高。 “你都不知道,她们都把明珠围在中间,明珠高兴的跟她们说话,我从来不知道明珠可以这样活泼” “到底是同龄的孩子,能真正玩到一起” “从小到大,明珠身边都是我们走动比较勤的几家孩子,但都没有适龄的闺中密友,他的哥哥们,要么比他大十几二十几,要么跟她压根都一点相同的喜好” “你们一直护着明珠,但总得让她自己去结交新的朋友,我们长辈的,平辈的都可以保护她,但她总不能一直娇娇嫩嫩的长大,她以后要成亲,要生子,要面对夫家那一大家子人” “保护的太好,对明珠来说,未必是个好事” 也许宁王妃的话触动了淮王妃,她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自打明珠及笄后,就有一些夫人明里暗里都来打听明珠的婚事” “那好好挑个人家,明珠没受过什么委屈,要找个对明珠真心实意好的” “今天马球,其实我也是想让明珠出去多露露脸,也想看明珠有没有看上的公子哥,如果有,家世清白,人品不错,我倒是能和王爷商量的” 第35章 第一封好友拜帖 自打马球过后,明珠接触到了一些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关系过的事情,有一天忍不住问淮王妃:“三婶,那姜姐姐竟然不知道自己夫家的底细,也要嫁过去,真不知道他们家是怎么想的” 王妃拍了拍明珠的头,手里还在不停给明珠夹菜:“她的生母在她十岁的时候过世了,她父亲后面续弦,后母虽说明面上没有苛待她,但婚事肯定不如自己的亲女上心,加上她也没有哥哥或者弟弟撑腰,自然就...” 明珠叹了口气:“那姜姐姐真的太可怜了” 王妃安慰明珠:“不管别人家怎么样,我们家明珠肯定不会遇上这种糟心事” 明珠倒是不在意这个,反而小心翼翼的问:“那我爹娘是什么样人呢?” 淮王妃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面上却笑着问:“你看你这孩子,总归还是想知道” “就是好奇,因为我对他们从来没有印象呢” 淮王妃压下心里的一丝不安,轻声的跟明珠说:“你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聪慧,机敏,又有一副热心肠”说到这里,眼睛里带着一丝悲悯:“但她身体不是很好,总生病,虽然她早逝,但她是真的爱你” 明珠听着淮王妃对她生母的描述,脑袋里始终拼凑不出来任何画面,转而继续问:“那我爹呢” “他早就死了!”淮王妃略带冷淡的口吻淡淡的说。 相对对自己生母的惋惜,对自己的生父只有一句他死了,三婶不喜欢自己的父亲,明珠心里暗想,但又看到三婶有点沉下的脸,想着可能自己早死的老爹得罪过淮王府的人,当下就停住了打算继续问的心思。 “哦”明珠有点丧气。 “明珠,不要在意外人的看法,我们对你的期望从来不是你能给淮王府带来什么好处,而是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辈子。”淮王妃抓着明珠的手,继续说道:“你的婚事我们不会干涉,你喜欢谁,都可以嫁,淮王府永远都是你的娘家,永远都是你的靠山” “哎!”明珠开心的应下。 “来,吃菜吃菜!” 俩人刚用完午饭没多久,林妈妈手持一个请柬就进来了,说是转运使家里的姜大小姐给明珠下了请柬,约她明天去她家里品茶。 明珠欣喜的接过请柬,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激动的说:“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去别人家里的邀约呢” 本来想阻止明珠出去的淮王妃听到这话,转了改了口:“那你好好准备准备,明日就去姜家玩去吧” 明珠一听三婶没有阻止她结交朋友,更开心了,吧唧一下亲了淮王妃的脸,扭身就跑出去了。 淮王府又气又怒,笑骂明珠还是这样疯,但看着明珠蹦蹦跳跳开心的样子,又带着一丝落寞:“姑娘终归是长大了,留不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爱赖床的明珠早早催促丫鬟给她选衣服,选首饰,宋慎之今日无事,就提议送她去姜家。 明珠自然不会拒绝,选了几个礼物和宋世子一同坐上马车。 许是过于兴奋,明珠好几次都把窗边的帷幔掀起,沿途欣赏沿途的风景,嘴角的弧度都没弯过。 宋世子见明珠这样高兴,自己也觉得开心,慢慢的跟明珠讲街边的商铺都卖些什么,哪些东西更好玩。 不过到了姜家门口,宋世子却耍赖不回去,说是一起去拜访一下同僚,话是这样说的:“来都来了,不进去拜访有点说不过去。” 也不管明珠的抗议,径直先走了进去。 转运使大人可能也没想过,明明只是家里长女邀请明珠来玩,但没想到世子也来了府上,于是慌忙去门口迎接。 不过明珠是进内宅,和姜大人问好后,就由家里婆子引到后院去找大小姐,世子被迎到正厅坐了上位。 世子突然造访,姜家老夫人,姜夫人都到了正厅,宋世子赶忙安抚众人:“明珠和贵府大小姐相约一起玩,我送她过来,没有旁事,不必见外。” 虽说着不必见外,但谁不知道宋世子在京中世家公子哥们中的地位,除了太子,怕是其他人都盖不过他的风头,如今这一尊大佛落进了自己家,如果说没有压力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都是官场的老油条,也不装什么清纯的小白兔,看到自家女儿和淮王府关系亲近,就赔着笑脸邀请世子爷留下来午饭。 宋世子不是扭捏的人,坦然道:“我看明珠,她如果中午在贵府混口茶吃,我自然也不能丢她一人在这里。” 人精似的姜老太太没过一会儿就被身边的老妈妈叫出去,说是有事情需要老夫人处理。 出了前厅,老太太就往姜秀珠的闺房去了。 而此时此刻,明珠带来的盒子一个一个被打开放在了面前的梳妆台上,她把自己精心挑选的首饰挨个拿出来给她看。 等老太太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明珠把一个金灿灿的簪子往秀珠头上插。 精明的目光瞥向那金簪子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但面上仍笑眯眯的说:“徐姑娘今日来找秀珠玩,折煞她了” 明珠赶忙起身对老太太行礼:“见过姜老夫人,老夫人安好” 这姜老太太看着明珠今日衣服虽是偏素色,但料子却是只有宫里娘娘们才能穿的上好月锦缎子,当下就明白了几分,热情的拉着明珠问淮王夫妇的好。 尴尬的秀珠赶紧过来扶她坐下,把明珠拉了过来。 老太太又瞧见了桌子上摆的首饰,笑的更慈祥:“不知道徐姑娘喜欢吃什么,中午就在府里用饭吧?” 明珠看了秀珠一眼,然后微笑着说好。 又尬聊了一会儿,老太太借口去看看厨房那边的菜怎么样,这才施施然的走了。 明珠瘫在桌子上:“秀珠姐姐,你们家都是这样相处的吗?好累啊” 秀珠叹了一口气,说:“祖母虽然势利眼了一些,但从没有苛待我,算是对我比较好的人了” “啊?”明珠哑然:“你祖母算是好的了?” 俩人又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就听见婢女说:“二小姐和三小姐来了” 秀珠的脸马上就拉垮,明珠马上猜到,真正难缠的恐怕是她们了。 果然,两位小姐进来后,眼睛就一直盯着明珠带来的首饰,二小姐泫然欲泣:“妹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的首饰呢” 三小姐怯生生的说:“是啊,徐姑娘,想必这样的首饰您一定有很多吧” 明珠第一次来,不愿和姜家的其他女眷有什么冲突,耐着性子说:“今天是秀珠姐姐邀请我到家里来,准备的不是很好,等我下次来,再带礼物送给两个姐姐” “徐姑娘,我姐姐不日将要出嫁,这些闺阁首饰好像不太适合姐姐婚后戴呢。” “怎么会呢,这些都是明珠妹妹给我的添妆,都是她的心意”见自己的两个妹妹越来越过分,秀珠急忙站起来替明珠说话。 一般人听到是添妆,大概都不会继续追着要了。不过这俩姐妹自小在秀珠面前横行霸道惯了,也没什么人真正的出门阻拦,养成了目中无人的个性。 明珠的脸有些不耐:“两位,你们这样明抢嫡姐的东西不好吧” “我们是亲姐妹,好东西自然要分着了”二小姐说完就想上手去抓其中的首饰。 明珠眼疾手快的把东西推到一边,然后站到东西前面,笑眯眯的说:“这是我自己库房里精心挑选出来的礼物,不过这些礼物也是我家里人所赠,两位小姐自重!” “不过,两位小姐的双亲皆健在,都没有给你们一件像样的首饰吗?不会吧,不至于吧” “转运使也算个肥差,不至于女儿们的吃穿用度都得苛扣吧” “啧啧啧,这姜大人真不是一个好父亲,自己女儿穷的都要到外人面前来哭诉了” “哪天要是进宫见了陛下,我一定跟陛下提议提了姜大人的俸禄,好给你们买首饰。” 这俩姐妹听完明珠的话,半分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装着哭样跑了出去。 秀珠忧心的看着明珠:“她们如果背后说你坏话,恐有损你名声” “你忘记了?我有个绰号:京中小霸王”明珠反而宽慰秀珠:“我打听过你夫家的情况,他本人品性良好,家里也没有什么妾室,外室之类,人就是有点死脑筋,他的母亲虽然泼辣了点,但为人耿直,不用担心。” “你嫁过去,反而能脱离姜家,也不算坏事” 听到明珠这样说,秀珠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午饭时,女眷一桌,男眷一桌,中间隔着长长的屏风。 姜老太太和姜夫人变着花样和明珠找话题聊,明珠都一一应下,没有一丝不耐,看明珠对着油焖春笋多夹了几筷子,就干脆把这道菜挪到她面前,弄的明珠格外不好意思。 姜二小姐和三小姐看了也只敢低低的抱怨:“她算什么,竟然来家里耀武扬威了。” 姜夫人变了脸色,忍下怒火狠狠瞪了一眼,明珠像是没听见一样,认真的吃着饭。 饭后甜点明珠吃了一些,姜夫人见状急忙命人上碧螺春。 在隔壁吃饭的宋世子却站在屏蔽外面喊明珠:“你少用一些甜点,不然等下茶喝多了,晚上睡不着” 明珠苦着脸说:“知道了” 然后又对着姜夫人不好意思的说:“我午后不宜饮茶,不然晚上只能在床上烙炊饼” 于是碧螺春就换成了淡淡的蜂蜜水。 接下来又在姜府的后花园散了步,逗了猫,宋世子就差人来叫明珠回去。 马车上,宋世子问明珠为何那么喜欢姜秀珠。 明珠若有所思:“也说不上来,看到她总觉得格外的亲切。” 宋世子倒是有一番见解:“我看她是你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所以就格外用心吧” 明珠笑笑不说话。 姜府内,姜大人沉着脸把自己的二女和三女叫到书房,姜夫人也在。 就在这两位小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姜大人已经在她们脸上一人一巴掌过去了。 吓得姜夫人连忙护着她的女儿,急切的问:“为什么要打茹儿和琳儿呀,女儿家的脸是不能留疤的!” 姜大人却气得在书房走来走去,指着她们的鼻子骂:“徐明珠是什么人,你们也敢去编排她,还敢再她面前立威?” “不要说我,就连宫里的贵妃娘娘,见了她也得露个笑脸,皇后娘娘还想让明珠嫁给太子;宫里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陛下也会挑一份出来送给她!你们倒好,敢给她上眼药?” “你们是魔怔了不成?多好的机会!大好的机会!竟然被你们两个下贱胚子给毁了!” 对着目瞪口呆的姜夫人说:“从即刻起,她们俩罚跪祠堂3天,然后禁足三个月,叫成妈妈严格管教!叫她们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如果再犯,不要怪我心狠,把你们俩嫁出京!” 本来还想哭闹的俩姐妹瞬间噤了声,颤颤巍巍的被下人扶出去。 晚上姜老太太叫姜大人以及姜夫人去叙话。 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还有一些人已经挨了打,肿着脸。 老太太拍拍旁边的空座,示意他坐下,然后对着满地的人说:“从你开始,一个一个来说说” “二小姐...二小姐说徐姑娘就是个来路不正的野丫头,仗着淮王的宠爱无法无天” “说徐姑娘使用狐媚手段...勾引...宋世子...” “还说徐姑娘爬了淮王爷的...” “闭嘴!”姜大人怒吼一声,手掌按着胸口大口喘气:“我们姜府,什么时候出了这种上不台面的混账玩意儿?” 然后恨恨的瞪着姜夫人:“你给我听好了!但凡有一句话等下从我们府里传出去,你就以死谢罪吧!” 又觉得不稳妥,叫人把今天说过类似话,听过类似话的人都叫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把胡说八道的人和只听不说的人分成了两拨。 只听不说的人每个人挨了十板子以儆效尤;至于胡说八道的人,姜大人阴森森的盯着他们,叫人给他们每个人端了一杯酒。 吓坏了的下人拼命求饶,院里哭声一片,也阻止不了姜大人的狠心,不肯喝酒的人被人摁着强灌下去,另外一拨人眼睁睁看着但无人敢求情。 被罚跪的姐妹俩听着院子里哭爹喊娘的叫声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出声。 姜秀珠被老夫人派来的妈妈挡在自己的闺房里不让外出,说是老太太的意思,要整肃家风,让大姑娘学着点。 秀珠一个人站在窗户边,想起明珠临走前说的一句话:“我等下要送你一份大礼!” 原来这就是那份大礼啊,秀珠喃喃自语。 亲自料理完这些下人,姜大人拍拍手,对姜夫人平静说:“不要怪我心狠,我从一个小小的芝麻官爬到现在的位置已经耗了我几十年,刚调回京也不过半年有余,这个节骨眼上敢给姜家挖坑,我不介意亲自把这个坑给填上!” 说完,看都不看姜夫人一眼就走了。 老太太也不说话,让身边的妈妈扶着回去休息。 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伤的伤,残的残的院子里,过了一会儿,才哭着嘶喊着说:“都怪我一个人吗?啊?” 第36章 中秋闹心事 姜家后面发生的事情,明珠丝毫没有察觉,那天回去时候还喜滋滋的跟淮王妃讲了在姜府发生的一些趣事。 宋世子在旁边听着也只是笑着喝茶。 原本等着姜秀珠再次给她下请柬,不过再过一个月她要出嫁,肯定不方便见面,遗憾之余,就收了心思,不过还是找了京城里最好的首饰铺子给她打了一幅红宝石头面,又放了一些自己觉得好看的小玩意儿,攒了一大匣子,派人给送了过去。 姜家看到明珠后面依然送了礼物过来,感觉这个关系还能继续维护,于是在某个午后,姜大人在宫里“偶遇”宋世子后,就想托他送一份请柬给明珠,邀请明珠来参加姜秀珠的婚礼。 宋世子背手而立,维持着面上的礼节:“明珠怕是不太方便参加姜大姑娘的婚礼,不过既然明珠认了她为好友,在她婚后,明珠自然会去她家拜访。” 姜大人听懂了宋世子话里的含义,讪讪的把帖子收进袖口,连忙告辞。 也许是通过姜秀珠看到了一些女子嫁人的琐碎事情,一时间想的比较多,难免对什么事情都兴致缺缺,连宋玉见了淮王都忍不住说:已经好久没有送出去钱袋子了。 转眼到了中秋,宋慎之拉着明珠去春满园拿最新出的点心,淮王妃倒是没有拦着,只是叮嘱儿子人多眼杂,别让明珠磕着碰着了,早些回来一家人一起赏月。 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孩子,看到街上琳琅满目的灯笼后也暂时忘记了先前的烦恼,逛了一个又一个的铺子,看了一个又一个的摊子,宋慎之把明珠看上的都给买了下来,堆满一批就换个小厮继续抱着。 看着后面堆积如山的盒子,明珠终于停手了,拉着宋世子往春满园走。 刚听人说春满园的戏文又换了,明珠兴冲冲的跑去二楼的好位置,宋慎之笑的直摇头,转身去后院找秦掌柜去了。 刚坐下没多久,戏人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就看见身旁站了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冷冷的盯着她,明珠见她没说话,瞥了一眼,扭头继续看戏文。 “这位公子,这个座位是我家小姐早前定下的”那小丫头看见明珠没理她,带了点愠怒,提高了几分嗓音,惹得旁边座位的人频频侧目。 明珠也不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也没给她个好脸色:“有何凭证?” 见旁边的人都看向了这里,小丫头委委屈屈的说着:“我们已经给了银子了!我刚刚去拿东西,转眼就被你占了!” “切”明珠鼻孔里出了个声音,懒得跟她废话:“你们出的银子是这个座位的?” “你!你怎么如此无赖?占了别的座不说,还倒打一耙!”小丫鬟都快哭出来了。 “中秋佳节,别哭哭啼啼的找晦气!你去问清楚,你们付的银子是不是别的位子!”明珠好不容易转好的心情这会儿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丫鬟给搅了,说话自然就没那么好听。 不过周围人都八卦了起来:“这个公子怎么如此不讲理,痛痛快快的起来让座就行” “我怎么感觉这个公子说的挺有道理的” “不就是个座位吗?一个大男人还同一个小丫头计较!” 四周八卦的声音让明珠心烦,瞪了几眼过去方才让声音小了一些,继续无聊的看戏等哥哥出来,然后好一起回去。 第37章 陈坚的义女 明珠不想理任何人,冷着脸托着腮继续看戏,小丫头想伸手去拽女扮男装的明珠,不料就被站在远处的人冲过来揪着领子给提溜到一旁了。 明珠看了一眼自家的护卫,淡淡的说:“要怜香惜玉!” 眼看着明珠有帮手,而且对自己动了手,这小丫鬟哇的就哭出声了,说明珠连起伙来欺负她。 一时间二楼闹哄哄的,明珠烦的不行,戏也不看了,拿着桌上的瓜子嗑了起来。 楼下的一个小二见楼上不对劲,飞奔了过来,再看到明珠吃瓜子的样子,知道这个姑奶奶是准备要发作了。 赶紧上前问情况,听完后,小心的给那小丫鬟赔罪:“这个位置一直是这个贵人的,如果她没来,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着,还请贵府小姐见谅。” 一听小二这么说,那丫鬟瞬间不哭了,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旁边的人一听,得了!敢情是这小丫头给这个小公子扣屎盆子呢,在小心议论是哪家的小姐身边带了一个这么蠢的丫鬟。 这小丫鬟想哭又不敢哭,其他人也都自顾自看戏,她就憋着劲儿就这样站在明珠旁边不吭声,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她惊喜的喊了一声:“小姐!” 明珠对她家小姐毫无兴趣,连头都没有扭过去看一眼,倒是从别人的碎语中大概知道这位小姐是个美人胚子。 “清月,怎么回事儿?”轻轻柔柔的嗓音听了叫人还是很舒坦的,但如果没有听到下一句的话。 “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明珠心里冷笑了一声,依旧没说话。 又听见那美人对着明珠说:“我家丫鬟不懂事,冲撞了公子,还请见谅!” 明珠恶心的不行,转过身,仍托着腮说:“既然知道你家丫鬟冲撞了我,那怎么赔偿?” “什么?”面前弱不禁风的小姐惊呆了,之后眼泪瞬间就在眼眶里打转:“我们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有些规矩不是很懂,还请公子宽宥” “这样啊,第一次来京城啊”明珠若有所思的问。 看到明珠好像上钩了,那小姐嘴角抿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但口气却是怯生生的:“是的,我们刚来没几天” “那看在你们新人乍到的份儿上,给你们打五折!原本要赔我100两的,现在赔我五十两吧,现银或者银票即可”说完,明珠就伸手要钱。 众人都愣了,从来没有想过明珠不按常理出牌!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小姐手持帕子,扶着丫鬟,颤巍巍的说道。 “你这人说话好生奇怪,是你自己承认你家丫鬟冲撞了我,我让你赔银子,你又想说我敲诈,怎么,好人都是你当了,坏事就往我身上推?” 那小姐也是慌乱了一下:“我们都是出身普通人家,怎么会拿的出那么多银子呢,五十两银子够十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开支了” 明珠始终不钻套,皮笑肉不笑的说:“既出身普通人家,却花近十两银子预定春满园二楼的贵客位置,那确实挺普通的” 众人像是反应过来了,有一些人开始偷偷的笑,在座的各位谁不知道春满园二楼的位置最低十两银子起预定的? 况且能上这二楼的人都非富即贵,一晚下来,没有花个百八十两都不好意思跟人提,而且刚刚小二也说了,这个位置是人家的长期包下来的,不知道这小姐在叫个什么劲。 看四周的人都没人替他说话,这位小姐慌慌张张的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一副可怜的样子。 经这么一闹,明珠看戏的心情全无,想着哥哥应该已经拿好了食盒,所以准备起身离开。 人刚站起来,就听见这位小姐期期艾艾的朝楼下喊了一声:刘大人! 温温柔柔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穿透的感觉,又带着一丝惊喜,楼下的某个人听见了,抬头往楼上看。 这位小姐见叫的人有了回应,脸上瞬间带了一丝微笑。 今天的戏比戏文都好看,明珠心里嘀咕了一下,但面上倒是平静,眼神制止了想行动的侍卫,自己想看看,等下还能发生什么离谱的事情。 隐匿在柱子后面的侍卫本来有点着急,但想着今天世子也在,左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干脆就听话。 上楼的刘大人身穿官服,明珠瞧了一眼,哦,原来是兵部的人。 “刘大人安好”这小姐乖巧的给行了礼。 “苏姑娘为何在此?”刘大人迟疑的问着。 “我...我今日显得无聊,便出门散散心,就来这园子看戏”这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向明珠。 刘大人瞬间秒懂,见明珠衣着简单,身边又无旁人,口气有些高高在上:“还请这位公子方便让个座” 明珠听完,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刘大人,今儿是八月十五,按理来说你这时候应该在德胜街和手下的人一起部署安防,怎么有空来春满园管这种小事儿呢?” 刘大人一听,显示愣了,又看到苏姑娘满脸委屈的脸,心里的保护欲达到了顶峰,瞬间挺起了胸膛:“春满园也是要看一下有无不安分的人” 明珠彻底无语:“那刘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我今天不让这个位置,你就不会善罢甘休?” 本来明珠是想骂他脑袋被驴给踢了,但想到楼下还在唱戏,如果动手,怕是影响春满园的生意,想打人的想法是按了又按。 正想继续和刘大人理论,又有人过来了,不过却是一个半生不熟的人:谢阳。 谢阳端着笑脸,不露痕迹的站在两个人中间,把明珠放在身后,近乎贴着脸对着刘大人一字一字慢慢说:“在下翰林院谢阳,见过刘兆林刘大人。” 周围的看客在刘兆林上楼的时候,就四散了一些,因为好些人都是家里有钱但无当官的,遇到这种牵扯到朝廷命官的争执,离的越远越好。 看见谢阳加入,也不管火药味到底浓不浓,原本离的远的人又偷偷往这边挪了挪,毕竟谁不想知道后续啊。 这刘大人看见谢阳护崽子的举动,疑狐的往后站了站,皱着眉头说:“这人是你家的?” 谢阳回头看了明珠一眼,在明珠错愕的眼神中,坚定的回应:“对,我家的!” 刘大人这时候感觉到问题有点棘手,虽说翰林院没有什么实权,但是都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得罪他也没什么好处。 于是打着哈哈说:“都是误会,误会” 谢阳却不想和稀泥:“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冷不丁被点名的苏姑娘有点吃惊,她上前福了福身:“家父是林州知府苏兴照” 谢阳皱了皱眉,没说话,一直在回想苏兴照是谁。 刘大人又赶紧上前耳语:“苏姑娘的干爹是镇国大将军” 谢阳愣了一下,回眸看了一眼苏姑娘,苏姑娘好似知道谢阳知道了自己的另外一层身份,羞赧的低了头不说话。 可能刘大人没想到谢阳不买他的账,因为谢阳直接说了句:“那又如何?” 说完这句话,刘大人变了脸色,眯着眼睛,冷声的说:“谢大人还是想清楚了再做!” 谢阳没搭理刘大人,反而轻声问明珠:“你现在是想继续看戏,还是回去?” 虽然不懂谢阳为何帮自己,但总归是有人这样清清楚楚的告诉别人,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当下心情顺畅了不少,笑嘻嘻的说:“为何不继续看?” 说完,坐下继续看戏,谢阳见状笑了笑,也坐到了明珠对面的位置上,嗑着瓜子看着刘大人。 见谢阳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不,如此不给陈大将军面子,顿时恼羞成怒:“谢阳!你竟敢...” 自己话还没说完,明珠的火气就上来了,啪的砸了桌子上的干果盘,怒斥道:“刘兆林!你今天是来找茬的吗?” “我忍了你很久了!你脑袋的草包都快发芽了吧,也不见你有空去捋捋,事情没问清楚就给人出头,也不怕喝了凉水呛死你!” 谢阳损他就算了,就连一个看起来娘娘腔的小白脸也敢光天化日之下骂他,顿时火冒三丈,口不择言:“你们想造反吗?” 第38章 黑白无常来了都得磕个头 “刘大人好威风!”原来,明珠的侍卫见情形不太对,马上下楼去找宋世子了。 宋世子也不看其他人,把手里的食盒拿给了明珠,轻声说:“都是你爱吃的”,随后站在明珠旁边:“不知我们何德何能,能担得起刘大人给扣的造反帽子?” 刘兆林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看到宋世子出现,整个人都傻了,又看见宋世子对待这娘娘腔的模样,电光火花间对着明珠脱口而出:“徐姑娘?” 明珠不说话,但也不否认,周围的人听见刘兆林喊徐姑娘后都不敢继续上前,窃窃私语倒是都传了过来:“难怪说这个位置是人家的...” “我头一次看见淮王府的徐姑娘,天啊,完全不是他们说的凶神恶霸啊” “徐姑娘好脾气,如果是我,早就...” 见周围的议论声明显偏向明珠,这苏姑娘也是急了,眼泪不停打转,对着明珠道歉:“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姑娘,姑娘雅量,不会同我们乡下来的计较吧?”。这楚楚动人的模样,任何男人看了怕是都要让上三分,但偏偏说的话非要把明珠架到火上烤,就有点恶心人了。 明珠旁边现在是站着宋世子和谢阳给她撑腰,也不生气,就笑眯眯的问:“苏姑娘怕不是嫡出小姐吧” “什么?”见明珠不接自己刚才的话,反而问起了她的出身,一时间忘记继续保持打转的眼泪,呆了一下。 明珠噗嗤笑了一下:“不管是官宦之家还是大户人家,又或者一般人家,嫡出的女儿一般都知书达理,端庄大方,出门在外时刻谨记维护家里的名声,遇事不慌,处置有度” “不过依照苏姑娘刚刚的做派,有点拿不出手,故而才有此疑问。如果冒犯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又或许是我看走了眼,得罪了” 明珠此话一出,苏姑娘的脸色明显变了,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一个字来。 边上一些夫人听了也只是掩帕而笑,毕竟,谁家里没个庶出的呢? 此时此刻,苏姑娘含在眼眶里的宝贝金豆子眼泪真的流了下来,又羞又气的喊道:“庶出的怎么了?难道庶出的就活该被轻视吗?” “没有人瞧不起你庶出的身份,而是你自己看轻了自己,拼命想从别人身上来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而已。”谢阳冷声道。 宋世子嘴角微微歪了一下,但仍维持着面上的老成。 此时,楼下咿咿呀呀的唱戏,楼上苏姑娘哭哭啼啼的演戏,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不过心里都暗暗直呼今天花的钱可真值! 二楼毕竟闹成了这样,小二终究是把秦掌柜给拽来了,不过身后跟了大将军陈坚。 认出宋世子的时候,周围的人还想继续听八卦,但看到陈坚都来了,却只想着保命,精明的人已经悄悄溜了,旁边的人见状也不敢停留,也猫着腰跑了,二楼瞬间没什么人。 这可不是什么小鬼打架,分明是阎王索命!黑白无常来了都得乖乖退回去! 刘兆林只觉得自己的官帽只能戴到今天了!当初只想在苏姑娘面前露个脸,得个好印象,但怎么会捅了王八窝呢,拽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要人命。 不过好在大家都是私服,便没有正式的规矩,他们仨互相点了点头就算是礼节到了,明珠没有什么动作,苏姑娘倒是一直低头轻啜。 秦掌柜一脸谄笑:“免贵姓秦,是这春满园的东家,今儿是中秋佳节,客人是多了许多,如果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几位贵客可是有什么想吃的点心,想喝的茶,我现在命人送上来” “都别光站着,来来来,坐坐坐,好酒好茶马上就来!” 不过没一个人愿意听秦掌柜的话,都还是杵着不动,都盯着她看。 秦掌柜无奈,收了脸上的笑,叹口气,对着身后的伙计说:“怎么回事!怎么能惹贵客生气呢?” 那伙计也是吓得腿都打颤,哆哆嗦嗦的讲了明珠和苏姑娘的争执,聪明的没有道破刘兆林的逾越之举。 秦掌柜听完,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我当什么事儿呢!” 翻开旁边账房递来的账本,细细的在上面找着什么,然后抬头对着众人说:“这位苏姑娘定的是西边的桃花座儿”说完,用手指了指:“从这往前走,到了边边上的那个就是” 合上账本,笑眯眯的说:“这个位置一直是徐姑娘的,打春满园开业至今,这个位置一直都是她的。” “那现在都说清楚了,也没什么大事儿,那劳烦姑娘受累,往前走几步寻得桃花座,坐下看戏就成,今儿姑娘的消费就算在我的账上,您只管吃好喝好。” 说完,低眉顺眼的看着陈坚,意思是:您老看我处置的可还行? 陈坚撇了一眼吭声,但也没反对,就代表默许了这种处理方式。 不过看到努力将自己藏在柱子后面的刘兆林时,却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陈坚声音的苏姑娘猛的抬起了头,用帕子把眼角的泪给粘了粘,看了陈坚几秒,然后就对着陈坚行了跪礼,激动的喊着:“义女苏婉婉拜见义父。” 苏姑娘突如其来的下跪,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家反应过来后,都震惊的看着陈坚。 陈坚有一丝丝的疑惑:“你是?” 苏婉婉见陈坚没有想起来她,顿时难过起来,委委屈屈的说:“我舅舅是陈明轩。” “哦”陈坚想起来了,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然后说:“你起来吧,地上凉。” 见陈坚如此“关心”她,脸上瞬间有了笑意,温温柔柔的跟陈坚说:“半月前家父回京任职,我们一家都搬了过来,以后能常常见到义父了” 面对突然出现的义女,陈坚明显还没接受,有些尴尬的看着苏婉婉,纠结了半天有点底气不足的说:“那行,那你们继续玩吧,我先回去了” “义父!”看陈坚想走,苏婉婉焦急的叫住了他,想让陈坚给她撑腰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看了看明珠,又看看宋世子,咬着唇,低声说:“今日和明珠姑娘起了冲突,义女想跟明珠姑娘道个歉。” 陈坚皱着眉,看着明珠,明珠脸上的笑都快藏不住了:“苏姑娘,你我今天第一次才见面,没有那么熟,请唤我徐姑娘,再者,你想道歉,就认认真真道个歉,喊你义父,难不成是想让你义父...替你...” “如果是这样,我可不敢当” “怎会!婉婉怎么可能陷义父为不义”苏婉婉着急的出声。 明珠噗嗤一声还是笑了出来:“苏姑娘真的挺有意思的,一个小小的道歉从一开始就没个真心的,绕来绕去总觉得自己面子上抹不开,没坐到这个椅子上看戏便觉得受委屈,自己占了便宜还不愿意,非要把所有人搅进来才觉得是出了气” “只是苏姑娘,你真的给站在你义父的角度替他考虑了?” “我没有!”苏婉婉这时候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巴拉巴拉往下掉:“我不知道这个位置是徐姑娘的” 明珠懒得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于是目光看向陈坚:“大将军,苏姑娘是你义女,理论上你算她的长辈,那今天这个事情,您看怎么办?” 陈坚心里有些不喜苏婉婉做事的方式,和徐明珠比起来,感觉她非常小家子气,但总归是他的义女,陈明轩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几十年,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当下有点犯难 但儿女家家之间的纠纷,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好说道,况且宋世子和谢阳到目前为止也是保持沉默,摆明了不会插手今天的事。 见明珠问她的意见,便回问明珠:“你认为呢?” 明珠也不拿乔,认认真真的回道:“今儿是中秋佳节,一家团聚的日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还请苏姑娘真心实意的道个歉,我们感受到了她的诚意后,就回去赏月了。” 见明珠仍咬着苏婉婉道歉,陈坚想和稀泥的心思就被打破了,又觉得明珠有些咄咄逼人,看了一眼宋世子想让他说句话,不过宋世子明显不想吭声。 这种难受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心里憋着十分难受,有些无奈的说:“既是你有错在先,那给她道个歉。” 苏婉婉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坚,看陈坚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就知道今天自己必须要打碎了牙也要往肚里吞了,忍下不甘和眼里的狠毒,轻轻弯腰俯身,语气坚定的跟明珠说:“婉婉冒犯徐姑娘,还请徐姑娘见谅。” 明珠觉得这事该了结了,痛痛快快的说:“行,今天的事情两清了。” 说罢,对着宋世子说:“我们回家吧。” 陈坚也对苏婉婉摆了摆手:“你也早点回去吧” 第39章 中秋团圆日 春满园外,宋世子和陈坚道别,目送陈坚上了马车,看见谢阳也准备走,有些犹豫的喊了一声:“谢大人!” 谢阳回眸,不解的看着他。 “今日多谢你替明珠说话” “不必言谢,是我该做的”谢阳说完这句话,三个人都愣住了,明珠疑惑的看着谢阳,没弄懂他话里的意思。 因为自己对谢阳不算上是好感,偶尔还想提防着他。 谢阳发觉自己失言后,立马找补:“徐姑娘及笄礼的赞者是谢老夫人,在下的恩师是谢老夫人的家人,毕竟是有渊源,故而出声。” 宋世子听完,面色才好了一点,握紧的拳也松了松:“原来如此”。 谢阳再次行礼告辞,不料宋世子再次喊住了他:“谢大人!” 谢阳又转了身,眼神更加疑惑。 碰巧苏婉婉一行人从里面走出来,宋世子想说出口的话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待她们马车走远了,谢阳悻悻转身走。 “谢阳!”宋世子这次倒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你来王府和我们一起赏月吧” 这次轮到明珠和谢阳懵了,特别是明珠,她瞪着眼睛,把宋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无数次,又拽了拽他衣袖,心想你莫不是邪鬼附身? 宋世子倒是拍拍明珠的手背,示意她别紧张,然后径直走到谢阳面前,看着一脸呆滞的谢阳说:“据我所知,谢大人孤身一人在京城,想必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和我们一起回去品茶赏月,如何?” 谢阳的脸动了动,回眸看了看明珠,又看着宋世子温和笑意的脸,瞬间也笑了起来:“好” 明珠一个人抱着食盒坐了马车,宋世子和谢阳骑马,一行人晃悠悠的往淮王府走去。 到了淮王府,三人直接去了府里的后花园,因明珠喜欢圆月,所以专门在后花园修了一个凉亭,淮王夫妇早就在等他们回来了。 明珠先飞快的跑了过去,扑到王妃怀里:“三婶,你一定等急了吧!” 王妃故意板着脸:“是呀,等了好久好久,你们俩不就去拿点点心,怎么去了那么久。” 说话的空隙间,就想看看儿子怎么说,结果就看到了身后的谢阳。 她先是一惊,随机忍着不快,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谢大人怎么在府上?” 相较于三婶的变脸,明珠心里到底奇怪:三婶怎么认识谢阳的?不过还是撒娇的抱着王妃使劲的晃:“路上遇到了,大哥哥就邀请他来家里赏月。” 王爷面色平静,看见谢阳点了点头,王妃了然,随机调整了身体的状态,故作生气的看着明珠说:“那也不提前说一声!” 说完就招呼下人再上一份碗筷。 “今天中秋佳节,是家宴,没有那么多规矩,都坐吧”王爷招呼众人都坐下来。 等上完了月饼、糕点、水果等零嘴儿后,宋世子把从春满园带回来的食盒也拿了出来,满满一盘子的枣泥糕。 谢阳看到那盘枣泥糕,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保持面色平和。 按照惯例,淮王举杯向明月,除了谢阳,其他人也一起看着满月;随后淮王将手里的酒慢慢洒向地面,然后又缓缓坐回位置上。 谢阳似乎不太懂淮王府的礼节,宋世子解释说,是邀请已经故去的人一起来赏月,告诉那些故人,现在的人生活的很好,勿念。 谢阳不自觉的看向明珠,淮王妃笑着打岔说:“都来尝尝今年我新做的点心吧。” 伤感也只是刚刚那一会儿,明珠非常给面子的拿起筷子去夹金钩淮山糕,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马上开始拍马屁:“三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入口绵软,桂香十足,来来来,都尝尝” 其他人听明珠这样说,自然而然逐一去夹那糕点,只不过入口的一瞬间,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一样,明珠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大家都强忍着咽下糕点后马上端起茶杯压嗓子,唯独谢阳没动,淮王妃好奇的问怎么不喝口茶让自己舒服点。 谢阳似乎有点尴尬,不好意思的摸着鼻子说:”微臣过午不饮茶,否则晚上睡不着” “啊?这样吗?我也是呢,晚上一喝茶,整个人都格外清醒,原来还有人和我一样呢”明珠惊喜的说着:“我以为就我一个人这样呢” “徐姑娘见笑了,自小养成的习惯,现在也不好改了” 闲聊的瞬间,贴心的管家马上端着茶托来了:“谢大人,这里有白水,蜂蜜水,还有自酿的桂花米酒,您看您需要哪种?” 谢阳撇了一眼明珠面前的蜂蜜水,于是笑着说:“劳烦了,我需要蜂蜜水” 管家楞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淮王一眼,见淮王没什么表示,就换上笑脸:“好的,马上给您送来” 可能是今天大家兴致都比较好,明珠对谢阳的排斥也没那么明显,开始问一些京城外的事情,问一些谢阳家乡的事情。 谢阳倒是三言两语就概况了自己的情况:“出身贫寒,无父无母,全靠街坊邻居照拂,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 “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好在脑袋也算比较灵光,科考之路也算顺畅,慢慢就走上了仕途” “谢志远谢大人是在下恩师,在下现在在翰林院当值” 听着谢阳这样滴水不漏交代自己的情况,明珠顿时兴致缺缺:“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人生经历呢。” 又闲聊了一个时辰,明珠中间贪嘴,偷摸喝了几杯米酒,结果后劲上来的时候就一个劲的嘿嘿嘿傻笑,淮王妃又气又好笑:“这馋猫明天早上又该起不来了!” 说完就搂着明珠胳膊起来:“我先带明珠回去休息了,你们继续聊吧” 淮王撤了下人, 现在凉亭里就剩下三个大男人,有些事情是该说开了。 “慎之,谢阳是自己人,今天告诉你,是想着官场之后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关照一下他。” 宋世子听到谢阳是自己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一脸不可置信,如果说今天淮王叮嘱他把谢阳带过来一起过中秋的时候,还以为只是想探探他的口风,想拉拢他,怎么都想不到谢阳居然是自己人! 淮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信,但是这个事情现在是该告诉你了,谢阳也是明珠的义兄” “什么!”宋世子噌的站了起来:“他?明珠义兄?” 谢阳此刻也站了起来:“是的,我是明珠的义兄,当年她母亲下葬时,我以义子的身份扶的灵” “谢阳见过兄长!”说完重重的行了跪拜礼。 “明珠...明珠小时候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偶然听父亲提起过...她有个义兄...不过我...我从来没有想到竟然是你.” “哎”淮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本来不想那么快捅破这层窗户纸的,但今年是明珠及笄后的一个中秋,一家人还是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吃个饭,赏个月,这样也不算有遗憾。” 今年的中秋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宋世子面色沉重的去休息,仿佛自己是那个喝多茶的人,久久不能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 谢阳离开淮王府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既不想坐马车,又不想那么快回去,就这样慢慢的散步回去。 总觉得街边摊贩的灯笼都好看了许多,月亮也温柔了许多,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穿过闹市,温润的面庞和冷淡的气质倒也吸引了一些姑娘的侧目。 只可惜统统都没入了谢阳的眼。 第40章 探望姜秀珠 转眼间,姜秀珠嫁到林家也有两个月有余,明珠找人侧面打听了一下,目前林家对她也算可以,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某天吃了午饭,她跟淮王妃提起想去看看她,问需要准备什么礼物。 淮王妃想了想,就从匣子里抽出一张纸,交到明珠手上,笑眯眯的说:“现在送她最好的礼物怕是这个方子,我晚点再给你准备一些东西,你拿去给她就好。” 免不了明珠又是对着王妃一顿乱拱,惹着一屋子的婆子丫鬟都捂嘴偷笑。 帖子下到林家的时候,把林家的人都吓了一跳,因为明珠用的是淮王府的印章,秀珠的婆母沈氏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秀儿,你什么时候结交了淮王府的人呐” 姜秀珠大概把和明珠认识的过程说了一遍,沈氏连连感叹:“都说世家小姐都高贵,不过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放心了。” 明珠跟她约的是三日后,晚上待一家人吃完饭后,婆母沈氏就把明珠准备过来拜访的事情说了一下,一家人讨论了一番,把大操大办的心思给收了回去,就按照秀珠的提议在吃食和点心上上心即可,其他不必刻意。 到了约定的日子,秀珠和婆母一早就起来张罗,看时候差不多,就到门口等着。 刚到门口,远远看见明珠的马车来了,一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马车,周围就跟了两个小丫头,沈氏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不必有太大压力,明珠肯定不愿大肆铺张。 马车刚停稳,明珠就迫不及待的掀开帘子直接跳了下来,把沈氏吓了一跳,看见秀珠笑盈盈的看着她,一时激动的跑过来抱着秀珠就撒娇:“秀珠姐姐,我想死你了!” “呀,秀珠姐姐,你胖了!真好!” 秀珠笑着拍拍明珠的后背,然后慢慢拉开黏在自己身上的明珠:“明珠妹妹,这个是我母亲沈氏。” 明珠这才看见站在一旁的沈氏,格外不好意思的说:“明珠无礼了,还请您不要责怪” 沈氏也不是拿乔的人,爽朗的笑着:“你们小辈关系好,不用在乎这些虚礼。” 三人就从正门入,穿过侧堂,走到后院去,一路上明珠对林家赞不绝口:“呀,这花圃里的花开的真好,不管谁看了都心情愉悦” “那是什么树?枝繁叶茂,我第一次见呢” 明珠就像是第一次进了神奇的地方,看什么都是新鲜的,沈氏看见走路都蹦蹦跳跳的明珠,心里也暗自喜欢。 到了秀珠的小院子,明珠更开心了,左手拉着秀珠,右手拉着沈氏:“快来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身后的丫鬟就把几个匣子放在内堂的桌子上,然后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明珠献宝似的打开匣子,先拿出一根花样简单但看起来很大气的纯金簪子双手封到沈氏面前:“晚辈第一次送给非家里的长辈礼物,也不知道送什么,还请林老夫人不要嫌弃” 沈氏接过金簪子,手里轻轻颠了颠,吓得手哆嗦了一下:“这...这...太贵重了,太贵重了” “不贵...不贵...这是我三婶给您挑的礼物,总不能让我再带回去吧。您收下吧,中午还要在您家打秋风呢”,明珠不给沈氏反驳的机会,紧紧握着沈氏的手:“我中午想吃糖醋排骨,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嘿嘿嘿,那就劳烦您了!” 沈氏双手捧着金簪子呆呆的就走出了秀珠的院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天啊,她送我的这个金簪子比我的嫁妆都贵重!” 等沈氏走了,明珠彻底放开了,把匣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然后又整整齐齐的摆放到一起,秀珠哭笑不得:“明珠你这样送我东西,迟早要破产的” “怎么会,我的小金库够我败家的,嘿嘿嘿” 末了,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小心翼翼的塞给秀珠,一脸郑重的说:“这个是我三婶特意给你找的,说是给你调理身体的方子,让你照着方子吃上一个月。” 明珠先是一愣,后面脸刷的红了,接过纸条小心的放在梳妆台的暗格里,然后握着明珠的手:“我在姜家的时候,过的不是很好,身体有所亏损,嫁到林家后好了很多,但身子一直...” “哎!我不该跟你这个没出阁的姑娘说,但我身边没有可说话的人,你不要怕” 明珠反握着秀珠的手,认真的说:“我三婶说没关系,有些事情我早一些知道也是好的” 原来,林家三代单传,她夫君林长治二十二才成亲,虽说俩人刚成亲两个多月,但她婆母想抱孙子的想法一直都没停过,现在秀珠一直没动静,沈氏就有点着急。 有了淮王妃给的这个方子,秀珠的心都定了下来。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沈氏身边的贴身妈妈就来请她们俩去前厅用午饭。 她丈夫和公公中午在衙门里当值,赶不回来,家里就只有她们三个用饭,反而自由了一些。 上的菜都是明珠爱吃的,糖醋排骨做了整整一大盆,明珠嘎嘎乐。 吃了午饭没多久,明珠正躺在秀珠后院的秋千上打盹,就听见下人来报,说是宋世子来接她回去。 明珠无语的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出个门,也怕我被人拐!” 秀珠和沈氏低低的笑,但还是催促明珠回去:“世子爷也是怕你有个闪失不好交差” 明珠撅个嘴,不情不愿的看着宋世子:“我不能多玩一会儿吗?” 宋世子一脸无奈:“是母亲叫我来接你回去的,家里有事情” “好吧”明珠不情愿的跟秀珠道别,宋世子看到明珠不高兴,想了想说:“再过半个月,五嫂那边举办赏花宴,到时候你可以让她们给林夫人下帖子,邀她一起来玩。” “宋玉哥哥家里的赏花宴?”明珠眼睛亮亮的。 宋世子笑了一下:“我何时骗过你?” 这下明珠高兴的不得了:“那我先回去了,晚点你就能收到帖子了” 第二天,姜秀珠就收到了宁王府的请柬,邀请她参加十多天后的赏花宴,林家一家人大眼瞪小眼,满眼不可置信。 原本还想催生的沈氏也一时按住了自己的那点心思,一心一意的开始想办法捯饬秀珠,既能落落大方,又不抢其他贵女的风头。 第41章 赏花宴 说起京城里官宦人家,世家大族最喜欢的举办的活动是什么,赏花宴如果排第二名,绝对没有什么敢跳出来说自己是第一。 赏花宴表面看起来就是一群贵妇、世家小姐在一起游园赏花,品茶闲聊联络感情的娱乐项目,但也是适龄女子和未来婆母互相相看的茶话会。 而在京城中,热衷办茶话会的首当其冲就是宁王妃,毕竟家里的三个儿媳都是自己相中的,现在自己儿孙满堂,便又开始琢磨如何当一名人见人爱的红娘了。 所以,当宁王妃举办赏花宴的消息刚刚传出,京里的高门大户女眷都有点按耐不住,不管是直接拜访索要请柬,还是旁敲侧击想带自己表姐表妹的,都通通围了上来。 宁王妃见这么多人都愿意来,高兴的合不拢嘴,于是大手一挥:“来来来!都来!” 于是到了赏花宴那天,一大早宁王府门前停了一些马车,宁王也来凑热闹,把京中适龄的青年才俊也约到府里搞什么读书会,宋玉看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爹娘,气得脑壳疼,但是也毫无办法,还是得端着笑脸迎接所谓的男宾。 明珠一大早就被宋世子给送过来了,顺其自然就留下来镇场子,用宋玉的话来说,如果他扛不住了,你宋慎之可不能当缩头乌龟。 明珠笑眯眯的对宋玉说:“宋玉哥哥,你说我们俩要是半路跑了,你会哭吗?” 宋玉听完,气得甩着袖子扭头就走,宋世子无奈的看着明珠:“你呀!非要气他!”说完,赶紧去追宋玉。 明珠双臂抱胸:“哼,谁让你现在都不送我铜板了!” 早上来的人不多,不过明珠都不熟悉,于是就先到小花园的锦鲤池旁边喂鱼,这个小花园是宁王府的一块风水宝地,不是宁王府的人,不是特殊邀请的人是进不来的,所以这会儿明珠敲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悠闲的往池子里丢鱼饲料,一群群吃的圆滚滚的锦鲤依然争先恐后的往明珠这边聚集,一时间倒也有趣的很,明珠边喂边咯咯笑。 喂了一会儿,就有丫鬟来报说姜秀珠到了,明珠笑眯眯的把手里的鱼饲料全部丢进湖里,拍拍手就往前头跑。 到了暖风阁,里面已经坐了黑压压的一群人,三个一小撮,五个一小堆都在低声闲聊,明珠进来的时候,反而没有什么人关注到,毕竟这个时候才到,有点不给宁王妃面子了,只当她是已经来过,有私事出去了一趟又回来的 。 明珠也不管其他人,就在人堆里找秀珠,扫了一圈儿,就看到她一个人在角落里端坐着,明珠扬起笑脸,像一只小蝴蝶一样飞到秀珠旁边,满眼含笑的说:“秀珠姐姐,我来陪你了!” 有点融不进贵女圈和贵妇圈的秀珠看到明珠眼睛也亮了几分:“你来了,真好!” 宁王妃在陪着几家老太太闲聊,怕贵女们饿着,就吩咐了厨房送了一些点心到暖风阁,特意叮嘱给明珠准备一份咸口的千层酥,旁边的一位老太太惊讶的说:“呦,淮王府的明珠姑娘今天也来了呀” “是呀,那个皮猴子今天来也凑热闹了,现在估计窝在那边跟她的小姐妹聊的正欢呢”宁王妃提起明珠满脸自豪:“我们家明珠可乖巧了” 几位世家老太太面上带笑,心里却暗自犯嘀咕:“徐明珠的混账名声怎么和乖巧挂的上钩?” 谢老太太今天也来了,宁王妃看众人不信的样子,就继续笑着说:“说起来,谢老夫人还参加了明珠的及笄礼,自然是见过明珠的,你说,我们家明珠是不是很乖巧?” 被点名的谢老夫人用手抚了抚不存在的衣袖褶皱,一脸慈祥:“自然,我们家...我们都喜欢明珠姑娘,她聪慧大方,心地善良,虽说调皮了一些,但都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看吧,看吧,你们要是见了明珠,都会喜欢她的”宁王妃得到了谢老太太的肯定,笑不拢嘴。 不过一些老夫人到底是听出了宁王妃的弦外之音,试探性的问:“王妃,是不是今天也有意替明珠相看?” 宁王妃吓得把手里的茶碗迅速的放下,连连摆手:“明珠的婚事自有淮王妃替她操心,其他人都插不了手的。” 此话一出,一些存了别的心思的老夫人就没继续问下去了,宁王妃想了想,语气有些冷淡:“看在我们相交几十年的份上,我奉劝各位一句,你们不要打明珠的主意,之前皇后娘娘曾有意撮合她和太子,都被婉拒了,你们也别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其他家老夫人连连点头,谢老太太则是笑着不语。 又闲聊了一会儿,宁王妃就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暖风阁。 众家贵女见了宁王妃都规规矩矩的行礼,一时间热热闹闹的暖风阁瞬间就冷了下来,宁王妃看了看躲在角落里明珠,心里叹了口气,大手一挥:“你们不用拘在这里,都散了吧,到后花园去玩吧” 末了又叮嘱,饿了的话,就到饕餮阁用食,不限时间,不限吃食,说白了,你饿了就去吃饭,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众人大喜,又给宁王妃行了大礼,然后就跟放羊一般涌向后花园。 后花园和男宾们呆的无涯亭仅一墙之隔,少女们欢快的嬉笑声不断的从隔壁传来,惹得本来在互相讨论的小公子们频频侧目,时间一长,难免有些心思不定的人心不在焉。 宋慎之看了,有点索然无味,挑眼看着宋玉,搞得宋玉无奈,对着他摆了摆手,让他有多远就滚多远。 后花园这边,秀珠和明珠两个人躲在阴凉处聊着八卦,后面又有之前见过面的世家姑娘加入,一时间明珠高兴的不亦乐乎,几个小姑娘低着脑袋低低的挨在一起,小声聊着最近京里听来的笑料。 所以当宋慎之差人来问明珠要不要跟他在宁王府到处转转的时候,明珠气呼呼的说:“不要!我要跟我的小姐妹一起聊点大事!” 他听完下人的回禀,深深的叹了口气,叮嘱看好明珠,随后自己到处逛逛。 宁王府要比淮王府大很多,什么九曲回廊、园林假山、奇花异草都是小意思,宁王算是个有趣的风流雅人,爱到处搜罗一些奇怪的建筑,久而久之,宁王府的造型别出一格,而自己不常来,这会儿走的远了,未免有些迷路,宋慎之心情有点烦躁,跟随的人见状,就小心翼翼的提议按原路返回。 看眼自己也找不到回去的近路,就跟着随从闷闷的往回走,边走边想:哪天非要在这里做上记号不可。 等回到无涯亭时,才发现刚才一起讨论学问的公子哥只剩下零散几个,细问之下,才知道大家都无心学业交流,宋玉也懒得管他们,大手一挥,放他们四处游玩去了。 宋慎之听完,皱眉:“如果惊扰了后花园的女眷,怕是不合适吧。” 不过旁边的人马上附和:“宋世子也叮嘱了他们不可越界,并且府里都有家丁婆子看着,出不了大事。” 宋慎之想抬脚马上要走,就被拦住了:“镇国大将军也要来,宋世子前去迎接了,交代我们在这里等他们过来。” 没过一会儿,远远瞧见宋玉领着陈坚往这边走来,原本坐着的众人赶紧起身,待陈坚一行人走近了,马上行礼。 陈坚气定神闲的受了众人的拜礼,坐到主位上,环视了一圈,才开口说话:“今日我是陪人过来的,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们随意。” 本来还想跟陈坚套近乎的公子哥,碍于陈坚生人勿近的冷淡气场,思索了一下,还是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一时间,无涯亭就剩下陈坚和他的贴身侍卫两名。 宋慎之拽了拽宋玉的胳膊:“怎么回事儿,这尊大佛怎么请到家里了?” “我哪知道,我听到下人禀报说他要来,我头都大了!肯定是我那闲得无聊的老爹给他下的帖子,晚点我一定要问个清楚!”听到宋玉咬牙切齿的声音,宋慎之知道和他无关,便不再继续追问。 就这样俩人也找个地方躲着了。 第42章 用饭风波 就在俩人躲在一处假山的亭子里喝茶的时候,宋慎之的近卫过来禀告:“陈将军是带着苏家姑娘来的。” “苏家姑娘?哪个苏家姑娘?我怎么不知道?”宋玉吃惊的问。 近卫犹豫了一番,对着也是一脸疑惑的宋慎之轻声说:“中秋节,春满园,苏婉婉” 啊,宋慎之突然想起来是谁了,也不管宋玉八卦的眼神,马上叮嘱:“让初夏看好明珠,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过来告诉我。” 待近卫走了,宋玉舔着脸凑过来问怎么回事儿,宋慎之就捡重要的信息三言两语把那天发生的事情给说了。 宋玉听完直咋舌:“乖乖,听你这么一说,这苏婉婉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何况她居然是陈将军的义女,这下明珠有对手了” 宋慎之狠狠剜了宋玉一眼,不说话,继续喝着茶。 后花园这边,明珠和秀珠她们都聊的口干舌燥,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饕餮阁用餐,然后再另做打算。 觅食的路上,居然碰到了谢老夫人,明珠大过惊喜,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问谢老夫人要不要一起用饭,本来想拒绝的谢老夫人在看到明珠的眼睛时,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个字:好。 明珠高兴的挽着谢老夫人的胳膊,把与自己交好的小姐妹都介绍给了她。谢老夫人看着周围围了一群活泼可爱的小丫头,每个人的脸色都带着玩疯了的红晕,一时间心思恍惚,眼神怔怔。 不过在看到远远站着陈坚的那一瞬间,眼神倒变得冰冷,明珠察觉到了老夫人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陈坚。 他带着近卫就站在一棵树下面,郁色的长衫和周遭的景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是没有想到那里会站着个人。 好在他没有过来的意思,明珠带着她们给陈坚远远的行了个礼,老夫人倒是在她还没有礼成时就拉着明珠往前走,丝毫不给陈坚面子。 不过世家之间的恩恩怨怨向来都是九曲十八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明珠心里猜想估计俩人之间应该有宿仇,不然一向宽容的谢老夫人怎么就生气了呢。 不过到底是没敢张口追问,乖乖的跟着去用饭。 在饕餮阁守着的是宁王妃身边的婆子,看到明珠过来,热情的迎她们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也不等明珠说想吃什么,丫鬟们已经行云流水般端着各式各样可口的饭菜上了桌,随行的姑娘们暗自雀跃:“这宁王府的待客之道果真名不虚传呀” 只有明珠知道怎么回事儿,高兴的抿着嘴,看向谢老夫人:“那咱开始用饭?” 老夫人慈爱的看着明珠:“好” 明珠这边吃的正香,就听见门口传来叽叽喳喳的嬉笑声,紧接着一群少女就进了饕餮阁,为首的正是苏婉婉。 只见苏婉婉走在众人的前面,目光带了点傲气,在饭厅中间巡视了一番,径直走向靠窗的一桌,其他人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机灵的小丫鬟等她们都坐落了才上前,问几位姑娘想吃点什么,有什么忌口的。 隔着不远的明珠姐妹团听了小丫头的话,互相都看了看,她们来的时候可没人问,而是直接上菜的,关键是,基本都是她们爱吃的,不免都看向明珠,明珠呲着牙笑眯眯的说:低调,低调。 大伙儿看到明珠傻乐的样子,也偷偷笑了笑,不管其他人闷头干饭。 奇怪的是,明珠这边都快吃完了,临近两桌的的菜也都上齐了,苏婉婉那桌一个菜都还没上,茶都喝完了两壶,跟随的小丫头看见苏婉婉紧皱眉头,就找到刚刚来询问的小丫鬟:“这位姐姐,辛苦您问一下,这边的菜什么时候能上桌?” 不料小丫鬟倒是实诚的:“我只管传菜单,其他的事情不归我不管,我也不好私下打听。” 听完这话想发作的苏府丫鬟想着这里是宁王府,到底不敢造次,揉了揉手里的帕子,转身就走向苏婉婉那边,不过苏婉婉到底是听到小丫鬟的解释了,倒也没说什么,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对着其他小姐妹说:“好饭不怕晚,我们再等等吧” 既然苏婉婉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不敢置喙,乖乖的端坐着等饭,等得再心慌也不好意思离座。 终于明珠这桌吃完了正餐,又用了一些甜品和瓜果,一行人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心满意足的离开后一会儿,苏婉婉这边的菜终于开始上了,宁王府里一位资深的老妈妈过来陪着笑脸致歉:“苏故娘突然造访,府里的厨子一时间没准备,不知故娘喜好,这才耽误了一点时间,姑娘莫怪。”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又是在宁王府,即便有再多不满,也不能表露在面上,维持着柔弱的样子微笑着对老妈妈说“无妨” 不过上的菜倒是种类繁多,每种点心、热菜、凉菜、糖水都上了一些,抹去了苏婉婉心中的那点怨愤。 第43章 狗仗人势 话说,吃饱喝足的明珠本来想找个地方美滋滋的躺一会儿,但被谢老夫人的一句话给刺激了:“明珠,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完就躺下,容易变成小矮子。” 明珠听完,呲溜一下就站了起来:“真的啊,那我得遛会儿弯,消消食” 也不管别人的窃笑,自顾自的说着:“我们家就属我最矮了,不行不行,不能丢我们家的脸。” 说完,就急切的怂恿大伙儿再去后花园溜达会儿。 不过到底是有身子骨差的姑娘连连求饶,说自己想休息一会儿,其他小姐也跟着唱和:“对呀,对呀,我们的腿都酸了!” 明珠皱着眉,纠结了看了她们半天:“好吧,你们去休息吧,我们再逛逛。” 明珠嘴里的我们,指的是谢老夫人以及姜秀珠。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扶着谢老夫人,慢慢的往前走,明珠时不时的问一些姜秀珠在林家的事情,谢老太太偶尔也搭句话,给姜秀珠一些指点,姜秀珠毕竟是个聪明人,老太太说的话不问缘由,只管在心里悄悄记下。 不过老太太毕竟年事已高,陪着她们走了很长的路,体力明显跟不上,又恰逢林家有急事催秀珠回去,所以三个人一商议,就到宁王妃面前告别。 本来的计划是三个人一起走,但真到了宁妃面前,却不肯放明珠走了:“慎之都还没有说回去,你这就要走了?” “是不是府里不好玩,你觉得无聊了?” “要不,我叫宋玉过来,带些新奇的玩意儿给你玩?” 说到最后,姜秀珠和谢老夫人回去,明珠留下来继续陪着王妃。 说来也奇怪,姜秀珠的马车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坏了,马夫倒腾了半天也没好,谢老夫人提议让姜秀珠坐她的马车回去。 能和谢老夫人一同乘车是姜秀珠从来不敢想的事情,自然乐意至极。 马车内,谢老夫人倚靠在软座上假寐,姜秀珠也不敢开口说话,就这样一路摇摇晃晃的往林家赶。 原以为就这样冷冷的一直坐着,谁曾想到,闭了一路眼的老夫人却睁眼开口说话了:“你长明珠几岁,性情温和,做事稳重,以后若是明珠依着性子乱来,你一定要规劝她。” 见老夫人这样说,姜秀珠心里暗暗吃惊,但依旧规规矩矩的回个“是”。 以后一路无话,到了林家门前,姜秀珠被随车的丫鬟搀扶下车,临走前和老夫人告别,那谢老夫人可能是真的累了,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她。 宁王府这边,明珠被扣了下来,被宁王妃拉着跟着自己身侧到处和世家大妇、宗室姻亲打招呼,不一会儿,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高门大户夫人都将明珠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怎么说明珠现在的样貌呢?看似仍带着婴儿肥的脸已经有风华绝代美人的影子了,毕竟明珠骨像极佳,眼睛生的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甜甜的,像个慵懒的小猫儿,但又不是那种小家碧玉似的温柔,偏冷的脸型配上柔和的五官,倒是绝佳组合,现在不能说是惊艳,但至少见惯了美人儿的夫人还是对她动了一点心思。 而明珠最拿手的绝活儿就是装乖巧,不管谁来同她说话,她都是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回应,嘴巴也不会笨着,甜甜的到处喊人,特别是一群老太太,被哄得开心的不得了 ,没一会儿,明珠的手腕上,头上多了好几个贵重的见面礼,惹的宁王妃笑骂明珠是最会哄人的小狐狸。 不过到底是收了一些礼物,虽然比不上自己小金库里的东西贵重,但心情却好了许多,宁王妃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就把明珠赶出去,叫她自己去找小姐妹玩。 明珠得了令,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宁王妃瞥了一下旁边的人,丫鬟立马明白什么意思,悄摸退了出去,其他夫人就像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攀谈。 出了门的明珠倒没有直接去后花园,而是准备去喂鱼,手里挥着地上随便捡的树枝条,百无聊赖的往前走,在路过一条分叉路口的时候,就遇到了苏婉婉一行人。 苏婉婉依旧是前拥后戴,自己慢悠悠的走在前面,轻声细语的同旁边的人说着话,明珠瞧见后,正在犹豫要不要换条路走,不料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甜腻腻的声音:“明珠妹妹!” 尽管心里犯恶心,但毕竟是在宁王府,面子上还是要维持一下的,于是明珠还是转身过来,对着苏婉婉微笑着说:“我以为上次和苏姑娘说的很清楚了,咱俩没有那么熟...”说完,自顾自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端着笑脸说道:“你说呢?” 苏婉婉的脸色变了变,也不管身后的窃窃私语,仍表现的落落大方,往前一步走,趁明珠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拉住了明珠的小手:“我以为经过上次那件事情,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嫌隙了。” 哦,明珠拉长了声音,使劲的抽离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淡淡的说:“可你终归没有赔我银子,这嫌隙怎么修补啊,靠你一张嘴吗?” 这下众人可都愣住了,但苏婉婉明显是想找回场子:“上次我不是和你道歉过了吗?义父也在场的,你也点头了,怎的今日就....?” 明珠确定自己真的挺讨厌这个人的,现在倒也不想继续跟她纠缠:“苏姑娘有这么多时间出来交际,不知道这规矩学会了多少?” 说完,明珠像是说错了话,急忙用帕子捂嘴:“啊,不好意思,苏姑娘,我不该说这些有的没的,也不该质疑你的出身,毕竟您可是陈大将军的义女呢” “不碍事,不碍事,规矩不会的话可以现学,以苏姑娘的聪明,只怕两三天都学会了。” “咦,上次跟你的那个贴身丫鬟呢?今天怎么没来?不会是被你罚了吧” “哎呦,瞧我说的,苏姑娘人美心善,怎么会跟一个下人计较呢,是我多心了,还请苏姑娘勿怪” 被明珠这么阴阳怪气的损了好几句,苏婉婉的脸再也蹦不出来了,用手指着明珠,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以为你很高贵吗?还不是狗仗人势,如果没有淮王府,你算个什么东西!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婉婉自知失言,慌乱的看向身后的各家姑娘,急忙解释:“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是想说她不识大体,有辱淮王爷的名声。” 越描越黑,越解释越乱,没想到,明珠听完这话,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苏姑娘...你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我本来想...避着...你,你还喊我过来” “你上次非要在春满园..抢...我的位子,我不肯...让,你还让你义父...出头压我” “我虽是个...孤女,但自小也是养在...淮王夫妇膝下,自认为...规矩礼节...学的还是...比较好的,你不喜...我,但不能说淮王府的不是” “我是行事有点张扬,但从来...不主动惹...事,苏姑娘,你这样说我,我真的...百口莫辩” 越说越气,明珠用手背摸了摸眼泪,恨恨的说:“我再是个孤女,但也是正经嫡出!我才不稀罕你这个庶...喜不喜欢我!” 说完,扭头就跑了,边跑边抹眼泪。 身后的众人都惊呆了,没成想俩人的一番争执,居然爆出苏婉婉是庶出的! 一时间有些贵女不露痕迹的往后靠了靠,在嫡庶分明的世家大族,嫡女是永远看不上庶女,同样,世家大妇皆是嫡女出身,也就是说,将来苏婉婉是没有和她们平起平坐的资格的,除非她有类似县主这样的封号。 但自本朝开朝以来,还没有哪家闺阁女子获此殊荣,哪怕是徐明珠,也是没有封号傍身的。 苏婉婉自是知道明珠摆了她一道,气得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眼睛盯着远去的背影,似是要喷出火来。 第44章 黑名单 明珠哭着跑走的消息马上传给了宁王妃和宋慎之。 宋慎之听完想了想,没有想挪动的意思,宋玉倒是着急了:“明珠被人欺负了,你还能坐得住?” “今天是王妃婶婶主持大局,我们就不用出面了,更何况女儿家的争执,我们出面总会给明珠落下口实。.” 宋玉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也就淡然的继续喝茶。 果然不出所料,宁王妃当下就沉了脸:“我看谁敢在我的赏花宴上摆谱子!” 说罢,气势汹汹的往后花园走,本来一团和气在聊天的老太太们也都跟着一起出去了,都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经过刚刚一番闹剧,原本存了和苏婉婉交好的一些贵女们已经零零散散的坐在了其他地方,一些家里没什么权势的倒还是继续跟苏婉婉坐在一起,甚至轻声低语的安抚她。 所以待到宁王妃到了跟前的时候,一众女孩儿们有点吃惊,又看到宁王妃不愉的脸色,都噤了声,不敢造次。 目光冷冷巡视了一圈:“明珠呢?” 角落里的一个婆子走了出来回禀:“徐姑娘跑到别处了,可需要现在寻来?” “不必了,你派人找到明珠后,送到慎之那边,叫他把明珠带回去就行。” “苏姑娘”宁王妃面上带笑,但嘴角却是冰冷:“你今日随陈大将军来我府上,我本没什么意见,多交几个朋友总归是好的” “我也没跟你们立什么规矩,想着都是花一样的年纪,是该活泼一些” “我可能没说清楚,来我赏花宴的,都非富即贵,但归根结底,都是天子脚下,行事还是要收敛一点。” “你突然造访,我们厨子做菜做的晚了一些,可是让苏姑娘不高兴了?” “如果苏姑娘对宁王府有什么不满,可尽管提出来,我们改就是,但在我府上欺负人,这可就不对了。” 宁王妃这一席话丢出来,砸的苏婉婉晕头转向,诚惶诚恐的道歉:“我并未欺负人,只是想和明珠妹妹开个玩笑而已。” “哦?我说你欺负明珠了吗?” “这...这...”苏婉婉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王妃也不惯着,对着身边的人说:“去,把陈大将军找来,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免得到后面又要被人翻出来。” 苏婉婉大惊,想出口阻拦宁王妃,不料被身边的粗使婆子给按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 其他家姑娘哪见过这种阵仗,谁都不敢说半句话,而其他家的夫人们见怪不怪,依次坐下喝茶等人。 没多久,陈坚就匆匆而来。 刚行完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宁王妃说:“陈大将军,你快把你的宝贝疙瘩带回去吧,我这里小庙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我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今儿话就说开了,明珠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她在我宁王府也是有专门的房间,专门的丫鬟婆子伺候的,说她是宁王府的半个主子也没人敢说什么!说她骄纵,我也认,但明珠绝不是狗仗人势的人!” 陈坚听完这话,一脸懵的看着宁王妃:“这是何意?” “苏姑娘不知哪里来的底气,骂明珠是狗仗人势!怎么?苏家的规矩就是在客人家里骂主人吗?她哪里来的自信敢骂明珠是狗仗人势?陈大将军给的吗?” 宁王妃的火爆脾气是出了名的,发起火来,宁王都不一定能压的住:“我捧在心尖尖的人,居然在自己家里被骂,这是要打我的脸还是宁王的脸?” 陈坚把目光看向苏婉婉,苏婉婉哆哆嗦嗦的跪下:“我无意冒犯明珠妹妹...” “你闭嘴!明珠什么时候成了你妹妹?” 宁王妃似是要气疯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能上的了台面?敢骂明珠不是东西?她是孤女,但不代表她能被人随意欺辱!” 越闹越大的场子眼看都要收不住了,宁王终于赶来了,慌忙搂着王妃,叫她冷静点,不说这话就算了,一提叫她冷静,宁王妃真的爆了:“凭什么叫我冷静?啊?你为啥非要请这个人来府里给我添堵?” “你知不知道,他带来的人骂明珠不是东西,骂明珠狗仗人势!” “她竟然敢骂明珠有娘生没娘养!” “明珠之所以变成孤女还不是因为...!” “临清!”宁王突然暴喝一声宁王妃的闺名,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头。 宁王妃忍了半天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众人见状都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 宁王妃用手背抹一把泪,红着眼对着陈坚说:“陈坚,你把你义女带回去,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她,还有,以后她要是再敢出现在我宁王府,我见一次打一次!” 周围的人都低下了头,除了宁王妃抽泣的声音,其他人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过了许久,只听见陈坚说:“你起来吧,跟我回去。” 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苏婉婉不管想说什么都没用了,这时候她只能乖乖的站起来,跟在陈坚身后往外走。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宁王的声音:“陈大将军在战场火眼金睛,能屡次识破敌人的诡计,百战百胜,怎么到了后院这种小地方,眼睛就被蒙上了呢?” 陈坚脚步一滞,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第45章 陈坚的疑惑 马车内,陈坚黑着脸不说话,也不搭理苏婉婉。 苏婉婉的内心慌的一匹,手里的帕子都快被绞烂了,也不敢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在春满园门前停下,陈坚率先跳下马车往里走,苏婉婉被侍女搀扶着下了马车也准备跟着陈坚进去,不料脚还没踏进去半步,就被拦下了。 苏婉婉十分惊讶:“为何拦我?” 门口的小厮毕恭毕敬的对苏婉婉行礼:“这位姑娘见谅,我们这酒楼怕是没有姑娘喜欢的茶点,还请姑娘尊驾到别处” 苏婉婉一听这话,气得委屈道:“我是吃饭不给钱吗?为何不让我进去?” 走在前头的陈坚听到身后的嘈杂声,不悦的回头,然后就看到正和小厮争执的苏婉婉。 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一旁的侍卫马上对着陈坚耳语,陈坚听完,顿了一下,接着大步走到苏婉婉那边。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陈坚,苏婉婉内心甚是雀跃:“看来义父没有不管我。” 不料陈坚看了苏婉婉一眼,对着小厮说:“去,把你们秦掌柜叫来。” 小厮对着陈坚又行了礼:“是!贵人您稍等”然后看了苏婉婉一眼:“苏姑娘,还请您先不要迈入春满园的大门”。 说完,留下另外一个小厮守着门口,自己一溜烟的跑去找人了。 春满园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僵持在门口的一行人既充满好奇,又觉得有意思,这年头被卡在大门不让进来的,他们好像是第二拨人,有些熟客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低声询问是哪家倒霉蛋。 秦掌柜姗姗来迟,笑盈盈的对着陈坚行礼:“贵人,让您久等了!” 陈坚也懒得扯嘴皮子,看了一眼苏婉婉,直接问:“她是怎么个意思?” 秦掌柜也不拿乔,笑眯眯的说:“这春满园的规矩是贵人您定下的,您忘记了?” 陈坚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秦掌柜笑了笑:“凡是在春满园闹事者,永不得踏入!” 陈坚不悦的皱眉:“她什么时候在春满园闹事了?”说完话,就看到一脸紧张的苏婉婉,迎上他的目光,苏婉婉眼神慌乱,心虚的低下了头。 “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中秋节那天的小插曲本来就过了,可能苏姑娘觉得自己在这里受了委屈,我们没有给撑腰,第二天就来给我们教了教规矩而已” 说完,秦掌柜冷冷的看着苏婉婉:“把那天的几个小厮打的半死,砸了明珠那天坐的位置。” 陈坚听完,一脸不可思议:“你干的?” “哪能呢,苏姑娘温柔娴淑,知书达理,怎么会亲手去干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呢?”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混混,趁着酒意撒酒疯而已。” 苏婉婉听秦掌柜这样说,立刻轻声反驳:“秦掌柜也不说是小混混...” “呵”,秦掌柜皮笑肉不笑的接着说:“赶巧了!第二天那几个小混混刚出春满园的门就被巡捕衙门给抓了,人现在还在牢里关着。” “苏故娘,要看他们的口供和画押吗?” 苏婉婉面色惨白,看着陈坚:“义父,我...我不是有意的...” “可真有意思,你派人砸了我的雅座,打了我的小厮,不跟我赔礼道歉,倒是眼巴巴瞧着你义父。”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义父砸了我的店” “陈大将军,我今天也把丑话撂这里了:苏婉婉苏姑娘今生不得踏入我春满园,除非你把我这春满园给铲平了!” 说完,秦掌柜笑意盈盈的看着陈坚:“贵人请自便”。 然后施然然转身离去。 陈坚盯着秦掌柜的背影,叹了口气:“去别处吧” 不知名的茶楼雅间内,陈坚和苏婉婉面对面坐着品茶。 热茶沁入茶杯内,热气袅袅升起,苏婉婉隔着薄薄的茶雾似乎看不清陈坚脸上的表情,半天也不敢吭声。 待陈坚饮了几杯茶,方才慢悠悠的说:“虽然你是我义女,但我对你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想去了解。” “今天在宁王府的事情,我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事情已经发生,我也不想多说什么,过几天,你舅舅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有什么事情,你先去找你舅舅” 听陈坚这么一说,苏婉婉彻底慌了:“义父,我知道我做的有点过火,我愿意改,还请义父不要嫌弃我的粗鄙。” 陈坚看着苏婉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我没有女儿,不清楚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你舅舅好歹有两个女儿,他比我有经验。” 想起自己的两个表姐,苏婉婉的嘴角哆嗦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46章 明珠的猜想 话说明珠哭着跑了出去后,到了拐角无人处,用袖子擦了擦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瞧了瞧四下无人才撇了撇嘴:“跟我斗!看我不整死你!” “就你会哭?哼!那是我不稀罕和你计较!” 哼着小曲儿,晃悠悠的继续喂那胖胖的锦鲤去了。而前院发生的事情,明珠毫不知情,也只是猜测会苏婉婉会被宁王妃给立规矩,好让她不要没事就仗着陈坚的势乱欺负人。 所以当宋慎之找到明珠,看着她一脸的惬意,躺在长椅上喂鱼时,暗暗压住了心里的慌乱,笑着对明珠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明珠惊讶的看着宋慎之:“现在就走?” “嗯,现在就走,前面乱哄哄的,我们就先回去吧” 明珠的眼珠子咕噜的转了几圈,略带兴奋的说:“是不是王妃婶婶责罚苏婉婉了?” 宋慎之想到之前宁王妃的哭诉,心里的怒火又想冒出来了,但此刻不是怂恿明珠看热闹的时候,于是耐着性子说:“还是别去了,脏” “好吧”明珠一直是个听劝的好孩子,这些年来,只要是宋慎之不要让她做的事情,她都乖乖听话,从不越界,虽然自己在心里想了无数次,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听话,但一直没结果,想的多了,晚上就会做乱七八糟的梦。梦见自己在一片白花花的世界,漫天飘着白色的东西,每次都想睁大眼睛看清楚,但眼皮一直抬不起来,而等到自己挣脱桎梏时,便是睁眼清醒了。 沉重的梦做的多了,明珠下意识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不要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睡前看会儿书,或者练会儿字,一夜无梦到天明。 所以其实今天明珠的哭其实是为了恶心苏婉婉的,这会儿坐在马车内正开心的跟宋慎之说着自己的小伎俩,说到开心处,手舞足蹈,末了,一脸认真的问:“大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宋慎之见明珠没有把苏婉婉的话放在心上,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半是责怪半是玩笑的说:“今天,王妃婶婶为了给你出气,还和王叔吵了一架,都气哭了,你过几天去看看她” “啊”明珠惊讶的叫了起来:“这么严重?那我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王妃婶婶当众给陈大将军甩了脸,王叔为了平息事件,所以和婶婶争执了两句” “那我们现在拐回去吧,去看看婶婶”明珠有些焦急的说着。 “那倒不必”宋慎之安抚明珠:“现在回去怕是会让他们夫妻两个尴尬,明天吧,明天我带你去” 明珠沉默了半天:“大哥哥,我是不是老是给你们闯祸?” “你怎么会这样想?”宋慎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边:“你要是觉得不安心,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说完,就想掀起帘子招呼马夫调头。 明珠眼疾手快的按住了宋慎之:“还是不要了,我们先回家,我去我库房翻点好玩的东西,明天给婶婶送过去,哄哄她” “那要不要亲手做点好吃的糕点一起带过去?” “嗯,婶婶爱吃甜口的,那我们可以做一些桃片糕,杏仁酥” “那你会做吗?” “嘿嘿嘿,不会的话,我可以找三婶教我啊,贵在心意嘛” 俩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宋慎之瞧瞧观察明珠,感觉她不再纠结宁王妃了,才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回到了淮王府,明珠就急匆匆的往自己的库房去了,宋慎之叫了两个机灵的小丫鬟跟着明珠,自己则先去见了自己的爹娘。 等明珠挑了一大堆的东西端到正厅时,就看到他们三个人围在一起说话,见明珠进来了,马上停住话头,宁王妃高兴的朝明珠招手:“来,快过来,让我看看你都挑了什么礼物?” 明珠压下心里的那点怪异,笑眯眯的让丫鬟把东西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一脸邀功的问:“你说,我这些好玩的东西不得把王妃婶婶给迷得五迷三道的?” 宁王妃笑着说:“呦!小财迷今天是要大出血了?” 明珠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后颈:“我闯了祸,王妃婶婶替我出气,结果和王叔吵架了,我得去抚平婶婶受伤的心” 淮王一直在身后没吭声,看着沉迷新奇玩意儿的明珠,不经意间碰了碰宋慎之的胳膊,宋慎之立马会意:“母亲,明珠你们两个先看礼物合不合适,如果觉得少了,晚点再去我库房里翻翻看” “我和父亲先去书房写拜帖” 宁王妃也明白了几分,便拉着明珠的手:“我们娘俩自己看礼物,你们该干啥干啥,不要在这里碍我们的眼。” 明珠扭头笑眯眯的看着这对父子俩:“三叔,大哥哥,你们去忙吧,我和三婶自己看就行” 书房内,宁王和宋慎之俩人长吁短叹,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许久,宁王到底是没忍住开口了:“要不,以后,还是让明珠少出去接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她爱逛街,还是让她在外面到处溜达” 宋慎之没开口说,晃着手里的茶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长的沉默后,宋慎之到底有了一点点想法:“我在马车上和明珠说的话已经转给王叔那边了,明天等我们俩过去的时候,王叔和婶婶会按照我跟明珠说的来应付” “至于要不要明珠继续和世家小姐继续打交道,再议吧,目前来看,明珠尚且能应付的来” 用了晚饭后,明珠拉着宁王妃去小厨房倒腾甜品,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做了好几锅都拿不出手,不是太甜就是忘了放糖,宁王妃连连诉苦:“哎呀,好久不做了,手都生疏了!” 本来明珠想让府里的厨娘来帮忙,不料宁王妃瞪了明珠一眼:“自己做的才有意义,叫别人做,心不诚!” 结果一直折腾到深夜,才勉勉强强的做成两种点心,俩人终于停手,扶着酸软的腰各自回去。 累了一天的明珠几乎倒头就睡,只不过夜里睡的不是很安稳,白色的梦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小男孩背着明珠坐在地上低低的哭,明珠想过去安抚他,但脚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动。 又急又气的明珠尝试狠狠跺脚也不行,自己想喊那个孩子转过身来,喉咙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这样纠缠撕扯的梦一直持续到天亮。 醒来后的明珠看到自己凌乱的被褥,大概也猜到自己昨天晚上做了奇怪的梦,怔了很久,隐约听到门外有走动的声音,连忙手忙脚乱的把床铺好,进来伺候梳洗的丫鬟看到明珠自己早起,惊讶了一番,但也没说什么,开始伺候明珠洗漱更衣。 等丫鬟整理的差不多了,就找了由头让丫鬟去弄点吃的端过来,而就在屋里没人的空隙,明珠迅速跑到书柜前,从一个隐藏的匣子里拿出小册子,用毛笔迅速写下“小男孩”三个字,然后马上关上匣子,乖坐在镜子前,等小丫鬟回来。 第47章 去哄宁王妃 坐在平稳的马车上,到底是没有睡好,明珠的身子开始摇摇晃晃,宋慎之不露痕迹的往明珠旁边坐了坐,明珠微微睁了一下眼,就自然的把脑袋靠到宋慎之的肩膀上。 可能猜到明珠昨天晚上做梦了,但犹豫了半天不知道从哪里问合适,感觉明珠的脑袋越来越沉,小心翼翼的轻声哄着问:“昨天晚上睡的晚?” “我和三婶做糕点,失败了好多次,三婶的手艺退步了呢” “做的我腰酸背痛的,累死了”明珠不满的小声嘟囔了两句。 宋慎之听罢,无奈的笑了一下:“母亲的手艺虽然很差,但也不至于...”话说到一半,猛的打住,转了转心思,找补道:“也不至于被你这样调侃” “既然做的这样累,下次我们便不做了,可好?” “嗯嗯,不做了,不做了”明珠边说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宋慎之怕她睡的不安稳,一只手还扶着她的胳膊。 垂眸半晌,就在明珠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宋慎之又开始轻声哄明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 “小男孩...在哭...一直在哭”明珠低声呓语道。 “小男孩?”宋慎之拧着眉头在思考着为什么会有这个奇怪的人出现,还想细问,不过明珠已经睡死过去,无奈只得轻轻抚着明珠的上半身放倒在自己的腿上,想让她睡的更舒服一点。 万万没想到,明珠觉得自己睡的不舒服,不自觉的翻了个身,脸贴着宋慎之的腹部,一只胳膊还环过去搂着他的腰。 就在一瞬间,宋慎之的身体颤抖了几下,然后瞬间绷直,两个胳膊僵硬的抬起来无处安放,明珠轻缓的鼻气透过薄薄的衣料喷洒在他的腹部,像羽毛一样轻轻刷过,既难忍又难耐,不自觉的吞咽下口水,这时候,两个耳朵已经被红晕沾满,像火苗一样燃烧着。 哆嗦着嘴唇,咬着牙强迫自己镇定,心里不停的默念:“她是妹妹,她是妹妹” 可自欺欺人的话什么时候能压过自己心底的那点小心思呢?天人交战了许久,终究还是败阵下来。 手轻轻抚上明珠姣好的面庞,樱桃唇,一遍又一遍,直到明珠感觉不舒服,伸手把慎之的爪子给扒拉下来才结束这段旖旎。 等宋慎之回过神,已经快到宁王府了,强迫自己压制住心里的小恶魔,轻轻把明珠拍醒。 还没彻底清醒的明珠就被宋慎之摇摇晃晃的带着走,等见到了宁王妃,看到明珠脸上轻微的睡痕,噗嗤一笑:“你这懒猫是不是又是睡了一路?” 眼尖的婆子已经悄然退下去给明珠拿帕子去了,明珠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跟宁王妃说:“嘿嘿嘿,就睡了一会儿” 宁王妃不动声色的看了宋慎之一眼,了然于心,也是笑盈盈拉着明珠的手说:“你三叔说你今天是带了礼物来给我赔罪的,那礼物呢?” 明珠这时候才想起来礼物,跟个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对呀,礼物!礼物!” 刚说完,丫鬟们已经端着重重的匣子进了厅里,明珠刚想跑过去,就被宁王妃给摁下了:“来,先擦擦脸”,说完就从婆子手里接过温热的帕子,在明珠脸上细细敷着。 “下回,我给你换真丝的,这样睡觉就不会有压痕了”宁王妃边给明珠敷脸,边说着:“我这里还有上好的面脂,等下走的时候带几瓶回去” 明珠轻轻仰着头,任由宁王妃给她擦脸,宋慎之也不说话,低头抿茶。 等宁王妃终于满意,舍得把帕子递给了婆子,左右端详了一下:“我们家明珠真是越长越漂亮,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个王八蛋小子” 听的宋慎之心里一颤,赶紧放好差点失手掉落的茶杯,拿起盘里的一块糕点掩饰刚刚的尴尬。 好在周围的人都没注意到宋慎之的小动作,都围着明珠打转。 一顿甜言蜜语下来,宁王妃被哄的心花怒放,搂着明珠到了自己的库房,大手一挥:“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今儿带不走的,我派人给你送回去” 明珠高兴的像只小狐狸,眯着财迷的眼睛对着宁王妃撒娇:“真的吗?” 得了好心情的宁王妃自然说话算话:“那是自然!我还能诓你不成?” “那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婶婶天天开心,日日都快快乐乐的”明珠说完,一头扎进宁王妃怀里,像只土拨鼠一样拱啊拱,声音闷闷的:“婶婶每天都要乐呵呵的” 宁王妃听完,面色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轻轻拍着明珠的后背:“有你们在给我撑腰,谁敢给我不痛快?” 听到这话,明珠仰起小脸:“对,哪怕是王叔也不行,再惹你生气,你就让他睡书房!” “你一个小孩儿家家的,还把手伸到了长辈的房里啊”宁王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等明珠扭过头,就看见宁王笑着站在门口:“怎么,来了也不去拜见一下我啊” 眼睛在宁王和宁王妃俩人的身上扫过,感觉俩人确实已经和好了,才嘟着嘴巴说:“你让你惹我婶婶生气呐” “哎呦,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昨天已经给你婶婶道过歉了,也睡了一晚书房反省” “你看,你婶婶都原谅我了,你也别生我的气了,啊?” 见宁王这样“低声下气”的认错,明珠就歪着脑袋说:“行,那我也不生你的气了,不过...”转了转使坏的眼珠子:“三婶做了一些点心,王叔一定要吃完呀” 听说要吃淮王妃做的点心,宁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连连摆手:“夫人呐,要不我再睡一晚,不,再睡两晚书房,这点心...这点心...就算了吧” 说完,拉着慎之就跑:“走走走,赔我下两盘” 等俩人走出去了,明珠捂着嘴笑嘻嘻的说:“早上出门的时候,三婶说昨天做的点心下人们忘记放到食盒里,就落了点灰,就没带,看把他们给吓的” 宁王妃听点心没送过来,心里也暗暗道:“幸亏没送来,不然我也吃不下” 哎,三婶做点心的手艺什么时候能好啊。 第48章 满血复活 虽然在宁王府闹了那么一次,明珠的名字已经在众多世家闺阁女子中如雷贯耳,本来小姑娘的交际圈就比较简单,这件事情倒也掀起了一番争议,有人站明珠,有人站苏婉婉,还有人特意来比较两个人的身份谁更贵重。 不过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整出个结果,毕竟一个是京中小霸王,但没什么实际封号,一个庶女出身,但却是陈大将军的义女,两个人半斤对八两,谁也没好过谁。 当然,当事人明珠却毫不知情,自打从宁王府回去之后,就被淮王妃以修身养性的名义压在府里学画快一个月,每天睁眼起来,小丫鬟温温柔柔的服侍她洗漱,贴心婆子伺候她用饭,然后再笑眯眯的送到女夫子那边。 大半个月下来,明珠看到女夫子就有点哆嗦,心里不停的盼着她早日离府,但面上还是要恭恭敬敬,憋屈的不行。 熬了差不多一个多月,淮王妃觉得外面的风声没那么大了,才犹犹豫豫的让明珠出了门,当然,也只准明珠在市井玩,每天只也能玩几个时辰。 明珠虽然不乐意,但想到在宁王府自己闯的祸,也默默接受。 不过还好,明珠一进入市井,就跟没栓绳子的牛,到处横冲直闯,不是到自己铺子里看收益,就是到赌坊里小试手气,当然,想乔装去青楼的时候,就被躲在角落里的暗卫给拦住了,不管明珠怎么说好话,那暗卫就像跟木头一样杵在明珠面前不让明珠往前走半步路,惹的明珠狠狠踩了他一脚,气鼓鼓的离开。 宋慎之听说后,把手里的书啪的丢在桌子上,然后出门找明珠去了。 春满园里,明珠猫在老地方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戏,看到宋慎之进来,眼睛瞬间就亮了:“大哥哥,你怎么有空来园子里闲逛?” 宋慎之扫了一眼明珠的装扮后才开口说话:“这几日我都比较清闲,你想去哪里闲逛,我带你去” 想去逛窑子的话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看着宋慎之淡淡的面色,眼珠子转了转:“要不随意走走?” 于是俩人出了春满园,漫无目的的在德胜街闲逛,明珠也算在市井长大,这里的一砖一瓦虽然说不上有多少年了,但最起码这近十年,她都跟它们非常熟悉,现在再逛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明珠走着走着就开始低着脑袋不说话。 宋慎之无奈,本想说带她回去算了,结果就看到谢志远谢大人远远的跟他俩打招呼。 走近了,才知道,谢老夫人旧疾发作,他上街来抓药。 想着明珠及笄礼谢老夫人还亲自到场,如今知道她身体不适,自然是要探望一下。得知药已经抓齐,两个人便一同坐了谢大人的马车回去。 谢府仍比较冷清,可能是老夫人生病的缘故,所有仆役走路也都轻手轻脚,热闹惯了的明珠感受到这种清冷,不自觉的打了一个轻微的寒颤。 还未进老夫人的房里,就闻到了浓重的草药味,不知为何,明珠脑海里闪过几个奇怪的画面,画面里,好像也有很多草药,但也仅仅是一瞬间,明珠定了定心神,按下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跟着就进了内室。 老夫人还在闭眼昏睡,重色的幔帐让房间里的感觉更压抑,虽然有外面的阳光格外明媚,但却没有透过窗户洒进来,整个房间看起来阴沉沉。 几个人见老夫人没有醒来的迹象,便准备离开,明珠的头有点疼,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的闹着,让她有点烦躁,转身的时候就不小心踢到了凳子。 轻微的声音到底是把浅眠的老夫人惊醒了,明珠有点无措的看着宋慎之,谢大人快一步走到床边,对着还迷糊的老夫人说:“老太太,慎之和明珠来看你了” 许是听到有人来看她,眼睛开始慢慢清明,看清了明珠,侧着头招着手:“明珠,来” 扶了老夫人半靠在床边,明珠乖乖的坐在床沿边上,笑眯眯的看着谢老夫人。 老夫人眯着眼睛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说:还行。 搞得宋慎之格外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认认真真的说:“母亲这段时间拘了明珠一段时间学画,好像有点成就。” 众人都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众人都知道,明珠的画可能比那三岁小儿画的要好上一些,否则是再也拿不出手。 明珠见老夫人也跟着笑,就撒娇的摇着老夫人的手:“哎呀,你可要给我撑腰呀” “撑!撑!撑,哪能不给明珠撑腰?”老夫人说完,就佯装生气道:“你们以后再取笑明珠,就乖乖到窗户边的墙根下站着去!” 听到老夫人提到惩罚的方式,明珠愣了一下,心突突的跳了又跳,眼睛不自觉的看向了窗户。 众人也顺着明珠的视线看向了窗户,突然明珠就噗嗤的笑了一下:“窗户可要常常打开,这样才能看着他们罚站” 宋慎之跟着起哄:“谢大人你可要小心了” 谢大人也想着法子斗老夫人开心:“哎呦呦,我这是吃力不讨好,辛辛苦苦跑出去忙了半天,回来还要被罚站,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边嚎着边偷偷看老夫人的反应。 谢老夫人被逗的不行,笑着怒骂:“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猴子一样皮!” 内室里一片欢声笑语,贴身的老妈妈见了,看了谢大人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就退下了。 又胡闹了一会儿,就听见谢大人提议:“来都来了,一起用个午饭吧” 明珠开心的拍手:“好呀好呀” 本来还想早点回去的宋慎之被明珠轻轻的踩了一脚,又看到明珠想留下来吃饭,就立马改了口:“那就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老夫人边说边要起身,“躺太久了,起来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 就这样,明珠和宋慎之扶着老夫人出了房门,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明珠认真的打量四周,看了又看后,对着老夫人说:“院子里太闷了,老夫人,要不种点花花草草的吧,这样看起来也赏心悦目些” 老夫人听了明珠的话,想了想:“确实是,是有点荒,我本来还想种菜来着,但是又嫌麻烦,就一直没动” “要不,明珠”老夫人试探性的问:“你有空的话,来我这里给我种种菜,养养花,怎么样?” 可能觉得明珠会考虑一番才给答复,但没想到,她听完后,马上同意了:“您别嫌弃我笨就行” 第49章 带着老夫人到处溜达 明珠说干就干,吃了午饭回到淮王府,就急吼吼的去找了淮王妃,说是要给谢老夫人家里改造,淮王府上下叮叮当当的乱了一下午,盘点好了一些得力的人手,准备明天就到谢家大干一场。 淮王妃本来想劝说明珠轻松点,但被淮王给劝住了:‘让明珠有点事情做,这样也挺好的’,淮王妃觉得很有道理,怕人手不够,又找了府上的管家去外面再买几个下人进来。 一直到了晚上,明珠还处在兴奋中,不停的在纸上写写画画,宋慎之在一旁静静的看书,如果明珠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就跑来问他的主意,宋慎之也不觉得麻烦,放下书,认认真真的给明珠参考意见。 一直熬到明珠困的眼睛发直,自己嚷嚷着要睡觉了才罢休。 第二天一大早,明珠早早起来,早饭都没用,拉着一车的家伙事以及一群年轻力壮的家丁往谢家赶,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穿过大街,走过小巷,站到谢家门前时,都把周围的邻居给吓了一跳,因为太像是来寻仇的了。 老夫人上了年纪也没什么觉头,所以当明珠和一帮人呼啦啦的进门时,她也是被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明珠指挥一群人站好位置,再指挥另外一群人拿着各种农具搬到指定的地方。 等人都进来了,大门一关,明珠乖巧的上前挽着老夫人的手臂:“老夫人,我连夜起草了三个方案,你来看看,喜欢哪个?” 看着如此热情而又认真的明珠,老夫人反而打心眼里高兴,图纸都不看了,只是说道:“都好,都好,你最喜欢哪个?” “我最喜欢第三套!不过您还是过目一下,毕竟是您的家里”说完,就从袖子里掏出了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堆纸,扶着老夫人坐下来。 然后献宝似的把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方案抽出来,放在老夫人面前,双眼热切的瞅着老夫人,希望她给点什么更好的建议。 不过老夫人把图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也没看懂明珠画的是什么,想了想换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说法:“明珠,我眼神不大好,看的不清楚,你来给我讲讲?” “哎!”明珠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然后用手指着图纸的某个地方说:“这个地方建个小花园,种上容易养活开的又好看的花” 又指着另外一个地方说:“这里建一个大大的秋千,整个人可以躺下的那种,太阳好的时候,就可以在这里晒太阳。” “这里建个小鱼池,鱼苗不用另外买,去宁妃婶婶家里捞几条就行” “这里再建个小亭子,夏天的时候可以在这里乘凉,晚上还能看星星” “这里...这里...” 老夫人听着听着思绪却飘向了远方,整个人愣愣的。 滔滔不绝的明珠等不到老夫人的回应后,才发现老夫人走神了,想到自己说的太多,老夫人可能没有听懂,于是心里便觉得懊恼,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老夫人?” 许是耳边的呱噪声音消失了,又或是明珠喊了她,老夫人瞬间怔了回来:“什么?” 明珠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我是不是把你说晕了?” “没有”老夫人慈爱的看着明珠:“都按你说的来,你喜欢什么样就改成什么样,都听你的” “那要是改的不好,怎么办?” “都没关系,改的不好,接着改呗”老夫人倒是看的开:“人哪有什么都会的,你要你想做,就可能失败,虽然说不做事情不会失败,但那人却没有希望的” 明珠听到老夫人都这样说了,大手一挥:“动起来吧” 其实吧,看起来来了一大帮子的人,但实际上能改的地方还是很小的,按照明珠的想法,府里的园丁三下五除二的就重新规划了图纸。 明珠这时候就彻底变成甩手掌柜了,和老夫人乐呵呵的一起品着茶,吃着点心,惬意的很。 不过府里到底是有些尘土飞扬,老夫人咳了几次后,明珠就怂恿老夫人去外面逛逛,散散心。 想着家里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就应了明珠的提议,俩人稍微乔装了一番,就轻装出了门,因着是白天,想着也不会太晚回来,所以就没带丫鬟婆子。 可能是感觉今天没下人跟着约束自己,明珠彻底玩疯了,带着老夫人游街串巷胡吃海喝一番,又给老夫人买了一堆新奇的小玩意儿,乐的老夫人哎呦哎呦直说自己白活了这么大岁数。 到了晌午,明珠拉着有点累的老夫人到春满园用饭,到了自己的雅间,明珠悄咪咪的对着老夫人说:“你不要嫌这里的饭菜贵,你爱吃什么点什么,因为不用给钱的” 反倒是老夫人有点拘谨:“真不用给钱?” “不用,不用”明珠豪气万丈的拍着胸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完,又悄咪咪的说“你如果想来这里看戏,可以座二楼的迎春座,那个座位是我的,茶水点心都不收钱的” 老夫人睁大了眼睛,也趴到明珠面前:“呦,你的人脉可真广,还有什么光是我能沾的?” 说到这里,明珠可激动了,掰着手指头跟老夫人交底:“春宝阁是我的,那里的首饰好看的很,喜欢什么随便拿” “春香酒楼也是我的,不过厨子的手艺我不太喜欢,还是喜欢来春满园吃饭” “春华阁的料子我感觉您也会喜欢,要不等下我们一起去看看?” 老夫人越听越激动,连忙打住了明珠的话头:“是不是带春字的店都是你的?” 明珠想了想:“也不全是,有些是我大哥哥的,不过,你去了也不用给钱的” 听到这里,老夫人算是彻底放下了心,笑着说:“看来,淮王夫妻真的对你很好” “那肯定的”明珠得意的晃着脑袋:“我私库里的东西比我大哥哥的都多”,说完,还不忘再炫耀一句:“大哥哥私库的东西我也都能随意选” 老夫人了然的点了点头:“看你如此富有,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俩人紧着店里的招牌乱点一气,报菜的伙计一看是明珠,就象征性的询问了一句:“还是老规矩?” 明珠的老规矩一直都是量少品类多,所以满满的一桌子菜摆在两人面前时,倒也不会觉得吃不完会浪费。 吃饱喝足的俩人又晃悠悠的准备出门,就看到秦掌柜一脸笑意的走上前:“贵客和明珠吃的可还好?” 老夫人看着秦掌柜也笑着回应:“甚合我意” “那就好,我专门叫人上了一些好入口的饭菜,怕老夫人第一次来,吃着不习惯” “不会不会,厨子手艺很好,特别是酱烧猪耳朵,不会觉得很难咬” 三个人互相说着家常话,老夫人顿时觉得有点疲惫,就对明珠说:“我吃了太饱,感觉有点困,你去找个马车来,我们坐马车回去” 明珠不放心老夫人,就对秦掌柜叮嘱:“那辛苦照看一下老夫人” 等明珠走出去了,老夫人满眼怒气的看着秦掌柜低声喝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明珠还没长大,奴婢不敢随便死” “要死,也要死的值钱点” 老夫人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你们为什么都瞒着我?” “我们是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明珠现在的状态很好,每天开开心心的,挺好的” 说完,两个人都是长长的沉默。 没一会儿,明珠蹦蹦跳跳的进来了,开心的对着俩人挥手:“我看到了宋玉哥哥,他可以送我们回去” 俩人沉默而又剑拔弩张的僵局就这样被明珠打破了。 送老夫人和明珠上了马车,秦掌柜端着笑忍不住说了句:“欢迎贵客下次来捧场啊” 老夫人听完身子也只是顿了顿,没有回应,倒是明珠回头笑嘻嘻的说:“行,没问题” 第50章 谢府重建完成 马车上,明珠兴奋的给宋玉介绍谢府的改造计划,听得宋玉立马捧哏:“哎呦,明珠怎么那么棒,都会改造园子啦?” “还缺什么东西吗?还缺人吗?” “缺钱的话你吱一声,我去我父王的库房里给你整点出来” “啧啧啧,你就这点本事了?只会盯着宁王叔的那点养老钱?” “那...那...我的私库不都被你搬空了嘛”宋玉越说越小声,最后搓搓手:“明珠,你手头要是宽裕...” 气的明珠恶狠狠的拍了宋玉后背一巴掌:“谁家好哥哥敢把主意打到自家妹妹身上?” 得了由头的宋玉立马向谢老夫人卖惨:“您快管管这个皮猴子吧,不然尾巴都敢翘到天上去!” 谢老夫人看着明珠和宋玉胡闹,也不准备插手,乐呵呵的摆摆手:“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事情,自己协商,我不当那恶人” 明珠听到小孩子家家,顿时乐不可支:“三十岁的小孩子吗?” 此话一出,气的宋玉脸都绿了,恼的扭过头不搭理明珠,明珠倒是歪在老夫人的怀里嘎嘎傻乐。 等回到了谢家,才发现门口也停了一辆马车,问了下人才知道,谢志远谢大人也来了,还带来了谢阳。 等进了院子,发现这俩人不知道何时也脱了鞋袜正吭哧吭哧的清理原来的水塘里的淤泥,身上也是脏兮兮的布满了泥点子,脸上也沾了点泥塘的光。 三人站在干净的地方笑眯眯的看着这对师徒撅着屁股埋头苦干,却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谢阳扭头看着一脸笑意的明珠也没说话,继续闷头干活,倒是谢大人不乐意了,用沾满泥浆的手指着宋玉说:“尊老爱幼你懂不懂?你好意思一个人在上面傻乐?” 宋玉的嘴皮子功夫除了在明珠那边吃瘪歪,在外面还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这会儿更加嘚瑟的叉腰:“谢大人,此言差矣,您是主,我是客,哪有主家指使客人干活的道理?” “谢阳是你徒弟,你往死了驱使,他也不敢反抗,我可不是他,被你当驴一样随意使” 叫嚣完,扶着老夫人:“这里灰大,咱到那边坐着歇歇脚。” 可怜谢大人也只能气的破口大骂:“老夫什么时候结交了你这样一个口蜜腹剑的老匹夫” 回应他的也只是一句:“谢大人,好好干!” 不过谢老太太毕竟折腾了一早上,这会儿身子骨真的乏了,交给贴身老妈妈服侍她补个觉,俩人毕竟不是没良心的,安顿好后就折了回来。 谁知这师徒俩也挺不要脸的,看见明珠他们不陪着干活,早就从水塘里爬了出来,洗漱干净换了衣裳坐在桌子旁边吃茶。 宋玉白了谢大人一眼,厚着脸皮自顾自的坐下来。 明珠和谢阳喝着白水,宋玉刚抿了一口茶就皱着眉头说:“谁送来的茶?” 这回轮到谢大人找回场子了:“怎么样,我送的茶不合您的胃口?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宋玉看着发癫的谢大人,嫌弃的说:“就你这茶,咋没把你呛死呢?” 这下好了,俩人又开始了老年菜鸡互啄的场面了,明珠和谢阳互相对视笑了一下完全不参与,就静静的看着这俩人唱大戏。 等俩人吵的差不多了,明珠就出来劝和了:“再吵,老夫人就要被惊醒了。” “不过,这样来看,怕是还得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完工,会影响老夫人休息” “不然先让老夫人到谢大人府上借住几日,等这边修缮好了,再送老夫人回来?” 四个人凑着脑袋商议了半天,觉得还是明珠的提议不错,于是下午的时候,谢阳就把老夫人给接过去了。 淮王妃最近身体不适,明珠想了想,派人到宋玉那边请他有空去盯着谢家院子,自己就留在淮王府侍疾,宋玉也是个能折腾的,白天在谢家盯完工,晚上就跑到淮王府给明珠讲今天的进度,末了还在淮王府蹭顿晚饭。 淮王只有宋慎之一个亲生孩子,加上明珠府里就俩孩子,是冷清了一些,宋玉来了反而让府里热闹了一些,淮王妃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早年间生第二个孩子时难产,最后孩子也没保住,还落了病根,到了季节交替的时候,腰腹处会隐隐作痛。 每到这种时候,淮王妃的心情不是很好,许是想起了早夭的孩子,又可能是腹部的难受,整个人神情厌倦,看到谁都没有个好脾气,也只有明珠能哄得她开心几分。 这几天宋玉天天往这里跑,淮王妃躺了没几天就觉得身体利索了好多,也渐渐的加入了谢家修缮的事情里,找了几个得力的丫鬟,去花市上面去挑一些安神的花,准备送给谢老夫人。 谢家修缮期间,跑的最勤的还是谢志远,其他的人忙的脚不沾地,自打那天之后,谁都没有再来过,苦哈哈的谢大人边监工边咒骂:“明珠提的意,宋慎之找的人,宋玉添的钱财,他们拍拍屁股都跑了,就留我守家?”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哪天我非要他们出点血不行” 嘴上骂归骂,但看着谢家老宅的模样越来越好,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等乔迁那天,脸笑成了一朵花儿,一脸谄媚的问众人:“看看我指挥的怎么样?” 宋慎之没说话,宋玉摸着下巴,吧唧着嘴:“好像...还成!” 淮王夫妇因为有事缠身,今天就没来,倒是派了一堆的丫鬟婆子来帮忙打下手。 一行人在新院里溜达来溜达去,明珠扶着老夫人边走边小声的说:“这些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其实都是好东西” “咱家家丁少,东西还是不能太招摇,不能被贼人惦记。” 老夫人笑眯眯的摸着明珠的头:“咱家明珠长大了呢。” 说完,就拉着明珠到了大大的秋千那边坐下。 第51章 谢阳的恐慌 小厨房的下人们在紧张的准备中午的吃食,好歹是乔迁新居的第一次暖宅饭,一行人丝毫不敢怠慢,紧张有序的忙活着。 前面的一行人在新的凉亭里热热闹闹的聊天,没一会儿,就听下人回禀,说谢阳谢大人来了。 如今,谢阳在宋慎之不显山不露水的推荐下,已成功进入刑部,在刑部做一个小小的副主司,这段时间正是考察的关键时刻,听到谢阳今天也来了,几个人都诧异不已。 远远的,就看着谢阳站在二道门的门外,停滞不前,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谢阳是何意。 位置太远,众人看不清谢阳脸上的表情,宋玉倒是先一步跨出凉亭,朝谢阳的方向走去。 走的近了,才看清谢阳脸色很不好,带着惊讶、不可置信,甚至还带着后怕,面色苍白的问宋玉:“宋世子,这园子的图纸是谁画的?” “是明珠啊”宋玉奇怪的说道。 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谢阳,宋玉心里也感到一丝不安,回头看了一眼,明珠他们都在朝这边看,宋慎之也察觉异常,抬手安抚了众人,也往这边来。 三个大男人就这样站着,宋慎之疑惑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宋玉这时候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怪的看着谢阳。 面对宋慎之询问的目光,谢阳的嘴哆嗦着说:“这园子得拆了。” 宋慎之听完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跟明珠有关?” 谢阳沉重的点了点头,又艰难的说:“明珠小时候生活的院子和这园子布局几乎一模一样”,说罢,冷汗从额头慢慢滑落。 宋慎之听完,浑身打了个冷颤,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宋玉握着拳,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们俩先走,就说有紧急公务,谢阳来寻慎之去刑部有急事,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你们俩直接走,现在过去,肯定会被怀疑” 说完,就把俩人往外推了推,谢阳拽着宋慎之就往大门那边走。 宋玉用上唇牙齿在嘴里死命咬了一下下唇肉,强制让自己不要那么慌,冷静了一下,转身就往亭子里去,到了众人面前,一脸可惜的说:“刑部有大案,需要慎之去坐镇!” 哦,众人听完长长了出了一口气,都慢慢落座,明珠喝了一口茶:“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吓我一跳” “哎,也是大事” 宋玉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神秘的说:“城南镖局的镖在京城被人劫了!” “啊”明珠惊呼:“就是城南那个什么威远镖局?” “对对对,就是那家”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居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了镖局的镖!” “这是什么?这是对百姓的挑战!对刑部的挑战!” “可怜那谢阳,刚到刑部没几天,就碰上了这事情” “啧啧啧,可真够倒霉的” “如果这案子要是破不了,也不知道他头顶的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 “啧啧啧...倒霉蛋呐” 宋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着,没给其他人一点插话的空隙,直到明珠拍着他的肩膀:“宋玉哥哥,来喝口水” 宋玉斜眼撇了明珠一眼:“你这是嫌弃你宋玉哥哥话多了?” “明珠啊,你怎么那么没有良心”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我真的好伤心” 气得明珠一巴掌拍到宋玉的后背上:“我何时说过嫌弃你了?你真的很会给自己找台阶!” 其他人笑呵呵的看着一脸委屈的宋玉,只有谢老夫人面上带着笑,手却紧紧攥着衣襟。 等一行人吃的差不多了,宋玉叫了自己的贴身护卫架着自己的马车送明珠回去,美名其曰:“我要去刑部看看那两个倒霉蛋” 明珠本来有些担心宋慎之,但听到宋玉这么说,心里倒也安心不少,宋玉这个人吧,嘴是经常跑火车,但关键时刻还没掉过链子。 又把谢大人恭恭敬敬的哄回去,自己则留了下来。 对上老夫人担忧的面庞,宋玉迟疑了一下仍是实话实说:“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谢阳说这个园子得拆了。” 刑部文书库被宋慎之的人围的跟铁桶一般,某处落角三个大男人席地而坐。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珠现在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你们这样做肯定有你们的道理” “你们都不想让明珠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明珠会记得小时候家里的样子。” 谢阳越说身体越抖,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牙齿打颤:“所以当我看到明珠站在亭子里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们回到了小时候的家” 宋慎之抿着嘴半天没说话,宋玉也不知道怎么办,三个人就陷入了沉默,只听见谢阳牙齿发出细微哒哒哒的声音。 第52章 谢阳的童年世界 谢阳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刚出生没多久从小被遗弃在一个破庙里,那时候庙里还有两个和尚,看他可怜,就留了一点慈念,一勺米汤一勺米糊饥一顿饱一顿的养了起来。 不过,那会儿谢阳还没有名字,庙里的和尚就给他了一个弥生的法号,弥生长弥生短的叫着,一直叫到他六岁那年,两个老和尚惨死在化缘的路上。 有人说是被贼抢劫了,也有人说是仇家来复仇,官府派人查了几天后不了了之,六岁的弥生呆呆的站在衙门外,他瘦的跟个豆芽菜一样,想击鼓鸣冤都够不着那大鼓。 那时候镇子上乱的很,衙役也喜欢看人下菜,看到瘦瘦弱弱的弥生,就问:“那老和尚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父” “那你头上怎么没有戒疤?” 弥生不懂什么叫戒疤,呆呆的看着高高大大的衙役,边哭边抹着眼泪说:“可是我师父...我两个师父都死了” “哎”一个年纪大点的衙役于心不忍,多说了两句:“这年头,死的人多了去了,没办法,世道还是不太平” “你现在赶紧去找个合适的人家收养你吧,不要饿死在街头就行,马上就要立秋了,立了秋冬天就要来了” 弥生抽抽搭搭的继续哭,就不走,出来一个衙役就上去拽着人家的衣服,求给他的师父们做主。 一开始衙役们还念着弥生刚死了师父,可怜了大半天,但也着实让县令冒火,时不时有些路过的人对着衙门指指点点。 一怒之下,看着有点痞气的衙役就把弥生哄到巷子里,狠狠的抽了他两巴掌:“你再到衙门闹,腿给你打断!” 饿了一天的弥生挨了两巴掌后就晕倒在巷子里。 半夜的毛毛细雨把弥生淋醒了,晃悠悠的回到庙里缩在稻草堆里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吃了两个硬邦邦的饼子,顶着肿的老高的脸去求村西边的张屠户,因为他们家平日里没少受两位师父的恩惠,特别是曾经还救过他家孩子的性命。 不过张屠户瞅着家里嗷嗷待哺的三个孩子,又对上老婆的冷脸,咬着牙跺跺脚狠狠心说:“说好了,我只管给你师父找个地方埋了,我可不能管你以后的日子。” 小小的弥生点点头。 就这样,张屠户背着家里的铁锹在寺庙的后山里吭哧吭哧的挖了两个大坑,又领着弥生去衙门把师父们的遗体给带了回来。 本来衙门是准备把师父们的遗体给送到义庄统一给烧了的,这会儿有人来给收尸,倒也省了一些麻烦,痛痛快快的让人拿了公文,张屠户和弥生在上面按了手印,就这样,师父们被两个破凉席裹着,放到平板车上,吱呀吱呀的往后山走。 张屠户的老婆怕自己孩子被过了晦气,不让他们从门前经过,无奈,张屠户只得绕远路,前面的路是上坡路,他在前面的拉着车,弥生在后面撅着屁股推着,推着推着还能无意间摸到师父们的脚。 可弥生丝毫没有害怕,有什么可害怕的呢?都是把他养大的师父们啊。 到了后山已经是晌午,天也放晴,喘着粗气的张屠户吭哧吭哧的把师父们放到坑里,然后一铁锹一铁锹的往里填土。 弥生就傻傻的站在坑边不动弹。 张屠户停下手里的铁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把手里的铁锹递了过去:“你也给师父们送送行吧” 弥生接过跟他差不多身高的铁锹,吃力的剜了两铲子土,轻轻的撒到坑里。 张屠户叹了口气,一把拽过铁锹,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继续埋头干活。 等坑被填平了,等坑填成了一个小小的鼓包,张屠户说:“弥生,我走了啊” 弥生点点头。 张屠户见弥生没有想走的意思,就接着说:“你也早点回去,晚上了这里不安全” 弥生还是点点头。 走了大老远的张屠户回头看了一眼,弥生还是杵在坟头没走,想了想,又折回去。 弥生好像整个人都呆呆的,也不说话,看到张屠户回来了也只是看了一眼没说话。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想开点”张屠户挠了挠后颈:“我是个粗人说不来那些好听的话,但是我知道有一点,你的师父们一定会保佑你的” 说完,从腰带里摸了又摸,摸出了几个铜板:“你拿着,饿了买点吃的” 弥生接过铜板,小声的说:“谢谢” 张屠户像是心里好受般的大步流星的走了。 弥生没有回头,仍站在坟头不说话。 许久看了看远处的坟头,走过去仔细的观摩别人家的坟,也学着折了树枝插在坟边,又搬了石头围着两个坟堆边,看到别的坟有白色的纸前,自己也去捡了一些放在自己师父的坟前。 做完这些,弥生就盘坐在地上,开始背经,把自己学会的经文都背诵了一遍。 只是背着背着,弥生歪着头就倒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细细的洒在弥生瘦弱的身体上。 而弥生就这样蜷缩着,一动不动。 第53章 谢阳的新师父 等弥生再次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树荫下,一个女人靠着树睡着了。 这是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女人,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沾着杂草,怀里紧紧抱着的包袱也是缝了好多个补丁。 弥生轻轻爬起来,就蹲在她面前,也不说话,等她醒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弥生都以为她要睡到天黑的时候,这个女人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看清了面前的人,冲着他笑了笑:“是你呀,我看你睡在那里,就把你抱过来了。” 女人说的那里指的是两位师父的坟边,弥生自然是知道,不过他听完也只是低下头不说话。 见弥生不吭声,那女人又说:“你快回家吧,你一个人在外面,你家人会着急的。” 一直见弥生不说话,女人以为他是个哑巴,便多看了几眼,想了想,自顾自的起来往前走。 女人在前面走,弥生就在后面跟着,走了一段路,女人突然回头,就看见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人儿。 弥生虽然脸看着有点脏,但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肯定不是流浪儿,所以一开始女人以为他是谁家跑出来的孩子。 这会儿却跟着自己,女人迟疑的问他:“你是哑巴吗?” 弥生摇摇头,但仍不说话。 女人看了看天色,想着他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便说:“我送你回家,你走前面,我跟着你。” 弥生点点头。 就这样,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的在路上走着。 弥生知道张屠户的老婆不喜欢自己,便绕了绕远路。 等到了寺庙前,女人看着破败的房子,傻眼了,惊讶的问:“你是庙里的小和尚?” 弥生想了想,点点头,但摸了摸脑袋后,又摇了摇头。 女人拉着弥生的手,上前拍门:“师父,师父,你的小徒弟在外面呢” 一直拍着,一直喊人,但无人回应,女人也不好独自闯进去,正无奈的时候,弥生开口了:“死了” 女人一开始没听明白,问了句:“什么?” “死了”弥生又重复道,女人想了想,吃力的蹲下身子,拉着弥生的胳膊问:“谁死了?” “我的两个师父”弥生认真的回答。 女人吃了一惊,看着小小的弥生,怎么都不会想到死字竟然从他嘴里轻而易举的说出口。 “昨天,师父们死了” 女人一愣,脱口而出:“师父们?” 衙门里,女人带着弥生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还没想好怎么安置他,弥生倒死死抓着她的裤腿不放手。 圆滚滚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她。 想到了什么,某个地方突然就心软了。 于是,她主动握住了弥生的小手:“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弥生虽是孤儿,但师父们在世时,给弥生在官府入了户籍,现在是良籍;女人说自己叫春生,是从京城里来的,来这里投奔亲戚的。 衙门里的人都很惊奇:“京城的人来投靠我们这里穷亲戚?” 女人低下头,用脚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不说话,半天才抬起头,忍着脸上的哭意:“丈夫喜欢的女人回来了,家里容不下我,就把我给休了。” 