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少女指挥官》 001 列车行进中 “长官、长官！你快醒醒，长官！” 声音。 孟邢在一片黑暗中，突然听到了声音。 紧接着，便有一抹光，刺破了他灵魂最深处的黑暗。 “吓啊！” 他骤然惊醒，浑身的汗水早已将身上穿着的浅灰色军官服内衬完全浸湿。 而后，更多的声音涌入了他的耳朵。首先是火车向前行驶时的轰鸣声，其次是暴风雪猛烈拍打列车时的噪音——最后，则是面前这位银发单马尾少女的急切呼喊声： “长官，你可终于醒了！” “大事不好，咱们在赴任途中遭遇了恶魔袭击！最后面那两节车厢已经被虚空恶魔塞满了，虽然我关了门，但估计抵挡不了多少时间！” “现在该怎么办啊？！” “……别吵、别吵。”孟邢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还将拇指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就在刚才，他做了个愚蠢透顶的梦。梦见自己生活在一个名叫地球的异世界，作为一个很普通、很平庸的宅男，每天过着想打什么游戏就打什么游戏，想吃什么东西就随时点外卖的废柴生活，简直幸福到了极点。 但梦终究会醒。 梦醒之后，他依旧只是个和这些【钢铁少女】们一样的，陆续被培训出来、再陆续在对抗恶魔的战争中死去的乌托比昂荣誉军官三级准尉。 “呼……我现在必须找到列车中军衔最高的人。” 说话之间，孟邢扬起右手，再用力按住了自己手腕上呈现出浅蓝色调的血管脉络： “同时，我需要连入你的意识网，对你进行力量解放。艾德琳，随时做好迎战准备。” “遵命！”名为艾德琳的银发单马尾少女，瞪大眼睛还发出了很认真的声音。 看似是一位少女的她，其实并非人类。 她的存在本身，与人类所需对抗的虚空恶魔同源，同属于来自深空之外的“非凡力量”。 人类将这些和恶魔同源的异类生命体称之为【钢铁少女】。 毕竟，她们每个“人”在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会从液态金属之中自然生成一种近似于人类女性的外貌风格。同时还会产生出自我意识，会尝试混入人类社会中杀死并替代人类女性，真可谓是一种看似美丽、实则危险的怪物。 但幸运的是，人类可以尝试奴役并操控她们协助抵抗虚空恶魔。 而孟邢，便是负责奴役这类异形的其中一名由乌托比昂培养出的，隶属于人类联合并发誓会忠诚于全人类的【荣誉军官】。 “对了！长官长官！在最后面的两节车厢里，当时有很多人正在酗酒！” 艾德琳瞪着可爱而湿润的眼睛，不止将俏脸与孟邢凑得极近，还故意将右臂往后撇，以便向孟邢展示她那裹在轻薄布料下的胸脯： “带头的人是罗姆中尉，其他人也全都在那儿！然后——因为你连续在外作战三天，实在太累还一直在睡。所以他们就都没喊你！然后我就一边照顾着你，一边又经常返回去找其他同行（钢铁少女）们聊天了。” “所以呢？”孟邢老脸一红，赶紧避开了视线。 不得不说，艾德琳作为一名女性的性吸引力还是蛮强的。 但一想到它其实是异形，孟邢就果断避开了视线，以免被对方蛊惑得和她发生些不正当关系： “带我去找列车上军衔最高的人！这件事依旧没有改变！” “啊——就是呢。”艾德琳抿着嘴唇，颇为温和地张开了两手。 她微笑着说： “我之所以要这么说，就是因为后面两节车厢被虚空恶魔袭击了，里面的人全部被爆杀，所以和他们订立了契约的姐妹们也全都化成了水呢。” “哦……啊？啊、啊——？！！”孟邢原本还以为自己能轻松接受这一切。 却不曾想，他一旦理解了这一切，声音就直接变得夸张还惊骇了起来： “全死了？啥——全死了？！！那岂不是说，这辆车上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呜呜，长官您别害怕，小艾德琳还在这儿陪着你呢。嗯哼~~” 艾德琳将手轻轻捉住了胸衣，再略微往旁边一扯，一边展示雪白肌肤，一边故意向孟邢抛起了媚眼。 “你又不是人！”孟邢叫道。 “怎、怎么能说人家不是人啊！我明明就是非常正统的人类美少女吧！呜……” 孟邢懒得理这个想勾引自己的异形。 他直接单手按住床板，一起身，快步奔到了卧室列车的走廊上： “所有人都没了？列车长呢？管理员呢？车工呢？还有，需要负责将我们送到旧山阴堡垒的朴珍娜少尉呢？！” “都还活着哦。”艾德琳略微将脸往前探，再抿着嘴唇，故意再次张手。 “太好了！”孟邢松了口气。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假如连朴珍娜少尉都被干掉了，自己搞不好就真得想办法在艾德琳的保护下弃车逃跑了。 可问题是，外面就是终年刮着暴风雪的雪原。 一旦离开了列车……他真的很难相信，乌托比昂那边会专门派人来救援自己这么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耗材”。 “我知道长官你是打算和上次相中你的那个【钢铁少女】也签订契约。但问题是，朴珍娜少尉她目前就待在靠近恶魔所在区域的后方车厢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离死不远了。”艾德琳将右手故意往走廊上伸：“假如你想去找她，就必须借助我的力量。届时我就必定会和她直接碰面。” 说到这儿，艾德琳从卧房中探出脸来，再甜甜地笑着问： “嘻嘻，我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趁机杀了她。但长官你愿意相信我吗？” “嗯，我完全信任着你。”孟邢点了点头，再简单调试好了自己身上的装备，确认了护盾能量槽的平稳运行。 他道：“开始行动吧，艾德琳。目标是朴珍娜少尉的所在地，咱们必须让她活着对我进行授权——乌托比昂万岁！” “噢耶——！” 艾德琳也扬起双臂，露出了腋下光滑洁白的肌肤： “人类万岁！” 002 虚空恶魔 按照原计划，孟邢他们这批最近完成训练的新兵蛋子，应当在上级军官的带领下奔赴他们各自的驻地，开始从事保卫人类的全世界最伟大的事业。 罗姆中尉便是负责带领他们前往【旧山阴堡垒】的那位上级荣誉军官。 只可惜，他现在已经死了。 