周围的人一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是咋回事。 春生哭哭啼啼的把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 一旁的女人听完,大腿一拍:“哪有什么有福同享,都是富贵之后就马上抛弃原配的!” 还有几个女子听完,都暗暗伤神。 春生越说越难过:“可怜我还娘家回不去,婆家容不下,我这才跑到我这个远方姑母家里来,她小时候带过我几年” “可是我问了好些人,都说没见过我姑母” 春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弥生害怕的抱着她不撒手,周围的人除了摇头都是小声议论。 衙役们都是一帮大老爷们,没见过哭的这么伤心京城女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春生就期期艾艾的提了一个要求:“能帮我找找原来在街头卖饼子的王大娘吗?” 这下衙役们都犯难了:“你莫说卖饼子,现在连卖柴火的人都没了,前些年这里一直打仗,最近两年才好了些” “哎,你们京城的人是不知道这里有多乱,死的死,残的残” “互相认识的人也都没几个了!” 春生听完,眼神一片灰败:“那我怎么办?”,然后拽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衙役衣摆:“大哥,那能给我找到我姑母的尸骨吗?我好给她安葬” “春生啊,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是真的找不到啊,前些年死的人都拉到城外的乱葬岗去了!谁是谁压根分不清呐” “那大哥...大哥...你能指一下去乱葬岗的路吗?我去给我姑母上个香” 第54章 谢阳的新家 第二天,女人带着弥生又来了,这次来,是为了感谢昨天帮忙指路的衙役。 老衙役摆摆手:“都是为了糊一口饭吃,不值当,不值当”,说完,就推辞女人递过来的半壶酒,但偷偷咽口水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想喝几口的想法。 春花自然是看见了,还是强硬的把酒塞给了他,然后说:“今天来,也是有事求大哥帮忙” 俩人推让了半天,老衙役实在是忍不了那酒香,半推半就的收下了,笑眯眯的问:“说吧,啥事?” 原来,春花说自己来投奔姑母的路上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到了这边又遇到了弥生,自己怀着身子又带着个孩子不方便,问能不能就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等孩子生了,就立马走。 老衙役发愁的看着春花:“你是良籍吗?” 春花点点头。 衙役一听春花是良籍,脸笑成了一朵花儿:“只要不是流民,不是贱籍,不是逃犯,都成!”说完在她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 春花听完连连感激,然后带着弥生走了,老衙役拿着酒壶哼着小曲儿去找逍遥的地方了。 过了晌午,春花带着一个烧鸡鸡一壶酒又来衙门了,说是来找县太爷的。 老衙役帮忙引荐,县太爷吃着烧鸡,听着春花的想法,气的吹胡子瞪眼,先是不同意分给春花薄田,说是能种田的地都分完了,春花嘴皮子磨破了,最后也只得了一句:你自己开荒随便种,反正没有田地给你。 春花看了看自己花了一吊子钱买来的烧鸡,心头直滴血,咬着牙扑通跪下了:“要不,你连弥生他之前住的那个庙也给我们当容身之所吧” 谁料县太极嫌弃的摆摆手:“那本来就是老和尚自己盖的,你喜欢你就去住”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春花还是磨着县太爷给出具了一张红契。 春花见到红契,又看到红契上写的是自己名字,又朝县太爷磕了三个头,这才满意的离开。 刚走出县衙大门,就看到在一旁蹲了很久的弥生,春生笑意盈盈的对着他说:“孩子,走,回家!” 弥生看见春生伸出的手,咧着嘴笑了,快速的抓住,然后仰着头,小心翼翼的问:“以后我都能跟着你了吗?” 春生另一只手高兴的摸着他的小脑袋:“能!一直能!” 回到了寺庙,俩人端端正正的给菩萨磕了三个头,然后又把两位师父的灵位给摆到桌子前,给故去的人上了香,敬了酒才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俩人到了后院的小厨房找吃的,翻遍了各个角落也只发现了小半袋糙米,春生无奈对着弥生说:“我不会做饭,但会熬米粥” 弥生点点头:“我听你的” 抓了一把米,丢进沸腾的锅里,感觉煮熟了,就用勺子盛了出来。 喝一口下去,就咬到了夹生的米,春生心虚的看着弥生,但弥生像是不知道自己吃的不是夹生粥一样,几口就把粥喝的干干净净。 想了想,春生对着弥生说:“今天你随我去镇上看看,给家里添点东西吧” “明天隔壁村有大集,咱明天可以去买,还便宜”弥生轻轻的说。 晚上,春生到底是把粥煮的时间弄长了一些,终于喝上软乎乎的粥了,弥生好像也很高兴,垫着小凳子踩在灶台边帮忙洗碗。 夜里,春生带着他睡觉,考虑了许久,还是把一些话跟他说清楚了。 “弥生,你虽然才六岁,但我感觉你好像懂的很多”春生说完这话,就看着弥生。 窗外的月光细细的撒在弥生的小脸上,他等了一会儿,在小声的嗯了一声。 春生噗嗤的笑了一下,接着说:“那我可要跟你说个很重要的事情了”,说完不等弥生反应过来,她一把拉住弥生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这里有你的弟弟或者妹妹,你喜欢他吗?” 弥生呆呆的看着春生,眼睛里充满疑惑:“弟弟或者妹妹?” “嗯”春生用充满希冀的语气说:“你喜不喜欢?” 弥生其实这时候并不懂,但他看春生很高兴,于是也高兴的说:“喜欢” 春生吧唧一口就亲在了弥生的脸蛋上,然后一把搂着弥生说:“那你就是他的哥哥喽,你可要保护好他呀” 说完,就开心的闭着眼去见周公了。 弥生看看春生,又看看窗外的月亮,很久很久之后吐出一个字:“好” 第55章 编造谎言 回忆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明珠母亲的誓言,谢阳把脸抬了起来,似乎是抽掉了半身的力气:“我答应过师父要好好保护好明珠的。” 而回应他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不能言,不能说,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珠在不经意间莫名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 然后身边挚爱的人却又残忍的毁掉她的记忆。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边照到宋玉的脸上,他抬手遮住,慢慢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俩:“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宋慎之不说话,抬眼对着宋玉说:“谢老夫人那边...” “我来说!”宋玉厉声喝道:“不要仁慈,你我两家都输不起。” 宋慎之最后挣扎的勇气都没有了,颓废的靠在墙边,谢阳无措的问:“你们想干什么?” 宋玉蹲下身子,冷冷的看着谢阳,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狠厉:“谢阳,原本你可以不用卷进来的,但是谁叫你...” 话说到一半,强迫恢复一半的儒雅,双手掐着谢阳的胳膊:“谢阳,你只能选择站在我们这边,否则...”话越说越狠,手上的劲越来越大。 谢阳吃痛,想从宋玉的桎梏中挣脱,但宋玉是武将出身,他的实力不允谢阳离开。 对上宋玉猩红的眼睛,谢阳也起了杀意:“如果你敢动明珠,我会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两人像个饿狼一样互相较劲,谁都不肯低头。 宋慎之像是清醒过来了,他挪到两个人身边,轻轻的说:“不必这样,我们原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俩人吃惊的看着宋慎之,宋慎之漠然的看着俩人:“谢阳是明珠的义兄,宋玉是把明珠带回来的人” “所以,我们不必自相残杀” 两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又看着宋慎之。 宋慎之站起来,看着窗外的夕阳,冷漠的说:“走吧,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处理吧,回到正确的点就好了” 等宋玉和宋慎之回到淮王府后,远远看见明珠像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在跟淮王妃说着谢家新园子的样貌,淮王妃还一同附和说明珠干的好。 两人站了很近,听了明珠说了足够久的话后才进去拜礼。 淮王妃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见到他们两个更高兴,连连招呼他们俩过来一起听。 宋慎之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宋玉到底年长十多岁,此刻已和平日里嬉皮笑脸的鬼样一样,歪歪扭扭的靠在椅子上,笑眯眯的拿起盘子里的糕点往嘴里送。 明珠对着宋慎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但对着宋玉却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低头看自己的图纸了,嘴里嘟囔着这里不好,要继续改之类的。 宋玉听淮王妃表扬了明珠好多遍,才停下吃东西的嘴,看了宋慎之一眼,然后继续笑着对淮王妃说:“我们俩刚从弘法寺回来,寺里的主持问,我们两家什么时候去添今年的香火钱” “我不好当时定主意,就先来问问婶娘的意思。” 淮王妃脸上的笑慢慢的淡了下去,看了一眼仍在低头看图纸的明珠,嘴角哆嗦了一下,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宋慎之,终是掐着手心,颤抖着声音说:“哎呦,看我给忙的都忘记了” “是该,是该,是该去给寺里添香火钱了” 贴身的老妈妈看到王妃的脸色不好,就朝身后的俩个小丫头使了个颜色,然后悄然走到她身边,轻声的说:“王妃,您看您晚饭想吃什么?” 王妃忍着发红的眼眶看向了老妈妈,定了定心神:“加一道枣泥糕吧” 老妈妈一愣,瞧了一眼明珠,点了点头,接着又走到明珠旁边却把王妃挡的严严实实:“姑娘,您晚饭想吃什么?” “啊”这才从图纸里抬起头,看了看天色:“现在还早...” 老妈妈也不急,低声哄道:“今天家里有客人,是要提前准备一下的” 明珠看了看一脸狐狸样的宋玉,心里来了主意:“那我和妈妈一起去小厨房看看。” 说完,就到淮王妃面前笑着说:“三婶,我想出去溜达一会儿” 淮王妃的心思不在这里,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好在明珠也没有在意,蹦蹦跳跳的跑出去了。 室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淮王妃像是被抽干了身上的力气:“到底发生了什么?” 晚膳到底是被明珠给恶作剧了,宋玉吃到了一块酸的掉牙的东坡肉,看着宋玉龇牙咧嘴的到处找水,明珠嘴角的笑意花了好久才压下去。 宋玉气的喊:“明珠,你不能恩将仇报,我好歹还是你这边的人” 明珠乐不可支:“哼,我才不信!” 宋玉放下筷子,向淮王妃告状:“嫂嫂,你真的不管管明珠这个皮猴子?” “管,管,管,怎么不管?”淮王妃轻轻弹了一下明珠的额头:“明天我们要去弘法寺见礼,明珠一起去,让佛祖好好管管你!” 明珠听说要去寺里,眼睛顿时亮晶晶的:“我也好久没有去啦” 第56章 回到认为的原点 一行人准备低调的去寺里,明珠本来还想和之前一样多带一些好玩的东西过去解闷,但被淮王妃阻止了,她语重心长的对着明珠说:“我们这次去添香火钱的,要低调些,不要被有心之人拿来当话柄。” 明珠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就把计划中的箱笼给放到家里,然后规规矩矩的坐上马车。 淮王妃似是有心事,明珠乖乖的坐着,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开口:“三婶,我记得香火钱不是年底才添的吗?” “哦,忘记告诉你了,原来一年一次现在改成了一年两次,不过都不打紧。” “哦”明珠皱了皱眉头:“那我们这次去还要抄经书吗?” “这次不用,只需要打坐就好” 听到不用抄经书,明珠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嘿!打坐可以呀,我最擅长打坐了! 其实明珠有个小小的绝活,那就是可以在佛祖面前打坐的时候打瞌睡,而且是坐着打瞌睡!似乎无人发现她的小秘密! 不过毕竟是大不敬的行为,明珠只有坐的太久的时候才会悄咪咪的瞌睡会儿,抄经书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不敬佛祖的。 到了弘法寺前,住持一早就等着了,见到淮王妃双手合十,低声叹道:“阿弥陀佛”,抬头却是将目光看向了明珠。 淮王妃看到主持的一瞬间,心好像就定了,此刻顺着主持的目光也看向了明珠,于是招手:“明珠,来!” 明珠规规矩矩的往前走两步,微笑着对主持行礼:“大师安好” 大师点点头,转身朝寺里走去,一行人也紧跟而上。 不过这次却不是去之前抄经书的厢房了,而是去了寺庙的后山,明珠觉得好奇,未免多看了几眼,看着看着却觉得有些眼熟,宋慎之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乖乖的跟着众人脚步往前走,不敢再四下乱看。 后山其实是弘法寺主持修行的地方,有十八古刹送来的一些镇寺之宝,也许是年久失修,围墙的瓦砾有些破损,墙体有些斑驳,墙角的草都有半人高,见状明珠心里直犯嘀咕“不是每年都捐香火钱吗?这里为什么不修缮一下呢?” 但也只是敢在心里腹诽,却不敢明说。 住持在一个大殿门前停下,对着大殿破旧的门又低声默念了一些经文,才轻轻推开了木门。 进了大殿,一米多高的佛台供奉的是三米高的佛祖,抬眼望去,佛祖庄严而威严地屹立在那里,宛如天地之间的一座慈悲之山,面容庄重而慈祥,眉梢间透露出深邃的智慧,眼中闪烁着对一切众生的深切关怀。 佛袍流畅垂落,手掌展开,手指轻轻指向前方,脸上流露出一种温和的微笑,仿佛在说:“我佛慈悲” 主持看了一眼佛祖,却没有参拜,对着淮王妃行礼后就退出去了。 此时大殿里,只剩下淮王妃、明珠、宋慎之三人,淮王妃招呼对着佛祖犯傻的明珠:“明珠,过来,给佛祖见礼” 明珠慢慢挪到佛祖正中间,接过宋慎之递过来的三根香,朝佛祖拜了拜,然后将香插入了面前的香炉里。 瞥了一眼,才发现香炉里除了自己刚刚插的三根香,能隐约看见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前,似乎也有人来这里上过香的痕迹。 “明珠,你在这里打坐,我去找主持添香火钱”淮王妃低低的对明珠说。 明珠讶然:“三婶和大哥哥不上香吗?” “你先在这里打坐,可不许偷懒”淮王妃没有正面回应明珠的疑惑,却认真的叮嘱明珠打坐。 明珠想了想:“好吧” 说完,就在面前的垫子上盘腿坐下,眼睛却滴溜溜的看着淮王妃。 淮王妃看了看佛祖,又看了看明珠,隐忍着对明珠说:“佛祖面前不可欺瞒” “哦”明珠乖乖的坐好,然后闭眼打坐。 香炉里,一缕缕青烟袅袅上升,慢慢漫到佛祖的慈悲的目光里,满是怜悯。 一行人在弘法寺还是呆了近一个月,明珠每天不是打坐就是打坐,打到后面屁股当沾到蒲团就能睡着,不过每次都是明珠打坐,淮王妃和宋慎之就在门外站着,目光凄凉的看着远处的山,远处的树,最后两人相顾无言。 终于熬到明珠发脾气,说想回府了,淮王妃才点头同意。 临走的时候,明珠又看向佛祖的眼睛,发现佛祖终于不再是可怜的眼神后,才神清气爽的离开。 不过没想到是宋玉来接人,明珠疑惑的问:“怎么是你?” 宋玉也不生气,笑着解释:“王叔和父亲在我家里吃酒,我就顺便来接你们过去一起吃个便饭。” “都有什么好吃的?”明珠流着口水,满脸期盼的看着宋玉,甚至还撒上娇了:“你现在就是给我一头牛,我也吃的下!” 马车里,明珠滚在软乎乎的坐垫上,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呲着牙对宋玉说:“宋玉哥哥,我在寺里这些天可苦了,粗茶淡饭其实没什么不好,就是天天要打坐,坐的我要命呐” “还不如叫我抄经书”明珠看淮王妃不说话,瞬间就小声了许多:“不过,我以后会乖乖的” 一路无话的宋慎之倒是冷着脸先开了口:“马车里人太多,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就叫停了马车,自己下去,去骑马跟在马车后面。 宋玉怒骂:“你小子是不是也是这些天被拘束的狠了,现在也想撒个野?” 然后对上明珠不知所措的眼神:“你们最近都憋坏了吧,清汤寡水的”,说完,对着明珠挤挤眼:“晚上,哥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新的玩意儿” 到了宁王府,宁王妃看着瘦了一点点的明珠,立马抱着心疼的哎呦哎呦喊:“我的宝贝明珠瘦了呀,快快快,上点好菜来。” 桌上都是明珠爱吃的菜,不过也是坐了大半天的路,明珠吃了几口就饱了,接着就开始犯困,宁王妃见状,忙命人带着明珠去午睡。 明珠走了,下人们都撤了,刚刚热热闹闹的场面瞬间就冷了下来。 宁王妃看着一直没什么精气神的淮王妃,手里绞着帕子,小心的问:“是遇到什么不好的...” 忍了这些天的淮王妃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双手捂面哭泣:“这次没事了...但是没有下次了...” 宁王妃听完,脸色都白了,噌的就站起来了:“主持是这样说的?” 淮王妃扑在淮王怀里哭,宁王妃冲到宋慎之面前不死心的又追问:“真是这样?” 宋慎之吃力的点点头,轻声的说:“如果再有下次,生死由命,大师也无能为力” 第57章 回不去的路 明珠一口气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来,一睁眼,就发现房间里点了蜡烛,坐在床沿边发呆了很久,觉得脑袋有点空荡荡,迷迷糊糊的晃了晃脑袋,也没晃个明白。 外室守着的丫鬟听到明珠的动静,都急急忙忙的进来服侍。 换了鹅黄色的外衫,明珠嘚瑟的在铜镜面前转了个圈,身边的小丫鬟立马奉承的说道:“姑娘把这身衣裳衬的都灵动了呢” 明珠也高兴,开心的跑出去找淮王妃去。 不过在走廊的尽头,却看见宋玉远远的站着,灰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明珠却感到了一丝丝悲凉的意味。 明珠当下奇怪的很,放慢了脚步,轻轻走到他面前,慢慢看清了宋玉的笑脸。 心里松了一口气,飞快的扬起傲娇的小脸:“宋玉,你怎么在这里,我三婶他们呢?” 宋玉袖子里握紧拳头,却用轻快的语气说:“婶娘回去了,她不在的日子里,府里乱的一团糟,好多事情要她定夺呢” “那大哥哥呢?” “他也刚回来,一堆人找他,他这会儿,这会儿估计在兵部?又或者在刑部?” “好吧”明珠拉胯这肩膀,“那你等下送我回去吗?” “明珠”宋玉拉着她的胳膊:“这几天你先在这里住着,晚几天再回去” “为什么?” “王府里有些不太能上的了台面的事情...”宋玉含含糊糊的继续说着:“需要婶娘回去主持” 明珠好像听懂了,八卦着问:“是哪个侍女和小厮好上了那种吗?” 这下轮到宋玉愣住了,他其实只是想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没想让明珠想的那么远,结果... 事已至此,那只能继续错下去了:“对,不过你还是不要问那么多了” 明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好啦,不要想那么多了,走我带你去逛逛!”说完,也不管明珠同不同意,拉着她就出了门。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德胜街两边的小贩都开始热络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果子、煎炸的香味,明珠的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咕咕叫。 宋玉倒不同意明珠在小摊上吃东西,随手买了一些糕点让明珠垫垫肚子,拉着她去春满园。 运气好的很,秦掌柜今天就在柜台里看账本,看明珠来了,高兴的从里面出来:“你这个财神爷再不来,我这小园子都快没生意了!” 明珠环视了一圈,大堂里坐的满满当当,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新曲子,此起彼伏的说话声,还有满场跑着的伙计,明珠故意翻了个白眼:“这还叫生意不好?” 秦掌柜继续笑眯眯的说:“这不是知道你要来了嘛!都来给捧场子了!” 明珠嗔笑了一下:“那今天我有什么好吃的?” “走走,咱去二楼!” 到了二楼明珠专属雅间,刚坐下,伙计就端上了山药粥,茯苓饼,先让明珠压压,说其他的菜马上就上。 明珠和宋玉坐下后,秦掌柜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问:“谢老夫人也在二楼用饭,刚刚看到明珠了,就来问问,方便一起用饭吗??” “谢老夫人?”明珠心里刺痛了一下,有些迟疑的开口:“谢家的老太太?” 说完皱着眉头看着宋玉:“宋玉哥哥,谢家老夫人,毕竟为我赞过礼,既然她老人家开口了,不然就...” 宋玉盯着明珠的脸看了一会儿,看的明珠心里发毛:“看我干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听明珠这样说,宋玉却笑了:“那就请吧”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秦掌柜就带着谢老太太过来了,门推开的瞬间,两个人赶紧起身,对老太太行礼。 谢老夫人就这样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动,就看着明珠。 明珠心里的刺痛越来越明显,有些难过的去看宋玉。 宋玉马上站在明珠前面,全身挡住了老太太的视线:“宋玉见过谢老夫人!”,礼毕,目光微凉的看着老太太,眼神里有警示,有薄怒,还有不赞同。 老太太紧紧攥着秦掌柜的手,笑出了声:“刚刚看到你们二人,我还以为是我看花眼了,自从上次一别,我们许久没见了,就想看看你们两个小辈。” 说完,自顾自的走到桌子前坐下:“不会不欢迎我吧” “怎么会,怎么会”明珠急忙辩解:“宋玉哥哥可喜欢有人和他一起吃饭呢”,说完,恶狠狠的瞪了宋玉一眼。 宋玉没说话,也坐了下来,“明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句话似是警告,又似是解释。老太太听了,垂目了一下,又抬起头笑着问:“明珠...明珠姑娘,最近去哪里游玩了呀” 听谢老夫人这样问,明珠就简单的说了自己到法华寺打坐的事情,还极力向老夫人推荐去法华寺上香:“那边的许愿可灵了,好多人都去的” “是吗?”老太太也来了兴趣:“都能许什么愿?” “有人求高中,有人求姻缘,还有人求财运,可多可多人了呢...” “是吗,那改天我也要去看看” 宋玉托着腮目光不停在两人脸上来回打量,仔细的观察着明珠的表情,也仔细听着老太太的话,生怕说错了一句。 说话的期间,饭菜逐渐上了桌,满满当当一桌,都是小小的分量。 不知为何明珠看着满桌的饭菜,又看向老太太,歪着头想了又想心思刹那间,脱口而出:“我怎么感觉我和您一起来这里吃过饭呢?” 这话说的宋玉心突突直跳,差点没被刚塞进嘴里的一块肉给呛死,剧烈的咳嗽声吸引了明珠的注意力,她手忙脚乱的给宋玉端水递茶,一时间倒忘记了刚刚的疑惑。 谢老太太忍着心酸,用手背偷偷擦去眼角的泪,哽咽着说:“怎么会呢,我是第一次来这里用饭呢” 可惜明珠没有注意到老太太的哭腔,在宋玉咳的更加撕心裂肺的时候,在拼命拍打着他的后背。 老太太又对上宋玉狠厉的目光,终是败阵下来:“我去叫秦掌柜来”,说完,颤巍巍的出了门。 看着老太太出了门,宋玉终于把含在嘴里的那块肉也吐了出来,明珠跌回椅子上喘气:“你刚刚吓死我了!” 说完,又紧紧盯着宋玉:“宋玉哥哥,你说句话” 宋玉看着明珠万分焦急的样子,心里却是一暖,嗤的笑了出来:“真傻” 怒不可遏的明珠上前就是一巴掌,啪的拍到了宋玉的背后上。 “死宋玉,你开什么玩笑不好,非要吓我!” “你真的欠揍啊” 站在门外的秦掌柜听到屋里明珠中气十足的怒吼,反而安了心,慢慢了退了回去。 谢老太太失魂落魄的回了家,靠着床沿先是哭,又是笑,家里的仆人也不敢轻易上去劝。 老太太上次哭还是自己的孙女儿入狱,这次是何事引得老太太流泪,也无人敢问。 就这样,老太太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梦里,她和明珠坐在刚刚的那个小房间里,头挨着头说着悄悄话。 第58章 短暂分别 距离上次见到明珠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谢老太太在家里沉默了好多天,谢志远谢大人抽空了看了老太太几次,也许是有了慰藉,老太太还是同意走出家门,出去散散心。 兜兜转转又来到春满园,秦掌柜看到老太太,先是一愣,随后就带着她上了二楼。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老太太还是忍不住:“明珠最近没有来吗?” “宋世子带着明珠去了江南” “什么?” “老夫人!”秦掌柜并不想交代明珠更多的消息,语气有些冷淡:“还请您恪守规矩” 老太太先是一愣,随后却想暴怒:“我为什么不能继续亲近明珠?” “因为!”秦掌柜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明、珠、没、有、机、会、了!” 说罢,脸上是止不住的悲怆:“她还小,她才17岁,她母亲的遗愿就是希望她平安快乐的长大” “老夫人,您放手可以吗?” “如果,如果明珠真的想起来什么,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她了!” “您能满足她母亲的遗愿吗?” 老夫人听完,脸上一片灰败:“好,我知道了” 说完,佝偻着身子慢慢的出去。 春满园外,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老夫人此刻的身体犹如冬日里的冰窖,冒着丝丝寒气。 不想回谢府,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就一个人在街上乱晃。 走过之前明珠带她溜达的小巷子,吃了之前明珠带她吃的小吃摊,终究是走累了,随便找了一个茶水摊坐了下来。 整个人看起来神神叨叨,嘴里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茶水摊的老板也不敢上前,其他茶客也对着她指指点点,可老太太也不管别人的窃窃私语,就这样枯坐着。 茶水终究没上来,她也不催,看了看自己之前买的糕点,又有些迟疑:“方才自己给钱了吗?” 看向四周,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人,老太太目光平静,用手指着那人:“你来!” 人走进了,老太太却不看他了,好像瞬间恢复了平日里谢家老夫人的姿态:“多少银子?我等下派人给你送去” 那人也不应话,自己坐了下来:“祖母,您在找什么?” “闭嘴!”老太太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甚至有些刺耳:“我这半截身子都要入黄土的人,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陈大将军称呼我一声祖母?” 陈坚没有理会老太太的话,却仍在表达自己的意思:“您在找什么?我可以派人手替祖母找” “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不要叫我祖母,我担不起!” “您一个人独立出门,身边也没有个婆子侍奉,万一遇到了不长眼的人” “刚刚你给了多少银子?” “我派人送祖母回去吧” “你快闭嘴吧!”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谁都不服谁,陈坚看着情绪越来越激动的老太太,想了想就闭嘴了。 陈坚派出去的人终于有了回信,说谢大人马上过来接老夫人回去。 陈坚点点头,微微侧头看了看老夫人坚毅的脸,终究是断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思,静静的等人来。 周围的人不相干的人都离得远远的,而近身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谢大人没来,来的却是谢阳。 对上陈坚狐疑的眼神,谢阳急忙行礼:“恩师被陛下叫进了宫,派下官过来” 陈坚皱着眉把谢阳浑身上下打量了好多次,才慢慢开口:“起来吧” 谢老夫人见了谢阳,面色倒是缓和了不少:“志远没空,那你送我回去吧。”说完撑着桌子起身。 谢阳急忙上前扶住老太太,并搀扶老太太往前走。 不曾想,老太太却又停住了脚步:“你身上有银子吗?有的话,拿来!” 谢阳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会突然要银子了呢?还在思量间,老太太就自己动手在谢阳腰间摸了起来。 吓得谢阳急忙抓住老太太的手:“有,有,有,我拿给您” 老太太一把抓过钱袋子,把里面的碎银子都倒出来,然后一股脑儿的砸到陈坚身上:“我谢家不要欠你的!” 第59章 初到湖州 宋慎之离开京城前去见了皇帝告假,说是想去江南溜达一段时日,舒缓一下心中的郁结。 皇帝盯着一脸菜色的侄子,在延和殿踱了好几圈也没想明白他这个无所不能的骄子到底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思来想去,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大手一挥给了他一个巡按御史的头衔,叮嘱宋慎之好好替他收拾那些贪官污吏,乱臣贼子。 皇帝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宋慎之居然选的是浙江湖州。 收到宋慎之返回的第一个折子时,他把皇子翻过来覆过去横竖看了好几遍,才一脸不可思议:“他真是去游山玩水了?” 要知道,湖州可算是富庶之地啊。 可当他知道是带着明珠时,又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我就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喊过累?” 当宋慎之一行人的船刚到湖州,就被湖州知府林之森马不停蹄却低调的接到了府衙。 林大人一边对宋慎之磕头跪拜,一边不住的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拼命道歉:“是应该给世子搞一个盛大的接风宴的,只是最近太忙,没顾上,还请世子见谅。” 不过宋慎之本就是便服出行,也不在意这些虚礼:“我只是随意找个地方歇歇脚,你们不用顾忌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知府大喜,忙命人准备酒席。 看来府里确实很忙,他们俩等了许久才端上来几盘糕点,送菜的婆子身子都有点抖:“公子先用着,热菜马上来” 林大人尴尬的朝着宋慎之挤出一点笑脸:“照顾不周,招呼不周。” 宋慎之没想过去插手当地的政务,也就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都摆在自己这边的糕点,随后轻轻的推到明珠面前:“你先吃点,等下我带你出去逛逛” 林大人见状,忙朝着明珠笑着问:“敢问姑娘是?” 一开始,他以为明珠是随行的丫鬟或者...,方才见了世子的举动,怕不是个身份简单的! 一时间也拿不准,干脆就直接问出来比较好。 好过明珠也不拿乔,脆生生的回道:“林大人不必见外,喊我徐姑娘就行!” “好好好!”林大人嘴上答应着,心里还在盘算到底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能让世子如此照顾! 这边还没盘算明白,那边就有衙役有急事来找林大人,看着满头大汗的捕快,林大人两眼一闭,绝望至极:“又来了?” 因有客人在,捕快飞快扫了一眼,低声回禀:“是” 挥了挥手,就让人退下。 转身对上宋慎之关切询问的目光,林大人也不管失仪不失仪,噗通一下就跪在宋慎之面前,鬼哭着:“世子,救我啊” 吓得明珠嘴边的糕点都掉了出来。 原来,就在他们一行人还没来到湖州前,这里一直没出过什么大的案子,这里毕竟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家家安居乐业,林大人这个知府坐的相当安稳,每日点个卯,就下下棋,溜溜鸟什么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惬意。 可就这半个月,城里出了好几起命案,搅得所有人鸡犬不宁。 这不,杀人都杀到州府衙门来了!昨天刚刚死的是衙门的一个老衙役,刚刚又有人遭了毒手,本来自己可以静下心破案的,可碰巧宋慎之来了,头顶一个巡案的金子招牌,林大人感觉自己头顶乌纱帽可能保不住,甚至还得把命交代在这里,思来想去,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干脆拉着世子一起来破案,这样死的时候,好歹能留个全尸。 碰上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知府,宋慎之无奈的叹了口气,皱着眉伸手把林大人从地上拽起来:“你坐着!” 又扭头温和的对明珠说:“我同林大人聊一些公文,我让他们把菜送到里间。” 明珠听完,飞快的答了声好,然后就自己跑到里间的小桌子上坐着了,宋慎之起身把桌上的糕点给她端过去。 林大人想上前帮忙,但被宋慎之冷冷的看了一眼,于是那两只小肥手嗖的就缩回去了。 等把明珠安顿好之后,宋慎之平静的说:“掐头去尾讲重点,血腥部分不要提一个字!” 林大人连连点头。 第60章 明珠的第六感 这几天湖州县城不太平,衙役们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游街串巷挨家挨户的询问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宋慎之和明珠反而没有那么大压力,身边带的护卫保护他们俩绰绰有余,反而还能抽出一些随行的人借给林大人差遣。 坐了船,游了糊,听了戏,还吃了当地的特色小吃,明珠每天都是兴冲冲的出门,然后满载而归的回来。 然后把各种好吃的一股脑儿送给辛苦奔波的捕快,一时间明珠和衙门里的人打成了一片。 不过有林大人之前的叮嘱,谁也不敢在明珠面前说起杀人现场的惨状,偶尔只言片语聊的时候就顺带了过去。 明珠有一点别人没有的好处,就是从来不好奇,自己也从来不爱打听别人家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宋慎之看她混迹在市井中也还是比较放心的。 但当衙门里的另外一个捕快被杀后,一时间人人自危,林大人连夜在驿站布置好了新的房间,让他们俩挪过去住,用林大人的话来说就是:这两位头发丝要是少了几根,他脑袋都不够砍的。 思量半天,宋慎之看了看和捕快们打成一片的明珠,最终还是同意了。 驿站里本来就有驻兵,林大人又派了几个和明珠相熟的捕快,再加上原本带来的人,瞬间这里的安全系数高了许多。 搬过来的当晚,宋慎之和明珠用了饭后,自己急急忙忙往衙门赶,明珠就留在驿站。 自己被叮嘱过一个人不能自己上街,这会儿有点无聊的坐在驿站的台阶上看星星。 和明珠相熟的几个捕快这时候也难得清闲,其中一个坐不住的小伙子就提议买点花生等下酒菜,几个人在一起聊聊天。 毕竟他们被分配过来的时候,林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哄徐姑娘开心的。 当然这得得到明珠的首肯,几个人迫切的眼神差点让明珠招架不住,于是笑眯眯的说:“你们去买吧,我等你们回来。” 怕他们舍不得花钱,还随手给了一小把碎银,这下几个小伙子就绷不住了,唧唧哇哇的惊叹了一番,然后勾肩搭背的小跑出去了。 趁他们出去采买的空隙,自己就招呼了自家的近卫把院里的小桌子给收拾了一下,说等下回来一起热闹热闹。 明月当空,有酒有肉,年纪小的衙役也才十五岁,听说是他顶了他爹的位置,也是衙门里最会耍宝的一个。 这会儿就属他的话最多,几杯酒下肚,小脸就开始泛红,说话也有点点不太顺当:“徐姑娘,你真的是京城里的人啊” “对呀,我自小在京城长大” “可我听你说话怎么有一点点我们南方人的口音呢?” “不能吧,我第一次来这里呢” “嘿嘿,没关系,不过你是我见过的最和善的京城姑娘”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我是脾气最好的小姑娘” “你不知道,之前咱这里来过一个官家小姐,哎呦,你是不知道,都没法说...” “你说不会是之前的那个苏家二小姐?”另外一个年长点的捕快插嘴问。 “对对对,就是她!她爹是回京的苏兴照苏大人,可威风了!” 明珠听到这里,歪着头想了想,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苏婉婉?” 一听明珠这样说,几个人同时看向了她:“怎么,徐姑娘也认识?” 明珠想了想之前和她的几次小摩擦,含糊的回应:“见过几次” “哎,徐姑娘,你见了她,离她远点,那姑娘”老衙役压低了声音说:“心思不纯,心眼子特别多,你别被她坑了” 明珠笑着看了看众人:“那倒不必,我自是不怕她的!” 听明珠这样说,几个人才反应过来,徐姑娘和宋世子关系这样亲近,怎么会怕一个小官的女儿呢。 不过这多余的担心让明珠心里暖暖的,一时间豪气万丈的端起水杯和众人碰杯:“以水代酒,敬各位大哥各位叔伯!” 甜甜的话谁不爱听啊,几句话就哄的众人心里那个甜,而且还是京城里的姑娘啊。 就这样,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聊着天,一直聊到宋慎之回来。 见明珠笑的如此开心,原本的一丝担心也彻底没有了,于是顺势坐下来一起吃点东西。 年长的捕快毕竟还是牵挂着这件案子,看了几眼宋慎之的表情,心里思索了一番,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敢问世子爷,衙门里可还好?” 他本来想绕过着话题,但看大明珠也睁着亮亮的眼睛在瞅着他,拒绝的话就变成了:“还好,不过今夜又出了一点岔子” 见众人立刻紧张的神情,便出口安慰道:“有惊无险,未出人命”,说完,众人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原来,今夜凶手又开始行动了,行凶地点依然是衙门,目标依然是捕快。 不过凶手没有想到宋慎之出手了,前胸被刺了一剑后慌忙逃走,众人在衙门里追了半天也没把人找出来。 现在衙门被围成了铁桶,所有人已经在各个角落里查找线索,因为用不上宋慎之这个大人物,所以他提早回来。 年长的那个捕快听完宋慎之这样说,眉头一皱:“他是跑到了衙门的后院?” 宋慎之点点头。 “那就奇怪了,后院是个杂物仓库,基本是藏不住人的,怎么会找不到呢?” 宋慎之想了想,说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有捕快刚从仓库里出来,说里面没有藏人。” 怕听的人不相信,又补充说:“我们也进去搜过,连水缸都看过了,确实没藏人,也有可能是有人看走眼了,没有跑到后院。” 众人听罢,只觉得甚是惋惜,毕竟这是离凶手最近的一次。 惋惜归惋惜,但毕竟天色也不早了,一行人垂头丧气的跟宋慎之告别,捕快们刚转身,明珠就拽住了年长捕快的衣袖,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吞吞吐吐的开了口:“如果他真的是跑到了后院” “那进去一个人,跑出来一个人,不刚刚好吗?” 第61章 智抓凶手 明珠的话刚落音,众人皆怔,宋慎之倒先反应过来,却是问了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明珠,你晚上吃茶了吗?” “没有啊”明珠也是奇怪宋慎之为何这样问她,但还是乖乖回答。 “没吃就好”宋慎之抬手摸了摸明珠的头顶,继续笑着说:“那早点去睡吧,明天我带你游湖。” “不过早上要早点起来的,你晚上回去多准备一件厚披风,避免着凉。”他依然关心明天游湖的事宜,仍事无巨细的叮嘱明珠。 明珠想了想:“那要不要早点定下船夫?” “那倒不必,我等下去找林大人,叫他给我们安排一条小船,明天我们几个一起去游湖。” “真的?”明珠高兴的跳了起来:“那能带一些下酒菜吗?今天晚上的下酒菜挺好吃的。” “没有问题!”宋慎之继续诱哄明珠:“游湖后我们再去长乐坊去听曲子。” “行!”明珠脆生生的应着。 “那现在”宋慎之牵着明珠的手:“我送你回房间,你先睡,我去找林大人给我们找船和船夫。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好啊” 等安顿好明珠,宋慎之的脸色马上变的难看,看了一群面面相觑的捕快,低声吩咐:“回衙门!” 本来准备就寝的林大人听到宋慎之去而折返,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的只穿了里衣就往外跑。 对上宋慎之严峻的面庞,小心翼翼的问:“世子爷,是出了什么事了?” “林大人请去穿官服,等下有正事要办” 听到这里,林大人眼珠子转了两圈,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急忙去换衣服去。 待他回到前厅,两边早已燃起了熊熊火把,火光里,宋慎之一脸冷漠的坐在正堂椅子上,林大人见状,不敢吱声,猫着腰身坐在了下方的椅子上。 “林大人,本官就逾矩一次,插手本次的凶杀案,林大人可在一旁旁听,如有审的不合适的,您可以直接出声阻止,林大人意下如何?” 听宋慎之这样说,林大人巴不得这事情赶紧解决,自己乐的当个甩手掌柜,于是赶紧回禀:“都听世子爷的”说完,就坐回原座,当起了哑巴。 “来人,去将衙门里所有的衙役都叫上来,休假,休沐的一并找回。”宋慎之开始发布号令。 没一会儿,稀稀疏疏的队伍里的人头开始多了起来。 这时候,就听见捕头孙杨来回禀:“府衙现共有衙役25名,均已到场,无人缺席。” 宋慎之瞥了林大人一眼,林大人急忙疯狂点头,表示人都够数。 天色已晚,想着明珠这会儿已经已经睡下,自己也懒得跟这些人废话,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场吧! “现在,所有人,把上衣都脱了!”宋慎之旁边的近卫王昭喝道。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半夜集结所有人以为是有凶手的线索了,但没想到是叫人脱上衣! 一时间大家都窃窃私语,互相看着,谁都没动。 “怎么,需要我亲自动手吗?如果需要,可就没那么好说了!”王昭继续冷喝。 终于,年纪最小的小捕快先动手脱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孱瘦的上半身,王昭示意手下的人去查看。 检查的人,在他身边转了一圈,接着对着王昭摇摇头。 然后就把小捕快带到了一边的空地上。 接着,陆陆续续的人都开始脱上衣接受检查,越来越多的人被否定。 场上一直剩下最后一个人:捕头孙杨。 他漠然的看着宋慎之,手里紧紧握着佩刀,一直不肯脱去上衣。 王昭定定站在孙杨面前,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字:脱! 但孙杨没有动,只是看了看身边的其他捕快,在其他捕快越来越吃惊的眼神中,直接选择了出手行刺宋慎之! 只可惜,刚出手,就被王昭一掌击中,吐了一口血后,就趴在地上,挣扎几次都没起来。 再傻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所有人都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就连林大人都不敢置信的蹲在孙杨面前,痛心疾首的吼着:“老孙!你在衙门里呆了十年!十年哪!你杀的可是你的兄弟啊!” “为什么!你杀那么多人到底是图啥!” 孙杨听完,也只是抬起了头,眼睛恨恨的盯着宋慎之,依旧不说话。 许久,宋慎之倒是开口了:“把人押到大牢,我亲自来审!” 第62章 湖州大牢 宋慎之在京城的名声一直不错,什么世家公子典范,温文儒雅学子楷模等一大堆来肯定他的品行,但是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宋慎之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善良。 至少刑部主司李森就曾对宋慎之的审人手段甘拜下风。 这会儿进了湖州知府大牢,宋慎之看了看空荡荡且只有几间的牢房,慢慢停下了脚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林大人:“看来湖州真的是没什么犯人。” 林之森一时间揣摩不到宋慎之话里的含义,但还是知道捡好听的话往上凑:“陛下勤政爱民,多项惠民举措推行的十分到位,湖州百姓收益良多,家家户户日子顺遂,都是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偶有拌嘴,也是当场解决了,所以也没什么太大的摩擦,所以,这牢里就有空了些。”说完,尴尬的笑了两声,低眉顺眼的看着宋慎之。 宋慎之却不答他的话,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位世子爷的心思真的难猜,完全不是平日里好说话的模样。 几人走到了监牢的尽头,这是最大的一间牢房,以前是用来关押重点犯人或者官宦家眷的,可惜荒废了很久,林大人一边擦着脑门上的细汗,一边跟在宋慎之的身后听候差遣。 宋慎之在这间牢房里转了一圈,又看了看被拖着进来半死不活的孙杨,于是便问林之森:“林大人可要留下来一起审问?” “当然!”心直口快的林大人在对上宋慎之那冷冷的脸庞后,立马将嘴里后半句话掉了个头:“当然不会留下来,全凭世子爷做主!” 说完,也不等宋慎之的回应,对着自己府衙的衙役招招手,然后麻溜的出去了。 手下的人把孙杨绑在了架子上,自己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抱壁,又翘起二郎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孙杨,但就是不说话。 孙杨睁着半肿的脸挑衅的对着宋慎之吐了几口血水,嘿嘿嘿鬼魅似的嚎了几嗓子,气的王昭狠狠的踹了他几脚。 在牢房大门口站了半天的林大人听完这鬼叫,吓的心脏直突突,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了。 面对孙杨的挑衅,宋慎之丝毫不在意,倒是孙杨见他没什么反应,也不闹了,两拨人就这样静静僵持。 另外一拨人近世回来了,从后院仓库里翻出了一堆快要生锈的刑具,正准备对孙杨用。 孙杨这会儿貌似知道害怕了,大声喊:“你们想干什么?” 但无人理会,王昭看了宋慎之一眼后,就站到了孙杨的身后,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就在他背后划口子,孙杨只感到了一丝丝的疼痛,于是放声大笑:“我当时什么呢!就这?” 划完了后背,就来前胸,王昭在他前面比划了几下,然后嗤笑的看了孙杨一眼,接着又来了一个人,开始往孙杨的伤口上刷蜂蜜,慢慢的刷,细细的刷。 好像自己要遭受什么刑罚了,孙杨瞬间激动起来,对着宋慎之大吼:“你们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就会管用这些阴招!你当我真怕你不成!” 等刷完了蜂蜜,王昭从腰身里翻出了一个小瓶子,然后就开始往地上倒,瓶子里爬出的蚂蚁顺着甜丝丝的蜂蜜就开始往上爬。 这种蚂蚁比一般个头蚂蚁要大,是特殊养着的,舔舐蜂蜜的时候会释放一种毒素,会让人的脑袋像大锤锤过一样疼,而且是一阵阵的疼。 痛苦刚刚开始,一行人就围着孙杨,静静等待他发作。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孙杨的脸开始通红,感觉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开始哀嚎:“你杀了吧我!你快杀了我!” 但宋慎之就是不说话,一直等到孙杨快昏厥,才让人把蚂蚁收了回来。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孙杨就这样挂在木架上,宋慎之起身走到他面前,冷冷的问:“你是想继续呢,还是想好好说话?” 看着旁边新递过来的刑具,孙杨沉默着,在众人的耐心快耗光的时候,才开口说:“你们想问什么?” “哼!”宋慎之冷笑一声:“你想杀谁我管不着,但你为何想杀我?” 孙杨听完,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笑声,那红肿的眼睛里迸发一次杀气:“因为你是淮王的儿子啊,哈哈哈哈!” 听到这个答案,宋慎之往后退了一步:“我父王得罪过你?” 孙杨却怎么都不肯再开口了,于是就命人接着来。 第二道刑罚就简单多了,用沾了盐水的皮鞭抽人,孙杨的牙咬的咯咯响,死也不肯再喊一声。 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宋慎之叫人停了手,轻笑着说:“我手里审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算的上一个真男人,真是可惜了” “这样打你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吧”宋慎之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坐着:“听说你有一个相好的?” 孙杨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没有!” “呵呵,那就有了!” “要不,把她带过来怎么样?” “你这个王八蛋!你敢动她试试!”孙杨挣扎着,脚铐哗哗作响。 “原本,我是想和你好好聊聊的,但你不愿意,那就别怪我用些手段。” 说完,宋慎之起身就要走,刚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孙杨又开始尖锐的嘲笑:“宋慎之!你猜,你猜徐明珠现在在哪儿?” “你猜,我为什么要跟你在这里耗?” 第63章 迷雾 二更的街头仍是人潮涌动,异常热闹,宋慎之骑马一路狂奔的到驿站,也不管是否伤到人,也不管身后的怒骂声。 飞奔到二楼,大力推开门,冲进内室,原本应该在睡觉的明珠却消失了。 宋慎之的脑袋一片空白,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滑落,身后的侍卫也跟着跑了过来,在门口焦急的问:“世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到门外的动静,宋慎之终于回神,对上一双双关切的眼神,终于哆嗦着说:明珠不见了。 侍卫一把把藏在身后的婆子拖拽到前面:“你是怎么照顾徐姑娘的?” 那婆子都快抖成一个筛子了,话都说不利索:“小翠..说徐姑娘晚上睡的不..安稳..,要点..一支安眠香,一...一刻钟前,我还来看过,姑娘...姑娘还好好睡着的” “怎么就...怎么就不见了”说完,婆子瘫坐在地上。 听婆子这样说,宋慎之把手放在床上摸了一下,方才定了一下心。 “被窝还是温的,人没走多远!” “王昭,你去找林大人,提早结束夜市,派出所有人去找明珠!” “就说发现了杀人凶手的行踪了” “挨家挨户搜!” 等交代完这些,宋慎之的脸色更白,踉踉跄跄的走出房门,手扶着门槛,大口的喘气,眼睛发红:“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定了定神,又从楼上奔下来,路过今晚一起吃酒的那个小石桌时,宋慎之怎么会想到也不过一个时辰,明珠就被人给掳走了! 站在石桌前,他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重新捋了一遍,当下决定再去会会孙杨! 对面去而复返的宋慎之,孙杨得意的笑了:“我说的没错吧,徐明珠不见了吧。” “你知不知道,当你轻易暴露了你的弱点时,我们就改变了计划。” “这个计划,是专门为你定制的!” “哈哈哈哈!你们淮王府也有今天!” 此刻,大牢里,只有宋慎之和孙杨两个人,两个男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只不过被绑着的那个嚣张至极,一个似乎是占了下风。 “你想怎么样才肯告诉我明珠在哪里?”宋慎之双手抓着孙杨破破烂烂的衣衫问。 “我要她死!”孙杨喉咙里又开始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听的宋慎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如果你想让她死,至少要让她死的明白,她究竟何处得罪了你?要你下如此狠手?” “她初到这里,念你们辛苦,自己上街给你们买糕点,给你们带酒吃” “她真诚待你们,你何至于要治她于死地?” “如果你的目标是淮王府,那你冲我来啊,你对付一个曾经对你关怀备至的小丫头做什么呢?” 宋慎之一番情真意切的话一句句砸向了孙杨,孙杨听完,开始变得沉默。 “你的相好是叫小翠吧”冷不丁,宋慎之又盯着孙杨的眼睛说。 又在孙杨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宋慎之于心了然,但仍急切的口气说:“她给明珠点了安眠香,并把她给带走了!”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吗?” “什么?小翠她!...”孙杨急了,脱口而出,却又急急止住话头。 就是这一句话让宋慎之猜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情:“所以,你的计划是让你相好藏起来,会有人来带走明珠是吗?” “可是现在超出了你的掌控,小翠亲自出手了,为什么?他不是你的相好吗?为什么不听你的话?” “她走了,就留你在这里死撑?当替死鬼?” “孙杨?这就是你的完美计划?” “值得你这样做吗?” 牢房里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孙杨,我承认明珠是我的弱点,也是我们淮王府的弱点,毕竟是我们府上养大的姑娘。” “她秉性单纯,对喜欢的人毫不保留的付出,她不该成为你我之间仇恨的牺牲品。” “如果你需要一个交代,你可以冲我来。” 面对几乎卑微到底的宋慎之,孙杨脸上的肉抖了抖,慢慢开口:“我们两家是世仇,解不了,化不开,只要我活着,我要统统送你们下地狱。” “到了地狱,都去给我家公子和小姐赔罪!” “你们都会遭到恶鬼扒皮,遭受烈火烹油的酷刑,投胎也只能到畜生道,因为你们都不是人!”孙杨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自己:“没关系,哪怕我下地狱,我也要杀光你们这些通敌叛国的畜生!” “你说什么?”宋慎之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消息:“你说我们淮王府通敌叛国?” 第64章 谢家军 “你他妈的是疯了吗?孙杨?我淮王府何时通敌叛国了?”宋慎之是无法容忍别人往淮王府的头上泼屎的。 “我父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我是皇帝的亲侄子,我是太子的亲堂弟!我们怎么可能去背叛朝廷!”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何至于恬不知耻的栽赃陷害我们!” “哪怕死,我也要死的明白!孙杨!说话!” “你们害的我谢家军全军覆没,两位公子惨死边境,就连我家小姐都下落不明!难道不是通敌叛国是什么!?”似是受不了宋慎之的辩驳,孙杨终于把内心的真实想法给吼了出来! “什么?”听到这样的答案,是宋慎之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你说什么?” “你是谢家军的人?” 说完,不等孙杨开口,自己上前一把撕开了孙杨右臂的袖子,在肩胛骨的一处找到了一处淡淡的烙印。 宋慎之面色震惊的看着孙杨,孙杨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问:“你是怎么知道谢家军的特殊印记的?” 事情已经脱离了他能接受的范围,宋慎之继续后退几步:“你真是谢家军的人?”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曾经是谢家军的都头!十五岁参军!老子打契丹的时候你还在尿裤子!” “你们这些后来享福的人,杀过人吗?杀过契丹人吗?” “你们在京城里歌舞升平,我们在前方厮杀,最后还落得死无全尸!” 孙杨还在骂骂咧咧,宋慎之已经开始在慢慢脱自己的外衫了,红着眼眶对着孙杨说:“我知道谢家军!” “你脱什么衣服,你到底想干什么?” 待宋慎之光着上身,慢慢转过身时,孙杨突然就停住了咒骂的嘴,满脸震惊的问:“你后背上怎么有谢家的印记?” 他说的是谢家印记,而不是谢家军的印记。 宋慎之边穿衣服边靠近孙杨:“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淮王的世子,我身上竟然有谢家印记,你真觉得淮王府会对谢家下黑手吗?” “你若不信我,我再给你看样东西”,说完,他就开始动手去解孙杨的铐脚镣:“你等下就明白了” 宋慎之拽着他到了案台旁边,蘸了笔墨就在纸上画了一个图形,这下轮到孙杨懵了,他用手哆哆嗦嗦的指着宋慎之:“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的!” “孙杨,我猜你可能被人利用了!” 宋慎之竖起三指对天发誓,“孙杨,你以我宋家列祖列宗起誓:淮王府绝对没有对谢家做出任何不利的事情,之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 “孙杨,你现在能告诉我明珠在哪里了吗?”宋慎之几乎哀求着问。 当他提起明珠时,孙杨像是突然从梦里惊醒:“你宋家爪牙遍布各地,知道谢家的秘密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还有许多人背叛了谢家军!” “我不信!我不信!”孙杨疯狂摇头,拒绝交代明珠的下落。 眼看时间越拖越久,已经打开了孙杨的一个口子,宋慎之不愿意放弃,继续说:“谢家老太太现在就在京城养病!她的病是我母妃请了宫中御医调理的,明珠十六岁及笄礼是谢老夫人亲自簪花!” “孙杨,你想想,如果淮王府真的是害死谢家军的凶手,谢家老太太会和我们亲近吗?” “孙杨!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可是,可是,我家小姐最后也不见了!”孙杨突然嚎啕大哭! “我家小姐是谢家仅剩的一丝血脉,最后也不见了!” 提及谢家那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小姐,宋慎之眼里的泪终于落下来。 “孙杨,我知道你研究过我,那你肯定知道我是如何出生的!” “孙杨!祸不及子女!你心心念念的谢家小姐说过的,你忘记了吗?” 这位谢家小姐让孙杨的脸色出现了松动,定定的看着宋慎之,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到故人的影子,但又想了什么,继续哭着。 “孙杨!”宋慎之大吼一声:“祸不及子女,告诉我明珠在哪里!难道你想违反你家小姐的誓言吗?” 最后的防线终于崩塌,孙杨终于吐口:“好,我告诉你!” 第65章 找到明珠 二更天,城中的商贩已经被清的差不多,州里的捕快和淮王府的侍卫已经把周边三里路的地方围上; 驿站周围的人家也搜过了,但毫无头绪;王昭更是急的火烧火燎,没有人比他更懂徐明珠在淮王府的地位了! 就在一群人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的时候,宋慎之骑马飞奔而来。 拽缰绳,马止蹄,他踉跄着下了马,急切的叮嘱:“专门去搜卖死人祭品的店铺!” 众人皆愣,但很快明白过来,把现有的人分成几支。 在明珠被掳走的这一个多时辰里,湖州城也乱了一个多时辰。 明面上衙门的捕快在城里张贴告示,敲锣警示各家各户不得私藏凶犯,暗地里连黑市都去打听今日有没有新货进来; 没多久,城里大半的百姓都知道在抓凶手,街市口、酒肆、青楼都提前打烊,宵禁时间提前,一时间人人自危。 城里卖死人祭品的地方拢共没几处,派出去的人依次回来回禀,但没有一个好消息。 宋慎之站在织里桥上,满眼荒凉,把周围的人周围的树周围的房子都看了一个遍,喃喃自语:“怎么就找不到呢?” 手下的人无人回应,连林大人的后背都浸湿了一大片。 能搜的地方都搜了,还是一无所获,宋慎之感觉自己的手都不听使唤,腿也有些发软,他知道明珠就在京城的某个角落,但是就找不到,这种无力感让他深深陷入了自我怀疑。 可是还是要咬着牙坚持去找,心里的那口气提着他往前走,就在临河的桥边,宋慎之突然看到一个亮光的地方,急忙问:“那是做什么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年长的捕快想了半天,小声道:“好像是寿材铺!” 又有人进行回禀:“我们搜过的地方,都会挂上一盏灯笼,这家铺子离我们最近,已经搜过两遍了。” 听说搜过两次了,宋慎之无奈的转身,朝前走了几步,惊觉不对,慢慢回身朝着那寿材铺走。 铺子前,宋慎之握紧了佩刀,身边的近卫见状也瞬间戒备。 上前拍门,一个老者开了门。 满头银发,胡子邋遢,身上的衣服沾了一些纸屑,开门的瞬间烧纸的香烛味道扑面而来,一些嫌晦气的人悄悄往后挪了挪。 “官老爷,不是已经搜过了吗?”老者战战兢兢,弓着身子。 “铺里就你一个人?” “对,就我一个人” “今天有官兵来你铺里吗?” “哎呦,来了好几拨了”老者不满的抱怨:“东西都翻了底朝天,乱七八糟的,都还没归拢好” 几个胆大的进去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异常,一行人就准备继续去查下一家。 宋慎之往前走了十几步,心里就开始堵的慌,越走心里越难受,后面竟心疼的弯起了腰。 众人过来扶他,站直了身体,压下心里的异样,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向寿材铺。 站在寿材铺前,他没让人敲门,自己则是一脚踹开了门。 门内的那个老者一脸惊慌:“你们怎么又来了?” 宋慎之不说话,盯着老者的脸,问:“人呢?” 老者卑微求饶:“不敢欺瞒官爷,我这铺子就我一个人呐,不信,不信你们继续翻” 宋慎之开始在铺子里细细的观察,纸钱落的满地都是,两边堆满了纸扎的童男童女,各式各样的灵幡随着外面进来的风轻轻飘着,辟邪的桃木剑乱七八糟的丢在破败的桌子上,巴掌大的地方检查完之后确实什么都有没有。 抱着一丝怀疑,宋慎之一声不吭的出门,但刚走到门口,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这次他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得把人找出来。 一群人站在铺子门口,宋慎之和老者面对面,老者一脸惶恐,不停的告罪,宋慎之也不搭理他,就盯着铺子看。 没有头绪的时候宋慎之在寿材铺里来回的走,接着又出去在门口来回的走, 反复几次之后,宋慎之像是明白了什么,出来后阴森森的盯着老者:“你以为你能骗过我吗?” “给我拿下!”话刚落音,两个府兵就把老者给按住了。 老者不服,大声喊:“无凭无据,为何要欺负我这半截身子都入了一半黄土的人啊,我不服!” “吵死了!叫他闭嘴!” 两个响亮的巴掌之后,老者的脸肿了半天高,说话都是呜呜呜的。 宋慎之不理他,急声吩咐:“明珠就在里面,把里面的东西都清出来!” 忙活了半天,看着空荡荡的铺子,哪里有徐明珠的身影,众人不解,宋慎之就开始敲墙,其他人也赶忙一起敲,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空心墙! 他看着几乎毫无破绽的墙面,眼睛在铺子里打量,看着看着,就瞧到了供奉的关公像,伸手摸过去,最后移了移关公的大刀,就听见轻微的松动声。 墙被推开,然后就看到了一口棺材竖着被嵌在墙里,而明珠就像睡着了,被绑在棺材里! 脑袋里最后的一丝冷静也不见了,宋慎之哭着冲过去,用刀割断了绳子,然后把人抱了起来。 第66章 取消游湖 次日清晨,知府县衙后院,丫鬟婆子各自忙着手上的活计,但无人敢大声言语;宋慎之坐在窗边看着书,内室里明珠盖着被子仍在呼呼大睡。 婆子蹑手蹑脚的端进来一些吃食放在宋慎之面前,然后又轻轻退了出去。 宋慎之放下书,转身到内室看了一眼明珠,发现她还没有醒来的迹象,轻叹一声又回去看书。 临近中午,王昭来找宋慎之回禀昨天晚上抓的那个老头的审讯情况。 正如宋慎之猜测的那般,孙杨是被利用,而且被当成了一个杀人的工具,但那个挨千刀的老头哪怕是被打的半死也不吐露任何一个字。 只不过,在大牢里,孙杨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老头被用刑,内心早已毫无波澜,杀了人,自然是要偿命,想到这里,就躺尸在大牢,即便淮王府的守卫进进出出没有关牢门,他也没心思逃了。 但后半夜孙杨被带了出来,被安顿在县衙后院的另一处房子,小厮、婆子、大夫都安排到位,开始给他疗伤。 听王昭絮絮叨叨的讲了一通,等宋慎之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明珠身着小衣迷迷糊糊的站在屏风侧。 王昭反应极快,迅速扭头然后躬身退了出去,宋慎之倒是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明珠,你醒了啊” 但明珠不说话,眼神直愣愣着等着他,其实是投过他看向身后,宋慎之不明就里,顺着明珠的视线往后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道何时,何人将从寿材铺收缴的纸扎,灵幡等物证都搬到衙门,库房放不下,有人就将高高的灵幡放在了后院! 明珠光着脚,慢慢往前走,往灵幡的位置走。 宋慎之睁大眼,脑袋空白了一瞬间,看着明珠一步一顿的往前走,这会儿什么都顾不得,直接着急的往前迈两步,挡在了她的面前,两眼不错的看着明珠,等待明珠的下一步动作。 万分小心的扶着明珠的胳膊,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见明珠眼神发愣,盯着眼前的衣服看,就忍不了似的,把明珠轻搂在怀里。 右手抚上明珠的后背,轻轻拍打着,拍着拍着,明珠僵直的身体就突然软了下来,原本睁的大大的眼睛也慢慢阖了上去; 宋慎之就这样轻轻抱着她,等确定明珠真的睡着后,再打横抱给抱到内室。 一切收拾妥当,宋慎之就站在灵幡前,恨的只想给它一把火烧了! 王昭知道其中的缘由,略带犹豫的看了宋慎之几眼,但却一直没敢说话。 看着看着,宋慎之就突然发出一丝冷嗤,接着就开始笑,笑着笑着却两眼通红,咬着牙在后院的空地上来回疾走。 又估摸睡了差不多小一个时辰,明珠倒是真的醒了,一睁眼就看到宋慎之坐在床边看书。 对上明珠略带迷糊的眼神,宋慎之倒的笑的儒雅:“明珠,你醒了啊。” 晃了好几下脑袋,察觉房间内明亮的光线,明珠才算彻底清醒:“啊,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小懒虫,快起来,都日上三竿了!”说完,就有婆子丫鬟端着脸盆进来。 宋慎之见状就拍了拍明珠的肩膀:“你快起来洗漱更衣,我在外面等你,然后带你去游湖。” 说完,也不看明珠的反应,自顾自的出去等她。 还想拉着他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明珠盯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歪着脑袋在想问题,但旁边较为活泼的一个小丫头就甜甜的笑着问:“小姐今天想穿什么样的衣衫?” 明珠来不及思考,就被她给架着搀扶了起来,然后按在了铜镜前。 “您想戴什么样的簪子?” “您看这个口脂颜色怎么样?” “奴婢给您换个发型吧” 就这样,就在这小丫鬟一声声的询问中,明珠来不及思考,就被拥簇着搭配好了明快的衣裳,画了一个淡淡的桃花妆,又在一群小丫鬟叽叽喳喳的推荐下头上别了一枝素雅却又活泼的小狐狸造型簪子。 当宋慎之转身回头看向明珠的那一刻,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压着嘴角的笑意说:“明珠今天很是...很是漂亮” 听到大哥哥这样夸她,明珠高兴的原地转了几圈,嫩绿的裙纱随之也转动起来,一直转到了宋慎之的心坎上。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看的。”明珠又高兴的指了指身后的小丫鬟:“都是她们给我找的” 宋慎之心情大好:“你们去找管家领赏去吧!” 小丫鬟们听罢,高兴的跟他们俩行了礼,迈着欢快的小步子去领赏去了。 见人都跑完了,明珠抬头看了看现在的时辰,抿着嘴问:“现在这个时辰去游湖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说完,又笑眯眯的狗腿着说:“要不,咱就出去先逛逛?” 宋慎之看着一脸明媚的明珠,心里的那点不安就慢慢消逝,他装作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说:行。 第67章 好像恢复元气 两个人刚走出府衙,就看到等在一侧身着便装的捕快们,其中年纪最小的捕快一脸欣喜的跑了过来:“徐姑娘,你想去哪里玩?” 宋慎之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两步,半身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对着一张张期待的脸,笑了笑:“等会儿,我们就去逛逛,吃点东西,之后再看。” 一群大老爷们都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挠挠头,年纪大的捕快被推了出来,略有些尴尬的说:“我们从小在湖州长大,不如我们就当个向导,一同去吃吃喝喝如何?” 见宋慎之不说话,又一脸讨好的看着明珠:“徐姑娘,我知道哪里有好吃好玩的,我们一起去吧。” 一听有好玩的,明珠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激动的看着宋慎之:“大哥哥,我们去吧,去吧!”说罢,小手轻轻拽着他的衣袖撒娇。 宋慎之无奈的笑着说:“行,都听你的!” 说完,面前的人都兴奋了起来,接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逛街去。 湖州毕竟是鱼米之乡,还盛产丝绸,经过这近十年的稳妥发展,也迈入江南名城,过两天就是这边一年一度的娘娘庙庙会。 娘娘庙的附近街边早就开始挤满了附近来的商贩,现在也热闹异常,明珠也对小贩摊上的小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好奇的问东问西,店家看明珠这样好奇,也乐呵呵的解释,惊的明珠连连称奇。 逛了半条街,身后的捕快身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但每个人脸上都乐呵呵的。 跟了一路的捕快们终于松了口气!昨天晚上一个大活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掳走,还差点去见了菩萨,搁谁身上都说不过去! 更何况被掳走的人是徐明珠啊!淮王府的宝贝疙瘩啊! 当昨天晚上听知府说了徐明珠的身份后,几个人吓得一晚上没睡,一大早就守在门口,准备谢罪。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徐明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而宋世子也没打算在明面上清算,所以感觉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想到这里,几人更加殷勤,边走边推荐:“前面的醉芳楼是湖州城里最好的酒楼,小吃点心特别多,最近还有从京城请来的大厨!” “哎呦,那个醉鹅可好吃了,肉质鲜美,唇齿留香” “春卷的做法是独家手艺,里面是夹着肉,不过吃起来酥酥脆脆” “糯米肠必点,软软糯糯,但不粘牙,甜丝丝的~” “他们还有上好的龙井茶,解腻最拿手” “龙井还是算了吧”一直在侧耳倾听的宋慎之突然就开口了:“明珠不宜饮茶,喝蜂蜜水即可” 众人皆愣,呆呆盯着宋慎之好久,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好好!那咱点些梅子茶,也是解腻的不二之选。” “嘿嘿嘿,嘿嘿嘿” 刚入酒楼,见多识广的掌柜马上认出了衙门的人,又看到他们低眉顺眼的跟在俩人后面,心下就有了计较,马上出来招呼一行人去了楼上的雅间。 落了座,年长的捕头悄咪咪的看了一眼掌柜,掌柜立马领会,对着宋慎之说:“贵客刚来湖州吧,吃食上有什么喜好吗?” “上拿手的菜即可”说完,看了明珠一眼,又立马吩咐道:“先上一些易消化的点心来。” “好嘞,贵客您稍等,马上来!”说完,又对着他说道:“小店里刚来了一批肥美的鱼,要不今天再加道清蒸鱼?口味清淡,入口即化,更易消化。” “都行”,宋慎之眼皮抬了抬,对着老捕快说:“你们跟着掌柜去条鱼,挑好了,自己也点些菜吃。” 一行人听宋慎之这样安排,心里也乐意,就跟着掌柜下了楼。 楼梯拐角处,掌柜的悄声问楼上贵客的身份,被老捕快狠狠瞪了一眼,止住了他想打探的心思,急急催促他抽出靠谱的伙计用心做菜。 又根据这几天和明珠相处的情形,不放心的叮嘱:“口味清爽,不能油腻,花样多些,多准备一些解腻的梅子糖水,但又不能太酸或者太甜....” 听的掌柜一愣一愣的,最后咋舌道:“这是哪个官家老爷的公子小姐出来了?” 气的老捕快抬脚要踹他,掌柜喜滋滋的赶紧往后厨跑。 这波人找了个角落坐下,位置相对偏僻,但又能时时看到楼梯口,等掌柜的把第一道点心送上去后,老捕快想了想,对掌柜的说:“今天如果人不多,二楼就别上人了。” 掌柜看着大堂满当当的人,一脸不舍,略有激动的低喊:“我今天生意好的很.....还有人早就约了楼上的雅间... ” 但是他的声音在几个人阴恻恻的注目下越来越低“行... 行 ... 行吧,不... 上人... 了,不上... 人了” 第68章 太子和谢阳 二楼雅间临近娘娘庙,站在窗边从上往下可以看到来自各地的香客,或匆匆,或悠闲,但都对娘娘庙怀着十足的敬意。 宋慎之这会儿的心神并没有面上那样的安定,站在窗边看了很久,久到眼眶发酸才无奈的闭了闭眼。 不想转身回头就对上了明珠的眼神,就在一瞬间,他在明珠的眼睛里看到了焦急的关切。 原本背在身后的手紧握着,面上确是笑的温和:“明珠怎么了?” 明珠却垂了垂眼,然后又坚定着眼神问:“大哥哥,你是不是昨天一晚上都没睡?” “什么?”宋慎之一时间没有想明白明珠为何这样问。 “刚刚来的时候,我听有人说杀人的凶手找到了,昨天晚上找到的”明珠思索着又继续说:“早上我看林大人还是神清气爽,大哥哥却一脸疲惫,我想,昨天一晚上大哥哥肯定没有睡,去抓凶手了,是吗?” 听到这里,宋慎之心里暗暗呼了一口气,随即放心了,慢慢坐到明珠面前,认认真真的跟她说:“林大人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所以,昨天晚上他就负责保护城里的安全” “大哥哥和王昭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做起这个比较顺手。” “你看,才一晚上,我们就抓到了他。” “所以,乖明珠不要担心,一切都过去了。” 说罢,右手抚上明珠的头顶,轻轻拍了拍:“你大哥哥可不是林大人,等着人来保护。” 最后略带傲娇的语气成功的激起了明珠的自豪感:“那是,我大哥哥可是顶厉害的人!” 说完,又星星眼的看着宋慎之:“大哥哥,那吃了饭,我们就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好”宋慎之一边答应着,一边给明珠的杯子里倒梅子水,一边说话又一边偷看明珠的脸:“明珠,这个凶手我们是抓住了,但是他背后还有人,所以,大哥哥这几天可能有点忙” “你想去哪里玩,我让王昭带你去。” “啊”明珠连连摆手:“不不不,让王昭跟着你,他能保护你。” “呵呵”宋慎之低低的笑了笑:“刚刚你还不是说我是顶厉害的人吗?这会儿怎么又让人保护我了?” 明珠一时语塞,但是还是嘴硬的说:“反正你们都抓到人了,我不需要人来特别保护了” “而且你看,他们都好好的在外面走动,我要是带了人保护,是不是说明湖州现在还是不太平?” 这会儿宋慎之倒是被明珠给堵住了嘴,最后只得无奈笑着说:“好好好,到时候我换个人,王昭我还带着。” 只不过明珠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宋慎之带着明珠去接保护他的人时,惊讶的发现,来的人竟然是太子殿下和谢阳! 明珠呆滞的看着太子,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太子倒是笑眯眯的说:“明珠妹妹,不想看到我啊” 太子殿下说的是我,而不是本宫。 “太子哥...太..子哥...哥?”反应过来的明珠对着伸到自己面前的这张脸惊讶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啊,是我啊” 明珠瞪大的眼珠子都没有缩回去的迹象,僵硬的扭着脖子去看宋慎之,一切疑惑的询问:“怎么回事?” 不料宋慎之倒是两手一摊:“我是早上才知道他们两个今天要来的。” 明珠又把视线挪到谢阳身上,但谢阳也只是依规矩对她行了礼。 几个人的尴尬在林大人噗通的下跪声中打破了:“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这会儿太子倒是一脸板正:“起来吧” 第69章 太子的怒火 太子虽是微服,但排场却不算少,黑甲护卫扮成随从紧贴身旁,就连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是死士出身。 待到了正厅,林大人的后背都湿了不少,脸色略有苍白,跟个鹌鹑一样缩在众人身后。 待太子坐下后,众人才敢稀稀疏疏的落座,见气氛有些安静,太子就笑着说:“一直耳闻湖州人杰地灵,江南好风景,就顺道过来看看,都不必讲那么多虚礼。” 宋慎之倒是觉得没什么,只是明珠疑惑的表情依旧出卖她的心思,低着头不说话。 太子的嘴角向下压了压,眼神暗了暗,但还是继续说:“我就在湖州待几天,不日就回京城。” 听到这话,明珠终于把头抬起来,睁着大眼惊喜的看着太子:“真的啊,太子哥哥?” 话刚落音,满屋的人没一个人敢吭声,明珠想太子快点走的心思这会儿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你这小没良心的!”太子忍着心里的憋屈调侃着说:“我特意拐到湖州来看你,你居然巴不得我走。” 后半句的语气明显带了一丝丝委屈。 明珠嘿嘿一笑,急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没有着急赶你走,就是...就是京城里有一些乱嚼舌头的人瞎传话,我怕有损你名声。” 太子听罢倒是笑的开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嗯?明珠?你怕什么?” 这下换明珠傻眼了,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接上话,太子见状,笑的更开心了。 林大人吓的整个人僵直了身体不敢动,好像猜到了不可思议的小秘密,眼光偷偷打量着宋慎之,但依然缩头,连呼吸偷偷换成嘴,生怕鼻子的吸气声惹了太子。 毕竟,他可是知道宋慎之对明珠赤裸裸的心思!现在又多了一个太子,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他只想混吃等死,不想被当炮灰,最后连渣渣都不剩。 不过好像明珠对男女之情一直都不懂,听不出太子的弦外之音,哪怕是整天在身边的宋慎之,她也一直当哥哥来看待。 一直沉默的宋慎之倒会及时解围:“殿下,今日湖州有些政务需要您指点一二,如果方便的话...” 太子倒是没反对,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吧” 说完,起身就站了起来,但却是两步走到了明珠面前,搞的明珠也是一脸蒙圈的跟着站了起来。 “明珠”太子笑的温和:“我们等下有事情要忙,你想去哪里,等会叫十七跟着你。” 说罢,原本站在太子身后不显眼的一个丫鬟就站了过来,太子指了指明珠:“这几天,你保护她的安全。” 然后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宋慎之,自知理亏的宋世子倒是老老实实的听着太子的指令。 明珠刚想开口拒绝,太子背着手,仍笑眯眯的看着明珠,但那凌厉的眼神分明是说:“明珠,你敢拒绝试试?” 就这样,不顾明珠的抗议,太子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去了。 明珠看看十七,又看看留下的一堆黑甲护卫,一脸沮丧的坐了下来。 一行人匆匆往大牢里去,走到半道上,太子就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对着宋慎之就大吼:“宋慎之!你是没长脑子吗!?” 这一声吼,直接吓得林大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未来帝王的怒火。 谢阳倒是个聪明的,连拖带拉的把林大人给往大牢方向拽,只是边走边继续感受太子的怒吼:“你怎么敢,啊!你怎么敢叫她一个人在驿站!” “你走的时候,我叫你带点人,你呢?” “啊,你都带了什么歪瓜裂枣,能上的了台面吗?” “我跟你说,现在王叔和王婶还不知道这里的事情,等你回去,看他们不扒了你的皮!” 太子一连串的怒骂,宋慎之一句嘴都还不了。 就连俩人到了大牢外,还能隐隐听到太子的叫骂。 林大人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伸手拉了拉谢阳的袖子:“这位大人,我是不是吃不了明天的早饭了?” “那倒不必”谢阳想了想,安慰道:“如果今天宋世子没有挨打,那林大人的脑袋还是好好的在你脖子上的。” 林大人立马闭嘴,双手抄着袖子,缩在一边不敢吭声,心里暗暗祈祷太子殿下不要殴打宋世子。 不然,他真的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又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两人过来了,太子的脸色臭的跟几百年没有清理的臭水沟一样,宋慎之的嘴角挂了彩,有轻微的血丝还在渗。 林大人的腿一软,两眼发黑,眼看就要晕倒,太子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心口上:“没用的家伙,给我起来!” 第70章 狠厉的太子 牢房里,太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阴森森的盯着寿材铺的老头,那老头居然也狞笑看着太子,一脸的平静,仿佛在说:“你能奈我何?” 势均力敌的对视没坚持多久,老头的脸色终于开始崩裂,他看着新搬来的刑具,又看了看面前人高马大的护卫,脖子一仰,心一横,扭过头闭着眼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有种就杀了我,一刀给个痛快!” 太子不说话,宋慎之和林大人就站在太子的身后也不吭声,谢阳则低着头站在林大人身后。 那侍卫朝太子行了个礼,得到太子的首肯后,就开始招呼手下的人摆放刑具,太子也不废话,头微微侧了一下,对着身后的俩人说:“看好了,都学着点。” 老头扭头过来看着忙碌的侍卫,先是疑惑,等看懂了之后,就大叫:“百年之后我又是一条好汉!谁要是喊一声就是孙子!” 但没人搭理他,等摆好刑具后,几个人上前将老头绑的更紧了一些,带头的侍卫从一堆刑具中挑了一个薄如蝉翼的刀片,像是试试刀是不是很锋利一样,先在老头的脸上旋了一片肉,紧接着老头的惨叫声响遍了整个大牢,可没人理会他的惨叫,又在另外一侧脸上也割下了一片肉。 牢房的角落里有个黑黢黢的笼子,里面养了几个老鼠,是饿了好多天的老鼠,老头脸上的两片肉就这样丢进了老鼠窝里。 本来饿了个半死的老鼠闻到肉腥味,一下子来了精神,马上围了上来,边吃边吱吱叫。 老头脸上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渗,滴答到胸前的衣襟上,颧骨隐约可见,又听闻老鼠吃自己肉的声音,精神有一瞬间的崩溃,开始大声咒骂起来。 太子冷笑,宋慎之仍然维持着刚才的表情不说话,林大人倒是两腿发软,谢阳见状上前两步,无奈的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 老头的惨叫让太子不悦,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好吵!” 身边的人秒懂,挪走了老头面前的刑具,就在老头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就瞧见一盆水放在了自己面前。 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老头挣扎着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又当一摞草纸放在那盆水面前时,老头摇晃着脑袋,目眦欲裂:“你们一刀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蘸了水的第一张草纸糊在老头脸上,老头用舌头抵开了一个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脸上的血和草纸混合在一起,好似那阎王殿里的鬼面阴差。 当一张一张的草纸不停的糊到他脸上的时候,整个人开始剧烈挣扎,呜呜呜的声音到底是越来越弱。 看着慢慢成型的草纸面具,林大人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倒地的一瞬间,太子示意将他拖了出去。 老头剧烈的挣扎越来越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旁边的侍卫上前把草纸取了下来。 得到呼吸的一瞬间,他剧烈的咳嗽起来,猪肝似的脸慢慢看向太子,眼里仍是不甘,咬着牙嘴硬道:“有种就杀了我!你们这些...呜呜...呜呜...” 未出口的脏话又被新打湿了的草纸覆盖上,新的一轮又开始。 只是草纸一次比一次厚,给他喘气的时间越来越少,当第5个草纸面具从他脸上扒下来的时候,老头嘟囔着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太子笑了。 第71章 林大人的官位 第二天一大早,明珠就被丫鬟给请了出来吃早餐。 待她梳洗完毕拖着懒洋洋的身子到了饭厅时,整个人差点蹦起来! 只见一个圆形桌子上依次分别坐着太子、宋慎之、谢阳、林大人,只不过林大人依然是缩着身子僵坐着,看到明珠来了也只是从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 “小明珠,来吃早饭!”太子对着呆着不动的明珠和颜悦色的招招手:“都是你爱吃的!” 明珠一边瞅着众人,一边慢慢向饭桌面前挪动,唯一的空位却是太子和宋慎之中间,只能犹犹豫豫的坐了下去。 太子像是没有看见明珠的小动作,热情洋溢的用公筷给明珠夹了灌汤包,并仔细的解释给她:“这个是林大人一早派人从最有名的包子铺里买回来的,咸香可口,但绝对不腻。” 被点了名的林大人一脸赔笑着:“是,是,是” 明珠睁着大大的眼睛瞪着太子,想从太子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太子也只是微笑,自顾自的给明珠夹菜。 搞的明珠心里直发毛,但面上又不能拒绝,求助的眼光看向宋慎之,但宋慎之也只是压着火,不敢造次,谁叫他在驿站弄丢了明珠呢? 伤人最狠的莫过于诛心,太子深得真传,不理会明珠暗戳戳的拒绝,无视宋慎之的小情绪,真情实意的把明珠的小碗堆成了小山,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笑眯眯的说:“都要吃掉,不能浪费。” 说完,就招呼其他三个人一起用饭。 这顿饭吃的委实有点哽咽,林大人好几次夹菜,夹着夹着手就开始抖,然后菜就不小心掉到了饭桌上,不过太子像是没看到一样,依然斯文的吃着。 无数次,林大人都想张口退下,哪怕这祖坟冒了三天三夜的青烟也不轮不到他和太子坐一桌共进早饭啊。 煎熬了小半个时辰,太子看明珠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才堪堪停下碗筷,其他人也终于舒了口气。 太子看着林大人脑门上的冷汗,倒是不经意的笑了笑:“林大人,可想过去当京官?” 话一落音,那林大人先是惊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马上噗通的跪在了地上,接着开始结结巴巴的说道:“微臣...感谢太子殿下...的栽培” “微臣万分敬仰太子,嗯,嗯,太子勤政,又,又...” “就是,就是,微臣也是很喜欢京城的,嗯,对,很喜欢” “嗯,嗯,,,” 林大人终是编不下去了,后槽牙一咬,老脸一横,哭唧唧道:“殿下饶命啊...” “微臣这个官,这个官来的不是很,不是很正规。” 太子不语,凉凉的瞥了一眼他。 林大人胖乎乎的身体吓的一激灵,不过仍继续哭丧着脸:“微臣原来只考了个乡试第三十名,家里原来有点银钱,就试了那么一点点小手段,先混了一个隔壁县令师爷身边抄书的小吏身边打杂的,没名没分,但好歹是混进官家队伍了” “后来,师爷,师爷病死了,县衙穷,也没有银子招新师爷,抄书的人也不干了,就,,就没人了,县太爷就让我先顶了师爷的位置,不发银两的那种师爷。” “二十年多前还打仗,兵荒马乱的,县里死了很多人,我爹娘当时就把家里的余粮给拿了出来,大伙儿汤汤水水的过了大半个月,但是没再死过人,,后来就等来了朝廷派的兵,还有赈灾粮。” 说到这里,林大人悄摸抬了一下头,偷偷看了一眼太子的神色,见太子没发怒,又继续哭唧唧了:“后来朝廷大军赶走了叛军,又把被抢的良田给重新分配。” “我那会儿识得一些字,又是本地的,就朝廷钦差给打打下手,跑跑腿。” “就是重新分地的时候,发现县太爷私下贪了很多地,就被,,”说到这里,就颤巍巍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接着又缩回脑袋继续哭诉:“朝廷钦差知道我家开仓放粮后没再死过人,又查了微臣没有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就,先让微臣暂时代理县令之职。” 说到这里,林大人还有一丝丝的傲娇,停顿了一下,又马上恢复哭腔:“当时钦差大老爷说回京了,就给向上封请示,给我正式的官职。” “可是,微臣等啊等,一直等,等了好几年,正式官凭也没下来。” “官凭没下来,我也不敢去问,怕丢了头上的乌纱帽。” “再后来,县里慢慢都好了起来,我也想就当个缩头县令,没正式官凭就没有吧,反正天高皇帝远的,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也挺好。” “但是没曾想,湖州有一年暴雨,流民都涌到了我们县,没办法,我们只能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又后来,朝廷又派了钦差来,不过是个夫人,微臣就跟着她把湖州给安顿好了。” “那夫人是好个好人,我就跟她说了我的官是怎么来的,她说我是个好官,叫我安心。” "她回京后我的正式任命就来了。" “只不过,我们原来的那个县并到湖州了,我就当了湖州知府” “那夫人...” “林大人!”太子突然厉声制止了他的话头,在场的人都顿住了。 太子微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马上换了一个和颜悦色的面孔,笑着对众人说:“林大人,你的履历我大概知道了,确实很容易给人落下话柄。” 又思索了一番说辞,接着说:“这里牵扯太多,而这里人多眼杂,我们等下说。” 微微侧了身,微笑着对明珠说:“明珠,有些官场的事情我要跟林大人问清楚。”说罢,继续对明珠微笑,却不说话。 明珠秒懂,立马起身,脆生生的说道:“我早上吃的太饱,不过,起的太早,我现在去补个回笼觉。” 说罢,带着原本在饭厅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急匆匆的走了。 明珠走后,太子却没有让林大人起来的意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敲的林大人心跟着一颤一颤的。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太子终于发话了:“你继续说吧。” 摸不透太子这会儿的心思,林大人说话声音明显低了许多,说话都谨慎了好多:“那夫人走了之后,我们就在娘娘庙里给她立了长生牌位,保佑她平平安安,到现在曾经受她恩惠的人还时不时来给她的牌位捐供奉银子。” “那夫人可是姓谢?”太子突然发问。 林大人听罢,猛的抬头,惊讶的盯着太子,然后才点点头:“是的,那夫人姓谢!” 这会儿轮到宋慎之吃惊了,盯着林大人看了一会儿,却问道:“你们立的长生牌位,上面供奉的是谢夫人?” 林大人继续点点头。 饭厅里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林大人继续趴着等太子问话。 似是真的疲倦了,太子捏了捏眉心:“你起来回话吧。” 得了赦令的林大人麻溜的站了起来,偷偷看了太子一眼,又迅速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心里的那块石头算是真的落地,看来今天是赌对了! 太子爷怎么可能在明珠姑娘在的时候喊打喊杀的呢? 太子和宋慎之这会儿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双双看向了林大人。 吓得林大人又噗通一声跪下了,咽了咽口水,颤巍巍的说:“殿下!微臣可真的交代清楚了!微臣,微臣也贪了点财,就一点点,但绝对没有鱼肉百姓!也是在湖州好了之后才贪了点!” 听到这里,太子突然噗嗤就笑了,笑着笑着就有点无奈:“林大人,你赶明儿去给你祖坟多上几炷香,你的好运真的救了你的小命。” 听太子这一说,林大人仿佛又活了过来,惊喜的说:“谢太子不杀之恩,微臣定当尽心尽力保湖州一方太平!” 在听到太子低低的一声“嗯”中,又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微臣能不能不去京城当官?” 太子气笑了,不说话。 林大人狗腿似的挺直了上半身:“微臣的官路不是很正,怕给人落下话柄,影响太子声誉。” 在太子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林大人又换上一副小媳妇儿的面孔:“微臣的出身不好,在湖州可以颐养天年,如果去了京城,人微言轻,处处小心谨慎,哪天被人扒了身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是湖州好,还是湖州好,嘿嘿嘿” “行,你就留在湖州吧,看好娘娘庙。”太子倒也不继续跟他掰扯。 不过到底跟林大人交代了,不准跟明珠提任何有关那个夫人的事情,不准带明珠去娘娘庙祭拜。 林大人不解,但一一应承下来。 但怎么阻止明珠去娘娘庙,林大人头疼了许久,毕竟前几天他可是狠狠夸了娘娘庙会的啊。 那时候明珠的魂都被娘娘庙给勾去了一大半! 正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太子派人来通知他,他们明天一早就回京城,让他现在找人把湖州当地那些好吃的但又能存放的住零嘴儿多准备一些。 林大人喜上眉梢,屁颠屁颠的去准备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大人让人抬了一箱子的零嘴儿,糕点特产啥的,喜的明珠好一顿夸他。 林大人倒是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应该的,应该的” 太子回京的路线做了改动,原本全部陆路的计划被改成了先走水路,然后再换陆路,说是好让明珠多看看江南水乡的风景。 官船早就停在了渡口,底下的人忙着搬箱笼,牵马,甚至一辆马车都搬到了船上,忙完后,众人开始慢慢上船。 太子和宋慎之倒是准备最后上船,站在岸边看一行人忙乎。 林大人也不敢多问,乖乖站在身后等着,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额外的事情交代自己。 当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太子一脸平静的对林大人说:“保护好娘娘庙” “好!” “谢夫人的名字改成谢小姐。” “啊,哦,好!” “她的牌位日日要供奉,不能断” “是!” “你和谢家小姐的渊源你这辈子都要烂在肚子里!” “是!” “另外”太子看着林大人,嘴边的话犹豫了很久很久,才艰难的吐出口:“她的长生牌改成往生牌。” “什...什么?”林大人像是没听懂吃惊的问,随后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失声道:“怎么会!”歪着头,睁大眼睛急切的说:“算算年龄,她现在正值壮年啊!” “是啊”太子悲戗的看向官船:“如果她还活着,正值壮年。” 随后又喃喃自语:“她如果活着,如果活着,定能护得女儿一生顺遂,她也将会颐享天年,儿孙满堂。” 第72章 护身符 送走了太子一行人,又得了太子的肯定,林大人心里上插了多年的剑终于给拔了出来,在宗祠里给祖宗上香磕头时,忍不住哭了又哭。 也不知是庆幸自己劫后余生,还是叹息谢家小姐英年早逝。总之,一个人在宗祠里待了一晚上。 早上走出宗门那一刻,感觉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 捕快们犹豫着但又稀稀疏疏的围了上来,林大人把跟前的人瞧了又瞧,鼻子好一顿的发酸,忍者哽咽说:“走,都去当值吧。” 一个人慢慢踱步到娘娘庙,神龛里谢夫人的长生牌一直被人每日细细擦拭,他瞅了又瞅,规规矩矩上了香,又实打实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倘若不是这谢家小姐,不然今日光凭着明珠姑娘,怕是不能轻易绕过他。当今圣上最忌讳官场作假,他这事,往大了说是欺君,要诛九族的!那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啊,可是许了他的! 好歹在官场了混迹了几十年,哪些话能说,哪些事能问,哪些事要烂在肚子里,自己还是知晓的,想当初这谢家小姐怕是京城高门大户的子女,和皇家关系应该也非常亲近,否则怎么能那么快把自己的任命给送来了呢? 这么多年,自己的上封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就是没人来查他的出身,自己竟然也没有被提拔过,想必一切都给她安排好了。 思虑一番后,他回去召集了工匠,以翻修娘娘庙为名,把谢小姐的牌位给高高的供起,有人来问,就说娘娘庙的娘娘显灵托梦了,要把她的牌位给动一动。 众人一听,纷纷支持,之前她的牌位混迹在一堆木牌中,拜她的时候,原本供奉给她的香火都被其他人抢了去,本来就惹的一群人不太满意,如今见知府这样做,都纷纷夸神灵有灵,看林大人更顺眼了。 几天后,再有人拜谢家小姐的牌位时,发现那牌位被放在足足有3米高的位置,加了单独的神龛,香烛,糕点,水果应有尽有,小拇指厚的香烛烟雾缭绕,叫人看不清牌位上的字。 不过都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她的牌位被人重视就行。 娘娘庙会结束后,曾被谢家小姐救过命的一些人,有些已富甲一方,一群人一合计,整出了十万两白银,送到了林大人那边,说是谢夫人的长生牌位的供奉加倍,没银子了就差人说一声。 林大人哆哆嗦嗦的接了银子,没敢告诉他们那长生牌变成了往生牌,谢夫人已经变成了谢小姐。 因为他知道,一旦消息被公布了出去,一群人的信仰就塌了! 毕竟庙会的那几天,他们还抬着自家供奉的谢夫人长生牌游街呢。 那些人现在可不好惹,当初自打被谢家小姐救过后,仿佛就有了护身符,做生意的赚的盆满钵满,考科举的仕途一路顺遂,好几个家的孩子现在都在京城当官,每年回来省亲的时候,那排场比他这个知府都大。 自己能怎么办呢?不过自己现在也是有了谢家小姐的护身符的人!想到这里,林大人心里的那点抑郁消散了那么一点点。 第73章 回京 这边明珠一行人摇摇晃晃的大半个月终于回到了京城,离开京城快一个月,淮王妃都瘦了好几斤,也无心出去社交,整日窝在府上,等太子又或者是慎之的书信。 结果刚进门,淮王妃抱着明珠不撒手,过了一会儿才把明珠浑身上下给打量了一个遍,确定人是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才彻底放心。 仿佛不知道湖州发生的掳人事情,淮王府上上下下高高兴兴的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又留了太子和谢阳一起用饭。 吃饭的时候,还是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淮王妃依然喜欢把明珠面前的小碗给堆的高高的。 饭后,淮王借口要询问湖州政务,就把他们三个大男人给叫走了,留下明珠和淮王妃聊天。 明珠就捡湖州那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和京城不同的杂耍,还有沿途水路遇到的的趣事眉飞色舞的跟淮王妃讲述,讲到滑稽的地方,逗得淮王妃眼泪都出来了。 淮王妃笑着擦拭眼角的泪,笑骂着说:“你这皮猴子,出去了一段时间,心都野了!” “才没有!”明珠撒娇着说:“我这皮猴子是逃不过三婶的五指山的!” “你呀你!”淮王妃用手指轻点着明珠的鼻头:“惯会用这些小手段来哄我!” 俩人说话间,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宁王妃带着宋玉世子来拜访。 人还没到正厅,就听见宋玉不着调的痞声传来了:“哎呦,我听说明珠这次去湖州带回来了好多好吃的呀” 听到宋玉这样喊,明珠整个人一激灵,马上跑到门口,冲着宋玉拌着鬼脸就说:“你这个大馋猫!我的东西等下分你一些,不许抢!” 屋里屋外的人笑了一地,宁王妃拉着明珠的手,轻声的说:“等下给我多分点,他的那份给我匀些!” “唉”宋玉叹息道:“你们俩的悄悄话可以更大声点!”说完摇着头进了正厅。 看见正厅只有淮王妃和家里的老仆在,当下就明白了,朝王妃行了个礼,又马上折回快速走到宁王妃身边,大声的说道:“你的那点吃食我才看不上!” “嘿嘿嘿,我们要去找太子和慎之!好东西都在他们那边呢!” 说完,朝自己母亲使了个眼色,拔腿就往书房走。 得了信的宁王妃也轻轻拽着明珠往里走:“不管他们那些臭男人,来,明珠给我看看,你从湖州都带了什么好东西?” “也叫我开开眼,毕竟湖州有些东西还是和京城里的不一样呢。” 宋玉刚到书房,就看见宋慎之跪在地上,太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说话,谢阳也躲在帘子一旁,争取当个透明人。 呲着呀,摸了摸鼻子,冒死往前走了两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见过淮王叔。” 淮王此时也不想搭理宋玉,鼻孔里哼了一声就没继续说话。 宋玉没得个好脸色,就乖乖坐到远处的一个椅子上。 结果屁股刚粘到椅子边,淮王就大怒:“宋玉,我是吃人的吗?坐那么远干什么!滚过来!” 看!看!看!城楼失火,殃及池鱼吧,宋玉心里这样想到,到底还是低头猫着腰滚到了太子对面的椅子上。 “人都齐了,把湖州的事情再说说!” 宋慎之听罢,想站起来回话,结果看到了淮王的刀子眼,又立马跪了回去。 正厅里,明珠、淮王妃、宁王妃聊的火热,一群仆役也竖起耳朵偷摸听着,偷偷的笑,一副欢乐的场面。 书房里,宋慎之垂头丧气的讲述湖州之星,越往后讲,淮王脑门上的青筋绷的越厉害,后面手抖的不成样子,指着宋慎之就骂道:“宋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顾头不顾腚的东西?” “吊儿郎当的宋玉考虑事情都比你周全!” 被点了名的宋玉一脸委屈,但也不敢反驳。 结果几个大男人讨论来讨论去,得出了一个结论,以后明珠就在京城或者周边玩,不能再随意出京。 第74章 骨哨 那几个大男人在书房里商量了到了中午才出来,太子连午饭都没吃带着谢阳匆匆回了东宫,宋慎之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宋玉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嘻嘻的对着府里新移栽的两棵杏花树品头论足。 惹得明珠当时就发了火,叉着腰对着宋玉说:“你没看见我大哥哥心情不好吗?” 说话,又换了副面孔软了嗓音问:“大哥哥,湖州的事情不是已经告一段落了吗?我看你们都把孙杨带回来了。” 听闻此言,宋慎之猛的抬起了头,结结巴巴的说:“你是怎么知道孙杨被带回来的?”紧张的语气倒让明珠生了疑惑:“在湖州上船的时候,我看见了呀。” 看着变了脸色的宋慎之,宋玉顿感不妙,马上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哎呦,他来不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说罢,又往前走了两步,把看向宋慎之的视线给隔开了,明珠看到突然贴到自己脸边的宋玉,吓的往后退了两步,气急败坏的喊道:“宋玉!你又捉弄我!” 宋玉也不生气,只管扶着宋慎之的肩膀,一副欠揍的表情:“那你来打我啊。” 这会儿明珠就咬着牙,啊的一声冲了上去,宋玉就围着宋慎之来回跑,像溜小马一样以宋慎之为中心来回晃,明珠也跟着宋玉的步伐来回窜,只有宋慎之还是呆呆的傻傻的站着,任由他们两个胡闹。 没一会儿,宋玉像是跑累了,扶着旁边的杏树喘气,明珠赶紧跑回去照着宋玉的后背就是几巴掌,边拍边泄愤的说:“我一回来,你就欺负我!” 宋玉也不还手,任凭明珠拍打他,过了一会儿,明珠也解气了,起身抚平了衣服的皱纹,然后用手扒拉了一下额头散落的碎发:“哼,今天就先绕过你这回!” 宋玉笑的像只老狐狸:“那就谢我们家明珠的不杀之恩啦。”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宋慎之一眼:“当然,也感谢你大哥哥的手下留情。” 这句话点醒了发呆的宋慎之,回神后,马上接话:“那我肯定不能对你动手。” 这边刚闹完,宁王妃就来叫宋玉回家,看着明珠刚刚因为打闹而红扑扑的小脸,乐呵呵的说:“你宋玉哥哥就是欠收拾,辛苦明珠啦。” “给你带来的小玩意儿在你房里,你等下去瞧瞧!” 一听到有礼物,明珠的眼瞬间亮了起来,在听到都是用宋玉的私房钱买的时候,更加兴奋,抱着宁王妃吧唧一口就亲了上去,然后飞快的往自己房间里跑。 明珠在前面跑,后面跟着几个新来的丫鬟小跑,生怕明珠摔倒了。 淮王妃已经在她房里等着了,看见明珠像风一样钻进来,也不拦着,笑眯眯的看着明珠像个小财迷一样扑到了床上。 其实东西也不多,但贵在精致,有当铺里淘的核桃手串,有春宝阁新出的簪子,甚至还有一些机巧玩具。 明珠左看看,右摸摸,满意的不得了,抱着自己新得的宝贝,对着淮王妃嘿嘿嘿的傻笑。 惹的淮王妃噗嗤一声笑:“这下又能充盈你的小私库了吧” 明珠亮晶晶的大眼睁的圆圆的,像个小鸡仔一样拼命点头。 趁着明珠还在兴头上,她就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更加精巧的小东西放到了明珠的手心里,明珠好奇的看着有点丑的小东西,指腹间来回摸了摸,感觉像是一块骨头。 淮王妃握着明珠的手,认真的交代:“以后你就戴着,挂在你脖子上,不过要藏在衣服里,不要叫别人看了去。” “遇到性命攸关的时候,就拿出来,吹响它,应该会有人来救你。” “啊,这么灵的吗?”明珠好奇的问。 淮王妃点点头,继续说着:“这是一枚骨哨,是取了狼身上的一块骨头做的,十分珍贵。” “明珠,你要好好戴着,不要丢了。”淮王妃仍是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 明珠若有所思,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心里仍有一丝疑惑:“如果周围没有人怎么办?”不过到底没有说出来。 第75章 有女初长成 从湖州回来快一个月了,明珠似乎还是提不起精神,每日恹恹的在府里躺尸,哪怕是宋玉来哄她出去玩没什么反应,这可愁坏了淮王妃。 不仅仅是因为明珠不想出门,更是因为明珠晚上经常做噩梦,做噩梦的时候,经常是蜷缩着身子大口喘气,浑身冒冷汗,丫鬟们都不敢上前。 有人抱着她的时候,才能觉得有安全感,才能慢慢冷静下来,沉沉睡去。 可是不管晚上明珠怎么做噩梦,早上醒来完全不记得,反而让淮王妃松了口气。 这时候见明珠还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王妃就对明珠说:“听说姜秀珠有了身孕,你要不要去看看?” 明珠一听,两眼放光:“真的呀。” “我已经叫人备了礼,你要是想去,现在就能出发!”淮王妃笑着对明珠说:“你回京城后,一直还没见过她吧。” 马车停在林家门口,跟随的丫鬟手持帖子去通报,那小厮一看是淮王府的人,二话没说马上开了门,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小心翼翼的赔笑:“您随小的来,也已经通报给我家夫人了。” 明珠点点头,跟着小厮往前走。 后院明珠和她婆婆听说明珠来了,就赶紧出来迎接,刚迈出二门,就看见明珠急匆匆的往这边赶,看到姜秀珠后,明珠反而急了:“秀珠姐姐,你站着不要动,我自己过来。” 说完,还一路小跑着,身后的两个丫鬟也小心的跟在她身后。 跑到姜秀珠前面,原本要冲过去抱的动作硬生生的改成了搂胳膊,明珠撒娇着说:“秀珠姐姐,你有了身孕,也不告诉我一声。” 婆母沈氏见状,就笑着对明珠说:“你们两个先到里屋去聊吧,我去准备中午的吃食。” “好的,那就不客气,叨扰了。”明珠也笑眯眯的回应。 明珠带来的一个丫鬟跟在沈氏身后一起走,沈氏惊讶的看了两眼,但没说什么。 明珠边走边絮叨:“这次的礼物是我三婶备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全都拿过来了。” “有些是滋补的吃食,你用的时候,最好先找大夫看看,合不合适。” “你如果还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我都给你搬来!. “明珠”姜秀珠轻轻拽了拽明珠的小手,满眼笑意的看着她:“我知道的,明珠对我最好啦。” 两个人坐在软榻上聊天,聊着聊着就提到了湖州之行。 只不过明珠在讲述抓凶手的时候,讲着讲着就卡住了,姜秀珠疑惑的问:“怎么啦?” 明珠皱着眉,歪着脑袋,两眼放空,喃喃道:“我那天晚上是在驿站休息的,但是第二天...” “嗯?什么第二天,第二天怎么啦?” 明珠一激灵,紧张的用手在自己的大腿上反复揉搓着,一脸不可思议:“第二天,我是在县衙醒来的!” 这下轮到姜秀珠愣住了,毕竟湖州之行她没有去过,也只是从明珠的讲述中感受那天的凶险状况。 明珠脸色不太好,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快速滑过去了,但是没有抓住,不知为何,脑子里又突然出现了一个老头阴恻恻的鬼脸,吓得打翻了自己手里的茶杯。 茶杯碎了一地,原本在门口守着的十六就冲了进来,明珠见到她的一瞬间,脱口而出:“十六,太子哥哥是让你一直在我身边吗?” 那个叫十六的丫鬟呆了一瞬间,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奴婢现在是在您身边,您如果不需要我了,我就要回东宫的。” 听到十六这样解释,明珠又疑惑了几分,但马上被姜秀珠给打断了:“明珠,你要不要摸摸我肚子里的宝宝?” “什么?”明珠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现在有四个月了,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头三月一般都不让说,怕动了胎气。” “现在四个月了,无碍了。”姜秀珠低低诱哄着明珠:“你要不要摸摸看?” 明珠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姜秀珠就冲着十六使了个眼色,十六马上领会,悄悄退了出去。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明珠整个人感觉都是恹恹,新奇的话题也只是跟了几句就不爱继续说了,思量了半天,明珠才说最近今天睡的不是很好,最近肚子还不太舒服。 怕是明珠着凉了,姜秀珍就叫丫鬟把冬日里才用的汤婆子给翻了出来,半温着放在了明珠的腿上,见她也没什么胃口,午饭就在明珠房里用了。 只是吃到一半,明珠就开始皱了眉头,小声的对姜秀珍说:“秀珠姐姐,我肚子疼,好像有人拿着刀在剜我的肚子。” 姜秀珠看着明珠的额头有细细的薄汗吓了一跳,以为是府里做的饭菜不干净,赶紧起来扶着明珠到床上坐着。 只不过刚坐下,一个丫鬟就小心翼翼的在姜秀珍耳边细细说着什么。 于是,听完丫鬟的细语,姜秀珍一脸震惊的看着明珠,小声的问:“明珠,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小日子?” 这次轮到明珠呆住了,想了半天,结结巴巴的说:“什么是小日子?” 第76章 命运的齿轮 人仰马翻的忙乎了一阵子,明珠被安排进了被窝,小心翼翼的喝着林家给她刚熬好的红糖姜水,姜秀珠的婆母也来了,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给明珠讲一些关于小日子的一些特殊安排。 听的明珠头大,云里雾里的绕不明白,倒是十六记了七七八八,说回去时候一定好好照看明珠。 快到傍晚的时候,明珠才感觉身子利索了不少,肚子也没那么难受了,就准备收拾收拾回去。 原来的衣裳已经被弄脏了,只得临时换上姜秀珠的衣服。 明珠害羞,平日里小衣都是自己动手穿,从不假丫鬟的手,所以屋里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等姜秀珠第三次不经意帮明珠抚过不存在的衣领上的皱褶后,终是忍不住笑着问:“明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我之前的时候还没见过呢,好生别致。” 明珠听罢,右手抚上了脖子上的骨哨,笑着解释:“我三婶给我的,说是遇到危险的时候,马上吹响它,就有人来救我呢。” “是吗?”姜秀珠的脸色有点绷不住,但还是努力维持着表面的笑意:“我能看看嘛?” “真的太好奇了,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 在她不确定的自我辩解中,明珠就摘下了那个链子,放到了她的手里:“秀珠姐姐想看,就看吧。” 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的看,指腹摸上那圆润却又饱经风霜的哨子时,脸色就开始微微变,不死心的看向哨子底部,诸多猜疑在一瞬间得到印证的时候,心里反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喘不上气来。 忍着压抑,又把骨哨还给明珠,从自己的梳妆盒里拿出一块丝绸做的小袋子,仔仔细细的把骨哨给包了起来,郑重的对明珠说:“不要随意将骨哨的样子给旁人看。” 面对明珠疑惑的表情,她马上找补:“怕被贼人惦记,丢了就不好了。” 看着姜秀珠紧张的样子,明珠反而大大咧咧的说:“我三婶说了,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我自然要好好保护着。” 轮到姜秀珠愣住了,结结巴巴的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个是你母亲的遗物的?” “我三婶告诉我的呀,还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能丢了呢。” “明珠,你母亲的遗物?” “是啊,我三婶叮嘱过我,也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不过秀珠姐姐又不是旁人,肯定不能瞒你哦。” 明珠每次的回应都出乎她的意料,怔愣的看着明珠,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很可惜,没有。 明珠有些疑惑的抚上自己的脸,犹豫着问:“我的脸色是不是很差?” “不会”姜秀珠压着心里的堵仍保持着脸上的笑,又似不经意的说:“或者到时候让谢老夫人过来帮你梳梳头就好了。” “谢老夫人?”明珠皱着眉问道:“为什么要找她给我梳头?” 姜秀珠原本要扶着明珠背部的手就这样直直的停住了,她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明珠,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又或者是想从明珠现在的脸去寻找另外一个人。 好像发现了什么超出自己可控范围里的事情了,姜秀珠慌忙用帕子压在自己的嘴唇,故意“呕”的弯腰吐酸水。 吐着吐着,难受的眼泪都出来了。 明珠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面上,心里慌的不行,手足无措的喊守在门口的人进来。 又是忙着端温水给姜秀珠漱口,又是拿了酸梅子给她吃,总之也是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姜秀珠脸上的泪痕犹在,整个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脸色也不大好。 “明珠,吓到你了吧。”姜秀珠满脸歉意的说:“你还未出阁,就让你看到女子有孕的反应,你不要在意,就难受这几天而已。” 明珠还想问出的话就稀里糊涂的堵在了嘴边,讪讪的说:“那秀珠姐姐,你先休息吧,我也先回去了。” 姜秀珠似乎更难受了,眼里的泪花又出来了,不过这会儿她倒是大大方方的用帕子沾走了眼角的泪,打趣道:“我长你三岁而已,再过几个月就要当娘了,你都过了十七岁才长大。” 说的明珠脸唰的就红了。 身后的小丫鬟们这时候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偷偷捂着嘴低着头低低的笑。 送走了明珠,姜秀珠彻底瘫软在椅子上,眼泪哗哗的开始流,下人们以为是孕期情绪不稳定,都纷纷过来安慰她,让她稍微控制一下自己,说对腹中的孩子不好之类的。 结果姜秀珠边点头说不哭,但仍是忍不住眼泪,一直哭,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一直哭到林大人回家,姜秀珠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想多问两句,姜秀珠刚止住的眼泪又马上流下来。 心疼的抱住她,一边安抚,一边让她静静的哭,一声叹息。 回到淮王府的明珠也有点疲倦,下人们说淮王妃晌午过后被皇后召进宫了,现在还没回来,明珠摆了摆手,自己裹着被子睡着了。 十六安排了府里的女医给明珠请了平安脉,说是无大碍后才彻底放心。 到了宫门快落锁的时候,淮王妃才出宫,一脸倦色,宫里妃嫔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让她头疼不已,每句话落地之前都要思索再三,有没有无意中得罪了谁。 刚到马车前,府里的婆子就马上回禀了明珠的事情。 听完后,淮王妃高兴的一扫一下午的阴霾,拍着大腿说:“哎呦,我的乖乖明珠终于长大了啊。” 第77章 错乱的关系 明珠的小日子成了淮王妃的头等大事,淮王妃亲力亲为把关明珠的食谱,医女一天三次给明珠把脉。 淮王知道后直愣愣的问:“我能做点啥,要银子还是要药材?” 宋慎之面上也是透露着不易察觉的喜色,去当值的时候心情都好了几分。 宁王妃也来看明珠了,两人把她围在中间,来来回回的打量,一直感叹明珠终于长大了。 但两个婶婶的打趣让明珠臊的不行,躲进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说:“婶婶们快出去吧,给孩子我留点颜面呐。” 于是乎,明珠服了一些温补的汤药后,就继续拿着书躺在床头看,等药效上来的时候,整个人迷迷糊糊,连书都掉了地上,丫鬟就扶着她躺下。 花厅里,淮王妃一脸感叹:“别的姑娘十七岁都当娘了,明珠还是个孩子,我有一段时间都快魔怔了。” “哎,你现在也不用愁了,明珠现在是大姑娘了,你心里的石头该落地了。” “你不知道,自打明珠过了十四岁,我常常留意她,一直等啊等,等到我心里发怵。” “府里的医女来来回回换了几波,都说明珠身子无大碍,要调理,我还专门去找过皇后,要了她身边的医女来给明珠看诊。” “结果呢”淮王妃两手一摊:“得!还是说要调理。” “我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叫明珠喝药,就开始给她吃药膳,吃到后面,我看见那些药膳都犯恶心。” “你呀你,莫说你犯恶心,我当时看那些汤汤罐罐,我都想哭!”宁王妃想到这几年痛苦的日子,也忍不住感叹:“补的我都年轻了好几岁呢” 淮王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继续感叹:“明珠早产,先天不足,那没办法的事情。” “是啊,谁能想到当初那个瘦瘦小小怕养不活的明珠就长成了这样漂漂亮亮的大姑娘了呢。” “如果她还活着,知道明珠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该有多高兴” 提及到明珠的母亲,两人陷入了长长的沉默,随即就决定去寺庙里告诉她一声,临行前,也派人给谢老夫人捎了口信。 午后的阳光格外的好,透进寺庙后院的禅房里,照的香炉里的烟都有了几分欢快。 三个女人席地而坐,谢老夫人有些激动,好几次都想张口去看看明珠,但都被拦住了。 长长的叹息,来自谢老夫人,闭着眼忍了又忍,终于放弃:“罢了!罢了!有生之年还能知道佩儿的孩子健健康康,足矣!” “如果我的命够硬,说不定还能看到明珠成亲生子!值了!”像是自我安慰一样,谢老太太眨巴着眼睛,把眼泪逼回眼眶:“瞧我!这么高兴的事情煞风景了!” 两个王妃也出声安慰她:“老太太必是长寿的人!” “您要好好保重身体,等明珠出阁的时候,要从您家里走呢!” “对呀,对呀,您要放宽心,就等着做老太君吧!” 这一番话下来,倒给了老太太不少的安慰,吃下了这颗定心丸,当即就决定回去好好锻炼身体,争取再活个几十年。 第78章 与明珠无缘 没过两天,皇后就知道了明珠变成大姑娘的事情了,又兴冲冲的召了淮王妃进宫。 终归还是那个话题,皇后想让明珠做太子妃,也婉转的表达了太子对明珠的喜欢。 淮王妃怎么不知道太子对明珠的企图! 太子明里暗里向自己打听明珠的婚事意向,隔三差五的就送明珠一些小玩意儿,更是暗戳戳的贿赂淮王! 只有明珠这傻丫头对男女情事一窍不通,有时候还傻呵呵的跟在太子身后瞎跑。 只可惜,皇后和太子都不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注定明珠此生都无法与帝王之家结缘。 但话又不能说死,也不想搞的彼此关系生硬,仍笑眯眯斟酌着说:“娘娘知道明珠...”犹豫了一番继续说着:“明珠母家不强,怕在前朝不能给太子添助力。” 对此,皇后不以为然:“太子在朝中根基不错,不需要借助外力巩固自己的地位。” “更何况,国舅爷尚在壮年,也能撑得起一部分,所以,如果明珠嫁到东宫...” “娘娘!”淮王妃笑着但又强势的打断了皇后的话头:“后宫人多,关系杂,明珠自小没见过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在宫里怕是...” 顿了顿,继续说:“怕是连骨头渣都不剩。” “我们所求,无非是明珠平安顺遂,安度此生而已。” 听到淮王妃这样说,皇后也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不管是矛头意指她的后位沾满了血腥,还是陈述后宫这几十年来的腌臜事,皇后首当其冲是逃不掉的。 只不过,皇后曾经和她们在一条船上,所以现在才看起来一团和气而已,都是嫁入帝王家的女人,要是没有点手段,是怕没有资格像现在安安稳稳的坐在一起说一些看似稀松平常的事。 毕竟在谁干净谁不干净这个事情上,没人愿意去得罪对方,谁手里还没点什么把柄呢? 所以即便现在皇后不需要她们的支持了,但也从来没有撕过脸,不单单是因为淮王是皇帝一目胞弟,更是因为她们从来没有利益之争。 现在自己后位稳稳的,何必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呢? 皇后也是个聪明人,事已至此,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我那痴儿子是没办法抱得美人归喽。” 听皇后这样说,淮王妃也顺势给了个台阶:“太子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又深的陛下悉心教导,将来的婚事自是不会叫娘娘发愁的。” 皇后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悠悠说道:“只可惜太子只钟情于明珠。” 听罢,淮王妃像是想起了什么,口气淡淡的说:“京城里有些日子有些流言蜚语,在传明珠和太子”,自己也端起了茶喝了一口,也慢悠悠的说:“明珠将来是要清清白白的嫁人的,这种流言蜚语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既损明珠清誉,也毁太子名誉,与两家都不好。” “娘娘觉得呢?” 皇后脸色立马不太好看,头微微扭了一边,瞟了一眼帘子后面。 然后又笑着说:“都是一些乱嚼舌根的人瞎传,我会交给大理寺去查个明白,定给淮王妃一个交代。” 听到这里,淮王妃今天的目的是达到了,满意的放下茶杯,起身跟皇后告辞。 人走了,太子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面色不虞的坐在了皇后旁边的椅子上。 皇后对这个儿子其实有些头疼的,聪明上进,凡事都以太子之位为目的做事,只是在婚事上倒是一根筋,非要娶明珠为正妃。 不是她不同意这门亲事,而是淮王府不肯把明珠嫁到东宫! 皇后已经没辙了,又一次不死心的问:“明珠到底哪里好了!让你这么上心?” “没爹没娘的孤女,出身不高” “哪怕是淮王府把她捧在心尖尖上,但也不是正经出身,这没名没分的小丫头,你图啥呢?” 是啊,自己图啥呢?太子低着头不说话。 皇后见状更来气:“她身子骨也不行,体弱多病,别人家的姑娘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就为人母,她才刚刚有了葵水!” 话刚落地,皇后身边的宫女就咳嗽起来。 皇后自知失言,面上有点挂不住:“我真的是问了好多次明珠的婚事,那边没一次松口的。” “我倒是奇了怪了,上次淮王妃被逼急了,还跟我说明珠不能嫁到宫里!” “怎么了?嫁进来就会死吗?”皇后越说越上头,吓得身边的宫女马上端起了茶杯过来敬茶。 太子听完倒是马上就抬起了头,瞪大眼睛看着皇后,把皇后看的毛骨悚然。 心里无数次想过无数次可能,唯独算漏了一点! 