与孟邢同行的其他新晋荣誉军官，共计五人。按照艾德琳的说法——他们也全都死了。 至于剩下的诸如列车长、乘务员、列车工、厨师、工程师，以及作为监视者的朴珍娜少尉。不客气的说，他们在虚空恶魔面前全都是废物+食物，根本派不上用场，完全处于什么时候被发现，就什么时候得嗝屁的可悲境遇之中。 这趟列车总计有十一节车厢。孟邢目前待在第三节，他顺便去前面瞧了一眼，列车长他们还活着，那么，问题就自然过渡到了下一项…… 朴珍娜少尉位于列车的第八节车厢。 其他尚未与荣誉军官签订契约的钢铁少女们，被关在了第七节和第六节车厢的笼子里。 第四节车厢目前完好无损。 但是，却有两匹瞎了眼睛的虚空恶魔，正不断涌动着体表的黑色肌肉块，还轻声哼哧着在第五节的观景车厢中来回徘徊。 连同尾巴都算在内，它们身长约两米，爬行时的高度约一米二。孟邢静悄悄的和艾德琳一起站在车厢的防弹金属门背后，他先是将视线盯了这两匹虚空恶魔一会儿，再慢慢的抬高目光，望着观景车厢顶部已经敞开了的活动天窗。 “你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吗？”孟邢阴沉着脸，指了指那正在不断有风雪灌入车厢的天窗。 “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孟邢有点儿急了。 “嘛啊，长官，咱们刚上车的时候，罗姆中尉就说要修一下这里，可上车之后包括工程师在内的所有人都一直在喝酒吹牛。这件事你难道忘了吗？”艾德琳俏皮地耸了耸肩，以表示说这件事并不是她的错。 “我从上车以来，就一直迷迷糊糊的，然后就直接睡觉去了。你说这个，我哪可能还记得！”孟邢反驳了一嘴。 他咬着后牙槽，再继续盯着那扇天窗：“啧，偏偏遇上了这种麻烦……” “对了长官，我有个好主意。你可以从前面那些人里随便抓过来一个，等待会儿开了门，我直接冲上去缠住其中一只虚空恶魔，你再把抓过来的人踹出去喂给另一只吃。” 艾德琳一撇右手，道：“这样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就能给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顺便还能让你也一直处在安全环境中。简直太完美啦。” “完美个屁！”孟邢敲了一下这姑娘的头。 他将右手慢慢按向了腰间，再顺势拔出了白兔左轮手枪： “你去搞定一只，我来拖住另一只。你解决了那个之后，再转身干掉另一个。” “遵命，长官。”艾德琳的声调颇为甜美。 但这个很喜欢碎嘴的小丫头，却还是继续喋喋不休的说： “但是，我果然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假如咱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譬如你打不过另一只虚空恶魔，或者突然又有新的虚空恶魔从天窗里钻进来，再直接朝你扑过去把你杀掉了的话——那么，我也会立刻化成一滩钢水的。” 说到这儿，她故意将脸往前探，再把双手展开在了脸旁： “列车上的战斗力直接清零。pong，剩下的人类就全都得死翘翘了。” “长官，你真的认为这样冒险是好的嘛？假如你已经决定了的话，那么我就还是会……” “执行命令。”孟邢冷声道。 无论如何，他都始终是一个人类，且始终坚信自己是为了保护全世界的人类，而主动献身于战场的一名荣誉军官。 他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像那些卑鄙的各国政客，或是像艾德琳她们这些【钢铁少女】们那样，将人的生命视为可以随意消耗或取代的燃料！ “好~~遵命~~”艾德琳笑嘻嘻的向他敬了个礼。 孟邢打开门锁，再右腿蓄力，直接一脚踹开了车门：“艾德琳——！” “……正在行动。”艾德琳脸上的笑容暂时凝滞。 她伏低身子，猛地向前突入窜进了这节观景车厢之中。与正巧嗅到了人类肉香味的虚空恶魔们对了个正着。 “嗷吼——！！”“嗷嗷嗷！！！” 两只虚空恶魔在发现孟邢后，根本顾不得去杀死艾德琳，就将躯体向两侧一闪，径直冲向了藏身于车门之后的孟邢。 艾德琳毫不犹豫，当即选中了左边那只。她迅速并起双手，于是，银发少女的手掌就瞬间化作了两道利刃，再在她的驱使下飞快切割向了虚空恶魔的体表硬肤。 “嗷嗷——！！” 另一匹无眼的虚空恶魔通体黝黑，浑身遍布着不断在肌肤之下涌动的虬结肌肉，长长的红舌头好似蜥蜴的信子，令人作呕。 “……” 孟邢冷静的扬起了枪口。 砰——！砰砰！ 他瞄准虚空恶魔的嘴巴，连续射出了三发子弹。这些银白色的特制弹药，全部命中了这只狰狞怪物的喉管！ 子弹中所含有的专用于腐蚀虚空恶魔的成分，在与其接触并被它的肉体吞没之后，便像被人吞进肚子里的药丸一样，开始发挥作用。 嘶——呲呲呲！！ 腐蚀，燃烧，强烈且从未体会过的痛楚，整个儿阻碍了虚空恶魔的扑击，更使得它发出了极为凄厉的嚎叫声。 现在的它，只能不断挣动着庞大的身躯，在这节车厢靠近孟邢的位置处，来回痛苦翻滚。 “做得好呀！长官——！今晚来我房间吧！人家要给你生猴子！” 这时，艾德琳也已经眼疾手快的切碎了虚空恶魔的头颅和心脏。 她将恶魔的脑子连踩两脚、彻底跺烂之后，便折身回来，开始用刀刃疯狂砍杀起了另一只已经失去抵抗之力的虚空恶魔。 “生x妈！”孟邢笑着骂了她一嘴。 当艾德琳折身回来之后，他的注意力已经从虚空恶魔身上移向了头顶侧上方的天窗。 就在艾德琳用手砍杀虚空恶魔的时候。一匹体型娇小、四颗复眼冰冷得如黑宝石一般的猿型虚空恶魔，猛地将细长的骨节手指深扣在了天窗的外侧。 “……” 孟邢一声不吭。他的动作，只比他发现这只新恶魔的时间慢了一瞬。 砰！砰！！ 他接连向天窗开了两枪。 伴随着这匹虚空恶魔发出的尖锐惨叫声，它似乎已经被列车远远甩飞到了身后。 此时，艾德琳也已经斩杀了第二只虚空恶魔，还顺便将它的脑子也踩了个稀巴烂——啪叽！ 003 绝境当先 孟邢与艾德琳顺利通过了列车的第五节车厢。 在经过第六、第七节车厢时，因为车厢中的特殊橡胶笼子里总共关押了七名【钢铁少女】的缘故，即便这边与第五节之间的门敞开着，孟邢也完全没在这两节车厢内，发现任何虚空恶魔途经或存在过的痕迹。 