想起了自己在弘法寺主持的言批,又联想到宋慎之对他那种不太正常的提防,很多被忽视的细节都凑了起来。 比如明珠几乎不进宫,为数不多的进宫面圣,还是皇帝身着便服; 当自己身着衮冕时,宋慎之就拒绝明珠见他,要么就让他换朱明衣; 有次无意间衮冕外面套了便服,被宋慎之知道后,发了好大一通火,而明珠也病了好几天...... 原来,真相就是这样残忍。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造化弄人。 原来,他哪怕将来也登上了帝位,他也无缘和她有更深的关系了。 原来......没有原来。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俩的结局。 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一腔热情。 第79章 状告陈明慧 自打明珠从林家回去之后,姜秀珠整个人都不太对劲,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林白很是担忧,但无论他想问什么都开不了口,怕一张口,自己的夫人又马上哭成了泪人。 这几天她的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胃口也大了一些,更不敢随意开口。 来来回回拉锯了好几天,就在某个不经意的晚饭后,姜秀珠就突然开口,请夫君务必想办法私下见宋慎之一面,约他在春满园见一面。 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只有一个请求。 林白的脸黑了又黑,看向姜秀珠的消瘦的脸庞动了动嘴角,最后还是点点头。 可林白是个末流小官,哪怕是他顶头上司也不能直接面见宋慎之的,就这样,来来回回都没能约上。 急的林白嘴角都起了泡。 终在一次风高夜黑的晚上,林白休沐,吃酒回家,半路上遇到了微服的太子。 想到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到宋慎之,又想到太子和宋慎之的关系,当下就有了计较。 旁边算命摊子收的不是很干净,手指蘸了蘸半干的墨水,仔细的涂到了脸上,又将黑黑的手指在衣服上蹭了又蹭,确保干干净净的。 然后故意当没看见一样,哎呦一声撞上了太子旁边的侍卫。 太子着急回宫,便不想理会冒冒失失的林白,大手一挥:“无妨,你走吧。” 林白一听急了,这可是为数不多能传递消息的好时候啊,于是两眼一闭,噗通一声躺在了太子面前,颤巍巍的说:“你的侍从撞伤了我,要赔我银子!” 气得太子身边的侍卫拔刀想砍了他! 太子倒是觉得有趣,这个时候还能在大街上溜达的,不是官,就是贼,怎么看起来,这个斯斯文文的也算个读书人,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思考了一番,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看着林白:“你伤了哪里?” “我伤了腿!” 太子笑的甚是慈目,微微侧头:“来人,把他的腿给打断了!” 吓得林白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太子的手大喊:“我腿没毛病,好汉饶命!”说完一股脑的跑进了拐角的小巷里。 身后的侍卫想去追,但被太子拦住,淡淡的说:不管他,我们先回宫。 只不过,右手握的倒是紧紧的,不动声色的藏在袖子里,一直到了东宫才松开。 三天后,春满园后院二楼雅间。 姜秀珠和林白看着宋慎之,又看着一同前来的太子,整个人都慌的不行。 宋慎之一脸无奈,太子低头抿了口茶,才抬眸,淡淡的说道:“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姜秀珠僵直了身体,不敢开口。 倒是宋慎之见状,一脸笑意的对林白说:“还请林大人到前院用点茶点。” 林白看了姜秀珠一眼,没动,太子旁边的侍卫就没那么温和了,两个人上前,一人捂着林白的嘴巴,一人掐着他脖子就把人弄出去了。 太子仿佛就跟没看见一样,仍慢慢的品茶。 “林夫人莫要害怕,只是请她出去了而已,并不会伤及她性命。”太子终于舍得开了尊口。 见太子这样“保证”,姜秀珠的心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世子和太子私会朝臣家眷,于理不合,妾身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还请妾身说完。” 说罢,认真的朝太子和宋慎之磕了三个头。 开场白让两个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林白塞给太子的信中却提及事关明珠,便轻轻点了点头。 “亲身想状告现礼部侍郎苏兴照!她纵容侍妾陈明慧杀我生母!求太子和世子给妾身做主!” 此话一出,两人都傻了! 不是说今天过来谈有关明珠的事情吗?怎么扯到她生母的死因上了呢? 好在太子反应的很快,立马摁住了宋慎之,淡淡的开口:“你起身回话,说清楚事情前因后果。” 姜秀珠慢慢起身,长长舒了一口气,坐在两人的对面。 狠狠压住眼里的泪珠,细细讲述自己的经历。 “家母出身普通商户,和家父自小是娃娃亲,外祖父资助了家父进京赶考,有了功名后就依诺娶了母亲。” “母亲相貌不是很出众,但她温柔善良,持家有道,家里的日子过的也十分和美。” “小时候,母亲总喜欢带我去四处游历,她说身为女子,不能总呆在闺阁之中。” “我们和陈明慧本来也没有什么交集,但我们无意中撞见了她的腌臜事,就对我母亲动了杀心!” “在回京路上,就派人杀我们母女!” “好在母亲聪明,带着我逃了!但母亲当时背后被砍伤,即便后面请了大夫诊治,也没熬过那个冬天!” “接着外祖父一家莫名背上了偷税漏税罪名,两位古稀老人被流放到岭南,可是去岭南的路上便丢了性命!” “妾身不到八岁便尝尽了人家酸苦!” 第80章 打生桩1 听到姜秀珠讲自己的身世,两个大男人其实并不能深刻体会到,毕竟这个世道有这样相似的人太多了! 两个人的沉默让姜秀珠一腔悲怆:“家母有何错之有!救了那么多无辜孩童的命,自己却惨遭报复!苍天无眼!妾身不服!” 听到姜秀珠喊出苍天无眼时,宋慎之马上喝道:“住口!”,喊完,还小心翼翼的去观察了太子的神情,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就继续说:“太子在此,你不必如此激动。” “无妨,你把前因后果讲清楚。”太子没有因为姜秀珠的失言便责怪于她,反而好生安慰:“若事实真如你所说,本宫自当给你做主。” “妾身在七岁时,家母带我出去游历时,曾经过绍兴。” “绍兴?距离湖州两百多里地的绍兴?”这时候倒轮到宋慎之惊讶了。 “是的”姜秀珠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在路过绍兴,晚上在客栈打尖的时候遇到了拐幼童的人贩子,便报官救下了一批孩子。”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我们做了天大的好事,当时的绍兴县令还邀请我们在驿站住下,说是保护我们的安全。” “可是谁又知道,那只不过是缓兵之计?” “绍兴县令和陈明慧沆瀣一气,专拐穷苦人家的女童,利用官船把孩子运到别处” “倘若是把孩子卖钱,甚至为奴,妾身也不会如此愤怒!” “可是,您知道吗?那些苦命的女童都被用来打生桩了!” 打生桩?两个人吃惊互相对视了一番,关于这种事情,两个人早有耳闻,有些地方建桥修路或者修坝,会用童男童女“孝敬”神明,祈求神明护佑,保证工程顺利。 也有一些大户人家如果在荒地建房子,也会打生桩,但是会请风水先生来看,是打男桩还是女桩。 只不过,大多数的童男童女,有一部分是有人活着时自愿,也有一些是暴毙身亡后家人处理,更多的出处是义庄,像这种专门拐女童用来打桩的,还是头一次听说。 虽然现在国泰民安,但被提及十多年前的事情,俩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姜秀珠仿佛猜到了两个人的想法,就继续说着: “那些恶毒的人,打的是生生世世都不能投胎的打生桩啊!”说到这里,姜秀珠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他们给那些孩子灌下符水,把他们塞进小小的瓮里,瓮口还要贴上符咒。” “呵呵呵呵,他们怕那些孩子过来索命,还专门贴上了符咒。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听姜秀珠讲述打生桩的过程,俩人难免心里难受,宋慎之更是气得用拳头砸桌:“该杀!” 沉默了一会儿,姜秀珠似乎有些疲惫,说话的语气都没那么冲了:“当年那些被救下的那些女童,两位知道她们现在都怎么样了吗?” 说完,姜秀珠一言难尽的看向他们俩,眼泪终于滑了下来:“除一人被家里精细养着外,其他的孩子都活不过半年!” “都死了呢。” “都死了!”声音突然开始有些尖锐:“知道吗?即便是侥幸活下来的那个孩子,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莫名其妙的就死掉了,毕竟是被喂了符水,被贴了封条的,去过阎王殿的。” “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你们当那么好抢吗?” 此刻姜秀珠两眼空洞,像是被附体的恶魔一样,轻轻对着太子和宋慎之说:“你们觉得明珠能熬到什么时候?” 第81章 打生桩2 三月的绍兴其实进入了天气诡变的时间,前两天还是晴空万里,今天开始就细雨绵绵。 桥边一户人家,一个小童正无聊的坐在门口,托着下巴,叹了今天第九十五口气。 又有一个约十岁左右的男童走过来,对着门口的小童说:“桂枝,你今天的功课是不是还没做?” 被叫做桂枝的小童恼怒的扭过头:“哥哥,你能不能说点叫我开心的事情?” “那这样吧,你把今天的功课做完,就许你出去买芝麻糖吃!” 听到有糖吃,桂枝的眼睛就瞬间来了精神:“那我能吃几颗?” “哎”这下轮到哥哥叹气了:“你先把功课做完,等我把母亲的药煎好了,我们再讨论买糖的事情。” 桂枝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几圈,想了想,就同意她哥哥的方案:“行,那我去写字,哥哥你快去煎药。” 哥哥摸了摸桂枝的头发,不放心的继续叮嘱:“那你好好写,可不许偷懒,我可要检查功课的!” “知道啦”桂枝闷闷的应了声,又冲着哥哥的背影扮了个鬼脸,才气鼓鼓的坐下来。 卧室里,床上躺着一位面容槁枯的女人,她半昏睡着,今天昏暗的天气衬的她的气色更加不好。 男童轻轻拍了拍床上的女人,小声的喊着:“母亲,母亲,现在要喝药吗?” 不过他母亲貌似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小手抚上母亲的额头,又把手伸进了被窝,感觉有点凉,又去灌了一个汤婆子放了进去。 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男童把碗放在床头的小凳子上,想了想就先出去盯着桂枝写功课。 见桂枝的字写的歪歪扭扭,男童皱着眉头说:“妹妹,你好好写!等下母亲醒了,也要拿给她看的。” 桂枝不服气的反驳:“谁说我的字不好看了?” 男童气得用手指的其中一个歪歪扭扭的字,低声喊道:“桂枝!你看看这个桂字!最后一笔都歪到哪里去了?” “谢阳!你五岁的时候,字就写的很好看了吗?”小小的桂枝,已经知道怎么让谢阳闭嘴了。 是啊,自己五岁的时候,那字,狗写的都比他的好看。 知道哥哥吃瘪了,桂枝得意的晃着小脑袋:“哼!”,但却更加认真的写字了。 谢阳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认真的盯着桂枝写字。 等桂枝写了三张字的时候,谢阳听见了卧室里的动静,便飞快的跑了过去,桂枝也跟着蹬蹬蹬的跑着。 母亲好似又吐了口血,嘴角的那抹暗红还没来得及擦去,谢阳便瞧见了。 心里突突突的,但还是马上转身对着妹妹说:“桂枝,母亲刚起来,有些口渴,你去拿个碗来。” “哦”桂枝见母亲醒了,心里高兴的很,又听说母亲想喝水,就屁颠屁颠的去拿碗了。 谢阳马上在床边坐下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仔细的帮母亲擦脸,擦嘴角的血渍。 他的母亲现在看起来精神不错,笑着夸奖他:“我们家谢阳真的是小大人啊” “那我呢?”已经跑回来的桂枝也一脸邀功的问:“那我们家桂枝乖不乖?” “哈哈,都乖,咳咳咳”母亲压下喉咙里的不舒服,枯瘦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脑袋:“我们家的桂枝最乖了!” 桂枝也不管不顾的就往床上爬,然后轻轻的抱着母亲,小心翼翼的问:“母亲,你什么时候才能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啊。” “等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出去玩,怎么样?”那女子咽了咽口水,又笑着对桂枝说:“我等下要喝药,药很苦,你能不能帮我去隔壁陈大娘家要几块姜糖?” 说罢,一脸期盼的看着桂枝。 才抱了母亲一会会儿的桂枝这时候是不大情愿起来的,但看到母亲那么想吃,又闻到整个屋里都是苦苦的味道,就下定决心说:“那行,等我回来。” 说罢,就翻下床迈着小腿又跑出去了。 桂枝前脚刚跑出去,后脚她的母亲就忍不住喉咙里的那丝腥甜,急忙用帕子捂住了嘴巴。 再打开,暗红色的血染红了帕子。 谢阳忍着哭腔问:“母亲现在是要喝水还是喝药?” 那女子倒是没有一点心慌:“等下桂枝回来,莫要告诉她。” 第83章 打生桩3 桂枝在门口了一下,觉得这雨不是很大,于是两只小手往头顶一遮,就小跑了出去。 陈大娘家的门没有开,桂枝在门前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应答,只得又往前挪了一家,是村里卖柴的孙大叔。 孙大叔倒是开了门,不过听说桂枝来找姜糖,当下就嘿嘿嘿的挠着脑袋说:“我平日里不生病,哪怕要喝药也是捏着鼻子就喝下去了,不用糖压着的。” 好吧,小小的桂枝很是失望:“陈大娘家今天也没有人,你家也没有。” “哦,陈嫂子啊,她今天挑了一担子糖去城里送货了!” “啊,今天吗?”桂枝奇怪的问:“一般不是初一十五才送货吗?” “哎,三月里送货不是很固定,这个季节生病的人多,糖卖的好。” “不过,你现在跑着追,估计能追的上,刚走没多久呢” “真的?”桂枝不放心的问:“刚走吗?” “也不算刚走,反正你要是跑得快,说不定就能赶上了。” 听到这里,桂枝也顾不上和孙大叔继续说话了,转身就跑,去追陈大娘了。 要追上啊,这一片就陈大娘做糖呢。 不过桂枝追了好久,也没看见陈大娘的身影,就快要跑不动的时候,就看见路边有个在抽旱烟,也不管认不认识,就跑到人家面前:“伯伯,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挑着担子送糖的一个大娘啊。” “可是挑着竹筐的?”那人问桂枝。 其实桂枝也不知道今天陈大娘到底挑的是不是竹筐,但对方这样说了,应该是见过陈大娘,于是就犹豫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吧。” 那人把旱烟在鞋底磕了磕,又抽了一口,就给桂枝指了一条路:“往前走了,刚走没多久。” “哦。那谢谢伯伯。”桂枝礼貌的道了谢,继续往前跑。 “小丫头!”那人喊住了桂枝:“要下暴雨了,你快回家吧。” 桂枝看了看黑压压的天,又看了看来时的路,本来想听劝回家的,但又想到母亲难受的模样,心里顿时就很难过,她大声的对着那人喊道:“谢谢伯伯,我还是想买糖给我母亲吃!” “哎!哎!哎!小丫头!回来,回来!你坐我的牛车去!”那人往前走了两步,拽了拽桂枝:“你一个人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大人的脚力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跟的上?” 但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伯伯,桂枝的眼里明显有防备,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那人也不着急,笑眯眯的对着桂枝说:“我是城里送水的,我姑娘嫁到这里了,我是今天来给她送吃的!” “那卖糖的大娘,是往城里的蜜饯铺里送货的。我们见过好几次呢。” 见桂枝不信,又笑着说:“要不,我现在送你回家吧,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 “只不过”那人意味深长的说:“你母亲喝了药很苦很苦,没有糖片压着,多难受啊。” 桂枝不吭声了,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满了泥巴的鞋子。 那人也不继续说话了,就这样等着桂枝的决定。 没过多久,就听见桂枝小声的说:那行,你就带我去找陈大娘吧。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走没多久,他的哥哥快把附近的人家的门都快要拍烂了。 第84章 打生桩4 见桂枝同意了,那老头笑呵呵的摸了摸她的头:“乖” 桂枝仰着头,看了看老头,脆生生的说了句:“谢谢伯伯。” 老头的手就一顿,然后没再说话,把桂枝抱到了牛车上,见桂枝的头上沾了一些雨,便从车里捣鼓了一会儿,拖出了一件白色斗篷,从头到脚把桂枝给包裹了。 怕桂枝不愿意,就轻声哄着:“这雨等下要是下大了,这衣衫能给你挡挡雨,这样就不会生病。” 桂枝听了,觉得也有道理,就轻轻的点点头。 老头见桂枝这样听话,难得又怔了一下,抿着嘴扭头去驾车了。 就这样,在半盏茶的功夫里,老头就追上了陈大娘。 当明珠把小小的脑袋从白色斗篷里露出来的时候,陈大娘吓了一跳:“桂枝,你怎么跑出来了?” 桂枝没注意到陈大娘的脸色不太好,只是小声的说:“我母亲喝药,想吃大娘的姜糖。” 陈大娘听完没有立刻拿糖,反而古怪的问了一句:“你娘让你出来的?” 桂枝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你没在家,我在路上遇到伯伯,他带我来找你的。” 说罢,扭头去看老头,喜滋滋的说:“对吧,伯伯?” 老头也是马上笑呵呵的说:“路上遇到的,顺路就给带过来。” 见老头替自己解释,桂枝轻轻拽了拽陈大娘的袖子:“大娘,你今天做姜糖了吗?” 陈大娘的脸明显慌了几分:“今天没有做糖。” “啊”桂枝有些失望:“那大娘是来城里做什么?” “家里,家里的姜没有了,我来城里进货。” “哦,那村口的刘伯伯家里不是种姜吗?”桂枝歪着头奇怪的问。 陈大娘叹了口气,蹲下身来,笑眯眯的对她说:“你知道我做的姜糖为什么好吃吗?” “啊”桂枝没懂。 “那是因为我用的姜都是来城里买的,这里的姜和老刘家的不一样。”陈大娘耐心的解释。 这下桂枝懂了,她点点头:“我就说吧,陈大娘的姜糖真的很好吃,很好吃。” 老头听完,却古怪的笑了几声,不过人来人往,桂枝没听到,倒是陈大娘有些紧张:“桂枝,你等下跟着我,我进完了货,就带你回去。” “老陈家的,这样不合适吧,是我带她来这里买姜糖的。”没想到,老头却出声制止了陈大娘,皮笑肉不笑的继续说着:“先来后到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吧。” 说罢,眼睛又看向了桂枝身上穿的白色斗篷。 等陈大娘看清了斗篷上的暗纹,脸刷的就白了:“你不能这样,她才...” 话说到一半,老头上前走了两步,掐着陈大娘的胳膊,露出了满口的黄牙:“哦,孩子小就不能吃糖了吗?” 陈大娘的嘴张张合合,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小小的桂枝就这样看看老头,又看看陈大娘,有点害怕,两只手分别拽着两人的衣角,声音小小的:“你们两个不要吵架...大不了,我去别的地方买糖。” 听到桂枝还要买糖,陈大娘认命的闭上眼,嘴角紧绷。 老头却笑了,半蹲下来:“我和你陈大娘认识,她等下要进货,我带你去买姜糖,然后再送你一段路?” 桂枝听罢,开心的对陈大娘摆摆手:“大娘,我先跟伯伯去买糖,你如果先到家,就跟我娘说一下,我晚点回去。” 第85章 打生桩5 蜜饯铺子里,老头把桂枝往柜台前一放,豪气万丈的指着满满当当的零嘴说:“你想吃哪个就拿哪个。” 桂枝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糖果,蜜饯,嘴巴张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头:“伯伯,原来有这么多好吃的啊。” 老头呲着牙笑笑不说话。 掌柜的站在桂枝旁边,拿着个油纸,问她想选哪个。 打小贪吃的桂枝看着琳琅满目的零嘴儿,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很坚定的说:“我只想买一包姜糖。” 老头听罢,愣了愣,然后问道:“别的不喜欢吗?” 桂枝摇摇头:“不是的,我身上只有几个铜板,只够买一包姜糖。” “嗨,我当是啥呢,你随便挑,伯伯给你买。” 桂枝站在充满甜甜香气的蜜饯旁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恋恋不舍的说:“不了,我还是只要一包姜糖。” 这下轮到老头不说话了,皱着眉头想了想,问桂枝:“不用你出铜板,为何不要?” 桂枝甜甜的笑着:“我们村都是穷人,伯伯家的女儿也在我们村附近,日子应该也过的清苦。” “我们平日里是吃不到糖的。” “如果我今天花了伯伯的银子,那伯伯的女儿就不能吃糖了。” “这样做不好。” 听桂枝这样说,老头呆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是我遇到的这些....唯一一个拒绝我的小丫头。” “行吧,就一包姜糖”说完,老头从腰里掏了几个铜板啪的甩在老板面前的桌子上。 一个铜板不听话的从桌子上咕噜噜的滚到了桂枝的脚边,桂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看向了老头。 老头倒是没看桂枝,而是看了看那个铜板,然后阴恻恻的看向了掌柜。 掌柜吓的一激灵,弯着腰走过来,从地上捡起了那枚铜板,然后好声好气的说着:“贵客慢走,贵客慢走。” 老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牵着桂枝就出了门。 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走了一会儿,桂枝小声的问:“伯伯,等下你送我回去吗?” 老头脚步一顿,想了想说:“难得来城里一趟,咱去喝碗这里的糖水,然后再回去好不好?” 桂枝不愿,拉了拉老头的袖口:“咱还是早点回去吧,我母亲还在等我的姜糖。” 这会儿老头倒是很难说话了,拽了拽桂枝的小手:“糖水店就在前面,喝了就走。” 桂枝四下看了看,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陈大娘也没在附近,心里有点害怕,但还是不得不乖乖跟着老头走。 见桂枝服软,老头心里顿时乐了,嘴里开始哼哼着稀奇古怪的小曲儿,听的桂枝心里一颤一颤。 到了糖水店里,冷冷清清的,别说掌柜,连个伙计都没有。 老头面色不愉,骂了一句:“连个看门的都没有!”但还是没松开桂枝的手,牵着她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落了座。 “沈掌柜!沈掌柜!来客人了!”老头扭头冲后厨的方向嚷嚷。 没一会儿,一个女人扭着腰肢出来了,见到桂枝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今天的丫头,好生别致!” 那语气,那神情,那动作,活脱脱是老虎见了兔子的那种感觉,吓得桂枝往老头怀里缩:“伯伯,我怕!” 难得老头今天开心,朝着沈掌柜狠狠瞪了一眼:“快去端两碗糖水!” 女人娇嗔的看了老头一眼,又扭着腰肢走了。 老头见她还是这种死性不改的样子,气得鼻子直冒烟, 桂枝见状,慢慢打开油纸包,从里面挑了一块最大的姜糖递给了老头:“伯伯,你吃,吃完甜甜的糖就不生气了。” 也许这辈子老头都没吃过别人送的糖,看着桂枝手里那块大大的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僵在那里没动。 桂枝却不管不顾的掰开老头的手,把姜糖放在了他的手心:“伯伯,你吃!” 老头回神了,看了看姜糖,又看了看一脸稚气的桂枝,眼神躲闪的低了低头,把糖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嘿嘿,等下要喝糖水,就先不吃糖了。” “嗯嗯”桂枝也附和着点着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又把油纸包好,然后乖乖坐好,和老头一起等糖水。 糖水没那么快做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桂枝啊,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我娘啊” “咋给你取了这么土的名字?” “嘿嘿,其实我的名字不是叫桂枝,但是有点绕口,反正有个桂字,附近的叔叔婶婶都叫我桂枝,所以就一起叫吧” “你爹呢?” “我爹?”桂枝疑惑了半天,随即迟疑的说:“应该死了吧。” 这下轮到老头惊讶了,转念一想,桂枝应该是没爹的孩子,不然不应是这个神情。 “呀,我都忘记问伯伯,你姓什么?你的女儿叫什么?我能去她家玩吗?” “我姓叶”老头也迟疑了一下,但是小声的跟桂枝说了,也许对他来说,桂枝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俩人正说着话,糖水送来了,是甜甜的桂花酿酒丸子。 桂枝是第一次见这个糖水,看到上面飘着的桂花,眼睛瞬间就亮了:“这个糖水好漂亮。” 听到有人夸自己做的好看,沈掌柜就捂着嘴嗔笑:“小丫头小小年纪,真的好有眼光!” 说完,就催促两人快用糖水。 老头抿了一口,皱着眉来了一句:“今天的糖水怎么不甜?你再去端两块茯苓糕来!” 这次女人倒是没有矫情,翻了个白眼又去了后厨。 女人走后,老头犹豫了一下,把桂枝碗里的糖水倒了一半到自己碗里,然后冷着脸说:“小孩子喝那么多糖水会尿床的!” “不许跟人说我喝了你半碗糖水,不然我.....” 对上桂枝湿漉漉的大眼睛,他瞬间的气势就弱了几分:“不然我就不带你回家了!” 第86章 遇见1 绍兴也是江南的一座名城,古往今来有很多名人墨客到此游玩。 现在正值初夏,微风习习,柳树婆娑,湖边的船夫正在热心的招揽游客。 一对母女迅速吸引了一名船夫的注意力,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两人面前,低眉顺眼的问:“夫人可是要坐船?” 许是船夫身上的汗味让她身边的女儿不舒服,见女儿微微皱起了眉,便笑着解释:“先不坐船,我们还要等人。” “哦”船夫有点失望:“您两位要是上船了,咱就凑齐了人,可以走了呢。”说完朝她们作了个揖,继续去招揽其他客人。 许是快中午了,没什么人过河,船上的有些人就不耐烦了:“到底开不开船啊,我们都等了很久了!” “再不走,我们可就要换船了!” “就是,这里还有生病的娃娃要去看病呢!” 船夫听到有人闹,马上跑回去安抚了几句,又不死心的来游说这对母女:“就差您二位了,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坐我的船的。”说完,还紧张的搓了搓手。 那夫人见状,心底产生了一丝怜悯,拉着女儿进了船舱。 船是可以坐十个人,等她们进去的时候,只剩下船尾的空地,旁边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睡熟的孩子。 妇人牵着女儿便挨着坐了下来。 抱着孩子的女人有些不大情愿有人坐过来,因为自己不得不挪了屁股腾了些位置出来。 毕竟她们要是不来,自己坐的地方可是宽敞了不少。 感受到女人的恶意,妇人也没说话,朝她笑了笑。 女人见了,鼻孔里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头就扭一边了。 船夫撑杆往前走,船舱里开始有人说话了,不过无非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 突然冷不丁就有人来问女人:“你家孩子怎么了,怎么一直睡着?” 女人明显慌了一下,随后马上掩了掩额前的头发,轻声细语的解释:“我们远房亲戚今日娶亲,她贪嘴不小心喝了几杯果酒,结果就睡过头了!” 说罢,又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她生病了呢。” “没有,没有,就是吃醉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那女娃娃睡的一个香,女人抱了一会儿就觉得手酸,就换了个姿势继续抱着,换手的空档,就听见妇人的女儿惊讶的说:“这个小妹妹好漂亮!” 听女儿这么一说,妇人就仔细看了看女娃娃的眉眼:“呦,是个美人坯子呢。”说完两眼含笑的看着女人。 见有人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了,这女人便有些不悦,但没说什么。 妇人当没看见,继续和她攀交情:“这娃娃可真乖巧,几岁了呀?” 那女人听完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闷闷的说:“四岁吧” 妇人听完一愣,眉头轻轻皱了皱,随即低下头看了看,然后又抬起头,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发:“乖,咱不打扰小妹妹休息了。” 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河对面,船上的人陆陆续续下了船,妇人也牵着自己孩子跟着人往前走。 那女人也没搭理任何人,抱着孩子就左拐,远远的看见一个男人朝她走来,然后顺手接过了孩子。 妇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不安的拉着女儿的手站在河沿边一直目送他们离开。 她女儿小声的问:“怎么了,母亲?” “秀珠”那妇人声音有点颤:“我们好像遇到拍花子的人了。” 第87章 遇见2 俩人不是很确定,又加上自己是外地人,思虑再三,决定当做没看见。 在镇上慢悠悠的转了一上午,都觉得饿,所以就近找个了路边的面摊先填下肚子。 等饭的时候,就听见旁边有一桌人在聊天,无聊之时,便多听了几耳。 只是越听越心惊,和女儿秀珠匆匆吃完了饭,便迅速离开了。 路过县衙时,对着门口的石狮子犹豫了许久,还是咬着牙离开。 就在镇上的客栈入住时,妇人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我们初来乍到,想着多体验体验本地的风情,敢问最近十里八乡可有娶妻嫁女的人家?我们想去沾沾喜气。” “嘿,这位夫人,我们这里常年被水淹,只有嫁女儿的,很少有娶妻的,今年我还没听说谁家有婚嫁!” “想去沾喜气儿,你就要往湖州那边看看!” “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妇人怔怔的看了伙计:“一家都没有吗?” 伙计见她是外地人,就难免多看了几眼,又见她一脸震惊,就悄咪咪的多了几句嘴:“我们这边有点邪,不好娶妻。” 又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秀珠,踌躇了一番,好心劝道:“您不管去哪里玩,多雇几个人,嗯,看好您家闺女,莫走丢,莫走散。” 伙计都这样说了,再傻的人都听出有一丝丝的不对劲。 妇人感激的冲伙计笑了笑,然后带着女儿上了楼。 一直到晚饭时,她二人才匆匆下楼。 就在一楼大厅里,俩人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伙计上了一壶粗茶就忙着跑到另外一桌送点心。 妇人倒茶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女儿的脑袋歪了过来,小声说:“娘,你看,早上我们看到的那个小妹妹。” 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果然是早上船舱里的睡熟的那个小丫头! 只不过,早上和她一起的是个女人,这会儿换成了一个彪形大汉! 小丫头静静的坐在凳子上,也不吭声,哪怕是有人看她,她也木木的。 妇人皱了皱眉,拍了拍女儿的小手以示安慰,随机就招手,叫了伙计过来。 “哎呦,我女儿肚子突然不舒服,我要带她去看看大夫;我们刚刚点的几个菜劳烦送到我们房里吧。” “我们等下回来吃。” 说罢,就抱着秀珠起了身,边走边说:“乖,你先忍着,我们马上就到医馆给你看。” 秀珠倒也乖巧,把头埋在夫人的怀里,只管唧唧哼哼。 其他人该吃吃,该喝喝,仿佛就跟没看见一样。 只不过没一会儿,那妇人又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顺便带入了一股奇怪味道的风。 食客们纷纷掩鼻,不等有人大喊,就听见妇人着急的说:“刚走出去,女儿就腹泻了!弄脏了衣裙!” 这下众人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尴尬的停住了手上的筷子,伙计也是呆了一下,然后马上跑过来就想拽着她们母女二人上楼。 不过妇人站在一桌前不动,略有尴尬的说:“能否拿个旧衣来?我一走路,她的肚子就闹....” 伙计瞪大眼睛看着女童身后衣服上的斑斑点点,嗷的一声就跑到后堂喊老板了。 这下,食客们都彻底炸窝了! 妇人红着脸,尴尬的跟众人致歉:“我们刚来,难免吃了很多零嘴,女儿脾胃弱,就闹肚子了...实在对不住各位” 说罢,还朝那个彪形大汉哭丧着脸说:“这位大哥,您也是带女儿出来的,自当能体谅一下的是吧。” 说完,也不等大汉说话,自己就喘着气抱着女儿坐下了。 挨着表情木木的女娃娃坐着。 大汉大怒,刚想发飙,就又听见一声“噗嗤!” 这下众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大汉大怒:“你给老子滚远点!” 妇人大慌,急忙道歉:“实在对不住,对不住。” 说罢,就继续抱着女儿到处窜,但是就是不出门。 食客们骂骂咧咧,有些人干脆账都没付,扭头走人。 一些人见状,也吵吵嚷嚷着没法吃了,也跟着前面逃单的人溜出去。 店里的几个伙计拽着没结账的人不让走,另外的一些食客也趁机大声嚷嚷让赔钱。 瞬间食肆里乱成一锅粥,那大汉见人都乱了起来,还有人冲过来,就气得用手去推想靠进来的人。 结果,被推倒在地的人不服气,马上爬起来,照着大汉的脸就是一拳。 这下好了,原本食客只是吵吵,现在变成了动手打人了! 桌椅板凳,盘子,碗碟都变成了顺手的工具! 一个机灵的伙计见势不妙,立马跑出去报官。 第88章 营救1 等官差来的时候,店里已经乱做一团,妇人抱着女儿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见官差来了,急忙跑上前喊救命。 事情也不大,起因也简单,听完几个人的陈述后,官差当即表示叫妇人赔十两银子,大汉赔二十两银子。 大汉不服,说官差欺负外地人。 岂料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差冷笑着说:“要不去衙门里说道说道?” 这句话顶的大汉哑口无言,乖乖从兜里掏了一把碎银子啪的放在了桌子上。 掌柜的气得想冲过来骂他,但碍于官差在场,也生生忍住了。 妇人倒是个好脾气的,一直不停的在道歉:“实在对不住,真的是没有办法,孩子还小...” 相较于大汉的不讲理,妇人柔柔弱弱的样子倒是没什么人继续嚷嚷。 官差见银子也赔了,掌柜的也不多说啥了,就准备大手一挥撤了。 还没等官差左脚踏出店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喊:“那大汉,你家闺女呢?” 话落音,众人才发现跟着大汉一起吃饭的女娃娃不见了!这下店里就炸了锅! 砸了吃饭的地方是小事,丢了孩子事大了去了! 大汉的脸刷的就白了,细汗瞬间爬上了脑门。 官差一听孩子丢了,就马上折回来问怎么回事。 大汉像是吓傻了,呆呆的看着众人,嘴巴蠕动了几次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掌柜的腿更是软的不行,招呼伙计在里里外外的翻孩子。 先前对大汉吆五喝六的人这会儿都不敢大声说话,一些人开始悄么的走,一些人还继续在犄角旮旯里翻找。 但是巴掌大的地方也没个藏人的地方,就连后厨放白菜的菜篓子都看了,也没半个人影。 这会儿,就听见伙计在低声嘀咕:“不会是有人趁乱,把孩子给抱走了吧!” 众人听见这话,都纷纷变了脸,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官差。 近期镇上丢孩子的人家有好几家,案子到现在都没破! 现在可好,在官差眼皮子底下,孩子也丢了一个! 这时候,旁边有个年纪小的官差也不知道在大肚子官差耳朵边说了什么悄悄话,大肚子听完,眼睛就在大汉身上来回打量。 思索了一下,官差就带着大汉去衙门了。 其他人也鸟兽四散般冲出了店里,这会儿谁想跟拐童案沾上边啊。 妇人也擦了擦眼泪,期期艾艾的跟掌柜道了谢,然后上二楼回房去了。 楼下掌柜招呼伙计收拾桌椅,就听见妇人在楼上喊伙计,请他端一盆热水上来。 想到刚刚她女儿闹肚子,弄脏了衣裙,伙计也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认命的去端水去了。 待伙计来送水的时候,房里的味道确实不怎么好闻,皱着眉头放下水盆扭头就走。 妇人觉得尴尬,就给伙计塞了点碎银子:“多谢小哥送水来,这点心意还请小哥收下,买些酒吃。” “只是待会儿我要给女儿清洗身子,还请小哥不要叫人来打扰。” 看在碎银子的份上,伙计笑着点点头:“明白,姑娘家的清誉最是重要,您放心,我们这会儿要闭店整理,这二楼就您一家,没人上来。” 第89章 营救2 等伙计下了楼,妇人迅速关好房门,又将一张桌子拖过来抵在了门口。 关好窗户,又放下了帘子,确认房间里安全后,妇人跑到床边,俯身对着床下说:“你出来吧!现在安全了!” 但一直没动静,妇人知道这孩子是害怕,所以也没管那么多,赶紧过来给女儿清洗身子。 “母亲,那个妹妹还不肯出来吗?”秀珠轻声的说。 妇人点点头,也小声说:“对,她现在害怕,以为我们也是坏人。” “哦”秀珠拉长了声调:“可是我们是好人,救了她呢。” “不过,母亲,这个狗屎也太臭了!我都快吐了!”秀珠捏着鼻子嫌弃的说着。 “没办法,这会儿弄不来人的粪水,只能用狗屎了,不然她一直醒不来。” 母女俩一遍小声的说话,一边给秀珠换衣服。 等秀珠刚换完小衣回头的时候,吓的差点尖叫起来:“呀!”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床下藏着的人爬了出来!呆呆傻傻的站在床边看秀珠换衣服! 这快傻掉的孩子正是桂枝! 妇人把外衣塞给秀珠,自己则轻轻走过去,蹲下来,小心翼翼的说:“孩子别怕,来,来我这里” 桂枝看看妇人,又看了看秀珠,仍是不说话,仿佛是没听懂她的话。 妇人想了一下,就把沾了狗屎的衣服放在了桂枝的脚边,又把端来的热水倒到了狗屎上。 顿时,臭味熏天! 秀珠被熏的找个角落躲了起来,妇人倒是忍着恶臭,用帕子不停的把臭味往桂枝身上扇。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哇”的一声,桂枝终于吐了! 先是吐出了淡绿色的粘稠物,后面就是淡黄色的水渍,一直吐到她眼泪纵横,四肢发软! 妇人一把抱住了瘫软的桂枝,然后轻轻放到了床上,用沾了水的软帕细细擦拭着嘴角。 桂枝仿佛是好几天没睡了,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这中间,妇人出门了好几次,买了好几种药材回来煎着,店里的伙计还好奇问为何要吃那么多服药。 妇人连羞愧带自责的说:“女儿还小,本来当众出丑已叫她难堪,又平生第一次见到互殴,晚上做噩梦都在哭。” “治肠胃,定安神的药少不了的” “偏偏这些药都苦,她喝着喝着就吐了出来” “这不,一副药她最多能喝下半副” 说完连连叹气:“没办法,女儿是要比男娃要精细些的。” 伙计听完,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这几日,还是要麻烦小哥了,小女的污秽之物确实味道大了些。” 说罢,又往伙计手里塞了点银两:“我已写信给了我三哥,过两天,他派人来接我们,这几天还是要叨扰店家了。” 伙计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这妇人出手大方,性子温和,说话好听,搁这样的客人,谁不喜欢呐。 于是笑眯眯的接过碎银子,嘴上也是说着客气话:“夫人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吩咐,小的尽力给您办。” 等的就是这句话,妇人又从腰里摸出一块银子,递给了伙计:“后天我三哥来,我们也不好空手去他家,但我女儿身体还没好透,不方便出门。” “我三哥家孩子多,能否请小哥帮忙买一些小孩喜欢的机巧玩具,还有一些当地的吃食?” 看妇人给的银子,伙计吓了一大跳:“这个太多了,太多了!”,嘴上一边说着多了多了,但却没有还银子的动作。 妇人看了,笑的更温和了:“不打紧,不打紧,多买一些咱本地特有的就行。” 又想了想,说:“如果实在不好拿,或者您买个箱笼,都放进来,到时候哥哥家的人抬着走就行。” 第90章 营救3 店里这几天依然没开业,因为毕竟丢了一个孩子,掌柜的也嫌官府的人天天来查,干脆等躲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打上次把大汉带走后,官府就来了一次,掌柜的自然一问三不知,自己在本地做了快十年生意,早就上下打点过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本本分分做生意,不淌那腌臜水。” 官府也去二楼搜过,但也都知道楼上就住了一对母女,女儿还生了病,这些天除了买药,连门都没出,更不可能拐孩子,即便是拐,也应该拐个男孩才是。 当秀珠那苍白的小脸出现在官差面前时,所有的嫌疑都彻底打消,官差继续到别处寻人去了。 近期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那伙计早早的出门去给妇人采买去了。 等中午回来的时候,伙计手里大包小包拎着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回来了。 给的银子太多,东西又都便宜,难免买的多了些,待整理的时候,发现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山,伙计为难的抓了抓头发,认命的又去买了一个箱笼回来,这才把东西都给塞了进去。 妇人的三哥派了人来接她们母女回去,十多个的随从,宽敞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停在了客栈门口,把掌柜的都吓了一跳。 不过妇人的性子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温和,不紧不慢的跟掌柜道了谢才牵着女儿上了马车。 穿过中心大街,没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例行检查时,妇人难得拿出了一块牌子。 守城的侍卫看到牌子和文牒,倒是没再为难,连箱笼都没打开过,客客气气的让了道。 就这样,这帮人顺顺当当的出了城。 不过出城没多久,她们马车的速度就明显快了许多,一路飞奔到城郊的竹林里时便停了下来。 马夫跳下马车,在马车尾部迅速打开箱笼,把表面的衣服都扒拉开,露出了仍是半昏迷的桂枝。 随行的人有人懂医术,给桂枝把了把脉,又探了探鼻息,确认无误后,才冲妇人点点头。 把桂枝抱到了马车上,妇人抱着她,秀珠紧张的看着桂枝,这几天桂枝一直都没好转的迹象,她很怕桂枝死掉,又怕被人发现。整日里都是提心吊胆,装病都快装出魔怔了。 就这样,又过了小半天,跑到了另外一个镇上,住进了三哥家的别院里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但是桂枝一直没彻底醒来,有时候醒来了,也是半眯着半睁着眼,也不说话,看看周遭的人,又继续昏睡下去。 没办法,妇人寻到了一位懂得针灸的老人,每日给桂枝扎针喂药,中间趁她半醒时强制灌下一些小米脂吊着命。 就这样一直熬,熬了差不多七天,就在老人在她脑门上扎完最后一次针的时候,桂枝又吐了一口血。 吐完,定定的看着众人,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眼神不再涣散,慢慢眨巴着眼睛,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们是谁?” 第91章 归家 夜黑风高的一个晚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林溪村。 家家户户闭门安寝,路上一片漆黑,偶有月光洒下,偶尔只有几只乌鸦在小声的喊着。 但坐在马车里的桂枝倒是越来越兴奋,不停低低的说着话:“这边是王大叔家,他是个捕猎的好手,前两天还给我抓了小兔子。” “这家是张屠户,虽然长得凶了点,但是经常会送猪头肉给我们吃....” 妇人和女儿秀珠就这样静静听着,也不答话。 慢慢的,眼前的路越来越窄,马车已经无法通行,妇人便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远远的就看见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桂枝踮脚看了几遍,略兴奋的说:“那个应该是我家。” 妇人轻轻捏了一下桂枝的手:“你莫要大声说话,避免惊扰了邻居的好觉。”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了桂枝家门前,妇人牵着桂枝,却松开了秀珠的手,轻轻扣门。 没一会儿,就听见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半大的孩子出来开了门。 待看清桂枝的样子,便张嘴“哇”的想哭,被妇人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紧张的示意他不要吵。 桂枝倒是一脸惊讶的看着憋着泪的哥哥,问出了一句奇怪的话:“哥哥,你哭什么?” 谢阳张着大嘴巴,忘记了哭,愣愣的看着桂枝。 因家里太小,又没有那么多的床褥,谢阳只好红着脸小声的对妇人说:“今晚恐怕要委屈一下恩人,要睡地上了” 妇人依然笑的温和:“不碍事,我们把她安全送回来便是积德行善了。” 于是,谢阳把家里有的褥子,棉被等都仔细的铺在了地上,又担心有异味,就烧了几块陈皮熏了熏。 妇人见谢阳忙前忙后,也过来搭了把手。 就这样,桂枝爬到了自己母亲的床上,抱着昏睡的母亲早早睡下。 妇人带着秀珠躺到了地上的被褥上,谢阳则和衣睡在了外间的干草席上。 第二天一大早,妇人就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醒来。 见秀珠还在沉睡,自己给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露天厨房,谢阳正撅着屁股在烧火,一边的炉子上还煨着药,浓重的草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妇人见谢阳那么小,于心不忍,就走过去,轻轻的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半个时辰后,妇人和谢阳也像模像样的弄了一点吃的出来,但对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人,谢阳也摸不准人家的饮食喜好,思考了半天,把家里珍藏了半年的腊肉给翻了出来。 妇人捂着嘴偷笑:“哪有大早上吃腊肉的?” 虽说早上吃腊肉挺奇怪的,但也知道这个家里不富裕,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块腊肉了,也不再计较这些咸菜小粥,笑眯眯的去内室叫两个娃娃起床。 秀珠一叫就醒,但是桂枝却叫了半天没动静,反而是昏睡了快一天的母亲醒来了。 早上的太阳还不错,妇人和谢阳搀扶着把她放在院里晒太阳。 苍白的嘴唇,青色的面庞,深陷的眼窝,无不说明这个女人饱受病情的摧残。 秀珠和谢阳先去吃饭,妇人和这个女人在聊天。 但大多数,都是听妇人在说。 原来妇人姓徐,夫家姓姜,是衙门师爷的夫人,娘家也是做生意,因近日家中琐事烦人,所以带女儿出门散心。 又听她把如何遇到桂枝,如何救下桂枝的事情,大概说了一番,女人听着听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没想到,自己当时只是为了不让女儿看到自己吐血,随口打发的一件小事差点... 姜夫人认真的擦拭了她面庞上的眼泪,轻声安慰道:“这不,人不都安全的回来了吗?” “我这个身子骨你也看到了,能熬到什么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想到自己无法保护女儿,我就心里难受...” “从小到大,她一直想让我抱抱她,我都做不到” “哪怕陪她走出这个院子,也是不行的...” 今日也许是晒了太阳,女人的精神头很好,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多话。 第92章 难得的清醒 快到晌午的时候,桂枝才醒来,迷迷糊糊的站在院子里,见人也不说话。 谢阳吓的不敢动她,倒是妇人先反应过来,慢慢走过去,轻轻抱住桂枝,一边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边轻轻的说着:“桂枝,桂枝,小桂枝,快醒醒,看看我是谁?” 就这样,过了半碗茶的时间,桂枝才反应过来,转了转眼珠子,疑惑的喊了声:“母亲?” 这声母亲是冲着姜夫人,而不是躺在椅子上的女人。 谢阳急了,上前扯了扯桂枝的袖子:“你瞎喊什么呢?” 这时,桂枝方才彻底清醒,努力辨了辨眼前的人,又望了望自己的母亲,挣脱了姜夫人的拥抱,惊喜的喊道:“母亲,你终于能出来陪我玩了吗?” 面对冲过来的女儿,女人也是吃力的张开手臂,准备去抱抱她。 但她低估了桂枝冲过来的冲击力,等抱到她时,自己的胸腔明显的痛了起来。 可是桂枝却不管不顾,紧紧的抱着她,嘴里还在不停的说:“母亲,你的身体是好了吗?” “你以后是不是不用吃药了?” “我们能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样子了吗?” 女人没有回答桂枝的问题,反而怜爱的继续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过了许久,桂枝终于把头抬了起来,闷闷的说:“是不是还是不行?” 女人伸出鸡爪一样的双手抚上女儿稚嫩的脸庞,轻轻的说:“再等等哦” 又是再等等,桂枝心里不愿意听到这个答案,但是依旧叹了口气从母亲身上爬了下来,郁郁寡欢。 姜夫人倒是能明白桂枝的痛苦,搬了个板凳让桂枝坐下,低声安慰:“你母亲的身体需要长期调理,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好起来的。” 秀珠见多识广,也过来拉着桂枝的小手说:“我们认识很多很厉害的大夫,一定能看好你母亲的病。” 听到这样说,桂枝的苦瓜脸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真的?” 秀珠郑重的点了点头,拉着桂枝去别不远的地方玩。 谢阳毕竟年长几岁,跟个小大人一样呆在她们身边不肯去玩。 女人看了一眼谢阳,扭头对姜夫人说:“多亏了这个孩子,不然,我早就死了。” 谢阳抿着嘴不说话,头低低的。 姜夫人见女人似有困意,便提议让她现在休息会儿,但被拒绝了:“我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时间越来越短,难得遇到知心人,多说几句话吧。” 说罢,就冲着谢阳说:“你去把清心膏拿来一些给我。” 谢阳脸色大变,不肯动脚,女人青色的面容看起来有点好转,她笑着说:“我都这样了,无所谓啦。” 谢阳这才不情不愿的进了屋。 再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个黑色的罐子,谢阳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罐子,从里面挖了一小块黑色的膏药出来,又小心的搓成黄豆般大小的丸子。 女人犹豫了一番,还是沉默的接过一小把丸子,一仰头便咽了下去,连水都不用。 闭目了一炷香的时间,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女人好似身体轻快了不少,脸色也带了点红晕。 姜夫人见状如何不能明白,怕是用了烈药! 但那又如何呢?自己也左右不了别人的命运,何况这种病入膏肓的人。 女人看着在不远处和秀珠一起玩耍的女儿,心思微动,便叫谢阳去吧桂枝叫来。 第93章 新的名字 在女人的示意下,所有人都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女人便开口:“桂枝,你是不是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桂枝虽然有点吃惊,但还是遵从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重重的点了点头。 女人笑了笑:“那今天给你改个名字如何?” 桂枝这会儿倒是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讪讪道:“母亲想给我改什么名字呢?” 女人想了想,扭着头对秀珠说:“你是叫秀珠对吧。” 被点了名字的秀珠也是傻傻的点了点头。 “那桂枝,你就叫明珠吧,掌上明珠的那个明珠,跟你秀珠姐姐名字接近一些。”女人随即就下了决定:“明珠,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桂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手指绞着袖子,呆呆的看着她母亲。 见桂枝一直没说话,女人也不急,就笑着对姜夫人说:“这孩子怕是傻了吧,之前一直嚷嚷改名字,这会儿反倒犹豫了起来。” “明珠这个名字是好听,我以为母亲会给我改桂花啊,桂香之类的名字。”桂枝这会儿还有点羞涩:“明珠这个名字好。” 见桂枝喜欢,女人也笑了笑,苍白的嘴唇也染上了一点血色,喃喃的说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这句诗真好,把我一儿一女的名字都包含了。” 说完,冲着姜夫人笑了笑,又指了指谢阳介绍:“这是我干儿子,谢阳,很是懂事和乖巧。” “我知道,他很是勤快,又很聪明。”对于谢阳,姜夫人的夸奖很是到位:“都说穷苦孩子早当家,这会儿我是真的见识到了。” “那是,我家的两个孩子都很好。”许是今天心情很好,女人一直在夸自己的孩子。 姜夫人低头抿嘴笑。 不过女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冷不丁就问:“夫人可是姓徐?” “对,我姓徐” “双人徐,还是言午许?” “双人徐” “哦”女人低低的笑了一下,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头笑着对姜夫人说:“不如,桂枝的名字就改成徐明珠吧” 话落,所有人都呆了! 姜夫人更是慌乱:“这使不得,使不得,桂枝,啊,不,明珠不应该跟着父亲姓?再不济,也要跟你姓啊” 女人看了看桂枝,又看了看姜夫人,微微喘着气解释:“儿子跟我姓就行,至于明珠,她一直没有姓氏,他父亲.....”,女人顿了顿“不提也罢,不过我从没有想过让她随我的姓。” “我的人生太苦,太累,自己将来也没有个好结果。” “我希望她是自由的,幸福的。” “你救了她,她自然要记得你的大恩大德,将来也要报答你的。” “随了你的姓,也能沾点你的喜气,也能佑她平安。” 姜夫人的千言万语在看到女人说话越来越吃力的时候,就全堵在嗓子里,对上女人希冀的眼神,轻轻的点了点头。 女人终于笑了,似乎笑的更轻松,喃喃的说:“又解决了一件大事。” 不过药效似乎快没有了,眼神开始涣散,她有气无力的对着桂枝招了招手,叫桂枝给姜夫人磕三个响头,并叮嘱着:“乖女儿,你要记得姜夫人对你的救命之恩。” “要记得你秀珠姐姐对你的爱护之情。” “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徐明珠!” “莫要忘记了!” 第94章 诚意交换 姜秀珠泪流满面的讲述到这里,雅间的两个人跌坐在垫子上,久久不说话。 “殿下!”姜秀珠继续朝太子磕头:“还需要妾身继续讲下去吗?” “你等下!”宋慎之猛的清醒:“你先不要讲了!先不要讲,我要先想想。” 明珠小时候的事情,知道最多的人便是谢阳,但谢阳从来没有提及过这些事情! 他是故意隐瞒,还是忘记了这件事,又或者有什么企图? 姜秀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时间,就连在朝堂上杀伐果断的太子都无法分辨其中的真假! 直觉姜秀珠说的可能是真的,但是总觉得哪里对不上,一个完整的故事,却少了核心的串联部分。 太子的脸色更加不好,整个人却甚是烦躁:“当年绍兴拐卖女童案子,你们报官后,官府可有什么说辞?” 姜秀珠见太子又把重点放在了拐卖幼童案上,便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我们当时路过绍兴时,确实去报案了,官府也说在全力追查,但案子最后怎么定的,我实在不知。” “可有卷宗?” “不清楚,那时候妾身年岁小,没有留意这些。” “林夫人,那你如何知道这个事情和陈明慧有关系的呢?”太子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妾身的父亲曾给刑部整理一段时间库房,我曾给父亲送饭时打过下手。” “当时无意间曾看到一个卷宗,是说在一艘官船上发现了近十名幼童,当时给的解释是都是官妓。” “可是那些女童分明都来自绍兴一带,绍兴的官妓怎么可能都统一发配到京城?” “再后来,妾身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这些女童又以罪奴的身份被陈明慧全部买走。” “一次两次,我能理解,但是陈明慧一共买了近十次这种官船运来的女童!” “而且那些女童后面无一例外都转卖给了建桥、打井、建房子的人!” “这时候陈明慧是干净的?她是怎么敢的?”姜秀珠边说边哭,这会儿已经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案子到现在都是悬案,殿下!这个案子真的就这么难破吗?” 听到姜秀珠这样哭诉,太子也陷入了焦躁中。 陈明慧不难对付,但是她的胞兄陈明轩现在可是掌管京城防卫副都指挥使。 其实陈明轩的位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棘手的是陈明轩背后的人是镇国大将军陈坚! 想必当年有人认真的去查了,抽丝剥茧查到后面怕是不敢继续查下去了吧。 想到这里太子有些烦躁,气得摔了个杯子但也没说个所以然来。 宋慎之一开始没想到这层关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是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看到两人的反应,姜秀珠有一瞬间的绝望:“如果二人都无法替我做主,我还能指望谁呢?” 太子从小学的便是如何掌控朝局,如何制衡大臣,如何权衡利弊,很多决定在做之前,都要计算得与失,计算可能要承担的后果。 所以,如果要动陈明慧,等于要去打陈坚的脸,更何况事情已过去十多年,已有的证据怕是早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陈明慧迟早要被清算,可是不是现在。 但是又事关明珠,当年姜夫人对明珠也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拒绝姜秀珠的请求。 沉默了半晌,宋慎之突然就问了一个问题:“你可知明珠母亲的身份?” 姜秀珠听完,也是疑惑不已:“我只知她姓谢,其他的也不清楚。” 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继续补充道:“当年她让我母亲带了一封书信到京城,私下里也跟我母亲说了一些话,但是不让我旁听。” “难道明珠母亲的身世有什么....?” “林夫人!”太子打断了她的话头:“本宫向你保证,陈明慧迟早会被清算,但是现在时机不成熟,我无法给你保证。” “那我有生之年能为我母亲报仇吗?” “三年之内,必给你一个交代!” 听到太子的承诺,姜秀珠笑的格外安心:“那妾身就谢过殿下!” “林夫人,本宫想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姜秀珠吓了一跳,不解的问。 “本宫向你承诺:将来陈明慧会交到你手上,任凭你处置。”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又接着说:“交换条件是:你不得把今日的话透露给任何人,不得去打听明珠母亲的身世,哪怕,即便有一天你知道了,也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同样,我会保你林家或者你指定的人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只要他不是通敌叛国,杀人放火,皆可免他死罪。” “我的诚意,可让林夫人满意?” 俩人知道了明珠的过去 第95章 佐证 刑部文书库房内,太子和宋慎之一大早就来了。 刚下了朝的刑部官员各个吓的两股颤颤,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要知道,太子是从来不过问刑律之事,遇到不好处理的事情,一般都是找宋慎之拿主意。 而且今儿看太子的脸色不是很好,怕是有人告状告到了他面前,他要亲自下场捉人了! 到底是哪个倒霉蛋去惹了太子啊!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底,都缩着头,等待太子吩咐。 不过太子不废话,直接叫人把十年前的卷宗给搬出来,然后又叫他们全部滚出去。 各个大臣连滚带爬的往外走,生怕被抓到当撒气桶。 谢阳看到两个人来刑部,也是觉得奇怪,看到又在翻十年前的卷宗,更是诧异,但也没在面上表露出来。 本以为自己也是要麻溜的滚出去,人刚扭头,就听见太子冷喝一声:“谢阳!你滚过来给我找卷宗!” 其他大臣一听有了替死鬼,马上对谢阳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但也只是敢看了一眼,话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的。 库房后院,三个人冷漠的翻找着各种人口走失,拐卖等卷宗,谢阳也按照记忆中整理的卷宗快速的查找。 找到类似的就堆在指定的角落里,没一会儿,就摞得高高的。 前厅,一群老臣仍是战战兢兢,有些年龄大的,冷汗一直往下掉,不停的拿帕子擦着额头;其他胆子略微大的,还是小声讨论太子来刑部的缘由。 不过讨论了半天,都没个所以然,该当值的去当值,该面圣的去面圣,就留了几个曾在殿下面前有好印象的人,如果遇到太子发火,关键时刻能顶上一顶。 快到了晌午,三个人终于在一堆卷宗中把自己想要的给翻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在这一堆淘出来的卷宗中再找到自己想要的,这会儿就没谢阳什么事情,就让他把不需要的卷宗归位。 刑部的老油条们见到了中午,太子还没出来用饭的意思,就派小厮去问,结果还没到门口,就被太子的近卫给拦住了,说不让进。 好吧,不让进就不让进,老臣们又嘀咕了一会儿,就四下散了去。 仨人继续在一堆文案里翻找着。 太阳都快落山了,仨人还没出来,老臣们有点顶不住了,但是也不敢回去,都规规矩矩的守在前厅不敢动。 结果,谢阳刚把这边的蜡烛点上,宋慎之就翻到了一本卷宗,上面所述和姜秀珠的陈述九分相似,又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就递给了太子。 太子看着递过来的卷宗,手都是微微抖的,迟疑了一番才接过来。 打开卷宗,认真读上面的记载,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仿佛才看懂什么意思,猛的合上卷宗,大喝一声:“谢阳!滚过来!” 这一声喊,不仅吓到了谢阳,前厅一些耳力好的人也听见了!一时人人自危。 谢阳不明就里的走到二人面前,呆呆的就问:“殿下想要的卷宗可是找到了?” 看着灰头土脸的谢阳,太子倒是平静了许多:“来,你坐下。” 谢阳听话的盘腿席地而坐,继而懵圈的看着俩人。 太子的脸色倒是平静:“我想问你一些事情,你知道什么就答什么。” 太子这时候自称“我”,而非“本宫”,这自小的差别谢阳是听懂了,于是愣愣的点了点头:“好。” 太子长呼一口气:“我问你,明珠小时候的名字叫什么?” “啊”谢阳有些吃惊:“问这个做什么?” “问你,你就回答!”宋慎之倒是沉不住气了,冷脸训了谢阳。 谢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声的说:“叫桂枝!” 听到这个早已知道的答案,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陷入了沉默。 谢阳不清楚为何两个人突然打听明珠小时候的事情,但事关明珠,自己也马上紧张了起来。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谢阳问的小心翼翼。 但明显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太子咬了咬后槽牙,接着问:“明珠小时候是不是被拐过?” 问到这里,谢阳彻底懵了!这事情,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但是他们俩人是如何知道的?想到这里,谢阳的话都开始结巴:“明珠...明珠...是想起了什么吗?” 见谢阳没有否认,太子痛苦的双手抚面,姜秀珠说的事情可能是真的! 宋慎之到底没有沉住气,马上起身站了起来,双手叉腰背对着俩人不说话。 “明珠是前后被拐了十五天,然后是被一对母女送回来的吗?”太子仍捂着脸闷闷的问。 谢阳这时候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等太子露出脸,看到谢阳震惊的脸,就突然笑了,低头开始笑,笑着笑着,突然就朝谢阳的脸上挥了一拳! 谢阳猝不及防挨了一拳,颧骨处瞬间红肿了起来。 听到异响的宋慎之急忙转身,跑过去把太子拽了起来,太子仍气不过,想继续动手殴打谢阳,但被宋慎之拦腰抱住。 谢阳捂着肿胀的脸,对着眼底发红的太子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珠到底怎么了?” 太子挣脱了宋慎之,又冲过去给了谢阳一拳,这时候谢阳的嘴角就开始往下流血。 又见太子还想打自己,谢阳管不了那么多,扭头就跑,但也只是在库房后院跑,边跑边说:“你就算要打死我,也要给我死的理由是不是!” 第96章 双簧戏 谢阳在后院嗷嗷叫,前院老臣们听到传来这的动静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各个跟热锅里的蚂蚁一样。 有些人已经在心里默默盘算自己要怎么死了! 还有人小声提议:“要不请陛下来?” 但是也只是敢提议,无人敢去面圣,即便去面圣了,要怎么说呢? 难道要跟陛下说,太子殴打刑部官员? 问题是谢阳也没出来啊。 就在一些体力不支的老臣快晕倒时,他们三个终于现身了。 相较于太子的冷漠,谢阳就显得狼狈不堪,身上都是泥点,脸也肿了,嘴角也破了,一看就是挨了打。 面对着跪了一地的臣子们,太子也没个好口气,阴阳怪气的说了一番话:“我看你们平日里还是太清闲了!” “攒了那么多未破的案子是等着它们给你们生崽吗?” “又或者欢悦楼里的姑娘哪天也叫到这刑部给你们舞上一曲?” 太子说完,四周静的可怕,宋慎之也垂着头聆听太子教诲,见无人应话,太子拍了拍手:“走了!” 话毕,抬腿就往前走,不料,没走几步,马上扭头,吓得老臣们都齐齐掉头继续跪着。 “对了,让谢阳休沐几日,等什么时候脸能看了再出来见人。” “今日,如果不是谢阳,你们这些老滑头,看我不挨个给你们讲讲刑律。” 说罢,冷哼一声,这次是真的走了。 待老臣们从地上爬起来,把谢阳围在中间,纷纷问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阳支支吾吾不肯说,蔡声差点没给谢阳跪下:“你是想让我们都死给你看吗?” 不得已,谢阳才吞吞吐吐说:“有人给太子告状了,太子去查了十年前的卷宗,发现了刑部有人徇私枉法。” “我在一旁辩解了几句,就...就...” 后面的话自然是说不下去了,但不影响一群人开始脑补谢阳挨打的画面。 其他人此时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虽然太子狠厉,但从不当着众人的面打人脸的! 到底是什么案子能让太子如此动怒是成为众人的焦点,所以也不管谢阳现在的猪头脸,又开始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谢阳捂着脸,想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说:“我见太子一直在翻看幼童丢失案,幼童被拐的卷宗。” 说完,就仔细的观察其他人的表情。 蔡声一脸疑惑:“近几年,没听说京城谁家丢孩子的啊。” 其他人仰着头努力回想类似的案子,但好像一无所获。 于是又都盯着谢阳,谢阳被搞的心力交瘁,疲惫不已,小声的说:“好像是十年前的旧案。” 啊,众人十分诧异:“怎么就去翻了那么久的案子了?” 谢阳哭丧着脸:“我哪知道?太子问为何都没结案,我顺口说了一句:年代久远,然后...然后...” 这下众人算是明白个七七八八,看着谢阳的脸,也是知道他今天受了委屈。 毕竟十年前的时候,谢阳也只是孩童,倘若是他们这些老油条在场,怕是要挨板子的! 这分明是谢阳替他们挨了打啊! 又纷纷来安慰谢阳,说既然能从太子手下死里逃生,说明他福大命大,以后的日子必定能步步青云,又说今日替他们受了过,来日也定当会维护与他。 蔡声痛快的给谢阳准了五天假,叫他回去好好养伤,他分内的事情自有人去做。 谢阳低低应下。 不过临走时,却对一众大臣说:“拐卖的旧案还是好好查查吧,能结案的就结案,不能结的也给宋世子通个气,免得...挨...”谢阳把后面的想说的免得挨打吞了下去,换了个好听的说法:“免得下官不当值,太子恰好来查卷宗,总归不好。” 第97章 我们都曾以为的以为 这几天刑部的大臣都格外安生,朝堂上也不随意状告他人了,下朝后就灰溜溜的回去处理旧案。 一段时间后,皇帝万分奇怪,忍不住的问了句:“最近刑部的人怎么都跟吃了哑药一样?” 蔡声两股战战,只得硬着头皮说,近期刑部集中精力在清理沉疴,不重要的案子已经派人在详查。 皇帝听了,若有所思的看了宋慎之一眼便没有说话了。 那天下朝后,蔡声紧紧抓着宋慎之的官袍:“世子,您无论如何都要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给我等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呀。” 宋慎之没有答话,反而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谢阳的脸能见人了吗?” 蔡声的脸先是一僵,听懂后刷的就白了,赶忙说着好话:“近日我们都太忙了,谢大人我们都没有来得及去探望,赶明儿...不...等下我们便去瞧瞧。” 宋慎之似笑非笑的看了蔡声一眼:“谢阳的一顿打换了你们几个的太平日子,这买卖真的挺划算的。” “只不过。也不知道刑部还有没有第二个专门替人挨打的谢阳了。” “说来那天我也要挨打的,只不过谢阳在场,太子就先找了他了,也亏是个抗揍的。” 说完,上下打量了一番蔡声:“蔡大人能挨上几个拳头?” 蔡声听罢,噗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宋世子,您...您就救救我们这些快散了架的老骨头吧!啊?” 不料宋慎之嗤笑了一下,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太监总管:“你这样做派,是想让陛下也知道吗?” 这话吓的蔡声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但是还是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放:“那您给指条明路,指个方向就行。” 宋慎之突然就不笑了,冷冷的盯着他:“你就认真处理拐卖的旧案,遇到查不下去的,或者棘手的地方,先不要声张,来回禀我,我自会给你主意。” 说罢,就从蔡声的手里狠狠的拽回了自己的袖子,扭头就走。 蔡声小跑着往前一边跟着宋慎之一边继续说话:“那有期限吗?如果遇到不好查的人,那我是直接到淮王府找您还是...” “我现在要去东宫,你也要来吗?”宋慎之懒得跟他废话,说完仍是大步往前走。 一听去太子那儿,蔡声的脚步硬生生的打住,不敢往前。 身后,跟着一群缩头缩脑的刑部老油条们,都在等蔡声打探消息。 东宫内,太子今日没有早朝,确切的说,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早朝了,跟皇帝告假的理由是:头疼。 皇帝想了想,就准了假,但也没有派御医来瞧,皇后听说后倒是着急了一番,派了贴身女官来问,最后也是当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啥干啥。 但落在刑部眼里,那就是太子这几日都在清算整个刑部历年来的错事,难怪最近他们那么安静。 等宋慎之到了太子这边,就看到太子托着腮皱着眉头在死死盯着面前的宣纸。 而隔壁小桌板上的饭菜是一口都没动。 见状,自己暗暗叹了口气,朝他身后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去准备新的饭菜。 自己则大大咧咧的坐到他面前,笑嘻嘻的说:“在研究什么呢?” 太子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瞅了一眼宋慎之,继续低头研究了。 宋慎之吃了个瘪,自顾自的摸了摸鼻头:“谢阳应该没啥太大的事情,你下手也没那么黑,只是看起来惨了点。” “我没打残他,是看在明珠的面子上。”太子这时候的气性还是很大:“你说那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不跟我们俩说呢?” 说罢,将手里整理了好几天的纸卷了卷,然后拿起来:“走,我给你看个东西。” 研究了好几天,写写画画好几天的纸被挂在了军事布防图的架子上,太子一边挂一边说:“我觉得我们每个人好像都知道很多,但是其实只是知道一点点而已。” 说罢,他指着谢阳的名字:“他知道明珠小时候的事情,他知道明珠母亲的名字,知道她是谢家的后人,但是却不知道她究竟是谢家的哪一脉。” “我们俩知道明珠母亲的身份,知道她的父亲是谁,但是明珠小时候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包括明珠母亲是怎么死的,我们都不知道。” “王叔和王婶知道的和我们的差不多,但他们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没有说。比如明珠母亲下葬的过程我们两个没有参与” “我父皇和母后完全不知情” “但是姜秀珠讲给我们听的,是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明珠被拐的前七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包括姜秀珠都不知道。” “我们都以为自己应该知道很多事情,但实际深究起来,我们也只是知道了我们以为的以为。” “明珠的失魂症到底因何而来,解药到底在哪里,谁给她下的毒?我们都不知道。” “明珠母亲到底是什么病才能把她折磨成那样,我们更不知道。” “宋慎之,其实我们都被自己给骗了。” 等太子说完这些话,宋慎之也陷入了沉默,许久,他才说了话:“有些事情,我也跟你说说吧。” “虽然明珠忘记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但她却记得桂枝这个名字,在殴打沈家老九的时候,提到过这名字。” “明珠在给谢老夫人重建园子的时候,把她小时候家里的样子给做了出来,不过后面又被推了。” “明珠爱吃甜食,各种甜食都喜欢,但是不吃的东西里就有姜糖,还有枣泥糕。” “明珠怕寿材铺里任何东西。” “明珠害怕的东西其实都代表她曾经遭受到的一些伤害。”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明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等宋慎之一口气说完这些,太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还有谁知道一些事情呢?” 两人陷入了长长的沉默里,没一会儿两个人突然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脱口而出:“宋玉!” 第98章 宴请宋玉 德胜街依然是车马如龙,人声鼎沸,宋玉在户部点了个卯,就溜了出来到处闲逛。 刚买了一包煮花生怡然自得的往回走,就遇到了太子身边的两个近卫,话都没多说几句,架着宋玉就上了马车。 知道的是邀请他去东宫做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街抓人。 宋玉被扔进马车的时候刚想挣扎,近卫就说了一句话:“殿下说了,今日如果你不肯去,腿打断了也要把人给带回来。” 吓得宋玉立马乖乖坐好。 到了东宫,太子已备好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宋慎之作陪。 宋玉站在离俩人三丈之外,但是就是不肯往前迈一步,警惕的看着俩人。 如果说是宋慎之邀请他吃酒,他定屁颠屁颠的端着碗就来了,但是太子嘛...他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了。 不过太子笑的格外和煦:“宋玉,许久没见了,来一起吃个午饭。” 宋玉还是没动,因为周遭来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摆明了要三堂会审他。 他才不傻。 于是他依然远远站着,笑的一脸谄媚:“不知道殿下和世子叫我来有何贵干?” 太子喊他宋玉,他却尊称殿下,摆明了今天这个面子都不想给。 所以,太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放下筷子,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宋玉,今儿没有外人,不必如此客气。” “不过,你如果不想吃饭,这东宫的门也是出不去的!” 说罢,仍端着个笑脸瞅着他。 宋玉心里不知道把太子骂了多少遍,眼睛也往外看了看,一溜烟儿的近卫各个看起来不好惹。 于是,格外谨慎的问了句:“只是吃饭?” “只是吃饭,就唠唠家常而已。” 好吧,事已至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宋玉低眉顺眼的坐了下来。 只是这菜色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新做的,疑惑的看着他们俩:“东宫都穷到这个份上了?” 太子也不生气,夹了一块腊肉放到他的碗里,搞得宋玉眼睛都直了。 “也不至于穷,只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想找你借点银子。”太子淡淡的说道。 听到问宋玉借钱,宋慎之和宋玉俩人都懵了! 宋慎之呆了呆:不是说拷问宋玉关于明珠的事情吗?怎么扯到借钱了? 宋玉暴跳如雷:“殿下,我平日里要养府上一大家子人,是没有什么余钱的!” 笑话,这钱也是借出去了,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 太子气笑了:“宋玉,别人我不知道,你手里随便漏点,都能让户部的那些老东西对你感恩戴德。” 宋玉不说话了,疑惑的看了看宋慎之,平日里,他们俩才是穿同一条裤子的人呐,今天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呢? “你看他没用,他也不知道我要找你借钱的!” “那借多少?”宋玉明显底气不足。 太子想了一会儿,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万两?” 太子摇了摇那根手指头。 “不会是十万两吧!”宋玉的脸色明显臭了起来。 太子嗤笑了一下,又摇了摇。 宋玉啪的就把筷子撂了:“你别跟我说是一百万两银子!你杀了我也凑不出那么多钱!” 太子倒是不急,喝了口茶:“我们几个凑凑还是可以的。” “不是,你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最近兵部吃紧,边境士兵的饷银有半年没发了,前两天找到我这边来了。” “那找户部啊,找陛下啊” “国库其实没啥银子,陛下估计也拿不出那么多来。” “合着,就惦记我来了?” “哎”太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谁叫咱兄弟几人中,就你最富呢?不打劫你打劫谁?说说看,你最多能出多说?” 见太子正经起来,宋玉抖了抖肩膀,咬着牙说:“二十万!不能再多了!” “行!”太子倒也没有继续逼,转头就问宋慎之:“你呢?” 宋慎之在财力方面到底是差了点,犹豫了一番:“十万两还是可以的。” 听完俩人的报数,太子有些为难的搓了搓手:“我勉强凑十万也可以的,不过这才四十万,还差的多着呢” 说完一脸愁容的看向宋玉:“你再添点?” 气得宋玉扒拉眼前的菜:“这怕不是昨天没吃完的菜吧!你真穷了啊!前些日子不是听说你还搞了一箱子的珠宝吗?” 太子也没否认:“那些珠宝也是要折成现银的,是我厚着脸皮从母后那边骗过来的。” 见太子如此不要脸的话,宋玉也是无奈,亮出底牌:“最多再加十万两,已经是极限了,而且我还得回去凑吧凑吧。” “大气,爽快!那现在我们就有五十万两了!”太子很是激动。 但又想到还差一半,又唉声叹气道:“还能去哪里折腾点银子呢?”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 宋玉倒是想开了,来都来了,反正三十万两银子都没了,总得吃些菜回些本吧,于是也不管他们俩,自己端起碗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刚吃了没几口,就听见太子激动的大喊:“我怎么把她给忘记了!找明珠啊,明珠有银子!” 第99章 泥娃娃 太子是找到了可以打劫的人,但是把宋玉和宋慎之俩人给吓了一跳! “不行!”俩人异口同声齐齐反对。 “为什么不行,明珠虽说没有我有钱,但是肯定要比宋慎之有钱!我听说她有小金库的!”太子越说越激动:“不说二十万两,找她拿十万两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小手激动的来回搓着:“哎呦,这下又有钱进账了!” “不行,不能动明珠的银子!”宋玉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惦记姑娘家的私房钱呢?” “国家大事面前,不分男子和姑娘!还是说,明珠不肯把银子借出来?” “你准备从明珠那边打劫多少?”宋玉气的呼呼喘气,梗着脖子问。 “十万两吧,她定能拿的出来!”太子坚定自己的做法。 “行,明珠那十万两我出了!这事你别跟她提!”宋玉红着眼,咬牙切齿。 这会儿倒是他们俩同时愣住了! 太子笑的像个老狐狸:“慎之都还没跳出来,你怎么就那么紧张明珠的小金库?” “反正你不要动明珠的银子,我哪怕拆东墙补西墙也给你折腾出来!”宋玉不回应,只是一口咬定要替明珠给银子。 太子倒是不急了,双手抱胸:“那我来猜猜你为何不让我们动明珠的小金库?” “听说明珠的小金库里有个大箱子,里面大部分的铜板都是你给的?你不想我们动那铜板?” “里面的好多东西其实都是我们这几家送的吧,林林总总的攒了十多年,是有什么不能拿出来的吗。” “还是说那小金库是明珠的嫁妆?” 听到嫁妆二字,宋玉的头就突然抬了起来!但是把脸扭到一旁不肯回应。 宋慎之在电光火花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小金库里我记得有个泥娃娃...一开始是镀银,但是后来氧化变黑了,我记得明珠就把它拿了出来找人镀了一层金” 说完仔细的盯着宋玉的脸,果然!他的脸色极度难看,冷冷的盯着俩人! 宋慎之这会儿突然明白太子的用意了,于是故意顺着话头继续说:“那个泥娃娃,我记得你偷偷给放到那个木箱子里了是吧。” “放心!如果要清里面的铜板,我们保证不动那个泥娃娃!” 听到这里,宋玉甚是烦躁,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不要动那个木箱子!” 然后眯着眼警告的看着宋慎之:“你自小和明珠一起长大,你应知那个箱子对明珠的重要性!” “要银子就给你们银子!说那么多有用吗?”宋玉想翻脸了。 太子想了想,又换了个说辞:“如果我们到最后逼不得已,非要动明珠的私房钱,那你说哪些东西不能动?” 宋玉彻底不想在这边待了,脸上都写满了拒绝,虽然宋玉在他们三人中年岁最大,但性子却是最不沉稳的。 这会儿没跳脚已经是给了太子莫大的脸面。 但是现在又不能走人,连带着对宋慎之都嫌弃上了:“她箱子里的东西都不能动!其他的你们看着办,看怎么忽悠她拿出私房钱。” “哦”太子拉长了尾音,淡淡的说:“那箱子值多少钱?” 听到太子更不要脸的话,宋玉的眼睛瞪得跟水牛一样大:“那箱子里铜板加起来也不足百两,你是穷疯了吗?” 太子这会儿倒是不语了,默默了转动着左手上的一枚戒指。 宋慎之倒觉得还是再刺激一下宋玉:“那等下把明珠叫来问问?就当一起吃了便饭了!” “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宋玉大怒:“你们俩联手坑明珠,也不怕她跟你们翻脸?我可是把明珠当半个女儿来养的,动她的嫁妆!你们趁早死了这份心!” 听宋玉把明珠当女儿养,俩人是头一次知道,宋慎之的手都是颤巍巍的指着他:“我们和明珠是平辈!” “我知道是平辈!”宋玉没好气的解释:“我见明珠那会儿,我都二十二了!她才小小的一个,软软糯糯当女儿刚刚好!” “哦”太子又开始阴阳怪气了:“听说你是第一个见到明珠的?” 这会儿宋玉就有了得意的资本:“那是自然!我不仅第一个先见到明珠,也是第一个见到她母亲的!” 见宋玉上了钩,太子嘴角弯了弯,但仍是一副那又如何的语气:“那又怎么样?明珠现在见了你还不是喊打喊杀的?” 说到这个,宋玉的眼神明显暗了暗,但又不服气的说:“那又怎么样!我乐意!” 见宋玉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太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经意的说:“话说,怎么没见过你们去祭拜她母亲呢?” 宋玉也楞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不是不想祭拜,而是...”顿了顿,感觉这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可对他们两个隐瞒的:“她母亲生前要求火葬,烧干净了!” “什么!”两个人大骇:“没有留个全尸?” “没有!”宋玉闷闷的说:“她母亲那时候病入膏肓,消瘦的不成人形,临走的时候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她说了几件事情,其中一件就是要火葬。” 感觉宋玉还藏了事情没说,太子思考了一番,接着问:“那骨灰呢?” 对啊,人是烧了,那骨灰呢? 听到问骨灰的去处,宋玉的脸白了一下,眼神躲闪的看向了别处。 这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太子敲了敲桌子:“宋玉哥哥...” 一声宋玉哥哥差点没把他送走,宋玉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殿下啊,你饶了我吧” 太子伸手虚虚扶了一把宋玉:“你看,我们聊都聊都这里了,我就是太好奇了,她母亲最后的骨灰如何处置了?” 宋玉额头的细汗若隐若现,太子继续笑着说:“你怕我们俩会卖了你吗?” 思量再三,宋玉终是闭着眼说出了骨灰的下落:“她母亲临终遗言,火葬后,骨灰捏成娃娃....留给明珠...守魂用” 捏成娃娃,那个泥娃娃,那个藏在明珠箱子底的那个泥娃娃,两次被明珠拿出来镀了身的娃娃。 第100章 悲凉的结局 还是那个小山村,还是那个一眼都望不到边的穷苦之地。 明珠的母亲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咳的脸上都有了一丝丝红晕,床边围了几个大人焦急的等着她平稳顺气。 谢阳也站在一旁,旁边的小床上明珠却在熟睡,他一边看向母亲,一边看着明珠,怕她醒来。 感觉自己可以交代后事了,就让谢阳把家里仅有的清心膏拿过来。 谢阳已是半个大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泪流满面也阻止不了母亲的意思。 半盏茶的功夫,整个人好似大病已愈,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我这副鬼样子,把你们都吓到了吧!”谢春熙满脸歉意:“我们也才七年没见。” “你这是遭罪了呀!”宁王妃低低的哭着:“你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再见面却是这样了。” “一言难尽,我就不多说了”谢春熙艰难的继续说着:“我清醒的日子不多,这怕是最后一次了,我想交代一些后事。” 一听她要交代后事,宁王妃哭着摇摇头,坚持要带她回去治病。 “我知道我的身子是什么情况。”她顿了顿,自嘲的笑了笑:“如果不是因为明珠,我早就熬不下去了”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死,但又不敢死。” “如今...如今你们来了,我就放心了。” 宋玉一直用袖子拭泪,眼睛通红,她当年是多么的意气风发,鲜活明媚,自己一直对她都是孺慕之情,亦师亦友;可是也不过几年光景,竟然变成了一个时刻想求死的人。 她可能真的很难熬下去了,撑着身体半坐起来:“我们一生见过太多死人,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个,不必伤感” “来,认真听我说。” 众人都擦掉鼻涕眼泪,压抑着哭泣声听她说。 “我死后,直接烧了吧,烧的干干净净的,骨灰就塑成泥娃娃留给明珠。” “她现在三魂不稳,时常昏睡,我最后留给她的也只有这个了,给她固固魂。” “谢阳,你是我收的义子,我死后,你可愿意为我扶灵?” “母亲,我愿意,我愿意!”谢阳哽咽着说。 “好孩子,谢谢你。”谢春熙欣慰的笑了笑:“明珠和谢阳就烦请两位给找个合适的人家收养。” “不求他们大富大贵,只求他们此生平安顺遂,无忧无虑,远离纷争” 听到这样安排两个孩子的去处,宁王妃握着她冰冷的双手:“放心,两个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大,我们一定会给她安排一个好人家,好好教养他们俩。” “我们谢家,这支怕是只剩下外祖母一个人,她年事已高,如果可以,帮忙照拂一二。” “她若归去,烦请备一口薄棺材,葬入我谢家祖坟。” “至于我”她自嘲的笑了笑:“不必管我,我想了无牵挂的走,又不想被祖宗骂,不要给我挖坟和立牌。” “毕竟,我到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无颜见人。” “明珠心思单纯,如今又是这个模样,将来还不知如何,倘若早夭...”她想了想:“就将泥娃娃和她葬在一起。” “若能平安长大,给她寻一户对她好的人家,家世清白,关系简单那种。”说到这里,她侧脸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女儿:“我的宝贝明珠啊,我等不到她长大的那天了。” 宁王妃此时已经哭成泪人:“求求你,别说了,你这是在我心口上捅刀子啊。” 宋玉则是无法忍受这种生离死别的钝痛感,扭头跑了出去。 许是重要的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她终于歇了口气:“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啊,多年未见的人如今又见了面,两个孩子也有了着落,真好” 说罢,眼神虚虚的看向窗外:“真的是好久没有骑马了,好久没有打猎了,好久没有去听戏了...” “你好好养病,待你病好了,我带你去骑马射箭,带你去游山玩水,你想做什么我都带你去。” “我有好多好多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真的!”宁王妃边哭边说。 不过谢春熙却是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她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谢阳,轻声对他说:“外边日头正好,你能把明珠抱出去晒晒太阳吗?” 谢阳不想走,但是对上母亲期盼的眼神,还是哆嗦着嘴,转身去抱明珠。 屋里就剩下她二人,宁王妃擦了擦泪:“你有什么额外的事情要交代给我吗?” 谢春熙压了压心口的疼痛,忍着不适说道:“谢阳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莫要给他说,不要给他带来灾祸。” “若问起,就篇个谢家旁支的身份,含糊一些便是。” “好!”宁王妃答应着。 “明珠姓徐,不姓谢,不要让她和谢家还有...还有....沾上关系。” “好...” “最后一件事可能有些难办,你能把宋玉叫进来吗?”她笑的很是虚弱。 宋玉红着鼻头进来了,谢春熙招了招手:“来~” 她笑的很是轻,微微喘着气:“宋玉,我有事想求你。” 宋玉很是惊讶,但是还是很快的接话:“我会好好照顾明珠,保证不让别人欺负她。” 不料,谢春熙淡淡的摇了摇头:“不是,我这几年都是在榻上躺着,一天难得有一个时辰是清醒的。” “不是不想清醒,而是因为太疼了,我要服用很多麻沸散之类的药才行。” “甚至还有一些烈性药。” “你不知道,这有多痛苦。” “我太难熬了,真的很难熬,” “前几年想死,可是我舍不得明珠,舍不得两个孩子,他们都还小。” “家里最后的烈药已经被我用了,我真的不想这样毫无尊严的活着。” “所以,宋玉,你我相识一场,你能帮我一下吗?” 谢春熙满眼的期盼与渴望:“我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能给我一个痛快吗?” 第101章 下葬1 这天是谢阳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一天,他也不过带妹妹出去晒太阳,还没一会儿,就看见宋玉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睁着兔子一般的眼睛,对着她木着脸一字一字的说:“你母亲去了。” 母亲去了?谢阳没彻底明白是什么意思,也是傻傻的站着。 两人相顾无言,谢阳一直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好像宋玉这会儿就跟失了魂一样,一直定定的看着谢阳,仿佛要从谢阳的脸上想看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而此时,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突然就乌云遮日,院子里瞬间就暗了下来。 谢阳看看天,看看宋玉,又看了看明珠,迟疑的向屋内走去。 紧接着,宋玉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啊!啊!啊!” 接着就是宁王妃低低哄谢阳的声音,还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一声声的呜咽断断续续的传来。 而小小的明珠还在昏睡,宋玉站在她旁边守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算平静了下来,佝偻着身子的谢阳灰头灰脸的晃了出来。 看见宋玉,瞅了半天吐了一句话:“我去张屠户家里借口棺材。” 谢阳走了,宋玉静静的抱起明珠走到里屋。 床上谢春熙安详的躺着,面带微笑,仿佛也只是喝了药睡着了。 床边,宁王妃无声的眼泪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泪痕,手里的帕子早就湿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谢阳和推着棺材车的张屠户回来了。 冷漠的谢阳指着院子里的一块空地说:“放那儿吧。” 张屠户紧张的不行:“谢阳,你家没个大人,怎么操办这大事啊。” 谢阳不说话,就往里屋的方向看了看,宋玉这会儿已经站在门口了。 张屠户愣了一下,然后讪讪的开口:“你家来亲戚了啊。” 谢阳没有接张屠户的话,反而对着宋玉说:“二两银子。”说罢朝宋玉伸出了右手, 宋玉从钱袋子里拿了一块碎银子出来,交给了谢阳,又看见谢阳把银子给了屠户。 银子给的多,张屠户有点犹豫,想退回来一些,谢阳却单膝跪下:“我母亲出殡时,还请张大叔来帮忙。” 老头沉默的接了银子,又看了看宋玉:“我回去给你找一些东西来。” 到了晚间,院子里挂了白灯笼,房檐下撤了白布条,白色蜡烛也统统点上了。 谢阳趴在母亲的尸身前,不哭也不闹,眼错不见的盯着她的面庞,似乎要把这个样子死死刻在自己的脑袋里。 明珠还没醒,都快睡了一天了。 宋玉从邻居家买了一些馒头回来,但没一个人有心思吃东西。 宁王妃见这样不行,就去把谢阳拉了过来,说是要有事情跟他说。 谢阳就跟木偶一样,和他们坐在桌子前。 “谢阳,人死不能复生,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们会照顾好你的。”宁王妃思索了很久的话,这一刻终于说了出来。 谢阳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俩:“你们没来之前,我母亲还活着,也不需要你们的照顾。” 宋玉的脸唰的就白了,他握紧拳头,低着头不说话。 屋里静的可怕,宁王妃被谢阳的这句话堵到差点窒息,本来准备的其他话都被统统咽会肚子里,半分也吐不出来。 见他二人不说话,谢阳又冷笑了一下:“我虽然小,但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是母亲的朋友,这无可厚非,不然她也不会把所有清心膏都给用了。” 宁王妃的嘴张了张,又默默的闭上。 “母亲用她的余生换取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清醒,我也能理解。”谢阳边说边哭:“可是死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在身边?” “谢阳...”宁王妃这会儿的话明显底气不足:“你母亲对你们的爱护,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他爱护我们,所以,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了,是吗?” “因为你还小!你还没有长大!等你长大了,很多事情你都明白了!”宁王妃拉着谢阳的胳膊,一字一句的说:“你母亲用了后半生的命安排了你们的将来,你要忤逆她的意思吗?” 谢阳哭着摇摇头:“不要!” “我听母亲的。” 第102章 下葬2 本来按照习俗,是要给谢春熙换上寿衣,然后放到棺材里的。 但宁王妃说还有人马上到,再等等,有人想见她最后一面。 就这样,四个人就在外屋的地上铺了席子,靠着桌椅板凳胡乱的过了夜。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门口就传来了急促的拍门声。 待开门,发现来人却是淮王妃,身穿普通农户的衣服,灰头土脸,风尘仆仆。 一见到宋玉,就急切的说:“我得到信,马上往这边赶,是有些急。” “她在哪儿?” 宋玉不回话,她却在不经意间瞧见宋玉腰间缠绕的白布条,又看见了院子里挂的白灯笼,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偏头看向了身后同样送丧装束的淮王妃,她的腿一软就跪坐在了地上。 宁王妃没有来扶她,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 她憋着眼泪,深呼一口气,拽着宋玉踉踉跄跄的起来,脑子一片空白,旁边的人也跟看不见一样,耳边只听见自己的喘气声,咽口水的声音,歪歪扭扭的就往里面跑。 谢春熙还是昨天的样子,不过淮王妃来来回回的把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像一直想确认这个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一样,眉头皱的死死的。 见到宁王妃也进来了,她扭头对着宁王妃突然就笑了,笑着说:“这女人哪里是她啊,她不长这样的。” “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随便来个人就说是她” “我跟她斗了好多年了,她啥样我不知道?” “就她那嚣张跋扈的鬼样子,全天下没一个人能学的来。” “你也别被有心人给骗了,是吧。” “当初她骑马拿着鞭子在后面抽我的时候,那身手就算是个男子都甘拜下风,她怎么可能乖乖的躺在这里。” 只不过,她越说越小声,越说越难过:“当初分开的时候,她一脸豪气,说她会杀回来的。” “她都还没杀到京城呢,怎么就能死了呢?” 似是接受了谢春熙的死,她边说边蹲下了,捂着脸,眼泪就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宁王妃倒是已经哭够了,这会儿她倒是显得很冷静:“你见完她最后一面,就得马上出殡,不能耽搁。” 附近的一些邻居来送行,虽说这出殡的规矩不对,但想到他们家孤儿寡母的,有远房亲戚来帮忙已经算不错了。 于是,谢阳站前排,紧跟着是宋玉,四个壮丁邻居抬着棺木,往山上走。 宁王妃和淮王妃没有出现在队伍里,而是抱着仍然昏睡的明珠,早早到了半山腰在等他们。 扬着纸钱,挥着灵幡,一路磕磕绊绊的到了半山腰,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谢阳便让队伍停了下来。 他规规矩矩的朝邻居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各位叔伯的帮助,母亲终年疾病缠绕,缠绵病榻,所以她临终遗言想葬在一个视野空旷,空气清新的地方。” “就送到这里吧,等下我二人会找一块风水宝地葬了母亲。” 邻居们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都叹着气跟谢阳和宋玉告别。 等确定邻居都走远了,宁王妃她们才从一个小山头后面现身。 这会儿已经临近中午,日头但不算毒辣,谢阳和宋玉一人手持一把砍刀,就去树林里砍柴。 淮王妃看着一直不醒的明珠格外的着急:“她要睡到什么时候?” 宁王妃摸了摸明珠的额头,才轻声说:“等葬了她母亲,应该就能醒了吧。” 第103章 谎言的开始 半山腰,平坦的空地上摆放了刚砍回来的干柴,密密麻麻的把棺材都围上。 夜幕开始降临,一阵阵阴风吹过,乌鸦也在不远处盘旋,熊熊的烈火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一声声的烧在每个人的心里。 谢阳跪在大火前,挺直腰板嘴里念念有词,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火才熄灭。 火熄了,谢阳也直挺挺的倒下。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两天。 一睁眼,明珠大大的脑袋就伸了过来,她用黏糊糊的小手一直拍谢阳的脸:“哥哥,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谢阳跟见了鬼一样盯着明珠看,慌慌张张的坐起:“明珠?你醒了?” 这话问的她有点不高兴:“我又不赖床,太阳出来了,我就起床啦。” 说完,她又兴奋的坐在谢阳旁边:“原来,咱家还有亲戚啊。我一直以为咱家都剩下咱三个人。” 谢阳的脑子这会儿还是嗡嗡嗡,晃了晃脑袋,就慢慢下床。 这时,他才发现,这会儿竟然没有在自己家里! 明珠好像对此没有什么太大的不适,依然兴高采烈的跟在谢阳屁股后面不停的说话。 “她们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点心,都是甜甜的。” “我身上这个粉粉的裙子也是给我新买的。” “哥哥,你想吃什么?我拿给你” “对了,她们送母亲去看病了,找了镇上最好的大夫呢,说过几天母亲就能回来了” 听到这里,谢阳猛的止步,脖子僵硬的转了过来:“你说什么?” “点心甜甜的好吃,你要吃吗?”说完,她举起了手里的半块糕点。 “不是,你说母亲怎么了?” “哦,她们送母亲去镇上的大夫那边了,叫我们不用担心。” 谢阳见明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反而觉得无比的慌乱,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微微定了心神,勉强露出个笑脸:“明珠,其他人呢?” 明珠歪着头想了想,说:“在前院呢,她们见你一直不醒,以为你生病了,找了大夫在给你开药。” “可是我跟她们说了很多次,你只是累了,不是生病了,她们不信!” “气死我了,我说了她们不信,还找了好几个大夫来呢。” 谢阳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牵着明珠的手就往前面走,没走几步,就看见宋玉朝这边走来。 俩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反而是宋玉笑眯眯的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递到明珠面前:“新出锅的,要不要尝尝?” 明珠两眼放光,但没有马上去接,反而扭头看着谢阳,征求谢阳的意见。 这会儿他正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她们到底给明珠说了什么,才会让明珠误以为.... 装作考虑了一番,他笑着对明珠点点头:“你可以吃,但是今天只能吃一串,不然牙都要掉光了。” 明珠欢欢喜喜的接过了糖葫芦,宋玉又招呼了一个丫鬟过来把明珠带到别处去玩。 现在就剩下俩人,谢阳就开门见山的问了:“你们到底跟明珠说了什么?” 宋玉搂着谢阳就进了屋里。 事情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宋玉简单的告诉了他明珠现在的身体状况。 谢阳听完却无比愤怒:“你们做这个决定之前,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宋玉不以为然:“你并非明珠的亲哥,我为何要顾及你的感受?何况明珠现在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还是说,你就准备让明珠永远都一直睡下去吗?” 谢阳彻底崩溃,边哭边吵嚷:“那明珠会彻底把我忘记了吗?” 换来的却是宋玉的沉默,许久,才直视谢阳的眼睛:“会,她从明天开始会忘记之前所有的事情。” “谢阳,今天是你最后见明珠的日子了。” 见谢阳发狠的神情,宋玉倒是不怕,在一个成年人面前,此时的谢阳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他倒是给谢阳出了个主意:“今日好好陪明珠玩,晚上她睡下了,你就回到自己房间里,明天一整天都不准出来见她。” “又或者,现在就把你绑了扔到后院柴房里,关上几天?” 在绝对的实力和权力面前,谢阳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个选择。 宋玉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104章 生离 说是要带明珠痛痛快快的玩上一天,但宋玉却寸步不离的跟着。 两个王妃也不见踪影,谢阳问起时,宋玉四两拨千斤的含糊:“有事走开了,明天就回来。” 现在的平安镇也算是附近的富庶乡镇,不管是吃喝还是玩乐,都让明珠乐不思蜀。 嘴里叼着吊炉烧饼,手里拿着糖饼,眼睛还滴溜溜的看着街边商铺挂着的布老虎,宋玉也是惯着她,见明珠喜欢都统统买下来。 跑了一上午,三人都有些累了,临街的小摊子上,肉的酱香勾引着过路行人,明珠嚷嚷着要去吃面。 见明珠无肉不欢,宋玉就提议再来一份猪耳朵,但被谢阳制止:“她脾胃虚弱,不宜吃太多肉类。” 明珠也甚是乖巧:“我听哥哥的。” 酒足饭饱,三人捂着发胀的小肚子坐在桥边的石凳上休息,明珠则扭头趴过去看河边的鱼。 谢阳很多话都到嘴边了,但是对上宋玉警告的眼神,他还是不情愿的咽了回去,几次想问明珠的话头都被宋玉给拦下了。 这时候的明珠还不足七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但再怎么贪玩也不该把母亲给忘记了啊。 对上谢阳担忧的目光,明珠有一瞬间的恍惚,又仔细看了看谢阳的脸,语气开始犹豫:“哥哥,明天我们还能一起出来玩吗?” 谢阳语塞,低头看了看脏兮兮的鞋面,又瞧见明珠新的缎面鞋,心里一酸:“明天啊,明天叫宋玉哥哥陪你玩,可以吗?” “你不来吗?你不和我们一起吗?”明珠晃着小短腿,疑惑的问。 “哥哥,哥哥”谢阳忍着发酸的眼眶,认真的诓骗明珠:“哥哥明天要去给明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那为什么我不能去呢?” “为了给明珠一个惊喜啊,明珠乖” “哦~”明珠有点不开心,皱眉说:“那我在家等你。” 休息了两炷香的时间,明珠开始犯困,谢阳主动蹲下身来,扭头对明珠说:“来,哥哥背你。” 也许是吃的太饱,谢阳背着明珠往前走,一摇一晃的让明珠的眼皮子开始打架,宋玉紧跟在后面也沉默不语。 经过药材铺时,空气中弥漫的药香让明珠有一瞬间的清醒, 她拍拍谢阳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来。 保和堂三个大字刺拉拉的映入眼帘,她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对着宋玉说:“我母亲的病怎么样了?” 宋玉呆了一瞬,马上就堆个笑脸:“大夫正在给他诊治呢,你不要担心。” “那她什么时候能好呢?” “半个月吧” “那...那要花很多铜板吗?” “不会” “嗯,嗯,我有几个铜板,我担心不够给母亲看病。” “你不用担心你母亲的看病钱,用不了多少铜板。” “那行,我要努力攒铜板,给母亲看病,给母亲买很多好吃的。她爱吃枣泥糕。” “明珠真乖,以后你见我一次,我都给你一些铜板,你攒着,等攒够了,就能给她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明珠越来越困,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最后几乎是呓语:“那我要找一个大箱子,把铜板都放进去,等箱子满了,都拿给母亲。” 宋玉到这个时候已听不下去,把头扭过一边,而谢阳早已泪流满面。 这段路,谢阳走的格外艰辛,仿佛脚底下都是荆棘,本来半个时辰的路,他硬生生走了快一个时辰。 哪怕中间累的直喘气,她也不肯把明珠交给宋玉,咬着牙慢慢往回走。 傍晚,夕阳正好,余晖细细洒落在院子里。 才走到家门口,就瞧见淮王妃和宁王妃早就在这边等着了。 走近了,不等谢阳开口,就有利索的婆子过来强势的把明珠抱进去。 俩人想跟谢阳说话,宋玉识趣的走开。 茶厅里,三人坐在椅子上久久沉默,谁都不好第一个开口,向一个半大的孩子施压,她们也是第一次干这个事情。 宁王妃到底是年长几岁,这个恶人她来当最合适。 演示性的喝了口茶,抿了抿嘴,到底是开了口:“谢阳,明珠的身体其实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被拐的时候被人下了药,可能伤了脑子,现在还算好的,只是昏睡,日子久了,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一直会做噩梦。” “大师说有可能在梦里永远醒不来。” 听到这些,谢阳猛的抬起了头:“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你母亲是不会把你们两个托付给我们的,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我们会好好养着明珠,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和委屈,但是...但是要付出代价。”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母亲已经没有了,她也不记得自己被拐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明珠的记忆开始出现了混乱,当下唯一能救她的,只有把她现在的记忆都剥离了。” “换一个环境,从新开始。” “谢阳,你与明珠生活太久,所以...所以....”宁王妃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所以,我必须要从明珠的记忆里消失,对吗?”谢阳冷不丁的接过了话。 见谢阳如此直白,她也只能默默点点头。 十多岁的少年没有哭,也没有闹,这时候只是一个关心妹妹的兄长:“她忘记我之后,是不是不用动不动就昏睡不醒了?” “对的,大师说重新给她注入新的记忆就好了。” “那我能每年都去偷偷看明珠一次吗?” “可以的,你毕竟是她哥哥。” “你们会好好待她的,对吧。” “会的。” 问完这些,谢阳又低下头,不停的搅动手指,过了许久,才轻轻的说:“别忘记你们的承诺。” “带她走吧。” 第105章 新的开始 一个月后,明珠先被宁王妃带了回去,安置在府里偏远的厢房里。 明珠的身体好似很是虚弱,白日里动不动就睡上半天,晚上还接着睡。 宁王妃担心她睡不好,就派了十多个婆子丫鬟紧紧盯着明珠,醒了就抱出来晒太阳。 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又持续了一个月,才渐渐好转。 这时候的明珠已经彻底习惯了在宁王府的日子,爬高踩低,逗猫遛狗,常常把宋玉捉弄,气得她跟在明珠身后碎碎念。 她则是一脸得意的往宁王妃怀里钻:“婶婶,你快看,宋玉哥哥欺负我!” 这时候,宁王妃就拿起戒尺,轻轻拍打宋玉的后背:“叫你欺负我家明珠!该打!”宋玉立面怂着道歉:“小明珠,乖明珠,你饶了我吧。” 明珠的房间又从偏远的厢房搬到了宋玉的隔壁。 小丫头经过这两个月的细养,又是吃了睡,睡了吃,脸上开始长肉,大大的眼睛,肉肉的脸蛋,不管谁见了都忍不住夸一句:“真是个福气的娃娃。” 宁王妃膝下都是儿子,没有女儿,这下明珠陪在身边算是圆了她心头的遗憾,所以更加宠溺。 宁王对明珠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对她来说,就是府里多了个吃饭的小丫头,但自己夫人和儿子喜欢,就随她去了。 问及明珠的身份,宁王妃也是淡淡的说:“远房亲戚的孩子”,宁王也就不再多问。 明珠是个小人精,嘴巴格外甜,见了宁王就乖巧的喊上一句:“宁王叔好”,又或者是:“王叔饿不饿,这糕点给你吃。” 时间长了,宁王也对这个小丫头也上了心,见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也知道往家里带。 明珠在宁王府待了有小半年,宁王府里就热闹了半年。 只是过年前,淮王突然来了,说是要接明珠回去,一时间,宁王府人仰马翻。 明珠哭闹着不跟他走,宁王妃大骂他不是个东西,见孩子养的不错就来抢,宋玉更是气得想对淮王动手。 但是不管怎么闹,明珠都被抢走了。 谁曾想到,孩子是下午接走的,一个时辰后淮王妃就闹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头疼不已,召见了宁王妃和宋玉,两人在殿前把淮王骂的狗血淋头。 淮王就是不张口,任凭他们俩骂,反正横竖都是一句话:“明珠必须接回淮王府。” 皇帝本来想和稀泥,想着只是一个女娃娃,对淮王妃还有宋慎之的地位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留就留了吧;但宁王妃死活不同意,说孩子是她带回来了,凭什么淮王一句话就把孩子给抢了? 幸亏御书房的门给关了,不然这家丑怕是要闹到市井去了! 最后,皇帝被逼的没办法,说:“你们抓阄吧,谁抓到,孩子就归谁。” 结果,两家人都不同意,僵持着的时候,太后传旨,说要召见淮王妃。 好了,这下老祖宗出面了,他们就跟落了水的鹌鹑一样不吭声。 太后是单独召见淮王妃,两个人究竟是说了什么,都不得而知。 只知道,太后交代,孩子给淮王府抚养,宁王府不能随意去打扰。 第106章 约定 淮王夫妇前脚刚回,皇帝的旨意就来了,来的非常突然。 旨意上说,封宋慎之为世子。 淮王当时愣了半天都没去接圣旨,还是传旨太监提醒了好几次才回过神来。 接了圣旨,淮王准备起身,不料传旨太监说还有太后口谕。 淮王又稀里糊涂的跪了下去。 太监学着太后的口吻说道:“太后口谕:淮王只留一个正妃,其他杂七杂八的人都遣散了吧,看着都心烦。” 淮王安静如鸡,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原本像册封世子这种喜事圣旨,传旨太监都会得到一笔丰厚的喝茶银子,而且都是皇帝面前得脸的大太监来传旨,彰显的是陛下的恩宠。 但淮王府这次的册封诏书明显和平日里不一样,更何况太后的口谕也是耐人寻味,看着淮王一脸不可置信,淮王妃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淡定的很。 比鬼还精明的太监哪里不知道这里的猫腻,传完圣旨后脚底抹油般的就溜了。 太监走后,淮王还没反应过来,被身边的管家扶起后,他颤抖着手指着淮王妃说:“你...你...你” 不过你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倒是淮王妃一脸平静:“许你在我背后捅刀子,不许我当众打你脸?” “我不闹,就真当我是任人揉搓的小泥人?” 说完,又厌恶的对着身后仍趴在地上哭成一团的小妾们:“平日里,你们天天来我面前告状,这个不好,那个使坏,烦都烦死了!” “这下好了,都给我滚出王府去,你们爱找谁告状找谁告状!” 说完,也不给淮王好脸色,自顾自的回房去了。 淮王也被管家搀扶着去了书房静心,边走边嚷嚷:“反了她了,竟然敢给我下黑手!”“反了,反了!” 但也只是嘴里说着,眼神却都没瞧过那些小妾们一眼。 更无视她们的哭闹和求情。 王妃乳娘留下主持大局,叫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和壮丁看着这些莺莺燕燕,又命府医熬了一锅黑乎乎的汤药,每个人嘴里灌了一大碗才罢手。 有几个不听话的妾室想闹事,杂役婆子上去每人就是两巴掌,打的她们嘴角流血,头晕耳涨,其他人也就不敢造次。 第二天一大早,淮王妃坐在一旁,边品茶边看着府里的管家挨个给遣散的妾室文书以及银两。 柔若无骨,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妾看淮王都没有露面,也就停了最后一搏的心思,把原本扭扭垮垮的领口给规规矩矩的拢正,认命的拿着不菲的遣散费走了。 当然,淮王好几天没上朝,告了病假。 皇帝也是无语,心情不是很美丽,被迫提早给宋慎之封了世子,但他人还不在京城。 自己又被太后给骂了一顿,说他都不关心淮王,看他府里都要翻天了也不知道搭把手。 所以,当收到弹劾有官员德行有亏,私养外室的折子时,皇帝的火气顿时就上来,烦躁的扇动龙袍袖子:“拖出去,拖出去!” 淮王这边呢,倒是没什么大风大浪,淮王妃也是个能稳控大局的人,淮王既然撕破脸皮把明珠带进府里,她断没有再把人丢出去的道理,更何况,太后娘娘也出面给了她脸面。 她又能如何呢?双方都给了台阶下,她再出来砸场子好像也不合适。 就这样闭着眼就当没看见一样,默许了明珠在淮王府住下了。 只不过明珠刚来的时候,胆子小的很,天天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去;她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就换了个地方,而且新地方的人好像都不喜欢她。 好在宋玉在淮王府住了差不多半个月,天天哄着她玩,她才渐渐放下心来。 这期间说来也奇怪,淮王是要死要活带她回来的,带回来后,就不管不问了,反倒是淮王妃偶尔过问两声。 但主子们的事情下人们不好私下讨论,只不过见没有赶明珠走的意思,反而也不敢在明面上苛待她。 等宋慎之从南山军营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被册封了世子之位,家里父亲的妾室都被遣散,同时自己多了一个妹妹。 而自己还没消化完这些消息,当天晚上宁王妃悄咪咪的来了府上。 两家人坐在一起都闷着头不说话,这下宋慎之彻底看不懂了! 宁王妃踌躇了半天,还是想把明珠带回去养着,淮王妃却不同意,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现在要把明珠的身份给定好,免得留下后患。 而养在淮王府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任谁都不会想到,谢春熙的女儿竟然被淮王府收养了! 要知道,谢春熙和淮王是死对头啊! 这年头,谁会把死对头的女儿放在自己膝下养着的呢? 因为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第107章 陈年旧疤 当一些陈年旧事被扒出来的时候,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正如现在,三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跟上了枷锁一样。 当然他们知道,这些都不是整个事件的终点。 秘密其实还是被掩埋着。 但要不要继续查下去,或者说就此打住,三个人心里都没有底,毕竟这些年来,淮王府和宁王府的态度都是息事宁人,既然他们都不愿去剜掉这块腐肉,他们难道要去挑战他们的底线吗? 饭菜早已凉透,也都没了继续聊的心思,草草道了个别,各自散去。 宋慎之回到府里,明珠像个鸟一样扑棱扑棱的飞了过来:“大哥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看着一脸担忧的明珠,宋慎之突然觉得这些年似乎也没有白养明珠,她像阳光一样天天陪在他身边。 自己为何非要拆开这个未知的秘密呢?宋慎之心里想,难道这样不好吗? 想到这里,他似乎就想通了,与其纠缠过去,不如活在当下。 随即,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慢慢的说:太子好歹与我是亲堂兄,不至于怎么为难我,就是把谢阳给打了一顿。 说完,仔细观察她的神情。 “打了谢阳?”明珠怪异的说道:“打他做什么?” 见明珠没有别的心思,宋慎之就放了心,耐心的解释说:“刑部有人素位尸餐,偏偏都还是打不得骂不得的老头,谁叫谢阳倒霉,正好被太子抓来撒气。” 好吧,明珠呲着牙嘶了一声:“那你这几天最好不要见太子了,免得找你的茬。” “明珠”宋慎之叫住了她:“你为何叫我不见太子,而是叫我选择跟太子和解呢?” “嗯~”明珠歪着头想了想:“最近不见他,是最轻松,最稳妥,最安全的解决办法呀” “你去跟他和解,肯定要说上一大堆话,如果他心情再不好,拿你出气怎么办?” “你们俩闹矛盾没什么,但是如果让三叔知道了,他去跟陛下闹,就麻烦了!” 宋慎之听完,低低的笑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看问题,竟然还不如明珠透彻。” “那是自然,我可是咱家最聪明的!”明珠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这会儿喜滋滋的跟他嘚瑟:“王妃婶婶前两天还问我,要不要去京郊猎场打猎。”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宋慎之笑的跟个小狐狸:“我还问婶婶有彩头没,她说会叫宋玉哥哥安排的。” “嘿嘿嘿嘿,我们专门去坑宋玉哥哥!” “大哥哥,你去吗?” 对上她满眼期盼的星星眼,他却暗了暗眼神:“你也知道刑部那群老滑头留了一个天大的坑在里面,这几日,我们都要把这些坑慢慢填上。” “再说,王妃婶婶攒的局,肯定都是各家夫人或者小姐,我们去了不合适。” “不过,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到时候,挑几个身手好的丫鬟陪你。”人虽然没去,但一些细枝末节他都已经知道怎么安排。 明珠自然没有问题,正好这会儿下人来禀告说:新的狩衣已经送过来了,想让明珠去挑选一些。 于是俩人各做各的事情,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第108章 城郊狩猎 刑部文书库房一角,宋慎之正趴在满是卷宗的桌子上找东西,就听见自己的近卫来禀告关于狩猎的事情。 听完后,认真的想了想,说:“这次有宁王妃在她身边,没什么大事。” “左右不过两天,后天早上就回来了。” 近卫听宋慎之这样说,眉头轻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看见宋慎之忙的脚不沾地,连说话都没抬头,就又咽了下去。 讪讪的退了出去,站在门口时无意中想起了太子似笑非笑的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倘若明珠在宋慎之的手上再出岔子,我动不了他,但能剥了你的皮。”说罢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考虑再三,又回头看了看正在忙碌的主子,自顾自的往东宫去了。 五月正好是临夏,天气不冷不热,正适合出去游玩。 说是狩猎,但都是女子参与,说白了,还是贵妇们之间寻乐子的法子。 比不上男子狩猎时的激烈,女子狩猎等同于幼儿过家家,提前有人放好了捕笼,有人设下了陷阱,甚至还有人买了一些兔子,野鸡类的绑好,等贵女们发现。 总之,就是为了出来散散心,联络联络感情。 这次攒局的人不是宁王妃,而是临江侯夫人李氏,她也算是京城里交际比较广的高门大妇,擅长给各家牵红线,所以也颇有地位。 当她把帖子亲自送给宁王妃时,却是千求万恳,一定让宁王妃参加,说是给她镇场子。 看在沾亲带故的份上,宁王妃点头同意。 所以待宁王妃接上明珠,又到了猎场时,已经有很多人到了。 李氏早早的在大门口迎接,见到宁王妃下了马车,更是笑的眼睛都快没了:“好姐姐,你终于来了。” 然后亲亲热热的挽上她的胳膊,身后跟的一众丫鬟早就上前帮忙接东西。 