看来，即便是生性残忍的虚空恶魔，也会天生畏惧那些比它们更强大的家伙。 “哧，一看就是个弱鸡。” “走路没劲儿！走路没劲儿，那就是腰也没劲儿。” “就凭你也配直视我？转过身去！” “哼哼，我的心上人应该是一个穿着黑丝爱打奶嗝和飞机的小男孩。缺一项、少一样，那就是完全不行……” 途径第六节车厢时，被锁在橡胶笼子里的钢铁少女们，纷纷对孟邢指指点点的发表了一番极为不友善的评价。 “吵死了——！一群没品味的！滚滚滚！少在这里啰里吧嗦碍着我家长官的耳朵！” “那个说就凭你也配直视我的！有种你就给我从笼子里钻出来！哎哟喂，姑奶奶还弄不死你了不成？！” 虽说孟邢对这些没相中自己的钢铁少女们并无怨言，但艾德琳一听到自己心爱的契约者被非议，登时就变得火冒三丈了起来。 她一直在撸袖子瞪眼睛，倘若不是关押这群钢铁少女们的橡胶笼子的材质，会对像她这样的钢铁少女造成腐蚀性伤害。那她恐怕早就扑杀上去，和这六个bitch打得不可开交了！ ……孟邢倒是完全不在意这群“女人”对自己的评价。 毕竟，钢铁少女是一种很纯情的异形。 被她们相中了，那就是一辈子；可换一个角度讲，你要是在第一眼的时候就没被相中，那么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们也完全不在乎！ 很快，孟邢就穿过第六节车厢，来到了整体被涂成深红色，但却有着一堵极为结实的涂着特制橡胶“墙壁”的第七节车厢。 在这一节车厢中，就关押着那位极为特殊的钢铁少女。孟邢认为，自己若想解决今天的这场麻烦，就必须寻求她的帮助…… 接下来是朴珍娜少尉所在的车厢。 这一段同样没关门。游荡在车厢之中的三只虚空恶魔，在嗅到孟邢的气味后，便各自亢奋的想要扑过来撕碎他的身体。 但它们尝试的结果，就只是在短暂的发狠后再度转旋着，爬回已经被它们围了一段时间的狭小通信室。 朴珍娜少尉就站在通信室之中。 被困在狭窄空间之中的她，早已经是被吓得脸色苍白、头发蓬乱，甚至连脸上的妆容都被泪水给弄花了。 “！” 朴珍娜保持着右手紧捂嘴巴的站立姿势。此刻，她猛地瞧见了孟邢，藏在栗色烫发下的眸子，顿时瞪得很大。 “嘘，嘘…放轻松、放轻松……” 孟邢瞧了一眼通往下一节车厢的门。 门是紧锁着的，里面也关着两只虚空恶魔，看样子，它们并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因此就只是在一味蹭着鼻子，四处搜寻着人类的气味和声音。 孟邢简单思索片刻。随后，就顺势攥紧白兔左轮，使劲捶了仍跟在自己身边探头往前看的艾德琳的脖颈一拳。 “哎哟！”艾德琳叫了一声，还装模作样的捂住了脖子： “人家当时也是没办法的嘛！” “谁让虚空恶魔在后面追我！我虽然关上了那边的门，可它们却还在追——那我不是就只能把它们都留在这儿了吗？” “少给我狡辩！”孟邢低声骂道：“待会儿你要是再敢对她下手，我拿你是问！” “长官，你应该对我有点儿信心。我至少也会忍到她给你授权之后，再想办法弄死她的。” 如此说过后，艾德琳就再次笑着咧开了嘴。 继而，她身形微躬，踏前一步冲进了车厢。 一时之间，原本都在惧怕第七节车厢所带来的压迫感的虚空恶魔们，全都动了。 “嗷嗷——！！” 它们发出了极为刺耳的尖锐咆哮声，各自从两侧甚至是上空扑来，势要将艾德琳撕作粉碎。 但孟邢对此并不担心。毕竟，凭这丫头的实力，想要对付这么几只虚空恶魔倒还不在话下…… 他…… 哐咚——！！！ 哐、哐咚——呲、呲呲呲…… 突然。 伴随着一阵好像什么地方正在漏气的声音。从本应该空无一物，仅有些许虚空恶魔徘徊的第九节车厢与第八节车厢的连接处，一些如石油般呈现出漆黑油亮色调的胶状物，正在透过周围的家具、沙发甚至是门缝和墙纸缝隙，迅速向外渗出并聚拢成簇。 正是在同一时间，孟邢猛地打了个冷颤。 紧接着，通过蓝色血液与他的全身感官相连了的本能，直接向他做出了警告： 【C级虚空恶魔·融化者】 【艾德琳无法取胜。战斗即将开始。艾德琳即将战死。你也即将战死。】 这是一种直觉。 因为拥有这种深蓝色的血液，所以获得了与【钢铁少女】们签订契约的资格的孟邢，他在本质上也是遭受虚空影响的其中一名受害者。 但这种相比起其他荣誉军官来说，要显得更加精确和敏锐的战争直觉，却从未给孟邢带来过更大的麻烦。 毕竟，作为荣誉军官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天大的麻烦了。 “艾德琳——！！” 在收到警告的瞬间，孟邢持枪冲进了车厢。 他奔入车厢的一瞬间，原本还在与艾德琳厮杀的剩余两匹虚空恶魔，顿时激动得红了眼睛，还嘶声咆哮着抛弃艾德琳，扭身直奔孟邢的身体啃来。 “杀了它们！”孟邢只来得及做出如此简短的命令。 银发单马尾的少女立刻选择服从命令。 她冷着脸，赶在其中一匹虚空恶魔忽视危险的时候一刀斩下了它的头，再焦急的追上另一匹，在它即将扑到孟邢面前时，狠狠将双手刺入了对方的颅骨，将其按在车厢地面，开始连续突刺，尽情绞烂了这家伙的大脑。 也多亏她行动如此果断，孟邢才有机会全速短跑到通信室前： “三级准尉孟邢！要求开门！！”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将自己的职务、名字和命令吼得这么急切。 【融化者正在聚合。】 【倒计时。】 【三。】 他的直觉，依旧在冰冷而精准的给予其命运的提示。 时间不够了……时间不够了吗？时间—— 此刻。 孟邢已经将抱着身子、缩在通信室里面的朴珍娜少尉给一把猛拽了出来。 与此同时，感应到人类女性落单了的艾德琳，也在一脚踩烂另一只虚空恶魔的脑袋后，猛然觉醒了自己那与生俱来的狩猎本能！ “哈哈——！劣等生命！” 艾德琳极为狂热的瞪大了美眸。 口水从她可爱的嘴角微微渗出，而她双手凝成的利刃，也在这个瞬间变得更加锋利修长： “死吧——！！” 话音未落，她就猛地扑向了惊魂未定的朴珍娜，势要将其直接斩杀，以便满足自己这难以抑制的嗜血冲动。 004 黄金的少女 目前，孟邢就处在这极为绝望的境地之中。 在他身后，是即将涌现的C级虚空恶魔。 在他面前，则是大呼小叫、嗜血狂怒的艾德琳。 而被他单手揽在怀里的朴珍娜少尉，唯一的优点就只是暂时还没被吓得惊声尖叫。 倒计时。两秒。 接下来，孟邢必须在这最后的两秒钟时间里，完成自己的最后一搏！ “去——！” 他将朴珍娜往前一甩，再猛蹬出右脚，沉重的黑色皮靴砸在这位女性颇为圆翘的屁股上，将之踹向了艾德琳的侧面。 “哈哈——！！”艾德琳眼中的嗜血之色，已变得更加疯狂。 但在猛踹朴珍娜屁股的同时，孟邢直接一咬牙，借着这酣畅淋漓的一脚所带来的冲击力，令身体朝后撞向了正在快速聚集成簇的黑色黏液。 对他来说，这一切并不是赌博。 【钢铁少女】们自有其生存法则。对于与人类男性签订契约的这些钢铁少女们来说，契约者的生命安危，远超过了她们所能想象的最高利益的极限。 果不其然，在意识到孟邢即将面临未知危险的下一瞬，艾德琳原本已经变得血红的双瞳，刹那间就再度清明了起来： “啊——！长官！！” 她直接抛弃了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朴珍娜少尉。 艾德琳向车厢地面猛一踩右脚。下一秒，她便瞪大了银白色的眸子，极为惊慌的纵身扑向孟邢，试图将他拖回到安全区域。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 【零。】 孟邢所特有的战争直觉，冰冷的向他宣告了一切的结局。 C级虚空恶魔完成了聚合。 突兀出现在车厢之中，即将被孟邢撞到那诡异无比的黑色躯体之上的，乃是一个无面且身形近似于人类的，宛如液态生命的怪胎。 【C级恶魔·融化者】 融化者并不会发声。 它只是纯粹而冷漠的朝向孟邢的后背，抬起“右手”。 可就在它的“右手”即将触碰到孟邢脊背的前一刻，心态已近崩盘的艾德琳，也已经成功抵达并直接开始全力救援： “滚开——给我滚开——！！” 她哀嚎咆哮着，猛一脚重重踏出，狠命踩断了融化者险些戳入孟邢胸膛的“右臂”。 “不准你碰他——！！” 艾德琳的拼死一击，给孟邢顺利夺回了时间。 他身形继续向后，及时撞在了艾德琳饱满结实的大腿上，因而令他重新调整脚步，再在短暂蓄力后，冲向了刚撞到列车车厢墙壁上的朴珍娜。 “艾德琳，挡住它！给我十秒钟！” 孟邢右手持枪，垂低身子飞快奔向了朴珍娜，再在经过这位栗发波浪卷的年轻女军官身边时拽着她的裤腰带继续向前，直奔向了第七节车厢的所在处： “少尉！给我契约许可！！” 他咆哮道：“没时间给你思考了——快——！！” “啊、啊……”朴珍娜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被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给吓傻了。 见状，孟邢一咬牙，相当干脆的扬起了紧攥着白兔左轮手枪的右手…… 可在他用枪柄给这女人来一下子前，朴珍娜已经打了个激灵，在一哆嗦之后迅速理解了现状： “快、快……快、快快快！！！” 她毕竟也是乌托比昂训练出来的指挥高材生。 朴珍娜立刻从上衣内侧的白衬衫的口袋里拽出了一串金属铭牌。紧接着，她就握紧铭牌对准嘴巴吼了几句没有任何具体意义的杂音——随后，当她被孟邢带到第七节车厢，才刚刚站稳脚步的下一刻。朴珍娜用力将金属铭牌按到了孟邢的额头之上： “我是朴珍娜少尉！我紧急授予04号与【危险份子】订立契约的资格，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现在经过了几秒钟？ “nice。” 孟邢在狂奔向第七节车厢特制的单人牢房前，回眸浅看了一眼艾德琳的现状。 嗯。 目前，艾德琳正呲牙咧嘴的与那匹特殊的虚空恶魔进行战斗。 她以摔跤选手般的姿态，拼命撕扯甚至是动嘴啃咬着融化者的黑色躯体。 这对于眼下的这匹虚空恶魔来说，似乎屁用没有。但所幸，虚空恶魔暂时也没对艾德琳造成什么损伤，反倒是恰到好处的缠住了这只美少女异形，令她暂时没时间转过头来，尝试击杀朴珍娜少尉。 这牵制简直堪称完美！ 想到这儿，孟邢站在第七节车厢的“监狱”门前，无视正埋着头跑向第六节车厢躲避灾难的朴珍娜少尉，直接一脚踹开了特制监狱的特殊橡胶门。 哐——！ 轰隆…… 伴随着这一声重响，孟邢赶紧窜进了房间。 就在他继续办正事的这会儿，正在经过第六节车厢的朴珍娜少尉，此时也正巧触发了第六节车厢中的六位钢铁少女的嗜血本能，因而激起了一阵相当热烈的“欢呼”。当然了，这件事并不重要，朴珍娜自己会处理好的，所以不必赘述…… 现在，几秒钟过去了？ 孟邢瞪大眼睛，呼吸声颇为粗重，他张着双臂，心底仍焦虑着艾德琳还能再撑住多少时间。 但眼前的一幕，却令他思绪一滞：“咦？” 被关在特制橡胶细网笼子里面的，正在歪头用牙啃咬橡胶网的金发少女，在孟邢震惊的同时也愣了一下。 “呃。” 她赶紧吞咽了一口唾沫，再迅速收回身子。整个人的整张俏脸上，也重新端起了五天前初次与孟邢见面时，曾表露出的那种自信风采： “呵呵……” 这姑娘身高约一米八五，身材极佳，胸脯挺拔、屁股很翘。 她穿着件将大腿勒得紧绷绷的蓝色短牛仔裤，上身是一件被汗水略微浸湿的白衫，外面还套着一件挺短的深棕色皮马甲。 顺带一提，这人穿着一双看似相当沉重的黑色及膝长靴，估计味道不轻。 “呀，你来看我了吗？我好开心~” 这家伙的这一身衣服配色相当不协调，换成其他女人穿这一身，估计会很难看。 但是，这位无论在胸襟还是在气势上都远超出了其他人一大截的异形，她凭借丰厚的外在实力，直接将服饰上的混乱转化成了对自身魅力的凸显。 孟邢站定，望向这位敞着腿仰面坐在笼中的钢铁少女： “奥利维亚，我需要你的帮助。” 005 恶魔驱除 “哈——看来你现在遇到了麻烦。” “既然如此，那我就和你做个交易吧。” 名为奥利维亚的女性，微微一笑。 她道：“我可以和你签订契约，也可以救车上的其他人——但条件是，之后你得和我x比。” “可以。”孟邢毫不犹豫的将这个条件答应了下来。 紧接着，他毫不迟疑，大阔步走向橡胶笼子并用指甲割破了自己的右手掌心：“来吧。” “哼……”奥利维亚的眸子亮了起来。 她难掩喜色，且相当期待地收拢起了敞开的双腿，再并着膝盖，合上眼，探起身子将自己的额头与孟邢流血的右掌相抵。 很快，她的肌肤便吸收了一部分孟邢的血液。 这使得奥利维亚的肉体、灵魂乃至于存在的意义本身，都彻底的和孟邢绑定在了一起。 【契约达成】 契约订立之后，孟邢持枪打坏了橡胶笼子的门锁，再用力拽开牢房门： “奥利维亚！你去支援艾德琳，先将那只C级恶魔消……” “遵命，我的王子。”