宁王妃对上远远一团又一团的人,有点懵的问:“你都叫了多少人来?” “不多 ,不多,都是京城人家的好姑娘,你今日顺便帮我掌掌眼。”说罢,意犹未尽的看了一眼明珠:“我的小儿子已经十八了,现在尚未议亲,我这不是心里急吗?” 宁王妃有些不悦,不过仍笑着打趣:“你看中哪家姑娘,直接上门即可,整这出是做什么?” “哎呦,哎呦,都不要站着说话了,先到帐篷里去喝口茶,歇歇脚。”见宁王妃不顺着自己的意思说话,就急忙打岔,拉人先去休息。 猎场外面已经满满当当的扎了近十个帐篷,每个帐篷外面都站着四个侍女,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站了好些府兵。 今天参加狩猎的女眷中,宁王妃的地位最高,所以她的帐子就在正中间。 一路走过,各家夫人和小姐都规规矩矩的向她行礼,顺带着也对明珠微微笑。 快走到自己帐篷的时候,就瞥见角落里缩着一个人,仔细看了,竟然是苏婉婉! 宁王妃脸色顿时铁青,扭过头冷冷的看着李氏。 李氏面色一紧,狠狠瞪了苏婉婉一眼,又腆着笑对宁王妃说:“都是小孩子,今日来凑个热闹。 宁王妃这会儿不想给她好脸色了:“我记得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 “你是想让她今日难堪呢?还是...” “还是想让我难堪呢?” 此话一出,周围就开始窃窃私语,李氏也不管不顾的拉着宁王妃进了帐篷。 明珠倒是没什么,淡淡的看了苏婉婉一眼,也跟着进去。 苏婉婉见人都进去了,自己也不缩着了,捋了捋自己的袖口,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倒是一脸傲骨的站直了身子。 第109章 初探底线 帐篷里宁王妃坐了主位,明珠坐在她离她稍远一点点的小椅子上,其他人都规规矩矩的坐在下侧。 李氏看了看明珠的座位,脸色火辣辣的,几次想让明珠坐下来,但都被宁王妃冷漠的眼神给挡了回去。 丫鬟们上了茶点都退到了外面,帐篷里就留了李氏以及她的婆母。 说起李氏,家里也确实和宁王妃有三代内姻亲,所以即便是心里再不痛快,也没当场发作。 而李氏正是拿捏了这一点,又叫上了自己婆母,逼的宁王妃不得不坐下来听她说。 “姐姐”李氏端着笑脸,当没看见宁王妃的冷脸,仍热情的说:“我们姐妹好久没见了,就趁这个功夫,好好聚聚。” 宁王妃不搭她的话,看了一眼面前的糕点,就把明珠爱吃的都换给了她。 李 看了后,心里一堵,知道自己怠慢了明珠,但这会儿已经不好再叫人送吃食来,只得自己找补:“听说明珠前些日子病了,正好这几日天气舒爽,出来晒晒太阳,再散散心。” 明珠刚咬了一口梨花酥,听李氏跟她说话,便小心的放下糕点,想了想,认真的说:“多谢夫人了,只不过...明日可能下雨,到时候一起赏雨也不错。” 此话一出,李氏诧异,宁王妃倒是略显激动:“你这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嘿,我出门的时候,府里管家跟我说的,还给我准备了雨伞和蓑衣。”明珠笑的甜甜的:“放心,婶婶,我也给你备了一份!” “你呀,枉我没白疼你。”宁王妃笑的灿烂:“你少吃点甜食,等下要吃午饭了。” 说完,就又顺着话头故意对李氏说:“不知道咱中午吃什么?” 李氏心里憋着气,却又不敢表现的那么明显,但自己确实不知道午饭的菜单,尴尬至极。 倒是明珠落落大方:“不管中午是什么,都是夫人精心准备的,我们只管张嘴就是了。” 想到之前在宁王府闹那一出的时候,明珠已经走了,今日看她的神情想必也是不知道的,于是,她就笑着打趣:“看,还是明珠最懂事了。” 宁王妃白了她一眼,没继续说话。 李氏今日是带着任务来的,这会儿又不敢冷场,挖空心思找话说,还怂恿自己的婆母也跟着附和。 李氏的婆母好歹也是宁王妃的长辈,这会儿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也就打哈哈的跟上两句。 帐篷里,四个人各怀鬼胎的聊着天,外面站着的苏婉婉可就没那么好受了。 这会儿日头已经开始慢慢大了起来,别家夫人和姑娘早就躲到帐篷里了,就她一个人还杵在这里,面对别人奇怪的眼光,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看里头一直没喊自己进去,就代表事情还没说办妥,可时间越久,越没耐心,这会儿帕子被拧成一团,连面上都带了三分狰狞。 就在自己快沉不住气想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自己的生母陈明慧站在不远的阴凉角落里。 自己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苏婉婉仍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像是被掐了脖子一样难受,下意识规规矩矩的站好,不敢造次。 陈明慧见她“规矩”了许多,看了一会儿便转身进了帐篷。 苏婉婉低了低头,抽吸了一下鼻子,又变成了那个倔强的人。 第110章 被逼和解 几个人还在瞎聊,宁王妃的贴身婢女匆匆进了帐篷,在她耳边低低说着什么。 刚说完,宁王妃就急吼吼的站了起来,拖着明珠就往外走。 李氏不明所以,但看着宁王妃紧张的样子,也就跟着走了出去。 待快步走到猎场外的时候,就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而谢老夫人就站在马车旁边。 宁王妃也顾不得那么多,冲上去就对老夫人怪嗔道:“您来了也不提早说声!让您在外面等那么久!” 老夫人倒是随意的很:“我从外面上香回来,口渴的很,想过来讨口水喝,没想到是你们在这里玩。” 听着老夫人半真半假的话,她也无可奈何:“您差人去通报一声呀,累着您怎么办?” 说罢,搀扶着老夫人往里走,边走边念叨:“要不是我的贴身丫鬟出来搬东西看到了,您要站到什么时候?” “哪能就累着了?我的身子骨好着呢。”老太太明显不服气。 “好好好,您现在能跑能跳,十八岁的小伙子都比不过您!”宁王妃昧着良心哄老太太。 老太太笑的爽朗,看到明珠也在旁边捂嘴笑,心里更高兴:“明珠你说是不是?” 明珠可不敢满嘴跑火车,只是乖乖的笑。 这李氏紧紧跟在三人后面,见宁王妃对谢老太太的样子,心里更加有了想法。 待回到帐篷里,宁王妃请老太太上座,自己又命人搬了椅子放在老太太旁边。 亲疏远近立见高下。 不过李氏这会儿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她心里一直盘算的是,如何让宁王妃和苏婉婉和解!更何况今日陈明慧也跟着来了,想到那个女人,她的心里就一阵的恶寒。 结果老太太的茶刚送到嘴里,李氏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吓得老太太被呛了几口。 宁王妃大怒指着她吼道:“临江侯夫人,你这是做什么!”这会儿,她连李妹妹都不愿意喊了! 明珠眼疾手快的过去拍着老太太后背给她顺气,老太太的脸憋的通红,手都还是打颤。 李氏见闯了祸,呆呆的跪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她婆母是个稳重的,连忙上前帮忙。 等老太太咳了一会儿才喘过气来,又轻抿了一点清水润了润口才气息平稳。 突然,宁王妃就觉得甚是无趣,看了看李氏,又看了看明珠和老太太,有些疲倦的招了招手:“罢了,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说完,又指了指门外:“去,把人叫进来!” 李氏见她松了口,连忙起身去外面喊人。 不过帐篷外,却没有苏婉婉的身影,思来想去,谢老夫人进帐篷的时候也没看见她。 瞬间,人就着急,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怎么就能白白跑了呢? 抓了一个负责送茶水的婢女问了一下,才知道苏婉婉这会儿在隔壁帐篷里休憩。 心里的无名怒火就涌上了头顶:自己舔着脸在给她解矛盾,自己倒学会了偷懒躲清闲! 但这会儿肯定不能发作,自己亲自到隔壁帐篷把她找了出来。 苏婉婉倒是一脸歉意:“我以为你们还要聊很久...所以...所以...” 李氏哼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自顾自的往前走,苏婉婉低着头紧跟着。 见了宁王妃,苏婉婉倒把规矩摆的让任何人挑不出错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声泪俱下的忏悔着。 “是我口出狂言中伤明珠姑娘,还请原谅我的莽撞。” “回去之后,我被母亲狠狠责罚,婉婉已经知道错误,闭门思过了一个月。” “还请王妃不要跟我这种小女子计较,莫伤了身体。” 一口一个道歉,一句一个认错,把宁王妃架的高高的。 宁王妃好像也彻底想通了,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婉婉:“你不必谢我,是临江侯夫人替你挣回的脸面。” 苏婉婉惊愕的抬起了头,她没想到,宁王妃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一时间脸唰的就红了。 因为一般来说,子女犯错,通常都是嫡母出面周旋,她倒好,直接越过嫡母找了外人来,这也摆明了她与嫡母的关系,更深一步表示她比她嫡母还能耐。 反观临江侯夫人李氏,脸却白了白,张了张嘴替自己辩解:“我也是受人之托...才...”后面的话是接不下去了。 她和宁王妃是远亲,当日也是受邀在列,因为苏婉婉辱骂明珠才被宁王妃放狠话,如今她却帮着“外人”来说话,自然叫宁王妃“高看”一眼。 宁王妃这会儿已经不在意了,也是好脾气的很:“快到午饭时间了吧,我们先用饭吧。” 李氏只得把准备好的托词都咽了回去。 第111章 鸿门宴 午宴是在猎场外面的一个大房子里进行的,当初这个房子是为了男人们来狩猎时,集体过夜准备的,但因为这猎场已经没有什么猛兽,男人们逐渐失了兴趣,这才被改造成饭厅。 李氏邀请宁王妃上座,但被她拒绝了:“你是主家人,我们不能夺了你的光彩。” 说罢,也不给她什么说话的机会,扶着老太太,带着明珠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 李氏从来没有这样被宁王妃下过面子,有时候即便她提了一些过分要求,宁王妃也只是拖着晚点办,今日之事,怕是叫她记恨上了。 但其他几十人的眼睛都盯着她呢,她只能硬着头皮坐到最前方。 婢女们开始陆陆续续上菜,还顺带上了一些果子酒。 无意识的看了几眼宁王妃,发现她貌似也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就安心的用饭。 待众人吃的差不多,李氏又命人上了一些茶点,谢老夫人以喝不惯为由,要求换成一壶清水,明珠笑眯眯的和老太太一起喝着白水。 李氏多次想插话进来,不过都没成功,又觉得宁王妃说原谅苏婉婉,这事情自己也算办完了,心里也就暗自松了口气。 又坚持到众人都吃完了,自己也放下碗筷,宣布本次狩猎活动的一些事情。 “本来定的是咱女子狩猎,本来笼子什么的都已经提前放好了,不过明珠姑娘说明天有雨。” 说完慈爱的看了一眼明珠:“是我考虑不周,没料到天气的原因,所以我想了想,为了大家的安全起见,要不咱这次就改成茶话会,如何?” 众人听完,窃窃私语,不过有一些夫人是松了口气。 她们本来就对狩猎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害怕,这会儿听说不办了,一缕喜色浮上面庞,但还是要忍着不敢表露半分。 但也有一些想去抓猎物的人,比如威远小将军的女儿唐清就有一些不服气:“明珠姑娘说下雨就下雨吗?这天不是好好的吗?” 说完,就白了明珠一眼。 明珠也不生气,小声的解释:“府里的管家是个看天气的好手,这些年,他从没有看错过。” “不过,这位小姐如果想去,也是可以的,说的是雨不会很大。” 唐清还想辩驳,就被自己的母亲给拉住了,她急忙出来道歉:“小孩子家家不懂事,都听夫人的。” 李氏听完,抬着下巴点了点头:“那就委屈唐大小姐了。” 吓得她母亲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清儿过于贪玩,是妾身管教不严。” 这时候,唐清才发现,自己好像无意间犯了错误,瞬间气焰就消了,低着头不说话。 自始至终,宁王妃都一言不发,其他家夫人见状,更不敢造次。 李氏不想继续冷场,便开始装模作样的开始关心起众家贵女的年岁,喜好什么的。 这会儿已经有些夫人不高兴了,到这会儿,已经是猜到了李氏的心思:她怕不是来给她的小儿子相看夫人吧! 李氏虽出身大族,嫁的又是临江侯,按理说这种高门大户是不愁娶妻的,但奈何这个小儿子是个纨绔子弟,大小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但凡清贵人家都看不上他的。 这不拖到了十八,仍没有相看成功,她倒无时无刻不在炫耀:要给小儿子寻一个知书达理,温柔可人的夫人。 其他家打趣她,她则不以为然:“你看淮王府的世子爷不都没有娶妻吗?我们家也不好着急。” 惊的旁人都看傻子一样看她:“她的废物儿子居然敢和宋慎之相提并论?那宋世子只要开口,他的房门怕是都保不住!” 时间长了,各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同意把自己女儿嫁过去,庶女也不行!免得被其他家耻笑。 这不,问了一圈儿下来,各家都在打太极,李氏就想冷了脸,又看见唐清在偷摸吃零嘴儿,就佯装无意间看到了一眼,笑呵呵的说:“唐姑娘,这糖是不是很甜?” 被抓包的唐姑娘面色尴尬,不敢言语,唐夫人连忙起身告罪。 李氏倒也显得宽厚,仍笑的慈目:“不打紧,小孩子爱吃甜食正常的。” 这句话让唐夫人稍微安了点心,不料,李氏又接着说:“唐姑娘性情率真,落落大方,是难得的好孩子,可有定亲?” 唐夫人立马紧绷了身子:“清儿还小,我同她爹都想让她在身边多养几年再说。” “哎,她再有两个月要十六了吧”李氏略带激动的说:“一般来说十六岁定夫家刚刚合适,再大些就不好寻夫婿了。” 唐夫人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该接话,其他家夫人都低着头也不敢吭声。 “再拖上几年,那京中的好儿郎都被人家挑走了,过了十七就是老姑娘了,怕到时候只能给人家当后娘!” “可要抓点紧了!” 席上多家年纪相仿的姑娘都不敢接话,不料,原本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宁王妃倒是说了一句:“原来,好儿郎都被人调挑走了啊。” 众人皆愣,而后瞬间明白了过来,都纷纷看向了李氏。 待她反应过来时,人都傻了,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是,不是,我没有说慎之的意思” “哦?那我说你说了我家慎之了吗?” 这下李氏彻底接不上话,站在那儿不敢动。 宁王妃也不想跟她废话:“临江侯夫人看来真的挺不喜欢我们来这里的,既然不欢迎,当时何必哭着喊着叫我来这个狩猎会呢?” 说完,就起身:“这里太闷了,我们出去走走。” 第112章 隐匿的陈明慧 宁王妃带着老太太还有明珠出去了,留下室内一堆尴尬的人。 许是知道自己说错了太多,这会儿太阳穴都是突突突的跳。 不过谁都不敢随意挑了话头,怕说不好踢到了马蹄,惹的自己也不痛快。 但是有人还真不怕,原本在角落里的陈明慧倒是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今日多谢侯府李夫人为我们精心准备的可口菜肴,妾身无以为报,不如我们到外面的空地上一起晒晒太阳,聊聊天。” 见众人没有反应,她接着说:“难得春日好风景,难得京中各家好女一起聚,反正也不能捕猎了,干脆都轻松一些?也不枉费夫人对我们的爱护。” 当陈明慧起身的时候,有些官夫人的脸色不是很好,因为毕竟她是妾室,按理来说是不能代表苏家的,但架不住有个争气的弟弟,所以也都对苏夫人投去了意味深长的眼光。 不过苏夫人到底出身正派,没有把陈明慧的小动作放在眼里,这会儿也跟没看见一样,随着众人。 李氏见有人来给自己递梯子,心里也暗自舒了一口气,也觉得这房子里憋的慌,干脆就顺着往下说:“那就出去走走吧。” 众人乌泱泱的出了门,远远的瞧见宁王妃三人坐在不远阴凉处的石凳上,旁边站着几个丫鬟在伺候。 听到声音,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又把头扭过去了。 陈明慧好声好气的安抚李氏:“想必她们有正经事要说,我们过去打扰的话,不太好。” 一堆人其实出来也不知道具体做什么,都堵在一起也烦得很,李氏大手一挥:“你们自己找些玩乐的地方吧,晚上我们吃烤羊。” 就这样一些女眷回了自己帐篷,一些性子活泼的就到处乱看乱摸,身后跟着小心翼翼的丫鬟,一时间倒也热闹。 明珠这会儿其实无聊的很,很想回去或者去林场里逮山鸡或者野兔之类,也不是嘴馋,就是想体验一下围猎的乐趣,但现在被拘着,便苦瓜着一张脸。 宁王妃不忍,想放明珠去玩,但被谢老太太拦住了:“我们这边都没带男丁,你要进到林子里遇到危险,没人救你。” 好吧,明珠又摸了摸自己的箭筒,长吁短叹。 不过也只是郁闷了一会儿,便看到远处有人骑着马飞奔而来,等近了看,原来是先前东宫拨给明珠的那个女近卫-十六! 见她来了,明珠万分疑惑,又踮起脚尖往她身后看了看,小声的问:“太子哥哥没来吗?” 十六摇摇头:“殿下去兵营处理贪污的事情去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见明珠不解,她换了个更简洁的说法:“宋世子担心你们在这里的安全,就派了人到东宫把我叫来。” 有了十六,明珠的坏主意就出来了,她抱着宁王妃的胳膊撒娇:“你看十六在,我们就不要担心啦,我去小树林里玩一会儿就回来,行不行?” 宁王妃不太愿意,虽说现在还早,但总怕明珠会玩疯了,不肯回来。 但架不住明珠狗腿般的撒娇,她没辙了,只得退一步:“你再找个人和你作伴,我就同意。” 明珠一听这条件,第一反应就是找唐清!那个武将的女儿,她是会些拳脚功夫的! 于是她乐颠颠的带着十六就去找人家了。 结果,唐夫人不太同意,也担心她们的安危,但唐清仿佛和明珠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人一样,一唱一和的就让她同意了。 于是唐夫人又从自己带来的侍女中拨了两个丫鬟给她,就这样五个人就快乐的向林子里出发。 当陈明慧看见她们几个人去围猎,嘴上没说什么,脸上倒是闪过一丝狠厉。 第113章 奇怪的猎物 明珠是个没心眼的丫头,唐清是个活泼的性子,俩人初次见面倒也融洽。 只不过唐清对明珠一直抱着好奇心,不停的问东问西,比如:“明珠姑娘,你怎么一直不参加各种聚会呢?” “明珠姑娘,你是不是真的把沈家的儿子给打残了呀。” “明珠姑娘,你能一直出来玩吗?” “明珠姑娘,在淮王府,你要学很多规矩吗?” 明珠倒也不会觉得烦,唐清问一句,她就耐心的答一句,总之明珠的回答总让她不可思议。 再后来就变成了:“哇,明珠姐姐,你好幸福呀。” “明珠姐姐,你天天跑到外面玩,宋世子还会陪着你呀。” “明珠姐姐,你不知道,我哥哥从来不带我逛街的。” 十六在前面用砍刀开着路,这俩人一路聊着天,一路往前走,后面俩丫鬟紧紧跟着。 唐清不是第一次来猎场,所以也给明珠讲了很多猎场的规矩以及捕猎的方式,把明珠惊讶的一直张着嘴。 见明珠没见过大场面的样子,她得意的说:“我们武将家的孩子没一个是怂的!” 那傲娇的样子也让明珠心生羡慕:“对的,对的,你是我见过的最英姿飒爽的女子!” 俩人的彩虹屁竟越吹越大,十六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止步打断她们俩:“两位小姐,你们再继续吹牛下去,兔子都要跟狐狸拜堂成亲生孩子了!” 回应十六的也只是俩人嘿嘿嘿的傻笑。 又往前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唐清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十六的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 明珠有点慌,好奇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清有点犹豫,看了十六一眼说:“我之前也来过这个猎场,一般到了这个地方,都有一些小动物的踪迹,比如兔子,山鸡什么的。” “但是,现在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十六也很谨慎:“对我们来说,只有杀手埋伏的地方才有可能这么安静,有点不寻常。” 后面跟着的侍女紧紧贴着唐清,紧张的四下观察。 现在阳光正好,整个林子里没有什么可藏人的地方,又想到李氏说过,这里提前下了围捕的笼子,陷阱之类的,便出声安慰:“是不是她们提前都把附近的猎物都给抓了?” 十六站在原地看了看茂密的树林,又看了看四周的天空,犹豫了一番:“可能吧...” 不过唐清倒是胆子大些,甚至还提议再往远处看看。 家里的丫鬟不让继续走了,拉着她想原路返回,唐清抗议道:“我们来都来了,就往前再走一小段路,如果还没有看到猎物,我们就再回去?” 其实明珠也不想回去,她也顺势怂恿:“咱就再走走,如果还看不到猎物,咱就调头?” 而十六考虑的更长远,她想看看林子里到底有没有危险,会不会波及到明珠。 于是十六边警惕的看向四周,一边继续开路,结果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活物,但诡异的是连捕兽笼之类的机关也没有。 十六再次确定自己的第六感是正确的,她一脸严肃的说:“我们该回去了。” 这回所有人都乖乖听话,纷纷调头沿着来时的痕迹回去。 这次变成了十六在后边压阵,两个婢女在前面引路。 一路上好像也没有什么,还是和来时一样静悄悄,众人也暗自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小题大做了。 就在快走到出口时,十六闻到了血腥味,她皱着眉头问前面的俩婢女:“你们见到附近有被捉到的猎物吗?” 婢女疯狂摇头,十六弯下腰仔细看了看野草的叶子,然后顺着被踩踏的痕迹往前走。 往前走了二十多步,就看见一只野兔躺在地上,脖子还汩汩流着血。 胆子小的婢女捂着嘴才控制自己不要叫出来,明珠也有些害怕,但好在唐清搂住了她,倒也还淡定。 倒是十六奇怪的很,其他话也不多说,单手拎起兔子,仔细转了个圈,忽的就咧嘴笑:“走吧,晚上给你们烤兔子吃!” 见十六都这样说了,其他几个人也放了心,略带兴奋的就按原路回去了。 只不过压阵的十六不停的回头看,对着身后不停的看。 第114章 冤死的兔子 等她们回到帐篷营地的时候,场地中间摆放了好几个烤架,侍女们忙着搬柴,弄香料,还有一些好奇的幼童在盯着侍女们干活。 见十六拎着血淋淋的兔子回来,胆小的孩子已经哭着跑回营帐找自己母亲告状了,还有一些胆大的远远看着。 十六倒是不管她们的感受,自己只管往宁王妃帐子里钻。 不过她们俩到底见过大风大浪的,也只是瞧了一眼就继续说着悄悄话。 明珠和唐清没有进来,反而是围着烤架研究怎么把兔子给绑上去,旁边的侍女也好心的去给他们找铁丝,说到时候就捆在架子上,慢慢晃动就能熟,比羊腿好熟。 唐清的母亲见她和明珠玩的不亦乐乎,倒也没有去管,自己默默的又退回帐篷了。 身边贴身婆子有点紧张,忍不住的问:“夫人不担心...?” 唐夫人倒是看的开,淡淡的说:“ 这次狩猎分明就是个幌子,但好像又不是专门给她儿子挑人,是有点奇怪。” “但宁王妃明显不喜李氏,如果非要在她们两个中间选,我宁可选宁王妃。” 婆子有些好奇:“为何不选临江侯夫人呢?” 唐夫人想了想:“一个当众诋毁清儿,一个不动声色的维护到场未出嫁的女子,人品立见高下。” “我不管外界如何传徐明珠的闲话,但至少她从未想过害我们,如此就够了。” 婆子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十六这边还蹲在角落里研究着那只兔子,待她把兔子皮剥下来的时候,眼神变了又变。 随即,她起身给宁王妃回禀:“兔子已经处理好了,属下想问一句,今天除了我们可有其他人进过猎场?” 这话问的有点奇怪,宁王妃想了想,摇了摇头:“其他家子女本就不擅长捕猎,而且也说改成茶话会了,所以没有其他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十六两指并拢摸着自己的脖间说:“这只兔子不是被其他野兽咬死的,而是被人用匕首割喉。” “我们去的时候还没看到这个兔子,回来的路上就看见了” “而兔兔子刚死不久,说明有人进了猎场。”面对宁王妃,十六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话让宁王妃也觉得不安,她站了起来:“我去问问李氏。” 不过谢老太太拦住了:“你去问了,她也不会承认的,况且,我觉得她也未必知道。” 老太太耐心的解释:“今天她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原谅苏家那个丫头,所以,我肯定,她没有做任何围猎计划。” “你看,除了外面围着的一些府兵,再无其他男丁。” “既无男丁,何来进猎场之说?” “如果你现在贸然去问她,她一定会派人去查,如果对方是冲我们来的,反而打草惊蛇。” “如果我们现在回去,都是女眷,在路上被人拦住,反而....” 宁王妃点点头,思考了一番,就决定先安排人去搬救兵。 老太太带来的马夫还在外面等着,于是俩人就慢悠悠的出了帐篷,找到马夫说:“谢老夫人想同我们一起烤羊腿,晚上就在这边过夜了,你回去给老太太带一些换洗衣物来。” 然后又吩咐道:“这里的饭菜过于油腻,老太太肠胃不太好,你去春满园带几份易消化的菜肴来。” “在我们用晚饭之前要赶回来。” 说罢,就把钱袋子交给了马夫,马夫看着沉甸甸的袋子有些慌神:“这银子太多了!” 老太太笑的和善:“要辛苦你来回奔波,如果时间不够,你先去春满园吧,反正明日我们就回去了。” 马夫先是吃惊的看了老太太一眼,然后就点点头,一言不发的驾车走了。 俩人转过身就看见陈明慧在远处站着,谢老太太定定的看了会儿,冷笑一声就回去,倒是陈明慧挑衅的冲着老太太笑的开朗。 第115章 故意发难 夜幕降临,四周都点起了火把,大家都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中间燃起了四个火堆,每个火堆上都架着一条长长的羊腿,经过白天的一些相处,已经有些小姐之间已经开始熟络,所以干脆就坐在一起。 明珠和唐清两个人自然而然的也挨在一起,说说笑笑,聊到激动时刻,笑的眼睛都成一条缝。 而如果在平时,宁王妃会稍微提点她一下,这会儿的心思全在别的地方,谢老夫人也是如此。 因为马夫至今都没有回来! 不安的情绪从太阳落山一直持续到现在,马夫未归,说明在路上出了岔子!但他走的可是官道啊,谁敢在官道上杀人呢? 俩人对视了一眼,万般踌躇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其他人仍笑嘻嘻的聊着天,品着瓜果,静等美味的羊腿。 俩人沉着气随着众人一起用了羊腿,老夫人甚至多用了几杯浓茶,明珠有些吃惊:“老夫人怎么今晚喝那么多浓茶?” 谢老夫人笑的不好意思:“羊肉有些膻,有些腻,我怕晚上胃里难受,用茶解腻,不打紧,不打紧。” 好吧,明珠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流油的羊腿,叹了口气就放下了。 唐清边啃边含糊不清的问她为何不吃,她略带愁容:“我怕我吃多了,晚上不好睡。” 此番话传到李氏耳朵里,她面色不愉,却专门端着茶过来致歉:“实在不好意思,活多人少,怠慢了老夫人,那现在给老夫人烧开水?” 老太太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已经喝了不少茶,再喝水,晚上起夜就会起的多。” 李氏又看向明珠:“那徐姑娘呢?” 明珠想了想,正要答话,宁王妃就出手了:“何必问呢?不应该是先备好白水,然后再来问吗?” 她被涮了脸面,脸色不太好看:“姐姐,刚刚也说了,人手太少,有些地方难免照顾不周。” 不过宁王妃到底不想给她面子,继续嘲讽道:“中午有白水,晚上就没有了?” “如果府上丫鬟不够,也可以到外面买些,难道是妹妹手头紧?” “再不济,你开了口,我们会不愿意多带一些丫鬟来?何至于你如此慌乱?” “说出去,丢的也是你们临江侯府的脸。” “你之后都不办宴会了?” 谢老夫人见状,急忙出声制止她:“侯府夫人也是为了咱们忙到现在,咱就不要...” “我如果这会儿在家,身边丫鬟婆子伺候着,好酒好菜都备着,何故要到这个鬼地方来受罪,连个凳子都没有!”看来宁王妃也没有给老太太太大的面子。 有出言冷斥:“老太太,您是想当这个好人?” 众人见宁王妃发起难了,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又低着头不说话,谢老太太也是被堵的直抚心口。 明珠则是慌了一下,目光在她们之间来回扫。 那李氏今天感觉要气炸了!这宁王妃都不知道给她多少难堪了!但想到自己也确实做的过分,这会儿也只敢把火压在心里。 见李氏不答话,却开始抽抽噎噎,宁王妃冷笑:“哭,哭,就知道哭!你多大的人了,在一众小辈面前就这样掉眼泪?” 骂完李氏,蹭的起身:“真是晦气!连个羊腿都是膻的!” 说罢也不管众人是何反应,扭头就往自己的帐篷里去。 谢老太太也有点手足无措:“我也只是想劝和劝和....”,又看了一眼明珠:“你扶我起来,我...我...去给她解释清楚...我...哎呦...起不来了!” 唐清和明珠一边一个搀扶了老太太起来,然后明珠一人扶着老太太一瘸一拐的去找宁王妃了。 第116章 唱大戏 老太太上了年岁,又盘腿坐了许久,走三步歇口气,边走边满是心酸的说道:“哎呦,我老了,不中用了,平白遭人嫌弃了。” “哎呦,我这腿都麻了,使不上劲,明珠你再扶我一把。” “明珠咧,你是今天晚上没吃饭嘛?力气怎么那么小?” 可是等进了帐篷却看见宁王妃在怡然自得的喝着茶,而老太太进了帐篷也不叫唤了,腿也好了七七八八,拿开明珠的手,手脚利索的坐到了宁王妃对面。 这一老一小四目相对,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都把明珠看懵了!这唱的是哪出戏? 宁王妃得意的晃着脑袋:“怎么样?怎么样?我许久没发火了,我怕我自己都演的不像。” “挺好的,挺好的,我看把她们都给唬住了!” 这时候明珠才明白,是两个人演了双簧戏!这会儿心就放了下来,要知道,刚刚回来那几十步的路,她可是想了好多! 闹归闹,但是正事儿还是要办。 宁王妃把明珠叫到身边,一脸严肃的说:“明珠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然后就把兔子还有马夫的事情都会她和盘托出。 特别是马夫的事情,谢老太太说的很是严重,因为那是她家十多年的马夫,从来没有出过岔子的! 明珠这会儿有点慌:“那我们怎么办?” 俩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宁王妃拉着她的手:“你不要怕,我们是这样想的,让十六带你先走,她武功好,护你周全没有问题!” “你回去后,马上让你大哥哥派兵来救我们。” 明珠听完,先是一愣,然后就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我怎么能丢下你们不管,自己就先跑了呢?” 后面无论她们两个如何劝说明珠,明珠都不同意她先走的方案,宁王妃又气又怒:“你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呢?” 明珠被说死脑子也不生气,而是认认真真的给她分析:“婶婶,你先走是最合适的,你听我说。” 明珠喘了口气:“你有宁王妃的身份,现在已是宵禁,但此刻入城无人敢拦,也能进宫去找太子哥哥帮忙。” “如果是我先走,我连城门都进不去,即便我有腰牌,人家也以为我是假冒的,说不定还要抓我进监牢!” “你们两个刚刚已经吵了一架,现在不和,在里面生闷气,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我不行,我要露面的,不然就会被怀疑!” “难道您想让老太太先走吗?” “她即便能脱身,她去哪里搬救兵呢?” “当然十六可以先走,但是她的身份也注定不能顺利入城!” 一番话下来,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明珠趁机继续蛊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婶婶先走,您往那边一站,谁都会信!” 这时候,谢老太太也继续开口:“理智的对待这个事情,明珠是对的,你要先走,我们才有希望。” 对上两人热切的目光,她沉重的点了点头。 三个人把脑袋凑到一起,紧锣密鼓的商量一些细节。 一碗茶功夫后,明珠顶着红通通的眼睛出了帐篷,闷闷不乐的走到唐清身边坐下。 唐清本来就担心明珠,这会儿见明珠的神情,心里也是一紧,轻声的问怎么了。 明珠咬着嘴唇,慢慢摇了摇头,然后双臂抱腿,顶着眼前的火苗不说话。 好吧,唐清也吃不下去了,干脆就往明珠这边再近一步坐着,轻轻碰了碰她,叫她不要太伤心。 过了一会儿,明珠似乎心情好点了,她把十六叫了过来:“你去看看,她们俩和好了没有,和好了,我再进去。” 第117章 打架 十六刚回到帐篷,里面就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声音断断续续传到这边来。 李氏抱着看戏的样子装模作样的问了明珠:“她们不碍事吧。” 明珠摇摇头,小声的说:“今天王妃婶婶心情是不大好,刚刚连我也训斥了。老太太帮我说话,她...” 说到这里就难堪的打住,后面的内容,已经够各个夫人脑补了。 陈明慧倒是全程冷静,慢条斯理的吃着面前的烤羊腿,还时不时催促李氏继续吃:“难得上好的羊腿肉,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弄来的。” 离的比较近的一些妇人听见了,大吃一惊,看向陈明慧的眼神都不对了! 都在心里暗暗揣测:她一个妾,何时与侯府夫人关系这么好了? 而陈明慧自知失言,也不多说话,继续埋头吃饭。 各个夫人各怀心思,都保持着面上的微笑,心里却都在祈祷快点结束这个该死的烤羊宴吧,但自己又没有宁王妃的能力和魄力,这会儿也只得乖乖陪着。 但没想到十六这丫头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瞪着眼睛问明珠:“徐姑娘,里面奴婢劝不了,您不去看看?” 明珠紧张的缩了缩身子,又抬起头期期艾艾的说:“俩人还没说开啊。” 十六无奈:“两个都是主子,奴婢不敢劝。” 明珠算是明白了,她还得回去一趟!但又有点害怕,于是小声的问:“唐妹妹,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唐清惊讶的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我陪你?” 明珠都快要哭出来了:“到时候,你就站在一边不用说话,她们...她们看见有别人会收敛点。” “好妹妹,你急陪我去吧~” 见唐清有点犹豫,明珠急了拉着她的手:“要不让唐夫人陪我去一下看看?” 这下唐清也不好再拒绝,就顺着她去帐篷。 众家夫人看了都默默摇了摇头:这宁王妃的架子真的很大! 但陈明慧却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们的帐篷好几次,搞得李氏忍不住问:“你是想让她们打起来?” 陈明慧尴尬的笑了笑:“只是好奇她们都吵些什么。” 众人快要散场的时候,明珠和唐清回来了,只不过俩人都有点狼狈。 唐夫人见自己女儿呆呆的,连头上的发髻都乱了,赶紧上前问,发生了何事。 唐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嘟囔着:“天啊,太乱了!” 说完,嗷的一嗓子就扎进了唐夫人怀里哇哇大哭。 这下,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纷纷问询,连李氏和陈明慧都忍不住站在外围听八卦。 唐清不愧是武将家的孩子,嗓门不是一般的大:“她们...她们吵架,我们去劝说...” “然后就被茶杯砸了脑门!幸亏我躲了一下!呜呜呜....女儿脑壳疼!” 这会儿唐夫人认真看了女儿的脑门,果然肿了一大片。 顿时心疼的不行,对着明珠说话的口气难免冲了点:“徐姑娘不拦着点吗?” 明珠这时候也不太好看,身上还有茶水渍的痕迹,她有点不服气的说:“怎么没拦,你看我身上都是茶叶梗!” 说完,还对着唐清说:“我叫你去,只是叫你在旁边站着,谁叫你主动上前的?” “自己被砸了,怪我咯?” 听听,这是什么话! 唐清的火爆脾气马上就上来了,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我是站在那里,是宁王妃向我砸杯子的!” “你胡说!我婶婶怎么可能砸到你?你离得那么远!你是自己凑上来的!”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让着谁,吵的不可开交,周围的人劝都劝不住。 没一会儿,十六听到动静跑出来了,看到脸红脖子粗的俩人,着急的喊:“两位祖宗咧,不要吵了,再吵奴婢这条命都要没了!” 但俩人谁都不听她的,也不知道是谁拌了唐清一下,她没站稳,就朝明珠扑了上去,在十六看来,就是唐清要动手打明珠,情急之下,扒开旁边的人,就把唐清一把给推到了地上。 好了!这下是捅了马蜂窝了! 唐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风度,上去就给了十六一巴掌! 明珠看十六挨了打,立马加入了战斗,也推了唐夫人一把,大喊道:“我的人,你也敢动?” 李氏见真的动手了,也不敢光顾着看热闹,就命身边的丫鬟上去把所有人分开,唐家母女她动不得,明珠她掂量了半天也不能动,那只能把矛头指向了十六。 大喝着要把十六给绑了乱棍打死! 明珠不干了,上前跟李氏理论:“我家的奴婢,何时轮到你来管教?”说罢对着十六说:“你去帐篷里,站到宁王妃旁边,我看谁敢动你!” 说完,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叫嚣着:“我京中小霸王的名头你们以为是怎么来的?” “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在我手里栽跟头的人现在都翻了身了吗?” “不要说你临江侯府,哪怕是豫王,晋王在这里,我也不带怕的!” 这放肆的口气叫众夫人听了火冒三丈,但是明珠所说的也是事实!所以都不敢上前。 见众人哑了火,她更是得意:“十六!回去!” 十六挣脱两个侍女的钳制,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转身就给了那俩侍女一人一巴掌!然后仰着头高傲的走了! 这巴掌下去,是硬生生打了临江侯的脸! 李氏的脸色瞬间难堪,她指着明珠大怒:“我回去后,定要到陛下面前去告告你的状!” 谁知,明珠不以为然:“要不,你现在去找我婶婶先告了状,然后再考虑去陛下面前?” 见众人都缩着不敢说话,明珠倒是越战越勇,又把矛头指向了唐清:“你不是很厉害吗?躲在你母亲身后做什么?” “笑死!乌龟王八蛋的壳都没你的脸皮厚!” “自己舔着脸上来的,反而来怪我?怪我婶婶?” 这几句话把唐清的脾气给激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就冲到明珠面前跟她对骂。 骂了没两句,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两人就扭打到一起去了。 这下全乱套了!拉架的拉架,劝说的劝说,就跟着菜市场一样乱八七糟! 她俩互相揪着对方的头发不撒手,腿还乱踢着,一会儿说自己肚子被踢到了,一会儿说自己脸被抓了。 总之,打的如胶似漆,最后李氏不得不叫几个侍卫过来,拿了特制的绳子把俩人给绑了起来。 第118章 打雷了 人被拉开了,但俩人都跟个小狮子一样谁都不服谁。 依然骂骂咧咧的不肯停歇。 李氏头疼的很,扶着额头喘着气,都闹了这么久,大家都累的不行。 几个小孩子早就被大人抱到了帐篷里,这会儿见俩人停战,才敢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明珠的脸上有被抓的血印子,鼻血滴滴答答的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头上的发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落水狗都没这么狼狈。 唐清呢?毕竟出身武将世家,力气要比明珠大上许多,虽然年纪小,但好像没太吃亏,只是乱了头发,衣襟的扣子被扯断了两个。 俩人冷静下来后,互相看了看对方,明珠突然就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骂:“你怎么下手这么狠?” “我脸都被你挠花了,我破相了怎么办?!” “我的鼻子好疼,都流血了!” 面对明珠的哭诉,唐清愣了一下,但随后哈哈大笑:“活该!你竟然敢惹我们武将家的孩子!” “呸!还京中小霸王呢!我看你是京中小乌龟!” “你这黑了心肝的恶毒女人,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 明珠还在骂骂咧咧,就看见谢老太太颤巍巍的出来了,看到明珠的惨样,她的嘴哆嗦了几下,然后对着旁边的人说:“谁绑的明珠?快松绑!” 见只有谢老太太出来,李氏的腰杆挺的直直的:“徐姑娘现在快疯了,如果松了绳子,她怕是要把我们所有的人都要打上一遍!” “您老还是先劝劝她,待她保证不伤人后,自会给他松绑!” 见李氏不买老太太的帐,明珠又开始口不择言了:“你有本事一直绑着我!等把我松开,你给我等着!我要叫人把你吊起来狠狠抽十个鞭子!” 又看见陈明慧和苏婉婉在偷笑,她更来气:“还有你们母女俩,等回京,我一定叫人扇你们俩的脸,脸没打肿不能停!” 众人都觉得她是疯了不成! 谢老夫人更是头疼,她现在脑子也是乱乱的:“哎呦,明珠你安静会儿,我...我头疼。” 不过明珠白了老太太一眼:“我又跟你不熟,你何必来我面前当好人?” 一句话顶的老太太怒火攻心,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明珠倒是不客气的大喊:“你想死没人拦着,但别死我面前!” 这会儿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纷纷劝说明珠要善良,特别是唐清,她怒骂道:“人家老夫人好声好气的同你讲道理,你竟然恩将仇报!” 明珠冷笑一声:“你也是大好人呗,那你把这老妇人抬到你帐篷里啊!” 唐清被她激到这里,不得不咬着牙对唐夫人说:“母亲!咱不能做没心没肺的人,咱把老夫人抬到自己帐篷里吧!” “左右宁王妃也跟老夫人不和,如果不去咱那里,老夫人怕是晚上都没个安稳觉!” “谢家好歹也是满门忠烈,不能让她老人家受欺负时,无人相帮,叫她寒了心!” “母亲,咱家也是武将出身啊。” 这番话下来,唐夫人没说话,招了招手就把老太太扶到自己帐篷里。 临走前,担忧的看了女儿一眼。 渐渐,周围的人窸窸窣窣的也走了不少,明珠见没什么人围着自己了,反而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上。 唐清见明珠萎靡,嘴角一咧,也顺势躺到了地上,微微扭头四目相对。 从彼此凌乱的青丝中,互相看到了对方的微笑,然后都把脑袋扭了过去,对着夜空发呆。 李氏见俩人都冷静了下来,就故意走到她们俩跟前:“唐姑娘,徐姑娘,你们还打吗?” 明珠把头扭过去不想看李氏,唐清倒是个软骨头:“我没想过和她打的,是她先故意找茬的!我只是出于自保!” “李夫人,您大人大量,给我松开吧!我保证乖乖的!” “但别给她松绑,她要是自由了,肯定还要来打我!” “唐清,你这个小人!你这时候还敢给我泼脏水!”明珠不服:“有本事!给我松开!我给你再说道说道!” 李氏一听明珠还要打人,瞬间就不乐意:“徐姑娘!您好歹要代表淮王府的脸面,您要自重!” 明珠正要跟李氏继续辩解,突然唐清冷不丁说了一句:“下雨了啊” 原来,真的下雨了,只不过是毛毛细雨。 明珠打了个冷战,看向李氏:“你是准备把我绑在雨地里吗?” 待李氏还在思考,远处传来轰鸣声,唐清吓得捂上耳朵:“打雷啦!” 第119章 变天 听到远处沉闷的轰隆声,众人又看了看天,看来怕是要下雨了,都想早点进帐篷。 但唐清是指定和明珠过不去了,她倒是先松了绑,然后蹲下身子笑眯眯的拍着明珠的脸:“你不是很得意吗?继续叫啊!” 明珠又急又怒:“你落井下石倒是厉害的很!有本事,你把我挪到没雨的地方,我跟你讲讲道理!” 唐清不买账:“刚刚跟我耍流氓,现在要跟我讲道理了啊,怎么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呢?” 说完,笑眯眯的对着李氏说:“夫人,要不,把她交给我?” 见李氏不答话,唐清格外兴奋:“今天是她先动手打我的,我也要找回场子,哪怕将来是闹到了陛下面前,也只是女儿家家的争执,闹不到明面上去。” 这话是在点李氏:你要是再坚持下去,到时候肯定会来算她的账。 故而,她大大方方的表示:“你们好好聊聊,千万不可...不可动粗!”说完,就对其他围观的人说:“都散了吧,快去帐篷里收拾东西,如果雨下大了,我们要到房子里避雨了!” 而唐清呢,就跟饿狼一样,把明珠拖进了帐篷,明珠嗷嗷叫唤:“疼!疼!疼!” 李氏满意的带着众人走了。 回到帐篷里,唐夫人吓了一跳,想过来看看,不料明珠和唐清两个人又骂上了。 “你到了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来,给姑奶奶我来声狗叫!” “你才是疯狗,你快给我松开!” “今天打了打了,干脆就打个痛快!反正横竖都要挨打的!” 接着唐清就拿了旁边的鞭子使劲的抽着地面,把唐夫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疼死我了!你这个死女人!有本事给我松开!啊!!!啊!!!!” 外面的人听到里面传来的惨叫,心满意足的走了。 看到帐篷外的人影消失,唐清松了口气,嘴上还在骂骂咧咧:“打死你才好,叫你尝尝被欺负的味道!”手上却马不停蹄的给明珠松绑。 俩人嘴上都是想弄死对方,但都把目光看向了唐夫人! 她如何不懂!当女儿和明珠打起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但是一直没捅破罢了! 唐清立马把一个年轻的侍女叫来,在她腰间狠狠掐了一下,侍女疼的叫了一声,她甚是满意:“不要停!就这样断断续续的惨叫,偶尔唧唧哼哼的!” 唐夫人把帐篷里的马灯熄灭了两盏,又示意三个人并排躺在了床上,明珠浑身发抖紧绷着身体,唐清搂着她,给她安慰。 这时候,唐夫人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轻声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珠是真的怕,这会儿牙齿都在咯咯哒的打架,完整的话说不出来。 唐清三言两语的解释了她们的猜测,并安慰她母亲:“宁王妃带着身手比较好的侍女去搬救兵了!我们,我们照顾好自己就行!” “刚刚你们闹,就是为了给她争取跑出去的机会么?” “嗯,不然,她们没办法牵马,也逃不到门口的守卫盘查。” “我们怀疑,这里的守卫都被换掉了!” 唐夫人也明显感觉到明珠的恐惧,微微侧了侧身,把她抱在怀里:“难为你了,孩子!” 接着,她又很犹豫的说了句:“刚刚那个声响,应该不是打雷。” “什么?”俩人都齐齐看向唐夫人。 对上明珠含泪的眼睛,她于心不忍但还是不得不说:“感觉是山崩的声音,打雷的时候是很沉闷的,刚刚那声似乎不像是打雷。” 明珠的脸白的吓人:“我婶婶...” 唐夫人又抱了抱她:“如果她们骑马,算算时间,应该已经跑出去了,没事的。” 从旁人嘴里说出宁王妃没事,明珠才安定心神,恰逢侍女烧好了新的水,明珠见了,轻轻的说:“给我喝茶吧。” 第120章 陈年旧事 雨终究是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李氏通知大伙儿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一下,然后都转移到中午吃饭的房子里。 待明珠灰头灰脸的跟着唐家母女进来的时候,众人看她的眼神也千奇百怪。 谁叫她现在脸上都是泥巴,还有哭过的样子,眼泪在满脸的泥巴中冲出了痕印,这会儿看要有多滑稽就多滑稽。 谢老太太此刻坐在远处的角落里,身边的丫鬟紧紧的拽着她不让她动。 此刻明珠没了白天嚣张的气焰,像个泥娃娃一样缩着,好像对别人说:“别看我,别看我!” 唐夫人为了彰显自己孩子的大气,笑意盈盈的说:“都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不值得说什么。” “闹完小脾气,马上就和好了!” “我家清儿也是个乖巧的孩子,徐姑娘也是个大方的孩子,以后俩人还是朋友。”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众人是不信的,都打成那样了,还姐妹呢? 不过都是千年的狐狸,唐夫人这样说与自己也没什么利益牵扯,所以大多数夫人都附和着:“就是就是,我们家孩子也闹别扭,第二天就好了!” “不打不相识嘛” “确实确实” 稀稀疏疏的附和声好像也没什么有用的说服力,陈明慧不买账,继而嗤笑:“这种打闹还能和好,原来两家的交情好到这种程度了?” 李氏不悦,抬头瞪了陈明慧一眼:“你少说两句吧!” 不过陈明慧还是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当初徐姑娘与我家婉儿在春满园争执,回去时候被她爹罚跪了三天的祠堂,后又在宁王府被人数落,导致她被张家退婚!” “今天这俩人的阵仗这怎么算是小打小闹呢?” “唐姑娘,当心你回去挨更重的责罚!” 众人知道苏婉婉被退婚的事情,虽然两家低调处理,但还是在京中被人讨论了好一阵子,只是不知道之前俩人都结下了梁子。 明珠不吭声,当自己没听见,继续当鹌鹑。 苏婉婉见她不接话,又有母亲在前面开路,自己也慢慢起身,满眼委屈的说道:“是婉婉考虑不周,言语上冲撞了徐姑娘,自当领罚,但与张家退婚...”她哽咽了一番:“算是毁了婉婉的清誉...” “至今无人敢上门提亲!” “众人都以为是婉婉失德,或者亦然是犯了大错,不然不会落得此下场!”她继续哭诉:“我母亲曾多次向徐姑娘请罪,但她都不原谅我...我...” 面对苏婉婉泼的脏水,明珠却是没心思理会,她焦急但又沉默的看向外面,稀里哗啦的雨好似都砸进了她心里,辗转不安。 心里不停的在盘算婶婶到了哪里,什么时候会来救兵,想回淮王府,想早早的躺进松松软软的被窝里...满心满脑都是这样的心思,所以当唐清用手指把她戳醒时,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她一脸无辜:“什么?” 李氏被气笑了,她当即就给明珠落了脸:“徐姑娘,你好大的威风啊,一个小丫头,竟然逼的苏家夫人沦落到卑微的向你道歉!” 明珠微微张着嘴,奇怪的看了陈明慧一眼,又看了看真正的苏夫人,一脸不解,对着陈明慧说:“你不是苏家的妾室吗?什么时候变成了正室?” “苏婉婉不是庶女吗?她怎么能称呼自己的姨娘为母亲呢?你的嫡母不好好的坐在旁边吗?” 话落音,满室寂静,唯有门外哗哗的雨声! 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一旦被人捅破,没一个人不尴尬。 陈明慧咬着牙,冷静了一番,才冷冷出言:“我家老爷说过,会抬我为平妻!” “那你现在不还是妾嘛,妾要有妾的自觉性!等你变成正妻再说吧!” 苏夫人仿佛没有看见陈明慧的嚣张,依然坐的端庄,旁边自己的女儿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因为只有她知道,母亲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李氏气得嘴唇直哆嗦:“徐明珠!你的家教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吼完,她满场在寻宁王妃,这时候才发现宁王妃压根没在这里。 她慌了一下,而后尖声问明珠:“你婶婶呢?她去哪儿了?” 然后又瞅了一圈:“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呢?” 第121章 暴风雨前夜 宁王妃不见了,十六不见了,其实宁王妃身边的另外一个机灵丫头也不见了,这时候,众人的议论声纷纷传了过来。 明珠懒得理会,又朝外看了看,估摸着时辰,想着婶婶差不多应该到了城门外了。 这会儿发现她不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但没想到反应最大的却是陈明慧,她紧紧抓着李氏的手:“宁王妃不见了是大事!我们快派人去找!” 明珠心里那股奇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苏姨娘怎么那么关心我婶婶呢?” 她可能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急忙解释:“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徐姑娘,你知道王妃去哪里了吗?” 明珠想了想,说:“她嫌你们太吵,自己先回去了!” “她...她...怎么自己走了呢?”另外一个夫人有点看不懂,她是奇怪为何宁王妃走了,明珠却留下来了。 对上众人不解的眼神,明珠站起来,认真的舒展了一下身体:“我如果不留下来,如果不找茬打了唐清一顿,你觉得我婶婶能安全离开这里吗?” “啊!”唐清激动的站起来,配合着演戏:“我就说!我当时就站在旁边,我没过去!是你们先动的手!” 说完,扑进唐夫人怀里:“女儿今天平白无故的被人冤枉,被人打了一顿!” 唐夫人顺势抱着女儿,拍打女儿的后背进行安抚,却用责怪的眼神看向明珠:“前脚拉着我女儿去玩,后脚就拿她出气!徐姑娘的行为我们不敢苟同!” 明珠索性也不装了,一脚踩在一个小凳子上,双手叉腰,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众人:“你们光顾着责怪我,怎么就不想想,宁王妃为何不辞而别?” 众人变了脸色,陈明慧的手紧紧抓着李氏的胳膊,疼的她直接甩掉了陈明慧。 明珠换了个姿势,露出吊了郎当的神情:“本来我们参加的是围猎,但临时被改成了茶话会。” “谢老夫人本来是要回城的,但她常走的那条小路被堵了,她改官道就遇到了我们。” “唔,我再想想~”明珠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站姿:“早上的那批守卫,下午就换了,对了...”明珠对上李氏的眼睛:“李夫人这事你知道吗?” 这句话炸的李氏整个人都傻了!守卫的人是侯爷早上拨给他的人,说是经过严苛训练的,但到底是谁她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此时更是发现守卫队的头头自打中午起,一直没见踪影! 对上李氏惨白的脸,明珠一脸恍然:“哦,原来你不知情啊,那,是谁换的呢?” “我换个方式问: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吗?” 明珠继续平静的陈述事实:“反正不是我们家,如果我们有这个能力,我也不至于要挨顿打才能给我婶婶找条出路!” 各家夫人见李氏和明珠的样子,这时候才发现问题很是严重! “所以你们现在知道宁王妃去干什么了吗?” “你们现在还要继续骂我吗?” “又或者要听我指挥一下试试?” 第122章 防御 室内的人都看向明珠不说话,她也不着急,反而笑着对唐清说:“先前是我对不住你,故意打你制造事端,好让我婶婶出去找人。” “但你也打了我,你看...”说完,她把脸颊旁边的碎发拨开:“你也抓花了我的脸,我都破相了,将来怕是不好找婆家的” 略带委屈继续说:“我可没对你怎么样,我抓的可是你的袖扣!” “唐清妹妹,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她见唐清呆滞的脸,继续低声下气:“你都说你是武将将的孩子,自当心胸宽阔,不与我这个小人计较了,行不行?” 噘着嘴,拉着唐清的衣袖晃啊晃的。 唐清没见过这样百变的明珠,嘴比脑子快的接话:“好啊。” 而后,她又规规矩矩的向唐夫人鞠了躬:“唐夫人,刚刚事出有因,冒犯了”,又对上谢老太太的眼神,明珠倒是笑了笑:“老太太,您要同我这个孙女辈的小孩儿计较吗?” 老太太看着明珠凌乱的模样,心疼的想掉眼泪,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是虚虚的抬了抬手。 李氏这会儿已经六神无主,在座的各位都是京城当官的夫人或者嫡女,真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她脊梁骨都要被戳烂,见明珠跳出来主持大局,她倒甩的干净:“既然明珠有主意,就听听你的!” 其他人夫人也都纷纷表示按照明珠的计划行事。 明珠清了清嗓子,认真分析:“目前我们只能判断我们遇到了危险,但对方到底想干什么,其实我们并不知道。” “所以,我们要以不变应万变,我们只要坚持到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等救兵来了,我们就彻底安全。” 众人点点头。 “我们加上各家带的丫鬟,现在有三十五人,其中老人一人,十岁以下孩童四人,这五人我们要重点保护。” “我早上无意间听到守卫们说这个房间里有个隔断,之前是放肉类,粮食类的,我们可以藏一些人进去,大家先找找。” 唐清之前来过这里几次,她在房间里到处摸,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打开了一扇暗门。 众人很是高兴,几个勤快的丫鬟已经开始把里面的东西往外面搬。 但隔间很小,根本塞不进所有的人。 于是,明珠就提议,先让孩童和老太太先进去,剩下的人就再行分配。 一些胆子小的贵女们开始害怕,带着哭意小声的问明珠:我能不能也进去躲一躲? 明珠看了看众人期盼的眼神,思考了一下:“谁愿意先在外面待着的?” 很多人一辈子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都没有吭声。 好吧,明珠又继续说:“你们都进去吧,如果有人愿意留下来做点其他事情,就留下来,不勉强。” 话说完,李氏头也不回的跟了进去,身边的丫鬟想进去,但被她一个眼神给瞪了出来。 其他家婢女都默默退了后,无人敢进去。 明珠看的心酸,其他家夫人都进去了,唯独唐夫人留下不走,明珠好意劝说,她摇摇头:“我的女儿还在外面,我怎么能丢下她一个人。” 见明珠还想劝,她却很是坚定:“我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不能留你们这些孩子当盾牌。” 数十位婢女听到后,暗自垂泪。 因为不知道敌人到底是谁,也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外面留下了十多个人,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提前做好防御。 唐夫人走进隔间,千叮咛,万嘱咐,她们不叫人,她们就在里面躲好,不要出来,又请谢老太太坐镇。 明珠命各个婢女穿上蓑衣,去把各家帐篷里能用的东西都搜刮来,然后二次分配。 雨夜天气过于潮湿,明珠找了一些干净的衣物和一些点心等塞进了隔间,叮嘱她们不要出声后,就默默关上了门。 随后把一些桌椅板凳整整齐齐的码在门外面。 里面的人听到外面推桌子咯吱咯吱的声音,都慌成一团,互相抱着,连呼吸都是张着嘴。 老太太冷静的声音响在隔间:“既然她们在外面替我们遮风挡雨,那我们就要好好的接受她们的安排,不给她们添乱。” “谁添乱,谁就是...”后面的话自是没继续说下去,再愚笨的人也知晓了弦外之音。 外面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过来,让这黑漆漆的隔间里也有了一丝暖意。 第123章 暗箭难防 明珠把自己还有唐清头顶上的发饰都拔了下来,每个人分了一个,耐心叮嘱:“如果对方是要钱,你们就把这些东西给他们,保命要紧。” “如果对方不求财,这些簪子什么的藏好,有人敢来,就往他的脖子侧狠狠扎下去!” 有些婢女瑟瑟发抖,连簪子都拿不稳,明珠上前给她打气:“没关系,不要怕,我们一直都在,这些都是给大伙儿保命的,不一定用的上。” 停顿了一下,明珠继续交代:“问你们是谁家的,只管说被卖到这里的,刚来,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出卖你们的主子,否则...否则你们也活不了。” “你们现在赶紧把衣服都换了,换成深色的衣服,锅底的灰往自己脸上抹。” 大家也顾不得羞涩,纷纷找不起眼的衣服来换,实在没有的,就趁势在外面的雨地里滚上几滚,总之,每个人都看起来黑乎乎的。 唐夫人则把自己头上的金簪取了下来,给了明珠和唐清一人一个,不过明珠拒绝了,她扬了扬手里的镯子:“这是个暗器,我大哥哥找人专门给我打的。” 由于之前大家收到的消息是参加围猎,所以一些人带了箭筒,长矛之类的轻型武器。 明珠也把他们归拢了起来,仔细询问唐夫人这些武器的最大承受力。 紧张有序的忙完这些,悄悄打开了门,却发现雨停了! 明珠很是高兴,但又想到了什么,扭过头很严肃的说:“这些守卫可能都不是我们的人了,遇到了,躲着走,如果实在躲不掉,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懂了吗?” 大家都点点头,但又陷入了沉默,接下来呢? 明珠吹灭了屋里大部分的蜡烛和马灯,只留了一顶烛火,然后让唐夫人留守,自己和唐清带了几个胆子稍微大点的丫鬟围着房子四周开始做机关。 还好下了雨,泥土比较湿,用小锄头在地上凿了坑,又在坑底埋了一块小石头,接着把箭头竖在石头上,周围用石子填上,又用泥糊上,箭头在黑夜里,又被泥土虚虚掩埋着,根本看不清,这样一个小机关就做好了。 其他人也都学着开始挖坑,埋箭头。 箭头没有了,就开始埋捕夹,捕夹没有了,自己动手削筷子。 就这样,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敢停下来喘口气,这时候,明珠发现自己的手抖的厉害,她悄悄的把手放进唐清的手心里,也发现是一片冰凉。 原来,唐清也害怕啊,明珠心里自嘲道:“我以为就我一个人害怕呢!” 因为不知道对方何时来,于是她们商量,一小半的人盯着外面,另外一大半的人先休息,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就把所有人都叫醒。 但这个节骨眼上,谁敢真的睡着,都是悄悄的蒙上眼,平息一下内心的慌乱罢了。 果然到了后半夜,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喊,说有事情要面见临江侯夫人。 小丫鬟们顿时吓的抱成一团不敢说话,唐夫人却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朝明珠和唐清点点头,然后就开了门。 门外,侍卫打扮的人朝她们行礼:“属下是临江侯的卫队长万成青,有事情想拜见侯府夫人。” 唐夫人仔细看了看来人,昏暗的灯光下,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刚刚下了大雨,我们都急急忙忙往这边搬东西,夫人在里面清洗,你稍等一下。”说罢,又往前走了一步,彻底把门口堵死。 万成青见状,乖乖退到门外等候。 明珠和唐清两个人身体绷得紧紧的,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见李氏还没有出来,他有些着急,便又上前禀告:“属下真有急事,还请通融!” 可是这会儿李氏是藏在隔间里,也出不来呀。 正当唐夫人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搪塞的时候,天空中却炸了一枚巨大的礼花。 礼花绽放的很是浓烈,像一只鹰一样盘旋在夜空中,但马上就隐匿的无影无踪。 唐夫人见这个礼花很是眼熟,但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余光却看见明珠跌坐在地上。 蹲下身查看,明珠脸色苍白,额头细汗渗出,哆哆嗦嗦的说了句:“是十六放的礼花弹。” 唐夫人的脸也白了,想把明珠从地上拽起来,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因为按照脚程,她们应该已经回城了,但这会儿却发出了信号弹,只能说明:宁王妃她们在路上遇到了麻烦! 第124章 绝地反击 万成青也看到了那枚信号弹,疑惑的看了明珠两眼,迟疑的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夫人仔细的检查了他官凭印信,确认是真正的人后,才开口问:“你是想禀告什么?是发现你手下的人都被换了,是吗?” 万成青惊讶的已经说不出话了! 见到种种猜测变成了事实,唐夫人有些后怕,她接着问:“你现在还能用你的身份去唬住他们一时半会儿吗?” 万成青点点头。 “你去叫他们到帐篷里歇歇脚,给他们备一些酒,然后...”她从腰里掏出一包药粉:“这是我常服用的药,有安眠的功效,下到他们酒力,给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他双手接过药粉,唐夫人又叮嘱着:“你也要和他们一起喝。” 万成青有些犹豫,唐夫人却不给他一丝机会:“万护卫,你要知道,如果在战场上,手底下的兄弟都死了,那么领头大哥基本上也是活不下去的。” “此去万般艰辛,若我们都侥幸活着,自当保你性命无忧。” “若你不幸殉职,上至你八十岁老母,下至你嗷嗷待哺的孩子,自有人替你精心照料。” 万成青知道,他没有退路了,便决然道:“定不负辱命!” “大概半个时辰药效起效,到时候我们去找你。” 趁着夜色,几个人摸黑进了点着蜡烛的帐篷,进去一看,果然有七八个人喝的东倒西歪,唐夫人想用匕首直接解决掉所有人,但对上稚嫩的脸庞,便下不去手,转念一想,还是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后面搞鬼,于是就指挥明珠他们把人都绑起来。 用军中特有的绑人方式,双腿并拢,双臂绑与身后,掰开嘴用布条围着脑袋缠了几圈,确保不会发出声音。单个绑好后,又把他们腿全部捆到一起,这样哪怕一个人醒了,也跑不了。 做完这些,几个人累的满头大汗,看着被绑起来的人,其中一个小丫鬟突然就来了一句 :“好像也不是很害怕了!”,说完,还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轻轻踢了他一脚。 明珠觉得很有意思,毫不吝啬的夸奖那个小丫头:“这说明,你开始学会长大了!” 几个人也不敢停留太久,就熄了帐篷里烛火,架着万成青往房子里去。 又是灌水,又是掐人中,他终于悠悠转醒,对上众人惊喜的脸庞,他深吸一口气:“还有四个人没喝酒,跑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时候,众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绑的人实在太少了!还有漏网之鱼,甚至他们的团伙! 后背瞬间发凉,唐夫人稳住心神,焦急的问道:“他们跑去哪里了?” “应该是树林里!”他说的吃力:“他们在天擦黑的时候,炸了一个小山头,回去的路被堵了!” 原来,那个惊雷是炸药爆炸的声音,不是打雷! 唐清见明珠状态不对,边着急拉着她的手:“明珠你怎么了?” 明珠僵硬的转过头:“十六的信号弹是后半夜放的,他们是傍晚炸的山,这时间对不上!” “王妃婶婶可能没有回到城里!” “对,喝酒的时候,我听他们说,他们捉了俩人,不过杀了一个小姑娘,另外一个女人跑了!” 原来,傍晚炸山的时候,她们俩都被捉了! 面对即将崩溃的明珠,唐夫人把她抱在怀里:“明珠乖,乖,咱要坚强点,咱的事情还没做完,等找到那些人,王妃就安全了!” “对!我要冷静,我要坚强,我不能哭,绝对不能哭”明珠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强制自我安慰。 而唐清想到了另外一个可怕的问题:“我们带着万护卫过来,这里是不是暴露了?” 第125章 疯狂的礼花 咚咚咚的叩墙声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力,想到隔间还藏了一堆人,以为她们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便合力把桌椅挪了过来。 打开门,老太太先出来了,她着急的抓着明珠的手:“明珠,你们在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几个快跑,不要管我们!” “趁那些人还没找到这里,你们快逃吧!能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就行!” “如果需要活靶子,我来当就行!我只想让你活下去!” “或者,拉着里面的人当活靶子也没问题,你不用管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她们死不死的跟你们没关系!” 看老太太近乎发狂的样子,想必在生死面前,里面的人还在不停的算计! 唐夫人抓住老太太的胳膊:“谢老太太,您现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您不要乱,您乱了,我们都得死!” 明珠的心是堵的,脑袋也疼的厉害,抱着老太太喃喃自语:“老太太,您放心,我们都要好好的,等我们回去了,我带您去看大戏,逛窑子,挑头花!” 听着明珠胡乱的说着话,老太太反而安静了,她搬起明珠的头,仔仔细细看她的脸,想从她哭花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又觉得明珠要说话,她立马搂着明珠:“好好好,我不乱了,我都听你们的,都听你们的。” 把明珠扶到凳子上休息,唐清又把人赶了进去,看着浑身无力的万成青,她提议把他也塞进去,但被里面的人反对,理由是:男女授受不亲! 都这个时候了!呵!这帮贪生怕死的鼠辈!唐清在心里骂道,但还是招呼丫鬟们继续把门堵上。 老太太借口里面闷的受不了,死活不愿意进去,其他人更乐得里面少一个人,空间还大点,所以除了苏夫人外,没有人出言挽留老太太。 老太太拉着唐夫人的手,眼神暗淡,轻轻的说:“我们是该为孩子们做点什么了。” 说完,她对明珠和唐清说:“你们俩带一些人出去找找宁王妃,她肯定是躲在什么地方,特别是往城里的地方,多寻寻。” “万护卫,劳驾你陪着我和唐夫人去另外一个地方找一下。” 说罢,她坚定而又决绝的说:“就这样定了!我们兵分几路,快些寻人。” 唐清风风火火的拽着明珠走了,后面跟着几个胆大的丫鬟。 老太太见旁边还站了几个丫鬟,于是和蔼的吩咐:“你们出去吧,往后面走,有个萝卜坑,你们几个小娃娃先去那边躲躲。” 又不放心的叮咛:“下了雨,土比较松软,当心塌方。” “走的时候,把门打开吧,我想透透气。” 待人走远了,老太太满眼含泪的对着唐夫人说:“我们都把蜡烛点上吧,亮堂些!” 唐夫人笑着看着女儿走过的那条道,点点头。 蜡烛都点了起来,三人坐在桌子前互相看了看,彼此都沉默着。 唐夫人对老太太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今日见了,许是都是武将之家,心里难免亲近几分。 不知道为何,又想到了明珠,她笑着对老太太说:“今日看见明珠指挥我们捉人,不知为何,我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老太太愕然,唐夫人又用蚊子般的声音说:“是你们谢家的女儿。” 这会儿,万护卫也突然知道这个人是谁,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隔间的暗门,心里不是一个滋味。 “哎”老太太面上可惜,落寞的说着:“可惜啊,她姓徐。” 也是,不过明珠的那股子劲真的很像记忆中的那个人啊。 等人的滋味,或者说等死的滋味有些难熬,老太太对着万长青抱歉道:“今日拖累你了,实在对不住,要你在这里陪着我们等死。” “不会的,老夫人,您要相信他们几个,虽然都是女流之辈,但有勇有谋,定当能顺利脱险。” “可能吧”唐夫人又把目光投向了门外:“她们可要快点跑,快点往城门的方向跑。” “我这女儿吧,自小被她爹宠坏了,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都拿不出手,反而跟着他爹整日里混军营,天天喊打喊杀 ,我没少训斥她,可是今日看来,她学那些功夫倒是挺好的。” “明珠虽然身子骨弱了点,但人很聪明,关键时刻,还是她出来挑大梁。” 一向安静的唐夫人在如今这个境地,话也不自觉的多了起来,也许是想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也许是想留个遗言,毕竟她们现在说的话,里面的人听的是清清楚楚。 老夫人安慰着拍了拍她的手:“我也活了这么久,真的挺值得,如果能给她们换来逃生的机会,我是无所谓,早就活够本咯!” 只有万护卫接不上这种凄凉的话题,一直沉默着。 灯火通明,房门打开,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人来。 两个人有些心慌,起身到门口观察外面的情况。 结果刚来没多久,就看见天空中又升起了一枚信号弹,闪着绿光,一路冲到天际,接着一朵花开在了上空。 第126章 被抓 那朵花绽开的时候,正在树林里寻人的明珠她们也看见了。 唐清惊讶的小声问:“今晚是怎么了?都在发信号弹?这个又是谁家的?” 其他婢女都小声的说不知道,唯有明珠没有说话。 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个信号礼花,虽然她是第一次看见,但是她敢肯定,自己脑子里是有印象的,但是是在哪里见过了呢? 就在大家还在讨论礼花的时候,任谁都没发现危险已经悄悄接近。 就在唐清转身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喝道:谁! 话落音,周围燃起了熊熊火把,几把剑架在了她们脖子上。 一个独眼男人慢慢从人群后面走了上来:“各位!久等了!” 那种抓到猎物般鬼魅的声音飘荡在四周:“我布下了十支队伍,一死一跑已经让我没办法交差,谁想到...” 男人呲着大牙笑的很是得意:“还有人自动送货上门的!” “来人!给我绑了!” 前一刻她们在绑别人,这会儿倒被人家给抓了,几个人也是人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说不害怕是假的。 明珠稳住自己的情绪:“我们有银子,我们给你银子,放我们走吧。” 不过颤抖的语调还是出卖了她现在的胆怯。 其他人也都跟着喊:“放了我们吧,我们都是被卖过来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高高低低的啜泣声没有半点作用,独眼男摆了摆手:“不不不,你们很值钱的!比你们想象中都要值钱!” 说完,还不忘叮嘱:“都小心些,别弄坏了这些货!” 货?她们是货? 明珠故意走路不稳,朝唐清那边歪了一下,唐清立马哎呦一声惨叫,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 “这路黑呼呼的,什么都看不见,我踩空了,扭到脚了!”唐清小声的哭:“好疼,能不能停下来休息会儿?” “你想啥呢?你说停就停啊”其中一个人扯着嗓子喊道。 唐清被吓的不敢说话,明珠则小心翼翼的说:“那能,能把火把多点几个吗?我们真的看不清脚下的路。” 独眼男嘴上骂了一句:矫情,但还是点多了三只火把。 这下,不仅地面的路看清了,几个人惊恐的表情也看清了,大家都缩着脖子被推搡着往前走。 见这些女娃娃身娇体弱,感觉也不太可能跑得过她们,就慢慢放松了推搡她们的力度。 感觉机会来了,明珠边走边哭,还抽抽搭搭的说:“大哥!我们是要被杀掉吗?” “杀你们做什么?这几两肉也卖不上好价钱。”独眼男不以为然:“你们乖乖听话,对谁都好。” “不过你们也要庆幸幸亏是落到我们几个手里,好歹我们是有原则的,如果是落到其他几队人手里,嘿嘿嘿...嘿嘿嘿...”独眼男边说着,其他的手下就互相猥琐的笑着。 明珠知道他们的意思,抽着鼻子说:“谢谢大哥们。只是...只是...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呢?” “没得放!你们都要被送到另外一个地方!” “也别费力气,你们中间有一个人敢跑,剩下的人都得被咔嚓掉!” 其实也没走多久,在不远的地方,就看见了火光,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独眼男看了看明珠几个人哭花的脸,想起了自己远在家里的妹妹,面上就有一丝丝的不忍心:“小丫头们,别怪我们,我们也只是拿钱办事,养家糊口而已。” 明珠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鼓起勇气说:“大哥,那能跟他们说说,不要欺负我们吗?” 独眼男愣了一下,随即从地上抓了一把泥,狂乱的在她脸上胡乱抓。 最后闷闷的说:“看你们本事了!” 就这样,她们又被丢进了帐篷里,只不过这个帐篷杂乱的很,满地的石子,连站着都硌脚。 独眼男不知道跟接头的人说了什么,他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一脸怨气的走进帐篷扫了一圈,直愣愣的就问:“你们认识徐明珠吗?” 第127章 吹响骨哨 原来,真的是有目的性的抓人啊,那这就好办了。 其他人先一愣,但都选择性的低下了头,只有明珠装傻的抬着头看着眼前的人:“你找我做什么?” 她开口后,其他人都惊呆了,唐清更是着急:“明珠,你疯了?” 见周围女子的反应,就知道,她是真的承认了自己身份,难免觉得好笑:“小丫头,我们是专门来绑你的,还不用我出手,你就乖乖认了啊。” “叫我说什么好呢?” 明珠很是羞愤:“你叫我名字,我是要应一声,如果你叫别人名字,我肯定是不吭声的。” “还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就这点心眼,值得我们大费周章的来绑你?”这五十多岁的男人觉得挺不可思议的:“简简单单一百两就到手了啊。” “什么?我才值一百两?”明珠急的大喊:“一百两你们就派那么多人绑我?够分吗?” “是黄金!不然呢,也能请得动我?” “好吧”明珠小声嘀咕:“那确实挺值钱的。”说罢,又抬起了头:“你放了我,我给你二百两黄金行吗?” 这男人像看傻子一样看向明珠:“现在不是钱的问题了!你们几个都见过我们哥几个的面貌,你觉得呢?” “那,那你们抓了我,也很是辛苦的,要不,要不这样”明珠给她们出主意:“她们几个都是我的丫鬟,要不,你把他们卖了算了,还能得点银子。” “京城不合适的话,卖到别处也成,她们好歹跟了我好多年,我要死了,再拉她们垫背也不太好。” “闭嘴吧你!”男人不想听明珠瞎掰扯:“你当这里是菜市场,随便讨价还价啊。” 明珠瘪了瘪嘴,边哭边跟旁边的人说:“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会这样,你们一直跟着我老被我欺负,这会儿你们还要陪我送死。” “小姐啊,你不要这样说,你给了我们吃,我们穿,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唐清也摸透了明珠的脾气,也跟着哭。 剩下的婢女们眼看自己要死了,也不管不顾的嚎了起来。 气得那男人拿刀啪的砍向了石桌,成功的把哭闹的一群女人给闭了嘴。 这下都不敢哭了,明珠和唐清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俩人偷偷看了几眼,都没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一丝丝的安慰。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怎么办?怎么办?着急的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 突然,明珠脑袋里划过之前淮王妃跟自己说过的一件事情,当下就有了主意。 明珠把眼泪咽了又咽,怯生生的对着男人说:“大哥,我今天晚上是不是要死了?” “不一定,有可能是明天晚上死。”男人答的倒是流利。 “那,那,我问一下,我死之前有断头饭吃吗?” 男人听完,就像是见到了野猪一样,满眼都是疑惑:“你到了这个份上,还想着吃?” 明珠低下了头,忍着眼泪断断续续的说:“我从中午开始就没吃饭,下午还跟我的婢女打了一架,晚上光顾着跑路,连口水都没有喝到。” “如果我今天晚上注定要死,你能先让我们吃口饭吗?”明珠抬起了满是眼泪的脸:“我们又跑不掉,或者给个饼子吃也行,我们不想当饿死鬼。” 见男人还在思考,明珠继续说:“刚刚送我们来的那个大哥说,你是好人,会照顾我们一二的。” “行了,行了,别叨叨了,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果然没一会儿,男人拎着布袋子进来了,啪的扔在了地上,打开后,里面是一些炊饼:“你们吃吧,宰了你们,我们就彻底金盆洗手不干了!不用天天吃这些了!” 但她们都被绑了双手,这会儿谁也拿不到饼子,于是明珠又大胆的开了口:“能给我们松绑一下吗?吃完饼子,再给我们绑上。” 男人看了看浑身上下没几两肉的人,想着也跑不到哪里去,就叫了两个小弟进来,拿刀给她们割了绳子。 松开麻绳那刻,明珠像饿狼一样扑向了饼子,大口的咬着,对上众多胆怯的脸,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吃啊,多吃点啊!” 不知道明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唐清还是第二个拿起炊饼,认真的吃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拿了饼子。 男人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明珠:“你都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啊”明珠二愣子似得抬头看了看男人:“为什么要下毒?你一刀劈了我们岂不是更方便?” 这句话倒是把男人给说不会了,他叉着腰气呼呼的看了明珠两眼:“真是个傻的!” 而明珠当没听见一样,吃着手里的饼子,眼睛却盯着布袋子,生怕下一刻就没了。 反倒是明珠津津有味的吃相让男人一度怀疑这饼子是用肉做的。 就在明珠吃完了第五个饼子后,才停了下来,摸着有点凸显的肚皮,气喘吁吁的问:“能给点清水吗?好像吃撑了!” 男人面露嫌弃,但还是给端进来一碗清水,上面还飘着树叶,不过明珠也不拿乔,端起来咕嘟咕嘟的就给喝了。 喝完,还打了一个饱嗝,整的这群劫匪像看猴子一样把明珠的吃相从头看到尾,还时不时的给点评了一番。 等其他人也吃了差不多,明珠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那男人:“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反正我都要死了,临死前想知道。” 男人想了想,说:你想问啥? 明珠认真的开了口:“先前跑掉的那个女人,你们后面抓回来了吗?” “我想听实话,你能告诉我吗?” “没有,不过我们要抓的是你,既然你人在这里,那个女人已经不重要了!”男人不仅回答了她的问题,顺便还把附加答案也给透露了。 “真好,真好!”明珠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然后对着男人露出了一个很是灿烂的微笑:“谢谢你,大哥!” “大哥,我们吃饱了,辛苦您和您的兄弟再把我们绑起来吧,交给下一波人吧。” 男人惊讶的看了明珠一眼:“你还是很聪明的嘛。” 说完只留了一个小弟看着他们,自己则带着俩人出去割麻绳去了。 待男人刚走出去没几步,几个婢女就冲上去压在那个小弟身上,自己同时拔开自己脖子上的吊坠,一枚小小的哨子就露了出来。 拿起它含在嘴里拼命的吹响它! “嘀-嘀-嘀-嘀”独特的哨音迅速传遍了整个林场! 男人反应过来后马上跑到帐篷里,就看到了叫他不可思议的一瞬间,明珠还在拼命的吹哨子,吹的脸色通红,眼泪飙升。 但她依然没有停,哪怕是看到了男人进来,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边往角落里躲,边继续拼命吹。 第128章 救兵 春满园的秦掌柜,她在收到信时,已经是入夜,求见宋慎之不成,无奈之下,半夜三更砸开了烟花铺的大门,把他铺子里珍藏的桂花香炮竹给搬了出来。 哆嗦着手,拿了香去点,点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左手拼命抓着右手才把那个炮竹给点燃。 飞上天的那一刻,巨大的声响炸醒了很多人,当然也包括淮王妃,虽然好多年没有听到这种炮竹声了,但她还是听出了这枚炮竹的含义。 巡防营跟着声响找到了守在空炮竹旁边的秦掌柜,她胸前衣襟,下摆都是血,一开始,还以为是她杀了人。 巡逻的士兵有人认出了秦掌柜,也知道她与淮王府交好,一时间没轻易拿人,反而上去关切的问发生何事,秦掌柜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忍了半天才说:请把宋慎之找来,有急事。 说罢,就瘫软在地上,像一摊泥。 谁知,巡防营还没走到淮王府,就看见宋慎之匆匆赶来,跟着士兵就赶往炮竹发射地方。 见了宋慎之,秦掌柜似乎有了一点点底气:“京郊猎场出事了!快!” 此时太子没在京中,所以一开始宋慎之也没留意到那枚东宫信号弹,直到东宫的死侍半夜闯入淮王府后,才知道出了事! 骑马没一会儿就遇到了巡防营,等两边的消息一对,这下是真的可以确定猎场出事,或者明珠出事了! 也不管合不合规,直接调了一些府兵和巡防营的人匆匆向城郊赶。 脚程快的话,半个时辰肯定是可以到的!但是谁曾想到通往猎场的官道被山顶滚落的大块石头挡住了去路! 而如果要绕道,怕是要两个时辰才行! 可就在焦急的商量对策时,一声声的哨音却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 在场的一些老兵却听出了这个是谢家独有的骨哨音! 说明有谢家人在求救! 宋慎之第一反应就是明珠吹响了哨子! 不过有规律的哨音没有持续多久,反而开始出现了不连贯,甚至到后面都听不到! 明珠确实出事了! 他当即吩咐一部分人回去叫人来清理官道,自己快马加鞭选择绕路进猎场! 其实京城里听到骨哨的人不少,能听懂的人不多,但大将军陈坚听懂了,半梦半醒时,那急促的哨音把他从梦中拉起。 仔细判断后立马更衣,接着就有管家来报,说看到了东宫的求救烟花,听到了谢家的鼓哨音,以及看到了夫人之前制作的桂花香炮竹。 陈坚的脚步有些激动,或者有些趔趄,但还是定了定心神,一边叫人去谢家老宅看看谢老夫人在不在,如果不在去了哪里,自己则骑马上街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出去没多久,果然看到了乱哄哄的巡防营,见了陈坚过来,立马回禀了宋慎之的命令,原以为他会阻止,没想到,他倒是楞了一会,命人去兵部库房搬一车炸药过来,又命一队巡防营跟随自己。 有了陈坚的令牌,兵部不敢怠慢,也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直接叫人装了车就出了门。 就这样陈坚带着两队人马往猎场赶。 第129章 你是谢家人? 帐篷里的对峙还在,那个倒霉的小弟差点被压死,这会儿被唐清用一根簪子抵在脖子的青筋处,威胁着说:“你敢过来,我就扎死她!” 而明珠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谁曾想到,这个骨哨要吹响得花费那么大的力气。 此刻的她,浑身都是汗,耳朵也是嗡嗡叫,对上男人逼近,她手忙脚乱的解开自己的细镯子,露出了锋利的刀刃。 明珠丝毫没有退让:“你要敢过来,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男人没有继续说话,反而迟疑了片刻,盯着她脖子的那个哨子,轻声的问:“你是谢家人?” “什么?”明珠没有听清,难受的晃了晃脑袋:“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男人看到明珠全身防御的样子,就停住了脚步,也禁止身后的小弟往前,他等明珠稍微喘了口气后,继续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谢家人?” 这次明珠听懂了,不过她却摇了摇头:“我不是谢家人,我姓徐。” “你姓徐?”男人有些古怪:“那你怎么有谢家人独有的骨哨?” 明珠吃力的扶着柱子,脑子现在有点乱哄哄的,当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男人的问题,只是反复强调:“这个东西我自小就带着!” 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男人不再说什么,反而仔仔细细的盯着明珠看,但明珠现在的脸糊了很多泥巴,根本看不清原来的样貌,又盯着明珠的眼睛看,看了一会儿,才叹口气:“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都是谢家人,难怪他们要杀你。” “罢了,你们走吧!”说完,男人又对着唐清她们说:“你把我小弟放了,我放你们走。” 见没人信他,他又好脾气的跟明珠解释:“曾经谢家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恩将仇报,你们走吧。” 说完,又扔进来一些防身的武器:“你们带上这些,如果遇到了其他小队的人,也有个保命的机会。” 见男人不像是开玩笑,唐清她们都从地上爬起来,把小弟丢给了男人。 男人沉默的又拿进来一些烤肉:“你们可以吃点,好有力气跑。” 明珠见男人真的放自己走,当下果断开口:“你能送我们回到营帐吗?” 男人很吃惊:“你们为什么不往城门那边走?反而要回到营帐呢?” “我们的家人还在那边,我们不能抛下她们不管的。”唐清很快的回答。 男人摇摇头,:放你们走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至于你们落到谁手里,那是你们的造化。 然后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看见有火堆的地方,不要靠近。” 说完,他们就消失在夜色里。 几个人重新把身上的衣服打了泥浆,确保和夜色融为一体后,才慢慢的往外走。 但是去哪里呢?几个人都不知道,思考了半天,决定找个有坑的地方,几个人等到天亮再说。 结果没走两步,就听见轰隆隆的爆炸声,一声又一声,吓得几个人更加不敢乱走。 爆炸声断断续续持几十次才停下,然后又恢复了寂静。 在一棵大树旁边,几个人抱着小睡了一会儿。 第130章 宁王妃获救 天刚微微亮,唐清就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她急忙推醒明珠。 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隐隐听到有人在喊她们的名字!几个人拿着武器警惕的看向四周,互相看了几眼后,明珠小声问:“是不是来找我们的?” 唐清仔细的看了看,也小声说:“那边好像有火光,咱们快跑!” 那男人临走前说的很清楚:不要往火堆的地方去,谁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呢? 说干就干,唐清带着人从侧面迂回,仍往营地方向走。 又担心被人发现,又担心有野兽出没,几个人几乎是哆哆嗦嗦的到处乱走。 后来又怕有人走丢,明珠就撕了自己的外衣,一条一条的布条连成一根长线,每个人的手腕都绑在长线上,唐清负责探路,明珠善后。 天越来越亮,但几个人的体力明显不支,虽说吃了很多饼子,但一夜的担心害怕,又走了大半夜的路,这会儿又累又渴。 在一处休息时,明珠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唐清在附近找了一些草药,放在嘴里嚼碎,然后喂给明珠。 等明珠恢复点精力,几个人才继续往前赶路。 而营帐这边,陈坚命人炸了巨大的石块后,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勉强清理出来能走的路,自己带队马上往这边赶。 在灯火通明的房子里,先是看到了原本在等死的三个人,看到救兵后,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从隔间里出来稍作休息时,宋慎之也赶来了。 见到谢老太太的一瞬间,他强装镇定轻轻的问:“明珠呢?” 回应他的却是无声的眼泪。 这时候,陈坚才发现,除了明珠那波人没有找到外,宁王妃也不见踪影。 宋慎之来的时候,是带了一条猎犬,仔细闻了宁王妃留下的衣物后,巡防营就带着一支小队去寻人。 又派出一些追踪比较厉害的侍卫出去,可无一例外,都说没有看到她们的踪迹。 而最近的消息是,发现了有人在林子里点过火堆,但叫人不安的是应该不是明珠她们点的,因为火堆旁边有很多麻绳,而明珠她们是没有带麻绳出去的。 谢老太太这时候不关心任何消息,只是反复询问:“可有见到她们的尸体?” 既然没有,就说明她们在某个地方躲着,或者说还活着。 唐夫人也不说话,就挨着老太太坐,其他夫人梳洗的梳洗,吃饭的吃饭,唯独她二人始终保持着僵硬的坐姿。 其实在骨哨响起的那一瞬,唐夫人仿佛就明白了什么,她在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上看到了最后的绝望。 那可是谢家人求救的信号啊,偏偏吹响它的不是老太太,也不可能是谢春熙,那会是谁呢?。 唐清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己是清清楚楚知道的,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明珠了! 原来明珠是谢家人啊,谢家的血脉啊,难怪老太太那么紧张她! 但这会儿她只能和老太太站在一起,无论宋慎之和陈坚想问什么,两个人都三缄其口。 一队队的人回来,又一队队的出去,两人的眼神由满眼的期盼慢慢变成了失望,又渐渐变成了平静,平静的像一滩死水。 就在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有一个小队回来禀告,说是在附近林子里看到一些新鲜的脚印,而且是一群人的,按踩踏的痕迹来看,应该是女子。 听到这个消息,老太太和唐夫人俩人抱头痛哭。 紧接着,另外一个好消息传了过来,宁王妃找到了!在一猎人挖的陷阱里找到了她! 等人把她抬回来的时候,脚被捕兽夹还夹着,肿的半高,又被雨淋了,现在人发着高烧,处于半昏迷状态。 老太太连连喊她的名字,她也只是唧唧哼哼的回应,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一个。 见状,老太太要求宋慎之送宁王妃回去,然后请御医来给她诊治。 宋慎之不肯,坚持要求继续找明珠,老太太紧紧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顿的说:“这里有我,你先回去,把你爹叫来。” “孩子,我来善后,你先回去。” 在老太太坚持下,宋慎之只得同意送宁王妃回去。 期间,陈坚有好几次想打断老太太的安排,都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给镇住,只得听她的。 第131章 重回营地 快临近中午,明珠她们还没有回来,一夜没有合眼的老太太明显精力不济,疲惫的靠着大树。 在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中,淮王夫妻赶了过来。 对上老太太沧桑的面容,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大概问了一下唐夫人这里的情况,果断的去找陈坚,要求把派出去的人都找回来。 陈坚不解,淮王妃第一次用正经的语气跟她解释:“对明珠她们来说,你派去的人和要抓她们的人是一伙儿的,听到风吹草动,马上就跑远,把人撤回,我来想办法。” 说完,她从后面紧跟的马车里搬出了更多的炮竹。 那是一筐与众不同的炮竹:千里追风。 炮竹一字摆开,先点燃一支,嗖的升上天空时,不是灿烂的烟花,而是浓烈的黑烟。 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都挨个放完。 最后,她冷冷的看了陈坚一眼,转身就走向了老太太。 此时,老太太的脑袋有些迷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淮王妃命人准备了一些软粥,想让老太太吃点。 但明珠没有回来,她如何有心思吃东西,摆摆手拒绝。 “老太太,您好歹吃点,不然等下明珠回来了,你自己先倒下了,这如何是好?”还是唐夫人会劝人:“不然她得多心疼啊。” “您少吃一些,等会儿她们回来了,咱一起再吃饭,怎么样?”淮王妃哄着老太太。 说完,也不管老太太同不同意,桌子已经摆上了,两碗白粥,几碟小菜,也顺便招呼唐夫人一起。 陈坚在远处看着,面上的疑惑越来越大:什么时候,淮王府和谢老太太的关系这么好了?又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淮王,还是忍住走过去的冲动。 吃饭的时候,淮王妃恳请唐夫人:“不管是等下,还是将来,无论陈大将军问你什么,你都保持沉默,可好?” 对上淮王妃含泪的双眼,她也压着鼻头的酸楚,重重的点点头。 又不知等了多久,就听见有人在不远处高喊:“看见了,看见她们了!” 耳力比较好的淮王听见有人喊时,哪里顾得上什么形象,撒腿就往前跑,接着是淮王妃,一群人齐齐站在林场入口,却不敢继续往前,怕吓到她们。 果然,当她们站在林场边边时,看着对面乌泱泱的人,反而有一瞬的害怕,下意识的想往回跑,而后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明珠,我是三婶!” “清儿,我是母亲!” 这两声叫喊生生止住了她们奔跑的双腿,几个人先是仔细的看着离自己几百米远的人,又互相看了几眼,才小心翼翼的握着匕首往前慢慢挪。 等挪的近了,又仔细的看上好几眼,还是不敢往前走。 这一幕,让一向镇定的淮王妃瞬间崩溃:她的明珠啊,到底遭受了什么,才能变得如此胆小? 她和唐夫人慢慢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慢慢往前挪动身体,终于还剩下快五十米的时候,明珠和唐清她们才终于反应过来:她们真的获救了! 纷纷扔下手里的武器,哭着往前跑,而后抱成一团放肆的哭。 淮王也在一瞬间用手摸了两把脸,然后转头就往帐篷走。 陈坚也似有感动,但也只是多看了几眼,便退到一旁去了。 几个人的身上都是脏兮兮的,脸上,头发上都是泥浆,淮王妃也不管,只管搂着明珠,不停的说着:“明珠乖,不怕,不怕,三婶在,一直都在。” 等众人的情绪都平息了下,又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谢老夫人,淮王妃认真的交代她们:“先去清洗一下,然后再吃点东西,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每个人为了逃命,脸上糊的泥巴太多了,光是洗干净脸,每个人至少用了两盆水。 淮王妃把她们这几个孩子都弄进帐篷里一起吃饭,几个丫鬟不敢坐,唐清倒是爽快:“我们好歹也是生死之交了,都坐下来吧。” 淮王命人找了一些衣服送进来,等她们吃的差不多了,就叫她们换上新衣服,看着明珠脸上的疤,又看看比鸡窝头还糟的脑袋,心里真的是又气又恼。 但当着刚死里逃生的孩子面,她也不好发作,忍的格外辛苦。 帐篷外,其他夫人早就整装待发,本来是想早些回去的,但陈大将军的一句话就压的她们不敢造次,乖乖等着把明珠她们找回来。 如今人回来了,也该回去了,淮王妃对着各家夫人平静的说道:“我家明珠能安全的跑回来,多亏了唐清姑娘和众多丫鬟们的鼎力帮助,她们的大恩大德,我淮王府铭记在心。” “唐姑娘,你先随你母亲回去,改日我带明珠亲自登门拜谢。” “至于这五个丫鬟,各位夫人能否卖给我一个面子,将她们转到我淮王府名下?” 第132章 人心莫测 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其他的也要等回去之后再细查。 各家夫人都被陆陆续续的安排马车回去,一辆车至少有六名侍卫护送,应该是无大碍。 唐清自打回来,唐母就没松开过她的手,仿佛下一秒女儿又会不见,中间陈坚曾经问过她知不知道是谁吹响了哨子时,她想起了淮王妃的交代,害怕的往唐夫人身后躲,全程不说话。 唐夫人也不是很客气:“我家清儿刚逃命回来,如果大将军想审人,那不妨改日!” 陈坚摸了摸鼻子:“本将军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要审清儿,那恕我们先不奉陪!” 说完,拥着女儿就马车上走。 陈坚其实有很多疑惑,比如东宫的烟花他知道是谁放的,桂花香是秦掌柜放的,唯独这个哨音没人承认是谁吹响的。 曾经也怀疑过明珠,但是想到谢家和淮王府水火不相容的过往,又把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 但是今天当看到淮王妃对谢老太太真切的关怀,又有了新的怀疑。 想直接去问明珠,那是不可能了,且不说明珠现在整个人状态不太好,即便是休息了十天半个月,他也不好去询问的。 至于这件事最后是交给谁去侦办,他也没底,毕竟宁东宫死了一个护卫,老太太的马夫也死了,宁王妃受伤,其他几个人虽说没有受皮肉之苦,但精神明显很差。 自己这时候去插手,反而不是很美。 这时候,淮王走了过来,不是很情愿的跟他道谢:“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来日...来日...” 来日的话始终说不出口,陈坚觉得很是好笑,这年头,能让淮王鞠躬屈膝的给他道谢,已经是很难得了,还指望两个人冰释前嫌? 陈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明珠,脱口而出自己的感叹:“看来淮王爷真的很在意这个侄女,为了她,也对本将军服软了。” 调侃的意思不言而喻。 淮王的脸色一僵,却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当然在意,毕竟是掌上明珠。 这话说的很是坦然,倒是出乎陈坚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京中对明珠的传闻,好像也懂了,于是笑笑后便不说话。 这边明珠不知为何,很是难受,吃了点粥之后一直狂吐,吐到脸都发麻,吐到后面吐无可吐时,又嚷嚷脑袋疼。 随行的一个大夫把了脉也没弄清原因,只得说要回城后再请医术高明的人来给她看看。 淮王妃心疼的直掉泪,搂着明珠轻轻拍着她,明珠又唧唧哼哼的说:好多人在她耳边吵,所以她头疼。 她的身上很凉,淮王妃又给她加了两件披风,大中午的坐在太阳底下,让明珠晒太阳。 可是还是觉得身子没有暖和的迹象,淮王妃有点急,也顾不得热,把头顶遮阳的扇子也给挪开,就这样抱着明珠。 又过了许久,明珠好似有点精神了,迷迷糊糊的睁着眼:“三婶,咱回去吧。” “哎!”淮王妃慌乱的把她身上多余衣服都给扒掉,淮王也过来扶着明珠起来。 不过明珠还是有些头晕,又搀扶着明珠到阴凉处休息,谢老太太也在旁边担忧的看着她。 捧着惨白的脸庞,明珠笑的牵强:“让老太太担心了。” 谢老夫人没说话,悄悄把头扭了过去。 这时候,大部分的夫人已经走了,苏夫人和她女儿郑重向众人道谢后也上了马车往回走。 偏偏陈明慧母女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规规矩矩给淮王妃行礼,得到的也只是一声冷哼。 接着又给淮王和陈坚行礼,唯独忽略谢老夫人,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淮王妃大怒,想上去理论,却被老太太拦下:“当务之急,把明珠送回去,她真的很难受。” 其实老太太这会儿也提不起什么精神,但还是搂着病殃殃的明珠,叫他们快去收拾东西,然后回城。 昨晚明珠她们绑的几个人这会儿也暂被陈坚接管,现在命人给他们上枷锁和脚镣,后续要审一下。 众人都去忙活了,约定一炷香之后全部撤走。 好似都平静了,都松软着身子等待着,只不过搂着明珠的老太太突然就听到明珠的一声闷哼,手上有温热的东西留下,慌乱睁眼,就看见原本被绑着的劫匪不知为何有一人松开了绳子,已经朝明珠的后肩扎了一刀! 就在第二刀要落下时,老太太高喊:陈坚!然后奋不顾身的扑在明珠身上。 那把刀就扎进了老太太的后背! 耳边传来的尖叫声,咒骂声,喊人声老太太统统听的不是真切,晕过去的时候还念念不忘:“看看明珠。” 第133章 抽丝剥茧 京郊猎场遇袭的事情还是传到了皇帝那里。 一开始宋玉来宫里请御医时,他已经大怒,天子脚下竟出现了如此恶劣的事情!伤的还是宁王妃! 宁王当时就请旨彻查此事时,皇帝立马拨了蔡声给他随时听用。 只是没想到午后就传来明珠和谢老太太同时被刺的消息,这下皇帝已经不能用震怒来形容,他在御书房来回踱步,边走边骂:真是反了天了!都给我查!给我抓! 太子还在回城的路上,皇帝把宫里的御医全都调到淮王府去了。 皇后在后宫坐不住,换了便服带了护卫就出了宫。 等她到淮王府时,府里乌泱泱的一堆人围在房间里,御医们挨个上前检查老太太和明珠的伤势。 得出的结论是:俩人伤的不重,但老太太年事已高,虽止住了血,但毕竟失血过多,现在还在危险期,何时醒来要看老太太能不能扛过去;至于明珠,御医们支支吾吾没个定论,按理说是扎在右肩上,是伤到了骨头,但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心跳缓慢,脉搏微弱,呼吸几乎全无,体温虽然低,但也不是没有温度,换句话来说就是:人好像死了,又没死。 见皇后来了,更是吓的哆哆嗦嗦,屋里都是人,但安静的让人窒息。 示意贴身医女去瞧了瞧,把了脉,又在医女慌乱的眼神中看懂了一些内容,最后却也没说什么,扭头去找淮王妃去了。 淮王不知去了何处,淮王妃就坐在前厅,像个木雕一样坐着。 皇后不语,安安静静的坐在她旁边,也出声不打扰。 过了许久许久,淮王妃突然就开了口:“想请皇后娘娘陪臣妾去个地方可好?” 俩人换了马车,带了一队人马一路朝临江侯府去。 临江侯没有在府里,夫人李氏还在休憩,淮王妃也没叫人通报,直接杀了进去。 沿路的仆役都被带来的护卫持剑架在脖子上,丫鬟婆子吓得到处乱钻,这架势好似要抄了临江侯府一样。 而在内寝服侍丫鬟们的尖叫也只有一声,便没了声息,然后就人被拖了出去。 而李氏看到淮王妃和皇后时,连外衣都没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劲的求饶。 她说宁王妃遭遇如此灾祸,是她考虑不周,但她绝没有异心。 她说她不知道猎场的护卫不知道为何突然被换,问了万长青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说她只是想帮人一把,没想过事情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皇后不语,淮王妃倒是出奇的冷静:“那你知道后面谢家老太太和我家明珠也遇刺了吗?” “什么?”李氏哭泣的脸上出现了呆滞:“怎么可能!她们怎么会遇刺呢?我们不都派了人保护吗” “这怎么可能....这....这...”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无言。 她把头咚咚咚的往地上磕:“求娘娘饶命,妾身知错,要打要罚,妾身绝无怨言!” 皇后皱着眉头:“伤的是宁王妃、谢老太太以及明珠,你求我做什么?” 李氏跪着往前走了两步,拉着淮王妃的裙摆:“姐姐!求你给我一条生路,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李氏!”淮王妃还是很平静:“怎么罚你,自有人给你结果,我今日来,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第134章 掌掴陈明慧 从临江侯府出来,淮王妃定定的站在侯府大门口,抬头看着那烫金牌匾,莫名就感慨了一句:“偌大的侯府,竟然会败在一个女人手里,真是可惜。” 然后她又向皇后作揖:“娘娘,等下臣妾还要去个地方,就不送娘娘回宫了。” 皇后有些迟疑:“不需要我陪你吗?” 她摇摇头:“娘娘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接下来就是我的战场了,我不希望娘娘牵扯进来。” “不为明珠做点什么,心里那个坎过不去。” 好吧,皇后沉默了一下,把出宫时带的护卫全都留给了她,特别叮咛:“如果需要帮忙,就差人去宫里找我。” 淮王妃点点头。 就这样,皇后回宫,淮王妃去下一个地方,两个人分道扬镳。 其实皇后带出来的人,大多数都是有身手的粗使婆子居多,这正衬了她的心意。 去苏家的时候,她倒是按照正常的方式进了门。 接到通报的苏夫人其实做好了淮王府上门问罪的准备,没想到会这么快。 乌泱泱的人头看着让人心烦,淮王妃也不是很客气,旁边的婆子眼疾手快的搬了一张大椅子,就这样刺拉拉的坐在院子中间。 不动声色的看了几眼,旁边的婆子立马沉声道:“今日王妃要见你们府里所有的人,都叫出来吧。” 苏夫人大惊,急忙回禀:“我家大人没在府上...其他杂役丫鬟有的可能也没在。” “没关系,在的人都叫过来。”淮王妃一脸淡然。 苏夫人无奈,只得差人去把家里的妾室,庶女庶子都叫到前院来。 当然包括陈明慧母女。 看人都到齐了,淮王妃大手一挥,突然就进来了好多侍卫,把这里团团围住。 众多女眷不敢出声,苏夫人好歹是苏府主母,这时候不得不出声:“敢问王妃,是何意?” “苏府也是朝中大臣,直接派府兵包围府上,也是不妥的!” 对于这个苏夫人,淮王妃还是有些重视的,她笑了笑,没有直接回应她,反而兴致勃勃的指着旁边的一个姑娘说:“这是你女儿?” 苏夫人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应:“对,正是妾身的女儿苏清扬。” “抬起头来”淮王妃说道:“叫本王妃看看” 被点到名字的苏家嫡女抬起了头,不卑不亢的回道:“苏清扬见过王妃。” “嗯,周身正气”淮王妃端详了一番,继续说:“才貌双全,不错不错!” 对于淮王妃的夸奖,苏清扬礼貌答谢:“多谢王妃夸赞。”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听说苏大小姐的女工做的很是不错?” 众人有些愕然,没弄懂淮王妃的意思,但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回话:“尚可,但比起王妃府里的可就差远了。” “无妨”淮王妃抬抬手:“府里的绣娘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花样,好没新意,不如就劳驾你给找一些花样图案来吧。”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就有一个丫鬟过来请她:“大小姐,请!” 对上苏夫人担忧的目光,淮王妃好心的解释:“只是那些描花的图案,夫人不必担心。” 见人走远了,淮王妃就开始发动。 第一炮就开向了陈明慧:“陈姨娘,本王妃来你府里,你为何拒而不见?” 她没有想到,第一个人就点了她,但毕竟自己也是混了这么些年,还是有几分胆子的:“启禀王妃,奴家是妾室,一般是不能越过主母见客的。” 很好,要的就是这句,淮王妃马上喝到:“敢顶嘴?先赏五巴掌!”不等陈明慧辩解,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左一右就按住了她的肩膀,立马有个婆子走到她面前,直接啪啪上去甩了巴掌。 巴掌声清晰可闻,府里的任何一人都听见了。 苏婉婉见状,哭着上去扑在陈明慧身上:“求王妃饶命!” 只是没曾想,马上又有婆子按住她,也是直接甩了几巴掌,脸啪的就肿了。 而站在淮王妃旁边的婆子唱和道:“不守规矩,不敬王妃,以儆效尤。” 陈明慧的脸不仅肿了,嘴角也在流血,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淮王妃:“你竟然敢打我?” 淮王妃冷笑了一声,按着她的婆子又上前甩了几巴掌。 好了,这下都安静了。 “遇事的时候自己就是苏姨娘,出风头的时候就是苏府的半个主子,来,我问你,这会儿你是什么身份?” “一个破官的蠢姨娘也敢到我面前兴风作浪?” “你仗的是谁的腰?苏照兴?又或者...陈明轩?” “再者,需要我把陈坚那个老匹夫给你叫过来?” “一肚子的男娼女盗,你怎么好意思顶着苏府姨娘的身份到处晃呢?” “你看你女儿,好歹也是一副清秀的容貌,老老实实的记在嫡母名下,好歹也能落个嫡女的名声,将来寻夫家也能是个堂堂正正的出门,风风光光当一家的主母。” “可你呢,偏不,要死要活的非要自己养,结果呢,就养成这拿不出手的小家子气?” “陈明慧啊陈明慧,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点长进呢?” 闹到这里,苏府的人算是看明白了,今日就是冲着陈明慧母女来的,跟他们没有啥关系,心里都放下了那块大石头。 不管淮王妃做什么,说什么,只管低头不说话,保命要紧。 苏婉婉一脸震惊的看向陈明慧,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之前,陈明慧一直跟她说,是大夫人不肯养她,不肯让她计入她的名下,可是现在呢?为什么淮王妃说的和她母亲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陈明慧倒是不服气:“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凭什么放在那个贱人屋里养?我怎么舍得我的女儿在那种豺狼窝里长大?” “哦,你不舍得你女儿被大夫人养,就舍得她被别人随意退婚?舍得别人低看她一眼?” “你是真的爱她?还是只是想操控一个提线木偶?” 苏婉婉不相信,又看向苏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苏夫人见状,也不想继续受委屈了:“当年你祖母还在世时,考虑到你舅舅的身份,说你倘若将来是庶女身份,怕不好相看人家,容易高不成低不就,也怕你不得不委身做妾室。” “所以,就同我和你姨娘商量,把你抱到我房里,先养几年,然后在记到我名下。” “但她不同意,天天又哭又闹,没办法,这件事情才作罢。” “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府里的老人,问问曾经服侍过你祖母的老人,她们都在场。” 第135章 种下种子 苏清扬的闺房内,她胡乱的翻了一些适合淮王妃年龄的花样,就着急出来。 不料刚到门口,就被跟她一起来的婆子给拦住了,她瞧了一眼有些凌乱的花样,端着微笑对苏清扬说:“这些花样还是不太够,还请苏大小姐再寻些来。” 她很是着急,跟婆子商量:“有些花样我也不是很清楚在哪里,我能否叫我婢女回来,跟我一起找找?” 回应她的是婆子面带微笑的沉默。 无奈,她只能又去翻找花样,但每次都被婆子找各种理由给遣回去。 这时候,她才明白,哪里是找花样,分明是要支开她! 她同婆子闹,婆子皮笑肉不笑的说:“王妃怕有些脏事污了大小姐的耳朵,这才用了这个法子,还请大小姐不要辜负王妃的好意。” 前院里。 苏婉婉心力交瘁,跪坐在地不住的抽泣,陈明慧还是不太服气,张牙舞爪的很。 淮王妃也不生气,慢悠悠的端起茶杯细细品茶。 没一会儿,苏大人回来了,看着看似悠然自得的淮王妃,又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妻儿老小,他也第一时间跪下了。 这时候,淮王妃就有些头疼,这苏家的姻亲在朝中错综复杂,和皇后还在三代之内,当年为了拉拢朝臣,皇后也曾唤过苏大人一声表哥。 所以尽管苏兴照现在官不大,但是却没人得罪他的缘故,也是陈明慧当年千挑万选的夫婿。 看来,有些事情今天只能是先压着了。 苏兴照也是个聪明人,当年明哲保身跑到偏远的地方缩了近十年,等天下局势大稳,才不动声色的回京,这次的事情,他也是只管跪着,一个字也不说。 不过事情闹到了这个份上,想利利索索的收场好像也不太行,淮王妃笑了笑,对旁边的护卫说:“去,把陈明轩陈大人,大将军陈坚,一起请来苏府吧。” “如果不想来,就说皇后娘娘亲自去请。” “苏大小姐的花样也应该找的差不多了,一起来吧。” 不过自始至终没让任何人起身,都还是乌泱泱的跪着。 陈明轩来的很快,连身上的官袍都没换,他站在淮王妃面前,行了礼。 淮王妃虚虚收了礼,笑了笑:“陈将军是想跪着,还是坐着?选一样,我好叫人安排。” 说是叫他选,其实早有人把凳子抬了过来,他不得不坐在淮王妃的下侧,苏兴照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陈明轩,见他的目光在看陈明慧,就又把头低下去了。 淮王妃就像没看见一样,仔细拨弄着手里的一块手串。 不曾想,派出去的回来禀告,说皇后传来口信:大将军正在面见陛下,所以就来不了了,同时在场的还有太子、淮王、宁王、临江侯、宋慎之、宋玉。 淮王妃抬眼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又瞧了瞧慢慢飘过的白云,然后就非常惋惜的感慨了一句:“陈明慧,你看,你多有本事,一个人就能把这些人一起拱到陛下面前。” “我之前是我有眼无珠小瞧你了。” 陈明慧见陈明轩来了,好像就有了主心骨,淮王妃酸她,她也不闹,就趴着不说话。 淮王妃却没有什么心思同她玩伤痛感受,直接对着陈明轩说:“你姐姐陈明慧手脚不是很干净,把城郊猎场弄的乌烟瘴气,宁王妃受了重伤,谢老太太至今昏迷,我家明珠生死未卜。” “我刚刚派人动手打了她,先同你说一声,免得有些人在你面前添油加醋,让你记恨我。” 说罢,她心情很是愉快:“陈明慧,你抬起头,叫你弟弟看看你如今的模样。” 此时的陈明慧有些羞愤,如果陈明轩不来,她尚有余地给自己说辞,但当着他的面把事情捅破,等于堵死了她的路,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她怎么会轻易服软:“妾身对淮王妃的指控一概不认!” 说完,顶着猪头脸看向陈明轩:“请陈将军为妾身做主!” 那语调,那声音,仿佛包含了比窦娥还冤的意思。 陈明轩对上陈明慧的脸,一时间也呆住了,半刻才不可置信的对着淮王妃说道:“随意殴打朝廷宗妇,是要...”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淮王妃就不耐烦的打断了:“这只是我个人对她的惩戒,我淮王府、宁王府以及谢家都还没出手呢。” “咱不着急,慢慢来!” “你们尽管去皇后面前告我,无所谓,今日所有苏府的人都看见我叫人打了陈明慧,每个人都是证人,届时取证也不必大费周章。” “哦,对了苏大小姐帮我取东西去了,她没有在场,就不必问她了。” “不管怎么样,苏家还是要留个活人的,都弄死了,反而显得我刻薄。” 这话一出,不仅陈明轩惊呆了,整个苏府的人都傻眼了! “看!托了陈明慧的福,你们都要跟她一起陪葬!” “苏大人,不是我故意跟你过不去,你说你好歹一个二品大员,纵容一个姨娘在外面兴风作浪,叫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天天在外面招摇撞骗” “祸害别人家我不管不着,但是,别惹我,所以今日之过,你是要担大部分责任的。” “苏夫人,你呢,身为苏家主母,没有起到任何震慑作用,任由那个蠢姨娘在外面闯祸,对于这种不听管教的,就应该直接发卖到窑子里,留着祸害人就是你不对了,所以,你要担次要责任。” “至于你们其他人,那算你们倒霉,谁叫你们都是苏家人呢?” 有几个胆子小的小丫鬟终于扛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其他人见自己都要死了,哪管什么体面不体面,都直接张嘴大哭,一个劲的求饶命。 第137章 离间 事情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淮王妃不太想继续纠缠下去了,四下又瞧了瞧众人,啧啧一番:“我等下要回府了,你们就等着陛下的旨意吧。” “我好歹也是出身名门崔家,娘家的三个哥哥也不是个吃素的,虽然多年未回京,但是我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是该回来看看我了,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虽然经常气我,但关键时刻也没缩头过,现在想想,他也是个可靠的人。” “至于太子嘛,我就不提了,免得说他偏心。” “宁王那边不用我说的,他的几个儿子混账起来,他都管不住。” “谢家嘛,好像是没什么人呢,就剩下一个快要断气的老太太,但是朝中有多少人受过谢家的恩惠,又有多少人是被谢家给救的,想必也不用我赘述。” “人呐,平日里还是要积点德,不然到头来,把身边的无辜之人都给连累了。” “那,陈将军,本王妃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她施施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兴照:“苏大人,陛下旨意未下之前,苏府的人最好一个都不要少,免得惹了陛下,牵连族人。” 淮王妃走了,带走的人也跟她一并走,留下一堆六神无主的苏府人。 苏兴照还未起身,陈明慧倒自己站起来了,她喘着气,目光狠毒:“我就不信陛下能杀了整个苏府!她们三个不还没死吗?” 陈明轩看着眼前恶毒的女人,眼里都是失望,曾几何时,他心里那个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女儿居然变成了今天这副鬼样!哪怕曾经她做过许多错事,但是都是身不由己的情况下自保而已啊。 陈明慧扭头对上陈明轩的目光时,没有闪躲,没有迟疑,反而是让人胆颤的恶毒。 颓废的摇摇头,慢慢起身,慢慢往门口走,身后传来陈明慧的嘶喊:“陈明轩,你给我站住!” 陈明轩站住了,但没有回头,轻轻的说:“淮王妃说了,是苏府的人都不能离开,我不是苏府的人。”说罢自顾自的往前走。 陈明慧想去追,苏兴照急的喊身边的丫头婆子:“给我拦住她!” 可陈明慧在府里早就作威作福惯了,这会儿怎么可能乖乖听话,挣扎着要出去找陈明轩,府里的下人们分成了两拨,一拨护着有孕的夫人站到远处,另外一拨拼命去压着陈明慧。 一时间苏府乱成了一锅粥,苏兴照也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里出了乱子? 都还在闹着的时候,突然皇帝的圣旨就来了,说传苏兴照入宫。 事情的走向就如淮王妃说的那样,陛下已介入此事,想到全府上下一百多条人命马上就没,腿瞬间就软了。 传旨的太监也不急,就等着他被人搀扶站稳,然后公事公办的补充了一句“苏大人,您入宫面圣,其他人等,就先行在府里等着即可。” 说完,身后乌泱泱的禁军就包围了苏府。 这下,陈明慧也不闹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兴照被带走,看着苏府的大门被关上。 再回头,迎接她的全部是嫌弃、鄙视、恶心以及怨恨的眼神,就连自己的女儿也出奇的沉默,一句话也没有帮她说。 第138章 隐藏的秘密 整个苏府现在陷入了恐慌中,除了苏夫人身边贴身的几个婆子还能沉得住气外,已经有不少的下人开始想办法往外逃。 搭梯子翻墙的被抓住了,被禁军打了十个大板然后丢到了前院;钻狗洞的被抓住了,被打个半死然后跪在大门里,每个想跑出去的人都被吓了回去;再后来还有人谎称有病,想出去请大夫的,被暴脾气的一个将领当场捅了心窝子,边擦长剑边嫌弃的说:“这下好了,不用看病了,还省钱。” 苏夫人这边也是心急如焚,苏大人进宫已经两个时辰了,这会儿都还没回来! 而不听话的下人这会儿又在作妖,一时间差点气晕过去。 苏清扬见母亲有身孕还要被如此折腾,便站了出来,和苏夫人的贴身婆子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家丁,把有异心的下人狠狠打了一顿,这才镇住了场子。 而陈明慧那边,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后,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边服侍的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了,但她这会儿也不在意,不过看到自己的女儿离自己远远的坐着,心里的火气就上来,就开口呛道:“我们是要一起死的,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苏婉婉有些接受不了现实,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您为什么非要去折腾这一出呢?” 陈明慧一听,整个人都被点爆了,她冲到苏婉婉面前,啪的一耳光打了过去,这力道要比刚才的婆子下手还要狠。 “我为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你被退婚了知不知道?啊?” “你被退婚,那么在京城无人敢娶,你只能嫁到别处!” “我辛辛苦苦养大你,是为什么?还不是争那一口气!” “你可以无所谓,但我不行!我不能再次成为京城贵妇里的一个笑话!” 一缕血丝从嘴角流下,苏婉婉麻木的擦了擦,不明白的问:“那你为何非要谢老太太和明珠死呢?” 听到这里,陈明慧的眼睛眯了起来,狠厉的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苏婉婉从没有见过陈明慧这种恶鬼般的脸色,当下就吓的止住了眼泪,不敢再说话。 陈明慧倒是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双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苏婉婉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双手拼命拍打陈明慧的双手,终于在一个空隙猛的推了陈明慧才脱身,马上跑到角落里拼命咳嗽。 面对陈明慧的步步紧逼,她无奈的撒谎:“因为我看见刺客的手臂那个刺青,跟母亲上次见的人脖子上刺青是一样的。” 仿佛这个解释打消了她的疑虑:“是因为刺青?” “嗯”苏婉婉不敢说实话,只得继续瞎扯:“我以为那些刺客跟母亲有关系,所以....” 说到这里,她浑身发抖:“只是我以为...女儿错了,不该怪母亲的。” 苏婉婉的解释和示弱让陈明慧有了一瞬间的心软,她蹲下身子,慢慢抚上苏婉婉的头发:“婉婉,母亲那时候只是偶遇了一个远方的朋友,说了两句话而已,我并不知道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不过婉婉”陈明慧笑的很是端庄:“这件事你有跟别人提过吗?” “没有...没有”苏婉婉慌乱的摆手:“我们从猎场回来后,一直待在一起,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苏婉婉确实没有离开过自己,于是满意的笑了笑:“婉婉,你要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胡乱说话会给我们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你乖点好不好?” 苏婉婉点点头,但是又害怕的说:“我们不是都要死吗?” “死?”陈明慧古怪的笑了一声:“你舅舅还活着,凭什么我们要去死?” 第139章 出路 苏家前脚被禁军围府,后脚就在京城传开了,众人都在纷纷议论他们是犯了何事,因为这时候,宁王妃她们三人受伤的消息并未散开。 但都猜到苏家应该凶多吉少,上一次闹的比较大的还是沈家,但也不过是刑部的人出手,还未动到禁军。 可想而知,这次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苏府这边的消息全部被切断,哪怕是到了后半夜,苏兴照依然没有回府所有人笼罩在乌云当中。 不过苏夫人确实被诊断出了喜脉,也差不多是三个月左右,一时间悲喜交加,情绪难免有些激动。 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如果是个男孩就更好了! 但又想到接下来的命运,难免心气郁结,苏清扬静静坐在母亲旁边也不说话。 虽说淮王妃说今日会给他们家留个苗,但又点破苏夫人的有孕之身,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只要她不说,就没有人知道母亲怀孕的事情。 