孟邢话还没有说完，奥利维亚的身形就已经窜到了房间外的走廊上，甚至还更进一步的突入到了第八节车厢，正在与虚空恶魔处在缠斗之中的艾德琳近前。 顺带一提，赶在孟邢说话的时候，这姑娘甚至还很俏皮的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那么——” 奥利维亚热情爽朗的呲着牙，瞪大眼睛并扬起了俏脸。 她稍微勾起了右手，令自己的手掌宛如鹰爪：“就是你？” 伴随着她的声音，金发少女的右手，瞬间贯穿了这匹正在将黑色黏液灌入艾德琳口中的虚空恶魔。 呲——！ 一刹那，虚空恶魔的身体破洞处，蒸发开了一簇相当浓郁的黑色水雾。 它挣动着，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敌人的恐怖实力。 可就在它企图从已近翻白眼儿了的艾德琳嘴里往回缩，还想要逃回到它原本涌现的那些缝隙中时——奥利维亚却一把拍开了这只恶魔的绝大部分身体，使之与连接在艾德琳喉咙里面的剩下的那部分，完全截断。 “死吧。” 奥利维亚抡开了虚空恶魔的躯体，再猛甩出一记鞭腿，将黑色及膝皮靴重重鞭打在了这只虚空恶魔的身形之上。 盖世无双的磅礴巨力，将融化者的身体组成部分拍了个粉碎。 于是乎，伴随着一场在整个车厢里短暂飘扬的黑雨——目前，还留在艾德琳体外的这部分恶魔，已经彻底被奥利维亚秒杀殆尽。 “咳，咳咳咳……” 艾德琳咳出了泪花。倘若再耽搁个二十几秒，她恐怕真的就要在这里被虚空恶魔吞噬掉了： “噗——咳、咳，谢、屑——噗呜噜！！” 但道谢的话还没等说出口，奥利维亚就一记下勾拳捶在了艾德琳的小腹之上。 艾德琳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惨了。 不止没能宰掉那个孱弱低劣的人类女性，甚至还被自己最心爱的孟邢欺骗，甚至还要和战斗方式那么恶心的黏糊糊的怪物打架，现在竟然还要被猛揍一拳。 这一拳，直接将她今天中午吃的那些烤鸡和火腿肉炒方便面，全都捶得喷了出来。 但除了这些还没消化的食物（话说，钢铁少女为啥也需要吃饭？其实不吃也行，但如果实在很馋，吃人类的食物也完全没有坏处），一并被她囫囵呕出的，还有最近才刚钻进她胃里的那部分虚空恶魔。 虚空恶魔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它还没来得及开始扭动，奥利维亚就提起脚，冷漠的将之踩了个稀巴烂。 “还活着？”她顺便拽起了艾德琳，将这姑娘一边拍打后背，一边晃荡着想看看她体内还有没有虚空恶魔残留。 “呜……咳咳，托你的福，不止活着，还好受了很多。” “哈哈。”奥利维亚乐了。 她极为自夸地扬起嘴角，开始迫不及待的和自己的这位同胞好姐妹炫耀起了自己的喜讯： “对了，你知道吗？等搞定这车上的虚空恶魔之后，我就能立马和他搞起来啦！” “哦……”艾德琳有些虚弱地垂着身子，再将视线看向奥利维亚： “但愿你没有上当受骗吧……” “哈？受骗？我是不可能被骗的！他要是敢骗我，我就直接强上！” 奥利维亚将艾德琳撂到了地上： “好啦！你先回去保护好咱俩的心上人吧。” “后面车厢里的那堆废物们，我现在就去杀。” “哎——！且慢！！”艾德琳试图阻止这家伙。 但只可惜，她的声音远远落后于奥利维亚的动作。只一晃，这个心急的金发姑娘，就已经开门、关门还冲向了列车的最后几节车厢。 …… 孟邢姗姗来迟：“艾德琳！” 他提着白兔左轮，快步奔向了这个屁股撅着倒在地上，俏脸紧贴着地面、银白色的单马尾也显得相当颓丧的女孩： “奥利维亚她去哪儿了？该不会是跑去杀朴珍娜少尉了吧！！” “咳……呜，为什么你都不懂得关心一下我呀。”艾德琳相当沮丧的嘟囔了一句。 她肩膀贴着地，膝盖也磨蹭了几下，挣扎着爬起了身： “明明我才是！突然被长官你搞去执行这么恐怖的任务——我可是差点儿被那只虚空恶魔干掉啊！” “喔。”孟邢滑着止住了步子。 他扬起左手，摸了摸艾德琳的头： “乖，乖……你看，我这不是因为全身心信任你，所以才这么做的嘛。” “呜呜~~”艾德琳心中大喜，但表面上却还是装出了一副悲伤难过的样子。 她故意闭紧了眼睛，再缩起肩膀，身子和脸蛋都往孟邢的怀里顶去：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啦。长官你得补偿人家！要、要不然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啦！” 啪嗒。 脸蛋贴到孟邢胸膛的那一瞬间，艾德琳狂喜不已。 在这个瞬间，她只感到自己幸福得宛如原地飞升，简直就是这世上最最最最幸福的女人……啊不是，钢铁少女。 但只可惜，废土故事里的所有女主角运气都不怎么好。艾德琳才刚开始和孟邢贴贴，就突然听见身后又传来了开门和关门声——再而后，就是一个瞪大眼睛的金发大野驴，张开两手按着身后的门，还直接和本应该与艾德琳共同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孟邢面面相觑。 “啊呀，我好像有点儿托大了。” 奥利维亚两手按着门板，嘴角则颤了颤：“最后面的恶魔实在太强了，我自己一个人搞不定。” “哦。”孟邢一撇白兔左轮的枪口，他挺懵的看着这位金发美人：“然后呢？” “然后——” 奥利维亚有些慌的咧开嘴，笑了：“最后面车厢里的那只A级恶魔，正在努力修复身体呢。我估计，它再过一会儿就要破门而来了。” 006 灾厄升级 通常来说，虚空恶魔的危险等级越高，它们的外观特征就会越接近于人类。 这是孟邢在军校时学习到的知识。 而当时，负责指导他们这一批新兵蛋子的教官兼教师的少将阁下，他每次上课前用于自我吹嘘的那一句开场白，永远都是—— （“都给老子肃静点儿，你们这群耗材！”） （“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曾率领一支小队，剿灭了A级恶魔巴托谬的人类顶级精英！”） 顺带一提，少将阁下因为在他吹嘘了大半辈子的那场战役中被夺走了左腿、双手和小半张脸，而提前在36岁时就进入了退休生活。 一直以来，少将都是孟邢极为尊敬的男人。 