又想到在猎场遇险时,明珠她们拼死冒险救她们,如此侠义心肠的人,家教也应该不错的。 于是,苏清扬握住母亲的手,小心翼翼的说:“我感觉淮王妃是给我们留了活路的。” 苏夫人听完,半眯着的眼睛腾的就亮了:“怎么说?” “淮王妃点名会留我性命,然后又点破母亲有了身孕”苏清扬继续说:“按照本朝律法,非通敌叛国,杀人放火外,都会给孕妇一条生路的。” “况且,她来的时候,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陈姨娘去的。” “所以,母亲,我们要不要想办法见淮王妃一面?求她指条明路?” “但是陛下已过问此事,她如何能改变圣意?” “陛下未下旨之前,一切都能挽回,难道母亲真的能咽下这口气?” 苏清扬说的很是急促:“我们被她压了这么多年,都憋着一肚子委屈,如今她闯了祸,我们还要给她陪葬,母亲能接受,我接受不了。” “既然她惹恼了三家人,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淮王妃这条路。” 苏夫人看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女儿,感慨万千:“其实你不应该扯进来的,这些腌臜的恩恩怨怨里。” “母亲,我是苏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逃不掉的。” 苏夫人只能无奈的点头同意女儿的做法。 苏清扬随即更换了一身素装,然后施施然走到苏家大门口,对着门口的禁军将领说:“烦请禀告一声,苏家嫡女苏清扬想求见淮王妃。” 她想过自己会被无情的拒绝,也想了很多很多好听的说辞,只是没有想到那将领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说:等着,接着就叫她原地等消息。 没一会儿,一顶小轿停在了苏府门口,苏清扬很是意外,但还是对着这名将领道了谢。 趁着夜色,这顶轿子从侧门进了淮王府。 她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感受到这种紧张的气氛,整个府里灯火通明,每隔十步就有丫鬟站着随时候命,不知名的汤药火急火燎的往后院送,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她不敢问,而站着的丫鬟好像也没有看见她一样,低着头就被领进了一个小屋里。 门轻轻开了,她走了进去,然后门又被关上。 卸了装束的淮王妃就和日常妇人没有什么区别,但脸上的疲惫和焦虑是无法掩盖的,见苏清扬来了,摆摆手叫她过来不必行礼。 屋里有点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淮王妃没有责怪,而是轻轻地说:“接下来,你听我说,不要插嘴,听完就滚。” 苏清扬先是一愣,然后重重点点头。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最后的结果看你们的造化。” “天快亮的时候,我送你进宫,您就跪在皇后宫门前,求觐见皇后,她一定不会见你,所以你别管,只管跪着就行。” “满朝文武上朝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你的做派,任何人的指指点点就不要回应。” “这时候,你就等,等陛下的旨意,或者等陛下派人把你丢出宫,丢你出去了,你就跪宫门口。” “你大概会跪一天一夜,做好准备,中间不要晕倒。” “一直跪到陛下派人送你回去,这事就成了八成。” “等你回去后,你爹也会回府,你就跪到你爹面前哭诉这些年你们母女的不易,哭苏家没有男丁所以被人欺负。” “哭诉你母亲腹中的孩子就是你的将来的弟弟,是苏家的嫡长子。” “你父亲可能会处置陈明慧,这时候,你要站出来,给陈明慧求情,说你母亲有孕在身,不能见血。” “陈姨娘毕竟给苏家生育了一个孩子,也算有功,而且要看到陈将军的面子上,也不能处罚过重。” “就建议把她关进独立的院子里,不能外出即可。” 对上苏清扬惊讶的眼神,淮王妃也是很累,但她不想说那么多:“你听明白了吗?” 苏清扬点点头。 “听明白那就走吧,对了,你是从苏府的一个隐秘的洞口钻出来的,听懂了吗?” 苏清扬又点点头。 “走吧”淮王妃淡淡了看了她一眼:“等下有人会给你拿吃的,你多吃点,等下有的熬。” 第140章 淌出血路 天微微亮,一对宫女端着各类新换洗的衣物往皇后宫里去,最末尾的是一个把头压得低低的丫鬟。 等其他人都进去了,她却一个闪身躲在了一株冬青树旁边。 这时候,殿前空地上没什么人,趁着夜色她只能尽力躲着,不让其他人发现。 终于熬到了皇后起身时间,殿外已经有丫鬟太监在忙忙碌碌。 苏清扬心一横,马上就从树后面钻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到了大殿外,高声呼喊:“臣女苏清扬拜见皇后娘娘,恳请娘娘见臣女一面!” 见苏清扬这种架势,旁边的太监和宫女都过来要把她拉走,苏清扬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候被拉走,怕是没有机会,所以当机立断从头上拔下簪子,抵着自己的脖颈处,狠厉道:“如果娘娘不见我,我就跪死在这里。” 皇后宫里见血是不吉利的,马上就有人禀告给了皇后。 此时的皇后正在漱口,听罢,叹了一口气:“不是本宫不帮她,而是没法帮,后宫不得干预朝政。” 但不知道为何,想到了什么事情,突然就笑了,就对着下人说:“她想跪就跪着吧,只要不在本宫这边要死要活就行。” 于是,苏清扬就被拉到皇后宫门外面跪着了,这条路平日里也没什么,但是每个上朝的大臣都必经此地,稍微侧个头就能看见。 于是皇帝上朝前就知道了这事情,不过也没说什么。 既然陛下没说什么,也不好揣测圣意,就继续让她跪着。 从天微亮一直跪到太阳出来,再跪到中午狠辣的太阳出来,个中滋味只有她知道。 腰酸背痛,膝盖都跪到没有知觉,头晕眼花却不敢让自己倒下,死命掐着大腿,保持清醒。 人来人往,无一人敢上前说一句。 皇帝下了朝,就到御书房批折子,没一会儿太子和宋慎之进来回禀审人的事情。 听说临江侯死活不承认自己参与,只说自己是被蒙蔽,又听说那苏兴照也是一问一个不清楚,顿时就来了火气:“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怂蛋!” 说罢起身和他们二人一起前往刑部,路过皇后宫门前的那条路时,也瞧见了摇摇晃晃的苏清扬,但依旧什么话都没说。 临江侯和苏兴照俩人已经在刑部的特殊房间里呆了一天一夜,身心俱疲,又被太子审了大半天,这时候已是去了大半条命。 皇帝皱着眉头坐在主位,两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倒是一句话也不敢辩驳。 几个人谁都没开口,偶尔能听到皇帝端起茶杯喝水的声音。 汗也从俩人的额头渗出,从鬓角慢慢滑落。 就在俩人快要晕倒的时候,皇帝开了口:“这事情朕想了想,还是交给太子处理吧。” “宋慎之和宋玉他们两家都牵扯其中,由他们主理这个案子也不合适,毕竟要避嫌。” “至于谢家老太太”他深思了许久:“就由朕来管吧。” 听说陛下要亲自过问谢家老太太的事情,俩人的魂都快没了,还不如叫太子来主理呢。 “你们俩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没有的话,就让太子继续审了。”皇帝兴致缺缺,想从这里抽身。 临江侯还是那个说辞:“我家夫人是攒了局,但也是受人之托才举办的围猎,真的没有想过有人在宴会上动手啊,求陛下宽宥。” 而苏兴照更扯,向皇帝哭诉:“微臣的姨娘确实是负责了羊腿的采买,但也只是带了几个人进猎场,从来没有指使他们行刺啊。” 不知为何,皇帝听到这里大怒,一脚踹在苏兴照身上:“你的小妾犯蠢闯祸,人到现在死活不认,你还替她袒护!你知不知道,你的长女现在还跪在皇后宫门前,想替你们苏府求情呢!” “朕还没见她,就想先听听你的说辞,结果呢?啊?” “你连个女人都不如!” 皇帝不解气,继续怒骂:“如果皇后不是出自苏家,你早死八百回了!” “太子!你慢慢审,朕先走了!都什么玩意儿!” “再审一会儿,不行的话,叫上那个那个谁?那个谢志远来!” 太子不卑不亢的回到:“启禀父皇,谢大人怕是没空,还在四处奔波为老太太寻名医。” 皇帝扭过头,又对着他们俩说:“谢家人,你们也知道老太太是谢家人!苏兴照,当年如果不是谢家,你觉得你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吗?” 第141章 苏家的争执 其实太子也对这俩人也没什么好感,都是靠祖辈荫封得来的地位,一辈子没上过战场,没有经历过什么苦累,出事了从来不想着怎么弥补,更是没脑子。 “思来想去,你们二人好像也没什么大错,毕竟事情的起因都不在你们这里。” “但事到如今,总不可能没人给这件事一个说法。” “至于想怎么处理,两位大人不妨好好想想,想好了,差人通知我一声。” 说罢,用力的拂袖走了。于是又留下面面相觑的二人。 又过了约莫两个时辰,太子传来口信,说叫他们二人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早上给个说法。 等苏兴照刚跨进苏府大门的时候,就听下人过来禀告,说陛下派人把大小姐给抬回来了,说不必再去宫门前跪着了。 苏兴照急忙往后院跑,刚进门,就看见自己夫人在搂着苏清扬在偷偷掉眼泪:“儿啊,你知不知道,这次陛下没有动怒,是看在皇后的面上,下次不可鲁莽了。” 苏兴照很是尴尬,轻咳了一声,母女二人才慌乱的分开。 女儿苏清扬脸色苍白,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脆弱,自己夫人则是轻轻掩去眼角的泪,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不说话了。 一家三口就这样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苏夫人慢慢抚着自己的小腹,挣扎了半天的话还是吐了出来:“老爷,给我一封休书吧。” 苏兴照大惊:“你这是什么胡话!” “这个时候你要休书,你想干什么?” 苏夫人哽咽着说:“我这些年一直怀不了,你是知道原因的,为了苏家的体面,我都忍着。” “老太太走的时候,因为没有孙儿在身边,眼睛都没闭上!” “皇后娘娘念我可怜,又因为老太太的嘱托,经常差人来送一些补药,哪怕是召我入宫,都是叫御医给我诊治,又叫她的贴身医女给我调理身子。” “就连淮王妃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也会格外关照我几分。” “十二年了啊,你知不知道,我吃了十二年的苦药,挨了多少针?” “每次那么长的针扎进我肚子的时候,我都害怕的掉眼泪。” “而现在”她抽了一下鼻子,又摸着自己的肚皮说:“我终于看到了希望。” “大夫我说身子骨康健,这个孩子也是健康的。” “可现在呢?你就想让孩子陪着我们一块死吗?” “或者等你我百年后,到了下面见了老太太,你就说因为自己姨娘犯错,导致全府被牵连,所以没有儿子吗?” “你们想死,我不拦着,但是我要我的孩子活着。” “你给我休书吧,嫁妆我都不要,抄家的时候就归国库好了,就当是给孩子的买命钱!” 苏夫人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带了几分嘶哑:“你知不知道,我晚上还做梦,梦见咱的儿子在冲着我咯咯笑。” “你想保陈姨娘就去保吧,我不想对不起老太太!” “如果陛下追责,生完孩子,我就去投案自首,我去陪你们!但是在此之前,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 这一番下来,苏兴照满脸愧色,但也没有松口:“我不会给你休书!你只能是我苏府的主母!” “父亲!”苏清扬跪了下来:“父亲,我在皇后宫前跪着的时候,你知道女儿是怎么想的吗?” “只要能救下苏府,女儿死了都愿意!” “可是女儿人微言轻,皇后娘娘纵然怜惜女儿的一腔孤勇,到陛下面前求了恩典,把我送了回来,但女儿不明白!女儿想不通!” “陈姨娘是想把我们害成什么样,才肯罢休?” “当年沈家逆子调戏徐明珠,最后的结果父亲也不是不知道。” “现在,因为她,我们把朝中最有威望,最有权势的人都给得罪了!” “您知道为何到现在陛下都没下旨吗?因为在女儿去找皇后前,她已经在陛下寝宫外跪了好几个时辰!” “这才让陛下松了口,说看在皇后和太子的面上,说叫我们自己给这三家一个交代。” “太子主理此事,已经是陛下最后的让步了,否则,但凡叫宋世子他们来接手,还会认为他们能好声好气的叫您回来吗?” “父亲!您就给母亲休书吧!” “趁现在禁军防卫比较松懈,我们可以把母亲送出去的!” “不行!”苏兴照马上拒绝:“不能这样!” 苏清扬看着他父亲的脸,满眼失望,慢慢起了身,站在她母亲旁,轻轻的说:“母亲,你看见了吗?” “父亲宁可保陈姨娘,也不愿我这个弟弟出生。” “你对他到底还期望什么呢?” “与父,不能保护儿女,与夫,不能保护妻子,母亲,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个男人身上,不值得!” 说罢,又对苏兴照说:“娘娘说了,如果您决定放弃我们母女三人,她会向陛下请旨,先让您二人和离,然后再下后面的旨意。” 第142章 放弃陈明慧 苏兴照和禁军领头打申请,说他要出去找临江侯讨论事情。 当然是没有问题,只不过,他骑上马的那一刻,领头就好意提醒他:“天黑之前,苏大人务必要回来,您的妻儿可都还在这里呢。” 苏兴照瞪了那人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 临江侯毕竟有爵位在身,禁军没有来,来的也是衙门的捕快,沿着侯府外墙站了一圈。 见苏兴照火急火燎的赶来,他好像也有了主心骨,急忙把人请了过来。 李氏更是哭哭啼啼的跟他诉苦:“都是你家那个贱人,她非要我攒局,非要压着淮王妃原谅你家那个不成器的庶女。” “她又非要说晚上烤羊腿,又叫人送货来,鬼知道,送货的人有问题!” “我真是倒霉到家了!怎么摊上这种倒霉事情啊。” 到了这个时候,苏兴照才彻底明白为何三家都要盯着他了!可是送货的人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谁也不知道,但是唯一确认的是,送完羊腿后,原本守卫的人陆续都被杀了,接着就换上了刺客。 而提出这个主意的人正是陈明慧! 完了!苏兴照心里第一感觉就是全完了!双腿发软,啪的跪坐在地上! 现在因为没有实证,所以一直没有在明面上定罪,但实际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苏府了啊! 见苏兴照这般模样,李氏惊恐至极:“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你不会还想保你那个陈姨娘吧...你...你疯了吗?” 这下轮到临江侯慌了:“我们...我们是准备把陈姨娘交出去的....” 苏兴照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们....” “苏大人!”临江侯有些不高兴:“祸是你家闯的,现在矛头也指向她,你叫我们怎么样嘛?” “难得你想护着她,然后让陛下对我们下死手,血流成河?” “我家夫人为了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孩子,已经给陛下上书,说自己会自请下堂,到尼姑庵清修!” “这会儿折子陛下怕是已经看到了!” “结果...结果...你这还在抱着侥幸心理呢?” “如果,如果不是我身上这张皮,你身后站着皇后对苏家最后的一丝血脉的怜惜,咱俩早就被剥皮抽筋,尸身都被丢到乱葬岗了,你轮的到我们在这里讨价还价?” 苏兴照最终败下阵来,话都没多说两句,佝偻着身子回去了。 临江侯夫妇二人也在唉声叹息中继续熬着。 回到家的苏兴照没有直接去后院,而是自己到书房直接起草了折子,大意是自己管教不严以至于家中妾室闯下大祸,如今已知错,将陈明慧姨娘从苏府除名,并交给太子处置,关于苏府的其他人,任凭陛下发落。 静等墨干的时候,苏兴照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她的胆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大起来的呢? 从十年前杖杀王姨娘开始?还是溺毙那个只有四个月的庶子开始? 可是到现在看来,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装好折子并封印好,他想了想,进宫之前还是想再看自己的夫人。 傍晚的阳光还是很不错的,斜斜照入寝室之内,夫人坐在窗前认真的在做小孩子的衣服,女儿因在宫里跪了那么久,现在困的歪在床上休憩。 苏兴照的脚步很轻,轻到夫人做了很久的衣服猛然回头时才看见他。 苏夫人很是警惕,一把把小衣都搂进自己怀里,瞪着他说:“你别劝我,我不吃你那套!” 这话叫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摸了摸袖里的奏折,又看了看女儿,才轻轻的说:“我会把陈姨娘交出去!” 其实从他嘴里说出陈姨娘三个字的时候,她是没反应过来,因为他之前一直称呼的是:慧娘。 等到明白时,苏夫人有些激动:“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苏兴照没继续说,苏夫人却站了起来,看女儿还在熟睡,就压低声音说:“要不,跟陛下求情,叫她就在苏府的一个院子里生活吧,只要她不再出去就行。” “不管她怎么坏,但好歹也生养了婉儿,对苏家也是有功,能给她一个好的去处也好的” “毕竟将来婉儿也是要嫁人的,如果陈姨娘....怕将来婉儿的夫家为难她。” “咱府里还有好几个丫头都在闺阁,如果陈姨娘的事情闹的太难看,我怕...我怕其他几个孩子不太好相看人家。” “京城不比在别处,高门大户最看重家教门风,咱还是要保一下她的。” “况且,我也想给咱的孩子积德,他还未出生,如果这时候见血,怕是被佛珠怪罪!” 苏兴照听着自己夫人这会儿还在给陈明慧求情,心里百感交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出去了。 苏兴照走了,苏夫人通过窗户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慢慢浮出一抹微笑,而后继续做着儿子的衣服。 第143章 逐渐疯狂 苏兴照想在把陈明慧交出去之前,跟她说一声,毕竟也算夫妻一场,自己曾经也是真心喜欢过她的。 不过还没到她的院门口,就听见争吵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慢慢走近,便听见她在辱骂苏婉婉,骂的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听着听着竟替这个女儿感到委屈。 而苏婉婉也似乎受不了,打开房门就想冲出来,只不过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陈明慧的责骂声也在苏兴照到来的那一刻哑火。 看着中气十足的陈明慧,嘴里安慰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陈明慧也没给他好脸色,自己侧着身坐在桌边,连个茶都不愿意倒。 是啊,她陈明慧何时将他放进眼里呢? 当初如果不是自己鬼迷心窍,玷污了她,又被人当场抓住,她又怎么可能委身于他呢? 她弟弟也是朝廷二品大员,要嫁什么样的人不行,非要被迫嫁给她呢? 更何况她还给自己生了个女儿。 过往的种种他都忍了,都替他善后,甚至也违背了母亲临终遗言,把她留了下来,但是,她这次嚣张的对象是他自己也惹不起的人啊。 怔怔看了陈明慧一会儿,他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去:“我要把你交出去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话刚落音,陈明慧张牙舞爪的就冲过来了,然后啪的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继而怒骂:“你这个懦夫!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草包!什么事都扛不住!把我交出去?哈哈哈哈,你竟然把我交出去?” “你的良心呢?我陪你吃糠咽菜,陪你走南闯北,如果不是我弟弟,你能那么快回京?” “现在别人都跳出来拉我垫背,你不去替我想办法,反而把我交出去!” “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这种人!” 恶毒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苏兴照的脸越来越苍白:“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 “你何时过过吃糠咽菜的生活?哪怕是到岭南,我也没叫你受半分委屈!” “我没有受委屈吗?我到现在都还是姨娘,还是个妾室!你连平妻都不敢给我!这不叫委屈?” 苏兴照的脸越来越红,呼吸也急促起来:“你的身份当我姨娘确实委屈了你,这也没办法,但除此以外,你吃穿用度,哪里比正室差?” “回京之前,节日里走动,各家宴请,哪次你没有出席?” “呵!你也知道是回京之前的事情了?回京之后呢,你看看,你看看!” “这是天子脚下!行为不能出半点差池,否则你我都不能安心度日!你懂不懂!”这会儿的苏兴照已经完全没有耐心了,他怎么都想不通,陈明慧为什么非要在这个问题上跟自己死磕呢? “苏兴照,老娘问你,如果我是平妻,凭着我弟弟的功勋加上你在皇后娘娘面前的几分薄面,那我是不是可以无事了?” 面对陈明慧这样的说辞,苏兴照仿佛失去了任何解释的意义:“可你不是我平妻!你懂吗?” “那你去休了她!抬我为平妻不就好了吗?” “你真是疯了”苏兴照喃喃自语:“你真是疯了!” 脑袋里又想起刚刚自己夫人还在自己面前替她求情,求给她一个好去处,求不要连累到其他庶女们的婚嫁,可陈明慧呢,她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从来不承认是自己错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好像就在这一刻消贻殆尽,当男人对女人最后一丝感情都没有的时候,只剩下了冷漠,她扭头看向早就躲在角落里的女儿,淡淡了说了句:“你姨娘走后,你要孝顺你主母。” 陈明慧听完,把手里的茶碗砸向苏兴照,他后背结结实实被砸了一下,但也没有回头,更无视她接下来的咒骂。 只不过,他走后不到半刻钟,府里的家丁把她这个院子给围得水泄不通,无论陈明慧说什么,做什么,都无人理会。 第144章 收监 苏兴照是傍晚进的宫,半夜才回的府。 只不过同他一起回府的还有一小队禁军,直接冲进陈明慧的院子,把睡梦中的她从床上拉起,又命人用一块布堵住了她的嘴,绳子绑紧后,两个禁军就给拖了出去。 满府的人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苏兴照心力交瘁,大晚上的又把府里的所有人给叫了过来。 又仿佛到了淮王府来这里兴师问罪的那天场景,只不过这会儿,他是发起人。 苏兴照刚刚被太子给数落了一番,心情还是七上八下,就直接开口道:“这几天府里乱哄哄的,你们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由陈姨娘引起的,她已被我苏府除名,日后她有什么处置,跟我们苏府无关。” “只不过,我也不知道这事情会不会连累到你们。” “所以,现在给你们个机会,想走的,站到左边,想留下来的站到右边。” “只有一炷香的考虑时间。” “想走的人,每个人多结两个月工钱。” 说罢,府里管家就拿着册子站在一边登记。 看着左边的人越来越多,苏兴照的脸越来越黑,但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 最后算下来,大概走了六成的下人,有两个一直未生育过的小妾也提出想离府。 他大手一挥:准了! 等天微微亮的时候,府里那些准备走的人已经收齐了自己的东西,早早候在门口等着老爷和禁军交涉。 一开始禁军不同意放人,但陛下也没有明确的旨意下来,派人请示了太子后,就同意他们离府。 其实见到禁军放人,苏兴照心里是松了一口气,他也何尝不是想探探太子的态度呢? 好歹,好歹,还是给了苏家一丝丝薄面的。 而陈明慧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她现在被羁押在刑部的大牢里,单独关押。 但是奇怪的是,她进来后,一直有重兵轮流把守,却没人来提审她。 刚开始还是很淡定,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还冷不丁调侃看管她的人,不过无人回应她而已。 但是到第二天中午了,还是没有人来管她,就有点慌了,焦虑的看着旁边哭的撕心裂肺的犯人,她不停的咬着指甲,不死心的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主审? 不过回应她的都是一记冷眼。 进了监牢,饭菜自然是比不上苏府的,她吃了两顿后,就不愿意继续吃,开始闹,叫嚣着要吃烧鸡,要吃醉鹅。 送饭的老头是个聋子,听不见她说什么,不停的跟陈明慧解释:“我听不见,你快吃!” 结果陈明慧觉得老头好欺负,直接把一碗汤扣在了老头的脑门上,老头也不生气,用脖间的围巾擦干了污渍,继续送饭;只是晚饭时,唯独绕过了她,直接给下一个人打菜。 陈明慧饿的不行,冲着老头咒骂,但老头是个聋子,又入不了他半分耳,管她呢。 陈明慧在刑部关押的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陈明轩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但又无可奈何,他曾去求陈坚,结果陈坚就问了他三个问题,他一个字都答不上来,心里明白,这一次,她真的要栽跟头了。 而陈大将军问的问题是:“临江侯夫人自请下堂,削发为尼,以示自己认错担责的决心,陈明慧做了什么?” “陈明慧的身份比上的宁王妃、谢老太君、以及徐明珠中的任何一个人吗?” “陛下已经严厉警告我不许插手此事,你能让陛下撤回旨意吗?” 第145章 醒来 宁王妃在第四天的时候,烧终于退了,整个人恢复了些精神,而脚踝的淤青也清理的差不多,服侍的丫鬟给喂了一些清淡的小米脂,然后就去喊宋玉过来。 宋玉见自己母亲说话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五成,心里也好受了一些,便坐下来陪她聊天。 但卧榻这几天,她睡的浑身酸痛,这会儿想让丫鬟扶着下床走两步,但被宋玉给拦下了,说:“脚如果强制用力,怕落下病根”这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问及围猎场的后续,宋玉也是打着马虎眼:“陈坚陈大将军看到了东宫发的求救信号,就派人来救,刺客都已经抓到了,其他人都回去了。”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多嘴问了一句:“老太太和明珠也都好好的吧。” 宋玉笑的很是得体:“都好,都好,都在家里待着呢。” 好吧,看来是自己多虑了,隐约间听到的哨音应该是自己发热出现的幻觉,想了又想:“你派人把明珠接过来,陪我玩几天。” 宋玉面上一怔,随即胡诌道:“明珠和老太太去礼佛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到时候,我到城门口把人给您逮回来,绑在家里陪着你。” “老太太和明珠一起去礼佛?”宁王妃惊讶的问。 宋玉自知说错了话,就马上找补:“猎场一事,这俩人关系就绑一块儿去了,现在好得很,就没管了。” 想想也有可能,于是她就开始撵宋玉出去:“你去春满园给我弄点可口的糕点来,我都要饿死了。” 等宋玉出了门,她立马把身边的丫鬟都叫过来,仔细的问猎场发生的事情,结果大家的说辞和宋玉的一样,宁王妃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又说不上来,而自己的伤口一直隐隐作痛,倒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到第六天的时候,谢老太太醒了,但状态一直不是很好,有时候睁着眼,却认不清眼前的人,要么嘴里念叨着什么都听不懂的呓语,或者睡过去的时候双手不停的挥舞着。 淮王妃每次看到老太太的样子,气的牙都要咬碎了,无数次都想拿刀戳死陈明慧,都被淮王给拦下。 气归气,老太太总算有了反应,而明珠却一直在昏睡,苍白的脸没有一丝生气。 宋玉和太子每天都要往这里跑一趟,刚开始还互相打个气,宽慰几句,后来再来,只有长长的沉默,定定看上几眼扭头就走。 皇后那边都快把太医那边给折腾疯了,但凡是什么灵丹妙药,奇珍异草都一股脑儿往淮王府送。 半个月后,老太太的眼神在某一天突然变的清明,对着来人也能准确的喊出名字。 淮王妃激动的抱着她哭:“终于,终于有希望了。” 一个月后,老太太能被人搀着到院子里晒太阳,太阳暖暖的照在她身上,舒服的想睡觉,不过看了看还在病榻上明珠时,一直在痛恨自己当时眼神怎么那么不好使,没能护住她。 老太太每天都在院里坐一会儿,但明眼人早就感觉到老太太的身体不太对劲,慢慢的在消瘦,脸上的笑容也在慢慢减少。 到了仲夏时分,老太太的手脚冰凉,吃饭也只是随便对付一口,淮王妃急的团团转,最后不得不把秦掌柜给请来了。 当秦掌柜见到老太太的那瞬间,她的眼泪就下来了:“老祖宗,您怎么瘦成这样了?” 这几个月,明珠和老太太的病情一直都没有对外说过,这个院子被太子的心腹给保护着,就连宁王妃想来都被拦住了,每次的借口都是五花八门。 宁王妃终于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是在她脚彻底好时,去拜见皇后,在御花园闲逛时,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第146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宁王妃的暴脾气这次在宋玉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后,宋玉噗通就跪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 她当即就跑到宁王书房,抓起墙上那把剑就往刑部跑,还没跑出府,就被宋玉拦腰抱着不准她去。 宁王妃红着眼问:“为何不一刀劈了陈明慧?” 宋玉只得耐心跟她解释:“她身上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释清楚,她背后还有人!” “想杀她易如反掌,但是她死了,很多线索都没了,而且也太便宜她了!” “我们想让她生不如死,天天求死,但不能死,这样才能解我们心头恨!” 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宁王妃,她收起剑,平静的说:“我要见明珠!” 宋玉只得遵从。 虽然事先有了准备,但看到明珠那骨瘦如柴的样子时,还是忍不住跑出去抱着淮王妃嚎嚎大哭,哭的淮王妃也跟着掉泪,但淮王妃的眼泪在这几个月都流的差不多,这时候也只是不停的安慰着她:“明珠只是瘦了些,不打紧,会醒来的。” 又对上谢老太太瘦瘪的躯壳和无神的眼睛,她在这一刻真的想把杀人的心都放在了脸上。 但又不能吓到老太太,她就在一边好生劝慰:“再过一段时间,明珠就醒了,你要多吃点东西,等她醒来。” “您要是不好好吃饭,明珠醒了就不认识你了。” “明珠可喜欢玩了,到时候你们一起去听曲儿,好不好?” 慢慢的,老太太咬着牙坚持活了一天又一天。 到中秋的时候,老太太和他们在凉亭赏完月,慢悠悠的问:“我想走了,行不行?” 谢志远和谢阳忍着泪,笑着哄老太太:“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到了初冬我们再商量商量?” 再到后来,淮王妃笑着跟老太太商量:“要不到冬天吧,冬天尸身不容易腐坏,我们也好处理。” 这大半年来,淮王和宁王两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每次苏兴照看到这俩王爷时,都是夹着尾巴低眉顺眼的不敢说话。 这半年也发生了许多事,比如陈大将军很喜欢去能遇到唐清的地方,会旁敲侧击的问那晚的哨子是谁吹的,导致唐清后来看到他撒腿就跑。 比如姜秀珠生了个孩子,是个儿子,取名林一,乳名福哥儿。 比如陈明慧自打被关进大牢后,太子却一次都没有审过她,仿佛把她给忘了一样,就把陈明慧丢在那里不管不问,不许人探监。 比如苏夫人喜得一子,取名苏明理,寓意着聪明和光明,道德和原则,她期望这个孩子能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陈明轩还和往常一样每日上朝,点卯,也不再提起陈明慧的事情。 总之,现在大家好像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在认真的生活,仿佛半年前的那个事情不复存在。 只是明珠和老太太被行刺的消息还是没有捂的很彻底,慢慢被传了出去,再加上淮王妃停了所有的交际,也侧面坐实了这个谣传。 对此陈坚也在意什么,他只是好奇,肩部那一刀不足以致命,为何到现在连明珠的影子都没见着,那四个刺客也审过了了,匕首上是没有毒的,那是为什么呢? 不过他心里偶尔也会暗爽:“淮王这个老匹夫也有被磋磨的日子!” 第147章 回谢家 转眼到了初冬,老太太一直闹着要回谢家,一堆人劝了许久都没打消她的念头;逼急了,老太太说:“我感觉我大限将至,死在淮王府总归不好,怕影响明珠。” 于是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里,宋慎之带着老太太回谢家。 最近天气有点阴冷,淮王府提前特制了一个大大的马车,马车上铺了厚厚的被子,又拿了好几个汤婆子放在被窝内,帘子改成了厚厚的狐狸皮,确保没有冷风灌进来。 靠背也用了保暖性很好的虎皮,老太太靠着也不会觉得背部冷。 就这样,老太太半躺在厚被子中间,很是暖和,她甚至还勉强打起精神来跟宋慎之开玩笑:“你看,这么厚的被子,都能把我包起来了。” 宋慎之不敢看老太太的眼,微微侧着脸小声的说:“老夫人,您盖好,不要着凉了。” 马夫是府里最好的马夫,这会儿驾着车慢慢的在路上走,周围的人看见这样的马车,纷纷让路。 恰逢中午,很多饭馆人满为患,各色香味飘荡在空中,虽说帘子挂的厚厚的,但还是免不了闻到饭香,馋虫也在这一瞬间被勾起。 老太太有些怀念这些街边小食店的味道,当初明珠也是拉着她在小巷里穿梭,尝到了很多以前没有吃过的美味,于是,就笑着跟宋慎之说:能下去给我买点吃的吗? 他本来想拒绝的,但对上老太太含笑的眼睛,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而在老太太说出那句:“怕是以后都没机会”后,红着眼眶二话没说就跳下了马车。 这条路不是很宽,宽大的马车停下后,挡住了大半边路,一般的小轿没问题,但如果也是辆马车就不行了,所以宋慎之跳下马车后,就吩咐马夫把淮王府的标记挂在了马车四周。 眼尖的人立马调头换路走。 老太太爱吃甜食,这家的桂花糕很是出名,虽然在巷子里,但中午买的人依然很多,这会儿已经见底,宋慎之加了钱,这会儿就静静等着新一笼出锅。 期间他还特意跑出去看了几次,见马夫稳稳坐在马车里,也就放了心。 所以等他提着一篮子桂花糕走出巷子时,整个人都傻了! 老太太不知何时已下了马车,马夫跪在地上,而有一个人正好背对着自己。 他疾步跑到老太太前,抬眼就看见了陈坚。 此时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看老太太又看看宋慎之,又看看这个特制的马车。 他向前走了一步,宋慎之也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一步,提着篮子跟陈坚打招呼:“好巧,陈大将军。” 刚出锅的桂花糕甜丝丝的,甜甜的香味散在四周,陈坚也闻到了,有些意味不明的说:“是桂花糕啊。” 两人不说话,陈坚对上消瘦身形的老太太,半弓着身,口气温和:“您是要去哪里?” 宋慎之警惕的往老太太前面站了半个身子,口气不善的问:“陈大将军有事吗?” 陈坚不说话,眼神冷漠的看着他:“我竟不知道,淮王府和谢家的关系竟然这么好了?” 宋慎之转身扶着老太太, 留个后脑勺也不是很客气的说:“人心都是会变的。” 顺带把马夫拽起,然后回头:“陈大将军,你说呢?” 就这样朝中当前最有权势的权臣和朝中最有未来的世子爷两个人当街杠上了。 就连陈坚身后的近卫都忍不住把手悄悄放到了刀鞘上。 两个人互相看了许久,谁都没开口说第一句话。 老太太被吹了风,这会儿猛烈的咳嗽起来,宋慎之和马夫慌忙扶老太太上马车,即便这样,宋慎之依然对陈坚翻了个白眼。 仔细给老太太掖好被子,伸手去摸了汤婆子,发现有些凉,于是又跳下马车,去附近的店里找热水。 全程陈坚都冷眼看着宋慎之忙来忙去。 但就在忙完一切准备出发时,陈坚却站在路中间不肯走,马夫无奈,只得掀开帘子向宋慎之求救。 俩人又杠上了,陈坚笑的很是嚣张:“朝中有例,这种四轮大型马车只有一品大员可乘坐,更何况你这还是改良过的,于理不合。” 宋慎之这会儿不是很能理解陈坚到底想干什么,但老太太却出声了:“陈大将军说的对,我等平民是不配坐这种马车的。” 说完,她挣扎着起了身,掩着不适对宋慎之说:“劳驾世子背我回去吧。” 宋慎之本来还想跟陈坚动手,但老太太已经爬到马车门边了,他只得蹲下身子,扶着她的胳膊,再让马夫搭把手。 就这样宋慎之背起了这个不足百斤的老太太,旁边的马夫慌忙的把被子往老太太身上盖,又用一些衣服把老太太的脚给包住,尽量让老太太不冻着。 一旁的陈坚却开始慌乱,他站在俩人面前,有些无措的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宋慎之不理他,侧了身,就大步往前走。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三人没走多久,就开始下雪,轻飘飘的落在被子上,落在宋慎之的眉毛上,马夫花钱朝路人买了个大伞,为他们二人稍微遮挡一下风雨。 也不知为何,宋慎之心头突然涌上了满腔的酸楚和委屈,边走边流泪。 而陈坚,看着他们越走越远,人却越来越慌乱。 第148章 老太太的后事1 等宋慎之把老太太背回去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大半个时辰。 谢志远已经在家里把一切都打点好了,焦急的还往门口跑了好几趟,在鹅毛大雪中看到一个人缓慢过来的时候,还没看清是谁,不料马夫却是好眼力,大老远就喊了一声:谢大人! 屋里的地笼烧的不是很旺,老太太这会儿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身子也有些冰凉。 丫鬟拿来热帕子给老太太擦手,擦脸,忙的上蹿下跳;宋慎之却一言不发的站在雪地里,不肯进屋。 马夫急的在他身边转圈,不管怎么哀求他回去,他都不肯。 等谢志远忙完,也过来劝他,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得来的却是宋慎之的一句话:“我要杀了陈坚!” 是他从没见过的狠厉眼神,像个豹子一样盯上了某个猎物。 随即,他对着谢志远道别:“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下午我会带着母亲来看老太太。” 说完,扭头就走,不管谢志远如何喊他,他都不听,连个马车都不要,就这样再走路回去。 这段路,他在心里想了无数个弄死陈坚的办法,每想一次,心里的恨就多一分。 只是他没有想到,走到停在路边的马车时,陈坚还在那里等着。 少年眼里的恨意和杀意就这样明晃晃的展示在陈坚面前,他有些歉意的跟宋慎之解释:“刚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 “陈坚!”宋慎之对上他的眼睛:“终究有一日,你会为你曾经以及现下犯过的错误去谢罪!” “但愿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如此淡定!” 说完,狠狠撞了他的肩膀而后头跳上马车快速离开。 留下陈坚一个人摸着刚刚被撞的地方发愣。 回到府里的宋慎之很想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讲给爹妈听,但又看见愁眉不展的老母亲,也只得把这个火压到心里。 一家人中午正在沉默的吃着饭,结果谢志远上门了,说老太太快不行了,请他们过去见老太太最后一面。 什么仪表仪态,什么冷静矜持到了关键时刻都统统抛在脑后。 淮王妃一边慌乱的把筷子塞给淮王,一边喝了一口茶,嘴里念叨着:“我出门一趟,要晚点回来。” 说罢,穿着软鞋就要走出去,走出去了两步,又折回来,拉着旁边的一个丫鬟:“去库房,去库房拿点东西给老太太,哎,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一边说一边转圈圈:“瞧我这个脑子....是什么来着?” 一时间想不起来,淮王妃含泪问着屋里的人:“是叫什么来着?” 淮王再也忍不住,上前就去抱住她:“不要这样,不要乱,不要乱。” 再也忍不住的淮王妃当场就嚎啕大哭。 宋慎之一边叫人备马车,一边派人通知宁王妃那边。 走出府门,才突然发觉今天的雪格外的大,成片成片的往下砸,砸的人心里直发颤。 担心积雪会影响马车的速度,宋慎之干脆换了马匹往谢府走。 前脚人刚走,在淮王府角落里卖柴的人也悄悄退了出去。 大将军府书房内,陈坚正在作画,近卫就来报告淮王府的异常,陈坚听的很是仔细,却半天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近卫略带迟疑的说:“莫非...是谢家...那位要不行了?” 提笔的手一抖,一团墨掉了下去,正好掉在原本要画上桂花的地方,陈坚的脸瞬间就冷了。 第149章 老太太的后事2 谢家老太太的寝室内,围了一些人,大夫又仔细的替老太太把了把脉,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就对着谢志远点了个头。 俩人站在门边,大夫犹豫了一番,还是谨慎的开口:“油尽灯枯,提早准备。”说完,作了个揖就走了。 谢志远有些茫然的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双双焦急的眼神。 虽然是几个字,但他这时候怎么都吐不出来,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掉了出来,胡乱擦了擦,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 紧随其来的宁王妃喘着气也看向谢志远,但他的沉默其实已经代表了答案和结果。 宁王妃不肯相信,拔开众人往里走,老太太就躺在床上,没有半点生机。 “屋里怎么这么冷?”宁王妃一边问着,一边去摸老太太的手:“看!她的手都是冰凉的。” 宋玉扶着宁王妃,细心的解释:“老夫人现在的情况,不能把地笼烧的太旺,不然更容易出事。” 众人皆是沉默, 窗外灰扑扑的天让室内的气氛更是压抑,有低声抽泣的,有偷偷抹眼泪的,还有就枯坐着发呆的。 就在众人还沉浸的自己的情绪中时,就听见老太太低低的喊声:“疼!疼!” 淮王妃立马上去看她的状况,可是她仍处于昏迷状态,除了嘴里低低喊疼外,却没有什么其他的动静。 喊了几声痛之后,又没了声响。 宁王妃把手伸到老太太的鼻子下方探了探鼻息,过了一会儿,才说:“无事。” 淮王他们几个大男人有点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感觉,这会儿都站在了走廊下。 中午给老太太买的那篮桂花糕连油纸都没拆,这会儿静静的被放在窗台上。 雪静静的下,这几个人就静静的看。 过了一会儿,谢志远说:“我等下出城去买些...买些白布什么的...” “你们看看,还要买什么?” 宋玉张了几次的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又站了一会儿,有丫鬟来请他们去前厅,说有事情商量。 几个人围坐在饭桌前,宁王妃打起精神勉强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跟弟妹商量了一下,除了老太太外,女眷中属我年龄最大,下面的事情,我来主持。” “你们听着就好,不许反驳,不许问。” 看其他人都耷拉着脑袋,她就当所有人都同意了,便继续往下说:“第一件事,去把谢阳叫回来。” “等他回来了,我们再公布接下来的事情。” 谢阳最近都在刑部翻阅历史卷宗,已经有好几晚都没回去了,所以当宋慎之派的人来找他时,他还在卷堆里纠结着怎么处理。 听说老太太身体不佳,他也不管这些卷宗归没归位,穿上棉靴就跟着人匆匆走,恰好遇到来刑部溜达的陈坚,也只是匆匆行了个礼,然后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陈坚对谢阳的印象一直不错,觉得他年纪轻轻就很沉稳,遇事镇定,处事有度,难得见他像刚才那般莽撞,就觉得很奇怪,挑着眉问身后的近卫:“你说,这谢阳是做什么?” 近卫先是抬头看了一眼陈坚,然后又把头低下,顿了顿才慢慢开口:“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是宋慎之身边的,但宋世子现在应该在谢府。” “所以...属下猜测...是叫谢阳去谢家。” 陈坚一楞,半天才说了一句:“谢阳的恩师是谢志远,为何不是谢志远派人来叫?” “话说,谢阳什么时候入了淮王府的眼?”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对近卫吩咐:“派人去谢府门口盯着。” “早就派人去了,只是现在还没消息,需要再等片刻。” 第150章 老太太和明珠 这会儿雪厚地滑,谢阳骑马的时候摔了好跤,脸都摔破了,但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奔跑的速度。 最后马的腿都摔断,谢阳连滚带爬的回到了谢府。 刚进门,就被淮王府的人接住,直接送到了前厅,这时候的谢阳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但看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他反而慌的很。 直面淮王妃,轻声问:“老太太怎么了?明珠怎么了?” “谢阳,你先坐下来,我有事要说,你听着跟着做,不要问,不要闹,行不行?”宁王妃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着谢阳说。 谢阳呆呆的点点头。 “老太太的身子骨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有些事情,我们需要提前做了。” “谢阳,你随后带着我府上的管家出城去定一口棺材,再买一些白布,纸钱什么的,还缺什么,让管家看。” “谢大人,你等下把谢家族谱拿来,然后谢家祖宗的牌位都摆好,灵堂就不必那么复杂,另外准备两个空白的牌位给我。” “宋玉,你等下进宫,告诉老太太的情况,但不要让他们来吊唁,就说是我说的。” “慎之...”宁王妃看了看他的脸,低着头说:“你去把明珠接过来这里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宁王妃。 她闭着眼,两行清泪留下:“你们都不要问,快去做吧!” 吩咐完这些事情,淮王妃和宁王妃两人又去了老太太的寝室内。 刚过去,就听见近身伺候的老婆子说,刚刚老太太又喊了“疼”,不过喊了几声后就又睡着了。 真是叫人揪心的叫喊声啊。 临近半夜时,谢阳驾着一辆装着棺材的马车回来了,看到家丁们七手八脚的扛着棺材,就突然想起来自己母亲死的那年,他也是去外面拉来了棺材,瞬间觉得好像是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又进到老太太的房中,瞧见了被带过来的明珠安静的躺在软榻上,那一刻,浑身的血液就跟冻住了一般,往日的情景又浮现在自己眼前。 那时候,自己的母亲躺在左边,明珠就躺在右边,淮王妃和宁王妃也在身侧;现如今,又遇到了老太太和明珠,一模一样的场景,瞬间他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实的。 那时候,自己的母亲就是这样离开了自己,谢阳有些接受不了,他慌乱的挥舞着胳膊:“不是这样的,不能这样,求求你们,不要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哭,整个人陷入魔怔,随后跟疯了一样跑了出去。 谢府门外,再也承受不了的谢阳嚎啕大哭,不管别人怎么劝都没用,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而躲在暗处的人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就回去禀告自己的主子去了。 不过老太太中间断断续续的喊了疼之后,就安稳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各府就把他们上朝的官袍给送来了,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默默上朝去了。 今日的朝堂很是无趣,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皇帝就不耐烦的散了朝。 倒是眼尖的陈坚不停来回打量他们几个,不过回应他的都是个个冰块脸。 谢阳倒是直接给自己的上司请了半个月的假,问及原因,他只回到:忧心伤神,伤及脾胃,脾胃失和,难以当值。 想着谢阳这几年来的兢兢业业,又对上他的青菜脸,便同意了。 第151章 驾鹤西去 回到谢家第三天,天气终于放晴,也就在今天,老太太突然就醒了。 正午的阳光很不客气的透过窗户洒进了室内,老太太睁眼的时候,感觉眼里都是明晃晃的太阳。 她先是看着太阳好一会儿,才伸手摇了摇床边的铃铛。 门外的人呼呼啦啦的全涌进来。 老太太这会儿神色虽然很是倦怠,但眼神明亮,说话清晰,一开始,众人还是很高兴,但没一会儿就突然反应过来,老太太这分明是回光返照!也就是说老太太的大限就是这几日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有挑破,都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老太太在婆子的搀扶下,颤巍巍的下了床,还吃了一点米粥,对上一双双通红的眼睛,她倒是看的很开:“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带我去看看明珠吧。” 因为不知道老太太何时驾鹤西去,唯恐命轻的明珠也跟着去,所以来谢家第二天,就移到隔壁地笼烧的比较大的屋子里。 相较于老太太那屋厚厚的棉被,明珠这里就热的很,这时也只是身着单衣,静静的躺在床上。 脸消瘦了很多,气色也不是很好,甚至还带了一点灰败之气,老太太没有坐到床边,而是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她细细的看着明珠,眼睛里都是不舍,又端详了一会儿,笑着对众人说:“看,我们家明珠长的多端正啊,就是不要老躺在床上就好了。” 淮王妃低头垂泪,宁王妃想去握老太太冰凉的手,但被拒绝了:“你们谁都不要碰我,其他人来做就好。” 说完,又扶着婆子站了起来:“走,去看看我的灵堂。” 灵堂这会儿乱七八糟的,丫鬟家丁在匆匆忙忙的摆放蜡烛,牌位类的,见老太太亲自来了,先是愣了,接着就稀稀疏疏都噗通跪了下去。 老太太毫不在意,甚至说:“只放牌位就好,不要放那么多蜡烛,熏的慌!” “白布也不用挂那么多,不要吓到孩子们,就挂两个白灯笼就行。” “那个灵床就简单些,给我放点好看的花花草草,颜色多些,我爱看。” 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太满意:“把我那个暗红色的棉袄子找出来,我想穿那个。” 看着老太太临死前还要惦记不给他们惹麻烦,身后跟的一堆人都小声附和说听到了,定会让老太太满意。 其实这也才半盏茶功夫,老太太的眼睛就开始往下垂,她招了招手:“走吧,困了!” 回到老太太屋里,她没有回到床上,而是斜斜躺在软椅上,在等自己那件红棉袄,眼皮子都在打架,但还是强撑着:“哎呦,都忘了,我死后,就不必给其他人报丧” “吹声哨子就行,告诉他们,我来找他们了。” 谢阳和宋玉二人再次受不了这种气氛,默默退了出去,到外面喘口气。 心心念念的棉袄子送来了,老太太很是高兴,旁边的婆子帮忙把老太太的外衣脱掉,然后费了半天劲才给她穿上。 这棉袄好像前两年的款式,老太太仔细的摸着上面的花纹,满意的说了句:真好。 袄子好像有个扣子不见了,被她给摸到,她也不生气,来来回回的摸索着,而后闭着眼,两手开始做一些很奇怪的动作,像是在捻着线,又搓了搓,食指绕了圈打了个结,然后不停的搓着衣角。 来来回回,仿佛不知疲倦。 宁王妃的脸色变了又变,差人把谢阳和宋玉叫了进来。 老太太这会儿突然就清醒,对谢阳招了招手:“来。” 谢阳听话的跪在她面前,老太太朝众人望了望:“他是个好孩子,好好待他。” 然后露出了一抹解脱的微笑:“我走了啊” 说完,老太太闭上了眼,手也慢慢滑了下来。 第152章 送葬 生前按照老太太的遗言,她死后所有人不许哭,所以,即便是知道老太太走了,屋里也是静的可怕。 枯坐了约小半炷香,还是宁王妃起身,对着旁边的婆子说把老太太抱到正屋的灵床上吧,这时都才反应过来。 灵堂其实还没装好,宁王妃看着有些简陋的装扮,面色很平静:“老太太不喜太素,我去买些花来。” “你们其他人就看着办吧,不要哭就行,老太太不喜欢。” 说完,就带着两个婆子出了门,又有盯梢的人回去报信了。 今天阳光很好,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但宁王妃仿佛没有感觉到一样,只顾着往前走;而路上的雪有一些在融化,没走多远,就湿了鞋袜,接着湿了裙摆,但她不觉得难受,满脑子都在想,买些什么花呢? 离谢家最近的一家花卉行离这里也没多远,走到店里时,伙计还在往嘴里塞着烧饼。 见来了客人,他急忙上前招呼,按照日常他会通过打量客人衣着,来判断这单生意大概能赚多少银子,但却这位夫人穿着名贵的素色衣料,但鞋袜裙摆却都是大大小小的泥点,心里很是诧异,这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但却没有乘轿或者派人,而是亲自到场。 面容憔悴,但面色平静,思考了一番,马上端着笑脸问:“这位夫人,您想买点什么花?” 宁王妃看了看店里不多的花,想都没想:“除了白色的不要,其他的都要了。”说完,旁边的一个婆子就拿出了一锭银子。 伙计刚想问是不是家里办喜事,但对上冷冰冰的脸,到底还是没敢问出来,店里的花虽然不多,但这恐怕一次性拿不走,于是就提议:“您告诉我府上的地址,我等下给您送过去。” 宁王妃摇摇头婉拒,环顾四周后,就指了指着门口的平车,旁边的婆子立马说:“那个给我们吧,你不用找零了。” 伙计自然愿意,一个破旧的平车也值不了几个钱,但积了厚厚的雪,就跑去内堂拿了扫把将上面的雪扫干净,又找了块布铺在板子上,然后才将花束慢慢搬到车上。 整个期间,宁王妃都没说话,像跟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伙计也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的把花束摆放好,又用绳子给固定了一番。 临走前,宁王妃又让婆子给了他一块银子,嘴里轻轻的说:“谢谢。” 只是这声音沙哑,好似那破锣声音,难听的很;伙计接过银子千恩万谢,目送三人很久。 当陈坚听说宁王妃买了一车颜色鲜艳的鲜花回去后,很是不解,按理说老太太身子快不行了,也应该准备白色的花才对,怎么会买大红大紫的呢? 莫非是想冲喜用?陈坚没想明白,还是叫人继续盯着, 有任何风吹草动就来报。 身旁的人不解:“既然您那么关心谢老夫人,为何不亲自上门?” 对此,陈坚很是无奈:“她看见我,恨不得拿刀捅我,我若上门,她必情绪波动,反而会影响她的身体。” 等宁王妃回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躺在灵床上,面容安详,好像跟睡着了一样,灵牌密密麻麻的摆在正厅的一侧,而老夫人的灵牌已经准备好,只是被摆在另外一处,等报丧后再和祖宗牌位放到一起。 家里的下人把鲜花挨个放在灵床的四周,老太太正好也穿着红色的外衣,这时候,老太太也好像是在花丛里睡着了一样,而不是已经去见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按老太太的要求,正厅的房檐下挂了两个白灯笼,窗沿上象征性的挂了两朵白花,谢府大门和往常一样,什么都没动,灵堂也没有烧纸钱,连香也只是点了三根,众人朝谢家灵牌拜了拜,又朝老太太拜了拜,算是完成了停尸仪式。 忙完了这些,已是傍晚,府里的厨子做了一些冷食,用完这些冷食后,宁王便开口:“不如就今晚吹了哨子,明早发丧吧。” “过两天就是太后的忌日,拖到那个时候不好。” “行!”宁王妃点点头:“一切按老太太的意思办。” 第153章 骨哨报丧 众人都围坐在老太太的灵床前,无一人披麻戴孝,白色蜡烛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外面的风呼呼吹着,已经是灵堂里仅有的声音。 夜晚格外的安静,当打更人铛铛铛的三声传来时,宁王拖着僵硬的腿从蒲团上起来,慢慢走到门外又看了看,对着众人说:“就现在,报吧。” 谢志远起身,又拉着谢阳一起跪在谢家祖宗的牌位前, 重重的磕上三个响头,谢志远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谢阳听的不是很清楚,但自己说完后,又拉着谢阳再磕三个响头。 其他人早已在院中等候,老太太佩戴的骨哨静静躺在半开的锦盒中。 谢志远拿起骨哨看了看,轻轻放在嘴边,一节指头盖住了下面的圆孔,只留得上面的方孔。 第一声,类似埙那种沉重的后音,呜咽着,像是无尽的哀嚎。 第二声,像是笛音,虽然脆,但很是急促。 第三声,像是老鹰的尖叫声,凄厉的划过夜空。 接下来,重复这三种声音三次。 这种声音是谢家独有的报丧方式,意在告慰祖宗,意在告知谢家其他人,有人没有了。 当第二声传到陈大将军府上时,他从梦中惊醒,穿着里衣就跑到门外,对着跑过来的近卫问:“这是什么声音?哪里发出的?” 近卫不清楚,茫然的摇着头:“属下不知!” 但当第二遍哨音听完后,陈坚睁大了眼睛,后退两步,嘴里喃喃道:“谢家出事了!谢家老太太怕是没了!” “备马!” 说完马上跑回去穿戴整齐,跑到府外直接一个挺身上马,往谢家去。 风很大,策马时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呼声,还有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他一直没想明白,几天前不是才见过她吗?怎么说没就没了?探子回报的消息里也没有什么异常,但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夜晚也很静,哒哒的马蹄声引来了巡防营的注意,在被人拦路盘查的瞬间,他也只是拉紧缰绳,从旁边飞过,而他身后跟来的人就马上去拦巡防营,给他快速腾出一条去谢家的路。 飞奔到到谢府前,门口还是大红灯笼,他突然就定了心:如果老太太走了,门口的灯笼要换成白色的,没有换,就代表老太太没事。 侧耳贴在门上又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没有哭声,面上一喜,想着来都来了,去看一眼才安心,于是就拍响了大门。 看着开门的门童也是身着常服,没有戴孝,所以更加安心,于是便笑着对这个门童说:“我有事情想见谢家老夫人,劳烦通传一声。” 门童不认得陈坚,但听来人要见老太太,思索了一番便如实相告:“我家老太君刚刚过世,家里也很乱,不方便见客,您请回吧。” 说完,就要关门。 陈坚不信,双手撑着不让门关闭,仍努力保持着笑意:“若老夫人过世,为何不见动静?” 门童不想跟他说那么多,而且家里的大人吩咐了,这几天都不见客,所以这会儿他很是烦眼前的这个人:“你骗你做什么,你快走吧!” 原来可能是自己空欢喜一场,当下便顾不得其他,双手用力推开门,强硬的闯了进去,门童在后面小声的喊他,叫他站住。 一路跑到正堂,第一眼看到了躺在灵床上的老太太,双脚就跟灌了铅一样走不动,而在两旁跪着的人都纷纷回头来看他。 门童随后赶来,他气喘吁吁的小声说:“我不让他进来的,他非要闯进来。” 宁王妃和淮王妃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后继续给老太太跪灵;而家里的六个男人已经起身把他团团围住。 陈坚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一群男人,掩下心中的难过,尽量平稳自己的语气:“我来都来了,给老夫人上柱香不过分吧。” “老太太不让任何人给她上香,我们都没上,你算什么东西。” 陈坚愣了,这会儿才彻底注意到眼前的人,包含谢家所有的丫鬟杂役,无一人披麻戴孝。 当下,心里的怒气就上来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没有人给她戴孝吗?” “你管得着吗?”宋慎之往前跨了两步,几乎是眼对眼的贴在他面前:“跟你有关吗?” 这句话把他堵的哑口无言。 “老太太生前不喜欢你,这会儿也不想见你,你走吧,让老太太安心走吧。”淮王妃难得对陈坚和颜:“既然这份缘已经断了,就断的干净,否则就是糟践人。” “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在这个时候装什么情深呢?” 但不管他们怎么劝,怎么说,陈坚都是不肯离开,不知道为何,一向沉默的宋玉突然一拳就挥到了他的太阳穴。 接着,趁他头晕的一瞬间,谢阳和宋慎之一人架着一边,把他拖到了院子中间,宋玉的脚就接着踹到了他腹部,边踹边骂:“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来?你让她死后都不能安宁吗?” 宋慎之则骑到他身上,双拳挥向他的面部:“你去死吧!” 谢阳不太明白为何他们俩对陈坚动手,但看到淮王和宁王两个人也跃跃欲试时,还是张开双臂,拦在了他们二人前。 所以,这会儿,是宋玉和宋慎之单方面殴打陈坚。 但奇怪的是,陈坚没有还手,抱着头,乖乖挨着打,一声也不吭。 打上头的二人在陈坚的近卫到来后,才停手,不过这时候,陈坚已陷入了昏迷。 宋慎之很是平静的抚上自己受伤的手说:“是我打的他,向陛下告状时,不要说错名字了。” “还有我”宋玉也站了出来。 陈坚的几个近卫无论如何也不敢跟他们俩动手,现下,只能扶着陈坚先回去。 第155章 磐涅重生 低低的哨音回响在整个大厅,明珠听到这个声音后,脸上的表情出现了松动,她在听了两遍后开始着急的寻找声音来源。 而谢志远知道,这种哨音最多只能吹三遍,所以在第三次时,他站到了谢家祖宗牌位前。 当着明珠的面,轻轻的吹了最后一遍。曲毕,谢志远退到后边,继续观察明珠的反应。 明珠的眉头皱的越来越觉紧,额头的冷汗也在不停的出现,她现在很难受,一直拼命摇头,想要说什么,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不过也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她抬起湿漉漉的头,继续茫然的看着四周,不知道为何,她被原先给老太太预留的两个灵位给吸引了。 像是想拨开层层人群一样,她挥着胳膊奋力挤到前面,盯着它们发呆,又过了一会儿,才怯生生的拿起了牌位! 见明珠可以拿到东西了,大家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抱着那两块牌子,茫然环顾四周,好像又能看见供桌了一样,她七绕八绕的又回到了香阁前。 虽然只有短短十几步路,可是她好像走出了翻山越岭的感觉。 对上密密麻麻的灵位,她几乎是爬上供桌,贴到自己眼前一个一个的看,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好看的更仔细。 看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她才从供桌上爬下来,站在香阁前,她歪着头,一直在思考,一直在想。 可是到底在想什么,这时候没人知道。 四更天刚到,不知道谁家养的公鸡在这时候打了长长的一声鸣!咯咯咯的声音在这深夜格外的刺耳。 大厅里的人瞬间都慌了,互相无措的看着,但都没个解决办法! 不过奇怪的是,鸡鸣声一过,明珠也只是歪着头听了一耳,好似没听过一样,众人才舒了口气。 牌位对面有一张桌子,原本是谢志远偶尔在这里写东西时留下的,笔墨纸砚都很齐全,椅子这会儿是放了一些红色的绸缎,以及一些其他杂物。 不知道是不是被红色的东西吸引,明珠又歪歪扭扭的走到书桌前,这次,她轻而易举的拿起了毛笔,又放在眼前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想了想,把怀里的两块木牌给掏了出来。 毛笔拿在手里了好久好久,一直想在灵牌上写点东西,但好似又想不起来,好几次都准备落笔,但迟迟犹豫写不出第一笔。 明珠这时候已经体力不支,身体也开始摇摇晃晃,挣扎了几番,还是在灵牌上写了东西,但写了什么,无人知晓。 手里拎着那两块牌子,又好像穿过层层人群,回到了香阁前,盯着整整齐齐的牌位,她一直在回想什么,又坚持了一会儿,才把那两个牌位给放到了香阁里。 所有人都惊了,但这个时候没一个人敢上前,他们只能眼睁睁 看着明珠摆好了牌位,又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其中一个牌位上挂了一块红布。 做完这些,明珠浑身都湿透了,额前碎发紧贴在头皮,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又好似头疼的厉害,双手拼命抱头捂耳,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蹲下来,而是一直都站着,然后就听到明珠低低的哭声,谢阳当不了这种诛心的旁观者,轻轻走到明珠面前,想去抱抱她。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明珠突然就哭着喊:“好吵!你们都滚!” 喊完这一句,明珠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直挺挺的往后倒,谢阳则是快一步向前抱住了明珠。 淮王妃接受不了这种折磨,见明珠倒下后,她以为明珠也会跟着老太太走,急火攻心也晕了过去。 第156章 下葬 天灰蒙蒙亮,谢阳和谢志远驾着马车,马车上是老太太的棺材,只不过棺材周围都铺满了鲜花,没人能认出来拉的是什么。 俩人依旧常服,无人哭丧,无人扛幡,就好似只是普通的出门一样。 到了城门口,守城的门卫看着“奇怪”的马车,顺口就问车上是什么东西,谢志远就从怀里掏了一块令牌出来:“这个,你看行不行?” 看着令牌上大大的淮字,两边守卫吓的不敢多问,立马给二人抬杆让路。 谢家祖坟也在城郊,本来不需要太多时间,但道路很是泥泞,只有一匹马,走路很是吃力,这一来一回要大半天时间,不过老太太的坟没有提前准备,也不知道他二人何时才能回去。 太阳刚刚升起时,俩人才到地点,谢阳沉默的轻轻挪开上面的那层鲜花,又从旁边掏出了两个铁锹。 冬天的地很结实,有时候一铲子下去就顶到了石头,所以两个人挖了一个多时辰,浑身冒汗,也只有巴掌大的一个坑,俩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自己很没用,连挖个坑都不行。 正当俩人喘着气休息时,远远的就看到一群黑压压的人过来了。 走近了,才发现有秦掌柜,孙掌柜以及很多生面孔,每个人肩上扛着锄头,或者手里拿着铁锹,不知道的,以为是来打架或者寻仇。 看着发呆的二人,秦掌柜向前走了一步:“昨夜我们听到哨声,已知道谢家老夫人不在了,今早也不敢冒昧打扰,于是我们商量就这时候赶来,送老夫人最后一程。” “这些人都是曾经受过谢家恩惠的,或者谢家救过他们命,还请两位允许我们给老太太磕个头。” 两个大男人看了看这些赶来送葬的人,突然就忍不住,靠着树慢慢蹲下,嚎嚎大哭起来,憋了一天一夜的情绪这会儿就跟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其他人也跟着暗自垂泪。 过了许久,俩人都哭的差不多了,就带着众人规规矩矩的对着老太太的棺材磕了三个响头。 后面的事情也好像自然而然的进行着,男人吭哧吭哧挖坑,这拨人累了,就换下一拨人;女人整理鲜花以及其他陪葬品,还有人负责回去拿吃的。 晚霞出现的时候,方方正正的坑才挖好,一群男人将棺材稳稳的入坑,又将鲜花洒在棺材四周,谢志远朝坑里填了第一把土,谢阳填了第二把,接下来,所有的人都默契的轮流往坑里填土;慢慢的,土越填越多,坑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个鼓起的坟堆。 按照老太太生前的要求,她只喜欢颜色鲜艳的花,不想看到纸钱,说都是给纸钱外人看的,她本人不喜欢,所以立好石碑后,他们就在坟堆周围栽了冬青树,栽了菊花,还有栽了月季。 干完这些活儿,已经是傍晚,说来这天也是奇怪,这会儿又飘起了小雪。 运棺材的马车也按照老太太的要求,留在了墓地,因为她说:她想到处走走的时候,有个马车很是方便。 这行人就这样慢慢的往城里走,一路无言。 赶在城门关闭前,乌泱泱的入了城,守卫的见了也不敢阻拦,因为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太子在等着他们回来。 第157章 闹翻 见他们一群人回来了,他们也松了口气,谢志远一一跟今天来帮忙的人道谢,又目送他们离去,这才慢悠悠走到他们仨跟前。 谢志远和谢阳这会儿都是灰头土脸的,便服上都是泥巴什么的,很是狼狈,俩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头,耷拉着脑袋不想说话。 太子负手而站,思索了一下,便说:“陛下要召见谢志远,谢大人。” 听说皇帝召见,他强打起精神,挺直了腰,不过这身打扮也肯定不能面圣,所以就跟太子商量:“容臣回去梳洗一番,再去面见陛下。” 太子没同意,说:“陛下原话,你回来后直接进宫,不许去其他地方。” 无奈,他只得扭头转身对谢阳说:“你先回去看着明珠,我也尽量早点回来。” 说罢就跟着太子上了马车,谢阳则骑上了太子留给他的一匹马回谢宅。 入夜后的城里有些静的可怕,耳边只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他今天挖了大半天的坑,最近几日也是疲于奔波,上了马车后,里面暖暖的,不知不觉就靠在门框边上睡着了。 等被人拍醒时,已经是到了宫里,他低着头跟着往前走。 到了御书房,他规规矩矩的行了叩礼,皇帝见他一身脏兮兮的,显是愣了一会儿,才叫人拿了块垫子让他跪在上面。 抬了头才知道书房里的人还是很多的,淮王、宁王、太子、宋慎之、宋玉、陈明轩、还有陈坚的两个近卫,这一看这架势,就猜到大概是什么事了,顿时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疼。 皇帝也有些疲惫,毕竟都到了这个时候。 “你们从上午都闹到了现在,唯一的证人也来了,谢卿,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志远快把脑袋给扎进垫子里了,要咋说呢?先前他们到底跟陛下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呢?心里着急的不行,感觉额头的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掉。 但皇帝问话总不能不答,心里计较了一番后,便结结巴巴的回话:“启奏陛下,谢家老太太已在傍晚时分入谢家祖坟。” 书房里的所有人都没想到谢志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倒是把皇帝给整的不知道说啥,叹了口气就说:“朕已经知道了,谢爱卿平身吧。” 说罢又对旁边的太监说:“赐座。” “谢陛下体恤!”说完,就颤巍巍的起身,刚站直的那一瞬间,人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顿时书房里就乱了一阵子,皇帝气得用手指着晕倒的谢志远,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倒是太子建议宣太医过来诊治,皇帝很是动怒,以为是他故意的,随即大吼:“就在这里给他诊脉!” 太医来了两个,跪在地上轮流给他细细把脉之后,才敢给皇帝回禀,说是谢大人近几个月忧虑过重,郁结于心,估计连着几天都没休息好,今日怕是累着了,又受到了刺激这才晕倒。 皇帝一听,也没辙,大骂一句:“怎么各个都是病秧子!休沐时,都给我跑步去!” 太医当时给他扎了几针,没一会儿,谢志远悠悠转醒,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就挣扎着爬起来又跪在了地上,向皇帝告罪。 那惨白的脸怎么都不像是装的,他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微臣殿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就是臣,臣一天没吃东西了,又挖了一天的...不,挖了大半天的...实在是...微臣...微臣...” 最后心一横,微微喘着气说:“微臣罪该万死,陛下要罚,臣无怨言!” 这接连告罪,唯独不提昨天晚上打架的事情,皇帝此时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当下就对宋慎之说:“那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是臣!”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谁都不丝毫谦让半分。 这年头,连认罪都要赶着上的吗?但谢志远听明白了皇帝的用意,是要他指认谁是“主谋”啊。 皇帝都要被他这两个侄子气死了,想护短都没法护,最重要的是,自己那两个不争气的弟弟也说是宋慎之和宋玉打了陈坚。 好吧,既然这样,那只能两个人都罚了。 “你们,你们两个!去跪到殿外去,一直跪到陈大将军气消了再起来!” 这俩犟驴一听要罚跪,不带一丝怂的前后脚走了出去,然后齐刷刷的跪在了殿外。 谢志远一看,这怎么行,于是他“强撑着”身体给皇帝哭诉:“老太太..昨天走的时候,叫...我们...安静些,不要扰民。” “我们在家...好好的守灵,那陈大将军...突然..突然就闯进来,说要给老太太上香。” “我们不肯,老太太生前不喜欢陈大将军,我们都知道的,何况...” “何况死者为大,好生劝大将军回去。” “他不肯!非要坚持,结果,结果就吵起来了。” “微臣那会儿正在准备....准备...准备祭品还是啥来着..” “就听见院里打起来了!” “陛下!是臣..臣办事不够...不够...”不够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干脆继续哭诉:“微臣是主事人,没提前预判到各种意外...这才...” “两位世子也是给臣帮忙的,归根结底,不能让这两个世子受累还受委屈,那微臣就太不是东西了!” “恳请陛下,容臣也去跪着,求得大将军原谅。” 皇帝被折腾的够呛,那谢志远的说辞和宋慎之他们的差不多,也说明他们没撒谎,确实是把人给打了,人家来告状也是有理有据,当下很是烦躁:“去吧,去吧,想跪就去跪着吧” 谢志远得了令,双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出去跟他们俩一起跪着了。 这边,太子对上陈明轩目瞪口呆的神情,笑得很是自然:“不知道陈大将军这会儿醒了吗?” “如果他醒的话,明天能上早朝吗?” 第158章 朝堂上杀疯了 因第二天要上早朝,淮王和宁王俩人没有回去,就在御书房里听皇帝的教训。 大总管遣散了周边伺候的人,自己也站的远远的,确保能听到里面的动静,但又听不清皇帝到底骂了什么。 整个过程都是皇帝一人在咆哮,那俩王爷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个字也不吭。 皇帝都要气疯了,一天的折子都没批阅,净给他们处理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问题是,还不能不管! 这俩人也笃定皇帝不会拿他们俩怎么样,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梗着脖子任凭他骂。 而陈明轩三人回去后,直奔陈坚内寝,发现他已清醒,但脸上的伤还是明晃晃的摆着,见他沉默的坐在榻上懒得说话,便把宋慎之他们受罚的事情先给按了下来,只说明日如果早朝能去的话,就去。 陈坚点点头。 第二天四更天左右,一些大臣陆陆续续的就来了,去漏院的路上,远远瞧见三个人在直挺挺的跪着,好奇心作祟,嘴贱的问引路太监了,结果没一个人敢吱声。 皇帝因为一晚上都在骂他们俩,所以就把早朝时间往后推迟了两个时辰,结果晚来的大臣就看清了跪着的人,吓得慌不择路的往前跑。 遇到熟识的人,私下里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没一会儿差不多大臣们都知道他们仨挨罚的事情了。 每个人都身怀鬼胎,都想知道挨罚原因,更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失了圣心。 而陈坚因为脸上有伤,则乘轿过来,一直在单独的房间里待到快上朝时才出来,当其他人看见他脸上的伤时,纷纷停住了脚步,吓的不敢往前走。 陈大将军脸上有伤,那三个人在罚跪,如果这是真的,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朝中最有权势的两拨人在明面上都开打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严重的事情吗? 所以都狗狗祟祟的进了大殿。 今日皇帝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嘴巴都抿成了一条线,当有人上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时,皇帝就大怒:“你们这一群饭桶!领着国库的俸禄,干着素位尸餐的勾当!这种事情如果还处理不了,那就别干了!给朕换人!” “还有没有别的事?没事的话,就滚蛋!” 见皇帝发火,原本想继续报一些小事的大臣纷纷缩回了脑袋,这会儿比哑巴还安静。 本来皇帝想早点退朝,再调解一下他们打架的事情,结果,淮王就马上跳出来了:“臣有事禀告!” 皇帝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就奇怪的看着他:“说!” “微臣代已过世的谢家老夫人,向陈坚陈大将军索要其孙女的嫁妆!”一声惊雷就这样在朝堂中炸开了! 身后大臣开始窃窃私语,陈坚则是用恨不得扒了他的皮的表情看向他,但淮王丝毫不怕,继续补充:“谢家老夫人已在前日过世,昨日已下葬,她临走前几日,我们都在她身边。” “老太太遗言:要陈大将军把当初的嫁妆给还回来。” 皇帝气得都想吐血了,打架的事情还没解决,又开始整出新的幺蛾子! 但有一说一,当年陈大将军休妻后,并没有归还她的嫁妆,中间老太太也多次讨要,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拒绝,一拖就拖了十多年。 但任谁都没有想到,跳出来给她撑腰的居然是淮王。 皇帝无奈,只得问现在还是鼻青脸肿的陈坚:“陈爱卿,你的意思呢?” 陈坚在归还嫁妆这个事情上一直都是听不见,看不到,就不给,但当着满朝文武也不能这样无赖,所以,他就反驳:“有何凭证?” 淮王很是气愤的说:“前日里你到谢家闹事,慎之和宋玉把你打了,他们俩敢在陛下面前认下这个事乖乖受罚。” “你觉得...我会胡诌嫁妆一事吗?” 这下陈坚愣住了:“他们俩在挨罚?,怎么罚?” 淮王冷笑:“你的副将陈明轩陈小将军带着你的两个近卫到陛下面前告了御状,现在他们俩,啊不,是他们仨现在还跪在御书房的外面呢!” “我们敢做敢当,怎么,陈大将军,你还想耍赖不成?” 陈坚用震惊的眼神看向陈明轩,陈明轩则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脑子瞬间就炸了!自己被打一事,他本不想撕闹,但没想到自己昏迷后就出了这事! 第159章 不要脸 陈坚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还这批嫁妆,这会儿也是底气十足的说道:“如果是她本人来要,我立马归还!其他人都不行!” 淮王气坏了,瞬时就破口大骂:“陈坚,你要点脸行吗?你要是缺银子,我送你啊,你平白无故的扣着人家的嫁妆干啥?” “那嫁妆又不是你的,你着什么急?” “都给朕闭嘴!”皇帝气得叉着腰站在龙椅前大骂:“你们几个,是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文臣和武将打架!武将不还嫁妆!这些破事传出去,你们怎么好意思抬头看人?” “外面跪着仨,咋地,你们也想跟着一起跪?” 憋了半天的宁王倒是认认真真的回着皇帝的话:“如果他归还嫁妆,叫我们去跪着也行!” 皇帝顿时无语!他怎么就没发现平日里一向听话的宁王今天也这么轴呢? 都闹成这样了,其他大臣都耷拉着脑袋,竖起耳朵听八卦。 “陈爱卿”,皇帝放软了语气:“毕竟死者为大,何况,自古以来,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妻,这女方的嫁妆都是要归还的,你扣着这十多年,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陈坚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又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陛下,微臣已澄清过多次,那封休书并非出自微臣之手,臣从没有写过休书。” “我呸!”淮王听到这句话就来气:“你又开始死不认账了是吧,那字迹是不是你的?那私章是不是你的?你身边的几个亲信都可以证明那份休书就是你写的!” “怎么?到你嘴里,变成了你没写过?不是你写的,难道是见鬼了?” “当时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你休妻这事?闹的满城风雨,谢老夫人被逼离京,这些都是你干的好事!” “对了,陈明轩当年也是你的亲信之一,今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你再问一遍?好让那些新来的都见识见识?” 这下陈坚哑火了,这事情其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但诸多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有苦说不出。 皇帝朝旁边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大太监立马躬身退了出去。 淮王的火力不停的输出,反正是把这些年受的委屈都给倒了出来:“咱俩是不和,举朝皆知,但你扪心自问,我何时背地里捅过你刀子?” “我哪次不是明面上跟你算账?不管是骂也好,打也罢,都是面对面的来,是吧!” “那你为啥就不敢大大方方,利利索索的认下这事?” “谢家老太太熬到这个岁数,你觉得她容易吗?她白发人送黑发人,送了多少,你算过吗?” “谢家男丁连上三代旁支一共十一人,都为国捐躯!留下的这个独苗谢志远,也是出了五服的亲戚!" "老太太自认愧对谢家祖宗,连入谢家祖坟,都不敢同谢老太爷合葬!她怕被戳脊梁骨!” “而她临死都还在念叨这个事!” “陈坚!你是个男人,就别呕着一口气!” “嫁妆还来!” 最后这四个字几乎是瞪着眼,吼着说出来的。 满朝大臣听完,无一人说话,是啊,谢家满门忠烈,无论如何都不能寒了这些人的心呐。 但陈坚就是坚持不退嫁妆,这事皇帝也无可奈何,正一筹莫展时,就听见派出去的太监尖着嗓子喊道:“陛下,皇后娘娘有事觐见!” 皇帝一楞,还没说什么,皇后就“闯”进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大殿上:“臣妾来向陛下求个恩典,先让御医给谢大人瞧瞧吧,他已昏倒多时,待他清醒后,再罚跪如何?” 皇帝听完,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退朝,退朝,快去宣太医,快!” 第160章 善后 皇帝马不停蹄的跑了,留下一堆凌乱的臣子们, 但后面的人见陈坚还有淮王他们没动,自己也不敢向后退一步,就这样僵持着。 最后还是一直沉默的太子发了话:“都散了吧”,众人才敢扭头就跑。 淮王今天的恶气算是出了一口,知道嫁妆的事情没那么快解决,所以这会儿就不跟他在这里耗,扭头就回府。 话说那谢志远又被扎了好几针才悠悠转醒,但脑袋明显还是一团浆糊,这会儿半眯着眼对着眼前的人嘟囔着:“谢阳,你的脸挪开一点,影响我呼吸了。” 贴脸的皇帝都要被气笑了,刚想骂他,但又看到他干裂的嘴唇,黑青色的脸,再想到离世的谢老太太,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皇后也很是不忍,低声说:“谢大人年岁也不小了,这样折腾几次怕是要落下毛病,要不先免了他的刑罚?” 皇帝叹了一口气:“本身就没想罚他,那会儿乱哄哄的,他自己就跪到了外面。” 说完,又瞪着宋慎之和宋玉俩人:“这事儿还没完,你们俩就在这里先坐着,吃点东西,累了就睡会儿;我晚点再问问陈坚的意思。” 又怕伤了他们俩的心,补充道:“不是非要罚你,而是这事情总得要解决,不能给外人留下口实。” 起身后,又对着谢志远的脸皱着眉头说:“等下叫御医给他再瞧瞧,开一些温补的方子。” 见皇帝要走,宋慎之急忙开口问:“那嫁妆呢?他还吗?” 不提嫁妆还好,提起这个皇帝的火蹭的就上来了:“你们最好都给我省点心!先把打架的事情平息了再说!” 皇后也用不是很赞成的眼神看了他们俩一眼:“陛下头疼的很,昨天下午弹劾你们俩的折子没有十封也有八封,你们俩先收敛着点。” 就这样,皇后扶着皇帝走了,把他们俩留在了偏殿的一处暖房里。 不过没一会儿,太子就差人来给他们俩递了句话:“那九封里,有六封是他找人写的。” 俩人一听,得!舒舒服服的躺到软榻上补觉去了。 这才一天,外面的谣言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总归几点就是:宋世子把陈大将军打了,陈大将军卧床不起;宋世子被皇帝给打了;淮王想私吞陈大将军的家产;到最后越传越离谱,竟然说:陈大将军害死了谢老太太,毕竟当初宋慎之背着老太太回去的场景,很多人都看到了!而且回去没几天,老太太就身故。 离谱的谣言终传到陈坚耳朵里,至少几年没发火的他砸了手里的茶杯:“一派胡言!” 但谣言的源头在哪里,现在已经无迹可寻,先派出去一些人去堵一部分谣言去,效果怎么样就不得而知。 近卫给他换上了新的茶杯,陈坚盯着眼前的茶壶,心里冒出了一丝诡异的想法,慢慢抬起头,问了一句:“老太太下葬,她没回来?” 近卫愣住了,过了许久,才突然明白这个她是谁。 “没有,因为谢老夫人走的时候很低调,就连朝中很多人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但陈坚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老夫人回京后为什么不亲自来讨要嫁妆?她如果到御史台告我,我也是不得不还的。” “为什么偏偏人走之后,是淮王来跟我要呢?”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淮王他们在撒谎!” 说到这里,陈坚的语气很是激动,干脆站起来边走边说:“我素来和他不和,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突然和老夫人关系很亲近,让人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才提出要嫁妆的说辞。” “所以,这些谣言应该都是他们放出去的!” 想通了这一点,陈坚更是火大:“人都走了,还要被他们拿来当工具!” 其实在整个事件中,陈坚只猜对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老夫人临终前并没有让他们索要嫁妆,因为已经不需要了,也不想和陈家有任何的瓜葛。 淮王之所以要嫁妆,那是因为明珠还活着啊,她母亲的嫁妆本就是要留给她的! 至于谣言,呵呵,那是太子放出去的。 第161章 明珠半醒 那晚明珠突然醒来闹出那一幕后,当即就被转回到淮王府,淮王妃也只是昏厥了半盏茶功夫, 就被弄醒。 而趁着夜色回去的明珠则是躺在床上烧了两天,整个两天,她似乎把人世间的苦都吃了一遍。 哭着喊疼,哭着喊怕,哭着喊不要过来... 淮王妃心疼的抱着明珠,边流泪边小声的哄着:“不怕,不怕,三婶在这边,三婶在这里,三婶护着你。” 烧一直不退,胡话一直不停的说,寒冬腊月里,里衣和身下的褥子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套。 等不喊疼的时候,就开始喊冷,整个人像个虾一样弓起背,缩在角落里,牙齿上下打颤,屋里的地笼烧的都要冒烟,是个人进来都要出一身汗。 淮王妃一边安抚明珠,一边不停的用勺子给她灌温水,出了那么多汗,水倒是没喝进去多少。 到第二天中午时,好像是不怎么闹了,整个人安静了一会儿,但仍是昏迷,整个人无意识的在念叨什么,但侧耳去听,竟一句也没听懂。 明珠好像又在做梦,眉头紧锁,身体不由自主的挥舞,一直挥到没有什么力气才停下。 淮王妃先是痛心,现在已经是处于麻木的状态,她守明珠已经守了一晚上。 不过说来也奇怪,到了傍晚,也就是老夫人下葬后,明珠就似乎平静了许多,身体不发烫,呼吸也匀称了许多。 惊喜不已的淮王妃急忙找来府医看,结果,府医把了半天脉,才说:“徐姑娘现在好了许多,但感觉她走了许多天许多天的路,现在身体很是疲惫,正处于休养中。” “走了许多天路?”淮王妃不解,但还是听话的继续给明珠喂水,喂药。 一直到了晚上,明珠突然开始呕吐,先是稀稀拉拉的水,然后是绿色的胆汁,吐到额头青筋暴起,吐到浑身抽搐,吐到都是白沫,一直直到吐出来一团黑色的东西出来后才停下,而这时轻微的腥气开始蔓延过来。。 像是一小块光滑的猪肝,又或者像是常年的污血,诡异的在地上慢慢蠕动。 淮王妃脸色大变,急忙让人用碗装了起来,然后命人在院中架起了火炉子,纯铜的炉子里燃烧着柴火,噼里啪啦的。 又将那团东西倒入到黑色铁皮匣子里,匣子周围封上泥巴,连着碗一起丢进火炉里烧了。 府里的后院种了很多柏树和桃树,淮王妃命人折了柏树枝挂在所有房间门口,又命人弄了一些桃树枝回来。 这些桃树种在府里十多年了,从没有开过花结过果,但从没有想过砍掉它们。 手拿桃树枝,隔着被子轻轻拍打着明珠,嘴里轻轻哼着儿歌。 渐渐,明珠的眉头开始舒缓,轻轻摸着她的小手,发现也开始变暖,渐渐房间里的腥气散去,柏树的清香飘散开来。 等第三天淮王和陈坚在朝堂吵完架回府,看见明珠的小脸有点血色时,激动的不停用袖子擦眼。 两人就坐在床边低低说话,冷不丁,淮王妃觉得什么东西动了,急忙看向明珠,便对上了她微微睁开的眼,不等她开口询问,明珠就吐了一个字“饿。” 淮王妃仅仅愣了一瞬间,马上反应过来:“好,马上,马上!” 说完,就推了一把淮王,他也才反应过来,不死心的问上一句:“明珠想吃什么?” 明珠的眼直愣愣的看着床幔,思考了一下,才转头过来:“桂花糕。” 淮王妃的心当下一沉,但还是附和着说:“好好好!” 府里原本做过一些桂花糕,这会儿送来了两块,但是明珠也只是闻了闻,然后就摇摇头,又换了几次,她都不吃。 来往之间,淮王妃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忍着心里的恐慌,对着淮王说:“谢家窗台上的那篮桂花糕还在吗?” 第162章 桂花糕 半个时辰后,淮王从谢家带回来那篮子桂花糕,寒冷的冬天让这篮子糕点保留了原有的香气。 从里面拿出来一块,放在明珠嘴边,她先是闻了闻,然后才伸出舌头舔,一点一点的舔。 见明珠有了吃的动作,淮王把所有的糕点都摆在盘里中,用屋内的热气驱逐原本的凉意。 但明珠也只是“舔”了小半块,就停住了,淮王立马端着温温的蜂蜜水过来。 小半碗蜂蜜水喝的精光,又把剩下的小半块糕点吃完,然后没有征兆的继续睡了过去。 但淮王妃这会儿一点都不怕,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这次明珠只是累了睡着了,不会醒不过来的。 想着明珠大病初愈,最忌大补,所以给她准备什么吃食,自己心里也没底,就只想着等她醒了,她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淮王心情大好,对付吃了几口然后就进宫去了,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几个。 一听明珠醒了,宋慎之和宋玉俩人激动的抱在一起,互相看着对方,但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但他俩这会儿还在刑罚阶段,也不好过于露面,所以淮王给他们俩报完信之后,就去见了皇帝。 觐见皇帝时,他正在午饭,淮王厚着脸皮讨了一杯酒,然后喜滋滋的说:“明珠醒了。” 皇后听完也很是激动:明珠都躺了几个月,现在终于好了!你府上缺什么,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淮王这时候啥都不缺,跟皇帝告了几天假,说是在家里好好陪陪明珠,临走前,很不客气的从御膳里拽了一个鸡腿,边啃边走。 皇帝见状,深深吐了一口气:“明珠醒了,很多事情就好办了!说不定他就不闹了。” 皇后不以为然,但也不太好说很多,面上还是附和着皇帝的想法:“应该吧,毕竟他现在那么高兴。” 想到好几天没见谢阳了,也不知道他这几天忙啥,又想着这件喜事也应该告诉他,于是哼着小曲儿溜达到了刑部。 刑部的官员看见淮王进来,当时吓的话都说不利索:“王爷,您...怎么有空来了?” 原本的心情遇到这种不长眼的,顿时就不大美丽,于是绷着脸问:“难道刑部禁止我入内?” 自知说错话的小吏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臣并非此意,臣...臣...” “臣臣臣,臣什么臣!”淮王有点恼火,语气难免更加刁钻:“谢阳呢?” 一听找谢阳,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微臣给您带路。” 七拐八拐到了刑部文书库房,他往里一指:“谢大人已经有好几天都在里面没出来了。” 说完,立马行了个礼,跑了。 穿过密密麻麻的书架,谢阳就围在一堆的案卷中,头发凌乱,双眼通红,胡子拉碴,快跟个野人差不多。 他看见淮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木木的,停顿了一会儿才问:“明珠怎么样了?” “我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明珠醒了,你现在跟我回去一趟吧。” “好”谢阳机械的点点头,挣扎着站了起来,因为长时间坐着,腿都麻了,差点摔倒,还是淮王扶了一把,才没有提早给土地公拜年。 淮王回头看着乱糟糟的卷宗,很是奇怪的问了一句:“你在查什么?” 谢阳一顿,慢慢回道:“太子那边让查的一件旧案。” “哦”淮王了然,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哪里奇怪,但此刻喜悦的心情占据了上风,就无暇顾及那么多。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刑部的人见谢阳耷拉着脑袋的残破模样,第一反应:谢阳今天又挨打了! 第163章 重新开始的明珠 淮王和谢阳两人前脚刚到府,衣服都还没更换,太子就急匆匆的赶到了。 三人就一起去了后院。 不过明珠还是在睡觉,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会儿的明珠看着就是在睡觉,而不是之前那种叫不醒的感觉。 见明珠暂时没有醒来的迹象,几个人就到了屏风外说话。 淮王妃先是发现了谢阳的不对劲,觉得他现在心事重重,不复往日的朝气,于是笑着问:“谢阳,你最近是没有休息好吗?” 谢阳拿着杯子的手就愣住了,随即就解释道:“有些事情快有结果了,难免熬了夜。” 淮王妃没接话,而是朝太子说:“殿下现在跑出来,陛下可知道?” 太子点点头:“我母后也知道,对了,宋慎之和宋玉他们两个也好,不用担心。” 话还没聊两句,就看见一个丫鬟急匆匆的小跑出来,轻轻喊了一声:“醒了!” 淮王妃马上起身朝内寝走去,其他人也都赶忙站起来一起过去。 明珠半眯着眼,脑袋慢慢转了个圈,对着淮王妃来了一句:饿。 于是又是桂花糕捧到她嘴边,不同的是,她开始用牙齿咬着吃了,而且吃了一整块。 吃完后,整个人好像才有了别的心思,睁大了眼睛才看到旁边站着的人。 她默默的看着不出声,反而叫太子和谢阳都揪起了心。 不过也是片刻的事情,她突然就扯了个笑,对着太子喊了声:“太子哥哥”,然后定定看着谢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歪着头轻轻喊了一声:“谢阳啊” 谢阳整个人都惊了,这种语气好多年都没听过了,但又觉得不可能,忍着心里的酸楚没说话。 婢女又端来了蜂蜜水,这次明珠喝下了一大杯。 喝完之后,她半靠着枕头对着淮王妃说:“晚上我想吃清蒸鱼。” “行!那要不要喝点豆腐汤?”淮王妃热切的看着明珠。 她好像在思考,接着就点点头:“我想下来走走。” 吓得淮王妃急忙摆手:“府医说你最早明天中午有太阳的时候才能下地,你现在身子骨弱,站起来容易头晕!” “好”明珠乖巧的点点头,然后神情很是倦怠:“我想再睡会儿,晚饭叫我。”说罢,轻轻合上了眼。 众人静悄悄的走了出去。 刚到前院,太子就问了一句:“明珠今天怎么没有问慎之和宋玉?” 淮王妃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别说他们俩了,就是你们俩,她今天都是花了时间回忆起来的。” 太子惊呆了:“为何会这样?” “府医说她几个月未正常进食,都是靠着药吊命,现在是好了许多,但是所有人都是需要在她面前出现一次,她才能慢慢回忆起。” “不过你们放心,府医说她十天半个月就差不多了,但一天也不要见太多陌生人,不要累着她就行。” 见明珠在渐渐康复,俩人就放了心,于是就想告辞,淮王妃留他们用晚饭也被婉拒了,一个说要回去跟宋慎之他俩说明珠的情况,一个说要去收尾一下旧案。 今天天气还不错,太子提议两个人出去走走,然后再回去做事,谢阳点头同意。 慢悠悠晃到了德胜街上,晃到了春满园,太子停下脚步,说去给那两个倒霉蛋打包点热乎的饭,免得饿死在宫里。 太子亲自去后厨点菜去了,而谢阳静坐在大堂,又朝那幅捉鸡图看去,看着看着突然就自嘲的笑了起来。 太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谢阳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还是那幅平日里挂的画,当下奇怪的很,便问谢阳对这画为何这样感兴趣。 谢阳吸了吸鼻子,笑的很是牵强:“只是觉得这画甚是有趣,难免多看了几眼。” 太子显然是不信的,不过也没点破,而是吩咐他去做另外一件事:“你亲自去林家找一下姜秀珠,跟她说,答应她的事,年后可完成。” 谢阳点点头,然后默默起身往外走,太子皱着眉头看着谢阳消瘦的背影许久,也没弄懂他最近的心思。 林家宅院外,谢阳请了林白出来,然后面色平静的说:“请转告林夫人,她的心愿在年后可成。” 说完,扭头就走,仿佛没听见林白在身后的道谢声。 林白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孤独的背影。 第164章 初见阳光 晚上明珠认真的吃了一块鱼腩,又喝了一点豆腐汤,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精神,淮王妃甚至还准备了一些有趣的话本给她念。 明珠很是高兴,话也多说了三句,但眼底那抹不安从没有消失,她目前还是有些胆怯,遇到生的面孔时,她会先下意识的往后缩,等想起来了才敢露出个笑脸。 好似蹒跚学步的孩童,充满好奇但又格外的警惕。 不过好在府里的老面孔都被调到这边伺候明珠,她感到安全不少,晚上听淮王妃读话本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淮王妃有些心酸,想了想就躺在明珠身旁,晚上和她一起睡。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当她睁开眼睛时,就发现明珠睁着眼在看她,眼睛里炯炯有神。 淮王妃很是高兴,她刮了刮明珠的鼻尖:“小懒猫,醒了也不说一声。” 明珠羞赧的笑了一下:“我怕打扰到你。” 淮王妃的手一顿,撑起一抹笑:“傻孩子,你想干啥就干啥,不必拘谨。” 明珠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又慢慢的说:“那中午的时候,我能出去吗?” “可以!”淮王妃答的很干脆:“我让人在花房里弄个软塌,你半躺着,等中午太阳最好的时候,就起来散一会儿步。” 早上吃了一点肉糜粥,又吃了半个鸡蛋,明珠就吵着想出去玩。 怕明珠猛然起身头晕,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将明珠搬到了椅子上,又盖了一条被子,然后再抬着椅子出去。 阳光很好,但温度略低,到了花房后,整个人都暖暖的,明珠又挪到软榻上,半斜着身子看着外面。 丫鬟们忙着洒扫,小厮忙着搬东西,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旁边伺候的婆子见明珠的兴致很高,就提议可以再坐直一些,给她再揉揉腿,晚点就可以尝试扶她下地。 明珠很是听话,婆子说一句,她就点头一次。 终于到了正午,明珠不是很饿,就吵吵着要走两步。 婆子一边一个,稳稳的架着明珠起来,淮王妃在一旁眼错不见的盯着;明珠笑眯眯的往前走,没有想象中那种眩晕,不过走了没一会儿,身上开始微微冒汗。 婆子怕她吹风又着凉,就提议把她送到花房,结果往前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一声急切而又激动的声音:明珠! 明珠听到有人叫她,但没有马上回头,但后身的人似乎是等不及了,两三个健步冲过来,站到她面前,然后拨开两边的婆子,就把她抱进了怀里。 “明珠,你终于醒了!” “明珠,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而明珠这时候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人还处于思考的阶段,耳边都是他的聒噪声。 过了一会儿,明珠用不确定的语气问:“大哥哥?” 但来人的身躯猛的一僵,慢慢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放出来,抓着她的胳膊紧张的问:“我是谁?” 明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猛然就笑了一下,甜甜的喊了句:“宋玉哥哥。” 宋玉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以为你傻掉了呢?吓死我了!” 说完,扶着她慢慢转身,指着远远站着的人说:“你看,你那傻子哥哥不敢过来呢。” 中午的太阳也许有些刺眼,明珠仔细的瞧了很久,对着宋慎之说:“大哥哥,你过来呀。” 这话一出,宋慎之的眼泪就唰的掉了下来,接着就开始笑,笑的很是放肆。 不过明珠出来的时间有些久,又到了午饭时间,两位世子也回来了,府里上下更是热闹,迅速整了一大桌子菜。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饭,忧心多日的淮王高兴的吃了三碗米饭。 午饭后,陪着明珠说了会儿话,明珠犯困,淮王妃陪着她直接去午睡。 家里三个男人就到书房里叙话,淮王很是意外,皇帝怎么就松口叫他们俩回来了,怎么着也得扣上十天八天的。 宋玉对此很是得意:“太子背后阴了他一把,他不得不到陛下面前替我们求情,然后就让我们两个滚回来啦!” 第165章 谢阳的计划 之前太子和宋慎之他们彻查当年幼童被拐旧案,其实大多数是谢阳在整理卷宗,并把一些重要的案件,时间等整理出来。 其实明珠昏迷的这段时间,谢阳每天脑子都是乱糟糟的,他每天都想见明珠,但每天都怕见到明珠,更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这段时间熬下来,他整个人都沧桑了不少。 但刑部之前是收到过太子的口谕,谢阳不管是点卯还是外出,只需要跟蔡声说下就行,不必额外申报,所以谢阳有时候几天几夜都泡在文书库里,又或者十天半个月不来。 见这个事情差不多要收尾,太子就又来了一趟刑部,这会儿蔡声麻溜儿的把他带到谢阳专属的一个房间里。 哦忘记说了,当初为了感激谢阳替他们挨的一顿打,又见太子给他吩咐了要事,最后瞧见他经常一个人和衣睡在库房的角落里,一帮人一合计,就从废弃的一间房里挑了个差不多的,供他短暂休憩或者过夜。 这会儿谢阳正撅着屁股在一张大纸上写写画画,涂涂改改。 谢阳见太子来了,也是虚虚行了个礼,蔡声无意间瞧见那纸上的文字,吓得双手捂着两眼:“微臣告退,微臣告退。” 然后顺带关上了门。 房内就剩下他二人,太子坐了下来,指着那白纸:“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谢阳想了想:“整理到八成了,到现在基本能证实姜秀珠举告的事情属实,现在查到的人还没有到陈明慧头上,但已有线索。” 太子听完,用手指轻轻叩着桌子:“卡到哪里了?” “线索每次到了京城这边就断了,所以,微臣猜测,京城里有人替她隐藏踪迹。” 说完,他对上了太子的眼睛:“微臣怀疑一人,但没有证据。” “你怀疑谁?” 谢阳抿了抿嘴:“陈明轩,微臣怀疑是他给陈明慧切掉了跟踪的尾巴。” 太子不语,过了许久才说:“陈明慧的身后是陈明轩,陈明轩的身后是...陈坚!” “虽说拔出萝卜带出泥,但这泥也是很硬的,稍不留神,就能砸死个人。” “况且近日我们和他闹的很凶,之所以把你从打架事件摘出来,就是担心他们过后对付你的时候,而我们没在。” 这次轮到谢阳不吭声了,他沉沉的坐在下方的蒲团上,很是丧气。 就当太子想继续安慰谢阳时,谢阳到抢先出声了:“微臣摘不摘怕是没关系的,毕竟微臣已经入了陈大将军的眼了。” 见太子有些疑惑,谢阳解释说:“断断续续的,有人会时不时的来给我打扫房舍,有些手稿会莫名丢失。” 太子听完冷哼了一声:“他们倒是敢,” “陈坚手握重兵,在军中很有威望,微臣会很小心的,但臣觉得,一味的躲避总不是最佳解决办法,与其缩头缩尾的活着,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 “赢了,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输了,我也不亏。” “所以,殿下,你觉得呢?” 没想到能从谢阳嘴里说出这么一番孤勇的话来,一时间有些意外,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谢阳一向喜欢明哲保身,不太喜欢卷到各种风波里来,但这次却主动提出要把这桶水给搅浑,所以随口问了一句:“你想怎么查?” 谢阳仿佛是已经计划好了,他不慌不忙的说着自己的打算:“微臣翻阅的只是一些明面上的卷宗,从里面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已是不易,所以再想从这些卷宗里找到他们犯罪的证据,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微臣想请示殿下,能否让微臣进入密卷室?” 房间里顿时安静的可怕,太子看向谢阳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但谢阳丝毫不惧:“微臣知道,密卷室里会记载一些皇家秘闻,但微臣发誓,绝对不碰有关帝王的卷宗。” “微臣调阅卷宗的时候,太子也可派人到旁边监视,如果微臣有二心,可直接斩杀微臣,微臣绝没有怨言!” 太子没有马上给他答复,而是说:“等我好好想想。” 谢阳点点头,恭恭敬敬送太子出去。 折回时,看到自己那些随便乱写乱画的纸张,冷笑三声,然后丢进了一旁的炭火盆里。 隐隐约约能看到某角落里画的是一只鸡,和捉鸡图上的那只鸡很是相像。 第165章 新年之喜 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各家各户都开始忙了起来,因今年是谢老太太走的第一年,所以这几家商量了一番,都决定从简,年货单子也从原来长长的一串删减到一页纸,非必需品都不考虑添置。。 城里的炮竹店一早就来问今年的炮竹是否还要预留,淮王妃看了一眼正在画画的明珠,轻轻摇了摇头。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明珠肉眼可见的胖了一些,但不多,相较于之前圆润的脸,现在的下巴太过于尖锐,并且明珠的性情也大变,没有了往日的活泼。 有时候跟她说话,她都要想上一想才答,哪里有之前想说就说的痛快呢? 心里很是惆怅,但却不敢去细问,明珠现在生活得小心翼翼,对每一处陌生的环境都是一种防御姿态,到现在连后花园都不曾去过。 下了好几天的雪终于在午后停了,宁王妃和宋玉踩着厚厚的积雪来了府上。 对上明珠腼腆的笑,宁王妃很是不客气:“今年年三十到我们家去过吧,人多,热闹!” 说完很是无赖的抱着明珠:“你都不知道我们家那些小混账,一下雪就嚷嚷着要跟明珠姐姐打雪仗,家里都快被闹翻了!” “我的乖明珠,你就救救你叔叔婶婶吧,一把年纪了,还要被闹腾!” 明珠有些为难,宋玉就在一边逗乐:“明珠,你是不是之前被打怕了,今年就不敢去了?” “没事,我到时候保护你,保证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的” 都这样说了,明珠就点点头:“好呀” 宁王府里的几个小屁孩都知道他们的明珠姐姐大病初愈, 所以都格外的乖巧,纷纷把自己喜欢的吃的,玩的,跟献宝似得拿了出来。 明珠也很是高兴,提议去扎灯笼,府里的婆子就去库房翻了一大堆的东西出来,又安排他们四个到地龙烧的没那么旺的屋里。 几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婆子顺带上了很多的点心和蜂蜜水,让他们玩的累了,也好能随时吃点东西。 男人们在书房里议论一些朝政上的事,淮王妃和宁王妃暗地里瞧了明珠几次,发现她很认真的在做灯笼,就没去打扰,两个人就在前厅边烤火边煮茶聊着天。 只是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听见丫鬟们的尖叫声,然后就是急促的跑步声,俩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在明珠她们那边伺候的婆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人还没进门就摔倒在地,嘴里喊着:明珠姑娘! 坏了!俩人也顾不得穿披风,急忙往后院跑。 刚跑到二进门,就看到明珠手里拿着一把剪刀,而自己手上都是血,还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脚边的雪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而周围的丫鬟小厮都不敢上前,怕她再扎进去一剪子。 三个小子被吓坏了,但也不敢哭出声,紧紧贴着房门,淮王妃一见这架势,整个人都紧张的发抖,她小心往前走两步,小声的喊“明珠,明珠,来,来三婶这边” 但明珠没有动,而是歪着头盯着她们二人看,一直看,仿佛没认出来她们是谁。 淮王和宁王他们听到下人通报后马上也赶过来,但也都是傻站着,每一个人敢上前,这样的明珠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悲伤,决绝,又害怕。 宁王妃突然想起了什么,扔下淮王妃一路小跑到明珠面前,趁她没注意,迅速夺过手里的剪刀,然后朝她的屁股上狠狠打了几巴掌,边打边骂:“你这死丫头,怎么那么调皮,不让你玩剪刀,你非要玩!” “扎到手了没?啊,给我看看,扎到手了没有?把手撑开!” 明珠倒是听话的伸出了手,手指头还在冒着血,但手心里有一道长长的裂口,这是她流血最多的地方。 宁王妃气不过,又想骂她,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明珠两眼含泪,哭着说:“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它流血了,我感到疼了!” 说完,猛的抱住宁王妃:“这次真的不是梦了,不是梦了!呜呜呜...不是梦了” 仿佛听懂明珠在说什么宁王妃也紧紧抱着她:“乖,这不是梦,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 但回应所有人的都是明珠呜咽的哭声。 淮王妃的眼泪也在不停的掉,扭头吩咐快傻掉的下人去找府医来。 明珠闺房内,医女仔细的给她包扎,明珠虽然后知后觉疼的直呲牙,但明显看出来很是高兴,眼睛都亮晶晶的。 屋里坐了一圈的人,明珠看一个笑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把一圈的人笑的都心里发毛。 宁王妃拍着明珠的手:“这剪刀很是锋利,幸好没伤到骨头,不然怕是要留下隐疾,到时候不能好好用,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三个月内伤口不能碰水,每天都要认真的换药,这样才好的快!” “你这皮猴子,你都不知道,你把他们都吓成什么样了!你三婶又差点晕过去!” “我跟你说,我那宝贝金孙,现在都不敢进来,你说怎么赔吧。” 明珠很是羞愧,但鼻子到现在还是酸酸的,一说话就想掉眼泪,所以一直抿着嘴不吭声。 宁王妃叹了口气:“你先睡一会儿,等晚饭的时候,叫你起来吃!” 说完,就把屋里的人都撵了出去,留两个贴身丫鬟在旁边伺候。 明珠一人躺在床上,看到床幔上挂着的香囊,伸手摸了很多次,然后憋了很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先是哭,然后是笑,就这样哭哭笑笑半盏茶功夫就安心睡了。 第166章 从此没有梦魇 书房里,淮王妃捂着心口嘴里哎呦哎呦的喊疼,宁王妃笑着打趣她:“你是真疼还是假疼?” 也就是这一瞬间,她突然就捂着脸小声哭了起来:“我的明珠到底遭受到了什么?她怎么会认为这是一场梦?” 宁王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明珠醒来我去见她的第一天,就发现不太对劲”,她拿了帕子递给淮王妃:“她看我眼里都是充满怀疑,她认出了我,但是却在怀疑。” “确切的说,是怀疑我们每一个人。” “生面孔的时候,她就格外害怕,当时我就在想,明珠是不是没有分清,脑子是不是没有转过来。” “看今天的样子,她才算彻底明白,自己是真的走出来了。” “不过,她愿意说,我们就听着,不愿意说,千万不要追问,毕竟不是一场美梦,是她害怕的噩梦啊。” 其他人都沉默的点点头。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明珠还在憨甜的睡着,就没把她叫醒。 随意用了点吃的,等她醒了,再一起吃饭。 结果,那三小只觉得很对不起明珠,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里,捏着她的鼻子弄醒了明珠。 于是当明珠怀里抱着一个,身后牵着两个进来找她们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淮王妃小心翼翼的说了句:“明珠你饿不饿?”很小心,很卑微,甚至带了一点讨好。 明珠吸了吸鼻子:“三婶,我都要饿死了!这三个不省心的还敢捏我鼻子!等下我要收拾他们几个!”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宁王妃反应最快,马上过去接过她怀里的那个孩子,不动声色的交给后面的婆子,然后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打屁股太难看了,他们几个都长大了,要面子的,不然....”故意卖了个关子:“不然,扣他们的月例银子?” 这个主意好,明珠笑的跟只狐狸,完全不管后面的哀嚎声。 圆桌前还预留了几个空位,明珠瞧了一眼就坐到以往自己的位置上,饭桌上已有用过饭的痕迹,明珠见了,奇怪的问了一句:“你们先吃了啊。” “没有,没有”宁王妃马上出口解释:“刚刚他们三个饿坏了,闹着要吃东西,就给他们临时找了点,我们都在等你一起吃饭呢!” 也不管三小只脸上的抗议,狠狠瞪了一眼,又笑眯眯的对明珠说:“那我们现在就吃饭吧?” 早有眼力见的婆子在明珠过来的那刻就退身去小厨房了,这会儿府里的丫鬟就端着热好的饭菜上了桌。 许多都是明珠爱吃的,她有些兴奋的看着大伙儿:“现在能吃了吗?” “来来来,动筷,动筷”淮王招呼大家一起吃饭,明珠就毫不客气的夹了一片藕塞进了嘴里,嚼完后半眯着眼舒服的感慨了一句:“好真实啊。” 其他几个人则红着眼慢慢的吃着饭,淮王妃一直机械的干嚼着米饭,边吃,边偷偷看明珠。 吃了不到一刻钟,宁王妃就不让明珠继续吃了,怕她吃坏了胃,明珠很是不情愿:“我还想再吃点。” 宁王妃想了想:“那我们用一些糕点?” 撤了桌上的饭菜,随即上了一些茯苓糕,桃花糕之类易消化的糕点,明珠塞了一块茯苓糕,甜丝丝的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不少。 不过后面也感觉自己吃的差不多了,她抿了两口蜂蜜水润了润嗓子,接着就说出了一句惊天大话:“你们都不知道,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很可怕的梦。” 正在喝水的宁王被呛的直咳嗽,宋慎之手里的杯子啪的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每个人的反应都是很强烈,但没人敢接明珠的话头。 但是三小只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很有兴致的问了一句:“什么梦啊。” 本来大家的反应让明珠觉得很奇怪,但有人想听,她就很乐意说出来:“我梦见我一直在走路,但是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有时候,还有奇奇怪怪的声音在耳朵边,吵的要命。” 三小只睁大眼睛继续听明珠说:“又困,又累,又饿,全身都很疼,但是就不敢睡,我怕我一睡着,好像就醒不来了了。” “后来我看见你们都在我身边走来走去的,我怎么叫怎么喊,你们都不搭理我,我都哭成泪人了,你们也不看我一眼。” “没办法,我就继续走啊走,想走出那个黑漆漆的地方,但是也不知道怎么拐来拐去的,就走到了一个下着大雪的地方,周围都是白色的,就我一个人,我的鞋子掉了,就光着脚在走,一直走,一直走。” “后来身边出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长的张牙舞爪的,很吓人,还有一些是吐着长长的舌头,一直跟着我,说我看起来很好吃,非要伸着恶心的舌头舔我。” 说着,她继续用右手比划着:“我就一直跑,他还叫了他的几个同伙一起,一直跟着我,不过他的同伙有独眼的,还有稀奇古怪的老头,还有打扮很是妖艳的女人,反正一看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后来吧,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发现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回应我了,我睡在自己的床上,喝着甜甜的蜂蜜水,我那时候还以为我还在梦里。” “所以我就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瞎跑,不管谁跟我说话,我都要好好想想,我好怕那些人又追上来咬我,或者我又回到黑漆漆的那个地方。” “做灯笼的时候,不小心戳破了手指头,哇,你们都不知道,钻心的疼啊,那时候我突然就反应过来,这可能不是梦啦,所以,我就用剪刀朝自己的手心划了下去。” 说完,明珠很是得意的举起了包扎严严实实的左手:“虽然那时候疼,疼的我直掉眼泪,可是我是真的高兴,真的,真的很高兴。” “因为终于不用一直走路,一直被人追,或者被奇怪的人给吃掉了。” 淮王妃这时候已经哭成了泪人,倒在了淮王怀里,宋慎之整个人都冲了出去,抱着脑袋蹲在墙角。 宁王妃一直用帕子擦拭眼泪,她抓着明珠的手,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玉则惨白着脸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今年的炮竹还要预定吗?” 第167章 炮竹驱魔 明珠当天晚上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吵着要带着三小只用他们的月例银子去预定炮竹。 其实昨晚明珠睡下后,宋玉认真的跟他们说:“缠绕明珠的东西应该还没彻底消散,虽然那个虫子已经是烧死,又用香灰罐给封存了起来,但肯定还有什么东西在困着明珠。” “那些想吃她的,估计就是想困死她,让她永远都不能清醒过来。” 最后就商议用炮竹驱魔,是源于在城郊猎场出事后放的炮竹,那三枚炮竹似乎就是营救明珠的开始。 既然到达终点发现还有些事情没有了结,那么就从起点开始重新来一遍。 宋慎之被太子叫走了,所以宋玉就带着他们四个来了炮竹店。 往年预定的炮竹因为前些日子的变故,所以掌柜已经把这批炮竹给分了下去,所以宋玉他们提出要定大量炮竹时就犯了难,一是时间不够,二是原料都在官家手里,自己已经没多少库存。 不过没有关系,宋玉安抚了明珠一番,想了想,就说带她进宫去看看。 结果呢,宋玉把他们四个往皇后那边一丢,说是中午没地方吃饭,就来皇后这边蹭个饭。 皇后自然是没意见,宋玉却火急火燎去找太子了,留下有点手足无措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皇后身边的女官见她 有些拿不准,就笑着提议可以尝尝御膳房新做的点心。 这四个人很是欢喜,皇后也舒了一口气,要知道,明珠一年到头进宫的次数是不会超过一个巴掌,并且每次都是淮王妃带着来,头一次见明珠单独留下,所以一时拿不准。 皇帝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就听见太监来报,说太子带着宋慎之还有宋玉求见。 这仨人一起觐见准没好事!皇帝握着朱笔的手抖了一下,但还是认命的叫他们进来。 仔细瞧了瞧这三人的脸色,好像也不是带着怒气来的,所以皇帝心里就松了口气,等他们行了礼,就把朱笔往旁边一放,问他们是何事。 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太子很是无奈的站了出来:“儿臣是想请父皇同意年三十晚上在宫宴结束后,在宫里放炮竹。” 这下轮到皇帝傻眼了:“你们就是为这小事来的?” 三人都点点头。 皇帝有些看不懂:“一般宫宴结束后,都是各自回家团聚去了,再放炮竹,是不是耽误朝臣们的时间呐?” “不会不会,咱吧宴会时间提前一个时辰,中间歌舞表演去掉几个,这样时间绰绰有余。” 皇帝听完就急了:“这炮竹你们是准备放多久?” 宋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整晚,一直放到初一早上。” “我就知道!就不是放炮竹这样的小事!且不说我同意放炮竹,问题是也没有那么多的炮竹给你们折腾啊,是整整一晚上啊。” 这时,宋慎之就跳出来给皇帝解决方案了:“兵部的库房里不是还有很多火药吗?再不用,怕是要过期了吧。” “就是就是,官炮坊的火药已经不够用了,所以可以从兵部那边借用一些,来年再给他还上。” “那你们老实说,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在宫里放炮竹?” “嘿嘿嘿,黄伯伯,在其他地方放,我们担心放的太多,到时候走水就不好了,如果在宫里,我们就在护城河那边放,既安全,又方便,届时全城的百姓都能看到这漫天的烟花,一起感受着咱陛下的恩泽,两全其美嘛。” 皇帝还在犹豫不决,太子叹了口气:“父皇,明珠现在在母后那边等我们过去午饭呢,您再考虑,菜都凉了。” 第168章 宴前准备 第二天上朝,皇帝心情很是不错,笑眯眯的看着很是乖巧的臣子们问:“你们今天有事上奏吗?” 底下的大臣互相看了几眼,没人吭声。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皇帝大手一挥:“这样,我说几件事啊,你们看着办。” “第一:今天是年前最后一次朝会了,从明天开始就休朝,一直到正月十七再开朝。” “第二:皇后说年三十晚上宫宴时间比往年提前一个时辰,宫宴上赐菜这个工序就免了,都各吃各的。” “第三:今年参加宫宴的都可以携妻,带子女入宫,不过,除了正妻,每家最多带两个孩子,都提前商量好,不要哭闹。” “第四:宫宴结束后会有炮竹表演,想看的就留下来看,不想看的就早点回去。” “哦,对了,先跟你们说好,参加宫宴的时候不要撕闹,特别是你们几个!”皇帝拿手指点了点上次打架的几个人,接着笑眯眯的说:“不要给朕惹麻烦,不要给皇后惹麻烦。” “到时候皇后要是生气,朕可不管的。” 说罢,又看了看傻愣着的朝臣,又补充说:“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这段时间不要来打扰朕,朕一年到头跟头驴一样一直转着拉磨,是该休息休息了。” 太子倒是反应比较快,马上站了出来:“都听陛下的!”,紧接着,身后的臣子也都附和。 嗯,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哼着小曲儿走了,贴身太监也是眯着眼唱和:“退朝!” 皇帝下了朝也没去御书房,而是直接去了皇后宫里。 明珠昨天带着三小只留宿在了宫里,皇帝也是高兴的很,晚饭也特意过来和他们一起吃。 御膳房的厨子们做的点心很合明珠胃口,每样都吃了好几个,喜的陛下连连打赏御膳房,这可是近几年来皇帝头一次打赏呢。 那御膳房总管自打接了赏赐后一直到睡觉,脸上的笑都没消失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 又打听出是淮王府的徐姑娘爱他们的点心手艺,天还没亮就开始起来做一些清爽些的果子,结果谁都没想到,明珠这时候都还没醒。 皇后也不让人叫她,就让她睡到自然醒,宫里的人心眼子恨不得有八百个,见皇后对明珠的态度,自然也不敢怠慢,都安安静静的等着伺候。 结果,皇帝都来了,明珠还搂着被子睡的那叫一个香,有负责宫规的女官提醒明珠赖床不妥,不过叫皇帝听见了,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叫她起来那么早做什么?是能给朕批阅折子呢,还是你想给她立规矩?” “她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皇帝这话说完,女官脸色大变,急忙下跪认错:“女婢并非此意,并非针对徐姑娘,而是替她着想,万一传出去了,对她名誉有损。” 皇帝啪的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把皇后都吓了一跳:“那你的意思是,皇后宫里的人都是长舌妇?会随意到处宣扬后宫的琐事?” “还是说你失职,教出来的人都不信任?” 女官紧张的解释:“奴婢知错,请陛下责罚。” 皇帝皱眉看了她一眼:“你好歹也在宫里二十多年,又是先皇的老人,我不好说你,明日起,你出宫去吧” 说完,不等她有什么反应,皇后身边的婆子立马上前,连拖带拉的给拽了出去,她想哭闹,结果婆子两眼一瞪:你再闹,陛下会叫你永远都哭不出来!你大可试试。 明珠这边醒来的时候,皇帝正在陪着皇后说话,见明珠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睡痕,就打趣道:“是不是宫里睡的比淮王府舒服?” 明珠的脸唰的就红了,结结巴巴的解释说:“也不知道为啥,皇后这里好像是睡的挺舒服的...被子软软的...味道香香的...还甜甜的...嘿嘿嘿” 说的皇后都不好意思了:“那我就当是明珠夸我了呦。” 又说了一小会儿话,就有宫女来报说太子和宋慎之来了。 皇帝很是感慨:“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下朕又得管他们吃喝了,不行不行,朕得扣他们的俸银才行。” 惹得身后的宫女太监都低低的笑。 皇后其实很喜欢人多热闹些的,但她就一个儿子,而且是太子,其他的皇子她并不是很喜欢,毕竟是和太子是竞争关系,而其他妃子生的女儿,她同样也不是很喜欢,总觉得她们很是矫情,可明珠就不一样了,真的很得她喜欢。 可是喜欢有什么用呢,她注定成不了她的儿媳。 不过现在她看到明珠心情格外的好,总好过冷脸对上那些不想见的人,想到这里,心里还是很舒坦的。 结果等大伙儿一起用早餐的时候,吃饱了的皇帝突然就把脸凑到明珠旁边说:“年三十晚上宫里放炮竹,到时候,你让淮王妃带你来宫里看烟花,怎么样?” 明珠先是愣了一会儿,才会才闷闷的说:‘我要先回去跟我三叔三婶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皇帝有些不乐意,故意绷着一张脸:“那你是想让朕给你们下旨吗。” 宋慎之倒是接过了话头:“年三十晚上,我们肯定会带着明珠来的。” “唔,这才像话嘛!”皇帝高兴的伸着筷子夹了一块葱油饼放到明珠面前:“你尝尝,酥酥脆脆,很是好吃!” 第169章 梅园 没过多久就是年三十,这天一大早明珠就醒了,用完早饭没多久,府里的绣娘拿了几套做好的成衣让明珠挑。 丫鬟们一溜儿排好,每套衣服对应配了头饰、裙裤、鞋子等,用淮王妃的话来说,务必让她选两套中意的来,好喜气洋洋的过个好年。 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明珠选了粉黛色和墨绿色两套,其中粉黛色就准备宫宴上穿,墨绿色做备用。 宫宴从酉时(下午六点)开始入场,不过一些亲近的亲戚比如淮王府、宁王府、豫王府会提前来,其中各府王妃会协助皇后处理一些宫宴上的事。 午饭都还没用,皇后就派人来催,说是她那边都要忙疯了,让他们赶快进宫帮忙。 一家四口人加上十个丫鬟小厮就提前进了宫。 一到皇后那边,她刚刚火急火燎的从御膳房回来,见到淮王妃她们,就松了一口气,急忙对淮王说叫他帮忙去看看放炮竹的地方有没有腾干净,看东西是不是都备齐了。 于是淮王带着宋慎之领命去监管炮竹,淮王妃就和皇后在对宴会的人员、座位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 明珠很是无聊,皇后见了就笑着说:“梅园里的腊梅都开了,冷香冷香,好闻的紧,辛苦明珠帮我剪一些回来放到宴会上可好?” 明珠很是乐意,于是挑了一个大竹篮,皇后怕明珠迷路,干脆派了身边的一个女官带着明珠去。 皇后宫里离梅园的路不算很近,女官想让明珠乘轿,免得累着,不过明珠认为大家现在都忙的很,自己再去添乱就不好,于是笑着婉拒:“今日天气不错,正适合散步,就辛苦这位姐姐了。” 女官哪里担得起明珠一声称呼,当下就连忙回应:都是奴婢分内之事。但心里难免对明珠多了几分好感。 毕竟在这踩地捧高的皇宫里,很多人连起码的人话都是不愿意说的,更何况这位还是皇后的贵客呢? 这是明珠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后花园,难免觉得新奇,左看看又问问,女官也低低的解释,就这样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只是在拐角处时,明珠没留意脚下的路,一下子就踩空,右脚的鞋袜不仅湿了,还粘了很多泥水。 女官的脸瞬间都白了,有些慌,倒是明珠安慰她:“没事,再取一双干净的一套过来即可。” 但明珠这样显然是不太方便走回去,于是就提议自己到前面的亭子里等她回来就行,女官其实有些担心,因为附近也没有其他宫女太监在此,怕留明珠一个人在这边不安全。 明珠噗嗤笑了:“御花园不是谁都能进的吧,要进都得有人带着的吧,不碍事,肯定没有贼人,你快去快回,我现在脚都是冰冰凉凉的。” 既然明珠就这样说了,她把明珠披风的扣子扣紧了,又将披风上的帽子仔细给她带上,叮嘱她不要到处乱走,等她回来。 明珠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后,那女官转身撒腿就往回跑。 这几日陆陆续续的又下了雪,而明珠此刻正在花园的一角,假山静静矗立,雪花铺盖在山石之上,别有一番风味。 而假山下方的那滩水池,早已结冰,午后的太阳懒洋洋的照在冰面上,原本养在池子里的锦鲤若隐若现,明珠看的入神,难免把身子往前倾了又倾。 不过还没看一会儿,就听见耳边惊呼:“姑娘小心!” 明珠闻声扭头看过去,离自己几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 明珠四下张望,发现附近就他们二人,于是站起来用食指指着自己疑惑的问:“你在叫我?” 男子往前走了两步,在看到明珠一脸戒备后就生生停下脚步,耐心解释说:“我看姑娘一直探身往前看,怕...不小心掉下去,这才出声。” “哦”明珠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我没事,你走吧。” 本身就在御花园,她一个单身女子独自遇到外男,被有心人看见了,怕是要说上三天两夜,明珠明显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况且女官应该快回来了。 明珠伸着脖子往远处看了看,发现没有女官的身影,也不想搭理这个人,于是准备往前走两步。 但那个男子似乎并不想就此罢手,又行了四四方方的礼:“在下新进探花程忌,见过姑娘,敢问姑娘是哪家小姐?” 明珠很是生气,都叫他走了,怎么还啰里吧嗦的?于是不耐烦的说:“我是宫女,你快走吧。” 但这个叫程忌的男子似乎对明珠很感兴趣,因为明珠这会儿披着粉黛披风,又带着毛茸茸的帽子,大大的眼睛,巴掌大的笑脸很是招人喜欢,难免就动了心思。 一听明珠说自己是宫女,他笑的很是得意:“姑娘的这身打扮可不像是宫女。” 说完,又往前走了一步,还想继续和明珠攀谈。 这下惹恼了明珠,又惊又气的她抄起假山旁边的一块碎石,狠狠的砸了过去。 很可惜,没砸到脑袋,只是砸到了身上。 程忌很是无辜:“在下只是想请教姑娘出自哪里,并无恶意。” 见明珠这时候有些害怕,故意恶作剧的继续往前走,明珠心里慌的不行,但想到无论如何都得出了这口恶气,于是就静静站在那里不动。 待他走的近些了,突然就从头上拔下簪子,狠狠的朝他脖颈处扎去! 程忌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头,簪子就扎进了肩膀的位置,感觉扎中了人,明珠就快速把簪子拔了出来,然后冷笑着说:“你一个外男私闯御花园已是大不敬,还敢来骚扰我?” “是觉得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欺负是吗?” 越说越气,本来都想摸出脖子上挂的哨子了,就远远听见女官在喊:“姑娘,姑娘,你在哪里?” 也许是听到有人来了,又或许是被明珠的凶狠给吓到了,反正簪子见了血。 结果苍白着脸,扭头就跑了。 第170章 宫宴之上 女官气喘吁吁的跑来,弯着腰布袋子打开,里面是崭新的鞋袜。 本来是准备再走几步去前面的偏房里更换鞋袜的,但明珠这时候有点烦,而且脚感觉都麻了,于是口气不是很好的说:“就在这里换吧。” “这里?”女官很是意外:“这里怕不妥吧。” 但明珠实在懒得废话,自己主动把鞋子给踢开,然后手动拽下足袋,一脸平静的对着她说:“还不换吗?” 就这样女官冒着冷汗在户外给明珠换了,换完后又将脏的鞋袜包裹起来,抱在怀里。 本来明珠还想问关于程忌的事情,但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吭声。 不过明珠这会儿心情不大好,跟刚来时候的表情差了许多,女官以为是明珠等的时间长了才不耐烦,也只管低眉顺眼的在后边引着路。 梅园的腊梅是一大片,一丛丛腊梅绽放在枝头,小小的黄色小身躯,却散发出浓郁的幽香,透过冷冽的空气,慢慢浸沁到鼻孔里,甜甜的,香香的。 一扫之前的阴霾,明珠尖叫着欢呼着就冲了进去,而身后跟着的女官长长的舒了口气。 今年的宴会桌大概有近百桌,但离皇帝比较近的也就近二十桌,所以女官就建议只剪这二十桌的腊梅就好,实则是想催促明珠早点回去,怕中间出什么岔子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明珠大概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对上她微红而又局促的脸颊,笑眯眯的说:“好呀。” 等二人提着一篮子腊梅回去时,一路走来,路过的宫女和太监纷纷都吓破了胆,要知道梅园的腊梅乃是皇后的心头好,即便是喜欢,也是偶尔折个几枝,哪里会这样辣手摧花。 可明珠不知道,女官是得了皇后的令,俩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往宴会厅去。 等到了地点,已有宫人将花瓶仔细的摆在了案头上,明珠和女官两人仔细将腊梅插入瓶中,遇到不小心散落的,明珠俏皮的往女官头上插,吓得女官连连摆手。 好吧,明珠不想浪费,干脆就放在自己发夹中,皇后看见了,笑的很是开心:“明珠身上都是香甜香甜的。” 还不到酉时,已有官员陆陆续续的到,皇帝今年也不想搞那么多繁文缛节,干脆就下旨,谁先来了就自个去找自己的位置,先坐下来,等到酉时时再一起庆贺。 一般一家是两桌,前桌是夫妻二人,后桌是未嫁子女,又分品级和官阶来分座位。 皇帝左侧的位置是贵妃和其女儿朝华郡主,然后就是德妃、淑妃、贤妃、宸妃;右侧依次是太子、淮王、陈坚、宁王、豫王等兄弟家,剩下的就离皇帝比较远,但每次都会轮番跪拜,也算不失了和气。 快到酉时,贵妃携四妃从大殿正门缓缓而入,在座的臣子纷纷行礼,很是气派。 落座后就静等其他人。 没一会儿豫王带着自家孩子入场,端的那叫一个方正,毕竟自己的幼子尚未婚配,今天打算在适龄的女子中相看一番。 结果豫王屁股下的凳子还没暖热,淮王和宁王兄弟二人就来了。 今年和往年不同的是,淮王府的明珠也跟在他们身后来了,诸位大臣很是惊讶,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明珠是第一次参加宫宴,有点紧张,就紧跟着宋慎之,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座位很靠皇帝的龙椅,明珠还专门歪着头打量了一番。 附近这几家都是近亲,对明珠也算是很是客气,互相微笑点了个头。 酉时一到,皇帝携皇后太子入席,满朝跪拜,行大礼。 皇帝很是高兴,直接叫众人起身,然后邀所有人举杯庆祝,正殿、侧殿上众人纷纷举杯,恭贺新年。 三杯下肚,宫女开始进殿传菜,皇帝和皇后笑吟吟的看着下方的臣子们,很是欣慰道:“海清河晏,国泰民安,朕心甚慰!” 按往年惯例,节目有六个,但今年节目缩减至四个,也就是说,饮酒也只是饮四杯,不太符合老祖宗的规矩。 于是礼部尚书就劝诫皇帝,说祖宗规矩不可废。 皇帝到底也没生气,而是笑呵呵的说:“我跟祖宗请示过了,他们没反对。”说完就大手一挥:“今年就特殊一些过着,你们就痛快的饮酒赏乐,别耽误朕看烟花。” 一场舞毕,太子携正殿众人向皇帝祝词,皇帝很是惬意,微微靠在龙椅上,眼皮子都懒得抬,搭在膝盖的手掌也只是象征性的动了一下食指:“嗯,都听乖的,你们也要好好保持现在的精神,争取为国为民做出更好的表率来!” 第171章 宫宴风云 太子这边祝完词,接下来就随意了很多,有想在皇帝面前露脸的,就一人或者几人同行来给皇帝祝酒。 不知不觉,几杯下肚,皇帝的脸上就带了一点醉意,笑的更是开怀。 皇后坐在皇帝身边,不动声色的盯着,如果见他喝的急,则劝他吃点东西或者喝点茶,至少到目前为止,都还挺正常,悬着的心就慢慢放了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总的来的很意外,当翰林院学士刘好源带着今年高中的状元、探花以及榜眼来给皇帝敬酒时,皇帝难免多看了一眼,就对其中一个人来了兴趣:“刘爱卿,站在你左边的那个年轻人是谁啊。” 刘好源立马回禀:“是今年文试的探花程忌。” 哦,皇帝来了兴致:“程爱卿,往前走一步,朕瞧瞧。” “臣程忌见过陛下!” “嗯,起来吧,抬起头,朕看看。” 程忌颤巍巍的抬起了头,皇帝看了一眼后,他又马上低下了头。 “嗯,不错不错,果然都是青年才俊呐,说明我朝人才辈出!好!好!好!”皇帝激动的有些过头,连说三个好,又见他面相稚嫩,笑着打趣道:“可有婚配?” “回禀陛下,微臣尚未婚配。” “这样啊”皇帝有些失望,于是不死心的又问了句:“可有心仪的姑娘?” 原本也只是皇帝随口一问,没想到程忌倒是个不知忌讳的人,认认真真的答了上去:“之前没有,下午见到了一位姑娘,微臣倒是觉得她挺好的。” “哈哈哈哈”皇帝大悦:“是谁家姑娘啊?说出来,朕给你把把关。” 程忌有些害羞:“那姑娘脾气大的很,打了微臣一顿,微臣也没问到名字。” 好吧,皇帝此刻有些不悦:“读书人还是要讲究礼仪的,你这样唐突人家姑娘,打你一顿算是轻的了!下次不可如此莽撞!” 挨了陛下的训斥,刘好源差点没被气死,怎么带了这么不靠谱的学生呢?这天子门生也不是这样当的啊,好歹今天皇帝心情好,不然早就要挨板子了! 于是马上带着这俩人准备退下,结果,就在转身的时候,程忌就看见了无意中抬头的明珠! 刹那间,程忌忘记了这是在朝堂上,有些激动的喊道:“陛下,就是那个姑娘!”说罢,就直接指向了明珠那边的方向,可偏偏,明珠那个位置就她一个未出阁的女眷。 所以即便没有说出明珠的名字,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那个女子就是明珠。 明珠气的半死,心想扎他那一下确实太轻了!当下就冷了脸。 兴头上的程忌没有看到淮王妃那黑成锅底的脸,以及太子那淬了毒的眼,就连宋玉都站了起来:“程忌,你是眼瞎了吗?”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皇后更是恼火,好端端的宴席怎么就败在了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上呢? 倒是皇帝没说什么,大手一挥,就让舞姬都退下,这下正殿上的人都停止了喝酒,静静的等皇帝说话。 见所有人都看向他,程忌很是无辜:“下午是不小心冒犯了姑娘,被她用簪子狠狠扎了微臣一下,微臣想了想,确实微臣有错在先,所以向跟姑娘赔礼道歉,如果可以,微臣想...” 他想啥,皇帝最清楚不过,就马上打断了他的话:“想什么想?不要胡思乱想,胡想八想,你也不想想,你今日说出的话,会给你或者她带来什么麻烦?” 皇帝说完,微微侧头笑眯眯的问:“明珠,今日做的茯苓糕,好吃吗?” 明珠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回话:“好吃的很。” 听到这个回答,皇帝很是满意,于是吩咐旁边的太监:“去御膳房看看,新做的糕点如果出锅了,尽快送来,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这话的时候,正殿上的人都听见了,都纷纷低头看自己面前的菜肴:哪里有什么茯苓糕!分明只有明珠那桌才有!独宠啊! 精明如狐狸的老臣们都明白,皇帝是借茯苓糕敲打程忌呢,叫他不要随意攀咬,但这个愣头青怎么会马上明白这里的弯弯绕绕呢,于是程忌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微臣...!” 皇帝正要发火呢,岂料一向安静的贵妃发话了:“程大人!” 程忌被这声高喊给吸引过去了,贵妃笑的很是祥和:“淮王府的明珠姑娘见了本贵妃,是不必行跪拜礼的。”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上都是抽气声,原来徐明珠见了贵妃,都不用行大礼,那恐怕见了陛下也是很随心所欲的,这程忌胆子也忒大了!什么人都敢肖想啊,当初沈家....想到这里,又对上淮王那要吃人的眼睛,心里默默给程忌点了三炷香。 不过显然,程忌还没反应过来,反而傻傻的问:“那又如何?” 皇帝很是无奈,大过年的喊打喊杀见血总归不好,皇后也很是不悦,慢慢开口道:“明珠见了太子,都是叫太子哥哥,而不是叫殿下,莫非...你也想叫上一声太子哥哥?” 程忌这时候就听懂了,彻底明白明珠的身份和地位,脸上的血色尽褪,说话都不利索,就像是一只还没上战场就被人割了喉咙的惨败鸡,半着耷拉着脑袋。 而刘好源也没好到哪里去,此刻他的腿都在打哆嗦,扶着旁边的状元郎才能勉强站稳。 这一次,终因程忌这个读书读傻了人,翰林院的名声都当成抹布一样在地上随意踩了。 皇后仿佛没把刚刚的闹剧放在心里,反而笑盈盈的说:“好女百家求,好男千家爱,这是亘古不变的理儿,程大人年轻气盛本宫也很能理解,只是嘛,求娶之前要先自个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看够不够格,别人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不是你一句心悦与她,就敢当着众人的面随意折辱姑娘的名声,如果姑娘不愿意,自己最好知难而退,而不是厚着脸皮继续胡闹。” 话说的很直白了,你程忌算个什么东西,你说你中意明珠,就敢跟陛下求旨?没有问过任何人,就敢在满朝文武面前胡说八道?明珠那一簪子怎么就没扎准呢? 说罢,又笑了笑:“过了今日就是新年,本宫就来个新鲜的祝词吧,顺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底下的臣子都是猴精猴精,见皇后给了这个台阶上,马上都起身:“谢皇后!” 第172章 奇怪的胜负欲 经过程忌这个小插曲,后面的祝词就简单了许多,有些怕死的都是三三两两的来,磕完头就走,有时候连皇帝想说几句话都没有机会。 淮王一家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宁王妃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皇后无奈,只能笑着打圆场:“今日众爱卿家也来了许多闺阁千金,不如都一起到陛下面前露个脸吧。” 皇后的意思是不能让明珠一人被针对或者惦记,今日你们来都来了,干脆一起吧。 说完,皇后身边的女官就下去通知偏殿上的人了。 听说自家女儿要在皇帝面前露脸,个个都是兴奋不已。 不过也有些已经定了亲的人家就给女官特意说明了一番,便不到陛下面前去了,女官是知道皇后的用意,便也没有说太多,点头同意了。 最后到殿前参拜的也只有二十个人左右,排成了五排。 皇后看着面前的美娇娘很是欣慰,连看了太子几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但太子仿佛眼盲,只顾着低头吃菜。 好吧,皇后很是失望,但也是打起精神来,让各家女子报出身,报所长。 前面一排基本都是一品功勋大员家女儿,皇后称赞了一番,就命人赏赐了一些首饰类的小玩意儿,这些贵女高高兴兴的领了赏然后就退下。 到第二排的时候,皇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苏婉婉赫然在列! 瞟了女官一眼,女官上前解释:“陈小将军带来的。” 皇后了然,等他们挨个自报家门后,于是装作不经意间很是和蔼的问了一句:“苏家今日来了两位小姐吗?” 苏清扬很是尴尬,准备向前答话,不料陈明轩倒是起身回禀:“启禀娘娘,苏家女儿苏婉婉是随微臣进的宫。” 意思是,她进宫没有占苏家的名额。 皇后的脸色这时候很有意思,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苏兴照,就乐呵呵的说:“苏大人好福气,嫡女常伴身侧,庶女有个武将出身的好舅舅,横竖不吃亏。” 这话下来,苏兴照的脸色很是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也没想到,苏婉婉竟然搭了陈明轩的线进了宫!而宫宴上,一直以来都是不允许庶女参加的! 这会皇后别有深意的话让众多家夫人之间开始窃窃私语,而且陈明轩向皇后陈情后,皇后没有让他平身,而是扭头开始调侃苏家了! 这一记耳光其实打的挺响的。 但因为后面还有别的贵女要参拜,皇后就让陈明轩起身落座,不过自打这一排开始,便没有了赏赐。 即便有赏赐,那些高门贵女估计也恶心的要死,不接赏赐是对皇后不敬,接了赏赐就等于告诉众人,苏家庶女和嫡女没有什么分别,打的是各家嫡女的脸面。 皇后出身高贵,这点自然再清楚不过,所以干脆免了后面的赏赐,免得各家都恶心。 所以得了赏赐的那四位贵女很是珍惜来之不易的首饰,因为一年到头,皇后赏大臣家眷的次数本来就少,赏未出阁的几乎没有,所以后面没得赏赐的人把苏婉婉恨的牙痒痒! 落了座的苏婉婉很是委屈,她怯生生的看了陈明轩一眼,然后垂头不语,而苏夫人怀里抱着稚子,狠狠的剜了苏大人一眼,若清扬能得皇后的赏赐,那以后的亲事自然能再上一个台阶,结果,结果,今日的事情反而会影响清扬的婚事! 想到这里,恨不得把苏婉婉的腿给打断,丢进柴房里,永远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太子的脸先是看了一眼陈坚,然后越过他,悠悠的看向陈明轩,嘴角发出一声冷笑,眼尖的大臣见了后,也只敢低头喝茶压惊。 陈明轩倒是镇定,也不看旁人,自顾自的吃着眼前的菜。 不知想到了什么,太子心思微动,叫了身边的过来,在其耳边低语了一会儿。 第173章 新年的炮竹啊 这一顿折腾下来,也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皇帝就下旨,后半场是放炮竹,愿意继续留下来的就一起欣赏烟花,有事情的就早点回去。 但猴精的大臣谁敢这会儿回去,于是皇帝也很高兴,拖家带口的换个地方继续热闹。 离护城河旁边的空地已经放了密密麻麻的炮竹,巡防营和禁军都加派人手保护皇宫内外安全。 皇帝带着众人到观景台旁边落座,这会儿就分成了两拨人,一拨男眷,一拨女眷。 明珠左手边是淮王妃,右手边是宁王妃,紧紧攥着她的手,好像怕她跑了似得,搞得明珠哭笑不得。 这时候的座位有些随意,一般都是关系亲近的坐在一起,淮王妃喝多了一些酒,这会儿有点头晕,就先到皇后安排的寝殿休息,留下宁王妃看着明珠。 明珠正在和宁王妃说着话,旁边有人轻轻拍了她的肩膀。 明珠回头,对上了唐清含笑的大眼睛,明珠慢慢站了起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夜色正浓,唐清没有留意到明珠的神情,反而激动的一把抱住:“明珠啊,太好了,我又见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多害怕见不到你!” “谢老太太走了,我好怕你熬不过去!” 说完又紧紧的抱了抱:“呜呜呜,不过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宁王妃慌乱的站起,她想阻止唐清,但好像又来不及,明珠的脸上在宫灯的余光下显得很是茫然,她挣脱唐清的拥抱后就定定的看着她。 唐清有些奇怪的看着明珠,仿佛明珠不太能认清她是谁,而明珠不知为何,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肩膀曾经受伤的地方,又看着唐清:“你说谢老太太死了?” 这下轮到唐清奇怪了:“京城的人都知道啊。” 这边站起的三人吸引了男眷那边的目光,宋慎之和宋玉两人也注意到这边的异样,两人对视一眼后,跌跌撞撞的往这边来。 刚走到一半,第一声炮竹响了,漂亮的烟花炸在夜空中,在众人哇的惊讶声中,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密密麻麻的炮竹响彻云霄,整个夜空点缀得如同仙境一般。 而明珠也微微抬起头愣愣看着漫天的烟火,不知为何,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察觉不对劲的唐夫人一把把唐清拉走,宁王妃也迅速搂着明珠坐了下来,但明珠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含泪抬头看烟花。 五彩斑斓的烟花交织成各种各样的图案,一颗颗烟火在夜空中绽放,璀璨的火花散落而下,迅速隐匿在夜空中无影无踪,紧紧吸引了明珠的目光,就这样一直仰着头,认认真真的看着烟花,仿佛刚刚唐清不曾出现。 对于卡在半路上的宋慎之和宋玉,宁王妃则轻轻摇了摇头,俩人又退了回去。 宁王妃很是担心明珠,但明珠也只是刚刚失态了一会儿,自己悬着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也装作认真的看烟花,余光却时刻注意着她。 因为炮竹一直要放到第二天早上,所以,很多臣子见皇帝和皇后都走了,也就一一向太子告辞。 宫门落锁前,留下的只有太子,宋慎之、宋玉、宁王妃、明珠,还有一个陈坚。 不管他们明里暗里跟陈坚说了几次,他仿佛就跟聋了一样不搭腔,要么就说难得一遇的炮竹盛典,自己不好错过。 而后面天气实在太冷,陈坚更是厚着脸皮就钻进了他们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美名其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顾及明珠在场,不好发作,无奈只能由得他。 刚守完岁,明珠就开始朝众人伸手,大家都一脸无奈但又宠溺的往她手心里放各种锦袋,明珠笑的合不拢嘴,把这些随年钱统统放到自己的袖带里。 陈坚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种小游戏,所以身上也没准备什么,本来想把自己腰上的一块玉摘下来送给她,结果明珠明晃晃的绕过了他,压根没有朝他讨要的想法。 所以又尴尬的把手缩了回去。 讨完随年钱,明珠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今年的好运已经集齐了,那我就先回去睡觉啦!” 说完,乖乖的拉着宁王妃的袖子:“我们一起回去吧?” 本来已经困的不行的宁王妃听到可以回去睡觉,心里很是高兴,于是带着明珠去皇后那边,棚子里只留下他们几个大男人干瞪眼。 特别是宋慎之和宋玉,看见陈坚,脸上嫌弃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但是大过年的,忍忍吧,何况又是在宫里。 这边,明珠央着宁王妃要跟她一起睡,宁王妃高兴的答应, 明珠刚刚钻进被窝,就立马抱着宁王妃的胳膊沉沉睡下。 但宁王妃分明察觉到自己肩膀处的湿意。 第174章 初一拜年 按照往年惯例,大年初一早上要去给皇帝和皇后拜年,所以一大早,宁王妃就早早起来,洗漱之后发现明珠还没起来。 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但明珠似乎睡的很沉,嘟囔着翻了个身继续睡。 毕竟是在宫中留宿,又是新年第一天,宁王妃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她叫醒。 轻声喊了几次,明珠微微睁了眼,但目光涣散,看了看宁王妃,又歪头睡着了。 再叫,却死活不动,摸上她的额头,发现有点热,就命人去请了医女来。 医女之前就给明珠诊过脉,这会儿轻车熟路,看了半天,就笑着对宁王妃说:“昨日怕是在外面看烟花看的久了些,偶感风寒,不打紧,让她再睡会儿就好了。” 说完,就对宁王妃眨眨眼,打掩护打的很是巧妙,宁王妃秒懂,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于是赶紧换了衣裳带了两个丫鬟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宫里这会儿很是热闹,后宫嫔妃基本都来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位份比较低的妃子,很想看一眼明珠,毕竟昨日发生在宫宴上的事情,一早就传开了。 可惜不是很凑巧,就宁王妃一人来了,皇后很是惊讶:“怎的,明珠可又是对宫里的软床很是喜欢?” 瞧瞧,把明珠的赖床说的很是好听,再次证明了明珠在皇后这边的份量。 宁王妃行了个礼,笑盈盈的解释:“她是喜欢的很,昨日贪玩了一些,偶感风寒,这不是怕新年第一天传染给各位娘娘么,这会儿吃了些药,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了。” 听到这儿,皇后很是紧张:“要紧吗?要不派我身边的人过去看看?” 宁王妃很是尴尬:“已经有医女看过了,不打紧。”说完,就轻咳了一声。 皇后先是一愣,然后就知道啥意思了,但还是一脸笑意的对着众人:“今日都不必讲那么多规矩,领了随年钱就各自回去玩吧。” 嫔妃们都散了去,皇后对着宁王妃招招手:“明珠可又是赖床?” 宁王妃很是郁闷:“你说这是咋回事儿,明珠一到宫里睡的那叫一个香,跟个小猪似得,戳都戳不醒!” “亏得昨晚她三婶回去了,不然早上要被他念叨。” 皇后想的倒是很开:“她愿意睡,就多睡会儿,连陛下都说她起那么早做什么?” 说完,俩人又是惆怅了一番:“明珠今年都十九了,别的姑娘到了这个岁数早就当娘了,她要是将来嫁了人,可怎么办。” 皇后的小心思又活了起来:“明珠嫁到宫里呗,反正我又不对她立规矩。” 宁王妃又是叹气:“她母亲遗愿就是想让明珠平安顺遂,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怕是不想让嫁到宫里。” 这会儿轮到皇后郁闷了:“好想知道明珠的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竟然生了一个这么聪明伶俐又乖巧的女儿。” 宁王妃这会儿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听见下人来报,说是太子带着宋慎之和宋玉来拜年了。 皇后很是高兴,忙命人把一早准备好的礼物给拿出来,然后静等他们过来,宁王妃则是暗自松了口气。 又是热热闹闹的一早上,三人进来规规矩矩的磕了头,领了随年钱,见明珠没有在场,也仿佛见怪不怪,开开心心的陪着两位长辈用了早饭,然后屁颠屁颠的去找皇帝要赏赐。 惹的皇后笑骂:“怎的和明珠一样,都变成了守财奴?” 第175章 同意谢阳的提议 休朝这几天,这三人倒没怎么休息,因为谢阳一直来找,一直想进到密卷室里查资料。 太子之所以当时拒绝谢阳,不单单是因为密卷室里记载的东西太过于隐秘,更是心里怀疑谢阳有其他动机,但翻来覆去的观察了近一个月,都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初六这天,太子约了他们几人来东宫商量这事。 会客厅里的炭火烧的很旺,太子又在上面挂了炉子烧水,武夷茶是他的心头好,这会儿也没藏私,拿了出来招待他们。 谢阳依然婉拒喝茶,要换成白水,太子不动声色的可惜道:“很少有文人不爱喝茶的,我这武夷茶一般是不会拿出来的。” 谢阳很是羞愧的拱手:“谢殿下美意,只是微臣从小就不爱喝茶,习惯白水。” “这样啊”太子仿佛是第一次听谢阳的解释:“我还以为是嫌弃我的茶叶不好。” “微臣不敢”谢阳低着头继续解释:“微臣自幼家境贫寒,为保温饱,从不买茶叶,哪怕是茶沫饼都不买,让殿下见笑了。” 闻言,太子“嘶”了一声,挑着眉说:“可你现在的俸禄买茶叶应该是轻轻松松的吧,当下也不准备尝尝好茶的味道?” 其实天聊到这里,宋慎之和宋玉能明显感觉到太子对茶叶的话题的执着,或者是说对谢阳过于严苛的追问,一时间都把目光看向了太子,手里端着的茶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不过他俩也不好插话,继而闷头抿了口茶,静等谢阳的回应。 而谢阳明显招架不住太子的问话,一时间也不知道答什么好。 太子也没在意,放下手里的茶杯,轻描淡写的说:“你不喝茶是因为明珠不能喝茶吧。”说完眼神就定定的看着谢阳。 藏无可藏的谢阳仅仅沉默了一下,就点点头:“确实,明珠不能饮茶,故微臣也就不喝茶了。” 不过这个答案让太子很是不爽,把头扭到一旁忍了忍,又回头笑着说:“那明珠还真是有个好哥哥。” 太子的心思让人很难捉摸透,不然不会单单因为是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就能位居东宫这么多年,而其他皇子都不敢僭越半分。 不过谢阳的脸色这会儿不是很好,但还是忍着不快说:“多谢殿下夸奖。” 太子的嘴角抖了一下,没想到谢阳的脸皮竟然这样厚,给了一个梯子,他就敢顺着梯子往下爬。 不过再掰扯下去,也没什么好谈的,干脆就回到正题上好了。 太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斯条慢理的说:“对于陈明轩带苏婉婉参加宫宴,你们怎么看?” 刚刚还在聊茶,这会儿就跑到了苏婉婉身上,一时间都愣住了。 太子瞥了他们一眼,很是不争气的眼神,鼻孔里重重的出了一口气,才无奈的说:“陈明轩的人都渗进刑部大牢了!” “什么!”仨人都傻眼了:“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重利之下必勇夫,银子到位,自然有人给他卖命传信;何况他在朝中多年,如果连这点人脉都没有的话,我倒是小瞧他了!”对此,太子似乎早有准备:“不过我就是很好奇,陈明慧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他竟然敢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带苏婉婉参加宫宴。” “苏婉婉参加了宫宴,以后婚嫁方面可能会有好去处?”宋玉继续猜测:“难道是陈明慧给她留的一点希望?” “不会的”宋慎之想了想:“即便她不参加婚宴,有陈明轩在她身后站着,她将来的婚事一定不会很差,除非陈明轩倒了。” 不过谢阳的想法有些独特:“那日在宫宴上,我看陈小将军似乎不是很愿意带她进宫,否则皇后娘娘的那番话他一定会解释清楚,但从那天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只是陈述事实,没有任何私人情感。” “仿佛苏婉婉自取屈辱,他不是很在意。” “那就剩下一种可能”太子很是笃定:“陈明轩一定有什么秘密被陈明慧知道了,他一方面是顾及亲情,另一方面是被逼无奈。” 而太子的说辞最终得到了三人的认可。 不过,他们始终想不明白,陈明慧这样折腾,到底是想干什么。 三人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太子突然就问了一句:“初一晚上明珠回去之后,一切可好?” 宋慎之想了想:“还不错,现在这几天精神头一直很足,天天陪在母妃那边。” 听他说明珠状态很不错,太子就把嘴边想问的话犹豫的压了下去,转头就对谢阳说:“你上次想继续追陈明慧的案子,就继续追吧。” “陛下那边我会亲自去说,密卷室到时候会有人给你开门,给你取卷宗。” “不管查到什么,先不要惊动陛下,我们商讨之后再定。”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希望,谢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略有激动的声音回道:“臣一定不负众望!” 第176章 寻求答案 从打明珠上次病种到现在身体康复,差不多过去了快一年时间,就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年里,明珠似乎在一瞬间长大了不少。 原本她有些肉嘟嘟的脸褪去了青涩,侧脸看时,能明显感觉到下颌线的轮廓,原本柔和爱笑的眼睛现如今竟有了一丝英气,甚至之前最爱的柳叶眉,现在也在慢慢变向玄月眉。 少女的憨态可掬在这次病痛中仿佛被消益殆尽,迎接她的反而是坚韧风姿。 对此宁王妃很是担心,但从太医把脉的情况来看,只是说明珠到了这个年纪,是长开了,叫她们不必过于忧心。 明珠甚至还出言安慰她们:“我肯定是要长大的,总不能一辈子都缩在你们的羽翼之下,换我来保护你们!” 一番感慨之后,也高兴明珠的长大,也叹嘘自己年华的老去。 开春没多久,明珠就嚷嚷想去见朋友,淮王妃不太情愿,但耐不住她的缠人功夫,只得先问去找谁玩,明珠想了想说:“找秀珠姐姐吧。” 一听是姜秀珠,淮王妃在心里盘算了八百遍,感觉没什么问题,才堪堪点了头。 明珠高兴的吧唧一口亲在淮王妃的脸上,然后兴高采烈的说:“那我去给她下帖子啦。” 说完像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而淮王妃摸着刚刚被明珠亲过的地方,久久没有反应,明珠是多久没有这样撒娇似得亲她了啊。 去找姜秀珠的日子是定在五日后,淮王妃当时还很奇怪:“我以为是明天就去呢。” 明珠嘿嘿嘿的笑:“我要准备一些礼物送给她,所以自然要给留点时间给我自己呀。” 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淮王妃就由着她去,不过还是派了贴身的管家送来了一些小孩儿的首饰、布料之类。 去林家那天,天气也很是不错,宋慎之想去送他,但被明珠给拒绝了:“你一个大男人多不合适啊,而且你去了他们也都不自在。”恰好正当太子派人来找他,所以也只能作罢。 马车晃悠悠的往林家去,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十多个丫鬟婆子,明珠很是头疼,但是淮王妃说了不带这么多人,是不允许她出门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接受。 姜秀珠和她婆婆早就在门口迎着了,等马车停稳,明珠走下杌凳站稳后,俩人都愣住了! 她婆婆只是诧异了一瞬间,但姜秀珠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太对,被人轻轻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往前迈两步,小心翼翼的说:“明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明珠笑笑,没说话,倒是她婆母反应的比较快:“这里风大,先进去吧!” 一行人慢慢的朝后院走去,明珠有些沉默,姜秀珠看了她好几眼也忍住了话头,一进她的内寝,姜秀珠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明珠:“我只知道你生病了,一直在调理,怎么还是瘦了这么多?” “宫宴那天我身子不利索,没法去,也没见着你,结果...结果...”姜秀珠带了一丝哭腔:“那你现在好些了吗?” 明珠拍拍她的后背,轻声说:“我现在很好啊,你看!”说完就把姜秀珠拉开:“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姜秀珠不信,拼命摇头:“不是,不是,你没有好!” 明珠抬高了头,努力让眼泪不掉下来,但还是没忍住,吸着鼻子闷闷的说:“其实我知道我自己没彻底好,我每天都在说服自己要高兴,要笑着,但是我心里就是堵,我每天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不踏实。” “他们所有人都想给我一个舒适,一个安全的环境,他们每个人每天都提心吊胆,担心我再次生病,其实我也很害怕,我害怕我再次走那无尽的黑暗里,一直走啊走,永远没有尽头。” “我们每个人都如履薄冰,每天看似风平浪静,但谁都知道,我其实是一个隐藏的炸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开。” “我不想伤害他们,也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秀珠姐姐,你能帮帮我吗?” “就像当年...就像当年你和你母亲救我一样,这次再救救我!” 第177章 拨开迷雾 姜秀珠的脸唰的就白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明珠会跟她说出这样一句话,一时间,她定在原地不敢动弹。 明珠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其实我最近断断续续的想起来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只是不太确认,所以才想过来问问。” 姜秀珠这时候是不太确认明珠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因为她救明珠这个事情当初是跟太子还有宋慎之说过的,不排除他们俩告诉了她。 抬头对上姜秀珠满眼的怀疑,明珠笑的很是勉强:“我知道我丢失了一部分记忆,甚至被篡改了一些记忆,我知道所有人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总不能一直活在虚妄中。” “我不能一辈子都躲在他们的身后,我也必须长大,甚至能成为他们的羽翼。” 这下轮到姜秀珠泪流满面:“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那时候也不比你大几岁,记得的事情都有限,也都告诉了太子他们。” “我只是想替我母亲报仇,我不愿意你被卷进来。” “明珠,虽然...虽然...我母亲因救你...因为救你才离开我,但我从来没有记恨过你。因为我也知道,你心里的苦。”姜秀珠继续哭着说:“你母亲既然让你随了我母亲姓,我母亲也承认,就意味着,我母亲也认你是半个女儿。” “既然是半个女儿,母亲为了保护孩子,她心里是没有怨言的,明珠,你不要执着于过去,而是要看看,看看,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 “对于你而言,现在和将来才是你要去面对的。” 此刻的明珠已经双手捂脸:“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毕竟说服不了我自己,因为,因为到现在,我母亲的脸我都一直记不起来,一直都是朦胧的一大片。” “这道坎,我一直过不去!” 姜秀珠慢慢挪过去,抱着明珠:“以前我不懂,自从我做了母亲之后,我才能明白当母亲的心,如果将来我的孩子遇到危险,我也愿意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 “任何一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快乐,一生无忧,所以,明珠,不要陷入自责中,这不是你的错!” 而明珠没有说话,一直不停的流泪。 过了许久,姜秀珠止住了眼泪,问她:“你让我今天也约唐大小姐过来也是要问什么事情吗?” 明珠,点点头:“我的记忆有些片段好像是错误的,我想纠正过来,唐清也许知道。” 而姜秀珠有些忧虑:“那会影响到你吗?” 明珠摇摇头:“很多事情我已经经历了,而且记忆也在慢慢拼凑,我想还原我曾经的经历,无关旁人。” “这条路必须我要全部走完,这样我才能放过我自己,我才能渡我自己。” 姜秀珠发现明珠好像在一夜之间被迫长大了。 唐清来时已过了午时,摘下毡帽看向明珠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里含着小心和谨慎,咬着嘴说:“明珠,我那天的话说的有些过分,你不要放在心上。” 明珠露出一抹强硬的笑:“不会,我还是要感谢你,谢谢你那天的话。” 唐清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人很是局促:“我回去后,母亲责怪了我,说你大病一场,我不该说一些伤事情叫你伤心。” 看来小姑娘被吓到了,明珠吸了吸鼻子:“怎么会呢?我们好歹是生死之交呢?” 听明珠这样说,唐清好像没那么害怕了,小心的抬起头:“明珠,你真的没事了吗?可是我感觉你瘦了好多好多。之前抱你的时候,肉嘟嘟的,那天抱你,感觉你身上都是骨头。” 明珠伸出手拉住了她:“我是病了一场,恰好又轮到身子抽条,所以这才感觉我瘦了,其实等你再过几年,你也会变瘦的。” 唐清将信将疑:“真的吗?我也会变的苗条一些吗?” 看见唐清的注意力被转移,明珠的心也恍惚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之前每次遇到一些棘手问题的时候,他们都是会换个话题,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如今,当这个法子用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才发现是如此的扎心。 姜秀珠默默送上一些点心和茶水,自己就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院里,那棵桐树含苞待放,姜秀珠站在树下抬头往上看,看着看着就笑了:看来,离开花的时间不远了。 第178章 三人夜游 等明珠和唐清两个人打开门之后,已是过了快两个时辰。 门打开的一瞬间,落日余晖正好洒在俩人身上,姜秀珠一时看的有些恍惚,明珠牵着唐清的手走了出来。 站在姜秀珠前面,明珠笑的很是释然:“让秀珠姐姐担心了。” 说完,很是撒娇的对她说:“我们两个好饿好饿,秀珠姐姐能带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吗?” 姜秀珠很是诧异,她有些吃惊的看着明珠:“现在?现在出门?” 唐清也跳了出来,学着明珠的口吻说:“姐姐,就带我们出去玩一下吧,我们都好久没有出门了。” 姜秀珠不是不愿意带她俩出去,而是怕出什么意外,于是就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但这两头倔驴不肯回头,非要铁了心今天去逛夜市,怎么劝都不行。 无奈,只得派人快马加鞭去通知了宋慎之。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宋慎之派的人就来了,是几个其貌不扬的丫鬟,姜秀珠算是松了一口气,于是交代好府里的事情,又换了常服,然后带着她们俩出了门。 明珠已快有一年时间没有逛过市井,而唐清家里管得严,今年难得出来一次。 其实去哪里,她们仨也不知道,就这样漫无目的到处乱走,看见什么就买什么,看到好吃的就吃点,哪怕是街头卖艺的都能驻足好一会儿。 渐渐的天黑了,她们俩还是兴致盎然,但姜秀珠明显不想继续逛下去,就提议打道回府。 但明珠不同意,死皮赖脸的说:“来都来了,我们就痛痛快快的玩上一玩吧。” 就这样, 提着兔子花灯的两个少女像脱了缰的野马流窜在市井中,后面一个妇人以及一群丫鬟追着跑,仿佛是在捉叛逆的孩子回家一样。 等两个人跑不动停下了,姜秀珠差点去了半条命,抓着她们俩气喘吁吁的说:“别跑了,再跑,再跑,我的命就没了!” 她们俩也没好到哪里去,特别是明珠,整个脸上都是汗,黏糊糊的汗粘着碎发,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但明珠丝毫不在意,只觉得整个人都酣畅淋漓,周身舒爽。 因快要到花朝节了,城里到处摆满了鲜花,即便是在夜晚,也别有一番风韵;明珠很是兴奋,不停的在各处鲜花点轻嗅,好似蜜蜂要把世间所有的花蜜都收括囊中。 三人疯玩了太久,早已饥肠辘辘,唐清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明珠笑的很是鸡贼:“饿了啊!” 唐清老老实实的点点头,她以为明珠会带她们去吃好吃的,不料转头就看见了扛着糖葫芦沿街叫卖的小贩,明珠就招招手喊小贩过来。 一口气买下六支,每人两支,姜秀珠很是诧异,明珠虽然爱闹,但不是这种让人心慌慌的闹。 三人边走边吃,慢慢走到了德胜桥上,倚在桥边的栏杆上,桥对面灯火阑珊,人声鼎沸,桥下面画舫轻摇而过,婉转啼音绵软悠长。 唐清很是感慨,喜滋滋的咬下一个糖葫芦,含糊不清的说:“我能赶上这繁华盛世,很是满意。” 明珠笑了笑:“是啊,这国泰民安真的叫人很是向往,真想永远这样下去。” 但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盛极必衰,改朝换代的事情将来一定会上演,不然哪来那么多血迹斑斑的事迹呢? “是啊”明珠很是赞同的回应说:“那么多先人为了这太平盛世,死的死,伤的伤,留下我们这些后辈在享用他们的果实,不为他们做点什么,好像不太能说的过去。” 唐清和姜秀珠很是诧异,双双看向明珠,但奇怪的是,明珠两眼却定定看向前方,满眼的坚定:“所以,我要去走一条很远很黑的路了,前面充满了危险,秀珠姐姐,唐清妹妹,你们太弱了,如果你们在我身边,肯定会拖累我。” 姜秀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盯着明珠:“你想做什么?嗯?明珠?” “今天是我们三个最放肆的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了!”明珠仍继续看着前方,笑的很是肆意:“从下刻开始,我们就先不要见面了!” 说完这些话,明珠才将头扭了过来:“若我能功成身退,自然会.....”卡了半天,后面的话自然不下去了,她有些难堪的低下头:“若我一事无成,就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这些话说了出来,明珠很是解脱,她笑着对她们两个说:“再见!”,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 姜秀珠急切的往前追了两步,但被唐清拉住:“秀珠姐姐!你不要去追!” 她扭过头满脸不可思议:“今天晚上的事情,你知道?” 唐清点点头。 “那你知道明珠想去干什么吗? ”姜秀珠急切的问。 唐清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再回头,明珠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人海。 第179章 突访谢阳 明珠刚回去没多久,京城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林白因顶撞上司被贬到湖州,北方边境近期频繁遭到外地侵犯,年迈的唐将军请旨携家带口到北境线驻扎,镇守边境。 皇帝本想换个人去,起码换个中年将领,但唐老将军说了自己对北边地形熟悉,也和他们多次交过手,自己去再合适不过,至于拖家带口,是考虑到自己年纪大了,身边要有亲人照顾。 对此,皇帝很是感动,连夸他是忠勇之人,顺带赐了很多金银珠宝。 唐家北上,林家南下那天,就在德胜街碰面了,两家人仿佛没有看到对方一样,各自架着马车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走。 唐清坐在马车里很是难受,抱着唐母一言不发,唐老将军倒是看的开:“她能为我们这样着想,起码你这个朋友没有白交!” 可唐老将军不知道的是,明珠选择把他们都送到安全的地方,可是她呢?却选择走向深渊。 原本在淮王府晃悠悠吃着点心的明珠在得到下人回报说林家和唐家平安出城后,她倒是愣了许久,手里的桂花糕捻了又捻,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是春夏交替季节,宁王妃的腿疾犯了,淮王妃一大早就出门探病,临走前,还特意叮嘱让她好好吃饭,不要到处乱跑。 明珠前头答应的好好的,这会儿就换了一身男装要出门,从后门溜出去的时候,被婆子给拦住了:“哎呦,小祖宗嘞,王妃说了,您这几天先不要出门溜达,外面乱糟糟的。” 明珠对上那快六十岁的老婆子,心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谢老太太,抿嘴笑了笑:“好的,都听您的。”然后就乖巧的回房去了。 那老婆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的折回去,边走边念叨:“幸亏小姐还是很乖的,也不知道王妃在担心什么。” 可转眼,明珠就从前几天刚挖的狗洞就钻了出去。 今日朝臣休沐,明珠想了想,拐到前面的糕点铺子里买了一些枣泥糕,然后淡定的往谢阳家走去。 这时候快正午,太阳有些毒辣,别的行人都想办法往树荫下走,但明珠好似不怕热一样,专门走在路中间,哪怕出了汗也不在意。 谢阳的宅子是新购入不久,好像就是过了年才买的旧宅,其实离淮王府不是很远,走了约两盏茶功夫就到了。 门口挂着俩兔子灯笼,门头上是歪歪扭扭的谢宅二字,明珠瞧了许久,眼眶有些发酸。 正瞧的出神,门突然打开了,谢阳见到门口站着的明珠,反而吓了一跳! 他一把拉过明珠到门口,皱着眉头紧张的小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淮王妃他们知道吗?你不爱带丫鬟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对于谢阳一连串的炮轰,明珠倒是没在意,反而起了捉弄谢阳的心思,笑着调侃道:“谢大人,你在怕什么?” 谢阳有些生气,对啊,怕什么?自己在怕什么?当然是怕她出事! 但这话又不能说,只得气鼓鼓的说:“徐姑娘,你出门好歹要带些人,不然...” “谢大人?”明珠歪着头,故意露出不解的神情来:“谢大人难道不是在意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 谢阳要疯了!他瞪大眼睛,好像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明珠,好像在说:“真是个傻的!” 她也不等谢阳继续说什么,反而把手里的糕点往他手里一放,然后很是高兴的说:“这是你家啊,挺漂亮的,能让我逛逛吗?” 说完,也不给谢阳反应的机会,自己就背着双手,在院子里东摸摸,西看看。 倒是把谢阳给急的直跳脚:“徐姑娘,你一人单独来一个外男家里,这样不太好吧。” 明珠不理他,继续往前走,径直走进了正堂,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这模样,这姿势,跟街头痞子有什么区别? 谢阳很是头疼,也跟着坐下来,好声好气的问:“徐姑娘...你今日来是有何事?” 见谢阳这样问,明珠也就不客气了:“听说谢大人的书房收藏了很多孤本,我想借来看看,不知方不方便?” 边说边对上谢阳的脸,果然,他的脸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谢阳吐出三个字:“不方便!” 好吧,明珠被拒绝后也没气馁,继续厚着脸皮问:“那我能讨口水喝吗?” 见谢阳依然用警惕的眼神看她,明珠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撒谎:“我今天是偷跑出来的,到处溜达,这会儿口渴,所以到你家里讨口水喝。” 但谢阳很是谨慎:“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新家的?” 明珠想了想,心里暗暗对宋玉道了十个歉,慢慢的说:“是宋玉告诉我的。” 谢阳盯着她的脸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摸了摸茶壶,已经凉了,于是叮嘱她:“我去给你弄点温水来,你等我一下。” 说完提着茶壶出去了,走到半道上,突然反应过来,马上转身往正堂跑,果然!明珠不见了! 放下茶壶,扭头奔向书房。 书房门口外有一盆不起眼的月季花,谢阳轻轻扭动花盆,原本隐匿在墙里的一道小门就打开了。 疾步走过去,书房里,密密麻麻的书仍堆放在地上,书架上也是凌乱不堪,正疑惑之际,身后传来明珠娇俏的声音:“原来书房的暗门在这里呀。” 第180章 哥哥 谢阳此刻发现被骗,无奈闭着眼叹气了一声,然后又睁眼,无奈转身看向明珠。 得了逞的明珠笑的很是开心,人松松垮垮的靠在门框上,跟个小狐狸一样对着谢阳说:“谢大人,谢了咯,不邀请我进去参观一下吗?” 不等谢阳出声反对,她就径直走了进来,边走边发出惊叹:“哇,你这里的书好多啊。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 “徐姑娘,你今日来找谢某,到底是何事?”谢阳急了,但又不能真的拦她。 “有最新的话本子吗?或者禁书也行。”明珠很是随意的翻看堆在地上的书。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送你回去吧” 明珠起身快速转了个身,让谢阳想抓的手扑了个空,“谢大人,你说你刚搬来没多久,这里都不整理一下,要不,我来给你整整?不用付我辛苦钱的” “你出来太久了,如果他们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咦,这是什么,你写的吗?”明珠不搭理他,眼尖的瞧见桌子上的纸张画的乱七八糟。 谢阳此刻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往前迈了两大步,张开双臂挡在书桌面前,摆明了不想让她看到书写的内容。 明珠见状,白了他一眼:“我看对你给姑娘写的情书没什么兴趣,真是小气。”说完,转身就继续翻别的书。 谢阳整个人的精神都是高度紧张,因为这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卷宗,并且是从密卷库里誊抄来的,他并不想让明珠看到。 所以,这会儿明珠晃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弄的明珠很是嫌弃:“我就看看,又不拿,莫非你这里私藏了春宫图?” 谢阳被气的真想揍她,但又想到她之前受的那些苦,硬生生的忍下,很是僵硬的解释说:“没有。” “真的没有?”明珠很是不信。 “是真的没有!”谢阳很是无奈。 明珠怀疑的目光从上至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那你对天发誓!” 快被逼疯的谢阳只得伸出右手:“谢阳在此,对天发誓,如若私藏.....明珠!”发誓的话还没说完,就开始爆喝出声。 原来就在他举手起誓的一瞬间,明珠从他腋下钻过,扑向了书桌上的草稿纸张,哪怕是谢阳第一时间察觉,也来不及阻止! 明珠就这样刺拉拉的趴在书桌上,把所有的纸都搂在了怀里,谢阳跑到她对面,好声好气哄她:“徐姑娘,把这些东西放下,这些都是机密,不能外传。” “我又不是外人,你怕什么!”明珠丝毫不退让,纸张搂的更紧了:“并且,我都知道你住哪儿,今日不让我看,我明日还来,实在不行,我天天来,难不成,你会因为我再搬一次家?” 谢阳没辙了,他这会儿又不可能对明珠动手,只得认命的摆摆手:“你看吧,你看吧,但是你只管看,不要问。”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让自己静心。 “好咧!” 明珠倒是高兴的很,快速把纸张松开,皱巴巴的话就给抚平,然后边看边皱眉。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明珠看完了,瞪着谢阳,很是不解:“拐卖幼童,虐杀妾室以及庶子,并对主母下毒,啧啧啧,这种人你们都不抓了啊。” “疑似倒卖马匹,走私黄金,甚至倒卖军火,啧啧啧,这人怎么这么恶毒呢?” 谢阳看着明珠不吭声,但明珠倒是非常兴奋:“你说,你们找到了陈明慧这么多坏事的证据,怎么还不抓她呢?” 谢阳慢慢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明珠:“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查陈明慧?” “嘿嘿嘿嘿嘿”明珠笑的乐不可支:“之前只是猜测,但是,刚刚就确认了” 谢阳大怒:“徐姑娘,你又框我!” 这下明珠不笑了,她一脸严肃的看着谢阳:“谢阳啊,谢阳,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谢阳呆了呆,整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傻傻的看着明珠。 而此时明珠微微笑:“你说是吧,哥哥!” 第181章 好歹我也是经历者 一声哥哥,让谢阳吓得魂飞魄散,眼神乱飘,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仿佛天都跟塌了一样。 反观这个罪魁祸首倒是一脸好奇的盯着谢阳,嘴里还不停的叫着:“哥哥?哥哥?” 叫一声哥哥,谢阳的脸就白一分,再叫一声哥哥,他的心脏就开始突突的跳个不停,渐渐的,他好像陷入了恐慌,耳朵边都是明珠笑意盈盈的哥哥声。 终于,在明珠几声哥哥后,谢阳不受控制的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明珠那张放大的脸,谢阳又哇的叫了一声,明珠这会儿就不逗他了,反而一脸忧伤的看着谢阳:“哥哥,我好不容易想起了你,你就不想看见我吗?” 谢阳强撑着身体勉强站稳:“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我好不容易想起了你!你为什么那么害怕我呢?”明珠很是不服气。 “你..你想起了我?”谢阳很不可思议:“你怎么能想起我呢?不行!不行!” 说完,拖着明珠就往外走:“你不能想起我,想起我,不行,不行。”谢阳跟见鬼了一样,絮絮叨叨。 明珠挣脱不开,急中生智,狠狠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这一巴掌仿佛打醒了他,终于停下凌乱的脚步,慢慢扭头去看明珠,却对上了一双流泪的眼睛。 “哥哥!”明珠一把抱住了谢阳:“我真的想起来了!我真的记起你们了!真的!真的!你不要害怕,我不会生病了!” “哥哥!哥哥!不要送我去庙里,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了!” 明珠边哭边把鼻涕眼泪都蹭到谢阳的衣服上。 而谢阳由一开始的震惊,再到不可置信,慢慢转变为惊喜,垂下的双臂也慢慢学着去抱明珠。 “明珠啊”谢阳低低的叫她,这一声叹息,这一声明珠是包含了多少无尽的思念与委屈。 等明珠哭的差不多了,就把她先安顿在正堂,自己则去换了一身衣裳,看着胸口处的污渍,谢阳猛的就笑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哭就拿我衣服擦。” 但这一次,却是高兴的很。 出来时,明珠正好奇的打量着房檐下的那个风铃,当有微风吹过时,会有低低的叮当声,声音不大,也不会很刺耳。 谢阳见状,就笑着给她解释:“你小时候爱哭,一哭,我就给你摇风铃,然后你就咯咯笑,不过那时候,你还小。” 明珠很有兴趣的问:“那小时候我是多爱哭啊,才会叫你记到现在。” 谢阳低低的笑了笑:“也不知道你小时候为什么那么爱哭,刮风迷了眼你就哭,打雷下雨你害怕的哭,跑步摔了跤也要哭,甚至...”谢阳突然就想到很好玩的时候,继续说着:“被鸡啄了,也是嚎嚎大哭。” 但这些明珠统统没有印象,这会儿从谢阳嘴里说了出来,倒是有了几分羞赧。 玩笑过后,谢阳就问:“你是什么时候记起我来的?” 明珠看着谢阳的眼睛,老老实实的说:“昨晚。” 对于明珠的回答,他很是意外:“所以昨天晚上你记起了我,今天就来寻我,顺便再骗我一下?” “哎,我只是想看看你还是不是我印象里的哥哥,结果一诈,嘿!还真是!”对于自己的行为,明珠很是赖皮:“那我能怎么办?” 好吧,谢阳只能举手投降。 其实这么多年的分别,哪怕是近几年才重新认识,明珠还是压下了去问他们分开后他是怎么生活的想法,有些事情,既已结疤,就不需要再次掀开露出血肉来。 回到正题,明珠对陈明慧似乎很感兴趣,兴致勃勃的说:“她的卷宗能给我看看吗?” 谢阳很是意外:“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管她的事情了?” 明珠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好歹当年我也是经历者,也算是拐童案唯一幸存者,让我看看卷宗,说不定,我能给你提供更多线索呢?” “你说呢,哥哥?” 对上明珠阴阳怪气的戏谑,谢阳从来都招架不住,只得带她去了书房。 从角落里搬出一堆卷宗,谢阳有些无奈:“都在这里了,你看看。” 明珠很是不客气,直接双腿盘坐在地上,按照标签顺序挨个看了起来。谢阳仿佛还没从刚刚的美梦里醒来,一瞬间有些恍惚。 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格洒了进来,明珠低头看着卷宗,他则靠坐在椅子上看着明珠。 第182章 疑点 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明珠终于把脑袋从卷宗里拔了出来,抬头的一瞬间,脖子疼的直嘶嘶哈气。 谢阳倒是笑的很开心:“有没有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明珠揉着后颈,慢慢站起,一瘸一拐的走到另外一个椅子上:“卷宗你都看了那么多遍,肯定都分析的差不多了,我就是有一点很奇怪。” “哪里奇怪?”谢阳不以为然,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头随口问。 明珠很是兴奋,探出半个身子低低的说:“如果陈明慧是本次案子的核心人物,那么也应该是得利最多的那个人,不然她费力不讨好的去干这个做什么?” “但奇怪的是,从她的吃穿用度,甚至她女儿苏婉婉的穿衣打扮上来看,好像她手头一直很紧。” “你不觉得奇怪吗?”明珠睁着大眼问。 这下把谢阳给问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明珠见他对这种事情不开窍也很能理解,就好心的给他解释:“贩卖一个幼童可得百两银子,那她陈明慧至少要在这里抽五成,也就是五十两。” “保底上百个幼童,也就是五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她还有别的营生。” “况且,她弟弟还是朝里的武将,赏赐和俸禄比她当妾室要来的多的多。” “陈明轩至今未成婚,所以也不存在陈明慧贴补陈明轩,既然没有贴补,她手头也很拮据,那她的银子都去哪儿了?” “难道是吃穿上了?”谢阳问的很没有底气。 明珠摇了摇头,肯定不是:“你就说我吧,我有自己的私库,攒了也有一些年头。” “做为一个女人,一个爱抛头露面的女人,怎么可能没有几件压箱底的首饰?那些首饰都不便宜,贵的上千两,便宜的也要上百两!” “可是,陈明慧每次出席一些宴会什么的,头上的头面、簪子什么的,都是老一套,压根没换过!哪怕是几百两一匹的云锦缎她也很少买。” “说她守财,我肯定不信!钱肯定用在了别处!” “苏大人家里也算家底丰厚,肯定是不会拿小妾的钱来填补府里开销,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把银子给了别人。” “那个人是谁呢?你找了吗?” 一通分析下来,谢阳有些傻,他确实只关注陈明慧的关系网,却忽略了一个本质上的问题:“银子去哪儿了?” 谢阳有些不自然的握拳轻咳了两声:“确实没留意到这个细节。” 明珠倒是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所以啊,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我这个弱女子来给你掌掌眼,想当初在湖州的时候,可是靠我破了案子呢!” 提到湖州,谢阳的脸白了一下,半天没说话,心里的后怕在一瞬间涌了上来。 明珠倒是释怀:“都说了,我自己都想起来了!你们不用害怕,都过去了啊。” 谢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需要明珠这个受害者反而来安慰他们这些旁观者,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见太阳快要落山了,明珠笑咪咪的说:“哥哥,陪我去找一下太子哥哥吧!” 谢阳大惊:“你不回去吗?去找太子做什么?” 但明珠笑的很是得意:“去了不就知道了嘛!” 谢阳很是不赞同这么晚了还进宫,又担心淮王府那边到处找人,所以就提议先送她回去,明日和宋慎之一起陪她进宫。 明珠这才同意。 等谢阳驾马车送明珠回去的时候,果然发现淮王府上下都乱了套,都四处派人在找她。 谢阳无奈摇摇头,只得把人亲自送回去,对上淮王妃又急又气的眼神,明珠到底使出了杀手锏,在淮王妃的怒骂出口前,一把就扑了上去,死命拱着淮王妃撒娇。 又瞧见旁边站着的宋慎之,心想来都来了,干脆跟他聊聊刚刚明珠发现的线索,便提议:“微臣有事想请教宋世子,敢问世子现在是否方便?” 宋慎之看了看抱在一起的淮王妃她们俩,目光沉沉的点了点头。 第183章 太子哥哥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明珠是怎么哄的淮王妃,反正第二天下朝后,谢阳和宋慎之一起回了淮王府,接明珠去东宫见太子。 至于明珠去见太子的真实意图,其实他们俩也没底,但秉着保护明珠的心态,还是同意带她去,因为即便他们俩不带她,明珠也能自己想办法找到太子,所以何必给自己添堵呢? 三人刚进宫,结果就在宫门口遇见了陈坚,在这里对上他,三人其实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一方面是因为之前宋慎之他俩对他动过手,还有一方面就是陈坚之前也在别人面前表达过不喜欢明珠的意思。 所以四人见面后行礼很是敷衍,陈坚或许看的比较开,也没怎么计较,多看了几眼明珠后,倒是感慨了一句:“徐姑娘跟一年前比较倒是轻巧了不少。” 明珠笑了笑:“多劳陈大将军挂念,不过跟一年前比较,您倒是苍老了不少。” 宋玉听罢,噗嗤一声笑,然后甚是责怪的语气数落明珠:“你怎么跟大将军说话的?快给人家赔不是!” 明珠听完很是自责,急忙跟他道歉:“实在对不住,陈大将军,我这人一激动就爱说实话,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陈坚听完,也知道,这三个后辈今天有点故意的意思,但想着跟他们在言语上逞强好像也不是他这个身份该做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太子殿下现在还在陛下那儿,如果你们三个要找他,倒不如晚点去。” 听着陈坚的提醒,这三人倒是有点意外,互相看了几眼,也没搞懂他的意图。 陈坚见自己目的达到了,笑笑就走,留下他们仨人大眼瞪小眼。 等走远了,他的近卫问陈坚为何要提醒他们,陈坚叹了口气说:“如果我今天因为他们的挑衅就和他们起争执,反而惹得一身腥,倒不如退一步,以退为进,打的他们摸不准我的秉性。” 说完,又胸有成竹的说:“你回头瞧瞧,他们仨是不是还站在那儿没走?” 近卫回头一看:果然是! 陈坚倒是得意的很:“就让他们难受去吧!” 到了东宫,太子果然还没回来,仨人想起陈坚的话,都在仔细研究他的意图,因为陈坚可从来没有这样好心过! 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静坐了一会儿,太子就回来了,瞧见三人懒懒散散的坐在那边吃茶,他倒有些奇怪:“今天你们三个怎么都来了?” 又看到自己身着朝服,便马上说:“我去换个衣服就来,你们先坐。” 但他刚转身,身后就传来明珠甜腻腻的声音:“太子哥哥!” 太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僵硬的转过身:“明珠?” 明珠笑的很甜,又乖巧的叫了声:“太子哥哥!”这一声叫,把他们俩都吓了一跳。 太子挑挑眉:“有求于我?” 明珠扭捏着站了起来:“也不是,是宋玉哥哥说想太子你了,所以带我来看看。” 被点到名字的宋玉一脸抗拒:“你不要胡说八道!” 太子笑了笑:“早上上朝我和宋玉才见过面,不到一个时辰,他又想我了?” 明珠自知这个谎太幼稚,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其实吧,其实吧,我是有事来找太子哥哥帮忙的。” 这下轮到太子惊讶了:“有什么忙是慎之他们解决不了的?莫非是你闯了天大的祸,连他们俩都兜不住了?” 明珠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微微张着嘴傻看着太子。 太子摸了摸明珠的头发,转身去换衣服,临走前,还吩咐下人再去小厨房端一些点心来。 第184章 湖州旧人 待太子更衣回来时,明珠正对着面前的糕点大杀四方,另外两个人则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见太子回来了,明珠努力伸着脖子把糕点都咽了下去,继续狗腿似得喊着:“太子哥哥,你今日怎么那么的...风流倜傥哇!” 这话一出,不管是太子,还是那俩人,都愣住了,要知道,明珠对太子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今天是怎么回事,处处捧着太子,是吃错药了吗? 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太子紧握着拳头,但面色倒是平常:“你想做什么,直接说吧!” 要的就是这句话! 明珠飞快的从椅子上跳下来,冲到太子面前,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一样一口气吐了出来:“当初在湖州的时候,你是不是带了俩人回来?一个是孙杨,另外一个是个怪老头?” 太子变了脸,死死盯着明珠没说话。 明珠以为太子是忘记这号人了,就立马比划着:“那个老头,像是毁了容,半边脸都是疤痕,说话也是叽里咕噜的。” 太子仍然没有说话,却艰难的把目光投向了身后的二人。 宋慎之站了出来,有些为难的解释说:“明珠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明珠睁着大眼,拉着太子的袖子,情深意切的恳求:“我能见见那个老头吗?” 那时候,就连太子都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吐出“好”那个字,反正这会儿几人已在走向刑部大牢的路上了。 从离开东宫开始,太子就一言不发,他们俩也感受到了太子的怒火,也尽量夹着尾巴做人。 倒是明珠有些上头:“待会儿见了那个老头,我来问问题,你们都在旁边看着,不许说话,听见了吗?” “今日我们跟老头聊天的内容,不许透露给外人。” 刑部大牢下面一层是个很隐秘的地方,是专门用来关押那些本来要死,但是当时必须要留着的人,其中从湖州带回来的老头就被关在这里。 只不过,走到第二层的时候,明珠就看到了当年在湖州认识的捕快-孙杨。 原来太子带他回来,不好安置,思考了半天,就让他来这里当狱卒,专门看押老头一人。 孙杨见到明珠的一瞬,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羞愧的低头:“见过殿下,见过两位世子,见过...徐姑娘。” 相较于孙杨的局促,明珠倒是很大方,她笑着对孙杨说:“你当初也是被人给骗了,我现在也好好的,你不必一直放在心上。” 第186章 好久不见 第二天晚上,几个人匆匆赶来,身后还带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大夫,不过这个大夫连个药箱都没有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普通小厮。 相较于昨天的抗拒,今天再次见到这些人,老头儿很是配合,主动把脖子伸了过来,大夫也不说话,直接上手在他咽喉部位来回的摸。 摸了有半盏茶功夫,大夫微微皱了眉,就从袖筒里拿出了一个布袋子,打开后,是一溜烟儿的银针,长短粗细各不相同。 老头眼睛瞪的像铜铃,嘴巴里乌拉乌拉的喊着什么,抗拒的摆摆手,然后往后退。 明珠很是着急,蹲下来宽慰他:“如果我们要对你下手,一把匕首就足够要你的命,何苦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病?” 但老头不理明珠的劝慰,整个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就是不过来,太子想了想,就把大夫叫到一个角落,也不知道问了什么话。 接下来,他就让孙杨把牢门打开,又给孙杨使了一个眼色,就瞧见孙杨进了牢房,一掌狠狠的劈了下去。 这下好了,老头倒了下去,也不挣扎和不配合了,对此太子很是满意。 大夫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低头走了进去。 孙杨扶着老头,大夫开始行针,脑门上,后颈处,各扎了几个细针,来回细捻,中间还换了几次银针。 约莫过了三炷香时间,大夫才将银针一一收回,顺便也把他给扎醒。 大夫前脚刚走,老头儿就悠悠转醒,等看清周遭的人,瞬间就弹跳了起来,马上躲到一边。 一看这反应,就知道老头儿没少遭黑手,但这种过激的反应反而让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明珠想了个办法,她把老头逼到墙角,蹲下来,直接问喊了一声:“叶老头!你准备躲到哪里去?” 那老头儿听见明珠这样喊她,瞬间就怔住了,很多年没有人喊过他的姓氏了,一直以来,都是喊他的外号,恍惚之间,叶老头莫名说了一句:“你醒了?” 声音还是很含糊,但已经勉强可以让人听懂,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还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别人没听懂,但明珠确是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倒也干脆:“是啊,我一醒来,就来看看你,顺便感谢你当年两次的不杀之恩。” 叶老头又怔住了,但随即低下了头,闷闷的说:“那是你命好。” “若非你当年留了一点慈念,我怕是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明珠很是郑重的道谢:“还有在湖州那次,你本来可以直接杀我的,但你没有,还是给我家人留了一点找我的时间。” “所以,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绑了我两次,我都还是要跟你说一声谢谢。” “唉!”老头低低叹息:“你没必要谢我,你是我的试验品之一,唯一成功的试验品。” “我真正想救的人没有救回来,反倒便宜了你。”事到如今,老头也没必要骗他们,继续说道:“当我在湖州绑了你之后,发现你竟然是我当初救下的人,就起了叛逆的心思。” 老头很是得意,但又很伤怀:“你得救了,我却要在这个鬼地方待上一辈子咯!” “都是命!都是命!” 几个大男人此刻都皱着眉,明珠大概知道他的想法,所以怀着疑问问道:“你是想救你女儿?” 听到女儿这两个字,老头的精神就来了:“我女儿那时候才五岁!”说完,他颤巍巍的伸出了一个巴掌:“五岁!五岁哪!” “那个疯婆娘,竟然把她给卖了!趁我不在家,给我卖了!咳咳咳....咳咳...”老头这会儿有点激动,嗓音都是破的:“等我去领人的时候,她已经傻了!已经不认得我了!” 说到这里,老头很是难过:“她喝了那个糖水!喝了整整两大碗!两大碗哪!” 提到糖水,明珠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所以,当初你分走了我的半碗糖水,是为了让我跑?” 不料老头摇摇头:“不是叫你跑,你跑不掉的,而是为了让你还有点当人的脑子,一碗糖水一条命,呵呵呵,一碗糖水一条命哇!” “我那女儿如果还正常的话,也该是你那个年纪,会跳,会哭,会笑的年纪,可惜了....” 对此,明珠很是难过,她想了想说:“虽然你手上沾了很多人的血,但你好歹曾经放过我两次,所以,你走后,我会给你厚葬。” 听名字这样的承诺,老头浑浊的眼睛第一次有了希望,看着看着就笑,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你说你当年那么乖的女娃娃,我竟然也下的去手,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对不起啊,小桂枝。” “没关系啊,叶伯伯,能再次见你,我也是很高兴的!”明珠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而且我现在的名字叫明珠,掌上明珠的明珠。” “真好!”叶老头喃喃自语。 仿佛又想通过明珠的脸去看自己的女儿,他很是难过:“如果我的囡囡还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这句话无人敢接,都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突然,老头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小桂枝啊,我们多年没见,我送你个礼物可好?” 明珠愣住了,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很是犹豫的问了一句:“你进来的时候没有搜身吗?”,意思很明显,觉得他不可能还有东西能留下来。 叶老头被气笑了:“我送你的礼物,难道不能是个秘密?” 对上明珠傻了眼的表情,老头很是高兴,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局,于是趾高气扬的说:“叫他们都退后,我跟你说!” 第187章 陈年旧秘 几个人从大牢出来后,明珠一言不发直愣愣往前走,搞得他们很是疑惑。 同时也想知道叶老头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到底是什么秘密能把明珠给唬住了,以至于她现在看起来很是矛盾! 但问了几次,明珠的表情就很是奇怪,先是一脸便秘的神情,接着就是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惹的他们几个更加挠心挠肺的想知道。 但经过长时间的思考,明珠还是决定先保守这个秘密,说等时机成熟了再说出来。 总之不是一个很好的秘密,但跟在座的没有任何关系,这才打消了大伙儿的疑虑。 出宫的时候时间有些晚,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哪怕是到了淮王府,面对一大桌子的菜,明珠也没什么心思动筷,勉强吃了几口就在那里发呆。 淮王妃很是不解,问明珠可是今晚的菜饭不可口? 岂料明珠闷闷的说:“有点恶心。” 这下把淮王妃给吓了一跳,扔了手里的筷子就问:“你下午可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明珠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安抚淮王妃:“三婶,不是的,不是饭菜不好吃,也不是我身子不舒服”,对上淮王妃担忧的眼神,边思索着边说:“今日,有人给我说了一件陈年旧事,我听了,一时有些理解不了。” “是何事?”淮王妃见不是明珠生病,倒也生出了一丝八卦之心。 但明珠舔了几次舌头,很是纠结,最后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低头扒饭:“还是先不说了吧。” 淮王妃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宋慎之,但儿子好似也不愿意让明珠说一样,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晚饭过后,明珠搭了一个梯子自己爬到屋顶上看星星去了,宋慎之站了许久,见明珠没有下来的意思,便回房拿了两个软垫。 待自己爬了上去后,把其中一个软垫递给了明珠,然后静静的坐在她身旁。 就在明珠叹了十几声气之后,扭头就对宋慎之说:“我好像知道陈明轩为什么一直容忍陈明慧作恶了。” 这下轮到宋慎之惊讶,没想到明珠居然没想过让这个秘密过夜! 她皱着眉头,抓着后颈,很是疑惑的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而且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利用起来这个秘密,不然就白瞎了叶老头和我这些年的恩恩怨怨。” 但宋慎之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拿不准,于是就提议:“要不告诉母妃一声?让她帮忙参考参考?” 明珠没有马上同意,抬头又看了一会儿星星,才重重的点点头。 淮王妃其实这会儿还没睡着,听贴身婆子来禀告,说慎之和明珠想见她时,就马上披上了外衣,来了外间。 这俩人就静静坐在椅子上等她,见她出来后,就遣走了所有服侍的人,并喝令他们都退到十丈以外;而房间里就留下了他们三人。 明珠绞着手指头,脸憋的通红,半天才嘟囔着说出了那个秘密,惊的淮王妃大喊:“这怎么可能?”,这声叫喊引得那些遣走的下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只因,叶老头说,陈明轩和陈明慧有一腿,啊,不,是有好几腿。 第188章 再次确认 这个消息来的过于炸裂,以至于当天晚上淮王妃在床上烙了一晚上的煎饼,把淮王搅得一夜也没好觉,气势汹汹的坐起来,责问淮王妃到底是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淮王妃一脸便秘的看了淮王很久,也终究没张开口,更何况,这个消息并没有得到印证,万一那人是诳明珠呢? 于是第二天起来用完早饭,明珠还是一脸郑重的说:“我想再见一次叶老头。” 仍是那昏暗的地牢,叶老头正在啃着鸡腿,看着明珠来了,很是奇怪:“你不要老往我这个晦气的地方来,对你不好。” 明珠看着老头儿满是油腻的双手,踌躇了一番,还是问出了口:“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秘密,是真的吗?” 老头一听就火了:“我骗你,你能把我放出去吗?” 可是明珠依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皱着一张苦瓜脸:“可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他们俩是怎么想的啊,如果被人知道了...那....” 老头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都被咔嚓了!” “如果不是因为被抓到这个铜墙铁壁的地牢里,我怕坟头草都好几米高了!” 见明珠还是不信的样子,老头叹了口气:“我自己撞见的就有两次!” “那会儿他们以为我是另外一个人....”说到这里,老头沉默了一下,很是惋惜:“可惜我那短命的兄弟了。” 对于老头说他自己撞见两次,宋慎之倒是提出了疑问:“你怎么能撞见这种事呢?” 老头白了宋慎之一眼:“我以前是陈明轩的近卫,后面才拨给了陈明慧。” 听到这个答案,宋慎之吃了一惊,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陈明轩身边的近卫只有两个人! 看来这老头儿是久远的故人,否则也不会都没查到他,想到这里,宋慎之突然就问了一句:“你在陈明轩身边待了多久?” 老头认真想了想:“不久,也就几个月。”又努力回忆了一番说:“三个月不到,都没上过册子!” 原来如此!一般来说像武将身边的近卫是最容易被暗杀掉的,为了能有效管理这些人,一般都会准备两份册子,一份是官家存档,一份是自己主子存档,这里面会详细记录每个近卫的所有信息。 为了保险起见,宋慎之追问了一句:“官家册子没上,还是...?” 老头知道他的意思,本来不想搭理的,但看在明珠的面子上,还是好心解释:“他没给我上册子,当时我师父是让我以洒扫小厮的身份在他院里伺候,说等时机成熟了,再给我引荐。” 看来,他师父应该遭遇了不测,否则他也不会被指派到陈明慧身边。 见俩人都不说话,老头有些高兴的看着明珠:“小桂枝,你要好好活着啊,你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底牌!”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宋慎之很是不悦,说的好像明珠是一件工具! 见明珠不解,老头儿很是兴奋:“反正我是贱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冲你给我烤鸡吃,那我也给你交个底,昨天的秘密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小桂枝啊”老头儿意味深长的说:“曾经我很对不起你,所以才救你,救你两次是因为我害了你两次。” “两次?”明珠努力的回忆着,但丝毫没有头绪,她把脑袋往前凑了凑,想让老头多说一些,可惜老头不理,继续啃鸡腿去了。 明珠站在牢房外面许久,见老头一直背对着她,无奈,只得先行离开。 等明珠走了,老头晃悠悠的转过身来,又喃喃自语:“你可要好好活着啊”,抬头又看了看那个充满希望的圆顶,笑的很是开心:“顺便搅他个天翻地覆。” “嘿嘿嘿嘿嘿”老头的瘆人的笑声在地牢里回响了许久。 走出很远的明珠听到后,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第189章 新的问题 自打明珠记起谢阳后,经常冷不丁的跑去他那边玩,甚至还邀请谢阳住到淮王府去,而淮王妃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此,谢阳很是无奈:“我住这边是给太子查案,如果住到淮王府,那成什么了?而且还引人注意。” 明珠知道他在查陈明慧,想到自己知道的那个秘密,很是纠结要不要告诉他,但谢阳这会儿忙的脚不沾地,自己也就先歇了这份心思。 中午吃饭时,谢阳仍皱着眉头很是困惑,明珠见状就小心的问是怎么回事。 谢阳顿了顿,还是老实的说了出来:“我还没弄懂,陈明轩到底有什么把柄在陈明慧手里。” 明珠听完,很是心虚,弱弱的说提醒:“莫不是他们关系匪浅?” 对于明珠这种看起来无厘头的说法,谢阳很是好笑:“他们俩是亲姐弟,自然关系匪浅了” 好吧,你看吧,谢阳是真没听懂明珠话里的深意。 明珠气得骂了一句:“你真是根木头!” 或许是明珠的反应引起了他的注意,谢阳放下碗筷,好声好气的问:“那你给点意见?” 明珠反倒问了一句:“你吃饱了吗?” 一句牛唇不对马嘴的话叫谢阳愣了一会儿,才讪讪的说:“吃饱了。” “吃饱了,就到外面晒晒太阳。”说完就拽着谢阳到了院子里,顺便就躺在躺椅上。 见谢阳不动,她笑着拍拍旁边的躺椅:“来,休息会儿,我跟你说说话。” 谢阳听话的躺了上去。 明珠伸开五指迎着太阳,温润的手指显得很是剔透,把玩了一会儿后,才扭头笑着问谢阳:“你看了那么多的卷宗,有没有什么案件是打破了你对人性的认知?” 见明珠主动关心起刑案来,谢阳有些惊讶:“你是最近话本都看完了吧,所以来我这里找乐趣了?” 明珠没吭声,直勾勾的看着谢阳,看得他心里发毛,不过还是乖乖的说了几件他认为很恶性的案件,比如邻里口舌纠纷后放火烧死全家的、丈夫和婆婆联合打死儿媳沉尸的、公公欺负儿媳妇被儿子杀掉的、丈夫卖自己亲儿子等等很是考验人性的案件。 但在这个更恶心的秘密前,谢阳说的这些都不算什么,明珠兴致缺缺:“这才哪到哪儿啊,都没我知道的这个无法理解。” 这样一说,激起了谢阳的好奇心,他笑着问:“那你说说看?” 明珠叹了口气,晃悠悠的说:“我知道陈明轩有什么把柄在陈明慧手里。” 这句话一出,谢阳一个激动,从躺椅上掉了下去。 明珠嫌弃的坐了起来:“你怎么那么不经说啊?” 谢阳坐在地上想了很久,才慢慢反应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啧!”明珠很是不屑:“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我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情,也是正常。” “只不过我怕我说出来,你不相信。” 谢阳很是不服气:“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明珠定定看了看谢阳,很是邪恶的笑了笑:“行啊,我告诉你啊,你过来。” 谢阳听话的把耳朵凑了过去,明珠就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谢阳听完,整个人都傻住了,然后脸突然就爆红,不可置信的看了明珠一眼:“这怎么可能!他们俩可是亲姐弟!” 对于谢阳的反应,明珠很是满意,但还是不忘补了一句:“不然,你说为什么陈明轩怎么会那么听她的话?你能想到其他的理由吗?” 谢阳是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但是对于这个答案,谢阳突然就有了新的问题:“那为什么陈明轩会同意她姐姐给人做妾呢?” 是啊,陈明轩那会儿已经背靠陈坚,官职也不低,按理说陈明慧也不会嫁的很差,那为何突然就嫁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苏兴照呢?而且还是给他做妾? 明珠一时间没想明白,微微仰着头思考着。 谢阳看着明珠,见明珠还处于游离状态,便轻轻的问:“明珠,你当时在那两个牌位上写了什么,还记得吗?” “牌位?”明珠很是疑惑:“什么牌位?” 原来明珠没有记起谢老太太守灵那晚的事情,谢阳的眼神就暗了下去,淡淡的说:“没事,我逗你的。” 明珠翻了一个白眼,继续去想那个问题,谢阳看了明珠好几眼,都不知道在心里叹了多少次气。 第190章 失控 有了明珠给的答案,谢阳查卷宗的时候,就不再拘泥于自己之前的条条框框,反而更多的去思考他们俩的关系,以及追踪后面的获利人。 密卷室最近去的很勤,谢阳和引路人的关系也稍微亲密了一些,偶尔也会叮嘱谢阳不用看的太晚,可以明天再来;对于引路人的善意,谢阳也一一铭记,偶尔会带一些点心给他吃。 点心都是市井小贩做的,价格也不贵,但每次谢阳都把它们包的好好的,里面会有不同的口味,足以窥见他的用心,故而有时,谢阳偶然问一些流言碎语,他也会用表情来回应。 比如不经意提起某某大臣是否是好男风,引路人则一脸惊讶,那谢阳就知道这个流言是假的;又或者问远嫁的银屏郡主是不是得罪了陛下,引路人则板着脸,那谢阳就明白这是真的。 就这样在无数次不经意的试探后,谢阳在查阅其中一卷卷宗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陈明轩陈小将军至今未婚,可是因为他喜欢的姑娘嫁人了?” 本以为引路人会展示新的表情,但这次却低下了头,冷冷的说:“谢大人还是不要那么好奇!” 谢阳心中警铃大作,以为是引起了他的怀疑,没想到引路人又说了一句:“我是为你好,才提醒你的。” 说完,又打开了一扇小门:“您前几天想看的一些卷宗殿下已同意你查阅,你进去看吧,半个时辰后,我来叫你。” 话毕,就把谢阳推了进去,接着就在外面把门给锁上了。 谢阳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就进去找卷宗。 这个房间不大,满墙都堆得密密麻麻,谢阳深呼一口气,慢慢翻阅了起来。 这里的卷宗大多数记载的都是坊间传闻居多,并且都没有在官府卷宗中有一丝的痕迹,谢阳在查看之余,也难免感慨皇家也对这种消息感兴趣。 随意翻了一些卷宗,发现没有什么有用的,环顾四周时,角落的一堆画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通常来说,如果是名师名画大多数是在皇宫里的藏宝阁,在这里存放字画很是违和,好奇心就在这一瞬间作祟。 轻轻走上前,抽取了其中一幅画来看,只不过画的内容是异域风情的女子在跳舞,看着装好似辽国,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画的意义,就又卷起放了回去。 再打开,还是异族的画,画上一群男人骑马狩猎,看起来打了不少猎物,每个人都神采飞扬。 谢阳摇摇头,又放了回去。 后面几幅画都差不多类型,谢阳虽然很是奇怪,但和自己当前查的案子没什么关联,就打算收手不看后面的画,转身走的一瞬间,瞧见了斜插在旁边的一小幅画。 这幅画卷轴比其他画都要矮一些,混迹在这堆画里不仔细看,是很容易忽略过去。 漫不经心的拿起,快速翻开,又是异域服装的女子,无聊的合上,但又在下一个瞬间打开。 好似这幅画有什么过人之处,谢阳对着这幅画足足看了半碗茶的功夫,从站着看,到坐着看,再到趴着看,看完了前面,再翻到后面,好像要把这幅画给刻在脑子里。 随即跟疯了一样疯狂的拍门,一直拍到引路人来,拍到引路人给他开门,他一把推开引路人,跌跌撞撞的去前面几排架子上翻阅东西。 但毫无章法的翻找,反倒弄乱了架子上原本的分类,引路人又急又气,几次阻拦无果后,就不得不低喝一声:“谢阳!你疯了吗?” 谢阳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迷离,这一声低喊也只是打断了他疯狂的行为,人还是处于茫然中,对上引路人的眼,谢阳竟然哭了,哭着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密卷室本来就要求绝对的安静,经谢阳这样哭闹,声音隐隐传了出去,这时候就有人来拍门询问里面发生了什么。 见招惹了禁军,引路人大怒:“谢阳,你想死别拉我垫背啊,你可是太子担保进来的!” 许是太子的身份压住了他,谢阳胡乱的擦了擦眼泪,跟他道歉:“对不住,一时失态,一时失态。” 说完就蹲到一个角落里平复心情去了,这一平复至少平复了小半个时辰。 等情绪压的差不多了,谢阳也没跟引路人道别,而是低着头走了。 对于谢阳的失礼,引路人也只是摇摇头:“还是太年轻。” 说完,便回去整理那些被打乱的书籍册子类。 只是在整理那些字画时,他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都凌乱的被丢在旁边,有些画被弄坏了边角,甚至还被沾染了污渍。 第191章 引路人 谢阳走后,引路人整理完密卷室的卷宗,一个人在后院的石凳上坐了许久许久,才回屋换了好多年都没穿过的朝服,然后颤巍巍的出了刑部大门。 此刻的皇帝正在和皇后、太子用膳,太监总管近身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皇帝先是一愣,随即看了看皇后和太子,很是含糊的说:“前朝有点急事,我先去处理一下,你们随意吧。” 说完,也不等皇后的表态,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皇后和太子对视了一眼,碍于有下人在,就象征性的笑了笑:“你父皇有政务在身,便宜咱娘俩啦!”说完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了太子碗里。 太子笑笑,接过那块排骨,认真的吃了起来。 刚到御书房,皇帝就遣散周遭的人,然后才把人给带进来。 来人正是引路人,他手里抱着一幅画,见了皇帝就规规矩矩行了跪拜大礼。 皇帝很是焦急,马上开口:“是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引路人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才把手里的一幅画递了上去:“臣只是猜测,但不能确定。” 皇帝打开了那幅画,原本干净的画,这会儿已经被弄的有点脏。 他看了几遍都没看出个所以然,于是有些生气:“起来,你过来说,别跟朕绕圈子!” 引路人站了起来,弓着身子到了皇帝面前,指着那幅画说:“这里褶皱的痕迹是泪痕,今天刚落的,微臣整理时,泪痕还未干。” “对着这画哭的人是,刑部的一位小官,名叫谢阳。” “微臣认为,他应该见过,不然不会哭。” “谢阳?谢阳是谁?”皇帝问了身边的大总管,大总管也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引路人倒是一言点破其中的关系:“谢阳似乎是太子的亲信,在帮太子查案,并准他进密卷室。” “他就是在密卷室翻阅旧时卷宗时,才翻到此画,然后情绪就有些乱。” 皇帝听完,叉着腰来回踱步,最后下了命令:“找几个可靠的人,去把谢阳秘密带来!” “等下!”皇帝想了想又补充说:“找生面孔,不要让太子察觉!” “你!去把谢阳的资料给朕拿来!” 一拨人去“请”谢阳了,另外一拨人去调阅谢阳的户籍资料去了。 谢阳的资料很是简单,户籍云南,今年二十三,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无宗族,无姻亲,是个不折不扣孤儿,恩师谢志远。 “谢家,谢家,姓谢”皇帝边摇头边喃喃自语:“但年岁对不上,年岁不对。” 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了,谢阳被乔装后带进了宫。 他被人摁着跪在皇帝面前,行了大礼后,皇帝只是命他抬起头,并未叫他起身。 来来回回打量谢阳那张脸,可是怎么看都不像,于是就皱着眉,将画亲自打开:“谢阳,你是不是认得画中人?” 谢阳看了一眼画,头就低了下去,但没有回话。 大总管见状就尖声喊道:“陛下面前竟敢不答话!这是死罪。” 但这句话仿佛没有奏效,谢阳反而把身子趴的更低,皇帝的耐心似乎快被用完了,于是吼道:“谢阳!朕!命令你!抬起头回话!” 谢阳是听话的抬起了头,但却是两眼通红,泪流满面,哭的连鼻尖都是红的。 皇帝一时愣住,抬手阻止了大总管的第二声呵斥。 这会儿谢阳已经哭的不能自已,而旁边就看着他哭,等着他哭完。 过了许久,谢阳勉强压住心里的委屈,抽噎着回话:“陛下,微臣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皇帝叹了口气,说道。 “微臣刚见她的时候才几岁...刚死了师父...我就跟着她。” “她见我可怜,就...收养我...” “她教我读书,教我写字,教我做人,还我我取名叫谢阳。” “说让我像天上的太阳一样...” “但她身体一直不好,一直生病...每天都要喝药,很苦很苦。” “你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吗?”皇帝问的很急切。 “没有”谢阳摇摇头,闷闷的说:“后来她的病...越来越严重...直到最后无药可医。” 听到这个答案,皇帝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的说:“她死了?” 这会儿哭晕的谢阳脑袋都是懵懵的,但还是忍着泪说:“嗯,她熬不下去,就...” “就...就...”谢阳就不下去,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那画....那画....”谢阳颤巍巍的指着那画:“她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皇帝又急又怒,忍着满腔的酸楚问:“她埋在哪儿了?” 谢阳吸着鼻子抬起了头:“她不想待在黑漆漆的地下,我为她扶灵后,就...” “你为什么给她扶灵?”皇帝奇怪的问了一句。 而谢阳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认认真真的回话说:“因为明珠那时候还小,恰逢生病,起不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皇帝慢慢从桌子后面走出来,蹲在谢阳身边,一字一顿的问:“这跟明珠有什么关系?” 谢阳睁大泪眼,看着眼前的皇帝,脱口而出:“因为明珠是她女儿啊。” 第192章 即将被揭晓的秘密 入夏后,天有闷热,大伙儿好像都没什么胃口,晚饭都是对付吃了几口,这会儿,微风习习,吹着很是舒爽,淮王妃来了兴致,让人把在井里冰了多时的瓜果给提出来,晚上准备小酌几杯后再入睡。 林妈妈精心准备了芝麻饼、核桃酥、杏仁饼等看起来寻常不过但都是俩人爱吃的点心,又把瓜果切成小块,细细挑选,装在白玉盘子里,想着等下她们能越吃越开心。 淮王今日无事,看了一眼花花绿绿的糕点后,兴致盎然,就一起加入。 结果几杯小酒刚下肚,就听下人来报,说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曲公公来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这么晚了,来府里有何事?”,但还是匆匆去前厅接旨。 曲公公好似是被人催着命来的,见了淮王就急切的说,传陛下口谕,急诏淮王入宫,不得耽搁。 一家人面面相觑,淮王本想换个朝服都被曲公公拦下,“陛下说了,您听到口谕后,马上入宫,不能耽搁!”说完,就拽着淮王往外走。 看来皇帝是真的找他有急事。 淮王还能怎么办?只得苦笑着说:“好好吃个宵夜都不行,等我回来,再一起小酌!” 说完,就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随行的是陛下的贴身护卫,人刚上车,马车就飞快的朝宫里跑去。 淮王妃这会儿心里紧张的不行,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天大的事情,陛下绝不会深夜召见淮王。 只是不知道这事情是不是跟淮王有关系。 明珠感受到了淮王妃的不安,就笑着安抚:“婶婶不要担心,来的人是曲公公,说明和咱家没事,许是陛下真的有急事要找三叔商议。” 听到这话,淮王妃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讪讪自嘲笑道:“此刻我竟然慌了,还不如明珠有定力。” “关心则乱,人之常情”明珠继续说:“婶婶先去休息,看这个架势,三叔今天晚上怕是要留宿宫里了,明天下朝后,就回来了” 淮王妃点点头,林妈妈扶着她去安寝,而明珠站在王府门口,直到马车没有了任何踪影,才皱眉转身回去。 还是在御书房,谢阳早就被送回去了,这会儿只留了皇帝一人在里面等着淮王。 眼前的蜡烛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皇帝从没有感觉到时间会这样难熬,他更是没有想过,淮王竟然敢如此大胆,把她的女儿给养在了身边!更可恨的是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他瞒的他好苦! 等淮王进门那一刻,大总管就把周围的人都给撵到八丈远的地方,而自己也准备关门出去时,皇帝说话了:“你留下,等下我要动手的时候,你拦着点。” 淮王很是不解:“皇兄大半夜的叫我来,就是为了揍我?我最近可没有给你惹麻烦啊。”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皇帝的火蹭就上来了,他几乎是跳到淮王面前:“你敢对天发誓,你没给我捅过天大的篓子?没骗我一些天大的事?” 淮王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能给你捅过大篓子?你不要污蔑我!” “宋勉!”皇帝一声暴喝,吓得曲公公都一个激灵!随即压着怒火,低声问:“那明珠呢?你敢说你没骗我?” 淮王疑惑的又看了看皇帝,很不能理解他这会儿的邪火到底是怎么来的:“我家明珠是这天底下最乖的!难不成..是哪个王八蛋来告她的状?” “告诉我是谁!看我不收拾死他!” 皇帝都要气炸了!这个不靠谱的弟弟到了这会儿还在跟自己绕圈子,于是单刀直入的问上了:“明珠是谢春熙的女儿,你为什么瞒着我?” 这话一出,淮王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瞪直了眼睛,微微张着嘴,傻看着皇帝。 本来皇帝还想逼问他,但从他这样的表现,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皇帝单手扶着额头,一直在喘着气:“我曾经想过,明珠是你养在外面外室生的女儿,也猜测过她可能是宋玉的私生女,甚至都想过他也许是宁王的私生女,但我唯独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春熙的女儿。” “宋勉啊宋勉,你这招真的打的我猝不及防。” “京城那些年里,都盛传明珠是你的私生女时,我还纳闷,谁敢这样造你的谣,你居然还无动于衷?” “我甚至还派人去压过!” “今天看来,我就是一个傻子!那谣言是你放的吧!” “啊?是你放的吧!宋勉,我问你,是不是他妈的你放的?” 面对皇帝的暴怒,淮王算是回过神来了,他倒是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舔着脸问:“你是听谁说的?” 第193章 终被揭开 面对淮王的无耻,皇帝气得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冰盆,怒骂道:“跟谁说的有关系吗?” “我就问你怎么回事?春熙的女儿怎么会是你养着的?” 淮王这会儿气焰没那么嚣张了,继续跟在皇帝屁股后面眼巴巴的道歉:“皇兄,你听我说,这也是没办法啊!” 皇帝冷脸看着淮王:“没办法的办法,就是把明珠养在身边?你要是叫陈坚知道了,不得打死你?” 提到陈坚,淮王满脸不屑,但马上继续狗腿的跪舔皇帝:“皇兄,连你都没想到,春熙的女儿是我们给养大的吧,说出去,谁敢信?” 皇帝都快被他给弄疯了,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拍旁边的位置:“来,过来,仔细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淮王本来还不想过去:“我坐过去了,会不会挨打?” 皇帝大怒:“你要是不过来,我亲自去请!你!” 好吧,淮王自知逃不过,只得认命的坐下,但整个人还是处于防备姿态。 “说说吧,说一些我从来不知道的事情。”皇帝的口气这会儿倒是平稳了不少。 淮王想了想,就直接说了见到谢春熙之后的事情,说了她的葬礼,说了明珠的事情。 淮王吧嗒吧嗒的说了小半个时辰,嗓子都快要说冒烟了,大总管贴心的送来两杯茶。 听完他的讲述,皇帝很是不解:“春熙临终遗言是要明珠过平静的生活,你为何要把带亲自养在身边?” “我当时不想养,不想养,是我家那口子,她哭着闹着,非要亲自养明珠,说为了报答春熙的救命之恩。” “而且也你也知道,我们...我们本来是有个机会有个女儿的....” “为了给明珠一个大家都以为的身份,我们俩还闹了一场,就是闹到母后那次,我把后院的女人都给遣散了,都是她非要养的!我有什么办法?” “况且母后也同意明珠养在淮王府。” “什么母后也知道明珠的身份?”皇帝很是惊讶。 “不然呢?”淮王瞪大了眼睛:“不跟母后说实话,这戏能演的下去吗?”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个好字,然后笑着问:“还有谁知道这事儿?” “你家,宋玉家?”皇帝试探性的问,说一句,淮王的脑袋就低下一分。 “谢老太太也知道?”淮王继续低着脑袋。 皇帝要被气笑了,然后拍着淮王的肩膀说:“所以,太子也知道?” 淮王立马双手抱头:“皇兄,别问了!再问,你真要揍我了!” 皇帝这会儿倒是安静了,淮王见半天没动静,悄悄探出了头,偏偏对上皇帝冰冷的脸。 淮王立马举手投降:“皇兄,皇兄,不,哥!你听我说!”淮王明显急了:“把明珠交给谁养,都不放心!” “那会儿她那么小,还生着重病,不精细养着,连命都会没的!” “我们可是在她走的时候发誓会保护明珠一辈子的!” “哥,哥,你想想,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皆大欢喜?”皇帝很是惊讶自己弟弟的脑回路:“如果陈坚知道你们烧了她的夫人,抢了她的女儿,你认为他会坐视不理?不搅得天翻地覆?” “你有想过这个后果吗?啊,宋勉,你的脑子又进猪屎了是吧!” 听到皇帝这样骂他,淮王也很不服气:“她临终都没提过陈坚的名字!而且他们那会儿已经不是夫妻了!凭什么要把明珠送到他那里?” “她临死前,宁可传信给我们,都没想过求陈坚,你让我怎么办?” “她宁可把明珠托付给我们,让明珠姓徐,说明这辈子都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瓜葛!” 皇帝听完,陷入了沉默,半晌才问:“那明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应该不知道,明珠到现在都想不起来春熙的模样,更何况,那时候春熙已经病入膏肓,憔悴的没个人样,她记不得了!” “那你不打算告诉她?一辈子瞒着她?”皇帝很是不解。 “哥!我的亲哥!你让我怎么跟明珠说?” “哦,难道让我跟她说:明珠啊,我原本跟你亲爹娘是死对头,你娘为了你活下去,把你托付给她的死对头?” “还是说,明珠啊,你娘那时候出事,你爹为了自保,休了你娘?” “皇兄啊,这些糟心的话,你叫我怎么说的出口?” “更何况,我们一直怀疑,当年春熙的病也跟陈坚那个老狐狸有关!” “如果这个猜想证实了,难道叫我跟她说:我的乖明珠啊,你爹派人杀你娘,你娘实在熬不下去了,就把你托付给我们来抚养?” 淮王越说越气,整个人都很是激动:“当年,我们是怎么说的?如果春熙生的是儿子,那要收为义子,将来好好培养,成为朝堂的栋梁!” “如果是个女儿,那就让她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丫头,保证她在京城里横着走都没人敢拦!” “如今,我家明珠憋屈的很,啥时候能横着走?被这个欺负一下,被那个人踩一脚!那我们说什么了吗?” “这对得起我们当年的誓言吗?” 皇帝被淮王的话堵的没脾气,过了一会儿才弱弱的说:“那也不能一直养在淮王府,毕竟...陈坚才是....” “皇兄!我不觉得明珠是我私生女身份会低于陈坚女儿的身份!” “在我这里,她可以光明正大想干什么干什么!但是和陈坚扯上关系,她就要被迫背上沉重的枷锁,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第194章 一致的沉默 经过大半夜的谈心,兄弟俩也算把话都说开,但此刻都有些精疲力尽,快三更天,再过一会儿可以准备去上朝了。 但淮王很是心累,斜斜的挂在椅子上不想起来,皇帝一见他这个死样,就吩咐说:“你找个地方去睡一觉吧,睡醒后,就自己回府,不必再专门过来。” 淮王想了想,麻溜儿的起身,笑眯眯的跟曲公公说:“那劳驾带路,给我找个地方补个觉。” 曲公公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没说话,才拿了一盏灯,弓着身子说:“王爷请随奴家来。” 俩人一前一后的在灰蒙蒙的路上走,两边几乎没什么人,淮王就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的跟他说:“今日我与皇兄的谈话...” 曲公公把腰弯的更低了:“奴家刚入宫时因年幼无意得罪了萧嫔娘娘,本来是要杖毙,恰逢谢家小姐入宫,她替奴才美言几句,奴家这才有机会在陛下身边伺候。” “谢家小姐早就不记得这件事情,但奴家是不会忘记救命恩人,更不会怠慢恩人之女。” “所以,还请王爷放宽心。” 听他这样说,淮王倒是想起了那个早逝的萧嫔,眼里有些冷漠:“她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连皇兄都怵她,当年只有太后能压上几分,春熙能从她手里救下你,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是的,所以,奴家永远不会忘记谢家小姐的这份恩情。” 得了这个保证,淮王心里轻松了不少,进了房间就放飞自我,长靴随意一踹,扯了被子倒头就睡。 曲公公倒是默默的把他的靴子放在床尾后,才吹了蜡烛,关上门回去复命。 今日朝堂,皇帝明显没有什么心思,眼睛不由自主的一直去看陈坚,脑子里一直在对比明珠和他的样貌到底像上几分。 看的多了,难免有些走神,连陈坚本人也发现陛下频频关注他,大总管吓得轻咳几声,才叫回皇帝。 还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几个文官吵的不可开交,户部那边开始有人上奏说有些皇亲国戚仗势在京城圈地,霸占良田,甚至还参与掠夺市井平民生意 ,要求皇帝严惩。 皇帝本来就在气头上,听底下的臣子这么一说,就大怒:“是谁这么嚣张?敢在天子脚下吃着人血馒头?” 听皇帝这样一吼,原本闹哄哄的大臣都安静了下来,没人敢上前继续说明。 皇帝以为是哪个边角坷垃的亲戚冒用身份胡乱搞,于是耐着性子说:“你们只管放心告,朕给你们做主!” 但底下的几个文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说。 一向沉默的陈坚见朝堂气氛很是诡异,于是好心的推了一把:“陛下已说会彻查此事,各位还有什么疑虑吗?” 似乎陈坚的支持让他们更有底气,终于有个老臣站了出来:“微臣要弹劾淮王府的徐明珠!她仗着淮王府撑腰,肆意垄断京城内的珠宝铺、酒肆、马匹、布料等商行,甚至禁止城内不允许开设寿材铺,以此谋取暴利。” “同时还私吞京郊良田百亩,佃户们苦不堪言,但慑于淮王府的淫威,不敢举告!” 这话一出,不仅皇帝傻了,就连陈坚也懵了,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臣子:“赵大人,你...你有何凭证?” 那赵大人往前又迈了一步:“就拿德胜街来来说,凡是带了春字招牌的店,八成是在徐明珠名下!” “她若没有人在背后支持,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丰厚的家产?”赵大人说的很是愤慨:“不允许寿材铺开在城里,但是城外的寿材铺都是和淮王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皇帝没说话,眼睛扫了一下底下的大臣,宋慎之和宋玉俩人好像就跟没听见一样,垂眸直愣愣的站着,也不辩白。 想到昨晚刚知道明珠的身世,今天早上就有人来弹劾,还是自己夸下的海口说要给老臣撑腰,这可怎么去面对淮王啊,想到这里,他无比头疼,不耐烦的说:“退朝!退朝!” 然后就刺拉拉的走了。 那赵大人很是不忿,想继续喊皇帝留下,无奈皇帝跑的飞快。 他现在很是拘谨的站在路中间不知如何是好,宋慎之路过时,好心好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上陈坚略有尴尬的眼神,他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好几眼。 仿佛在说,陈坚,你真厉害! 第195章 不要陷入自证 淮王早上还在偏殿的一处房间里休息,前朝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等睡到自然醒,就有太监过来伺候他洗漱,淮王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又抬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就对着小太监说:“我洗漱完就不在这里用早饭。” 接着就晃悠悠的往宫门口走。 才走了一半的路,就见曲公公过来迎他,说皇帝想见他。 他很是奇怪,皱着眉头说:“昨天晚上不是才说完吗?还有什么事情?” 曲公公想了想,就笑着打哈哈说:“明珠姑娘养在您那边,想必很是受宠吧。” 淮王听完,狠瞪了他一眼:“我淮王府上唯一的姑娘,你说呢?” 曲公公很是尴尬,但朝堂上的事情他不好明说,还在想怎么婉转的提示,就听见宋慎之在不远处喊他:“父王。” 俩人回头,就看见宋慎之正急匆匆的往这边赶,这下淮王更是奇怪,看看曲公公,又看看慎之,等他走近了,才开口问:“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怎么都来找我了?” 曲公公低着头不敢说话,宋慎之倒是一脸平静:“您昨晚没回去,明珠一早儿驾了马车来接您回去呢!” 一听明珠亲自来接,淮王的脸就笑成了一朵花儿:“嘿嘿嘿,还是姑娘贴心,嗯,真贴心!” 说完就要跟宋慎之回去。 那曲公公是带着皇帝口谕来的,这会儿急的往前迈了一步:“王爷,这陛下还等您回话呢。” 宋慎之大概是猜到什么事,就笑着问曲公公:“现在陛下是身着龙袍还是便服?” 曲公公有些为难,四下看了看,才小心伸出两根手指头。 好吧,宋慎之明白了,于是更加自信的说:“王爷昨晚一宿没睡,我母妃很是担心,我先带父王回去,下午会进宫面圣。” 说完,就小声在曲公公耳边说:“你也不想他现在回去又和陛下吵一架吧。” 曲公公汗颜,但还是听话的回去复命。 等了半天的皇帝听说淮王回去了,心里憋着火,又想到下午他还来,就招招手:“你去把明珠名下的产业都给摸个遍。” 这边宋慎之和淮王继续往前走,就听他把今早朝上的事情给说了一下,气得淮王当街破口大骂:“自己养不起女儿,就认为别人家养不起?什么玩意儿!” 明珠呢,其实一大早就来了,还带着一些吃食,但没想到淮王是睡到自然醒,这会儿宋慎之去宫里催他,自己就安安静静的在这里等。 马车里等的心急,又很无聊,她便跳下马车松散松散筋骨。 没曾想,却瞧见了重新进宫的陈坚。 二人对上,明珠很不情愿的行了个礼,陈坚看着明珠消瘦的脸庞,皱了皱眉说:“明珠姑娘的一场大病,确实耗人心神,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明珠这会儿还弄不懂他的真正意图,也只是顺着话接了下去:“多谢大将军关心,明珠身体已无碍。” 不知怎滴,陈坚想起了今早朝堂上的事,感觉有点对不住她,思索了一番说:“明珠姑娘还是低调一些,免得被人盯上。” 其实他是想说明珠的生意太让人眼红,还是要稍微注意一点,避免被牵连,但说出的话就不是这个意思了,明珠听后,明显弄错了,以为是在怪她折腾陈明慧的事,但这会儿也不太好说些别的,就示弱般的回了话:“多谢大将军提点,明珠自当会收敛。” 想了想,又补充说:“先前明珠有言语上冒犯大将军的地方,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这个小丫头计较。” 明珠这番话倒是让他很是惊讶,想到前几年他在春满园殴打沈九时的泼辣,骂自己时的嚣张,再看眼前这个文文静静,轻声细语跟自己道歉的人,恍如隔梦。 想想,好像也就是一年时间,明珠性情似乎大变。 他知道明珠误解了他的意思,正想去解释,就听见一声怒吼从大老远传来:“陈坚!你这个老匹夫!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你欺负明珠算什么本事!” 俩人很是惊讶的扭头望去,只见淮王风风火火的正往这边跑,后面还跟着宋慎之。 淮王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把推开了陈坚,然后焦急的把明珠翻来覆去的看:“他有没有欺负你?他打你了?” 明珠很是感动,笑眯眯的解释说:“三叔,我没事!陈大将军也没欺负我,就是跟我说了会儿话。” 淮王显然不信,扭头就把明珠护到身后:“陈坚,老子跟你的恩恩怨怨咱俩解决,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了,我要是怕上一点,我就不姓宋!” 看着淮王护明珠跟老母鸡护鸡仔一样的谨慎,陈坚莫名就笑了:“王爷,我没想对明珠做什么。” “是吗?”宋慎之很是不信,冷脸看着他:“那今早,赵大人可是当朝....赵大人是您的人吧。” 说起这个,陈坚就头疼,赵大人是他的人不错,但他从没有授意赵大人去和淮王对着干啊,况且他现在入宫,就是想跟陛下说清楚这件事,但经过这么一觉和,他觉得也没有进宫的必要了。 毕竟谁会信不是他授意的呢?人是他的,他又在朝堂上说了那句话。 就好似当年的那封休书,他说不是他写的,但笔迹是他的,私章也是他的。 无数个难寐的夜晚,都在想这个问题,但一直都没有答案。 等他回神时,他们已经驾车走远,他呆呆看了一会儿淮王的马车屁股,叹了一口气,默默的转身回去。 第196章 端午赏龙舟 原本说下午去见皇帝的事情也被临时抛到了脑后,只因为宁王妃来了府上,和淮王妃俩人在房间里嘀咕了大半天,后来也拉了明珠过去一起讨论。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俩王妃都是在帝王之家杀出了一条血路才站稳的脚跟,怎么可能别人随意攀咬就会乱了阵脚? 但屡次被人在背后捅一刀,实在是过于恶心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好像每个人都能随便开得起染缸。 不过最后合计的结果是:以牙还牙。 既然对明珠下手,那就自然而然去动他们家小辈!陈坚没孩子,陈明轩没孩子,但陈明慧有啊,那个赵大人有啊,那怕什么呢? 五月初五端午节,礼部早早就准备了与民同乐的活动,划龙舟、射五毒、包粽子、钓粽子、投壶、包香囊等等五花八门的场地分布在护城河两侧。 河沿四周被重兵把守,一些愿意出来玩的世家大妇或者贵女皆可坐在特意划分的位置上观赏龙舟比赛,甚至还允许押注。 今年赏钱甚是丰厚,宁王府和淮王府各出一千两银子,其他府邸见状也纷纷添上赏钱,总共算下来,也有近四千两的赏银外加其他赏赐,甚至还提供了鼓励奖,凡是参加赛龙舟的队伍,均可以获得由春满园提供的五十两白银,如果能进前二十名,还有额外奖励。 告示一出,一时间,震惊了京城附近大大小小的龙舟队,光民间队伍就报名了至少近百支,最后验证资格刷掉了十支队伍,但他们也能各得十两的辛苦钱,当然这些银子都去春满园找掌柜的拿。 一时间春满园人声鼎沸,食客如云,热闹非凡,其他店家眼热的不行,也纷纷推出了一些彩头,整个京城都是喜气洋洋,每日都在讨论前三名赏金。 见所有人都对端午节甚是上心,皇帝也得乐锦上添花,当即表态,皇家龙舟队不参与这些奖池分配,换句话来说,民间龙舟队可以瓜分这四千两白银!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见皇帝有了表态,淮王府干脆又说,四千两不太好听,干脆应景一些,淮王府的明珠姑娘拿出一千两私房钱,凑够五千两,五月,五千两,嗯,很搭配。 有些不长眼的老臣,比如先前的赵大人,跳出来说明珠私产的事情还没下个结论,怎么就同意她来赞助龙舟彩头呢? 对此,淮王很是不屑:你要是觉得我家明珠这银子不干净,你倒是出这一千两啊。 见赵大人支支吾吾的被堵住了话头,淮王更是觉得可笑:“关键时刻需要你提刀上阵时,你就会嗷嗷乱叫,脱裤子放屁的事情你是一件都没少干,人呐,长得一张嘴是用来说人话和吃饭的,不是用来喷粪的!” 至此朝堂上没人再敢质疑赏金的事。 话说到了端午这天,各式各样的龙舟挤满了湖面,禁军和京畿衙门派了很多人来维持秩序,生怕出了什么乱子。 不过官家船和民间船还是有很大区别,毕竟民间船都以轻舟为主,船上也绑了五颜六色的彩条,但总归没有官家船来的有气势。 官家船上的划船人都是世家子弟,基本身着色彩鲜艳的衣服,每支船队带的头巾颜色都不一样,各个像个饿狼一样非要在本次比赛中拔得头筹,银子什么的不重要,皇帝赐的金锤子才是他们奋力追的彩头。 哨声起,擂鼓响,呐喊声冲破天际,似蛟龙般的小船拼命扭动起来,奋力往前游。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官人都带着全家出了门,毕竟是凑热闹的,也不管嫡女庶女庶子什么的,统统带出去见见世面。 座位是按品级来分,一般来说淮王府、陈大将军那边是一个区,接下来就是丞相、中书令这一类老臣一个区,剩下的基本都是混坐,当然是分了男女列,男人在河的左侧,女眷在河的右侧,也不算没了规矩。 左侧这边的男人对赛龙舟更是上心,特别是自己家孩子在比赛队伍的,更是翘首以盼,顺便也在自己儿子的队伍上押上一些银钱助助兴。 女眷这边倒是含蓄了不少,互相点了头就算是打了招呼,关系好的话,就坐的亲近一些。 明珠和淮王妃紧紧挨着坐,宁王妃倒是坐的有些远,说是太阳有些毒辣,她要找个清凉的地方躲着点。 可偏偏今年的安排出了纰漏,淮王妃她们这边的棚顶有些松松垮垮,摇摇欲坠,有些地方甚至都遮不住太阳,叫人看了难免揪心。 负责搭建的几个士兵吓的脸都白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淮王妃想了想:“今年的端午甚是隆重,都是太忙了,难免疏忽,无妨,我们就到她们那边挤挤,也不必叫人来,反而影响大家的心情。” 说完,就牵着明珠的手,往后面那个棚子里去。 原本隔壁的这个棚子本就没有太多的人,加了她们三人,也不会觉得拥挤。 第197章 敲山震虎 她们三人落座后,旁边伺候的丫鬟就把原本的糕点、瓜果一并挪了过来。 宁王妃手里捏了一块甜瓜,刚塞进嘴里,就看见旁边的一个小男娃正对着她手里的甜瓜流口水。 这下就把宁王妃给逗乐了,顺手就把整个甜瓜盘子给塞了过去,并且笑眯眯的说:“吃吧,吃吧,多吃几个!” 搞的原本在旁边伺候的婆子吓的结结巴巴:“这个使不得,王妃娘娘,这个是给您专门...” 宁王妃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没事,小孩子爱吃是正常的,反正我们那还有两盘,不打紧。” 话刚落音,就听见旁边一个妇人急匆匆赶来:“臣妾苏氏见过两位王妃,稚子无知,还请王妃见谅。” 