毕竟，尽管他失去了身体的那么多零件，但却肉眼可见的下半辈子再也不需要上战场了——唉，这还真是让人羡慕得紧啊…… 不过—— 暂时的情况是，回忆自己在军校时的那段青春岁月，对当下的状况无益。 A级恶魔。 孟邢大致估计了一下自己的斤两： “奥利维亚，咱们能逃掉吗？” “逃？往哪儿逃？！”奥利维亚也慌了。 她频繁眨着眼睛，再有些惊慌失措的并起了大腿：“哦——！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带着你俩跑吧。虽然外面还刮着暴风雪，可我估计她应该追不上咱们……” “哎，不是。”艾德琳这时候也挺害怕的：“A级恶魔？你是怎么做到了击伤A级恶魔，然后还能全身而退的？” “我当时正在大开杀戒，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缩着一个长头发披面的小姑娘。” 奥利维亚咬着牙，尴尬笑着张开手：“顺手就一招波及到了。打没了她半撇身子，她现在正在气头上——等修复完成，马上就要来杀咱们了。” “……我有办法了。”孟邢皱着眉头，大致估算了一下列车从出发以来的行进距离。 他扬脸望向了窗外的夕阳余辉： “我们把后面那三节车厢全部拆掉。这样一来，就算被A级恶魔在背后追，也一定可以拖延相当长的时间。” “天、天才呀！”奥利维亚眸子一亮。 她脸上那副“糟糕，我惹祸啦！”的表情，暂时收敛了下来。 于是乎，奥利维亚赶紧又怼开身后的门，再在照着列车的连接处摸索一阵子后，便赫然瞪大了美眸： “喝——！！” 她往右掌之中，汇聚起了相当程度的力气。只一巴掌，就将极为坚固的由超合金钢制成的列车地板捶出了一个窟窿。 摸索一阵子后，奥利维亚拆掉了连接着车厢的装置。 就在她继续抓紧时间工作的这会儿，孟邢也已经带着艾德琳快步赶回到了前面的第六节车厢： “把她们几个都放出来！快，抓紧时间！” 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孟邢心底也知道自己现如今在时间这方面应该会很充裕。 毕竟，少将阁下曾说过，A级恶魔虽然能够在彻底死亡之前快速复原身体，但若是遭受到了致命程度的打击，又为了保全自身而对身体实施了硬质化的话……那么，它想要完全复原身躯，就至少还需要耗费个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在他身边，艾德琳不情不愿的用刀子惨叫着切开了所有牢笼的特制橡胶。 这使得其余六名钢铁少女，也都暂时获得了自由。 “钢铁少女们！你们听我说！！” “这辆列车正面临着A级恶魔的威胁！我会要求少尉她解放你们的能力，条件是你们得帮忙应对这场危机！！” 孟邢向这些正在鄙夷、或审视、或轻蔑、或无视他的钢铁少女们，大声宣讲着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只要你们愿意帮助我，我将来也会帮助你们！等到下一批荣誉军官入站，我保证你们都可以率先挑选老公！！” *** 列车继续向前。 此时，列车上还存活着十二位列车工作人员，一位负责给予授权资格的少尉，一名荣誉军官，以及八位钢铁少女。 众人就待在列车仅存的这最后三节车厢中，将火车头的马力开到最大，在轨道上保持全速狂奔。 （因为列车上还存在着为数不少的成年男性的缘故，在场的众位钢铁少女们并不会触发与生俱来的狩猎本能。因此，朴珍娜少尉她暂时还算安全……） 孟邢负责指挥。他将自行其是的六位钢铁少女安排在了车顶和前面的车厢中，使其保持待命。 而后，他大致统计了一下自己手上还能利用的资源。 基本没有可利用的！但提供给列车工作人员，用于在紧急情况下镇压钢铁少女的特质橡胶气雾瓶，总计八罐，就放置在了第二节车厢的储藏柜里。 少将阁下曾说过，越是高等级的虚空恶魔，其外表和身体结构就越接近于钢铁少女。 也就是说，这些气雾瓶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怀着这种不确定、不切实际的想法，孟邢对它们做了一些安排，以求自己有机会在紧急情况下使用它们。 随后，他与自己签订契约的两位少女，备战在了列车的第三节车厢最后方。 这是整辆火车目前的最后一节车厢。 “艾德琳，你有看到什么吗？” “没。” 半分钟后。 “……艾德琳，现在呢？” “还是没有。我的眼神很好，只要暴风雪中有什么东西突过来，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叫的。” “那就好……”孟邢有些焦虑地吞咽了一下唾沫。 就在不久前，他再次确认了列车抵达旧山阴堡垒的时间。 假如一切顺利的话——那么，这趟列车将会在此后十五到二十五分钟内，进入旧山阴堡垒的防护大门。 换言之，除非那个所谓的A级恶魔忘记来找奥利维亚和这辆列车上的所有人报仇。否则，它就一定会…… “来了——！！” 猝地，艾德琳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吼叫。 下一秒，原本就站在车门后方，一直垂眸不语的奥利维亚。也豁然条件反射似的弹起了身子：“来了！！” 紧接着，整辆列车中的钢铁少女们，都先后感应到了危险的快速逼近。 很快，孟邢就隐隐约约的在急速行驶的列车后方，窥见到了一抹正在以更快、更诡异的速度逼近的黑点。 他紧张极了，眼睛也好像被风雪迷了一下。因此，就扬起手腕，稍微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也正是这一揉眼睛的功夫。下一秒，他赫然看到了一位面无表情、身穿白袍的黑发少女，正在以鬼魅般闪烁的快步，突然跃出横亘在山峰之间的磁力轨道，再在短暂的以裸足践踏空气之后，猛窜向了这辆处在高速行驶状态之中的列车！！ 007 美拉芙尔妮 “呜哇——！” 负责防守车顶的两位钢铁少女，将会是最先面临这场冲击的遇难者。 可几乎在一瞬间，这两个早就用眼神交流了好半天的金发和蓝发姑娘，就再度视线交汇并在同一目标上达成了一致。 “这个咋可能打得过啊！溜了溜了！” “车上的人都去死吧！老娘我有充足的时间，迟早能找到我命定的那个男人！” 她俩简单琢磨了一下，感觉孟邢给出的条件相比起送命的代价，要显得过于简陋。 