宁王妃抬头一看,觉得眼前的妇人很是熟悉,于是边看边想着说:“你是那个,那个谁家的来着,我见过你!” “你家官人是...?” “臣妾官人是...” 还未等她说完,宁王妃已经想起来了,略带得意的口气说:“苏兴照!苏兴照,对不对?” 苏夫人只得点点头。 这会儿轮到宁王妃尴尬了:“我们那边棚子出了点小毛病,现在不好叫人来修,所以就挪过来,我们看这个地方比较空,所以就坐下来了,没想到是占了你的地方。” 说完,就要起身腾地方。 苏氏哪里敢让她们三个大佛给她腾地方,连忙说:“臣妾到后面...” 只是没曾想,宁王妃居然打断了她的话:“不如,我们一起挤挤吧。” 对上苏夫人诧异的眼神,宁王妃解释说:“你如果去找其他地方,免不了还要打扰到其他人,倒不如我们就挤挤,说不定看一会儿就觉得无聊,都回去了。” 见宁王妃坚持要挤一挤,苏夫人略有些尴尬:“今日家里的孩子出门的比较多。” 说完,就往身后看了看,哦!除了苏清扬外,还有几个已到了相看人家的庶女,其中苏婉婉也赫然在列。 “没关系,我们都是女眷,都坐下吧。”淮王妃这会儿开了口,其他人也不好推辞,找了空隙的角落零零散散的坐了下来。 宁王妃旁边是苏夫人,此刻她已经从婆子手中把孩子抱了过来,有些羞赧:“刚刚有点琐事耽搁,就先让奶娘抱着孩子来,免得失礼” 宁王妃很是大度,宽慰道:“我们女人出门确实会比较麻烦一些,什么衣物没有带够呀,丢了手绢呀,忘记带胭脂水粉等等,都是小事儿!” 可就是这再正常不过的话,倒是让苏夫人面色紧绷了一下,接着就讪讪的笑了笑。 怀里的孩子刚刚吃了一块甜瓜后,还是继续想吃,把手伸的长长的,苏清扬见状,干脆把甜瓜盘子往弟弟面前推了一点,好让他能自己拿到。 “苏大小姐这样照顾自己的弟弟,将来肯定是个好姐姐”宁王妃很是羡慕的说:“我家有几个像皮猴一样的儿子,天天都不省心,净给我惹祸!” “还是女儿乖巧,听话又懂事!”说完用手逗了逗小孩的脸:“你要快快长大呀,长大了就能成为你姐姐坚强的后盾!” 苏夫人很是感激:“借您吉言!” “你家女儿模样端正,又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孩子,你就等着享福吧!”宁王妃拍拍她的手:“我们一起看龙舟吧。” 刚刚那轮比赛因为她们换位置,所以没来得及押注,这会儿明珠就招手叫来了穿着嫩绿色外衣,腰间挂着一个粽子荷包的小厮,笑眯眯的问:“现在是哪几队上场,赌分是多少。” 小厮快速的答了话,明珠想了想,就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银票,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百两银票递给了小厮:“我押五号赢。” 其他家女眷看到明珠如此豪放的花钱态度,都震惊了!一时间说不上是羡慕还是更加羡慕。 看来明珠是淮王府的掌上明珠是铁打的事实了! 宁王妃见状,很是不悦:“明珠,看好了就多下注,一百两也忒小气!”说完,从她手里把其他银票给拽了过来,又抽出两张放了进去:“这才像话嘛。” 明珠嘟囔着:“如果咱赢了,那庄家不得赔死?” 宁王妃不以为然,撇着嘴说:“他都赔过几个铺子给你,还差这点银子?” 对此明珠很是觉得不好意思:“那是他心甘情愿给的!我可没逼他!” “你身后站着我们这些人,他敢不给吗?”宁王妃娇斥了一番明珠:“你呀,好好守着你的私产,别到时候被人给惦记了!” 宁王妃和明珠在一边嬉皮笑脸,淮王妃倒是显得很是端庄,多看了几眼苏夫人的那个儿子,笑着说:“夏天天热,小孩子还是不要贪凉,免得闹肚子。” 苏夫人对淮王妃一直心存感激,这会儿便打住了儿子的小手,哄着他拿别的东西玩耍。 第二轮龙舟开始比赛了,敲锣打鼓很是喧嚣,不过龙舟很快从他们面前划走,坐席上的几个幼童很是失望:“就看了会会儿,就没了。” 有几家胆子比较大的,干脆带了丫鬟婆子往后面走去,苏清扬见状也想凑热闹,但是苏夫人给拦住了:“人多嘴杂,还是不要到处乱跑。” 苏清扬只得撅了个小嘴不情愿的坐下来,淮王妃笑着说:“清扬再过一段时间要相看人家,这会儿闹出一些动静不太合适,就在这里看吧,后面还有好些队伍没出场呢。” 说完,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婉婉,她倒是个能沉得住气,好像没有看到淮王妃一样,两眼目视前方。 毕竟当初淮王妃掌掴她小娘的事情苏府上下可都知道。 第198章 大杀四方 明珠一开始也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看比赛,但自己押注的五号得了第一名后,她立马就开始作妖了:“王妃婶婶,我能去别处看看吗?就在附近。” 淮王妃不同意,就瞪了她一眼:“赢了钱还不能拴住你的腿啊,还想去哪里?” 明珠努了努嘴:“我想去射五毒,拿点彩头回来孝敬您。” 她都这样说了,淮王妃也不太好驳了她的面子,就叮嘱她玩一会儿就回来。 旁边的苏清扬见明珠去玩,也赶紧拉着她的衣袖:“母亲,我能跟明珠姑娘一块去看看吗?我们同去同归。” 苏夫人想拒绝,但被宁王妃不露痕迹的碰了一下手臂,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拐了一个弯儿:“行吧,最多一刻钟,不要太晚了。” 就这样,明珠和苏清扬俩人牵着手,开开心心去前面玩去了。 “苏夫人不必担心,这附近的小摊贩都是有安排的,出不了错的。”宁王妃见苏夫人有些担忧,便笑着安抚,不过话头一转,看了一眼苏婉婉说:“苏二姑娘如果想去玩,也可以跟她们一块儿去,难得出来一次,不必拘着。” 但奇怪的是,苏婉婉倒缩了头:“谢宁王妃关心,婉婉还是陪着母亲比较好。” 听到苏婉婉叫苏夫人母亲,淮王妃本来喝进去的茶就给喷了出来,旁边的婆子赶紧递上了一块帕子。 淮王妃用一脸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苏婉婉,随后又看向了苏夫人,但后者明显不悦。 “苏二小姐是记到苏夫人名下了?”宁王妃很是八卦的问了一嘴。 不料苏婉婉低下了头,轻轻的说:“父亲正有此意,在等母亲答复。”说完一脸的委屈:“先前是对母亲不敬,这才惹的母亲生气。” 苏夫人的脸更加冷,肉眼可见的怒气,但在外人面前还得万分辛苦的忍着。 毕竟苏婉婉母女恶心她几十年了。 看到这里,宁王妃倒是惊讶了一番:“不是只有苏家的女儿才能记到嫡母名下吗?” 此言一出,她好似知道说错了话,急忙挤出一丝笑来:“苏夫人自有雅量,不会跟你这个小辈计较的,不打紧,不打紧,再说了这是你们家事,我们外人不好说些什么。” 这句话倒是让苏夫人错愕不已,她盯着宁王妃,想让宁王妃再说些什么,但宁王妃立马换了话头,且周围人多嘴杂,她只得按下这份心思,装作无事般逗着儿子。 龙舟赛队伍又过去了几拨,明珠和苏清扬俩人兴高采烈的回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香囊,明珠貌似玩疯了,鼻头的汗珠上都是亮晶晶的。 她把手里的香囊分给两个婶婶,还故作傲娇的说:“你看我的骑射还是不错的吧。” 苏清扬只得了两个香囊,她分了一个给母亲,一个给弟弟,自己手里空空如也,明珠见了,大气的分了一个给她,说:“好歹也相识一场,同乐同乐。” 偏偏苏婉婉手里没有,她很是委屈的喊了一声:“母亲!” 偏偏这个叫声让明珠听了去,她瞬间瞪大眼睛看着苏清扬:“你何时认了这个妹妹?” 一句话堵的苏婉婉脸爆红,很是尴尬的搓着手指头,要知道,在任何场合,她可从来不叫苏清扬姐姐的! 这苏大小姐这会儿也变成了不服气的主,见有人在场就想给受了多年委屈的母亲打抱不平,就不冷不热的说:“哪敢哪,我们家小门小户的,可得罪不起将军家的外甥女!” 意思是她上赶着叫姐姐,叫母亲,可不是她们逼迫的。 周围一些夫人听了,也互相使了个眼色,低低笑了笑却没人答话。 比赛还在继续,明珠的手心痒痒,又想下注,被淮王妃给拦住了,淡淡的说:“你太子哥哥说了,你再这样大手大脚花银子,将来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赵大人去陛下面前参你几本!” 前些日子,御史台的赵大人在陛下面前状告明珠私产来路不明的事情,已经被当成了世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更多的人是觉得,这赵大人是吃饱了撑的去找明珠的麻烦,不就是在找淮王府的麻烦吗? 况且也没觉得明珠的私产跟她们有什么关系,毕竟淮王府养大的姑娘,又不是小门小户那些能比的,不过更多的人愿意相信是陈坚陈大将军想给陈明慧和苏婉婉撑腰,这次搞出了这个事情。 更何况,明珠在世家贵女中的口碑其实还是很不错的,起码没有传出欺负哪家姑娘,或者抢人家东西的事情,何况在京郊猎场,她还主动救人,就冲着这一点,很多家夫人还是带着一点欣赏的眼光去看明珠。 有了对比就有伤害,苏婉婉的生母现在被逐出了苏家,生死不明,陈小将军似乎也没有什么表示,对比之下,也能理解苏婉婉现在的示弱和讨好。 对此,明珠很是气愤,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他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头,为什么要惦记我这个未出阁女儿家家的私产?难道是图谋不轨?” 一句话让原本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大妇们破了防,有些已经开始低低的笑出了声,明珠对此很是不解,疑惑问道:“难道不是吗?不然他问我的私产做什么?” 看着明珠一脸懵懂的样子,各家夫人们心想明珠被保护的太好,这点弯弯绕绕都没看出来,但又不便明说,只得轻咳几声,有个胆子大的夫人就笑着打趣:“可能是因为自己家女儿没有那么多产业,以为别人家也没有,这才眼红了吧。” 这下明珠很是诧异,扭头就问苏清扬:“你的私产难道有外人惦记?” 苏清扬茫然的摇摇头,于是明珠继续问苏婉婉:“你的私产呢?有人惦记吗?” 不等她回答,明珠恍然大悟:“你是庶出,哪里来的私产哦....” 说完又极度不忿的说:“我的那些铺子可都是来路很正的!谁都别想浑水摸鱼打那些银子的主意!” 明珠的自问自答,搞得苏婉婉彻底破防,她开始低低轻啜:“我是庶出,没有私产是应该的,不像姐姐,自有母亲为她筹划。” 这番言语惹怒了苏清扬,她立马抚上苏婉婉的手,很是诚恳的说:“咱家确实没有什么产业,爹爹是个清官,俸禄也不多,所以我母亲的嫁妆自然是要留给我的。” “你小娘的嫁妆我们肯定也不会动,如果将来你出嫁,那些你都是要带走的。” “更何况,你舅舅到时候肯定不会不管你,你一定能风风光光的,不要担心,是你的,肯定跑不掉。” 但众人都知道,接下来的一句话是:不是你的,你强求不来。 第199章 新的怀疑 龙舟赛一直闹到晚上才结束,明珠一直坚持看完所有比赛才肯回去,临走时,还很是郁闷的抱怨:“我明明可以赢更多银子的,偏偏不让我下注。” 苏清扬倒是在明珠的指导下,偷偷下了几注,最后竟赢了近百两银子,高兴的直嚷嚷哪天让明珠一起出来玩,她请客。 于是明珠笑眯眯的应下,然后就往自家马车边走。 苏清扬和母亲还有弟弟一辆马车,苏婉婉一个人一辆马车,尽管苏婉婉很是想和他们共乘一辆,但都被苏夫人给挡了回去。 马车内,苏夫人抱着熟睡的幼子,眼睛飘向了傻呵呵数银子的女儿,不知道为何又想起了宁王妃那句“不是只有苏家女儿才能记到嫡母名下吗”的那句话,心里就跟刺一样扎在心里,现在想来宁王妃明显是话里有话。 偏偏今日女儿确实玩过头了,这些小事情没有发现是正常的,但想到她马上会嫁人,就纵容她这一次,以后怕是没有机会这样痛痛快快的玩上一天。 又想起了明珠那张扬的笑容,双十年华,淮王妃竟然也不着急为她寻婆家,也叫人耐人寻味。 入夜,她也劳累了一天,随意梳洗后,便早早上床,但翻来覆去总睡不好,恰巧苏大人刚刚喝完酒回来,好像是喝多了,整个人走路都摇摇晃晃。 没办法,苏夫人只得起身叫婆子准备热水,伺候他沐浴,等弄完这些,快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苏大人舒服的躺在床上,眼皮沉沉,很想和周公约会。 苏夫人见了,心思微动,轻轻侧卧在他身边,像是不经意间问:“今日和哪些大人吃酒去了呀” “就是户部、御史台那些同僚,都算是熟识的人。” 苏夫人想了想,继续问:“今日我带了婉婉也去参加了龙舟赛,不过她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唔”苏大人翻了个身,半睁眼说:“这是正常的,往年都是明慧带她的.” 苏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能不让她记我名下吗?清扬都那么大了,何况也在跟程家在相看。” 苏大人对此很是头疼:“陈小将军跟我提了好多次,我不得不...”想到这里他也有些烦恼:“婉婉的身份现在不上不下,确实尴尬。” “既然陈小将军对她姐姐如此上心,当初怎么会同意...我还以为,官人会休妻另...另娶” 见夫人提起了陈年旧事,他有些尴尬,也有些不悦:“好端端的,怎的想起往年旧事了?” 提起这个,苏夫人有点来气:“程家那边在到处打听苏小娘的事情,差点都问到我头上了!” 好像怕苏大人不相信似的,接着说:“今日参加端午宴,连宁王妃都好奇来打听!官人还想继续瞒着吗?到底是什么让各家夫人都来瞧我们苏家笑话?” “清扬是本本分分的孩子,何苦要遭受这种污蔑!原本程家是在半个月前就会请人上门来说媒的,但...但不知怎的就被延了!” “传出去!你叫清扬怎么嫁人!府上还有几个姑娘也是待嫁!总不能都被拖累了吧!” “哪怕不为清扬着想,也得为卓儿想想吧!” 说完,苏夫人就抽抽搭搭的哭起来:“我们从没有苛待过她,凭什么我们要被她给拖累?” 见一向柔弱的夫人被逼成了这样,他也很是无奈,趁着酒劲,就含含糊糊说了那桩不是很拿得出手的艳遇。 那会儿苏大人还是林州知县,当时陈小将军带兵打仗途经林州,因为不方便带着陈明慧,就把她先安置在林州驿站,请他代为照看一二。 而那时候苏夫人在娘家待产,没陪在身边。 陈明慧是个很有手腕的女人,不显山不露水的收买了驿站的人,每次都能给她带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或者别的东西。 对于格外关照她的苏知县更是感激涕零,时常做一些点心,果子酒之类的,偶尔还会做件衣裳送给他,一来二去,便熟识,甚至还一会儿出去游湖。 突然有一天,他们俩在驿站把酒言欢后,也不知是情不自禁,还是干柴烈火,反正就是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偏偏那天,就是那天,陈小将军回来了,撞破了此事。 没多久,就发现陈明慧有了身孕,两家一合计,便给他为妾。 听了三言两语的讲述,苏夫人一脸震惊:“你们俩是认识几个月后好上的?” 苏大人很是羞愧:“不到一个月吧...” “你们俩就一次,然后就怀上了?” “嗯”对于这事儿,苏大人还有些沾沾自喜:“一次就...一次就中了。” 苏夫人听到这里,一下子跌坐在床上,脑海里又想起宁王妃似笑非笑的提起“不是苏家的女儿是不能记在嫡母名下”的这句话。 这会儿心里慌的不成样子,一个大胆可怕的想法突然就在脑海里出现! 第200章 共同利益 她整个人跟缺了氧气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同时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官人,又想到这些年陈明慧骑在自己脑袋上拉屎放屁自己都得忍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如果自己猜测是真的,那她胆子也太大了!她是怎么敢!她是怎么敢把整个苏府都玩弄在股掌之中的! 但这事情又觉得恶心之极,没有确凿证据前,又不能挑破,但对上自家官人这张蠢驴似的脸,就觉得他很是可怜,又替自己憋屈。 这口气堵在心里很是难受,她哆哆嗦嗦的爬起来,抓了几件衣服就要出门,这下把苏兴照吓的不轻:“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 苏夫人垂着泪:“我...我心里堵得慌,我去清扬那边睡,就一晚上,就一晚,明天,明天就好了。” 说完,一把推开苏兴照,头也不回的跑了。 留下一脸懊恼的人气得原地跺脚:“我这张臭嘴!跟她提这些腌臜事干啥!” 但苏夫人到了女儿闺房前,到底没拍门,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反而和婆子去了祠堂。 她让婆子在外面候着,自己倒是在祠堂牌位前跪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天微微亮,苏夫人就递了帖子到宁王妃那边,说是昨日宁王妃有东西落在她旁边,今日特意来归还。 偏偏宁王妃也有赖床的习惯,她在府门口也硬生生等了近两个时辰才得以进府。 正厅上,宁王妃身着常服,正在喝着茶,见苏夫人来,也很是乐意:“多谢你送我拉下的帕子,早饭没吃吧,一起吧。” 说完就让身边的丫鬟多送来一副碗筷。 苏夫人其实很是着急,诸多问题在心里憋了一晚上,只想宁王妃给指条明路。 可偏偏宁王妃就是不说正事,一个劲的给她介绍府里厨子的手艺,一直劝她多尝尝一些特色小菜。 弄的苏夫人很是心急,可偏偏又不能直接问,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好不容易熬过了早饭,宁王妃慢慢的饮了口茶,才笑着对苏夫人说:“这世间的规矩本就对女子的约束过于苛责,即便你付出了很多,也不见得落个好名声。” “有时候,你想维护的东西其实在别人那里看起来很是可笑,所以,我倒是劝你想开一些。” “如今,你儿女双全,自有底气挺直腰杆,更何况你一介妇孺,天塌下来,也应该是由你家男人先顶着,你出那个头算什么?” “出的好了,会说你是当家主母,理应如此;出的不好了,便落下一个挑拨是非,家宅不宁的罪名,何必呢。” 苏夫人听完这话,眼泪都忍不住落了几颗:“这些年我战战兢兢,一直忍耐着,就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就不必咽!”宁王妃说的很是坦然:“让你家男人来咽,咽下去了,跟你无关,咽不下去,你自然落得清闲。” 苏夫人好似听懂了,但还是不放心的问上一句:“王妃,为何帮我?” “为何帮你?”宁王妃笑着看向外面的桂花树:“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何况,你也不是个蠢的,事成之后,也不会反咬我们一口,这样的买卖,怎么都是划算的。” 听到这里,苏夫人的心凉了半截,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宁王妃会把这件事情就这样赤裸裸的捅破,又赤裸裸的挑明其中的利益点。 说白了,就是告诉她,你就是我用来敲打旁人的工具。 苏夫人黯然离场,临走时,看了几次宁王妃,嘴边的话还是吞了回去。 第201章 印证 这几日苏兴照都是躲着自家夫人,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同样,苏夫人也不太想见苏兴照,因为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委婉的给提陈明慧的事情。 毕竟她已被休,现在还只剩下一个苏婉婉,弄不好,就要落得一个欺负庶女的名声出来。 可有时候,你偏偏打瞌睡的时候就有人递来枕头,程家的媒人终是没有上门。 哪怕是递帖子邀请程家姑娘来玩,都被婉拒,这时候苏夫人好像察觉到事情的走向似乎有点偏离原来的设想,甚至连府里的下人都在私下讨论。 毕竟刚过了年,夫人得了空隙就在给家里的大姑娘准备嫁妆,甚至苏清扬也在忙着绣自己的嫁衣。 怎么到了这个时节,偏偏就出了岔子呢? 这种不安的气氛到底是传到了苏兴照的耳朵里,以致于他不得不在一个午饭时专门跑过来问这个事情。 甚至还用责备的口气说:“没有用心操办女儿的婚事。” 苏夫人一言不发,就坐在那里,任凭苏兴照在一旁训斥,话说的有些难听,苏清扬忍不下去,便站起来对他说:“父亲!母亲舔着脸找了中间人去程家问过了!” “那程家怎么说?” “程家准备将这门亲事算了。”苏夫人说的很是轻描淡写:“程家不准备和我们家结亲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苏兴照差点跳了起来:“两家孩子的事情,京城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现在说不结亲,以后...以后....”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继续问:“有没有说,不结亲的原因?” 苏清扬不吭声,把脸扭到一旁,苏夫人又是平静的口气说:“程家说我们苏家门风不正,家世不清,不愿意和我们有牵扯。” “他们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苏家哪里不清白了!我们都是书香门第!”苏兴照气得握紧拳头:“我非要去找程家说个清楚!” “官人!”苏夫人突然就哭了起来:“你这样闹,是想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家的丑事吗?” “你想过给清扬还有家里的几个丫头留条后路吗?” “丑事?什么丑事?我怎么不知道?” 苏夫人继续抽搭着,时不时用帕子擦泪,却始终不肯说半个字。 这下把苏兴照给憋的脸通红:“我们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苏夫人的脸色很是难堪,旁边的奶娘倒是忍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呐,那苏婉婉不是咱苏家亲生的孩子!” 此话一出,苏兴照整个人都傻了!半晌,他才弓着身子看向爬在地上的婆子:“你再说一遍?” “大人呐!苏婉婉是陈小娘的女儿没错!但是...但是...她身上流的不是苏家的骨血!” 婆子说完,头磕的邦邦响:“程家托了关系找了太子,程老太爷亲自去问的那陈明慧,她也亲口承认了,苏婉婉不是咱府里的亲骨肉!” 苏兴照听到这里,只觉得天旋地转,旁边的小厮上前两步扶住了他。 他一脸铁青的问苏夫人:“此话当真?” 苏夫人闭着眼,很是无奈:“程家迟迟不来下帖,我就托我姨母出面打听,你是知道的,我姨母和程家大妇向来交好。” “我们都以为...都以为程家和我们苏家不结亲,是怕觉得清扬性子跳脱,和程家格格不入,也想过可能是陈小娘的缘故,可能影响到清扬。” “可我千算万算,始终没有想过,问题竟然在婉婉身上!” “他们使了一些手段,又求了太子去大牢见了陈小娘,她最终承认了!” “程家说他们能接受苏婉婉是庶女记到我名下,但是他们不能接受苏婉婉不是苏家的孩子,还要记在我名下,和清扬平起平坐。” “他们说,他们程家百年大族,不想趟我们家这池浑水,不想让列祖列宗戳他们的脊梁骨!。” “她们说,世间女子千千万,何必非是苏家女。” “他们说,两家婚事就此作罢,这段秘闻他们也不会传出去,叫我们自己看着办。” 说到这里,苏夫人几乎瘫软在地:“我的清扬,我的卓儿,还有咱府里的其他几个姑娘,怕是都要毁了!” 第202章 再见陈明慧 苏兴照终是把自己最后的那点脸面也给贴了进去,和夫人一起给皇后上了一道请安的折子。 皇后对此很是头疼,她不想参与苏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但好歹也是沾亲带故,而且也是这些年来第二次求到她跟前,直接拒绝也不好。 于是和太子商量,太子把折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笑着说:“好歹是亲戚一场,想见就见见吧。” “到时,儿子就把陈明慧带过来,该说的话一次性说清了,免得以后藕断丝连,纠缠不清,叫人心烦。” 皇后只得作罢,就依了太子。 几日后,臣子们休沐,苏兴照携夫人一早进宫觐见皇后,皇帝也在场,不轻不重的说了一些客套话之后,就说御书房的折子堆的太高,起身就走。 皇帝既已见过苏家夫妻,皇后再见,也不算违反后宫嫔妃不能接见外臣的规定,只是皇帝看向苏兴照的脸色就不大好。 接近冷宫的一处偏房里,四周布满了丫鬟、婆子、以及隐匿的暗卫。 一年多未见陈明慧,苏兴照在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她每日都要干粗活,被欺负,被磋磨,最后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也曾幻想过她会吃不好穿不暖,每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但是当推开门的一瞬,当看到她坐在桌子前优雅的用饭时,他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番。 衣服虽不如之前的华贵,虽然素了点,但也是干净整洁,发髻整齐,脸庞光洁,甚至感觉还胖了一点,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 看到这里,皇后便只说了一句:“她虽然被逐出苏家,但也是陈小将军的亲姐姐,就凭陈小将军这些年为朝廷贡献的汗马功劳,也只是囚禁她,并没有苛待她。”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说完,皇后扭头就走,也不在意陈明慧见到她时的无礼。 夫妻二人进屋后,门就从外面被人给关上了,房间里此刻只剩下他们三人。 昔日光景不再,但苏兴照到底对陈明慧还有一点点的感情,于是就问了一声:“这一年多你过的好吗?” 陈明慧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苏兴照,讥笑道:“我过的好不好,你不是见到了吗?” 苏兴照心里黯然,是啊,她是谁,她可是有半块免死金牌的陈明慧啊,她何曾怕过?她现在见了皇后都不行礼,她过的能差吗? 面对苏兴照的温情脉脉,苏夫人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一把扯过自家夫君,开口就问:“苏婉婉到底是不是苏家的亲生骨肉?” 听到这个问题,陈明慧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说:“前几日不是有人已经问过了吗?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看到她嚣张的样子,苏兴照大吼一声:“你今日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 “就算是当着你的面说了一百次也没关系啊,苏婉婉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到底是姓苏啊,问你叫了这么多年的父亲。” “亲生的和非亲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看淮王府的徐明珠,她也不是淮王妃亲生的,但那又怎么样呢?人家照样不是把她养的好好的?” “婉婉叫了这么多年的父亲,难道你一点都不心疼她吗?” “啪”苏兴照的一个巴掌狠狠甩到了陈明慧的脸上,他浑身气得发抖:“当年,当年你说你中意我,你不计较身份也要跟我在一起。” “你给我做妾,我心里自觉愧疚,又...又...觉得对不起你,这些年来,我哪件事没有依着你!” “你竟然!你竟然!”说到这里,苏兴照很是难受:“当时我的俸禄少,但至少拨了一半给你用!你想穿新出布料做成的锦衣,我托人从京城给你带。” “一桩桩,一件件,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害我?” “我害你?”陈明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每日来驿站找我的人是谁?给我送吃的,送穿的是谁?” 她一点点欺身过来:“那日的酒是我拿的吗?那日是我先亲的你?是我把你拽到床上的吗?” 一声声的逼问,一字一句的控诉,反倒是让苏兴照整个人都说不出一句辩白的话:“又或者,你想说是我勾引的你?” “呵!”陈明慧吹了吹指甲缝里的灰尘,继续说:“即便是我勾引的你,你自己不也上钩了吗?你若是那柳下惠,我能拿你怎么样?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脱裤子吗?” “我说我怀了身孕,你就说那是你的孩子,我说过那是你的吗?” “你自己非要自作多情,贴上来,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第203章 谁是奸夫 虽然先前已经知道苏婉婉不是自己亲生女儿,但到底是从陈明慧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苏兴照整个人都恍惚不已,他不敢相信这么多年来,她始终都把他玩弄在鼓掌中,并且至今都没有一丝悔改之意。 更不敢相信就把自己心中曾经的那份美好,用这样不堪的方式,就这样赤裸裸的摊在三个人面前,一个男人的自尊就这样被她踩在脚底下! 真是不甘! 但苏夫人这时候是顾不得自己丈夫的感受,她怒不可遏:“你如此算计苏家,你有想过你女儿的将来吗?想过苏府这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吗?” “先前,你非要越过清扬与别家定亲,不管当时府里的人怎么劝,你都不听,如今!苏家断然不可能把婉婉留在府上!” “事已至此!你把她生父的名字说出来!我们将婉婉送过去!她现在不能呆在苏家!不然会她会毁了我们家所有的姑娘!” 听到苏夫人这样说,苏兴照好似清醒了一般,红着眼怒斥道:“那奸夫是谁?” 听到奸夫这个词,陈明慧冷笑了几声:“我告诉你了,你去杀了他吗?难道你想告诉全天下的人,苏婉婉不是你的亲女?” “你怎么就没想过,你才是那个奸夫呢?” 一道怒火瞬间冲上头顶,苏兴照目眦欲裂,冲上去又给了陈明慧一巴掌,后半边脸就这样肿了起来,因为这巴掌用尽了十成的力道。 “你这个贱人!”苏兴照憋了半天,也只是骂出了这几个字。 陈明慧从地上爬了起来,顶着半肿的脸继续挑衅:“你当初在我肚皮上爽的时候,说要死在我身上的时候,怎么就那么乖呢?现在说我是贱人,那你当初是什么?” “我呸!连奸夫都不如的狗东西这会儿来给我摆谱了!有本事,你打死我啊!” “你真的是疯了!疯了!”苏兴照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往门口退:“都疯了!” 苏夫人见自家夫君跑了出去,也准备出去追,临走到门口前,对着一脸无所谓的陈明慧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迟早会下地狱!” 对上苏夫人的诅咒,陈明慧倒很是淡定:“是吗?谁下地狱还不一定呢。” 说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出来:“你猜,谁会笑到最后?” 这种笑出现在她那半肿的脸上,说不出来的诡异,苏夫人难得怔怔了许久,才扭头走掉。 房间里此刻就剩下她一人,陈明慧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糕点,面无表情的蹲下来捡起,然后就往嘴巴里塞。 边捡边吃,也顾不得糕点上粘的一层灰,捡着捡着,面前就多了一双华贵的凤屐。 陈明慧轻轻抬起头,就对上了皇后居高临下轻视的目光,陈明轩嗤笑了一声,但也到底没有捡起那块糕点,反而怡然自得的站了起来:“我如今这副面孔,不知道皇后是否满意?” 皇后似笑非笑:“你如此激怒苏大人,不就是想要这个结果吗?” 对此,陈明慧很是得意:“那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皇后都要气笑了:“你还真是荤素不忌,什么都敢吃,那不怕哪天给噎死了。” “饱汉不知饿汉饥,娘娘乃是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能理解得了我们这种活在底层的人的悲哀呢?” “活在底层?”皇后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若是活在底层,那那些勾栏院的女子应该如何自处?” “我们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居然也知道勾栏院,实在是让人意外。” 皇后笑了笑:“那你想尝尝真正底层人的悲哀吗?”说完,含笑的眼睛慢慢看上陈明慧:“只是不知道这副尊容,哪个男人会喜欢呢?” “更夫?屠夫?或者是鳏夫?又或者,你喜欢别的口味的?没关系,只要你说出来,我都能满足你。” 到了这时候,苏婉婉好像知道真的怕了,噗通一声跪在皇后脚边:“奴婢知错,求娘娘...饶命!” 只不过“饶命”二字说的情不甘心不愿。 能让不可一世的陈明慧低头求饶,也算是今日收获,皇后见目的已达到,就准备走人。 不料陈明慧紧紧抓住她的凤袍:“跪求皇后娘娘,给我女儿一条生路!” “求娘娘让我见我弟弟最后一面!” “见过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204章 姐弟情深? 太子派人传出的信不到半个时辰,陈明轩一路快马加鞭冲进了东宫。 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正是太子对现在陈明轩的评价,他不露痕迹的上下打量着这个当朝最年轻的将军,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仍算上少年将军的人,沉默寡言,战场上从不畏惧敌人,可以说是趟过奈何桥,走过阎王殿的人,为何会栽在陈明慧身上。 他们可是亲姐弟啊,这事情要是传出去,莫说陈明慧只能以死谢罪,就连陈明轩怕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杆做人!所有的战功在流言蜚语前,似乎不堪一击! 况且自古以来,这些可都是大忌! 所以这个秘密目前只有他、宋慎之、明珠知道,连宋玉都没敢提及,万一要是捅了出去,也会引起朝堂不稳,这也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陈明慧的原因。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身为东宫太子,掌控朝局,平衡朝堂各方势力,是他必修的课业。 也许是太子盯着他的时间过久,陈明轩一时间有些无措,他行礼后,只是默默站在太子面前,等他说话。 但这天终究是要到来,太子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仍是平静的很:“早上苏大人带着夫人来见了你姐姐,他们似乎起了一些冲突,你姐姐...”太子不知道该怎么用平常的口气跟他说这个事情:“你姐姐想见你。” 听到太子这样说,陈明轩有一瞬间的诧异:“我姐姐不是一直不让见人吗?” “他求到了母后面前,搬出了已故的苏家老太太,母后曾受过老太太恩惠,没有办法,只得让他们见了一面。”太子想了想,继续说:“见的时间也很短,大概就小半个时辰。” “正是因为苏大人先见了她,你才有机会也见她一次。”太子补充道:“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所以,有些事情,还是早做安排。” 陈明轩没想到会是这样,但这会儿只能木木的点点头,跟着太子走。 到了门前,太子正儿八经的跟陈明轩说:“因为是属于私下见面,所以,我和两个近卫必须在场,避免意外。” 陈明轩点点头,太子这才推开了门。 而这时候的陈明慧并没有坐在饭桌前,而是立在窗户前,见有人进来了,慢慢转身,冲着陈明轩甜甜的笑了笑:“弟弟,你来了啊。” 对上她红肿的半边脸以及乌青的眼眶,陈明轩瞬间失声,怔怔的看着陈明慧的脸。 仿佛是被察觉,她很是不好意思的捂着脸:“今日苏兴照来了,朝我发了一通邪火,然后...然后...还打了我。” 说到这里,她没有一丝难过的感觉,反而热切的上来拉着陈明轩的手,另外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弟弟,一年不见,你瘦了好多!” 余光扫过站在一边的太子,陈明轩猛的一激灵,急忙拉着陈明慧:“今日太子准我来的,先给太子行个礼吧。” 陈明慧好像这会儿才看到太子,一脸惊慌失措:“臣妇见过太子!” 对于她自称“臣妇”,太子的脸就开始玩味起来:“陈明慧,你又嫁人了?” 陈明轩很是尴尬,忙替她解围:“姐姐被长期关押,脑子不清楚,还请太子见谅。” 太子笑笑没说话,反而退后几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托着下巴,看他们表演姐弟情深的戏码。 “姐姐你脸上的伤是他给你打吗?”听得出,陈明轩很是心疼。 “嗯,打了我好几巴掌,不过见到弟弟,就不疼了。” 听到这里,太子差点笑出声来:打了几巴掌他心里清楚的很,毕竟自己的人就在外面听墙角呢,更何况,打的是她的脸,什么时候眼睛也被打了呢? 不过如果这个时候拆穿了,怎么继续欣赏呢?于是太子又换了个姿势继续听他们说话。 “姐姐,他为什么打你?”陈明轩愤怒之余很是好奇:“我定要去找他要个说法。” “别去!他打我,是因为婉婉...” “跟婉婉有什么关系?”陈明轩很是疑惑。 “因为他知道婉婉不是...不是...所以,他要把婉婉送走,我跪下求他,他不肯定,恼怒之余,就....” 听到陈明慧这样解释,莫说那两个近卫,就连太子都惊呆了,他从没有想过,一个人颠倒是非,撒起谎来竟然可以如此完美! 如果不是自己知道真相,他都要被感动了!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何陈明轩被骗的死死的! 陈明轩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整个人都有些无措,有些语无伦次:“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陈明慧凄然的摇摇头:“我在这里挺好的,皇后和太子对我很好,我除了没有自由,其他的都还不错。” 说到这里,她有些伤感:“但婉婉就不一样了,我没有在她身边,她一个人不知道要遭受多少流言蜚语,还要被人看不起,甚至连亲事都无人替她照看一二!” “他们说要把婉婉送走,送给他的生父...”说到这里,她双眼含泪:“我能怎么办?我也不想的啊,但...但那是...我..唯一的女儿。” 看着陈明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只得抱住她:“你莫哭,莫哭,我这就把婉婉接走!” 呵!原来,陈明慧辛苦演的这些戏,都是为了把苏婉婉送到陈明轩身边,送到她真正的生父身边! 瞬间,太子觉得陈明慧这个女人的心机实在是太深,几个巴掌的苦肉计就能让自己的阴谋得逞,自己府上的有些幕僚甚至都比不上她的八百个心眼子! 见自己目的达到,陈明慧就推着他离开:“太子也是好意带你来见我,莫让太子难做,早些回去吧。” 接着就连拽带拉的将陈明轩推到门外,还有空转身对着太子笑眯眯的说:“恭送太子殿下!” 只是关上门的一瞬间,还满眼含泪的叮嘱:“莫忘了护婉婉周全!” 第205章 探口风 陈明轩沉默的跟在太子身后,两人就慢慢往回走。 这时候快到下午,太阳也没那么毒辣,但陈明轩的额头还是渗出了不少细汗,太子见了,嘴角也是撇了一下。 就快走到东宫门口时,太子冷不丁的就提了一句:“你姐姐的事情你不必过于纠结,事已至此,她犯的错误总要去承担。” 但这会儿陈明轩却有些迷茫:“家姐自幼就护着我,虽然年长我几岁,但从未叫我操过心,反而事事都以我为先,替我着想,为我打点好一切。” “听说你二人自小没了父母,相依为命,走到如今,也是不易,你也算对得起她了。如果换做旁人,怕早就被鞭尸几百次了。” 陈明轩低于不语,太子今天的耐心也很足,等他继续说。 “小时候,我在街上乱跑乞讨,差点被奇怪的人抓走,是家姐,她为了保护我,引开了那些人。” 提起这件事,陈明轩仿佛很是痛苦:“家姐被抓走了,我被迫逃亡,后面跟着别的流浪儿一起参了军,才算稳定下来,再后来就一直跟随陈大将军至今。” “我们一直不停的在打仗,打仗,等我有了军功,已经是几年后,我四处打听,才寻到她。” “我知她那些年受了很多委屈,便一直想弥补,不过姐姐也从来没说过那些事,我知道,不能提,提了就是再戳她的心窝子,但从没想到,她会犯下如此大错。” 说到这里,他也有一丝的犹豫:“不管怎样,我都要管婉婉,毕竟,我是她....”沉默了一下,接着说:“我是她舅舅。” 太子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那你为何不娶妻?以你现在的地位,京城大部分的未出阁的女子应该是愿意嫁你的。” 陈明轩对于娶妻一事,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别扭,顿了顿说:“家姐现在遇到了这事,我有何脸面去独享幸福?” 对此,太子很是不赞同:“你一个大男人,带着你外甥女,总归男女有别,更何况,她现在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家里没个主事的女人,还是不太合适。” “更何况,你为你姐姐付出了那么多,你如果成家,她可能心里更安慰一些,毕竟,谁家姐姐不愿意看到弟弟过的幸福呢?” “你现在无妻无子,将来如何面对你的父母?他们若泉下有知,如何能安心?” 见陈明轩有些动摇,他继续游说:“哪怕你现在不想娶正妻,有个妾室也行,起码回了家,有个人给你做饭洗衣,扫床铺被,这样不好吗?” “起码,京城里不能再传你和陈大将军那些闲言碎语吧,两个大男人不娶妻,没事就腻在一块,不管是谁,都会想歪了。” “虽然我朝民风开放,对于这种关系也不会太过反对,但你二人好歹也是朝中重臣,传出去,也打陛下的脸面,不太好,不太好,你再想想,再想想” 说完,太子拍拍他的肩膀,就朝自己的东宫去,留下他一人在门口凌乱不已。 第206章 来恩楼 这边太子刚踏入书房,就立马唤人过来:“去!去查一下陈明慧和陈明轩分开那几年,陈明慧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刚吩咐完,就有下人来报,说皇后娘娘请他去宫里用晚饭。 他疑惑的抬头看了看日头,突然就明白了皇后的用意,衣服也没换,直接跟着太监去了皇后那儿。 果然,哪有什么晚饭,连口好茶都没有。 皇后遣了周遭所有伺候的人,寝殿内就留他们母子,对此太子很是不解:“母后,这是?” 皇后没有说话,反而拍了拍手,从帘子后面就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后面还跟着两个满脸横肉的婆子。 中年女人见了太子,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太子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皇后。 “前些日子,听人说了一些闲言碎语,觉得很是有趣,就让人去查了一番,今日也算有点头绪,就讲给太子听听,就当听个响儿。” 那女人低头不敢吭声,身后的婆子一脚就踹了上去:“说!” “民妇!啊,不!奴婢年轻的时候,在浙江开过一间来恩楼,手底下...养了...养了一些姑娘。” “每日就唱曲儿、待客,也挣了一些银子。” 说到这里,她有点不敢继续说,悄悄的抬了一下头:“银子挣的多,就难免遭人记恨,总有人上门闹事,后面没办法,只得关了,去找别的营生。” “来恩楼是做什么的?勾栏院?”太子奇怪的问。 “也是勾栏院的一种”女人小心翼翼的解释:“就是花样儿比别的青楼要多一些,来的客人也和别的不太一样。” 见太子不解,女人继续支支吾吾,但总说不到点子上。 身后的婆子就往前迈了一步,仔细道明来恩楼的待客之道。 原来这世间总有一些特殊爱好的人,和常人的取乐方式不同,一般男人逛青楼,爱的是酥软的红唇美人儿,喜欢的是温柔的解语花,再不济也流连忘返于花魁的一首醉红尘。 可这些人呢,爱的却是折腾人,换着方式折腾人,一个人折腾不够,还想两个人或者多个人折腾一个人或者两个人。 他们在自己家里折腾的多了,总觉得无趣,而且容易弄死人,也不好收场,所以当来恩楼开起来后,吸引了一些人前来捧场。 时间长了,来的客人越来越多,提的要求也就越来越奇怪,比如除了小姑娘,小男孩也行,甚至幼童也可;蜡烛,鞭子是常备着的,铁链子,绑绳每个房间都有,甚至还有一些密室,是一些常来客人长期包下,里面的东西也都是自带。 客人一多,伺候的姑娘们就不够,而且偶尔几天就要被抬出去一个,所以怎么弄来姑娘,她也寻思了很久。 她做这个生意后,被同行的人骂的不成样子,一些人牙子也看不上她的皮肉生意,说是祖坟将来都要被人挖三尺才能解恨,所以也不卖给她。 从别家青楼出来的姑娘听来恩楼,那脑袋晃的比拨浪鼓都快,所以,不得已,她讲目光瞄向了那些流浪乞儿,左右客人对她们的样貌要求不高,到时候,面具一戴,谁又能认得出谁呢? 这来恩楼的打手们也是街头混混出身,白天就在街上到处逛荡,看到目标后就上前套近乎,给一个包子或者肉饼什么的,几天下来,就混的差不多,再以去给他们买新衣服为由,带到计划好的僻静巷子中,早已埋伏的几个人招呼着麻袋就上来,然后一个姑娘或者小子就到手。 而这些流浪儿长期食不果腹,饿的瘦骨嶙峋,也无意中达到了一些客人喜欢的特殊身形,一时间街上年幼的流浪乞丐就莫名少了许多。 抓到的人,则先单独关押在隔壁接客的房间里,每晚都能听到一声声的尖叫声,求饶声,还有男人的淫笑声,而来的客人如果知道隔壁关的是个雏儿,反而更加激动,更能刺激他们的兽欲,玩的也就更花。 几天下来,胆子小的早就被吓的唯唯诺诺,老鸨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穿什么就穿什么。 对于不听话的,也好办,直接丢到接客的房间里,几个人摁着被强迫观赏,如果客人兴致来了,也会揪着他们的头发,强迫他们加入。 一般来说,不到十天,这些新人各个都麻木了,跑也跑不掉,被抓到反而会丢给客人打的半死。 就这样短短一年时间,这老鸨就赚的盆满钵满,甚至还吸引了一些外地来的客人,那时候的来恩楼,简直就是一个披着恶鬼的销金窟。 来恩楼是什么时候被端的呢? 好像是过了几年,陈大将军带兵路过此地,无意中听说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大半夜的就将里面的人都救了出来,然后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而这位老鸨,就是在那个时候趁乱逃了出去,一直到前些日子被皇后派出去的人给抓住。 第207章 不堪回首的往事 婆子的话说到这里,再迟钝的人也大概明白了来恩楼的营生,但太子听完,倒是疑惑的问上了一句:“来恩楼的恩客或者姑娘们,难道有我们熟识的人?” 老鸨吓的浑身发抖,不敢说话,但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破破烂烂的小册子双手递了过去。 身后的婆子接过册子,随意看了一下,没有发现暗器什么的后,才用帕子包着递给了皇后,不过皇后皱着眉头却递给了太子。 随意翻阅几页,没有找到什么熟识的名字,于是太子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问:“这里的人名都是化名吧。” 老鸨仍不敢说话,又从怀里里掏出了一份册子。 这下,把太子给逗笑了:“来人!把她给我扒干净了!” 这下老鸨彻底老实了,不住的磕头求饶:“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奴婢都说,全部都说!” 喊完后,小心翼翼的开了一个条件:“能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吗?” 但太子并未回应她,反而笑着对皇后说:“母后,父皇说近日有些神思不爽,但又不想让母后担心,所以没提,这会儿要不要找胡太医去给父皇把把脉?而且父皇也很久没有吃到母后做的冰镇莲子羹了。” 皇后听完,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太子:“行吧,我等下要去小厨房看看,你把人带回去审吧,放在我这里看着碍眼。” 于是,太子将老鸨带了出去,放哪里呢?太子想了想,就想到了关叶老头的那个地牢。 于是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扔了进去。 沉寂了许久的叶老头看到有人进来两眼放光:“呦呦呦,我瞧瞧来了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和我平起平坐!” 等看清被人拖着进来的老鸨后,叶老头怪叫了起来:“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你竟然还活着!哈哈哈哈哈” 对于叶老头的叫嚣,老鸨吓的魂飞魄散:“你...你...你...”连说几个你后硬是没说出后面的话。 但很快她就被拖到另外一个牢房里去了,叶老头高兴的哼着小曲儿:“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我曾经造的孽,终会有现报!” 孙杨看了老头好几眼,但还是一句话没说,反而出去后就把他的反常告诉了太子。 太子站在墙角外倒也没说太多,只是叮嘱,给老鸨按时灌药,人不能死了。 就这样,老鸨在牢房里被灌了药之后,整整四天都没睡,浑身无力,人困的跟狗一样,但眼睛就是闭不上,无奈,只能痛哭流涕的求饶,说再也不隐瞒,什么事情都会说的一清二楚。 看她示弱了,于是孙杨就又给她灌了一碗汤药,她痛痛快快的睡了一天一夜。 太子带了谢阳来,昏暗的地牢里,老鸨一脸惧怕的看着面前二人,饶是她再想隐瞒什么,到了这里,怕也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太子这时候倒也和蔼:“你就说说这里的人,哪些是我们认识的,或者你觉得得罪不起的,都说出来。” 老鸨沉思了许久:“有一个人,我知道,你们想弄死她,但又有很多顾虑。” 谢阳看了一眼太子,随机问道:“谁?” “陈明慧!” 老鸨说完这个名字,俩人都沉默了,确实,陈明慧现在动不得。 看连市井都知道陈明慧的靠山有多牢固,何况她本人,难怪她嚣张至极,哪怕被逐出苏家,在牢里那么久从来没有想到要寻死觅活的,反而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那你说说她的是吧。”太子开口说了话。 老鸨低下了头,轻轻说:“她是我见过最不要脸,活的最没有尊严,但结果却是最好的一个。” 听完这话,俩人同时惊呼:“陈明慧也曾是来恩楼里的姑娘?” 老鸨点点头:“在我那楼里待了快两年呢。” 第208章 坠入疯魔 陈明慧是被老鸨用了一百两银子从别人那边买来的,她送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玩的去了半条命。 细问之下,是当地一个大户人家买了她去做丫鬟,也不知是郎有情还是妾有意,总之,陈明慧在主家家里当了半年丫鬟,就和主家二公子厮混了半年。 后来,那二公子也不知是魔怔还是怎样,跪在自己母亲面前说要求陈明慧为正妻。 当家主母怎么可能接纳陈明慧这种出身的人为自己儿媳,一怒之下就要把她发卖,但耐不住二公子一宿一宿的跪在她房门外哭诉,逼迫母亲答应,一连闹了半个月,实在怕周围人笑话,才松了口。 本来想着二公子尚未娶正妻,主母想先让陈明慧以贴身丫鬟伺候着,等娶了正妻,再抬她为妾室,当着他们二人的面,也说好了之后的计划,也奉劝他们俩能安分点,不要再胡闹下去。 但不知怎滴,陈明慧前脚答应的好好的,后脚就和主家老爷勾搭到一起,并被撞了个正着。 这下彻底惹怒了当家主母,趁他们父子二人外出收账,集结了府里的粗使婆子狠狠打了陈明慧一顿,然后又丢给了家里的几个仆役:“赏你们几个了,享用完,就送到来恩楼吧。” 只有送到来恩楼,才能彻底断了他们父子念想,才能保一家安宁。 等他们知道陈明慧下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俩父子眼睁睁的看着陈明慧被其他男人牵着小手,淫笑着喊:“瓶儿”,又眼睁睁看着她被拖入房间里。 而就在这两个月,陈明慧似乎是想通了,认真养好了伤,乖乖听了话,开始迎合所有客人的喜好。 相较于其他要死要活的姑娘,陈明慧倒是让老鸨省心不少,甚至自己明明累的要死,但看到有人不愿意去接极度难缠的客人时,她会主动站出来去安抚客人。 时间长了,瓶儿的名气就越来越大,很多客人来了这里,点名叫瓶儿伺候。 不到半年,瓶儿姑娘可以自己挑客人,而不用被人随意呼来喝去。 身上的结痂慢慢开始脱落,慢慢长出红肉,她甚至发明了更多的玩法,叫客人欲罢不能。 不过这时候,她都以教坊姑姑的身份在旁边指导,自己终不用亲自上场。 里面的姑娘对她又爱又恨,但她为老鸨挣得了滚滚财源,很多人敢怒不敢言。 尤其是她还搭上了一个神秘贵人的人脉,可以源源不断从外面弄一些幼童来,这样就能解决了客人来的时候人手不够的问题,并且这些幼童都是天南海北拐来的,即便短期内弄死了,也不会被人很快发现。 一时间,瓶儿姑娘风光无限。 她每日浓妆艳抹,整日坐在临街的窗户边,慢慢摇着蒲扇,细细看着路过的人。 自己身边有个贴身伺候的小丫头,每次看到她发呆,便会悄悄的把窗户关上,对上陈明慧杀人的眼光,小丫头颤着音说:“贵人说了,叫您安心在这来恩楼,别...别有些不该有的心思。” 陈明慧怒瞪小丫头半天,最后喘着气说:“行!我知道了!” 说完,啪的把蒲扇扔在地上,转身走到床榻边,然后狰狞着把床榻上的帷幔都扯下来,然后抓着刚刚小丫头的头发,用帷幔勒住她的脖子,然后在地上拖行。 小丫头满脸通红,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但也只敢拽着脖子上的那条布被拖行,一直拖到她气消了才停下来,整个过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第209章 苏婉婉被逐 当太子这帮人在努力查陈明慧的过去时,京城里都在传陈坚要正式收苏婉婉为义女的消息。 苏家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全府上下一片欢腾,除了苏兴照夫妻,他们俩很清楚,这是陈明轩在给苏家施加压力,想让苏婉婉一直在苏府待着,直至出嫁。 但苏家并不想忍下这口气,更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陈坚想认她为义女,但是必不能从苏家走!否则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和苏家脱不了干系!但是怎么能把苏婉婉送走舆论又能偏向苏家呢? 俩人愁的好几晚都睡不好。 无奈苏夫人进宫又去求皇后,求她指条明路。 皇后听罢,冷笑着说:“这姐弟俩真的把苏家不放在眼里了!我还没死呢!” 说完,就在苏夫人耳边说了一些话,苏夫人先是不解,后就错愕不已,但细想发现确实是不错的方法,当即高高兴兴出宫。 没过几天,京城里流言越来越离谱,纷纷在给苏婉婉打抱不平:“都要当大将军义女了,这庶女的出身太侮辱她了。” “大将军义女是可以向朝堂请封县主的!到时候...啧啧啧” “明明有那么厉害的舅舅,还要受这种委屈!” “大将军一直没有子女,那苏婉婉将来可是要继承大将军府财产的!” “她生母不是被逐出苏家了吗?干脆她也脱离苏家算了!反正苏家也不是什么名门贵族!” 这些不着调的话传到苏府,苏清扬气得去找爹娘诉苦:“我们都没法见人了!出门都在对我们指指点点。” 家里的其他姑娘对此也颇有微词,每次见了苏婉婉免不了挖苦一番,在苏府,苏婉婉一直默默接受笑着接受所有人的冷言冷语,也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但在外,总是欲言又止:“家里人对我都很好,没有人欺负我。” 或者小心用手帕擦着眼角,勉强笑着说:“怎么会呢,苏家...苏家...也是书香世家,不会苛待于我的。” 对此,这对夫妻俩仿佛就跟没听见一样,该干嘛干嘛。 但这样憋屈的日子终于在某天下朝后爆发了,本来那天都没什么事情,苏兴照照例原路去点卯,结果就被陈明轩给叫住了。 他责问京城的流言蜚语对苏婉婉不利,他这个做父亲的为何不出面澄清。 憋了很多天的苏大人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当着还未走的同僚面就和他吵上了:“你们陈家不要欺人太甚!想认婉婉当义女,我们事先一点都不知道!” “我官阶是没你高,但也是任人欺负的!哪怕你事先打个招呼也行!” “结果呢?嫌弃我们家这个不好,那个不行!” “今天还特意来折辱!你们陈家真的打的一手好算盘!” 几句话下来,苏兴照甚至委屈的红了眼:“你叫人放出这些话,反倒怪我头上来?” 旁边的一些大臣不敢向前,远远站着听苏大人的控诉,至于陈明轩说了什么,他们一个字也没听到。 其实京城里这些天的谣言,他们也都听说了,私下里难免拿出来讨论一番,但总归来说还是觉得陈坚和陈明轩做的不地道。 虽说是想给苏婉婉重新安排个身份,但也不能把苏家的脸踩在地上吧,好歹也养了她这些年。 陈明轩皱着眉头想去反驳,但苏兴照倒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吼着:“姓陈的!你狠!我斗不过你,我认输!” 说完转头就跑,旁边的大臣隐约见到苏大人在抹眼泪。 回到家的苏兴照坐在主厅,越想越气,就命人把府里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夫人,姨娘,嫡女,庶女,丫鬟婆子乌泱泱的站了一院子。 苏兴照也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院中间,目光扫过所有人,满眼的悲怆:“今日叫你们来,是想了结一桩心事。” “诸位都听说京城里的谣言了吧,事关咱们苏家的,对此我也不好说什么。” “现在就一起来做个见证吧” 说罢,他偏过头,对上苏婉婉怯怯的眼神,指着她说:“你!过来!” 苏婉婉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跟前,乖巧的喊了一声:“父亲!” 但苏兴照却不露痕迹的侧了一下身,淡淡的说:“你这声父亲,我担待不起。” 此话一出,底下的下人都惊讶的互相看了看,然后把头埋的更低了。 苏婉婉很是不解,着急的去抓苏兴照的袖子,但被夫人旁边的婆子给拦住了:“请您自重!” 苏兴照沧桑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我苏家自认为对你们母女情真意切,并未苛待你们。” “你小娘闯下大祸,是,我人微言轻,说不上什么话,是你舅舅在中间周旋,才得以保命。” “对你,我一直觉得心里有愧,但也不至于你们就这样糟践我啊!” “你想攀高枝,你大可跟我说,我必会成全你!但你不能把苏家其他的女儿给拖下水啊。” “好歹,她们都是你的姐姐或者妹妹,你就这样忍心毁了她们这一辈子吗?” “你小娘骂我是个废物,救不了他,你舅舅当街拦我,训斥我,说我对你不好。” “你说说看,我要怎么样,你们才能满意啊!” 说完,苏兴照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当着满朝大臣训斥我啊,你叫我怎么办?” 其他人一听,都惊呆了,纷纷看向苏婉婉,吓得苏婉婉一直摆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 “啪”苏清扬一个巴掌甩到了她脸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你为何在别人面前羞羞答答的说我们府上的事情?” “甚至还说我们家是小门小户出身,登不了大雅之堂?” “你都不知道,别人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脸...我的脸...都是火辣辣的疼!” 说罢,就扑进了苏夫人的怀里痛哭。 其他的庶女和妾室听到后,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她自己有了出路,但却要踩着苏家的脸往上爬! 这时候的苏兴照整个人都摇摇晃晃:“你小娘,她写了一封信,叫你同我断绝父女关系。”说完,就从袖口里掏出一页纸:“就在这里” “本来,我一直压着这个事情,但我实在忍不了,你们走吧,都走吧,放过苏家吧。” 说完,转身背对着所有人,然后挥挥手:“把她的东西都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后送到陈小将军府上。” 第210章 诛心离场 一个时辰后,苏婉婉连着两辆马车一起被撵出了苏府,她跪在苏府面前痛哭流涕,求不要赶她走,说再也不惹父母生气,周围围观的人都对苏府指指点点。 坐在大厅的苏父听说后,气得砸了手里的茶杯:“临走了,还要闹上一闹,给苏家添堵!” 苏夫人差点想冲出去骂人,但是被苏清扬给拦住了,她坚定的对着家里所有的姑娘说:“今儿的事你们也看到了,苏婉婉她将来是陈小将军的外甥女,可能还是陈大将军的义女,但却不是我们苏家的姑娘了。” “她有她的阳关道,我们要走自己的独木桥,事到如今,她去享受荣华富贵前还要拿刀砍了我们的独木桥,忍不下这口气的妹妹就跟我出去跟她理论一番,如果不好意思的,也没关系,陪着爹娘也行。” 说罢,扭头就往府门口跑,身后的几个姑娘看了几眼,一跺脚一咬牙,也跟着跑了出去。 苏清扬定睛一看,苏婉婉已倒在门口哭的不能自已,周围的人都在讨论:“哎,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被撵出来了?” “听说她小娘犯事被抓走了,看来庶女也容不下,这家人真的...” 听不下去的苏清扬气都不打一处来,两步并一步往苏婉婉面前噗通一跪,也嚎着嗓子哭了起来:“妹妹!你都要去大将军府了,以后可不能忘了我们啊” “家里姐妹众多,都很是舍不得你,你看你都要走了,爹爹还给你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妹妹啊,虽然你将来不姓苏了,但不要忘记这些年我们的姐妹情分啊..” 身后的几个庶女见状,也都跟着抽抽搭搭起来:“婉婉啊,你以后要好好的,大将军就你一个义女,你肯定会吃香的喝辣的。” “你小娘虽然叫你断了和我们家的缘分,但我相信,你对苏家还是有点感情的,是不是?” “我们同为姐妹十几载,你哪怕姓陈,日后见了面,也不要扭头就走呀~” 这几个女人的哭声明显比苏婉婉的气势要走,她听完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从没有想到一向清高的苏清扬会跟泼妇一样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不在意自己的体面。 苏清扬见苏婉婉发呆,她更加激动,立马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婉婉啊,姐姐舍不得你啊!” 死死搂着苏婉婉,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甚至还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再敢在门前哭丧,我定叫你扬名万里!” 搂了一会儿,她掐着苏婉婉的胳膊,硬把她从地上拖起来,身后的几个妹妹也都上来搭把手。 苏清扬继续哭着说:“现在时辰不早了,你舅舅还在家里等你过去,你莫叫他久等。” 说完,几个人都推搡着架着她上了马车,又催人快些走。 苏婉婉气得不行,但一个人拗不过这么多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马车被马夫一鞭子就给抽走了。 见人走了,苏清扬装作很是伤心的样子,对着围观的人说:“我家妹妹,啊,不,现在不是我家妹妹了。” “婉婉她有了新的去处,她是要认陈大将军当干爹的,我们家小门小户的,她...” “她小娘也写了信,说我爹窝囊废,养不好她的女儿,就让她跟我们家断了关系。” “诸位街坊帮忙作证,她带走的两大马车东西,是她小娘当年的嫁妆以及我爹....” “以及我爹原本给她准备的嫁妆....” “对于她,我们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这一番话下来,街坊邻居都蒙了:“怎么她说的和你们说的不一样啊。” “啊”苏清扬睁着泪眼:“那她是咋说的啊。”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听她的意思,是你们不要她了。” “她在跪求你们原谅呢。” 听罢,苏清扬的身体晃了晃,喃喃自语:“她为何这样污蔑我们苏家啊,好歹也是养了她十几年啊....” “她想去更好的地方,我们也放手了啊,怎么还能这样背后这样说我们啊...” 说罢,苏清扬掩面转身,哭着跑了回去。 家里其他姑娘见状,也都红着眼跟着回去,倒是气不过的婆子朝苏婉婉远去的地方吐了几口痰:“我呸!要不是苏家养着这些年,她以为她能攀上大将军?”。 “真是狼心狗肺的玩意儿!真晦气!” 两边不同的说辞倒是让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这下闲言碎语更多了! 婆子见起了效果,就高声喊着:“家里有庶女的,千万要敲打敲打,不然养着养着,临走了还要在你头上拉屎拉尿!” 第211章 搬至陈家 陈府内。 陈明轩正在用晚饭,就听见管家来说,门口苏家二小姐苏婉婉来了,陈明轩很是奇怪,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结果,管家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但陈明轩并没有察觉这一点,快速的往门口去。 结果,看到门口装的满满当当的三辆马车时,他突然就愣住了。 苏婉婉见到陈明轩后,马上飞奔而来,抱着他就哇哇大哭:“舅舅!我被撵出苏家了!” 听到这话,陈明轩彻底呆住,本来想抱着她的双臂就这样直勾勾的架在尴尬的位置,任由苏婉婉抱着他哭。 “舅舅,苏家不要我了,把我赶出来了!”苏婉婉大声哭诉着。 一旁的管家很是着急,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也顾得上尊卑,赶紧上前拉开二人:“门口蚊虫多,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说完,管家朝陈明轩使了个眼色,又看了周围的人,马上静下来拉着苏婉婉就进了府。 到了正厅,陈明轩一脸疑惑的问:“怎么回事?” 苏婉婉添油加醋的把在苏家的情况说了一下,陈明轩大怒:“他们怎么敢如此对你!” 苏婉婉这会儿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舅舅,如果您不收留我,我真的无处可去!” “现在怕是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被赶出苏家了! “如果您不管我,那我只能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了!” 陈明轩怔怔看着哭诉的苏婉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反倒是管家的眉头皱得死死的。 因为听她的哭诉,她中午就从苏家离开了,而苏家到陈家,马车顶多小半个时辰,她怎么走了三个时辰呢? 做为下人,他也不好过多干涉主人的事情,但总觉得这个苏婉婉不简单,毕竟她小娘出事的时候,苏家可没有苛责与她,现在怎么就把人给撵了出来呢? 又想到京中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又想到苏婉婉这几个小时的路程,一个可怕的念头就闪过了他的脑海:这苏婉婉怕是要把他家大人给架在火上烤,被逼着收留她! 果然! 苏婉婉哭了一会儿,就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母亲说如果我有一天被赶出苏家了,叫我把这个信交给舅舅,说舅舅会救我与水火。” 陈明轩迟疑了片刻才接过信,但没有马上拆开,而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你还没有用完饭吧。” 苏婉婉见他没有马上看信,心里有些着急,但又听舅舅问自己,又不好不作答,只得闷闷点点头:“没有” 陈明轩肉眼可见的叹了一口气:“你先跟着管家去用晚饭,你来的有些急,我还没有给你准备房间,你先吃饭。” 苏婉婉很是乖巧的站了起来,跟着管家出去,而陈明轩看着那封信,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 没一会儿,管家回来了:“我让小姐跟着刘妈妈去用晚饭了。” 陈坚点点头,但依然没说话,管家看了那封信,也甚是难受,但也不敢轻易开口,毕竟陈家这位姑奶奶真的不好惹,自己都吃了好几次暗亏。 室内静的可怕,只闻烛火燃烧的声音,陈明轩沉默许久后,还是拆开了信,寥寥几行字,很是简洁。 看完后,他面无表情的将信放在蜡烛上点燃,又看着信化为灰烬。 管家站在身后,心疼的看着这位人人口中交口称赞的小将军,却不知他一直是被困在某个地方出不来的一个人。 “你等下去安排她的房间吧,我等下也要去睡了,明天仍是休沐,我出去一趟。” “那晚饭您不吃完吗?”管家小心的问。 许久沉默后,陈明轩淡淡的说:“不了。” “没胃口。” 第212章 求人 第二天一大早,陈明轩就出了门,连早饭都没吃,管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叹气。 陈坚一向有早起的习惯,此刻他刚刚在后院练剑,听说陈明轩来了,虽然有一丝疑惑,但还是放下手里的剑去了前厅。 陈明轩一脸心事的坐着,陈坚看了他两眼,就自顾自的添茶倒水,这么多年的相识,很多东西其实已经形成了默契。 俩人沉默的喝着茶,不知不觉中两壶茶都见了底,陈明轩这才讪讪的说道:“今日有事,想求大将军。” 陈坚楞了一下,但还是轻声的问:“何事?” 陈明轩明显踌躇了一下,才弱弱开口:“我姐姐有个女儿,叫苏婉婉,她小的时候,您还抱过她。” 陈坚点点头。 “当初,您还开玩笑,说想收她为义女,现在还作数吗?” 此话一说完,陈明轩几乎是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陈坚这会儿反倒是不惊讶了,顺口问了一句。 “婉婉被苏家给赶出来了,寻到了我,我这才...” 陈坚很是不解:“以你现在的身份,保护她绰绰有余吧。” 陈明轩的嘴张张合合几次后才讪讪道:“我姐姐出了事,现在苏家那边又...她今后的婚事怕是很艰难。” “我姐姐想让婉婉记到你名下,这样,将来也好有个仰仗。” 到了这里,陈坚反而没接话,慢慢品着手里的茶,不知为何,脑袋里就突然想到徐明珠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她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陈坚突然就对这个婚事起了好奇之心。 “我还没细问”陈明轩很是纠结:“她突然就搬了过来...” 陈坚想了想说:“以她现在的身份,朝中二品大员以下的人家还是很好嫁过去的,只要不是嫡子,几乎是可以挑着嫁。” “即便是我收了她为义女,她的婚事也未必能更上一个台阶,反而容易高不成低不就。”陈坚细细给他分析目前的利弊关系,希望他能多想想。 但陈明轩似乎并不太接受陈坚的说法,反倒是提起了明珠:“您看,淮王府的徐明珠,虽然是淮王府养大的,但一直无名无分,倘若淮王肯给她一个名分,想必...” 既然提到了明珠,陈坚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先不说她是不是淮王的私生女,但就目前的情势而言,你家苏婉婉可比不上她的一星半点。” 见陈明轩很是受伤,他继续说道:“我虽不知道徐明珠为何至今没有嫁人,但我前些年倒是在无意中听贵妃娘娘说漏嘴,说是太子三番五次想娶徐明珠为正妃,皇帝和皇后都同意,但淮王府那边不肯,只得作罢。” “啊!”听到这个八卦消息,陈明轩微微失神:“她为何?为何?...” 陈坚抿着嘴想了想,继续说:“我也一直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缘由,不过,最近倒是看懂了一些。” 放下手里的茶杯,他慢悠悠的说道:“进了东宫就是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她便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后宫绝对不可能只有皇后一人。” “看来淮王妃是真心疼爱徐明珠,不然早就答应了这门婚事,这样也能保淮王府几世荣华富贵。” “因为疼爱,所以舍不得她进宫蹉跎一生,就在那个四四方方的井里去,所以一直在寻他们心目中可靠的人。” “淮王府尚且对徐明珠的婚事犹豫不决,所以,你也可以好好为苏婉婉多看看人选,毕竟这个是一辈子的大事。” 话到了这里,其实陈坚心里是不太愿意正式认下苏婉婉为义女,总觉得认了她,就会失去更多,但又不好在明面上说出来。 但陈明轩依然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反倒是听完明珠的事情后,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既然徐明珠那样看起来很是尊贵的人,都无法在婚事上让自己更加自由...” “自由?”听到这两个字眼,陈坚有些古怪的看着陈明轩:“自古以来,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旗鼓相当,这样俩家才能过的太平,不管是低娶还是高嫁,总有一方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反而容易失了和气。”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自由是什么?” 对上陈坚略带讥笑的面容,陈明轩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半天不再言语。 这时,陈坚捏上一块枣泥糕,细细看着:“哪怕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真心想娶的人,到最后也未必能护得住她。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说罢,陈坚站了起来,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太阳:“你还是想让她成为我的义女吗?” 身后的陈明轩轻轻起身,沉默了一下,还是斟酌着开了口:“我姐姐的心愿如此,我...” 陈坚缓缓转过头,认真的看着他:“你姐姐,你姐姐,这些年来,你凡事以她为先,哪怕是错事,你都去做。” “我知道,她当年为了保护你,吃了很多苦,但是,你想过没有,难道这些苦要成为你一辈子的枷锁吗?” “还是说,她不停的用这些苦,不停的跟你提要求,不停的让你越陷越深?” 面对陈坚的指责,他几乎溃不成军:“我姐姐说了,这是最后一个要求...所以...” “好吧!”陈坚阻止了他后面的话:“既然如此,你挑个日子,摆个酒席,认下吧。” 对于陈坚这样干脆利落的回应,他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出来:“谢过大将军!” “不必言谢!当年如果不是你将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我也不会有今日的光景,就算报了你当年的救命之恩。” 见陈坚这样说,陈明轩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大将军,我...我...” 陈坚倒是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看的他心里发毛,看的他脸上无光。 “你走吧,我还要去练剑。” 第213章 命运的纠缠 陈明轩其实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毕竟他第一次忤逆了大将军的好意,并且用掉了那个可以向大将军提任何要求的恩情。 这些年,大将军对他的提携,他心知肚明,否则,以他的能耐,是挣不到今天的家业,哪怕他的晋升之路遭到很多人的微词,但仅凭他救过大将军,都还是忍下不表。 坐在前厅,他呆呆望着门口的地方,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不单单是因为苏婉婉搬了过来,更是因为他和大将军产生了嫌隙而感到难受。 相较于姐姐陈明慧一直毫无底线的索求,陈大将军则是默默给他帮助,一路磕磕绊绊的拽着他走到今天的位子,亦兄亦友,他很是感激。 但从今往后,怕是很难再和往常一样了吧。 见他仍在发呆,管家在身后小心的问了一句:“大人,您用早饭了吗?” 他摇摇头,管家听说他没用早饭,就猜到和大将军没有谈拢,心里大松了一口气:这事,千万别成,成了,陈小将军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啊。 但没想到,陈明轩见管家站在身后没说话,反而奇怪的看了他几眼,然后才慢慢的说:“大将军决定收婉婉为义女了,你去看看哪天合适,我好...” 后面的话,不太好意思说出来,如果是当面去找大将军,好像有些冷场,但是如果是写信,又好像太矫情,就在自己左右为难的时候,大总管已经瘫坐在地上,脸色灰白的看着自家大人,仿佛从来没有看懂他一样。 陈明轩拉起了总管,很是奇怪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大将军,真的同意了?” “嗯,同意了,只是他好像不太高兴。” 大总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人,老奴在您身边服侍了快十年,如今年事已高,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干的利索,等小姐的拜干亲仪式结束后,能否让老奴告老还乡?” 陈明轩大惊:“你这是何意?” 管家拽着陈明轩的袖子,两眼酸楚,一直不停的摇头:“大人呐!您怎么如此糊涂哇!”老管家带着哭腔继续说:“当年京郊猎场的惨剧,宁王妃受伤,腿脚至今落有隐疾;淮王府的徐明珠病了一年才出来见人,整个人都快瘦成人干;谢家老夫人更是殒命!” “这件事分明是陛下压着,大事化小,大将军也出面担保,才有此好的结果。” “但是朝中重臣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临江侯从此一直称病,不再上朝,就是怕惹了那几家。” “结果临江侯夫人去做了姑子,至今都没有回京,咱家姑奶奶被认定是主谋,虽说是被带走,但好歹命是保住了!听说也是吃喝没有问题。” “如果,如果这会儿,小姐记到大将军名下,那几乎是铁板钉钉的县主!县主可以用身份去求恩典!去换取姑奶奶的自由!” “最后,最后如果是小姐成了大将军义女,姑奶奶安然无事,那是不是等于告诉世人,临江侯夫人可以回京了?” “那等于那场惨剧,主谋之人已脱身,谢老夫人白死,另外两个人白受伤了?” 一番话下来,陈明轩几乎站不住!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么长远的事情呢?难怪,难怪,大将军会如此不情愿! 可是更难过的一句话继续冲向他的耳膜:“谢老夫人可是大将军夫人的亲祖母啊!” “这等于告诉所有人,陈大将军不仅纵容陈家姐弟害死她的祖母,甚至还要给凶手开脱。” “将来,不单单是咱府上,就连大将军府,也彻底和淮王府、宁王府以及谢家开战啊。” “大人!你糊涂啊!” 第214章 承认 陈大将军要认苏婉婉为义女的事情,在京城里传的是沸沸扬扬,哪怕是有一次朝堂之上,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问了他:“听说你要认苏婉婉为义女?” 问这话的时候,皇帝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满脸怒气,仿佛在说:“你敢认试试?” 陈大将军还没开口,一年不见上一个折子的苏兴照倒是在后面开了口:“启奏陛下,苏婉婉已和我苏家断了关系,她今后姓谁名甚和我们苏家没关系。” 皇帝气得心肝疼,痛心疾首道:“陈爱卿,你想好了?” 陈坚对上皇帝通红的眼眶,然后缓缓行了礼:“启奏陛下,微臣...微臣会认苏婉婉为义女。” 此话一出,陈明轩松了口气,但皇帝的反应却是让所有人很是不能理解,他单手抚上额头,在龙椅前来回踱步,憋了半天,也只是说了一句:“你要把朕给气死了!你怎么这么混账呢?” 说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陈坚,用手指了几次都没气得没再说出一个字,随后很是恼火的吼了一句:“都给我滚!” 其实朝中很多大臣对皇帝的怒火也能猜上几分,毕竟这事情是真的在打陛下的脸,当年淮王妃都杀到苏兴照家里掌掴陈明慧了,可最后她今日还活得好好的,这说明陛下是看在某人的情分上,看在某人为国效力的情分上,才按着淮王府和宁王府不准生乱,这才逼的其他重臣不得不平息自家的怒气。 但如今,这分明是想走野路子保陈明慧!难怪陛下那么生气! 所以下朝的时候,诸多大臣都悄咪咪的看向淮王还有宁王,只见这两位王爷被皇帝身边的禁军给死死抱住,甚至还有人专门来捂着他们的嘴,不让优美的文字从嘴边里冒出来。 这下,大臣们更加同情淮王他们了,毕竟当朝皇帝一向心慈手软,但坑起自己兄弟来却毫不手软。 就连曲公公,也难得没有跟皇帝一起走,反而在拐角处等着陈坚,见他孤身一人走来,便往前走了两步,躬身行礼:“见过大将军。” 陈坚从鼻孔里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曲公公往前侧了半个身子挡住了陈坚前进的脚步:“还请大将军三思,莫做了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说完,又弓着身挪开身子,急匆匆的走了。 倒是陈坚,愣愣的对着曲公公的背影发了很久的呆,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曲公公从来不参与这些纷争,也从来不站任何人,今日来劝,真是稀奇。 也许是真的自己做的太过,所以这些人才如此生气吧,他在心里想着,但又想到这也是为陈明轩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也算报答了他当年的救命之恩,也算两清了。 终于可以两清了啊。 刚回到府的陈明轩迎面就撞来了等他回家的苏婉婉,对于苏婉婉,他心里一直有一种奇怪的因素在作祟,他其实厌恶她,不想看到她,甚至...希望她消失。 这些年来,对她也是淡淡的,极少和她有亲密来往。 面对笑的活泼的外甥女,他的面色始终淡淡的,但苏婉婉似乎跟看不见一样,一直贴着他说话。 不过更多的是,她一直在询问认义父的事情。 陈明轩心里的那股恶心感又上来了,他略有不悦的看着苏婉婉:“过两天,先去改你的户籍,等户籍落下,再提拜干亲的事情。” “哦”苏婉婉有明显的失落:“那大将军同意了吗?” 陈明轩前进的脚步顿了一下:“同意了!”说完,再也不想理会苏婉婉,疾步往前走。 “真的啊!”苏婉婉笑的开怀:“那等我改了户籍,也姓陈,这样和舅舅也是一样的啦。” 只是,在拐角处,陈明轩在听到这句话后,竟然恶心的干呕起来。 第216章 交接嫁妆 谢志远和谢阳算是一路跑回来的,到了大殿噗通一声就跪下给皇帝行礼,连说话都带着微喘:“臣谢志远、 谢阳见过陛下。” 皇帝这时候的心已经凉的透透的,随意摆了摆手:“你们俩起来吧。” 俩人这时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瞧了瞧陈坚和陈明轩,这俩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但又不敢问,只得静等皇帝发话。 “陈大将军愿意归还谢春熙的嫁妆了,你等下去拿着单子到将军府上,把嫁妆搬走。” 听到这消息,谢志远先是一愣,随即面带喜色的又朝皇帝跪了下去:“谢陛下!谢陛下!” 短短六个字包含了无数的喜悦,他磕完头站起来后,喜滋滋的对着陈坚说:“那大将军,咱现在走吧。” 陈坚黑着脸看谢志远不说话。 显然皇帝这会儿也想恶心恶心陈坚,于是吩咐说:“谢爱卿,朕等下给你安排二十个禁军,你带着人速去陈爱卿家里,把东西先搬走。” “至于先安置在哪儿,随后再商议。” 说完,皇帝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谢阳:“谢阳,你是他的学生,好生协助你恩师清点物品,一个都不可缺,一个都不可漏。” 谢阳也对着皇帝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以示感谢,只是这三个响头倒是让陈坚一愣。 皇帝亲自吩咐的事情,效率十分之快,半个时辰后,这帮人已经到了陈将军府上。 陈坚冷着脸让管家打开了库房,然后又打开了库房中的一个小间,里面堆放满满当当的箱笼,看来这些都是谢春熙当年的嫁妆。 东西全部都搬到前院,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匣子。 谢志远拿着册子,谢阳一件一件的物品从箱笼里掏出来,然后和单子进行比对。 谢阳掏一件,陈坚的心就好似被剜了一下,整整三个时辰,从早晨一直清点到下午才算清点个大概。 又按照分类,把这些东西归拢在不同的箱子里,太阳落山前,这项工程终于要竣工。 禁军开始把箱子装车,而陈坚就坐在府门口的椅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仿佛自己和他们没有关系一样。 直到谢阳拿着单子站到了他面前,恭恭敬敬的冷着声音说:“大将军,单子里有一幅字画春晓图,不知现在何处?” 陈坚慢慢仰起头看了谢阳一眼,随即慢慢起身,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很有兴致的盯着他问:“谢阳你何时入了谢志远的眼?是何时入了淮王的眼,又是何时竟然入了陛下的眼?” 谢阳没有说话,反而平静的对视陈坚,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他,只不过不知为何,陈坚竟然在谢阳的眼睛里看到了怜悯的感觉。 是的,谢阳似乎在可怜他。 他很是恼怒,沉声喝道:“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也竟然敢来质问我?” “下官不敢!”谢阳再次俯身:“陛下有旨需按照单子上列的一件一件带走。” “当年陪嫁物品里的被子、布匹、文房四宝等,因年代久远,怕是已损坏,所以就不计入新的册子里,但那幅字画,还请大将军归还。” “我如果不还呢?”陈坚反问。 见陈坚这样说,谢阳便知道字画还在,于是也不是很客气的回道:“那便要到陛下面前说道说道了。” 站在不远处的谢志远急忙过来协调俩人的关系:“都不要吵,不要吵,都各退一步,各退一步。” 谢志远搓搓手,很是谄媚的对陈坚说:“大将军,还请您行个方便,不然陛下那边不好交差。” 显然谢志远的话让他更受用,心思微动:“她的嫁妆到时候何人保管?是你吗?” 谢志远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陛下还未言明,还未定下。” 对上陈坚疑狐的表情,他笑着解释:“我是出了五服的亲戚,自然是轮不到来管春熙妹妹的嫁妆的。” “那嫁妆是要交给她本人吗?”陈坚冷不丁的问,眼神倒是充满了希冀。 谢志远更是尴尬,偷偷看了一眼谢阳,还是一问三不知的架势:“这...这...这...” 陈坚这会儿倒是看出一些门道了,他眯着眼疑狐的问谢阳:“你知道?” 但谢阳依然冷着脸,只是催促他归还字画:“还请大将军归还春晓图。” 陈坚思考了一会儿,便说:“你们在这里等我。”说罢就去了后院,没一会儿就拿来了一幅画。 谢阳打开卷轴仔细检查,直到角落里的那枚印章对上后,才对着谢志远点点头,然后轻轻的把画给卷起来。 “小谢大人居然认得谢家的私章,这倒是稀奇。”陈坚阴阳怪气的继续说:“只是不知道,小谢大人究竟是算一枚棋子,还是弃子?” 谢阳今日任务完成,此刻心情不错,他微微笑着对陈坚说:“多谢大将军挂怀,不管微臣是棋子还是弃子,现在总是有资格担这个名声。” 话一出,陈坚变了脸色,谢志远赶紧低着头跟陈坚赔罪:“大将军见谅,我这学生年纪轻轻不懂事,还望大将军勿怪。” 说完推搡了谢阳一把,低声喝道:“还不给大将军赔礼?” 谢阳仍是面上那种微笑:“微臣失言,还请大将军海涵。” 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陈坚站在府前门口,踌躇了许久,才对谢志远说:“嫁妆若送到她手里,能不能...能不能...” 后面的话,终是没有勇气说出口,毕竟谢老太太离世时,她都没有回京。 回不来的啊。 第217章 舅舅的心事 陈坚归还嫁妆的时候陈明轩拖着一身疲倦回了府,今日在殿前,他知道,自己已失圣心,甚至还牵连到大将军。 现在虽然是傍晚,微风习习,但坐在亭子里的陈明轩丝毫感觉不到这股清凉,反而觉得闷的很。 苏婉婉这时端了一盘冰镇的瓜果坐到了他的面前。 陈明轩微微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含怯的外甥女,心思微动,脱口就问出了那句藏在心里已久的话:“在苏家,他们真的对你不好吗?” 苏婉婉的脸刹那间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镇定下来:“舅舅为何此问?” 刚刚她微细的表情自然没有逃过陈明轩的眼睛,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等过些时日,啊,不,或许不用等到更改户籍,大将军会办认亲宴,等宴会过了,一切都尘埃落定。” 苏婉婉听完脸色一片喜色:“真的?” “嗯”陈明轩倒是淡淡的:“今日在陛下面前也说过了。” 这时候的苏婉婉几乎高兴的跳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舅舅对我最好了!” “那宴会那天都谁去?我要穿什么衣服?那些宴会章程我都不懂。”虽是惴惴不安的话,但难免带了一些得意的成分。 陈明轩心里一阵酸楚:她的生母,自己的姐姐还被关在大牢里呢。 待她的激动劲缓和了一阵子,陈明轩又淡淡的开口:“宴会流程到时候会有司仪来主持,你不必担忧,宴请的名单,大将军那边自有定夺。” “至于穿什么衣服,到时候会有人来给你打理。” “只是...”陈坚迟疑了一番,还是把话说开:“陛下说,你即便是大将军的义女,也不会给你县主的封号。” 对于这样的结果,苏婉婉有些失望:“为何...为何没有封号?” “如果没有封号,那外甥女怎么在那些贵女面前抬起头?有将军义女的名头,但无陛下的敕封,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连临江侯的女儿都有县主封号,现在都还有呢。” 她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委屈。 陈明轩几乎都想跳起来指责她的虚荣心,很想大声问她,她到底是想要大将军义女的身份,还是真的被苏家逼得走投无路?她母亲到底在这个事情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她们俩不应该不知道,如果选了这条路,他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囧境? 但至始至终,她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利益!从来没有问过他累不累,这件事情难办不难办! 想到这里,陈明轩的心更加疲惫,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先这样吧,我去书房处理政务了。” 说完,起身就走。 远远站着的管家也很是焦虑,焦急的看着陈明轩,但对上他的眼神后,陈明轩竟然羞愧的低下头,这时候,老管家也看懂了什么,原本伸出的手慢慢滑落,又回头看了一眼在凉亭里大快朵颐的苏婉婉后,心里长叹:陈家终究是要毁在这两个女人手里了! 回到书房的陈明轩对着空白的纸张,笔尖迟迟没有落下,原本想写的话这时候,如论如何都写不出第一笔,整个心都很乱,后面干脆就不写,唤了管家来,对他说:“你等下去一趟大将军府,把这封空白的信转交给大将军。” 第218章 认亲宴 最近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前脚有苏婉婉被赶出苏家,众人都还没研究明白,后有陈大将军要收苏婉婉为义女,淮王差点在朝堂上动起手来。 谈资接着一个又一个,当朝中很多大臣收到大将军派发的请帖后,都吓了一跳,是邀请他们参加十日后的认亲宴。 这满打满算,苏婉婉才离开苏家一个月,竟然真的攀上了大将军府的高枝儿!一时间对苏婉婉的好奇度达到了顶峰!甚至有些没有娶妻的人家开始打起了其他的小算盘! 要知道,家里能娶个县主那对于整个家族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 但精明的老臣还是在这封请柬中发现了一丝端倪,便小心叮嘱自己的夫人:“参加宴会时,莫多嘴,莫多问,宴会结束,马上回家。” 然后又叮嘱去准备一些日常送礼的东西即可,不要过于华贵,也不用过于小气,总之一句话:中规中矩,不要出错即可。 毕竟送的贵重会得罪淮王府,送的很轻容易得罪大将军府,两头为难呐。 认亲宴那天也正好是休沐时间,几乎朝中一半大臣都来了大将军府,这场景用车水马龙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毕竟这些年来,大将军府几乎是不宴客,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会轻易错过? 陈明轩做为苏婉婉的舅舅,在大将军未到场之前,主动承担了家长的责任,与各位大人寒暄周旋。 将军府没有女主人,女眷们则自发呆在后院,静静坐着品茶,也不敢造次。 到了吉时,管家来通知各位大人和夫人到前院去。 一切准备就绪,陈坚终于姗姗来迟,脸色平静的坐在主位上,面对宴席上诸多大臣,也没有露出一丝笑容,反而朗声说道:“今日是我认下苏婉婉为义女特意摆的宴席,礼节从简,只是想给各位给个见证。” 说完,便对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心领,便请了司仪过来。 过程确实简单,苏婉婉与苏家断了关系,苏大人自然不可能以父亲名义位坐高堂,生母还是妾室,目前还在狱中,所以原本四人位置,只坐了陈坚一人。 苏婉婉在婆子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前厅,今日她穿的甚是华丽,光头上的步摇就挂了三个,别说陈坚皱眉,就连后面的夫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但苏婉婉毫不在意,甚至还洋洋得意。 就在众人还在私下讨论时,管家急匆匆的跑来,并在陈坚耳边低语了几句,倒是把陈坚给吓的愣住了。 众人也愕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这时,淮王洪亮的声音大老远的传了过来:“ 陈大将军,今日收义女这样大的喜事,我怎么能不来捧个场呢?” 众人回头,只见淮王府一家四口整整齐齐的站在不远处,淮王笑的很是和善:“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其他人纷纷起身,向淮王一家行礼,接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纷纷给他让路。 陈坚见状也眯着眼站了起来,面色不善的看着淮王:“你来做什么?” 淮王脸皮这会儿厚的狠,不以为然:“你收义女,朝中这些大臣都来庆贺,你虽没舍得下帖子,我却不好意思不来。” “毕竟,我皇兄可是敲打过我,叫我以和为贵。” 这下都听懂了,他是被皇帝给押着过来的。 接着他大手一挥,身后的仆役抱着一个盒子就上来,旁边的管家赶紧接了过去:“就送一些女孩子常用的小玩意儿给你义女把玩,不要嫌弃呦” 说完,也不等陈坚回应,反倒是背着手在四周转了一圈,然后继续笑眯眯的问:“我们一家坐哪儿啊。” 第219章 不是来掀桌 其实在看见淮王的那刻,管家早就吩咐了下去,这会儿急忙上前给他引路:“王爷,王妃,世子以及徐姑娘,这边请。”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老管家,一句话把他们都给照顾到了,淮王继续笑着说:“那就有劳管家啦。” 这句客套话反倒是叫管家心一惊,悄悄看了淮王一眼,竟然发现淮王今天的好心情是发自内心,不像是来砸场子的! 新座位就安排在左手第一个,淮王高兴的很,拉着夫人就入座,宋慎之和明珠也规规矩矩的坐在他们身后。 这会儿司仪其实有点不太懂接下来怎么办,淮王倒是大方的很:“继续啊,我们今天就是来观礼,顺便吃个饭而已!” 好吧,仪式继续。 苏婉婉跪着端过旁边丫鬟递来的茶水,恭恭敬敬的递给陈坚:“请义父用茶!” 陈坚先是复杂的看了一眼苏婉婉,又看了看笑意盈盈的淮王,还是端起了那杯茶,然后一饮而尽。 之后,就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了苏婉婉:“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个给你吧。” 看似普通的话,但一些深谙后宅的一些大妇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明明十天前就开始准备宴会,怎么在当天就说没准备什么呢? 但也只是腹诽,面上都还是一团和气。 苏婉婉诚惶诚恐的接了玉佩,小心翼翼放入袖口,陈坚又看了看她,淡淡的说:“起来吧。” 苏婉婉很是乖巧的站在他身边。 陈坚朝众人举杯:“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各位吃好喝好,有什么需求可以跟管家提。” 说完,一饮而尽,随后就跟各位告辞:“陈某身体不适,就先不陪各位了,大家自便。” 见陈坚走了,苏婉婉的脸色很是难堪,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僵硬着看着周围的人,好歹大家都是见过大场面,互相都开始打着哈哈,互相寒暄。 认亲仪式完成后,淮王非要在席面上吃回礼钱,死活不肯挪屁股,无奈淮王只得是带着宋慎之和明珠走了。 这下在场的人就属淮王地位最高,他一遍喝着酒,一遍大声笑着说:“来来来,我们一起举杯,恭祝陈小将军和她外甥女心想事成!” 其他家尴尬着稀稀拉拉的站起,纷纷朝苏婉婉道喜,她干笑着一一回礼。 整个宴会气氛从头到尾都有些冷淡,不到半个时辰,部分大臣都以不同的借口离开,陈明轩一一致谢,并送到将军府门口,又过了一会儿,人基本都走完,只剩下淮王一个人抱着酒壶不撒手。 府里管家很无奈,但又不好轻易开口,毕竟今日他没有当场掀桌已经是给了大将军天大的面子,如果这会儿就卸磨杀驴赶人走,怕是不好交代。 可他明显是喝多了,嘿嘿嘿的对着大总管撒泼:“你!去!把陈坚这个老秃驴给我叫来!” “我跟他比划比划,说道说道!” 管家没办法,只得自己让陈明轩看着人,自己迈着老寒腿去请陈坚。 第220章 酒后叙话1 陈坚穿着常服来了,皱着眉头冷眼看着有些微醺的淮王,很是不悦的开口:“你准备在我这里喝到几时?” 淮王傻乎乎的嘿嘿一笑,舌头都要打结:“今儿心情好...嘿嘿..多喝两杯...你真小气。” 说完,拍拍旁边的台阶:“来,坐!” 陈坚站着没动,准备叫人去淮王府叫人来接走他,但淮王不依不饶:“陈老匹夫,你是不敢吗?” “还是,抬走了嫁妆你怀恨在心?”说完斜着眼看他:“不服气,就来跟我比划比划。” 脑袋晃了一圈儿,又指着身后站的陈明轩和苏婉婉,鄙夷的说:“你们俩都得偿所愿了...赖在这里不走...想干啥?” “嘿嘿嘿,反正嫁妆你们是图不上了!” 淮王的话让陈明轩的脸又红又臊,很是羞愧的跟陈坚说:“我先带婉婉回去,改日再上门一起吃个便饭。” 陈坚凉凉的看了一眼他,但没说话,陈明轩也大概懂了他的意思,几乎是落荒而逃,苏婉婉也紧跟着他回去。 那俩人走了,淮王眯着眼对陈坚说:“被最信任的人逼迫...难受吧!” 这句话让陈坚很是意外,没想到淮王竟然懂他的苦楚,一时间思绪难免有些飘。 “坐嘛,坐嘛!”淮王几乎是诱哄着他:“你我斗了大半辈子,想想还真是有意思。” 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情,陈坚拽着淮王:“那去里屋,喝些茶解解酒吧。” 淮王摇摇头:“就在这里吧,我其实没醉,就是高兴过头了。” 正午的日头有些毒辣,淮王这会儿又喝了酒,脑门开始出汗,他也不管那么多,撩起衣袖就在脑门上胡乱扒拉。 不知为何,陈坚觉得甚是有趣,扭头就对管家说:“端一些冰块出来,我与王爷聊一会儿天。” 就这样俩人身后和左右各放了一盆冰,两人中间放着一碟花生米,淮王眯着眼捏着一粒花生米抛高又张嘴去接,接到了,高兴的很,没接到,就瞪陈坚。 陈坚知道他喝多了,也懒得跟他计较,说句实在话,这些年,俩人虽然明面上斗的你死我活,但真要论起死对头,淮王反而不是他最厌恶的。 淮王玩了一会儿,见陈坚兴致缺缺,免不了揶揄他:“你今日收了义女,怎地,不高兴?” 陈坚白了他一眼:“虽说收了她为义女,但我用什么来换的,你心里不知道?” 淮王倒是不客气:“天底下女娃那么多,你偏偏要收她为义女,你怪得了谁?” 看着陈坚充满怒气的脸,忍不住幸灾乐祸:“怎么,你不喜欢你这个义女?不喜欢就不要收嘛,搞得自己那么累做什么?真是虚伪。” 说完去抓手边的酒壶,刚喝一口就吐了出来,因为不知何时就换成了白水,他气得去瞪老管家:“你换的?” 管家倒是没带怕,反而身子立的板正:“徐姑娘临走前叮嘱老奴,您喝够五壶酒后,就要换成白水。”顿了顿,又继续说:“您若不听话,她晚点来接您的时候...”后面的话他不是很好意思说出来,但还是忍着笑:“如果您还继续喝酒,明珠姑娘怕是要动手打您。” 好吧,原来是自己姑娘交代的,淮王的气焰瞬间就消了一大半,但还是要找回一些面子的:“就只有花生米?没有猪耳朵什么的?” 管家憋着笑,弓着身边退边说:“老奴这就去为您准备。” 陈坚对此很是不悦:“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蹭吃蹭喝?” 淮王大怒:“你这个老匹夫,老子来你府上,可没空手!那匣子里的东西起码值前两!吃你一盘猪耳朵怎么了?” 第221章 酒后叙话2 猪耳朵很快送上来了,附带还有一些解腻的果子。 淮王见到腌渍的梅子,拿起来一颗放到嘴里细细品味,半晌给出了一个结论:“没我家明珠做的好吃!” 陈坚白了他一眼:“你家明珠,你家明珠,也不见你给她个名分!” 淮王这会儿就收起了笑容,叹了一口气,低低的说了句:“快啦!” 不过提到明珠,淮王的兴致明显高了许多:“嘿!老匹夫,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我家明珠有多乖巧!既听话又懂事,模样还周正!” 对于他对明珠的评价,陈坚想了想还是很中肯的说了句:“确实挺好的!” “是吧,是吧”淮王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现在想想,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说完,他就伸出左手,来回的比高:“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在睡觉,哎呦!那小小的软软的脸蛋儿,我当时就很后悔,怎么没生个闺女。” “抱在怀里的时候,瘦瘦小小,软软糯糯,真真好看。” 对于淮王对明珠小时候的描述,陈坚其实没有什么印象,因为小时候的明珠几乎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或者说很少出现在他面前,听的最多的是淮王府是如何宠她。 等明珠渐渐长大,听的最多的是又把哪家人给打了,或者跑到赌场输了银子被人追债等等,但她的面儿却是一次都没见上。 如今听淮王在讲述明珠小时候的事情,反而来了兴致:“那你后面怎么不生个女儿?还把那些女人都给遣散了?” 淮王难得怔愣了一会儿,对上陈坚的笑眼:“你不懂,你不懂。” 陈坚确实不懂,他看不懂淮王这些年对徐明珠的态度,看不懂为何宠着她,却又让她遭受一些闲言碎语,如果他是淮王,一定会给明珠一个名分。 想到这里,他自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而这边淮王仍在絮絮叨叨:“可惜明珠小时候身体不好,老生病,天天吃药,日日扎针,有时候,半夜还会惊醒哭闹不已。” “我们就抱着她,把淮王府各个门上的铜环都快要拍烂了,也才把她的魂给叫回来。” “寺里的大师说明珠的命格太轻,压不住脏东西,这些年啊,真是操碎了心。” 淮王说的这些陈坚其实不懂,他没有养过孩子,体会不到这里的痛苦和快乐,所以一直沉默着。 “但是吧,你看,我们把明珠给养活了,还养的胖胖的。” “城郊猎场那事儿,当时差点没把我们吓死,明珠受了惊吓,又受了伤,一直昏迷着,就用参汤吊着命,用针灸顺着气。” “你不知道吧”淮王突然就把脸给转过来,严肃的看着陈坚:“当时我们连她的棺材都买好了。” 听到这里,陈坚一怔,明珠当初竟然病的那么重!难怪为何淮王妃会失态,亲自上门去掌掴陈明慧,也恨极了她。 “但是呀,苍天有眼,他可能觉得明珠太苦了,不该这样早早就走,所以就给了明珠一条活路。” 说到这里,淮王的眼睛开始湿润:“嘿!我的明珠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苍天有眼呐!”淮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你这个老匹夫是不懂这些的!你不懂!” 说罢他大力的拍了拍陈坚的肩膀,然后慢慢起身,又朝陈坚躬身行了礼:“我今日来,除了恭喜你收了义女外,还是特意想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陈坚也站起来,疑惑的问。 淮王笑的肆意:“我可以认明珠为义女了!我可以给她上族谱了!我可以给她请封号了!” 对上淮王的刺眼的笑,陈坚却怔住了,一时间没弄懂淮王这句话的意思。 正想继续问下去,淮王摆摆手叫他不要说话:“我还是要谢谢你的!真的!真心谢谢你!” 说完又给他鞠了一躬,这倒把陈坚给彻底弄懵了! 而在不远处的走廊下,明珠一个人定定的站着,远远的看向这边。 恍如隔世一场相遇,却好像隔了许久许久。 遥遥相对没多久,明珠就慢慢走到他跟前,认真的行了礼:“大将军,恭喜您今日认了义女。” “我来接我三叔回家。” 陈坚默默的往下走了一个台阶,扶着淮王的胳膊,把人交给了明珠。 明珠努力挤出一丝笑:“多谢大将军!” 但眼里分明有了一点点水光,她抿着嘴唇,轻声对淮王说:“三叔,三婶在外面等您呢,我们该回家了。” 淮王见了明珠,很是高兴,于是继续跟陈坚嘚瑟:“你看,我家明珠乖吧。” 陈坚默默点点头,明珠却没有说话,低着头拽着淮王就要往外走。 淮王知道自己要回去,反而乐呵呵的说了一句:“你等下我。”说罢,挣脱了明珠的搀扶,伸手就端起还有一半猪耳朵的盘子,傻呵呵的说:“我吃了一半,你肯定不会吃我剩下一半,我干脆带走吧,不浪费!” 陈坚此刻哭笑不得:“花生米你也顺便装走吧。” “哼!花生米你吃过了,我看不上!”说罢,鼻孔朝天的往前走,明珠也顺着淮王的步子去追他,只是小跑了几步生生停下了脚步。 转身正对着陈坚深吸一口气,端着一张自认为很是温和的笑脸说了一句:“大将军,保重!” 第222章 陈年琐事 淮王被明珠接走后,老管家倒是不经意的发出了一声感叹:要是徐姑娘是咱府上的姑娘该多好。 陈坚不是很赞同的看了他一眼:“这话莫让外人听了去。” 老管家笑了笑:“大将军等会儿吃什么?” 陈坚没有想到想吃的东西,目光落在那碟果子上时,脑袋里不知怎地就想起来淮王说的那句话:“没有我们家明珠做的好吃。” 免不了嗤笑淮王幼稚,但心里又觉得气不过:“淮王那个老东西,老在我面前炫耀他的那个明珠如何如何好,真让人...” 真让人什么呢?让人厌烦?好像自己也不是很讨厌。 让人生气?自己有什么可生气的? 见陈坚主动提起了明珠,老管家乐呵呵的笑了几句:“其实比起大将军收的义女,老奴倒是更喜欢淮王家的徐姑娘。” 这话倒是让陈坚很是不解:“为何?” 这会儿已经不忙了,老管家也难得见他有了说话的兴趣,干脆就讲了一件陈年旧事。 应该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日老管家闲得无聊,就约了之前的朋友到茶楼叙旧,品茶期间就听到楼下闹哄哄,听说是有人在吵架。 心血来潮下楼观战,才发现楼下一妙龄女子在对着一个老妇人辱骂,问了旁人才知道,少女是觉得妇人衣着寒酸,不应该出现在此处,非要赶人家走;店家伙计很是为难:“这位夫人也是客人,并且也付了银子在此喝茶,衣着寒酸又不代表喝不起茶。” 并且老妪单独一桌,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无缘无故赶人走是行商大忌,更何况,这位老妪算是熟客,怎么样都不能说赶就赶。 但这少女不依不饶,店家掌柜出来打圆场,大意是退了少女的银钱,可以请她到别处饮茶,但少女并不接受店家的好意,反而说店家瞧不起她,恼怒之际更是口出狂言:“我家小姐乃是陈大将军义女,你们怎么能如此怠慢?” 说到这里,陈坚的脸色很是难看,他几乎没办法理解这种事情:“那家小姐是苏婉婉?” “可不是!”老管家摇摇头:“她在外不用她舅舅的名头,用起您的名头来倒是毫不手软。唉!” 可想而知,陈大将军一搬出来,众人皆噤声,那坐在一旁的小姐倒是这会开口了:“明玉!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这样一位老人家呢?快给人家赔礼道歉。” 叫明玉的小丫头却不干,甚至还逞强:“明明是她先打扰小姐用茶,道歉也应该是她先道歉!” 苏婉婉这会儿款款而来,对着老妪就娇笑着说:“实在对不起,我家丫鬟口直心快,还请您不要跟她计较。” 老妪至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只是低头饮茶,弄的苏婉婉很是没面子,甚至还当众生气:“我们已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一副不依不饶的面孔。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接着另外一个少女就走了过来:“无缘无故打人一巴掌,然后再给个甜枣?” “人家不想搭理你,你非要人家原谅你,这可真有意思。” 苏婉婉见到来人,很是不服气:“原来是你啊,徐明珠!” “对啊,就是我!”徐明珠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就瞪了回去。 “我的事情,你出来瞎搅和什么?”苏婉婉这时候也没太客气。 “你和你的狗一直在哇哇乱叫,打扰我吃果子了!”明珠阴阳怪气的说:“你们快滚出去!” 周围的食客大多数一边默默吃着茶,一边竖起耳朵继续听。 “你竟然敢骂我?你可知我义父是谁吗?” “那你现在把他叫过来呀,当众问问他,他的家教就是这样的?” 苏婉婉哑火,手指指着明珠张口就来:“你凭什么叫我滚?” “因为,这个铺子是我的啊!”明珠笑的很是肆意:“你放心,我会把你列到拒绝接待的名册里,你以后都不用来!也不必忍受你不喜欢的人在你旁边吃茶!” 说完,收起脸上的笑容,招呼两个伙计:“把她们给我轰出去!” “敢上门闹事,我就敢打到你苏家去!” 收拾完苏婉婉,明珠很是不好意思的坐到了老妪对面,结结巴巴的安慰起对方来:“老夫人,您不必跟这种人计较,都是被家里人宠坏了,没吃过苦,才敢到外面来乱来。” “今日您的茶点钱都免了,另外我让伙计再送您两盘果子如何?” “如果您吃不完,我可以让他们给您包起来带走。” 老妪终于抬头正眼看人了,她对着明珠微微笑:“小姑娘,你很好,谢谢你今日为我说话。” “今日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您也不必宽慰与我,毕竟我都活了七十多年,什么事情都看透了。” “哇,您今年七十多岁啦,真看不出来呢,也不知道我到了您这个年岁,还有没有您这样的精神头呢!” “您能来我们店里,是我们店里的荣幸,这样吧,如果您今后来我们店里,一律给您打五折,再额外送您两盘果子,如何?” 老妪听完,轻轻的笑了:“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真的谢谢你,我来你们店里,主要是因为你们店里的枣泥糕很好吃,很像我一个小友曾经做给我吃的味道” 她又看着明珠,满眼的赞叹:“你的眼睛不仅像她,连脾性都很像。” 对此,明珠很是好奇:“是谁啊。” 她看着明珠,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怕是已经去见菩萨了吧。”说完,起身又摸了摸明珠的头发:“见到你,我很高兴,明珠。” 讲到这里,老管家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后来打听才知道,那个老妪是席家老夫人,她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所以回京城来见谢老夫人一面。” “没曾想,就被苏婉婉当众羞辱。”老管家摇摇头:“她的心是该有多疼啊,还搬的是大将军您的名号。” 陈坚的嘴张张合合,终究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当日晚上,陈坚做梦,又梦见了很久很久没有梦见的那个场面,河还是那条宽宽的河,只不过河的对岸,变成了一个人,朦朦胧胧之间,听到一声低低的声音:“大将军,保重!” 第234章 进宫谢恩 翌日,淮王喜滋滋的换好朝服,哼着小曲儿去上朝,临行前还细细叮嘱王妃:“今日记得先去给陛下谢恩,然后再到皇后宫中坐坐。” 其实明珠一晚上也怎么没睡好,也许是兴奋过头,又或者有些惴惴不安,爬起来坐在窗边想了很久才强迫自己回去休息。 其实有些答案呼之欲出,但没有捅破窗户纸那天,起码都是维持表面的平静。 毕竟是晋封了公主,又是进宫面圣,这妆容上起码不能和平日里那样素雅,淮王妃和几个老嬷嬷把上好的口脂、胭脂水粉还有螺子黛整整齐齐的摆放了几排,又开始挑进宫穿的衣服,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把明珠捯饬好了。 脸若银盘,杏眼含水,红唇翩翩,翠眉弯弯,明珠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瞬间觉得很是陌生。 不过淮王妃端详了许久,终于觉得甚是满意,才牵着明珠朝外走。 宫里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但这时候一点都不心慌,淮王妃拍拍明珠的手,笑着说:“如今是身子也康健了不少,到时候,就可以在御花园里多逛逛,看到喜欢的花花草草,可以跟皇后讨要几株。” 听完这话,明珠很是诧异,但还是点点头。 待她们进宫后,皇帝也刚匆匆下了早朝,就在明华殿接见。 对上明珠仍带着稚气的脸庞,皇帝有些羞愧,但面上还是笑呵呵的问:“明珠,对这些封赏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可以说,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淮王妃很是感动,也笑着看向明珠,不过明珠实在没想到还缺什么,只得含糊着回应:“都喜欢,都挺好的。” 皇帝其实没有正儿八经和明珠聊过天,谈过心,场面难免有些尴尬,曲公公倒是在一旁解围:“不如到时候到库房里看看,有什么新奇的东西挑一些赠与公主。” 皇帝很是满意:“没有问题,出宫的时候,就带上。” 见明珠还是放不开,想了想便说:“不如一起去皇后那边看看?看她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于是,皇帝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去了后宫。 只不过,后宫嫔妃都聚在皇后宫里等着淮王妃上门呢。 而这次才算是真正意义上见了整个皇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连皇帝的几个公主也都来了。 明珠见到如此多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反应过来,跟着淮王妃向皇后娘娘行礼,然后又分别向贵妃还有另外四妃行了礼,其他人,明珠就乖乖的叫了称呼。 整套下来,也并未出错,一方面,明珠现在已是有公主封号傍身,另外明珠的名气在后宫之中早已打响,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于是互相寒暄了一会儿, 贵妃娘娘就命人端了一个匣子过来,交到明珠手上,还笑眯眯的说:“都是女孩自己平日里戴的一些首饰,拿着把玩就行。”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送了礼给明珠,搞的她很是意外,没一会儿旁边的桌子已经摞得高高。 皇后见了很是满意,也看差不多时候,就让这些嫔妃们回去,留了贵妃下来,说一起用个饭。 贵妃自然很是乐意,而皇帝见她们聊的开心,自己就推说要去批折子,灰溜溜的走了。 皇后小厨房出来的点心很合明珠胃口,难免多吃了一些,皇后更高兴:“要不再来几屉?” 明珠连忙摆手:“大夫说我一日可以多餐,但一餐不能多吃”,说完很是意犹未尽:“等我好全了,一定天天来皇后这边蹭吃蹭喝!” 皇后大喜,口直心快的说:“要不,就留在宫里如何?” 这话中有话,明珠是听懂了,突然就想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淮王妃的叮嘱,于是朝皇后撒娇:“我刚刚吃的有些多,现在日头不是很大,我们去御花园里走走?” 见明珠岔开了刚刚那个话题,皇后心里其实有些介意,但又不好当面给挑明,就顺了她的意,起身一起去御花园。 现在正值盛夏,御花园里百花齐放,争芳斗艳,很是热闹,再加上今日出行的人,站在百花丛中,更有一番滋味。 走了没多久,皇后娘娘的额头开始冒细汗,于是淮王妃就提议到假山后面的凉亭休憩,这下正合皇后心意。 茶点,冰鲜瓜果一一送上来,侍女悄悄退到不远处,只留她们四人坐在那里聊天。 皇后对着明珠今日的妆容很是喜欢,衷心感慨了一句:“这才是贵女们该有的表率!”明珠笑的很不好意思:“世人皆有千万像,我也只是其中一个面。” 说完,又看向开的一塌糊涂的娇花:“娘娘,您看,牡丹雍容华贵,月季姹紫嫣红,茉莉香气宜人,它们好像都代表着一群人。” “又或者说,各花入各眼,娘娘您觉得呢?”明珠一脸期盼的看着皇后。 皇后算是听懂了明珠的意思,低头了片刻,抬头笑着说:“明珠,你好似就在这一年多的光景里,突然就长大了。” 淮王妃也跟着笑,却没有说话。 皇后想了想:“你晋封公主,你想要什么赏赐?都可以说出来。” 明珠歪着头想了想:“娘娘,这御花园里的月季长势喜人,比我那小花园里不知漂亮多少倍!我能讨几株弄回去吗?” 皇后怔愣了,连贵妃都诧异的抬头看着明珠,这样大好求恩典的机会,怎么就....,随即又想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对明珠投去赞赏的眼光。 浸淫后宫多年的皇后怎会不懂明珠的意思,她也只得叹口气:“真的是没机会咯!晚点我让匠人给你挑几株,送到淮王府上。” 这个机会,不单单指的是明珠失去了这大好机会,又何尝不是太子也没有机会了呢。 第235章 新的轰炸 明珠从宫里谢恩回来时,身后跟了一辆大马车,上面塞了好几个大箱子,曲公公笑着说:“这些都是皇帝和皇后赏的。” 说完,又低声对明珠说:“陛下说了,这些东西都没有造册。” 这会儿轮到明珠吃惊了,御赐的物件儿如果没有入册,就意味着变成了她的私有物,或者说嫁妆,是可以随意处置的,这下皇帝明晃晃的心思明珠是彻底明白了。 心里很是感激,又跟曲公公说了一些话,淮王妃才带着明珠回去。 马车里,明珠揉搓着帕子,很是疑惑的问了淮王妃一句:“陛下怎么会给我这样好的待遇?” 淮王妃想了想:“其实很久之前,陛下就希望把你记到皇后名下的,但我们觉得不合适就拒绝了,陛下和皇后是真的喜欢你。” “不过这里面的水太深,弯弯绕绕的,对你其实不太好。” 明珠点点头,随即又开心起来:“我得了那么多宝贝,回去一起看看,一半分给婶婶!” “你呀!”淮王妃摸了摸明珠的头:“这些你都留着,将来都是你的私库,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好吧,明珠又想起了一件很头疼的事情:“陛下赐给我的府邸,怎么办?” “赐给你,你就收着,不住进去不就可以了?” “你到时候就安排一些下人过去,只做日常洒扫类,哪天心血来潮想去看看也成!”淮王妃给她出主意:“如果,如果将来你要是出嫁,到时候是住你的公主府,还是夫家,看你选择了。” 提到明珠出嫁,淮王妃显然没有什么兴致提这个话题。 反倒是明珠搂着淮王妃,闷闷问道:“我必须要嫁人吗?” 淮王妃叹了口气,却没有正面回答,因为她心里无比清楚,明珠嫁对了人,将是平安喜乐,如果嫁错了人... 那么,她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明珠也似乎感受到淮王妃的沉默,便想着法子逗她开心,摇摇晃晃很快就回了府。 结果自己刚坐下来还没喘口气,贴身婆子皱着眉就来回禀:“府上从早上开始不停的收到拜帖,都是邀安平公主去做客的。” 数十封拜帖依次摆在桌上,明珠甚至觉得好玩,挨个拿起来看,顺便一一念给淮王妃听。 不料听完后,淮王妃却是一脸冷笑:“看我家明珠有了正式封号,阿猫阿狗都想凑过来啃一口?” 想了又想,就和明珠商量:“宴席就不摆了吧,届时,就我们几家吃个便饭,然后再去宗庙祠堂上个香,把你名字写到族谱里。” 明珠笑着点点头:“都听三婶的。” 不过对于公主这封号,淮王妃很是满意:“你以后是有实权傍身的,谁都不能随便欺负你,看轻了你!” “哎呀,这些年,陛下定下的这件事情,深得我心!深得我心!” 拜帖一事也没有掀起多大波浪,只不过太子知道后,就问了是哪几家,得知还有那个程忌后,就冷笑了几声:“去看看,还有没有更偏远的地方缺官,把他给我扔过去。” 宋慎之正在和淮王在书房议事,听说淮王妃没有动怒,就代表没啥大不了的,也干脆没放在心上。 毕竟他们也预料到明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被各家惦记很久。 只不过,苏婉婉那边人气相对冷了许多,只有零散几家有意向交好,可惜都是不入流的小官,甚至还包含之前和她提过亲的陈家。 苏婉婉听闻明珠的情况,又看看自己,气得把房里的东西给砸了不少,陈明轩也不劝,就在门外静静听着,然后冷漠离去。 第236章 明珠的伤心事 明珠身体自打开始慢慢恢复后,往年不怕热的体质也悄然发生了改变,今年竟然开始苦夏,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肉,竟然肉眼可见的掉了下去。 进宫去见皇后时都吓了她跳,又是宣太医,又是让医女仔仔细细给明珠全身检查,不过让人放心的是,明珠身子并无大碍,再养个一年半载就好了。 特别最近几日她整个人病殃殃的,有时候一日只也喝了几口井水,成日里躲在淮王府不出门。 只有到了晚上,热浪渐渐散去,她才勉强出来走几步,大多数也是爬到屋顶看星星,看累了,又自己顺着梯子爬下来。 时间长了,淮王妃难免担心,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明珠。 淮王想了想,就打发自己儿子去和明珠聊聊天,宽慰宽慰她,毕竟再熬两个月,等入了秋,就好多了。 明珠这会儿就躺在屋顶,翘着腿看星星,没一会儿,宋慎之就爬了上来,还拎着一个食盒。 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星星。 宋慎之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哄着她:“起来吧,一起吃些井水西瓜。”也不管明珠同不同意,就直接上手抓着她胳膊,然后把人给拎了起来。 明珠只得坐稳,然后接过宋慎之递过来的半块西瓜,慢吞吞的咬了下去。 见明珠接连吃了好几块,宋慎之就开口问了明珠:“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明珠咬西瓜的动作一顿,瞥了一眼,但没说话。 宋慎之也不催,反而笑着说:“我们家明珠长大了,有心事是正常的,但...我们都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明珠还是不说话,直到把盘里的西瓜都吃完。 又用早就准备好的湿帕子把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才睁着迷茫的眼睛说:“其实从过年到现在这大半年来,我陆陆续续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见宋慎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还是继续往下说:“我想起了谢阳,想起了拐我的叶老头,想起了秀珠姐姐和她母亲” 对上宋慎之此刻有些恐惧的脸上,她像是报复一样,都说了出来:“想起了寺里的大佛,想起了我那些逼迫丢失的记忆。” “还有谢老夫人...以及...” “以及...陈大将军。” 宋慎之整个人都顿在那里,喉咙里好似被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没发出来,继续听明珠哭着说:“我甚至猜到陛下为什么会给我公主封号,为什么我的封号是安平,而不是寿康、福顺这样的。” “我前几年回京的时候,第一次看见陈大将军,我当时就说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我以为,那只是我的一个梦,一个臆想,但是那是真的,我真的见过他。” “但是你知道吗?”明珠哭的很伤心,很伤心:“我到现在都回忆不起来我母亲的模样,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哪怕是脸型,哪怕是声音。” 宋慎之把明珠轻轻入怀,慢慢拍打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吧,没有关系。” 盛夏的淮王府,万籁俱寂,除了微风轻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外,只有明珠小声压抑的哭声。 月亮高悬在天空,屋顶坐着兄妹俩人,屋内坐着一脸担忧的爹娘,明珠的哭声让淮王妃坐立不安,几次都想冲出去,想去抱抱明珠。 但都被淮王给劝住了:“让她发泄出来吧,其实这些天,她也忍的辛苦。” 等明珠哭声越来越小,情绪开始慢慢稳定,宋慎之就扶着她的双臂,一本正经的说:“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吗?我知道一些。” 听到这里,明珠愣住了,顾不得滑落的眼泪,抽噎着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第237章 明珠的母亲1 宋慎之用指腹轻轻拭去明珠眼角的泪,努力扬起嘴角:“你不要哭了,我给你讲讲我印象中的她,好吗?” 明珠咧着嘴,点点头。 谢家祖上三代都是武将出身,陪着先帝南征北战,谢家男丁到了明珠母亲这一辈,几乎是全没,她的父母在她几岁时就死在战场上,明珠母亲就送到了她祖母,也就是后来的谢老夫人身边抚养。 春熙这个名字也是谢老夫人起的,取自“熙来攘往,如登春台”。 她希望自己的这个外孙女可以像春天的一朵花一样,永远灿烂,永远快乐。 虎父无犬子,春熙虽是女儿身,但也算在军营长大,身边围绕的大多数都是男子,耳濡目染后,从小不爱红装爱武装,更是得了一些武将的真传。 十几岁就跟着武将到处征战,虽说没上过战场,但都是跟在军师身边学习,一来二去,也渐渐摸索出一些打仗的独特见解。 一时间,明珠在谢家军中名声大噪。 本以为,她会经过无数次的历练后,变成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继续发扬谢家的门将光辉;但有时候造化就是这样弄人,一次无意间的相遇,谢春熙竟然看上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将。 似乎是着了魔,又似乎是挑起了她的征服欲,她无视所有人的劝阻,无视他人不赞同的目光,就像是一把烈火,不管不顾的冲向那个冷冰冰的小将。 