因此，这俩人直接抛弃了朴珍娜少尉刚发给她俩的重型步枪，直接纵身一跃，跳下了这辆正在两座山峰中快速行驶的雪国列车。 “你们两个——！！” 朴珍娜少尉待在火车头前端，在注意到车顶上的两个钢铁少女直接选择跑路的瞬间，当即发出了极为暴怒的吼声。 与此同时，仍待在车厢中的剩下四个钢铁少女们，也都各自蠢蠢欲动了起来。 毕竟，她们也还没交到男朋友，可不想给这群她们眼中的劣等生物白白送命！ 哐——轰隆！！ 就在这个瞬间，列车的第三节车厢骤然被突袭过来的A级恶魔一脚踹破。 “……我只是想待在暖和的地方，睡一会儿觉。” 少女赤脚踩在车厢的地板上。 她面无表情的微扬起了右手。在盯着手掌看的同时，当初被奥利维亚一招打烂的尚未得到完全修复的最后那一小截手指，也在一阵轻烟挥散后，彻底复原如初：“为什么要伤害我？为什么要攻击我？为什么？” 虚空恶魔。 越是低级的存在，就越接近于非人生命的形态。 而越是高级的存在，就越像人。 但和钢铁少女这类同属于“恶魔”的存在不同的是，虚空恶魔不需要人类的帮助、不需要人类的依赖，更不需要和人类交配来实现所谓的“生存价值”。 虚空恶魔既不是纯粹的恶，也不存在善的概念。人类只是供它们享乐的食物——为了在这个世界上更好的生存下去，虚空恶魔会吃掉一切出现在它们眼前碍事的人类——过去如此，现在如此。从今以后，这项原则恐怕也永远不会改变。 “可恶啊！根本打不过，谁爱送死谁就去死吧！！” 这时，又一个没有契约者的钢铁少女选择了逃跑。 她身处在第二节车厢中，直接一头撞破了身边的防弹玻璃逃离了火车。而在她逃跑的整个过程中，A级恶魔的表情毫无波动。 “她”就只是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向了将孟邢护在了身后的奥利维亚和艾德琳。 “我还记得你的气味。” 【A级恶魔·美拉芙尔妮】 透过奥利维亚的腋下，孟邢用双眼窥见了这只A级虚空恶魔，并进一步感知到了它的真名。 但除此之外，初次遭遇到A级恶魔的他，并未从这个看似柔弱冰冷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成分。 他庆幸的还有一件事——那便是恶魔并未立刻选择杀死列车上的所有人，而是先选择了交谈。 “……” 奥利维亚的呼吸声很轻。 她敞着脚，极具威慑力的护在了孟邢面前。 而艾德琳也在被吓哭、吓尿了的同时，勉力支撑着她那已近无力的身躯，勉强遮挡在了孟邢左侧： “完了。”艾德琳颤着声音说：“长官他就要死了。” 静滞一秒后，挡在孟邢面前的奥利维亚忽然道： “亲爱的，我爱你，尽管咱俩在一起还不到半个小时。” “但是——我爱你。” 话毕。 奥利维亚抖擞起全身威能，挺身猛踏步冲向了这只为了尽情享受复仇的乐趣，而故意给她们留下了充足时间的虚空恶魔。 “喝——喝啊啊啊！！！” 金发姑娘将所有力量凝聚在了右拳之上。 她将自己这拼尽全力的一拳，死命砸向了虚空恶魔用于保护大脑的头部。 “……” 美拉芙尔妮甚至不屑眨眼。 她站在原地，仅凭借强大到不可思议的超能力，便在中途遏止住了奥利维亚的进攻。 奥利维亚的拳头，最终停滞在了距离虚空恶魔的额头，仅剩下三厘米间距的位置处。 “十四人。” 美拉芙尔妮凝视着奥利维亚的右拳： “这里还剩下十四个人类。接下来，我会慢慢掰开他们的头盖骨，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将这些人的脑子一点点吃掉。” “最后一个将要被我吃掉的，是你的基因播种者。” 她的视线慢慢移动，最终对准了孟邢。 砰！砰！ 在这一瞬间，孟邢双手紧握着白兔左轮，接连向这只诡异无比的虚空恶魔射出了两发子弹。 子弹划破空气，却在即将触及到美拉芙尔妮身体的时候，也像奥利维亚的攻击一样凝滞在了当场。 紧接着，孟邢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颗子弹在空气中迅速雾化成了烟尘。 “无礼的劣等生物！” 美拉芙尔妮微微扬脸，讥讽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挣扎。那我就先掰断你一条腿，再继续吃剩下的人类吧。” “记住，一定要叫大声点。否则，我会感到无聊的……” 说话之间，美拉芙尔妮直接一把将悬在半空中的奥利维亚摔开，使得这个倔强的金发姑娘，身体砸进了孟邢之前睡觉时的房间。 继而，恶魔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以猫狩猎老鼠一般的玩耍姿态，缓缓走向了孟邢。 一步，两步，虚空恶魔白净的小脚踩在玫红色的地毯上。她的身躯在列车内灯光的映照下、在风雪的洗礼下，竟是呈现出了一种格外精致的诡异感。 “呜、呜呜……” 艾德琳竭力挣扎着、颤抖着，她这时候甚至都不再漏尿了，而是真正像一个战士般，忠诚且虔诚的重塑手中利刃，护在孟邢身前。 孟邢计算着时间，计算着脚步。 三。 二。 然后是—— “现在。” 他按下了自己藏在左手中的控制器按钮。 于是，被他在过去的十分钟内提前安置在其他人房间之中的，总计五罐的列车用于镇压钢铁少女们的特制橡胶气雾瓶。便突然被安置在正中间的炸弹炸毁。 轰！短暂的爆炸声后，立即掀飞出来的，乃是极为浓郁的、犹如灭火器泡沫一般的海量橡胶粉尘。 这些橡胶粉尘涌出了半敞着门的卧室，整个儿扑在了美拉芙尔妮的身上，溅射出来的伤害，还同样波及到了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想要捍卫孟邢到最后一秒的艾德琳身上。 “嗷——！！”艾德琳直接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相比之下，美拉芙尔妮则膝盖一软、俏脸一红，看似柔弱的娇躯险些因为这将她全身都染白了的橡胶粉末，而直接酥软瘫倒在地。 “！” 就是现在！！ 不需要任何人指挥，也不需要孟邢提醒，刚被甩飞到房间中，还摔下来砸碎了花瓶和一些观赏碗碟的奥利维亚，直接狂奔而出！ “喝啊啊啊啊！！！” 她汇集全身力气，以疾如闪电的速度，突向了险些因为快感而失去意识的虚空恶魔。 哐——砰！轰隆！！ 全力一脚。 再一次地，车厢被撞破了一个大窟窿。 