那个小将不是别人,正是后来权倾朝野的陈大将军-陈坚,当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 那时候的陈坚一如他的名字,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不管谢春熙如何示好,他都统统不理,因为不仅仅是身份上的差距,更是因为他被谢家小姐看上后,总会无缘无故被打,被阴阳怪气,被莫名其妙针对,时间长了,他也知道原因,可无论他怎么解释,都得来一句唾骂:虚伪。 可惜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谢家小姐一律不知,她那会儿一门心思的就想每日见到陈坚,每日都想和他说话。 这件事情终究传到了谢老太太的耳朵里,她私下见了陈坚一面,然后果断敲打他:“春熙不是你这种人能觊觎的。” “她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自己都没有掂量掂量吗?” “谢家这一脉,到了春熙这里,只剩下她一个女孩儿,她如何宝贝,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打听过你的背景,你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没人要了,才来当兵的,以你现在的身份,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一连串的追问下来,陈坚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终究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这些道理他都懂,他也什么都知道,但是主动的人是谢家小姐,谢春熙啊! 后来甚至连跟他有过命交情的同僚都劝他:“咱不要想了,那是不可能的,谢家大小姐啊,即便是放在京城,那也是要横着走的!” 但是不管后来谢春熙是如何说服谢老太太的,谢家人终是松了口:“只要你在两年内做到都指挥使,我们才有可能把春熙嫁给你!” 那会儿所有人都在跟他说,他和谢家大小姐不配,但从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他愿不愿意娶她;又好像他好像捡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但不管如何,从那以后,给她使绊子的人就少了好些,甚至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军功会落在他的头上。 一年半后,他终于升至都指挥使,一个从九品小将变成了正五品大将,除了他英勇善战之外,更多的人是在背后引论谢家对他的偏爱,或者说谢家大小姐对他的偏爱。 对了,谢家同意谢春熙嫁给陈坚的另外一个条件是,她不能再跟着他们上战场,只能回到谢家开始学着管家,学女工之类。 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谢春熙一咬牙,褪去戎装换上锦缎,努力变成大家闺秀。 第238章 明珠的母亲2 但陈坚并没有在那刻按照约定迎娶谢春熙,而是在一年后,升至宣威将军后,才同意迎娶。 这场婚礼在西北地区可以说是空前盛大,没有十里红妆,但嫁妆也把陈府的库房塞的满满当当,整个西北的武将都来观礼,都在场面上恭喜他抱得美人归。 也只有在喝高人的嘴里,偶尔也会听到一些什么吃软饭,就凭一张脸等等一些碎语,陈坚就好像没有听到,依然向各桌敬酒。 婚后的生活在别人看起来很是平淡,谢家小姐变成了陈夫人,整日闷在宅中无聊至极,陈坚仍领兵打仗,经常几个月不回来,甚至一封家书都没有。 但陈夫人从来没有抱怨,每次陈坚打了胜仗回来,她都会高兴的在城门口迎接,然后不顾众人的目光,飞快的跑过去抱住他,然后笑意满满的说:“我好想你。” 就这样,打完了西北打东南,这几年,只要陈坚带兵打仗,她就跟在身边,陪他跑一个又一个艰苦的地方。 有时候,就连陈坚都有些招架不住,甚至故意当做不小心的问了一句:“你不累吗?” 可那会儿心思单纯的谢家小姐怎么都没听懂话里的含义,反而搂着他的脖子说:“在你身边看到你,我就不累啊。” 对上那双明媚的双眼,陈坚第一次有了罪恶感。 东征西战的日子很快就结束,陈坚当时已升至三品大将军,需要回京任职,这样,他们飘荡了近五年终于回京。 只不过,谢老太太那时候身体不适,咳疾加重,就留在苏州养病。 回京时,谢春熙已是双十年华,但他们夫妻一直没有一儿半女。 从小在西北长大的谢家小姐,在满是算计的京城里,活的并不舒心,甚至有些窝火,各家奇怪的宗妇总喜欢问她为何还不生个孩子,好拴住陈将军的心。 在军营里长枪呼啸往来的人在这些绵里带针的大妇面前就失去了原本的底气,对于夫妻之间的事,她脸皮很薄,甚至在那些夫人在开一些玩笑时,她基本听不懂,也惹得那些夫人偷偷的捂嘴笑。 因为对于床笫之事,刚成婚那会儿,陈坚好像并不热衷,似乎还有些厌恶,这两年才好了一些,但也没有像那些夫人说的那样生猛,也从来没有遇到过第二天下不来床的事情。 但她也不好意思问那些夫人,更不好意思亲自问陈坚,因为他担心会折了他的颜面。 即便后面自己无意中救了一个寡妇,并将那秦寡妇收到自己身边后,红着脸问了一些话,那寡妇也有些拿不准:“我相公年轻的时候最爱胡闹,一夜两次是常有的事,后来年纪大了,隔一天也要闹我一次。” 看到她有些惨白的脸,秦寡妇就宽慰她:“男人和男人还不太一样,将军琐事缠身,是分了他的精力,等天下太平了,将军得了闲,就差不多了。” 谢春熙点点头,但明显不怎么参加那些夫人们的茶话会,反而安心的看家,照顾这一大家子人。 可她还是没有等到这一天,反而遇到了一个她一直都没看透的女人。 陈坚有个得力副将,名叫陈明轩,也是失去双亲,甚至和他姐姐也走散,也许是同病相怜,他对陈明轩很是照顾,每次打仗总带着他。 中间打仗的时候,无意中找到了陈明轩的姐姐-陈明慧,更让陈明轩对他死心塌地,只是在他们回京时,陈明轩要继续挣军功,就把她姐姐委托给了陈坚照顾。 一开始其实没什么,陈坚给她买了一个小宅院,又买了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她,按理说,这种安排再合适不过,但也不知道从何时起,陈明慧很喜欢来将军府找她玩,说是一个人无聊,想找人说说话。 谢春熙其实很排斥她来家里,很多次都会称病不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事情就传到了陈坚耳朵里,他第一次用重口吻对她说话:“他弟弟在前方保家卫国,我们这些在后方的人自然要对他的家人加以照顾,这样方能不寒了将士们的心。” 第一次,谢春熙有了疑惑:“他是你的将士,不是我谢家军的将士,我为何要对她多加照顾?” 陈坚的脸上开始布满寒霜:“那你的意思是,打仗的将士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吗?” “只能是你谢家军有优待,其他将士就活该受苦受累吗?” 对于陈坚的指控,谢春熙很是不赞同:“她有宅子,有仆役,不愁吃喝,还要怎么给她照顾?” “如果再给她额外照顾,那其他普通士兵的家人又当如何?” “我不喜欢她,难道非要装作很喜欢,很欢迎她来吗?” “她未出阁,老往有妇之夫家里跑,是什么意思?” 第239章 不被偏爱与偏爱 讲到这里,宋慎之很是难过:“其实京中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当年的一些琐事,想不听都难。” 明珠没有说话,沉默许久后才问了一句:“我母亲当时后悔了吗?” 宋慎之想了想:“那我不清楚,我那会儿还没出生,但我感觉,她可能后悔了吧,被折翼的滋味不好受。” “那你再给我讲讲吧,讲他后来的事,比如她可能后悔的事。”明珠小声道:“我来判断。” 谢春熙原本就不是一个沉稳的性子,本来就在家里烦,又加上陈明慧老时不时来,她干脆就不怎么在家里呆,经常乔装后带着秦寡妇到处玩。 秦寡妇原本就是开小食店出身,性子爽朗,流连市井对她来说再拿手不过,没多久,就在京城里的一些酒肆混了个脸熟。 当然也混到了一些朋友,其中包含宁王府的宋玉,那个当时还是豆芽菜的宋玉,由于他出生时得了一场病,导致个头要比同龄孩子要矮,偶尔会被人取笑。 有一段时间他很是不服气,到处拜师学艺,想早点长高,早点打败那些碎嘴的人。 某天,宋玉被人在大街上推搡时,正好被溜出来玩的谢春熙给碰上,可想而知,几番拳脚下去,就把那几个人打的屁滚尿流,哭着求饶:“以后再也不敢了!打死都不敢了!” 宋玉的两眼亮晶晶,当时就拽着谢春熙的裤脚:“你收我当徒弟吧!” 但谢春熙是女子,又为人妇,当师父是不太可能,但指点他一些还是没有问题,而自己又懂一些偏门医术,反正不到一年时间宋玉的个头猛蹿,精神头也十足,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把之前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挨个打了一顿,吓得宁王夫妻连忙请了好几个大夫给他瞧身体。 从此宋玉就很喜欢跟在谢春熙屁股后面,就算他知道她是陈坚夫人后,也不管不顾的到陈坚府递帖子,宁王对此很是无奈,但也只能作罢。 回京不到两年,谢春熙的名声那会儿在京城里也算还行,最起码她不搬弄是非,不教坏别人家小孩,偶尔也会参加一些宴会。 但她和陈坚的关系好像越来越尴尬,有时候,陈坚会十天半个月不回家,她也不好意思去堵人,慢慢的自己学会了排解,要么出去玩,要么宋玉来府上找她玩。 又是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这天,谢春熙穿了女装到酒肆里买酒,结果被一个纨绔子弟给摸脸调戏,对方甚至还叫嚣着自己是左丞家里的儿子,摸了她是她的福分,叫她不要不知好歹! 谢春熙气得想动手,但被姜寡妇给拦住了,说最好让大将军出面,咱这会动手不合适。 她气呼呼的跑回家里,正好遇到外出回来的陈坚,就这样直愣愣的站在他面前,大声说:“你能去把左丞家的那个混账儿子给打一顿吗?他...” 陈坚很是不耐的打断她的话头,皱着眉:“你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打人家一顿呢?人家是招惹你了吗?你今日又出门去了?你为什么总喜欢出门呢” 听到这里,谢春熙的心凉了半截,抿着嘴看了陈坚一会儿,心里嘲讽自己,竟然,竟然,会指望陈坚去帮自己。 她看了陈坚几眼,后退几步,又看了几眼,再后退几步,然后扭头就跑。 陈坚更是气得不行,甩了袖子转身就走。 结果第二天,左丞家的儿子就被人打了,浑身都是伤,其中右手被打残,即便是休养好了,怕也是会落下病根。 就在酒肆的一角,十几岁的宋玉得意洋洋的说:“春熙姐姐,你不用生气了!我替你教训了那个王八羔子!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出来祸害人!” 谢春熙很是感动,委屈了一天的气就在这一刻好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她真诚的跟宋玉道谢:“谢谢你!宋玉!” 宋玉挠挠头,很是不好意思:“姐姐待我那么好,被人欺负你,那是万万不能的!” 又想了想,宋玉还是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虽说你夫君是大将军,但他在朝中口碑还是不错的,为人正直,叫他去打人,怕是会影响他清誉。” 谢春熙听完这个,低下了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玉继续安慰她:“嗯,他没有替你出头,你也不要难过,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找我,我给你撑腰!” 对于宋玉的孩子气,她觉得心里很是暖和,但还是说:“你就不怕人家来找你算账?到时候宁王不得把你打个半死?” “嘿嘿嘿,姐姐,你这就不懂了吧”宋玉笑的很是得意:“我家两个哥哥都是翩翩君子,我爹娘有他们撑门面就行,我嘛~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他们也不会真的打死我!” “再说了,左丞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京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哪怕知道是我打的,也不敢上门来讨要说法!” 宋玉又带着她在听了曲儿,吃了晚饭,见她不再烦心,这才放她回家。 只不过她刚回府,就听见下人们来说大将军也回来了。 谢春熙其实有些尴尬,昨日陈坚对她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但总躲着也不是办法,有些话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于是,她和陈坚面对面坐着,沉默了许久,她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的说辞还是一股脑儿给吐了出来:“昨天是我不对,不该找你。” “事后,我也反省过了,确实我不能随便跟你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将军你为人正直,是武将们的表率,岂能做一些有失身份的事情。” 对上陈坚略有些震惊的眼神,她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我跟你保证:以后绝对绝对不麻烦你。” 第240章 想和离 以前谢春熙出去玩的时候,总喜欢带一些糕点零嘴什么的回来,然后喜滋滋的拿给陈坚吃,甚至还会派人给他送到军中,很长一段时间军中同僚很是羡慕他。 自打这件事情之后,谢春熙很少跟陈坚碰面,也不说太多的话,更不带吃食回来给他,见了也只是很客套的笑笑,仿佛她真的变成了他心目中那种持家夫人。 两人面和心不和的传闻终是传到了谢老太太耳朵里。 她不惧路途遥远,一路坐船又坐车的从南方赶到了京城,住进了陈家。 对上外孙女略显疲惫的脸,老夫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了又抱; 在陈家的那几天,老夫人甚至还宽慰她要想开,男人闯事业的时候,是顾不上后宅,甚至名言叫她生个孩子,也能缓和夫妻间的感情。 对于孩子,谢春熙很是纠结,她是武将之后,身体一向康健,又请大夫看过,自己身体没有任何问题,那问题可能就出在陈坚身上。 但事关他颜面,她也隐晦提过几次,但都被陈坚拒绝。 第一次,谢春熙对老太太吐露了自己现在的想法:她想回西北。 老太太满眼震惊,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之前满眼都是陈坚的外孙女是如何在这几年里,渐渐消磨了那一颗炽热之心,如何渐渐对陈坚失去信心。 她安抚春熙,叫她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再给她答复。 老夫人在房里静坐几个小时,一直等到半夜回来的陈坚,拉下老脸去找了他。 一夜长谈,陈坚保证会尽快和春熙有个孩子,并且永远不会抛弃春熙,谢老夫人才算安下心。 而对于时长来府里串门的陈明慧,老夫人也敲打了她一番,大概是她的司马昭之心,整个京城都要知道,并奉劝她不要丢了陈家的脸面。 就这样,在老夫人住在陈家的几个月,陈明慧一次都没敢上门来,谢春熙脸上的笑又多了起来,陈坚每日下值后也早早回来陪她,夫妻关系从来没有像这样黏糊过。 也就是这几个月,谢春熙才体会到那些夫人们说的那些荤话滋味,陈坚待她都比往年要好,渐渐,把和离这个心思给摁了下去。 老夫人看在心里,喜上眉梢,连带对着陈坚,脸上笑容也多了几分,甚至她会亲自下厨做一些春熙爱吃的点心,一并叫陈坚来用。 夫妻琴瑟和鸣,陈坚官场亨通,朝中屡打胜仗,好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来,任谁都觉得这太平盛世就要来了。 只可惜,入秋后,老夫人咳的整宿不能安睡,用药压制也不是长久之计,府医看了几次,都没办法彻底压制,无奈只能劝老太太早点回苏州,那边空气湿润,对老太太的病情最是有利。 那日银杏叶落了一地,出城的路都是金灿灿的。 谢春熙送老太太回南方,陈坚因陛下召见,未能来送行。 城门口,谢春熙哭花了脸,抱着老夫人不撒手,惹的老夫人一边忍着心酸,一边笑骂她:“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哭呢?” “不嘛,不嘛,我就要哭!” 而谁都没有想到,这句话却是谢春熙留给老太太的最后一句话,每每她想起这句话,都心痛不已。 第241章 急救 打道回府的谢春熙大概是没有想到,有人会在德胜街上骑马飞奔,甚至还撞上了正在过十字路口的马车! 惊了马,马到处乱窜,不料撞上了水车,结果马车翻了,里面的人被甩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其中还有一名孕妇,抱着肚子惨叫着疼,甚至身下还见了红! 顾不得想那么多,她跑过去查看孕妇的神色,又把了把脉,接着就吩咐手足无措的丫鬟们,去附近找个干净点的房间! 她和旁边的粗使婆子抱着孕妇就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客栈内,又让人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被褥。 她对着一直喊疼的孕妇说:“你现在省省力气,等下要留着生孩子!你现在要把孩子生下来,不然就是一尸两命!” 吓破胆的婆子颤巍巍的说:“我家夫人现在才八个月身孕....” “快去请大夫!”谢春熙吼着婆子:“再晚一会儿,你家夫人就没命了!” 好在德胜街是繁华街市,附近就有两个医馆,没一会儿接生婆就来了,但看了孕妇的情况后,一脸慌张:“她被撞了后,孩子胎像不稳,并且..并且横在母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正常情况下,胎儿应该头朝下,这样才好生产,如果...如果是横在中间.... 接生婆一看这情况,死活不肯接生,怕惹上麻烦,连诊金都没要,趁人不注意夺门而出!而另外一个稳婆听说孩子胎位不正是横向,连门都没进,调头就跑。 刚刚稳婆说的话孕妇听见了,并且她身下的血越来越多,如果再不处理,真的就没救了! 谢春熙深吸一口气,对着孕妇说:“现在我们要赌一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孕妇点点头。 “我等会儿想办法把孩子胎位扭正,然后你需要拼尽全力生下来!” “扭动孩子,你会很疼很疼,你要忍住。” 说完,就往她嘴巴里塞进了一块布:“咬着它!” 当时调整胎位的手法很多人都记不清了,但孕妇咬着帕子的呜呜声,以及后面生孩子的惨叫声,至今都还记得。 孕妇家人后面赶到后没多久,孕妇平安生下一子,那小子的啼哭声差点没把房间的屋顶给掀了!但可惜孕妇体力不支,早就昏死过去。 孕妇夫君当场就要给她跪下,但被她一手拉住:“还是靠尊夫人的毅力,如果她不配合,或者忍不了这痛苦,俩人都活不成。” 又瞧了瞧浑身湿透的产妇,她郑重的对她夫君说:“你夫人拼了命给你生下了孩子,你要善待她。” 这家人又要拿出银子来酬谢她,她也拒绝:“我今日只是路过,无意撞见了这事,我也只是碰运气,之前见过别人用过这个法子救人,其实成不成我也不知道。” 言下之意,是尊夫人运气好。 这时,旁边有个婆子就走了过来,对着产妇夫君说:“这位是陈坚陈将军的夫人。” 众人一听,皆愣住,那男人又往前走了两步,对着谢春熙说:“在下正是淮王宋勉,你刚刚救的是我府上的王妃和小世子。” 此话一出,轮到谢春熙愣住了,因为陈坚和淮王不和的传闻从来就没停过,俩人不知道何事,经常在陛下面前吵的不可开交。 但事情就是这样戏剧,自己死对头的夫人救了自家夫人和孩子的命。 对此,谢春熙倒是想的开:“你们男人在朝堂上的事那是你们之间的恩怨,跟我们这些妇人有什么关系呢。” “祸不及女眷及子女嘛” 第242章 祸不及子女 宋慎之讲述到这里,红着眼看着明珠:“祸不及子女,就是从你母亲嘴里说出来的。” 然后很是自嘲的接着说:“就连太子,小时候也被你母亲救过” “可是,到头来,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被欺瞒,被栽赃,落得身败名裂,客死他乡的结果。” “即便她死了,也不敢昭告天下。” 说到这里,宋慎之很是愤慨:“可是,我们不管怎么去寻找证据,怎么去找目击证人,都无法在那场阴谋中翻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下狱,然后莫名其妙逃狱。” 明珠眼泪汪汪,捂着嘴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明珠,你还知道些什么?” 但明珠并没有回答,反而忍着泪:“明天,明天能带我再见一次叶老头吗?” 宋慎之愕然,但仍同意了她的要求。 翌日,天刚蒙蒙亮,宋慎之就带着明珠去了东宫,自打册封公主后,太子刻意和明珠保持了距离,此刻见俩人站在宫门外,仍是吃了一惊。 去地牢前,明珠带了一瓶梨花白,叶老头的最爱。 其实他看到明珠来也很是高兴,大老远的就招呼:“哎呀,小桂枝,你又来看我啦?”说完,自顾自的抢过酒,咕嘟咕嘟的往嘴里灌。 明珠愣愣的看着他:“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谁知老头听了,不以为然:“要杀我,一把刀就行,何必浪费一壶酒呢?你说是吧,小桂枝?” 明珠笑笑,接着就盘腿坐了下来:“老头儿,你想死吗?” 听完这话,老头面色一怔,然后哈哈大笑:“那你们舍得杀我吗?” 明珠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你不想死,一方面是因为你对我们还有用,所以你不怕我们会杀了你。” “另外一方面”明珠想了想:“因为你还有牵挂的人,对不对?” 叶老头慢慢放下酒壶,眼神闪躲:“我孤家寡人一个,你们不杀我,我就苟着,如果你们想杀我,我就伸脖子过去。” 明珠没有说话,一直盯着老头看,过了许久,才笑着说:“我一直没有弄清楚,你为何一直叫我小桂枝,而不是徐姑娘,或者明珠姑娘。” “现在想来,你是在怀念小时候的桂枝,还有看到我,你就想起了你那被卖掉的女儿,对吗?” 提到女儿,叶老头的嘴角哆嗦了几次,终究没忍住,一下子就崩溃了! “你知不知道,小桂枝,我女儿和你同岁哇....我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我很想她,天天想,日日想,可是就是见不到哇...那些该死的人啊!” 叶老头呜咽的声音回荡在地牢里:“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走,我为了保她的命,不得不去干这些下三滥的活儿。” “我要是不干,他们就拿我女儿威胁,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啊,小桂枝!” “谁能救救我啊!” “我能!”明珠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我能救她!” 叶老头停止了哭泣:“你说什么?你能?” “陛下前几日刚封了我为安平公主!我现在有公主的身份,你只要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就能救她!” “很难很难”老头一脸沮丧:“她被送到了契丹!变成了一把杀人的刀。” 这时候,就轮到明珠惊讶了:“你怎么知道她在契丹?” “前些年,有人告诉我,他在契丹见到了我女儿,她变成了契丹王爷身边的一名女刺客,专给王爷刺杀一些不好在明面上动手的人。” “她的手上粘了太多人命,也回不了头了。” “不会!”明珠飞快的回答他:“只要她手上没沾染我们的人的血,她就有救!” 老头抬起头,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 “真的!”明珠肯定的点点头:“只要她没杀过我们的人,我就有办法保她一条命,让你们父女团聚。” “不管你当年如何,但自从你被关进大牢,就再也没有做过恶,你也应该知道,祸不及子女这句话!” 得了明珠肯定的回答,老头高兴的手舞足蹈,高兴之余,冲明珠招手:“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再跟你说个秘密!” 第243章 互相试探 出了地牢,明珠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宋慎之紧紧跟在身后,他几次想问明珠,那个叶老头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但每次看到明珠冷峻的脸,都把话给咽了回去。 结果没走多远,明珠突然停住脚步,叉着腰气得破口大骂:“这叶老头!为了保命,真的是给一个甜枣,才吐一点东西!” “我今天来,其实也是为了诈一诈他,看他还有没有私藏一些秘密,结果!”明珠大怒:“他知道的秘密怎么就那么多?” 宋慎之倒是不意外:“他女儿被控制,他为了自保以及保护他女儿,被迫变成了一把刀,但就是这把普通的刀,却是最直接的见证者,而且他们那批刀中,应该都被熔炉了,如果不是因为他被我们抓,恐怕....” 想到这里,明珠好似突然反应过来:“在湖州,他没弄死我,一方面是认出我了,另外一方面,他在我们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我没死,他任务失败,即便是当时逃出去了,也难逃被灭口,可是落在我们手里就不一样了,为了查明真相,一定会留着他的命慢慢审。” “他的组织一定不会相信他还能活到现在!因为这近两年来,我们什么都没做成!可能以为他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明珠恍然大悟:“他是故意拖时间!拖到所有人都以为对方都失败了!” 一脚踹到旁边的树干,明珠疼的龇牙咧嘴,宋慎之既心疼,又好笑:“你就是发泄,也要痛快些,别伤了自己!” 明珠听完,若有所思:“是该发泄发泄了,不然我这个安平公主封号白拿了!” 说完,冷笑几声:“起码她不能太好过!”说完扭头往皇后宫里去。 到了皇后那边,明珠死缠烂打,非要和皇后单独说些私密话,然后撒娇着让宋慎之和太子两个大男人给撵出去。 皇后笑的合不拢嘴,旁边的嬷嬷只得恭恭敬敬把这两个大神给请到侧厅去吃些茶水。 不久的一次早朝,皇帝突然就说近日天气也凉爽了一些,皇后下个月初五要在宫里举办赏花宴,五品以上家里未有婚配的女儿均要到场,不分嫡庶。 此消息一出,各大世家跟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宴会明日就举办,因为都很清楚皇后在这时举办宴会的意义:分明是给太子挑太子妃啊,再不济,侧妃总要有一两个吧。 此事唯一不高兴的就是太子,他皱着眉头埋怨皇后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办这种宴会! 对此皇后不以为然:“我只说是赏花宴,又不是别的名头!” “再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丢下你这个诱饵,怎么能钓到大鱼呢。” 太子无奈,只得询问:“是明珠的意思?” 皇后点点头,太子默默低下了头。 许久,皇后出言宽慰太子:“我知你心意,但....之前我也是怨明珠不识好歹,怨她心气高,但你自打你父皇告诉我她母亲的时候,我才...” 太子慢慢抬起了头,很是震惊:“您知道了?” 皇后沉重的点点头:“我竟然...唉!这么多年...你们竟然都瞒着我!” 但是太子的重点却没有在这里,甚至有些暴躁:“父皇是怎么知道的?” 皇后愣了片刻:“你父皇从哪里知道的,这个他没有说。” 太子仔细的盘着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明珠到底想干什么! 第244章 四季园 赏花宴其实并没有在一个月后举办,而是在半个月后,七月初六这天举办,听说还是临时通知。 当天京城各家都乱成了一锅粥,有些新订的首饰没到,有些新做的衣服还没送过来,总之主打一个措手不及。 但总不能去抱怨皇后,都还得规规矩矩来。 宫里的嬷嬷都聚集起来,甚至部分女官都一起被调派过来,说是要维护宫中秩序。 未出嫁的女子共入宫一百五十余人,一个嬷嬷照看一名女子,浩浩荡荡的近三百人在皇后的慈元殿开始拜见。从清晨开始觐见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时辰。 这些贵女中,仅有明珠有品级,所以她是众家贵女之首,第一个先拜见皇后,皇后笑盈盈的招呼她在下方第一个椅子入座。 接下来是太师以及帝师家的女孩儿过来拜见,也得了皇后夸奖,一起被安排坐在椅子上。 等到苏婉婉来拜见时,她已是在十几名女孩儿之后,自然也没有她的位置,就这样,全程站在殿门侧等所有人觐见完。 有些女孩儿第一次进宫,特别是一些家的庶女,难免怯场,出了纰漏,但皇后也没有责怪,反而安慰:“不打紧,这才是小孩子应该经历的,如果都是一派老成,那才不好玩。” 几番话下来,皇后大度、仁慈的形象就在她们心中埋下,等见到苏清扬以及几个庶妹时,皇后专门多端详了一会儿,笑眯眯的对她们说:“我同你父亲也是五服之内的亲戚,但从来没有沾过我的光,今日你们更不必过于见外。” 说罢,就赏了她们每人一根簪子,倒是让众多女孩儿羡慕不已。 苏婉婉站在旁边看的很是愤怒,她没有座位也就算了,竟然还不如原来苏家的几个庶女! 皇后淡淡看了明珠一眼,明珠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抿着嘴端起旁边的蜂蜜水痛快的喝上一口。 觐见仪式完成后,皇后看着乌泱泱的人头很是头疼,就问明珠:“等下你们想去哪里玩?” 明珠笑着打趣:“娘娘,您忘记了?今日是赏花宴,不如都放我们到御花园里逛逛吧,好多人都没进过御花园呢。” 皇后正想同意,旁边的嬷嬷马上俯身行礼,迅速开了口:“娘娘,今日陛下带着今年春闱的几个郎君正在御花园里闲逛,这些姑娘可以到隔壁的四季园,园子大,也有好些亭子,假山什么的,正合适。” 皇后听罢,觉得很有道理:“行吧,你们都去四季园吧,我等下还要接见朝廷命妇,晚点去找你们。” 然后又对所有人说:“你们都仔细些,莫要惊扰了陛下。” 明珠脆生生的应上:“我们哪敢,那可是砍头的大罪。”说完又笑眯眯的对旁边的一个女孩儿说:“我们都会仔细些的。” 皇后放心的点点头:“你们三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孩子,都帮忙看着点,明珠你是姐姐,自当要带好头。” 就这样,明珠就带着身后的两个小姑娘往四季园去,身后则是跟着各家小姐。 四季园和御花园相邻,也和冷宫相邻,当年先帝嫌弃冷宫过于阴暗,所以干脆在旁边开辟了一个花园,经过这几十年的开荒,面积竟也达到御花园的一大半,只不过,里面的花就没那么精细,经常是御花园的不要的种子或者苗木,就一股脑儿扔在四季园。 渐渐的,四季园里的花草树木是一通疯涨,现在的陛下看不下去后,才派人专门修修剪剪,这样下来,竟然也能入了眼。 一行人从御花园墙外的小路穿过,偶尔还能听到皇帝爽朗的笑声,但都不敢侧目张望,规规矩矩的往前走。 第245章 安平公主的威风 进了四季园的门,才发现园子确实很大,明珠也是第一次来,于是就朝着身后的贵女们说:“我也是第一次来玩,也不好推荐怎么玩,嗯...都自由点吧。” “然后又叮嘱,不要跑出园子即可,有什么临时需要的,就找跟着你们的嬷嬷或者女官。” 说罢,又朝众人摆摆手:“都散了吧!” 明珠身后跟着两个嬷嬷,四个婢女,排场上是比别人高了许多,别的贵女不能带自己嬷嬷进宫,而且也是宫里临时分配嬷嬷照顾,自然都拘谨了一些。 但明珠可不管那么多,自己找了一个假山上的亭子,几步登了上去,懒懒散散的坐在靠椅上看着下方像小鸟儿一样的女孩儿。 赵太师一向低调,但还是派了家里的一个孙女儿来,小丫头年岁不大,但却很稳重,这会儿也不跟别人玩,倒是跟着明珠也上到了亭子里,见明珠躺下,她也不管,只是挨着明珠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明珠觉得很好玩,免不了打趣她:“你今年多大啊?” 赵静仪看了明珠一眼,倒老老实实的回了话:“十三岁!” “哦”明珠哦了一声,咂咂嘴:“还没及笄呀,还是个小孩儿呢。” 她被称作小孩也不生气,反倒是一本正经的解释:“我确实是个小孩儿,今日来,主要是来长长见识!” 这样真诚的答案倒是让明珠眼前一亮:“见识什么?” 小孩儿嘿嘿一笑,胖嘟嘟的脸上绽放一抹笑:“来见识见识安平公主的威风!” 明珠这会儿瞪大了眼:“我的威风?” “对啊”小孩儿满脸的兴奋:“你是我从小崇拜的大英雄!” 不知为何,明天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连带着周围的丫鬟婆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我算哪门子英雄啊!” 不料赵静仪却坚定的说:“你能坚持到现在不嫁人,你就是我的英雄!” 旁边的婆子瞬间有些慌乱,想把她赶紧带走,要知道,明珠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嫁人,已经是很多家族私底下讨论的事情,在女子婚嫁上,都以她为反面例子,催着家中女儿叫日嫁人。现在突然搬到明面上,一时还是拿不准明珠的想法。 但明珠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那你不想嫁人吗?” 赵静仪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半响,才闷闷的说:“我小时候每日听我爹娘在说要把我姐姐嫁给谁,这样就可以帮衬哥哥,或者看不上谁家的哥哥,觉得姐姐嫁过去没有好处。” “我姐姐不想嫁给王家,但是还是被逼着嫁了过去,天天哭,日日哭,她跑回了家,我爹娘也说管不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叫我姐姐自求多福。” “又把我姐姐送回王家。” “自打我姐姐被送回去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都好几年了,我很想她。” 说到这里,赵静仪很是茫然:“如果自己受欺负了,连爹娘都不帮,还要把她送回去,那谁还能帮呢?” “那为什么还要嫁人?” 对于她的迷茫,明珠心知是怎么回事儿,但却不能说破,说破了,怕她更是受不了。 这会儿,明珠干脆站起:“那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玩的开心一些,就不用想那些难过的事情啦!” 牵着小姑娘的手,明珠带着她到了四季园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大大的秋千。 赵静仪看着摇摇晃晃的秋千,不敢上去,明珠也不管,一把抱着她,俩人就坐上来了。 两个丫鬟在身后轻轻推着,渐渐的,小丫头就不怕,反而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明珠:“安平公主,你真的好厉害!” 明珠笑的很是得意:“是吧,你都说我有公主的威风,不给你显摆显摆,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四周又是一阵低笑。 玩上头的赵静仪就央求这明珠下了秋千,自己想单独一个人玩,说是要锻炼锻炼自己的胆量,明珠正有此意,所以干脆让身形嬷嬷看着她,自己还是想找个地方偷个懒。 第246章 吵架 秋千旁边有一片树荫,此刻明珠正眯着眼躺在太师椅上小憩,没一会儿就听见一阵嘈杂声,声音越来越大,感觉像是吵架声。 接着就是小宫女急匆匆的跑来,说那边有姑娘打起来了。 明珠一听,一个激灵就起了身,跟着小宫女就往吵架地方跑。 远远的就看见的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然后断断续续的咒骂声时不时传来。 明珠大怒:“都干什么呢?” 接着才有人高喊一声:“安平公主驾到!”人群这才乖乖的让了一条道出来,等走了进去,才发现,苏家的另外一个庶女倒在地上,发髻凌乱,苏清扬也是衣衫不整,而苏婉婉脖子上也有几条划痕。 见明珠来了,几个人跪在地上不敢吭声,旁边的一位老嬷嬷赶紧上前来禀告:“都是女儿家家的争执,怕脏了公主的眼,天又很热,不如公主到旁边的亭子里吃些冰果子,老奴们在处理这件事情。” 众人一听,明显是老嬷嬷想给打架的人留几分薄面,并且这个老嬷嬷也是在皇后身边服侍过的,这下无论如何都要给个薄面的。 明珠看了一眼一脸堆笑的老嬷嬷,叹了口气说:“既是打闹,等下分开就是,各打手心五板子长长记性!这毕竟是后宫,不是自家后花园!” 众人听完,都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安平公主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掌心五板子可轻可重,明摆着就是各家有个交代,更何况,她们曾经还算是一家人。 按照正常人的脑子,大概都恨不得多磕几个响头表示恩谢,但苏婉婉偏是个不服气的,她没等明珠叫她起身,就蹭的站起:“我不服!” 她喊出的是“我不服!”而不是“臣女不服!” 两者的称呼还是有很大区别。 明珠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了起来,但并不想搭理苏婉婉,转身就走,临走前,还交代嬷嬷那五个板子要完成。 这下可好,原本可以轻打的板子,等下恐怕要变成重重的板子,嬷嬷几不可闻的摇摇头,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苏婉婉。 苏婉婉像跟疯了一样在后面狗叫:“苏明珠,你有本事就当面断这个纠纷啊,你跑什么?”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明珠,她停住脚步,转过身,冷冷看着苏婉婉:“行,这是你的要求,我不满足的话好像是故意包庇其他人一样!” “但今日是皇后娘娘宴请世家贵女来此赏花,不是给你断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家也没必要陪着你在这里撒泼!” “来之前,娘娘还叮嘱我要照看好你们,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指着苏家两个涉事的女儿还有苏婉婉:“你们三个过来!” 接着又说:“这事情,总要有个见证人,免得到时候你又说我徇私!” 说罢,指着刚刚来报信的小宫女说:“就你吧,挑十个人来当见证人!” 怎么挑人呢?很简单,让小宫女蒙上眼,然后原地转圈圈,转了快十圈才停下,然后接着转,想停的时候,就停下来时指到谁,谁就出列。 就这样,用这种方法找了十人,有嬷嬷,有宫女,还有世家贵女,任谁都挑不出错。 其他人接着玩,被点名的人就跟着明珠走。 第246章 疯狂的闹剧 一行人来到了秋千旁边,赵静仪还在愉快的荡秋千,见明珠带了好些人来,她有些疑惑的问:“这些人也要和我一起玩吗?” 对上她略显稚气的脸,明珠一拍额头:“我被气糊涂了!竟然忘记你还在这里!” 说完,一脸无奈的说:“罢了,罢了!你就站在旁边当听众吧,不用说话就行。” 说完,自己自顾自的坐在刚刚的椅子上,一脸头疼的说:“来吧,现在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众人都站在太阳底下,心中更是烦躁:“你们就在这片儿,自己找个地方坐下,不想坐的,站着也行。” 其实苏婉婉一开始只是想在众人面前闹,想闹大了,自己得些委屈,好回家提要求,但这会儿被明珠带到这里来,反而生出几丝怯意。 见她们仨都不说话,明珠大怒:“刚才不是闹的很凶吗?这会儿都不说话了?你们都是哑巴了?” 刚刚那嬷嬷探出半个身子又想说话,被明珠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江嬷嬷,我念你曾经服侍过皇后,刚刚已经给了你薄面了!不要倚老卖老,任由别人把皇后的脸踩在地下!” 江嬷嬷瞬间噤声,不再敢往前迈半步,旁边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见还是没有人说话,明珠指着被打的很惨的苏家庶女说:“你先来说说吧。” 只可惜那庶女一直低着头,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怯怯抬起头后,众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那庶女的脸被的肿的老高,嘴角都还渗血,半捂着脸,眼泪汪汪。 看样子,她是没办法表达自己的委屈了,干脆就问:“谁是她的随行嬷嬷?” 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官站了出来:“是奴婢带着苏家三小姐逛园子的。” 然后不卑不亢的讲述了事情的起因。 苏家三姐妹在皇后面前得了脸,领了赏,难免被一些贵女羡慕,都纷纷围上来看皇后的赏赐之物,本来也没什么,不过是女孩儿之间的客套上的一些应承话,一声恭喜,一声感谢也就过去了。 偏偏苏婉婉就在一边阴阳怪气:“不就是得了一件俗物就在那里显摆,忒小家子气!” 之前苏婉婉从苏家走的时候还摆了她们一道,这口气到现在都没咽下去,好不容易得了皇后的青睐,没想到转脸她又开始踩她们,从没有抱着修复关系的苏家三小姐苏清雯就很不客气的回嘴:“你自己为什么被赶出苏家,你心里没个底吗?现在好意思厚着脸说娘娘的赏赐之物是俗物!” “有本事!你让皇后娘娘也赏赐你一件俗物啊!” 这句话算彻底踩到了苏婉婉的尾巴,她二话不说,直接给了苏清雯一巴掌,那苏清雯先是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就冲着苏婉婉扑了过去,然后扭打到一起。 苏清扬急忙上去劝架,但被旁边的人拉住,自己干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 许是估计苏婉婉是大将军的义女,宫里的嬷嬷拉了偏架,苏清雯挨了几巴掌,衣服也被抓坏。 苏清扬挣脱劝阻的人后,上前把俩人分开,可就这样,也遭了殃。 听完女官的讲述,明珠冷冷看了苏婉婉一眼:“皇后赏赐的是俗物,这句话你可说过?” 苏婉婉想抵赖,但遭不住周围人的眼光,只得小声辩解:“我是一时口快..才...” 话没说完,明珠旁边的嬷嬷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的赏了她一巴掌! 众人都愣住了!连赵静仪都睁大眼睛看着明珠! 倒是嬷嬷显得很冷静:“不敬皇后,掌嘴一次!” 苏婉婉扶着半边脸,一脸不可置信:“你竟然敢打我?我义父可是...” “啪”又一巴掌甩在另外一侧脸上:“不敬安平公主,掌嘴一次!” 两巴掌下去,别说苏婉婉,连给冷宫送饭的小太监和老宫女都不敢继续往前走,战战兢兢低着头顺便一起受训。 见人不闹了,明珠才平静的说:“今日是皇后设宴,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在这里闹!” “苏婉婉,众人都知你义父是大将军,所以,都是谦让着你,但你不能以此身份就胡作非为!” “谦让你,是看着陈大将军的面子上!是看在陈小将军的面子上!不是看在你苏婉婉的面子上!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从来就没想过吗?” “你是怎么想,怎么敢,敢在皇后的宴会上撒泼呢?你是认为,我们都不敢动你,是吗?” “不说别的,苏家好歹养了你十多年,对你也不薄!你见到昔日姐妹,哪怕再不喜,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拆她的台,打她的脸!” “我刚刚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原本五个手心板子就可以结束这场闹剧,但你非要争个高低,那就一次性算清好了!免得你回去哭哭啼啼,反而埋怨皇后赏赐了苏家女儿,埋怨我的人打了你!” 第247章 丑闻 苏婉婉捂着脸,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嘴里呜呜了半天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明珠很是无语,有些烦躁的看着眼前的人,又看着苏清扬那一脸小媳妇儿受气包的样子,火噌的就上来了:“还有你!苏清扬!你好歹是苏家嫡女,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呢?” “他打你妹妹,你就这样看着?不上去给她两巴掌?”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但苏清扬好歹和跟明珠打过交道,心思微微转了一下,就哭诉道:“我想上前拉开他们两个人的,但,但,有人抓住了我,我根本..根本..动不了。” 听到这里,明珠很是诧异:“ 是谁抓住了你?” 场上无一人敢说话,明珠眯着眼瞅着她的随行女官:“你,说说看,毕竟你是奉皇后的命来照看苏家三小姐的。” 女官噗通一声跪下:“是江嬷嬷!她力气大,趁乱把我推出去,又抓着苏大小姐。” “你这个贱蹄子!你不要血口喷人!”江嬷嬷很是激动:“老奴绝不会!绝对不会...”但她对上明珠似笑非笑的眼睛后,就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而那女官则还是低着头趴在地上,却一句话也不肯继续说了,谁撒谎这会儿明眼人一看都懂。 明珠很是头疼:“你毕竟伺候过皇后娘娘,我不好动你,等下带到皇后面前,由娘娘定你的出路吧!” “至于你们三个”明珠想了想:“有两条路,你们可以自己选,每个人都可以选其中一条路,当然...”明珠笑了笑:“当然...你可以说服别人选你那条路。” 众人诧异的很,都看向明珠。 “第一条路:你们这三人外加各自随行的嬷嬷或者女官,交给皇后发落,是死是活,娘娘说了算,我就不插手。” “第二条路:事情在我这边终了,皇后那边我去说,后面是罚我,还是赏我,跟你们没关系。” 说完,她有些无聊:“选吧,一刻钟之内告诉我结果!” 只不过话刚落音,苏家两个小姐统一大喊:“我们选第一条!我们要去面见皇后娘娘!死也要死的清白!” 一开始,苏婉婉还想着去皇后那边,用大将军的面子为自己赢一线机会,但仔细想来,连明珠这边就没过去,更别说皇后那边了!去皇后那边,只怕是凶多吉少! 但让她更意想不到的是,苏家姐妹竟然都选择闹到皇后那边! 于是她马上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们这样闹到皇后面前,合适吗?势必要连累苏家...还有将军府...” 提到将军府,倒是鸡贼的很,也不说是大将军府还是她舅舅,主打一个混淆视听。 但苏家姐妹显然是铁了心要闹大:“公主殿下,我们已选去了皇后那边,请您成全!” 明珠点点头,叫来那位女官:“你带着苏家姐妹去见皇后娘娘吧,毕竟你也是当事人,若她们说的不全,你亦可做补充。” 女官应下,然后上前扶她们俩起来。 没想到,苏婉婉竟然拽着她们俩不让动:“你们要如何才能同意现在解决这个事情?” 俩人冷着脸不说话,苏婉婉只得再退一步:“你们提的任何要求我都能答应,只要你们不去皇后面前告状!” “告状?”明珠讥笑着说:“怎么说来说去,都是你有理?她们明明是陈情,怎么到你嘴里变成了告状?是好似她们姐妹故意栽赃你吗?” 苏婉婉彻底没脾气:“是我不对,你们开条件吧。” 苏清扬看看自家三妹的脸,又看看自己已经被弄脏的衣服,淡淡的说:“你自己打自己的脸,打成和我妹妹一样,我们就原谅你!”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因为所有人都是朝着钱财赔偿上考虑的,从没有想到,她们真的是为了争口气! 见苏婉婉犹豫,苏清扬冷哼一声:“你把我妹妹打成这样,又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那我们只能去皇后面前说上一说!” 然后掰开苏婉婉的爪子,俩人相扶着站起,然后对明珠行礼:“安平公主,感谢你替我们主持公道!” 明珠没有说话,苏清扬又开了口:“一开始你要和稀泥的时候,其实我还挺看不起你的,但...” “左右现在我们能找到寻求公道的办法,还是要对你说一声谢谢!” 说完拉着妹妹就要出四季园。 结果没走几步,“啪”的一声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眸,发现苏婉婉已经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第248章 出气 第一个巴掌打下去的时候,明珠很是吃惊,但转念一想,如果她不狠,怕也对不起陈明慧这些年的熏陶! 陈明慧养大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是一只小白兔呢? 但这一巴掌下去后,她却没了动静,反而可怜兮兮的哭着:“姐姐!大姐姐,你饶了我吧!” “我们好歹姐妹一场...你能不能看在...看在...” 苏清扬毕竟心软,面色有些不忍,想开口,但苏三小姐苏清雯就不同意了:“你打我的时候,就没想到我们曾经是姐妹吗?” “你要死要活要和苏家断绝关系,当初从苏家搬走的时候,爹爹怕你去了新家没个仰仗,甚至连嫁妆给都你准备好了,满满两大车...” “可是你呢,你对着街坊邻居说,爹爹狼心狗肺,撵你出门,你还在家门口给爹娘泼脏水...” 说着说着,苏清雯彻底崩溃了:“我们苏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我们好不容易在娘娘面前得了个赏赐,你就把我的脸给打成这样!” “我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苏家女儿了!” “你要是不打,我就闹到皇后面前后,大不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去做姑子去!” 面对苏清雯的发狠,苏婉婉一句话也接不上,对上四周八卦的眼睛,她终于下定决心朝自己脸扇了第二、第三、第四个巴掌。 一声声,清脆的很,但奇怪的是,周围没一个人同情她,没有一个人觉得她是无辜之人,毕竟是她要把事情给闹大的。 等苏婉婉把脸彻底打肿,她恨恨的盯着苏清雯,但她压根没放在心上,反而走近几步,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朝她脸上狠狠吐了口唾沫,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压根就不是我们苏家的亲生女儿!” “你小娘偷人才有了你!你知不知道!” “你提出断绝关系,爹娘为什么会同意,你就没有想过,是吧!哈哈哈哈!你就是个野种!” “你爹是哪个王八池子里的鳖孙,你可以去问问你小娘,那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 “她当年打死我小娘,溺死我幼弟!你当我年纪小,不知道是不是?我呸!” “嫡母再严厉,但也没从来苛待我们!甚至还请女先生教我们读书写字!” “你小娘大冬天叫我小娘跪在她院子里立规矩,她不小心碰倒她的一盆花!” “就叫人活活打死!” “我忍了你这些年,突然就不想忍了!等会不管是发卖,还是打死,我都要说出来!” “苏婉婉,你就是个野种!你小娘偷人!她连...唔...唔...唔” 苏清雯接连的疯骂一时间惊呆了众人,都在认真消化这里的八卦,哪怕是苏婉婉本人,也张大了嘴巴!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明珠身边的那个老嬷嬷,冲上来就捂住了她的嘴,然后跟明珠告罪:“公主殿下,苏家三小姐因今日之事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还请见谅!” 说完,拖着苏清雯就往外走,另外一个老嬷嬷也赶紧跟了上去。 苏清扬仍站在那个位置,睁大眼不可置信,半天都没愣过神。 明珠倒是清醒了,第一时间喊:“把周围的太监,宫女,婆子什么的,都给我喊过来!” 第249章 计中计 面前又跪了一些原本在旁边听训的人,他们应该也都听到了苏三小姐的话,这会儿脑袋都快砸到地上了。 明珠很是头疼,举起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嘴巴张张合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偏偏这会儿已到中午,有些烦闷,明珠叫人去拿了笔墨纸砚过来:“你们等下把自己的名字,当值的地方都写清楚,然后按个手印,然后各自去自个儿的总管那边说一声,都休息两天。” “这两天,哪都不许去,也不许提刚才的事情!两天后,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如果外面听到了不该听的闲话,你就都给我等着!” 太监们好处理,但这些贵女们,说话就要婉转一些了:“今日之事,本来就是女孩子家家的争执,而且事情也处理完了,各位世家小姐回去后....”明珠顿了顿:“不该说的话别说,免得惹得一身骚。” 说完,又笑眯眯的说:“快到中午了,大家一起去皇后娘娘那边用午饭吧,她准备了很多解暑的茶饮和瓜果。” 明珠领着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用饭的偏厅,皇后娘娘还笑盈盈的问:“你们都玩的开心吗?” 明珠立马捧哏:“哪能不开心呢,都很高兴来参加娘娘的宴会呢!” “开心就好,就怕你们有些人不习惯,到头来还生了怨恨。” 这下明珠就没有接话,反而拐着弯撒娇:“有冰镇西瓜吗?我都要渴死啦~” “你莫要贪凉,回头消化不好,你三婶又要怨我没有照顾好你!”皇后佯装生气,拉着明珠往外面走:“你陪我一起用饭吧,我一个人吃着很是无聊。” 众人见明珠把皇后哄的高高兴兴,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都闷头吃饭,也不敢互相议论,毕竟苏婉婉还有苏家两姐妹都没回来呢。 到了皇后殿里,明珠就瞧见站在一旁的江嬷嬷:“今日让您受委屈了,实在不好意思。” 江嬷嬷倒是对明珠很是感激:“当年陈明慧逼死的是我干女儿,溺死的是我干外孙,能用几句责骂换回给他们报仇,挺划算的!” 明珠点点头:“苏家三小姐怕是不能在京城待了,你愿意带着她走吗,我给你们安排一个好地方,有熟人照顾你们,别的不敢说,一生无忧还是可以的。” 江嬷嬷很是感激:“都听娘娘和公主的安排。” 皇后看事情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高兴的劝:“来来来,吃菜!吃菜!” 因为上午发生了那件事,下午的时候,大家都有些顾忌,反而放不开,皇后也借口累着了,干脆连面都没出,明珠无奈,只得让御膳房提前多准备了一些点心,每人分了一小包带回去,然后匆匆结束了今日的赏花宴。 但明珠没有立马回淮王府,而是拐去了春满园。 其实明珠很久没有来春满园了,不单单是因为身体原因,而是她并不想把秦掌柜给牵扯进来,毕竟她当年可是母亲救下来的,也陪了母亲一段美好时光。 既然母亲当年选择给她自由,那自己也不好意思现在拖她下水。 怔愣之际,秦掌柜已经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明珠,不进来是准备当个门神吗?” 明珠微微一笑,看着秦掌柜,又想起这些年她对自己的爱护,一时间百感交集。 后院楼上的雅间,苏夫人和苏清扬早早就在候着了,秦掌柜关好门窗,又在二道门放了几个心腹伙计,防止有别人进来。 明珠坐下,开门见山的对苏夫人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今日之事,是我安排的!” “是我引诱你家清雯抖露出这桩丑闻。” 明珠面色不改,依然淡淡的说:“我事先问过她好几次,如果她不愿意,我自然有其他人选,但三小姐下定决心要做这个事情。” “我承认我用了手段,但三小姐完全自愿。你们可以骂我,我无所谓,陈明慧我肯定是要弄死的。” 听着明珠霸气的言语,母女俩互相看了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们想过明珠会拿各种理由搪塞,甚至以公主身份压着,但没有想到,她竟然大言不惭的全盘托出,甚至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 “毒瘤在身上久了,会渐渐吞噬整个身体,不剜出来,如何新生?”明珠继续说着:“短时间内,苏家可能会被人嘲笑,可能会被人同情,但你们毕竟是受害一方,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少受一些流言蜚语。” 明珠说完这些,就盯着苏夫人:“苏夫人,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苏夫人的千言万语此刻都化成了一堆泡影,她想痛斥明珠为何不给苏家留面子,想痛斥明珠为何不给她女儿留面子,但似乎已经没有了意义。 半晌,苏夫人无奈的开口:“事到如今,我们又能怎么办?你都做了,那我们只能认下,只是,只是可怜我的清儿,不知经过此事,她...” 明珠明白她的顾虑,也向苏夫人做了一个小小的保证:“皇后娘娘那边我自会去说,毕竟还是五服内的亲戚,她会帮衬一二。” 听明珠这样说,她倒是放心了不少,只是她有一事不明:“你为何非要弄死...弄死..她?” 明珠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开了窗,看了看窗边的桂花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原本有个名字叫桂枝。” 第250章 发癫 晚上给陈明慧送饭的人换了一拨儿,她很是诧异,但一句话都没说,而是静静的吃了饭,然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原先的那拨人还没有回来,她有些慌,努力挤出一丝笑意:“不知这位公公贵姓?” 小太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收起东西就走。 陈明慧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原先给自己送饭的人,她花了很大功夫才打点通的,就是为了偶尔能听到一些消息,可如今换了人,等于之前的关系都断了,她如何能甘心? 难道是自己传递消息的事情被发现了?又或者太子查到了什么,起了疑心?但是又摇摇头自我否定:该清理的尾巴都清理干净了,是不可能还有人能在太子手上活着,或者说活着这两年,竟然一点消息都挖出来? 结果第三天晚饭,是原先那些人来送饭,陈明慧喜不胜收,趁摆碗筷的瞬间,她低声问:“你们这几天是有什么事情吗?” 和以往笑脸相迎的时候不同,今日对上的却是奇怪的眼神,以及略带嫌弃的避嫌。 陈明慧心里大惊,但面色还是不改:“今日还是多谢公公为明慧送来吃食。公公走好!” 有了心事,晚上的饭只吃了一半,就扔下筷子在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是哪个环节出了意外,导致事情有变故。 结果第二天早饭,原本一碗粥,两个包子,两碟咸菜变成了一碗粥和半碟咸菜了! 陈明慧确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这些下人对自己怠慢起来!但如果是弟弟出了什么事,早就闹的沸沸扬扬,不可能自己一点音讯都听不到,思来想去,怕是自己女儿出了什么破事,然后影响到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对苏婉婉的怨气达到了顶峰: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来救她! 气归气,但还是装作无事的吃完早饭,顺便还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 中午都过了午饭时间很久,但没有人过来送饭,陈明慧站在门口,朝外面喊话:“劳烦门口大哥帮忙问问,今日午饭何时送来?” 但回应她的永远都是沉默。 陈明慧头一次饿的头晕眼花,先前她为了保持身材以及消瘦的模样,每日的饭菜只减半着用,之前餐餐都有人送所以也不觉得什么,这次突然断了午饭,晚饭到了这个点还没来,她有些心慌,一直坐在大门口张望。 千盼万盼,总算来人了,今日来的是平日里很不起眼的一个小太监,老实巴交,连看她的眼神都不敢看,一点都不像那些平日里那些油腔滑调的老太监,甚至顺便还敢对她动手动脚。 依照惯例,小太监放下东西就要走,但被陈明慧一把拉住:“小公公!你陪我说说话吧。” 说完就拉上了小太监的手,然后仔细搓揉着,小太监的脸瞬间涨红,陈明慧见状,更是大喜,直接把嘴边凑到小太监耳朵边轻轻吹了两下,这下又得一方红到滴血的城池。 可怜小太监哆哆嗦嗦,想使劲挣脱陈明慧的拉扯都不得要领,反而让陈明慧钻了空子,拉扯之间,她甚至还把整个上身贴在小太监身上。 小太监闭着眼:“夫人,这可使不得,叫别人看见了,我会被打死了的!” 见自己美人计见效,她娇笑着起了身,然后褪下自己胳膊上的手镯,塞进了小太监的手里:“那你跟我说说,你们这两天都去哪里了?” 小太监哪敢说,镯子也不敢接,只想到自己在册子上摁下的手印以及那十两白银的封口费,当下脸色就白了:“没...没去哪儿?” 陈明慧觉得自己刚刚还是心软了一些,于是努力挤出一丝笑:“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喊非礼!” 这下小太监是怕了,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夫人,你饶了我吧!我只是个送饭的!咱俩无冤无仇,你何必置我于死地?” 但陈明慧哪里是个心肠菩萨,这会儿掌握了主动权:“你要是告诉我,我就不张扬出去,你也可安然无事;你若不说,那我现在立刻喊人!” 小太监吓得跌坐在地上,然后裤子尿湿了一大片,陈明慧见状,先是嫌弃的捂住鼻口,然后又是得意的笑。 只不过,在小太监结结巴巴的描述中,她的笑一点一点消失,一点一点熔化,最后面目狰狞:“她竟然敢当众污蔑我!她不过就是个贱人生的下贱胚子!” “敢说我偷人!” “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我的旧事!” 此时她眉头紧锁,面容扭曲,原本消瘦的脸庞此刻跟个恶鬼差不多,原本狠厉的眼神更加疯狂,张着嘴呲着牙:“我要他们都死!” 小太监吓的往门口爬,但被陈明慧一把抓住,幽幽的声音传来:“再帮我一件事,我保证不出卖你!” 第251章 设下圈套 东宫的长廊下,太子负手而立,身后则是那个刚刚给陈明慧送饭的小太监。 此刻他正在给太子禀报刚刚发生的事情,然后就把那个镯子也呈了上去。 太子扭头看了那不菲的镯子,淡淡的说:“既然是她给你的跑腿费,那就是你应得的。” “但是你跑完这次腿之后,就不能再出来了,否则...” 太子的话他懂,他虽然去给陈明慧跑腿送信,送的还是口信,说明他可能已经知道一些秘密,通常这些知道太多主子秘密的人是活不久的。 “你送完信后,不要回宫,去淮王府找宋世子,到时候,他会替你安排,到时候你是想留在京城还是去别的地方,都行。” 太监感激的对太子谢恩,太子笑了笑:“你在我身边这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不怕我杀了你吗?” 小太监在太子面前倒是没有先前那股弱懦,反而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太子:“当年如果不是太子叫人救下落水的奴才,奴才也活不到现在,哪怕殿下是担心我泄密而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 说到这里,他笑的很是坦然:“何况您安排我去找宋世子,是摆明了给奴才一条生路。奴才懂,奴才都懂。” 太子也笑了笑:“但是从陈小将军府到淮王府这段路,你...你要多加留意,我没办法派人保护你。” 第二天一早,这小太监就领到了出宫采买的活儿,跟着一位肥头大耳的大太监出宫。 陈小将军府离德胜街有些远,但他们采买的地方基本都在德胜街上,小太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找到脱队的机会,结果就在药材铺前,发现少了一味常用的甘草。 大太监很是恼火:“你家的甘草,不是早就传信过来说要预留吗?怎么就没到货呢?” 药铺掌柜急忙陪着笑脸:“这几日药材来的太多,甘草又是常见草药,伙计们就一时疏忽,在另外一家分店,要不,您陪我一块儿去取?” 听说在另外一家分店,大太监瞬间就火大:“你的意思,是还要我亲自去取?你活腻歪了是吧。” 见大太监动了怒,小太监急忙上前:“师爷,你别生气,要不,我跟掌柜的去一趟?” “对对对,我和这位小公公一起去一趟如何?” 说完,就往大太监手里塞了一块东西:“您看着大热天的,几位公公都累了半天,不如到隔壁酒坊吃个酒?” “一来一回要小半个时辰,东西比较多,能不能再...再让一位公公受累,跟着...”掌柜的很是卑微。 大太监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人,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平日里他们都是喊他师父,只有这小太监喊他师爷,这亲疏远近立见高低。 于是大太监挥挥手:“算了!就你们俩去吧,早去早回,别耽误我正事!” 这俩人得了令,急冲冲的就出了门,大太监哼着小曲儿就去隔壁喝酒去了。 出了店铺分店,掌柜的看了一眼小太监:“我去仓库里清点药材,你在这边看着驴车,别让人给牵走了!” 结果掌柜的刚进去,这小太监撒腿就跑,往陈明轩的府邸跑。 不到一刻钟,就站在了陈府门前,他大力的拍打着门,没一会儿,就有个人来开门,见到这个小太监,看门人有些奇怪:“你找谁?” 小太监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了一块牌子,看门人一看,立马放他进去,带他去见陈明轩。 又不到一盏茶功夫,陈明轩和小太监一前一后就出了门,共乘一辆马车往宫里去。 马车里,陈明轩有些玩味的看着小太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小太监弓着身子:“奴才以前一直给夫人送饭,只在冷宫附近服侍,不能乱走动。” “那你可知,其他送饭的人会经常偶遇我?” 小太监迷茫的抬起头:“什么?”随后好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我们不能离开冷宫的。” “那你今日怎么出来了?”陈明轩依然笑的温和:“不是说不能离开冷宫吗?” 小太监挠挠头:“我今日为了出来,把我三个月的月钱都给了我老乡,我才替了他的身份出来的。” 陈明轩没说话,但伸手却摸向了腰后。 就在他在思考什么时候动手时,就听见小太监低喊一声:“到了!” 说完,也不给陈明轩阻止的机会,自顾自跳下了马车,然后跑到药材铺的驴车旁边,对着陈明轩说道:“我等下还要跟他们回宫里,就不送您了。” 陈明轩大怒,想喊他上来,偏偏掌柜的和一帮伙计出来了:“哎呦,我的祖宗嘞,您刚刚跑哪里去了?叫我们一顿好找!” “我刚刚拉肚子...去找茅厕了!” “茅厕?咱后院就有啊,你跑其他地方做什么?” 听着小太监和掌柜辩解的话,陈明轩心知这里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反正他还要回宫,到时候再找机会也不迟,憋着气让马夫继续驾车往前走。 第252章 中计 原以为,陈明轩会想方设法见陈明慧一次,但他没有,被怒火以及恐惧冲昏了头脑的他,竟然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去陛下面前告了御状! 简直是昏了头! 他一是状告苏家三小姐苏清雯殴打苏婉婉,二是状告苏家三小姐污蔑陈明慧和苏婉婉清白名声,三是状告安平公主徐明珠仗势欺人! 状告的人来头都不小,皇帝气的连问陈明轩:“你确定要告她们俩?” 陈明轩不假辞色:“是!微臣就是状告她们两个沆瀣一气,搬弄是非!” 皇帝很是头疼,这些都是后宅之事,招了招手:“去,把皇后请来!” 结果皇后到了现场,细问之下才知是赏花宴时发生的事情,她大吃一惊:“明珠跟我说大家玩的都很开心呐?怎么会发生打架事情呢?” “你们现在!立刻!马上!去淮王府把安平公主请到宫里来!” 想了又想,又吩咐:“去把苏家的两个姐妹也带来!” 陈明轩跪在地上,不知道为何,听皇后召见明珠还有苏家姐妹,心里就突然不踏实,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闹到陛下面前,不管说什么话都收不回去了。 不到两刻钟,明珠气喘吁吁的跑来:“娘娘,你召我进宫有何事?” 皇后有些生气的说:“赏花宴那天不都好好的吗?怎么今日陈小将军来告御状,说你们打了群架,还骂了人,更...更有甚者....”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明珠呆了呆,然后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谁泄密了?” 好一个谁泄密了,也变相坐实那天打架的事情。 皇后气的头大,手指着明珠,连说了几个你字,后来干脆把脸扭到一边不理明珠。 明珠很是冤枉:“那不行,得把告密者给揪出来!”说完,就请旨,说要把那几天做证人的几位贵女叫来。 皇帝没辙,都闹到这个份上,只得同意。 但那天贵女都有谁,明珠也认不全,还好旁边的老嬷嬷大概知道是谁家的,就报了上来,但是又怕这几家贵女有别的想法,就以皇后召见的名义,允许她们母亲陪同一起进宫。 这下可好了,四个贵女加上她们母亲,再加上苏家姐妹,这就十个人,算上明珠一行人,好嘛,殿里乌泱泱的跪了一群人! 少了苏婉婉这个主角怎么行!皇后大怒:“事情是因她而起,她不在怎么能行?这满屋里的人,都是来给她当陪衬的?” 又差人去把苏婉婉叫来,只不过苏婉婉刚到宫门口,苏兴照就和苏夫人也进了宫,求见皇后。 好嘛!人越来越多!看来今天不捋清楚,以后会是个大麻烦! 皇帝很是不耐烦:“来!来!来!都来!” “看看还差谁?都一次性叫齐了!免得中间漏人,又说不清楚!” 待苏婉婉进了大殿,看到跪在一旁的苏家三小姐苏清雯时,发出了惊恐的叫喊:“不是都结束了吗?怎么还来一次?” 但苏清雯只是朝她轻蔑的一瞥,然后依然规规矩矩的跪着不吭声。 皇后对着苏婉婉仍未消肿的脸皱着眉说道:“大殿之上,陛下未曾问话,你胡乱喊什么?” 见人都到齐,皇后叹了口气:“那日未参与打架的就坐在一旁听着吧,需要谁作证,谁就起身言明即可。” “涉事的三个人,就先跪着回话吧。” 苏清扬木然的跪着,苏清雯倒是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苏婉婉则是心虚的跪着不敢抬头。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就是苏婉婉先动手打了苏清雯,明珠要和稀泥轻罚一下即可,苏婉婉不同意事情才闹大,然后彻底激怒了苏清雯,说了一些口无遮拦的话。 只不过前几日的事情,明珠已经压了下去,并且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偏偏不知为何,陈小将军竟然告到皇帝面前! 这下好了!现在殿前所有人包含皇帝和皇后都知道那日发生的事情,也都知道那些秘闻! 对此,苏兴照很是羞愧的向皇帝请罪:“微臣的家事实在过于...过于复杂,污了陛下的眼,是臣的罪过!”说完,老泪纵横的给皇帝磕了三个响头。 事毕,他一脸沧桑又对着皇帝禀告:“微臣年轻时确实识人不清,导致被蒙骗,但...起码苏婉婉在苏家时,微臣并没有苛待过她。” “微臣整日扪心自问:是臣真的做错了吗?还是臣没有尽心尽力教养她?以至于她非要搅得我苏家鸡犬不宁?” “事到如今,老臣也想明白了,不是微臣做的不够好,而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自小由她生母抚养,她生母能做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也难怪把她带歪。” 说到这里,苏兴照泪水连连,连皇帝看了都于心不忍,宠了多年的小妾居然私通他人不说,他还给别人养孩子养了十多年,养都养了吧,到头来还要背刺苏家,背刺都背刺了吧,还让所有人知道了这件事。 这怕是任何男人都接受不了的事情吧,更何况,苏家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殿上静的很,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安慰苏大人?还是斥责陈明轩?好像都不重要,毕竟陈家和苏家这次是真的撕破脸皮,连最后的体面都保不住。 此刻陈明轩几乎僵硬的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苏婉婉:“你不是哭着跟我说苏家不要你了吗?” “你不是哭着跟我说你在赏花宴上被人打了吗?” 可苏婉婉这会儿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浑身颤抖着趴在地上。 明珠倒是开口了:“是她殴打苏三小姐在前,后她自己为了给苏三小姐赔罪,才自己扇自己的脸。” 说完,悠悠叹了口气:“如果她不告状,你不闹到陛下面前,那至少在几个月内,这事情都不会有人提起,再过几个月就淡了。” “可偏偏...”明珠很是叹息:“陈小将军也是关心则乱,能理解,能理解。” 陈明轩此刻已经乱了阵脚,他以为告了御状,起码能拿捏到他们的一些把柄,自己也好有个盘算,可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苏婉婉从头到尾都没说实话,甚至连姐姐都想办法托人带了口信! 口信?想到这里,陈明轩猛然一个激灵:那个小太监! 事已至此,陈明轩只得硬着皮头跟皇帝请旨,说要见今日来给他报信的小太监! 第253章 离场 提起送信的小太监,陛下的脸色很是难看,毕竟向宫外私自传递消息乃是宫中大忌!更何况还是陈明慧! 皇帝忍着火:“你陈家姐弟是当皇宫是你们的后花园吗?想干什么干什么?” 陈明轩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犯下一个天大的错误!此刻冷汗连连,半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没有下旨寻那个小太监,等于是给他留了一条生路,一旦小太监找到,无异于是昭告天下,他陈小将军是明知故犯,故意践踏皇权。 旁边来当证人的夫人中,有一人是中书令曹家的主母,她见皇帝处于暴怒状态,怕届时不好收场,就撑着胆子跟皇帝进言:“陛下,我来的时候,婆母很是担忧陛下的身体,说陛下动怒之后容易头疼,说陛下若是...”她笑了笑:“皇后娘娘还是请个太医给陛下诊治一二。” “毕竟,身子是自个儿的,疼起来要人命的时候,别人也替不了。” 皇帝幼年还是皇子时,曾带兵打仗身负重伤,是曹家老太太拿出家里的祖传药丸救了他一命,但也落下了不能动怒的后遗症,曹夫人一方面是想打个圆场,一方面是想劝慰皇帝:没有第二颗救命药丸了。 果然,皇帝压了火,冷哼一声就再没说话。 皇后见都闹完了,就笑眯眯对着皇帝说:“陛下,她们几个是臣妾特意召到宫里陪臣妾说说话的,现在人能带走了吗?” 皇帝半眯着眼:“对,你们几个”皇帝随手比划了一圈:“你们被皇后召进宫的,就随皇后去吧。” 四家贵女以及她们母亲就跟着皇后走了,明珠看了皇帝一眼:“陛下,那我呢?” 皇帝没说话,反而对着苏兴照说:“苏爱卿,你带着你的家人回去吧...”后面安慰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就这样,苏兴照被他的夫人扶着佝偻着身子往回走,两个女儿紧跟其后,怎么看怎么心酸。 而苏婉婉呢,皇帝倒是没说什么,反而朝着陈明轩说了句:“你现在为何知道,她不能有县主封号了吗?” 对上陈明轩略显错愕的眼神,皇帝冷笑着说:“因为德不配位!” 最后陈明轩是怎么起身离开,怎么走出宫门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一言不发,木然的往外走,哪怕是身后的苏婉婉不停的呼喊他,他都没有理会。 反倒是到了家,又对上苏婉婉那张酷似陈明慧的脸,他胃里的恶心劲儿又上来了,耳边还充斥着苏婉婉不停的道歉声,辩解声,甚至哭诉和咒骂声,他觉得好吵好吵。 陈明慧势在必得的笑脸阴恻恻的出现在他面前,加上耳边聒噪的声音,脑袋里无数声“德不配位”让他下意识朝面前的人挥了一巴掌! 苏婉婉被打懵了!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明轩:“舅舅,你为何要打我?” 陈明轩冷漠的看着她,恶心的一个字都不想说,苏婉婉见状,气势弱了几分,但还是咬着牙:“我要告诉我母亲!” 提起陈明慧,他又想起来宫内外禁止私相授受这条大忌,一时间,他竟然在心里有个恶毒的想法:“她去找她吧,被抓到更好!” 于是,他竟然笑着对苏婉婉说:“从明天开始,我家你别待了,我给你另寻她处。” 说罢,扭头就走。 第254章 终被反噬 自打那天在皇帝面前闹了一场后,陈明轩整个人都颓废了不少,每日上朝就恹恹的站着,肉眼可见的憔悴起来。 苏家的那点破事终究还是被透露了出去,但是到底是谁透露的,都没一个头绪。 四家贵女?好像也不太可能,跟随的婆子或者丫鬟哪个不小心说漏了嘴?也不确定。 只是大家都得了一个重要消息,原本被瞒得死死的消息,是苏婉婉向陈小将军告状,他为了替外甥女出口气,这才闹到陛下面前。 最后闹的人尽皆知。 很长一段时间里,苏兴照大多数是称病不上朝,朝中大臣也心知是何事,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探病;苏家三小姐苏清雯被送回老家养病,明眼人一看就是惩戒她当日口不择言。 那是那又怎么样呢?她说的是事实啊,苏大人都认了的。 所以当他们知道苏婉婉被移居他处时,倒也能接受,毕竟事件的起因在她那边,如果她还能心安理得的住在陈小将军府,那基本是要走她生母的绝路了。 只可惜,苏婉婉的一腔愤恨只觉得自己被舅舅给抛弃了,甚至不曾跟她舅舅道个歉;完全不会想到,他舅舅这样做是为了她不被人在身后唾骂,在想办法替她挽回名声。 甚至还在旧部中相看合适的青年才俊,专门找那种家世清白,人口简单的人家,只为她嫁过去之后,不必受磋磨。 只可惜啊,心高气傲的苏婉婉,怎么会同意外嫁呢。 对此,她上门吵过几次,陈明轩一开始还忍着,后来的时候干脆不见;苏婉婉也不是个能马上收手的,她得知舅舅给她相看人家的住址后,甚至上门口出狂言:“我堂堂一个镇国大将军的女儿,竟然要嫁给你们这种落魄户!真是瞎了眼惹的一身晦气!” 偏偏那家人的嫂嫂是个厉害的,她一面和苏婉婉对骂:“你只不过是沾了你舅舅的光,才得了个义女的身份,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自己本来就是一颗老鼠屎,非要搅得我们所有人都吃不下饭才甘心是吧。” 一面对骂完后,她哭着到陈明轩面前:“我家夫君当年战死沙场,长嫂如母,弟弟好不容易拉扯大,如今也在为国效力,她既看不上我们家言明即可,何必要来侮辱我们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落魄户啊” 那嫂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有我们这些落魄户拼死效力,哪来的京城里安宁。” 这一顿哭诉后,原本提前试探过,未娶亲的几家军户都纷纷婉拒陈明轩的好意,直言配不上,配不起。 苏婉婉在京城里的婚嫁之路算是彻底废了,陈明轩也几乎对她彻底失望。 而自从陈明慧找人传递消息后一直未见回音,整日焦躁不安,来给她送饭的人又换了一批,她好不容易花了两块碎银子才得了一个消息:“那日给你送饭的小太监是出了宫,但回宫后就被打死。” 然后又十分惶恐的说:“上头说了,如果再跟给你说话,我们都要被...”那个抹脖子的动作她很是熟悉,当下就变了脸色。 更可怕的是自打那天后,她的饭菜都被人用吊篮吊着,她自己去拿,没有人能再走进她这个院子。 陈明慧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她无事就到门边同外面的守军说话,妄想撬开这些人的嘴。 她在妄想什么呢?这个局可是布了两年啊,专门为她布的局啊。 现在无人为她传递消息,更不知道外面的天已经变了。 不过被围在城墙里的陈明慧只知道她现在是无人传递消息,她日常待遇还是没变,吃食、衣物、甚至炭火都没有苛待,惶恐之余,心里还是多了一丝安慰,起码她没有被陈明轩抛弃。 第255章 窗户纸 自从把陈明轩姐弟以及苏婉婉给摆了一道后,明珠其实心里暗爽了很久,肉眼可见的开心,即便去谢阳那边看卷宗也常常是看着看着,就咯咯咯傻笑起来,甚至还用书本捂着脸笑。 谢阳知道她的鬼点子有多多,但还是当做没看见一样整理文书,对此明珠点评:“少年有成。” 谢阳不置可否。 又过了月余,苏大人的病也好的差不多,开始慢慢上朝,一开始还是有些放不开,毕竟面子上抹不开,经常低着头不想看人,皇帝也懂得其中的酸楚,从来也不点他的名,让他再适应适应。 但皇后那边却时常召见苏夫人以及苏清扬入宫。 召见的次数多了,又见每次皇后都有赏赐下来,风向渐渐转了起来,甚至开始有世家邀请苏清扬参加宴会,比如宁王妃。 她在宴会上亲亲热热拉着苏清扬的手,不住的感叹:“有长姐风范,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有些委屈不要放在心上,那些都是人生经历。” 其他家见了,也纷纷上前和她说话,其实皇后那次赏花宴,具体是什么情况,各家后来都知道,只不过没人开这个头,所以都不好攀交情,免得得罪大将军。 这下有皇后和宁王妃出面,而两位将军并未有什么表示,说明还是偏向苏家,故而心思都开始活络起来,已经开始有人开始向苏府说媒,苏夫人既惊又喜,趁着进宫的机会,就把这个事情给皇后说了。 不料皇后听完后,淡淡一笑:“不急,再等等。” 苏夫人听完很是惊讶:“不应该是趁热打铁吗?” 皇后却不紧不慢放下手中的茶杯,悠悠说道:“你们现在算是风头正盛,自然有人惦记,如果哪天我不召见你们了呢?” “所以,不急,等过了八月十五,再看也不迟。” 苏夫人想想,很有道理, 宋慎之和太子被皇帝派去换防,一去就是大半个月,明珠没事反而往谢阳那边跑的很是勤快,淮王妃有些担忧,毕竟俩人都未婚配,谢阳又是明珠的义兄,倘若能成也是一桩美事,不过这会儿拿不准他们俩的意思。 其实淮王妃之前想过好几次,如果他们俩成了,其实也挺好的,后来就把这个想法说给家里两个男人听,淮王倒是觉得可以,毕竟也算知根知底,明珠将来也不会吃亏。 但宋慎之就明显不同意:“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就怎么没考虑你们儿子一下呢?” 淮王妃很是惊讶,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儿啊,原来你...喜欢....明珠?” 宋慎之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们不懂我的心思。” 淮王妃很是无奈:“你一直说以功名为重,也没见你和哪家姑娘走的近,就以为...你想再等几年。” 宋慎之对上睁得像牛眼的淮王,也好心的分析给他们听:“明珠是咱府上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吧,将来不管嫁给谁,你们是不是都不放心?” “怕她吃不好,睡不好,怕她被婆家人欺负,怕她将来的夫君纳了一房又一房?” 淮王夫妻俩点点头。 宋慎之往他们俩面前又挪了挪:“你们看!如果我和明珠成亲了,自然也是住在家里,想叫你们三叔三婶,还是叫你们父王,母妃都可以。” “你们也不必忧心她成婚后的所有事情,对她来说,没有一丝变化。” “对于你们来说,明珠真的就是一家人了。” “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你们两个肯定会细心教导,更不用担心庶子庶女问题。” “因为,我只会娶明珠一人,决不纳妾!” 听到宋慎之给他们俩绘制的美好生活,夫妻俩真是高兴,宋慎之趁火添柴:“你看,我和明珠若成了亲,你儿子我娶了妻,明珠嫁了人,你们俩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反而是好上加好。” 所以他去换防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把明珠看好了,别被人给惦记了。 淮王妃把这个小秘密说给宁王妃听,不料宁王妃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你竟然不知道你家慎之喜欢明珠?” “你知道?”淮王妃倒是愣住了。 “我肯定知道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还用得着专门问吗?” 好吧,她在宁王妃这边败下阵来。 可到了皇后那边,皇后也是一脸早就知道了的表情反过来问她:“你这个当母亲的...也未免...太心大了些。” 但是她们心里都无比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明珠并不知道宋慎之喜欢她,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拿她当哥哥。 这层窗户纸,终究还是没捅破啊。 第256章 陈坚南下 最近被苏婉婉折磨的不单单有陈明轩,还有陈坚,这一段时间,他经常会冷不丁的偶遇到她,而苏婉婉呢,含羞带怯,我见犹怜,未开口已红了半边脸。 又或者直接冲上来跪在他脚边,泪水涟涟:“求义父怜惜。”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离谱,搞得他不得不躲到春满园避嫌。 秦掌柜一边皱眉让他去后院二楼,一边叉着腰冷眼盯着苏婉婉,明摆着告诉她:“你敢进来,我就敢动手。” 偶遇的次数多了,京城里说书人的素材都可以信手拈来,陈坚已经不想和她有什么过深的交往,甚至连陈明轩那边都没派人去说。 反倒是破天荒问了皇帝:最近可有什么巡视的活可以分给他,去哪儿都无所谓。 皇帝大概是知道他是为了躲人,想了想说:“你去户部问问,中秋前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你跟着去的。” 意思很明显,中秋前要回来参加宫宴,而跟着户部的人,自己也不用干活,就跟着溜达就行。 陈坚得了陛下的旨意,第二天就跟着户部的几个小官去浙江巡视。 户部的官员战战兢兢,虽说户部不归他管,但他可是从血海中杀出来的一品军侯,那见了陈坚就跟耗子见了猫,说话都不太利索。 反倒是陈坚不以为然,坚持把自己当成一名随行,惬意的很。 第一站是绍兴,本来巡按是个肥差,而且绍兴不能说富得流油,最起码也算中上水平,按照以往惯例,当地官员会好吃好喝的招待,甚至还会有一些特殊安排。 结果,陈坚眼巴巴跟着他们这些巡按吃香的喝辣的,偶尔还会问当地有什么特色小吃等等;反倒是户部的人都安分的很,只管吃饭,不怎么开口。 搞得当地陪护官员也小心翼翼,吃不准这次的风向,连茶水钱都没送出去。 但好在也没出什么大的纰漏,没过几天,绍兴这边就结束巡视,改去别的地方,临走前,陈坚甚至笑眯眯的问:“你们这附近还有什么比较好玩的地方?” 绍兴知府结结巴巴的说:“离我们比较近的就是嘉兴,还有湖州。” 又怕陈坚他们不信,甚至还补充:“湖州娘娘庙会就在这几日,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先湖州看看。” 提起湖州,陈坚好像隐约记得,之前徐明珠来过这里,心思微动,当下就决定去湖州转转。 户部的人哪敢反对,立马去安排。 从绍兴到湖州坐船,也不过半日光景。 湖州知府林之森这会儿怎么都没想到,皇帝派的巡察御史这会儿就来了!并且就在娘娘庙门前! 两拨人撞上,自报身份,又验了腰牌后,林大人一脸凝滞:“湖州今年要有巡按过来?下官没有接到通知,这...这...” 意思是,突然撞到,照顾不周,不要责怪我。 林大人这会儿没有穿官服,也刚刚亲自打扫了娘娘庙,这会儿身上都是香灰,有些狼狈。 户部人汗颜:“无妨,听说湖州娘娘庙会就在近日,所以我们拐过来瞧瞧。” 哦,这样啊,他倒放下了一颗心,随即搓搓手,小心翼翼的问:“那下官带各位大人先到驿站休息?,晚上再给各位接风?” 户部的人不敢说话,都纷纷侧头看了一眼陈坚。 而陈坚则是歪着头微微笑:“林大人,你身后这个庙就是娘娘庙?” 第257章 拜娘娘 听到陈坚问到了娘娘庙,林大人先是犹豫了一番,随后就谄笑:“是娘娘庙没错!” “只是刚刚才去打扫,里面灰尘还是很大,怕弄脏了各位大人的衣袍,三日后就会对外,到时候头柱香给各位大人如何?” 这一番解释很是合情合理,又允了头柱香,一般人都会顺着台阶下,可偏偏陈坚莫名听着不舒服,故意板着脸:“意思是,现在不让我们进去?” 林之森苦笑着想继续解释,就有人小声的咳嗽起来。 这声咳嗽把林大人给惊住了,随后讪讪道:“现在去也行...也行...” 说完,从腰间取下钥匙,苦着脸去开了门,陈坚见了,很是好笑:“堂堂一个知府,竟然亲自拿着一个庙的钥匙,也是稀奇。” 林大人只是端着笑脸,点头哈腰,但就不答话。 进了庙里,第一反应就是,打扫的非常干净,就连正中间的那鼎宝鼎香炉都被擦拭的锃亮,一丝灰尘都没有,而两边和其他庙不太一样,这里的娘娘庙居然种的是桂花树! 正在四处打量时,林大人拿来了一小捆香,然后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陈坚很奇怪:“这是做什么?” 林大人也奇怪:“您进了娘娘庙,不上香吗?” 说的很有道理,陈坚一边犹豫着接过香,一边看着不远处的紧闭的门:“我们不应该去里面,给里面的神仙上炷香吗?”意思是,他不想在外面上香 但林大人支支吾吾,不愿意挪动胖乎乎的身躯,又准备说辞时,又响起了咳嗽声。 好吧,林大人耷拉着脑袋,往前走,迈上台阶,继续去开大殿的门。 大殿也打扫的很是干净,主位中的观音菩萨慈眉善目,很是和蔼。 殿两侧密密麻麻的红绳挂牌很是抢眼,他们一行人拜完观音菩萨后,就朝挂牌去看,不过让人很是好奇的是,别的地方都是求财求姻缘,这里,牌子上大多写的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海清河晏之类的词。 对此,陈坚很震惊:湖州百姓的美好愿望竟然如此博爱! 林大人嘿嘿嘿的笑了几声,很是不好意思:“很多年前湖州经历过大乱,民不聊生,后来,都喜欢求平安,求康健。” 陈坚了然,继续环顾四周,看着看着,就看到了被挂在高处的神龛,于是很是好奇的问:“这里供奉的是谁?怎么挂那么高?” 林大人也很是纠结,说真话吧,怕得罪太子殿下,说假话吧,就怕这几个大老爷们非要去看个仔细。 进度两难之际,陈坚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供奉的这个人很厉害吗?” 林大人当下就有了计较:“是,她曾经救湖州百姓于水火,深受百姓爱戴,每年都有额外的香火供奉。” 既然这样说了,再叨扰就不是很好,陈坚眯着眼抬头看了看神龛,一个字也没看到,袅袅香火烟气仿佛给她的身份披上了神秘的面纱。 想了又想,陈坚随口问了一句:“需要我们额外给他上香吗?” 林之森吓得摆摆手:“她受的是湖州百姓的香火,您几位位高权重,怕...怕...”林大人很是汗颜,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但他们几个听懂了这弦外之音,都默不作声,听陈坚的安排。 果然,他觉得很是无趣:“那算啦,就不打扰他了。” 林之森马不停蹄的把这几位大老爷给送到驿站,又从县衙调拨了一些捕快过来,才算放下了半颗心。 虽说他们都是大老爷们,没有被掳的价值,而且湖州现在太平的很,但加强戒备总好过没有。 而那些被调到驿站的捕快们,到底还是被提前敲打了一番:“不要多话,不问就不答。” 第258章 湖州闲逛 因再过一天就是娘娘庙会,林大人忙的脚不沾地,衙门人手本来就不太够,又抽调了一些,这下更紧缺,无奈,第二天,林大人又舔着脸过来,问能不能再要回去两个捕快去干活。 陈坚都要被气笑了,这个湖州知府好像做事时每一步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此刻偏偏又挑不出毛病,于是就勉强忍着不快只留下了一个看起来最为年轻的一个人,其他的都给还了回去。 对此林大人很是高兴,对陈坚是谢了又谢,然后领着人喜滋滋走了。 陈坚很是无语:“你家大人是不是....”然后用你懂的眼神看着小捕快,小捕快尴尬的挠着头。 今日天气不错,陈坚把户部的人给扔开,自己只身带着小捕快出门溜达去了。 一路上,小捕快兴高采烈的给他讲湖州的特色小吃有哪些,哪些地方好玩,哪些东西是可以带回京城送人,总之半天下来,小捕快的嘴巴都没停过,生怕怠慢了贵人。 一向沉闷惯了的陈坚竟然也没有烦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的听着。 到了中午,小捕快就提议去醉芳楼吃饭,说那边的菜很合京城人的口味,陈坚很是奇怪:“你怎么知道很合我的口味?” 小捕快突然就想到了前几年来过这里的那位京城姑娘徐明珠,面色一红:“好些京城来的人都会到醉芳楼吃饭。” 因为正是用饭高峰期,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小捕快疾步走到掌柜前:“我们要二楼雅间。” 掌柜一看是衙门捕快亲自带人过来,瞬间就愣了,然后结结巴巴的说:“那二楼还要清吗?” 跟在身后的陈坚蹙眉问了一嘴:“什么叫清了?” 掌柜谄笑低声说:“就是把整个二楼都给清空,只留您二位的雅间,后来的人也不能上二楼。” 解释完,掌柜一脸心疼:“请问贵人,要清吗?” 陈坚看着热热闹闹的食客,觉得很有烟火人气,当下就笑着说:“不必那么麻烦,只开雅间就好。” 小捕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陈坚看在眼里,并未追问。 进入雅间后,小捕快麻利的给他倒水,又问他爱喝什么茶,吃食上有什么忌口的没。 听到陈坚说无所谓时,小捕快还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陈坚会这样好说话,当即就让掌柜捡店里的拿手菜上就行。 掌柜亲自上菜,每上一道菜,小捕快就站在旁边报一下菜名,顺便解释他的口味是如何,没一会儿,已经上了四菜一汤,还有一盘点心-枣泥糕。 陈坚盯着枣泥糕有些愣神,旁边的掌柜就赶紧出来解释:“这道点心是京城地道做法,您尝尝正宗不?” 其他菜陈坚没有怎么看,反倒是先捏起了一块枣泥糕送入口中,结果一口下去,当即就愣住! 见陈坚的神情,掌柜的很是得意:“您瞧,不是正宗京城口味?” 陈坚僵硬着脑袋点点头,但还是问了那句:“浙江菜的大厨是怎么做出这地道京城点心呢?” “贵人,这点心是我们湖州娘娘最爱吃的,她是京城人,当年来的时候,教会了我们厨子,自打那以后,我们就开始做这个点心了,卖的是相当好!” “湖州娘娘?”对于这个称呼,陈坚很是奇怪:“可是娘娘庙里供奉的不是观音菩萨吗?菩萨何时成了湖州娘娘?” 掌柜的正要解释,就听见伙计说,楼下有客人在吵架,需要掌柜的过去一趟,就这样,掌柜的就把他们俩丢下,自己火急火燎的下楼了。 看来整个湖州人都比较随性,陈坚笑着说:“那你知道湖州娘娘吗?” 小捕快一脸得意:“湖州娘娘谁不知道啊,明天庙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要举着她的长生牌游街,然后要接受我们的供奉呢。” 好吧,看来明日必须要一睹湖州娘娘的风采了。 第259章 湖州娘娘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坚就被小捕快给戳醒了:“大人,走!咱先去给娘娘上头炷香!” 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陈坚很是不解:“要这么早吗?” 小捕快一边给他找常服,一边解释:“去的晚了,就挤不进去,头柱香就抢不到了!咱得快点。” 等陈坚他们刚出驿站,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沿街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不同造型,不同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过年了!大街上更是有很多人急匆匆的往前跑。 小捕快催着陈坚快点:“咱也要快些!不然就真的赶不上了!” 庙会期间,所有街道不准骑马,不准乘轿,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一双腿,走的慢了,都会被人嫌弃。 俩人紧赶慢赶,等到了地方时,才发现前面已经是乌压压的队伍,已经排了四排。 小捕快气得直跺脚:“这群人,晚上都不睡觉的吗?” 但还是拉着陈坚的袖子往前挤,一边挤一边喊:“我们是头十炷香的,我们是头十炷香的!” 挤了半盏茶功夫,俩人终于到队伍前面,林大人和户部的人早就在那边等着了,甚至他还看见了朝中的两名五品官。 只不过那两位看到陈坚也在时,吓得差点跪在地上,不过陈坚还是用眼神制止,这才没有暴露身份。 林大人一直抬头在看天,又仔细听着打更人的动静,当卯时到来那一刻,他立刻把手里的香分给了陈坚他们,然后迎着陈坚先进了庙。 庙里也挂上了灯笼,一路走过,也不觉得有什么违和,他进了殿,规规矩矩的朝菩萨鞠了三躬,然后把香火插在了香炉里,身后户部的人也跟着一起做。 林大人在旁边着急的想劝,但也不知道劝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完成了仪式。 接下来就是那两个五品官了,他们也是对着菩萨鞠了三躬,但没有插香火,反而走到那高高的神龛下,又恭恭敬敬的鞠了三躬,这才把香火插进香炉。 陈坚目瞪口呆,但也不好说什么,那两个小官也恭恭敬敬的站在陈坚身后不敢吭声。 再下来就是林大人带着湖州城里有头有脸的老叟或者老妪进来了,林大人和他们流程差不多,但到了老叟他们这里,就多了一个环节,对着神龛开始自言自语:“湖州娘娘,感谢你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愿您身体康健,平安顺遂,儿孙满堂。” “湖州娘娘,今年湖州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多谢您保佑我们。” “湖州娘娘,今年供奉的瓜果可还喜欢?您想吃什么,就告诉我们,马上给您送来。” 等他们念叨完,就轮到排了队的百姓,每人都规规矩矩的给菩萨还有湖州娘娘上香,但都不说话,等所有人拜完,天都蒙蒙亮。 下一个吉时到时,林大人领着所有人对着湖州娘娘跪拜:“多谢湖州娘娘保佑我们!” 声音洪亮,心潮澎湃,陈坚看了都为之一动,他从没有想过,这个湖州娘娘竟然这样受当地百姓爱戴。 那林大人甚至起身时,眼眶都是红的。 众人起身后,百姓自动往外走,开始各自忙活起来,而有另外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穿着整齐的朱色袍子,每个人手持一根长长的棍子,整齐的站在一侧。 又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远处传来一阵阵礼炮,很是热闹,等礼炮响毕,年轻小伙儿就冲进大殿后面的偏殿里,从里面抬出了一个又一个神明。 然后就跟撒了欢的狗子一样,按照顺序兴冲冲的跑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第260章 开始游神 林大人引了陈坚他们出去游神,边走边说:“等下游神的时候,大人喜欢哪个神明,就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他。” “送给他?怎么送?”陈坚很是好奇。 “每个神明两侧各有两个仙童,你交给她们就行!”林大人又补充道:“但东西不能过大,聊表心意即可。” 好吧,陈坚听懂了,但他又追问了一句:“如果不送会怎么样呢?” 林大人笑的很是慈目:“不送也没关系,他们不会怪罪的,因为这三天,每天都会收到很多很多礼物,到时候娘娘庙里都摆满了!” 巡按毕竟是贵客,不好和百姓挤到一起,林大人就邀请他们到台子上看,这样看的比较真切。 大大小小十多个神仙游街,送出的东西真的是五花八门,吃的,穿的,用的,甚至连花都有人送,一个仙童收满了一篮子后,就马上转身回到娘娘庙,把东西交给庙里留守的德高望重的各家族长,他们会组织人记册子。 看了半盏茶功夫,陈坚发现,湖州娘娘收到的礼最多,小仙童刚换了新人,又立马跑出去一个,对此陈坚忍不住的说:“我以为玉皇大帝,观音菩萨香火最旺,没想到竟然是湖州娘娘。” 林大人很是高兴的解释:“玉皇大帝和菩萨要普度众生,难免会照顾不到所有人,可我们湖州娘娘就不同了,她是实打实的帮我们湖州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自然最得民心。” 听的陈坚有些不懂:“她不是神仙吗?” 林大人有些羞涩,暗戳戳的得意:“她虽然不是神仙,但比神仙还灵呢!” 陈坚很是茫然,没弄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旁陪同的贺家族长就给陈坚解释:“湖州娘娘是我们给她起的封号,她其实是一位京官儿夫人,她当年路过湖州,见我们遭了大难,就发了慈悲之心,救了我们湖州百姓,我们这些老骨头都是当年被她救过的人!” “后来,她回京城了,我们为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就给她立了长生牌,供奉在娘娘庙。” 原来竟然是这样,陈坚了然,对那位夫人很是敬佩,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后不经意间问了一嘴:“那夫人姓什么?” 林大人先一怔,然后跟没听见一样也端起茶杯品茶,见林大人没说话,贺家族长就出来圆场:“夫人姓什么,她倒是没说,不过他夫家是姓陈,我们当时一直称呼她为陈夫人。” 此话一出,陈坚握着茶杯的手骤然紧缩,像是没听见一样,轻声追问了一句:“你们叫她什么?” 贺家族长以为自己没讲清楚,又解释了一番:“是陈夫人,她夫家姓陈。” 陈坚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木然的拿起茶杯喝,才发现杯里早已是空的,尴尬之余,放下茶杯倒茶,但手却抖了一下,茶水就溢了出来。 户部的那几个小官自然是看到了陈坚的失态,就立马打哈哈的说道:“天下姓陈的那么多,那么多,是吧。”然后尴尬的笑了笑。 那族长也跟着笑:“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如今她应该是四十出头,当时无意中听她提过一嘴,她丈夫乃是从军之人,如果各位大人回京能帮忙找一下也是好的,告诉她,湖州这些年,这些百姓很是惦记她。” “如果可以的话,请她有空来湖州坐坐,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想在有生之年再见恩人一面。” 第261章 陈坚被打 陈坚手里的茶杯终是没握紧,啪的掉在地上碎成一片。 林大人像是醒来了一样,吓的跳了起来,嘴里不停的说:“碎碎平安,岁岁平安”,然后继续笑眯眯的对着陈坚说:“那个,我们要不要到下面走走?老在这里坐着,怪没意思的。” 听得出林大人想终结这个话题,陈坚这会儿也有些失态,想了想,就同意了林大人的提议,一起到大街上看看。 游神是一年一度重要节日,哪怕这会儿开始热了起来,但也丝毫不影响百姓们的热情,各种东西都往神仙旁边的仙童篮子里送,顺便还要对神仙再拜拜。 真是疯狂,陈坚边看,边在心里说。 等走到湖州娘娘的塑像前,陈坚几乎站立不住,他死死盯着湖州娘娘那俊美的面庞一动不动,旁边等着上供的一个妇人马上不高兴的把他推到一边:“来见湖州娘娘,也不拿点东西!” 陈坚恍若未闻,怔愣着伸手去抚摸湖州娘娘的脸,刚刚那个急眼的妇人直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狰狞着怒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敢光天化日之下亵渎娘娘!看我不打死你!” 陈坚虽是武将出身,但在这个时候,心思明显没有放在这里,反而被妇人气愤的推倒在地,然后脸就被挠了血口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这妇人扯着嗓子嚎叫:“有个不要脸的摸了湖州娘娘的脸!” 好了,这下周围原本在供奉的人都呼啦啦的围了上来,纷纷指责陈坚,还有一些义愤填膺的男子,上来就给了他一脚! 更有老者颤巍巍的嘶吼:“如果今天不是娘娘庙会第一天,你非得被人打死不可!” 陈坚百口莫辩,但他刚刚的行为确实不妥,嘴巴张了几次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难道他要告诉所有人:你们供奉的湖州娘娘,乃是我的夫人? 啊,不,是前夫人? 似乎更加不妥。 所以等林大人发现这边闹哄哄,赶紧过来看时,就看到了被人围在中间的陈坚,他瞬间吓得魂不附体,急忙挤进来呵斥众人:“你们都在干什么?岂敢对贵客无礼?” 刚刚那妇人这会儿见了林大人也不带怯的,直接指着陈坚鼻子继续骂:“这臭流氓,他竟然去摸湖州娘娘的脸!” 听到妇人的怒斥,林大人瞬间暴跳了起来:“不是!你怎么能亵渎湖州娘娘呢?啊!你为什么要亵渎我们的恩人呢?” 胖胖的妇人见到林大人也站在了自己这边,腰杆子更直,继续骂陈坚:“别说你一个京官!就算当初太子殿下来我们湖州,那也是恭恭敬敬的给湖州娘娘上了香,还给她做了新的神龛!你算什么东西!我呸!” 林大人见那妇人越来越激动,干脆使眼色让旁边的捕快给拉了过去,不料妇人恨恨的说:“等我给娘娘供奉完我自然会走!” 说完,认认真真的整理了一番仪容,深吸一口气,笑意盈盈的对着湖州娘娘说:“您别跟那个登徒子一般见识,您貌美不是您的错,我们女人也喜欢您,这点心意您收下,咱不生气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可能妇人的话起了作用,仙童收了供奉后,湖州娘娘塑像的嘴角貌似微微上扬了一些,轿夫抬着娘娘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原本要供奉湖州娘娘的人赶紧跟着轿夫一起往前走。 周围的人渐渐散了去,但周围百姓看陈坚的眼神就没那么友好,甚至有个别老太太还暗地里朝他吐口水,如果不是估计林大人在场,估计唾沫真的就飞到他身上去了。 林大人这会让也不在乎他贵重的身份,很不高兴低声说:“这位大人,您要是累的话,下官送您到驿站休息一二?” 第262章 湖州娘娘由来 驿站一处房间里很是安静,陈坚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脸上的抓痕仍在,但就不让人处理,户部的那几个小官更是大气都敢出, 生怕那句话不合心意就得罪了这位活阎王。 林大人一开始其实有猜测陈坚的身份,但他好歹也是见过太子和宋世子的人,他的官位再高,能高过太子?所以这会儿对陈坚的怨气很大。 上午还有个很隆重的拜祭仪式,需要林大人现场主持,他在衙役几番催促下才不得不跟各位巡按告辞,陈坚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放他走。 不过倒是点名让贺家那个老族长过来作陪。 林大人很是不悦,硬着脖子解释说:“拜祭是我们娘娘庙会最重要的仪式,哪怕是家里腿瘸了的人都得给抬过来,何况他是一族之长。” “仪式结束后,下官定会将他送来。” 说完,恭恭敬敬退着身出了房门,户部的几个官倒是说话了:“这林大人好生威武!” 陈坚倒没生气,眼睛倒是四周看了一圈:那两位湖州籍的小官也去了仪式现场,想来那仪式确实重要。 没一会儿,便从远处传来阵阵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过了半盏茶功夫才停下,然后又听见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仔细分辨过来,竟然是天下太平,安居乐业这八个字。 里面坐的人都听见了,都啧啧称奇,都小声讨论这湖州的庙会竟然和京城的差这么多。 呐喊声结束没多久,贺老族长就蹒跚着过来了,虽然腿脚不怎么利索,但红光满面,精神烁烁,很难相信他今年已经有八十岁的高龄。 给几个大人见完礼后,他笑眯眯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帕子,边打开边解释说:“这是我舔着脸从贡品里抓出来的,给给各位大人沾沾福气。” 盘子里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而是几块枣泥糕,估计争抢过程中遭遇了挤压,略有些变形,老族长有些不好意思:“人太多,都想吃这个...嘿嘿嘿...” 陈坚倒是没说什么,伸出手拿了一块过来,然后塞进嘴里细细品着,其他人见状,也不敢托大,每个人拿了一小块,剩下的基本都是碎块以及碎末,但老族长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眼光,细细用帕子抖动着,抖到一起,然后一股脑儿倒进嘴里。 吃完后,还细细品味着,意犹未尽。 众人都吃完后,老族长笑眯眯的问:“可是要老朽陪同几个大人一起去逛庙会?” 户部的人都又看向陈坚,等他发话。 陈坚其实是想出去的,但看了看着上了年纪的老人,就转了话头:“算了,现在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我们就在屋里说说话吧。” 老族长一听,也挺高兴,顺着话头问:“那诸位大人想听什么?” 陈坚犹豫了一番,还是说出了口:“就说说湖州娘娘的故事吧。” 一听要说湖州娘娘,老族长很是激动:“她可是我们大恩人呐。” 二十年前,湖州大乱,又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洪水,良田,房屋都被冲的干干净净,甚至有人趁火打劫,欺男霸女,搅得当地民不聊生。 偏偏县令又是个贪财的,关键时刻不做灾后重建,倒是想了一肚子的歪主意,让每家每户出壮丁修大坝,但是不发工钱也不管饭,这百姓哪能受得了,纷纷到衙门面前闹。 县太爷一看有人闹,就抓了几个带头的人丢了大牢里,狠狠打一顿后又给扔到大街上,杀鸡儆猴,百姓那段时间过的那叫一个苦。 有些人为了活下去去做了流民,有些人则想办法上山去挖野菜以保全家老小的命。 就当百姓以为快过不下去的时候,湖州娘娘出现了,她带着自己随行的人冲进县衙把县令给打了一顿,然后又派人去其他地方调来了粮食还有草药。 洪水过后痢疾盛行,那时候已经死了一些老人小孩,她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车又一车的生石灰,洒在湖州城的各个角落,又叮嘱全城百姓不能喝生水。 再后来,狗县令被朝廷派来的人给抓了,湖州娘娘就和赈灾大臣一起帮忙重建湖州。 整整三个月,她没有因为自己是女人就躲在后面,反而时刻在第一现场,施粥的时候,她负责打粥,布药的时候,她能当全能大夫。 那三个月,她瘦了一大圈,但湖州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临走那天,全城百姓来送,她笑着说:她要回京城处理一件事,等处理好了,就回湖州来看大家。 结果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月又一月,甚至过了一年,湖州娘娘都没回来。 很长一段时间,湖州百姓都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天上的神仙派人来救他们了,救完了之后,就又回天上去了。 第263章 一生遗憾 老族长讲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喝了口茶后说:“这就是我们的湖州娘娘由来,现在各位大人知道为什么我们全城百姓都供奉她吧。”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她带了人,带了粮食,带了药材,湖州至少要死八成人,说不定更多!” “可是,那年,她来了之后,湖州愣是一人没死!我,还有我那老婆子,都被湖州娘娘给救过!” 户部的人听完也啧啧称奇:“她这样勇敢的女子是应该向朝廷请封的!” “可不是!”老族长激动的拍大腿:“我们也想给她请封的,可林大人说,湖州娘娘不愿意这样大费周章,说湖州要赶紧抓住机会,好好重建,好好重整民生。”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位娘娘是京城当官的夫人,我们就想着,她估计是不想惹人注意,这才不肯出风头。” “我们思来想去,就决定给她立个长生牌,年年供奉她。”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然大悟,但还有人多嘴的问了一句:“你们怎么确认那夫人是陈姓官员的家眷呢?” 说到这里,老族长很是不好意思,搓着手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但又在几人殷切的目光下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我家那老婆子和湖州娘娘聊天的时候,我也不小心听了两句。” “湖州娘娘说她夫家姓陈,是个武将,这次是和她夫君闹了矛盾,她跟着旁人来这边散心,无意得知湖州汛情,就过来看看。” “湖州娘娘说,她丈夫手底下有个副将,也姓陈,那陈副将的妹妹老往她家里跑,她很讨厌那家人,但那家人就是不走,跟狗皮膏药一样恶心人。” 说到这里时,老族长还迅速找补:“不是老朽我非要听,就是好奇,好奇嘛...嘿嘿嘿” 他不知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户部的几个小官都把头扭向了陈坚,然后又迅速扭了回去,几个人没想到,他们竟然听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八卦! 而且那个八卦竟然是真的! 更狗血的是!陈坚居然收了前夫人最讨厌的那个女人的女儿为义女! 此时陈坚就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老者见气氛不对,尬笑着说:“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不该编排湖州娘娘的是非,实在是...。” 见众人还是不说话,老族长搓了搓大腿:“晚上的时候,庙四周还有灯火会,要不咱一起赏灯去?” 有个胆子稍微大的官员就赶紧接了话头:“你们晚上有灯会?” “对,各种各样的灯都高高挂起,看谁家的灯笼最多,最好看,还能再到娘娘画像前去拜一拜呢,” “湖州娘娘当年虽然已是人妇,但她喜欢灯笼,喜欢吃枣泥糕,喜欢桂花树,醉芳楼的枣泥糕是湖州娘娘亲自教会的,每年他们都会做很多很多枣泥糕给娘娘供奉后,再分给湖州百姓。” “湖州娘娘当年最大的心愿是天下太平无战事,安居乐业福百姓,我们湖州这些年在娘娘的庇护下确实也达到了她的心愿,所以我们在大典上就改成了天下太平,安居乐业。” “旁人第一次来我们湖州庙会的时候,都会奇怪我们为何会喊这两句话,嘿嘿嘿,其实都是想告诉湖州娘娘,我们过的很好。” 说到这里,老族长一脸惋惜:“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入棺之前,再见她一面,想请她再看看湖州现在的模样,想让她真真正正的接受一次我们湖州百姓的跪拜和供奉。” “但是好可惜呦,我们湖州也有去京城当官的,但他们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到那湖州娘娘,这怕是老朽我一生的遗憾了!” 第264章 分食 户部的人怕陈坚生了别的异心,就找了空把老族长给还回去,老族长难得在别人面前特别是京官面前提前湖州娘娘,其实也是想让这几位大官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帮忙找找人。 但胆小的户部官吏哪敢应承下来? 不过族长还是说邀请他们参加第二天中午的分食仪式,连说了好几次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晚上林大人过来作陪吃饭时,陈坚好奇的问起了分食是什么,林大人先是一愣,而后不确定的问:“几位大人要参加?” 得到肯定答案后,林大人迅速找了捕快来,低声交代了一番,才笑呵呵的说:“那明日,明日我们一同去。” 分食其实也和湖州娘娘有关,那年闹饥荒,很多家吃不上饭,后来湖州娘娘想了一个办法,就说去拜神,想去拜神的人家可以拿家里的吃食,随意就行,拜完神后,再随机抽号,抽到哪号就拿哪号的吃食。 众人都觉得这样很好,纷纷朝神仙供奉食物,当年林大人贡献的最多,当然如果有供奉多的人家,县衙就会敲锣打鼓送上一块牌匾,也是很有排面的。 所有食物聚集到一起后,重新分配,基本保持每份份额都差不多,重新去领贡品的人家一看到自己的食物多了,更加感激神明。 后来百姓才知道这是湖州娘娘的提议,所以,在之后的每年,几乎人人都朝湖州娘娘放贡品,哪怕是到了今日不缺吃不缺穿的时候,依然保持这个习俗。 刚吃完饭,衙役又匆匆赶回来,往林大人手里放了几块牌子,林大人清点后,又恭恭敬敬的放到各位大人面前解释道:“分食仪式是你上了贡品才能去分食,白日大人们忙,忘记添贡品,故而没有牌子,眼前的牌子还请大人们收好,明日正午就到娘娘庙门口去抓阄。” 说到这里,林大人很不好意思:“这个抓阄的队伍下官就不方便带大人插队,这个是不被允许的,大人早日去即可。” 陈坚盯着刻着娘娘庙的木牌子陷入了沉思,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默默收了木牌。 第二天早上他还在驿站用饭,却发现驿站的伙计只剩下两人,还明显不在状态,暗地里不停的催他们快些吃,一块碎银子过去,伙计就开口说了原因:“有人大半夜就跑到娘娘庙门口睡着了,就为了第一个去抓阄!” “这会儿队伍都排的很长了!咱要是不快点,那要排很久很久的。” 陈坚顿时来了兴趣:“很久是多久?” 伙计一脸沮丧:“要一天吧。” 这会儿轮到陈坚吃惊了:“那你们都去排队,没有人做事情了?那我看你们很多店都敞开着大门,不怕丢东西吗?” 伙计倒是显得很淡定:“娘娘庙会的三天里,我们都约定好了,不偷不抢不闹事,哪怕是杀父仇人,见了面也得客客气气的熬过这三天!” “谁敢在娘娘庙会这三天闹事,那就等于跟整个湖州百姓作对,打死都算是便宜的!” “我听说昨天淫贼想去亵渎湖州娘娘的神像,我要是在场,非得把他的手给剁下来不可!” 说到这里,伙计很是来气:“湖州娘娘可是我们的神!怎么能做出那下三滥的事呢?” 见伙计要刹不住车,旁边的人怕真把陈坚给骂毛了,就赶紧打哈哈劝说:“那我们要去哪里排队?” 等他们几人到了娘娘庙前一看,都吓了一跳!一排长长的队伍居然都望不到头!再往娘娘庙里看上一眼,好家伙!院子里堆的都是小山似的盒子,现在还有人在里面分装呢。 排队的人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争吵,也没不满,伸着脖子往里看。 分食是午时开始,现在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但百姓似乎都可以等着,脸上都是笑意盈盈,就算是三岁小儿,也乖乖坐着不吵不闹。 几个人顺着队伍往后走,走了差不多两碗茶功夫,总算排上了队,用汗流浃背来形容也不为过。 更令人叫绝的是,居然有人推着木桶车来回走动:“新鲜的绿豆汤,一人一碗不要钱。” 陈坚觉得有趣,就叫上了老者:“真的不要钱?” 老者满脸的褶子,但笑的无比慈祥:“几位外地来的吧,您喝的第一碗不要钱,第二碗开始一碗三文钱,这钱到时候都捐给娘娘庙当香火钱。” 户部有些小官觉得有趣,说话有些直接:“那要是被贪了怎么办?” 老者也没不高兴:“管娘娘庙的是林大人,当年他把他们家粮食都捐出来给我们,分文未取,我们才没饿死,如今,他想贪就贪吧。” 这番话让陈坚一行人都错愕不已,这年头,还有人支持当官的贪墨? 说话空隙,老者已经麻利的舀了一碗绿豆汤端在他面前,笑眯眯的说:“喝吧” 陈坚笑笑,接过碗,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瞬间觉得身体利索了不少。 老者又给其他几个人打了汤,刚喝完就听见别处在喊老者:“王老伯,我们这里要绿豆汤!” 老者麻利的收拾好碗,推着车子就往前走,不过和他们不同的是,本地人喝完一碗还给了他铜板,正在疑惑之际,旁边的人笑着给他解释:“你们外地人第一碗不要钱,本地人要三文一碗。” 户部的人真的是服气湖州人的为人处世,啧啧道:“天啊,这湖州可真有意思,弄的我都想来这里养老了。” 天气越来越热,正午阳光最毒辣的时候,分食终于开始。 队伍稀稀拉拉的往前挪动,慢慢就有人面带喜色的往他们这边走,每个人手里都包着一个小盒子,脚步匆匆,都着急回家打开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刚刚旁边的人又对他们开口了:“等下拿到分食的时候,不能当面打开,也不能更换,拿到自己家再打开看。” 他们排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看到娘娘庙的庙身,又排了两炷香功夫才到抓阄的箱子前。 此时的陈坚有些疲惫,这比他领兵打仗难熬多了,但奇怪的事,当他把手伸向箱子那一刻,好似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胡乱在里面翻弄了一下,就拿出来一块半封着纸,然后交给了前面的小厮。 小厮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纸张,唱和道:“肆、十三、十九”,然后又把纸张面对众人展示了一遍,接着把纸张交给了旁边监督的人。 没一会儿,另外一个小厮跑了出来,双手奉上一个盒子,盒子上有贴的桂花签,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他抽中的号。 陈坚抱着盒子站在一旁等其他人抽,抽完后,就一同往驿站走。 离开时,他回头望了一眼,依然是看不到头的队伍。 第265章 迟到的告别 几人回到驿站后,都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想一探究竟,在一声声的哇哇中,陈坚也慢慢揭开桂花签,解开细麻绳,掀起了盖子。 一式四份不同的吃食就摆在他面前,白净净的蒸糕,绿油油的青团,甜甜的桂花糕,以及香香的枣泥糕。 兴头上的几个人都围过来看陈坚食盒里的东西,看完后,也都纷纷赞不绝口:“这个看起来更好吃!” 几个人后来干脆把食盒都搬到陈坚这边来,满满当当的占据了整个小圆桌,有腌肉,有腌鱼,有点心,还有花生红枣一类的干果,样式都非常丰富。 衙役们又送来两盒热气腾腾的饭菜,干脆午饭把这些都解决了再说。 可惜分食的东西太多,又加上两盒饭菜,几个人吃撑了也没把东西都祭到五脏庙里,那送饭的衙役看到食盒里的东西都被他们吃的干干净净时,眼睛都瞪的跟青蛙似的。 但还是没明说,快速收拾好碗筷后,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那分食分到的吃食,我们这边一般都是好几天才吃完的,一天只舍得吃一块。” 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前也没人说过啊。”但吃都吃了....那又能怎么办? 众人很是尴尬,陈坚也没说什么,慢慢起身,回自己房间休息,另外几个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商量着,盘算着何时回京。 巡按一点都不苦,湖州也很不错,但是陈坚这个大人物一直跟着,他们压力实在太大了!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陈坚看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心里没来一阵的落寞。 只着里衣,打开窗户,矗立窗边,远眺望去,附近的街道开始有大量的小贩开始摆摊,忙忙碌碌的身影看起来倒是额外的充实。 敲门声响起,开了门,户部几个小官的脑袋就伸了过来,低声而又谄媚着说:“大人,今晚是最热闹的集市,有好些好玩的东西会摆出来,那个,我想给我夫人挑一些回去,就不知道,咱晚上....” 陈坚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晚上无事。” 几个人面上一喜:“那下官们想去见识见识湖州的夜市。” 陈坚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沉默的点点头。 得了陈坚的应允,几个人贴心的给陈坚关上房门,欢快的下楼去了,那咚咚咚的脚步声都掩不住嘴角溢出来的笑声。 陈坚这会儿也不是很饿,但看到沿街摊贩越来越多,他也就忍不住下了楼。 出了驿站,才惊觉原来驿站门口都差点被人给占了,左右两侧都挤满了人,问价的,问成色的,讨价还价的,很是吵闹,但奇怪的是他并不烦心。 背着手,走了好一大圈,才后知后觉发现,摊贩们卖的女子用品较多,比如口脂、眉黛、成衣布料,甚至珠宝首饰都有。 而买这些东西的除了女人,男人也很多。 继续往前走,在桥头的一个首饰铺门前,他竟然看到了林大人,他身边跟着一位妇人。 林大人面前摆了密密麻麻的一盒盒首饰,但他似乎一个都没看上,来回挪动着胖胖的身子,旁边的妇人还在小声的跟他说着话。 陈坚一个是无聊,另外一个他对这个湖州知府也很是好奇,虽然才来湖州几天,但老百姓对他的评价就是一句话:“憨精憨精的和事佬”,他曾经开玩笑的说道:“如果把他换掉了呢?” 结果一群人就跳出来反对:“我们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对湖州娘娘这么好的官了!留着吧,留着吧!” 陈坚一想到这句话,心里莫名的就不舒服,这会儿看到他在忙活,也起了一些别的心思,当下脚步就迈了进去。 定定站在林大人旁边,也不说话,挡了他的路,他才有些不悦的抬头:“谁啊!” 见到是陈坚,他吓了一跳,又见他只身一人,更是觉得奇怪:“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陈坚顿时觉得好笑:“我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出来逛逛?还是林大人觉得湖州不太平?” 一句话堵得林大人瞬间涨红了脸,半个字都没吐出来,但见他旁边还跟着一位妇人,怕是他的夫人,思索了一番,尽量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温和一些,问了一句:“林大人是在给夫人挑首饰?” 林大人此刻的表情一言难尽,瞅了陈坚好几眼没说话,掌柜的见气氛不太对,就接过了话头:“我们是在给湖州娘娘挑首饰。” 陈坚听完,心里的不爽就在一瞬间爆发:“为何是你给她买首饰?” 这下轮到林大人奇怪了:“我不买,难道你买?” 这声呛的陈坚无言以对,牙齿咬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正要继续和林大人理论,谁知脸熟的湖州籍京官不知道就从就跑了进来,两人一左一右的架着陈坚:“大人,我们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下官带您去看看。” 说完低声道:“您再不走,等下湖州百姓就要过来打您了啊!” 连拖带拉把人拽到了一处僻静地,那俩京官耷拉着脑袋:“陈大将军,您何时回京啊。” 陈坚气得火冒三丈:“你们俩为何非要拉我出来?” 俩人沉默了一下,闷闷解释:“昨日您摸湖州娘娘的脸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你了,你今日如果再打扰给湖州娘娘买首饰,那真的要被人给收拾死了!” “虽然您在战场杀伐果断,但这会儿您总不能向平民挥刀吧!” “而且...而且双拳难敌四手,您在湖州地盘上也未必能占得上风,到头来还落的一个欺压平民的罪名,不值得,不值得。” 面对俩人的劝说,陈坚倒是冷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那你们可知道,那湖州娘娘是...” “您想说,湖州娘娘其实是您的前夫人对吧!”其中一个年纪较轻的官吏有些不耐烦的开了口。 陈坚愣住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您敢说出去吗?您敢告诉湖州百姓,湖州娘娘失踪了二十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