而美拉芙尔妮的身子，也顺着这股绵连在山间的暴风雪，凄然坠向了谷底。 008 意外的胜者 危机暂时解除了。可孟邢却知道，A级恶魔很快就会回来。 若想得到真正的安全，就必须让列车进入旧山阴堡垒。 堡垒有高大的城墙，城墙之中有能够驱逐恶魔的神圣晶石。 在当今时代，任何没有神圣晶石保护的聚居区，要么就是即将成为一座死城，要么就是已经沦为了为虚空恶魔们提供食物的养殖场。 “列车马上就要进入城市了！” “别像逃跑的那三个家伙一样！只差最后一步，只差最后一步了！！” “我向你们保证，只要这次咱们能活下来，只要你们不抛弃这辆车上的人类——朴珍娜少尉会向上级提出请求，会提升你们的军衔，会提升你们的待遇，会给你们未来的老公提升更多更多的待遇！那小子一定会果断选择你们的，我可以发誓！！” 孟邢既焦躁、又有些情绪癫狂的在车厢中剩余的那三个没有契约者的钢铁少女们面前，大声咆哮和许诺。 可看这仨家伙的表情，她们虽说对橡胶气雾竟然也能对A级恶魔产生影响而感到震惊，但这充其量只是增加了她们对于继续留下来的吸引力，而完全没法让这仨人也变得像奥利维亚她俩一样，能够心甘情愿的为了这趟列车上的人们反抗到底。 但好在她们对守下去有了信心。 因此，这三人就也改变了之前看戏的态度，转而换上了一脸勉强接受的表情。 “你说吧，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事先声明，我最多为你们开几枪以示友好，可别想让我和那种恐怖的家伙战斗。” 其中一个在银发之中挑染了玫红色的钢铁少女，如此说道。 “只要你们能稳住那些普通人的情绪，再给我看好恶魔有没有从前面突过来就好。” 孟邢的语调愈发萎靡。 他渐渐放弃了指挥这三坨滚刀肉的想法。毕竟，自己并不是这几个家伙的契约者，她们根本就不可能对他唯命是从。 “假如我朝虚空恶魔丢出了气罐，你们不用管，也不准开枪……艾德琳，你给我把她们的枪收回来。” 在孟邢的指示下，重新换了一条裤子的艾德琳，冷着脸收走了几个钢铁少女本来就不想拿的重型步枪。 “假如前面有谁在大吼大叫大哭，你们就揍他一拳。” 孟邢继续说：“距离已经很近了。如果我死了，你们在逃跑的时候就尽可能多带几个人，往城市里面跑。算我求求你们了……” “哦。”“小意思，朴珍娜就交给我吧。”“看我心情吧。” 面对几个钢铁少女轻描淡写的回应，艾德琳抱着三把枪，暂时停住脚步，再一扭头看向孟邢： “我不准你死。” “……嗯。”孟邢现在真可谓是头痛至极。他扬着手，按着额头，用力闭紧了眼睛。 “我说过了，我不准你死。万一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就算是抗命我俩也一定要带你活着逃出去！” 艾德琳骤然拉高了声调：“前面那些和虫子没任何区别的劣等人类，他们正好可以当咱们的替死鬼！恶魔追过来，我就捏碎其中一个的脑壳往后面丢——她到时候肯定会被脑子的香味吸引过去的！咱们现在有十几个脑袋，完全足够冲进城市了！！” “说得好！”“对嘛，这才叫真正的指挥。”“看着你，我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将来的爱情。这才是真爱啊！” “……”孟邢无视这群心理阴暗的钢铁少女们的吵闹。 他依旧闭着眼，十指交叉在了胸口： “艾德琳，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你必须执行我的命令……” “她又来了！！”骤地，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车厢破洞处向下望的奥利维亚吼道。 闻言，孟邢猛打了个激灵。他赶紧折身往奥利维亚的位置跑，只不过这位惹了大麻烦上身的金发姑娘的动作，倒是比她心爱的孟邢要快得多。 哐当—— 奥利维亚一勾脚，将摆在身旁的其中一枚橡胶气雾瓶甩了下去。 “啊啊啊——！！畜生，畜生人类，我要宰了你！！” 另一边，美拉芙尔妮也疯狂咆哮着从斜后方的山谷深处，以导弹一般的气势，迅猛冲向了这边。 “……给你一枪。” 奥利维亚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抱着之前同样由朴珍娜少尉发放给自己的塑胶手枪，瞄准并点射向了那枚即将砸到美拉芙尔妮的气雾瓶。 砰！ 伴随着枪响。大量乳白色的气雾橡胶便与暴风雪融在了一起，还一并扑撒到了美拉芙尔妮这位强大的A级恶魔的脸上、身上。 但这一次，已经做足了准备的美拉芙尔妮只是一瞪眼，就使得这些橡胶气雾滞涩在了自己面前： “我是不会再次中招的！这一次我不会再留情了，你们都得死——！！我要在五秒钟内杀光你们所有人！！” 她咆哮着。 与此同时，她的身形也被列车迅速拉开了很远。 “！” 此刻，孟邢正好也跑到了破洞近前。目睹到了这一幕的他，脸上霎时间洋溢起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狂喜： “她停下东西时，没法集中全力追赶我们？！” “哈——哈哈哈！！赢了、这次赢了啊！！” “该死的畜生——！我要杀了你们！！”但这时的美拉芙尔妮，自然是听不清孟邢的狂笑声的。 她只是悲愤、只是狂怒、更只是在更进一步的滋生出暴怒！ 因此，立即察觉到自己之所以被阻碍，完全是因为过于集中精力阻止眼前的这些粉末的她，就直接在怒火攻心的影响下解除了对这些粉末的凝滞。 下一瞬，她全速出击……而那些刚刚被挡下的粉末，也拜她自己所赐的整个儿扑撒在了她的脸上、身上。 “嘤——啊~~~” 再一次地，美拉芙尔妮因为这股突然袭来的快感，而短暂失去了理智。 但还没等她重新坚定神智。刚被奥利维亚踹出来的下一个橡胶气雾瓶，就已经将要砸中她的胸脯。 “永别了。” 而远在即将驶入旧山阴堡垒的列车上，在奥利维亚的帮搀下探出了上半身，还全神贯注的将白兔左轮的枪口对准了这边的孟邢，也已经向着这位难缠的A级恶魔诉出了自己的祝福： “你就给我滚进山谷，乖乖和这些橡胶粉末作伴去吧！” 砰——！ 枪响之后，一切便已成定局。 009 恶魔之影 “这就是整个事件的经过了，以上！” 六天后。 在旧山阴堡垒的军方大楼里，孟邢穿着一身全新的浅蓝色地区军装，头戴一顶标有旧山阴堡垒的“连绵三角”徽章的灰色贝雷帽。此刻，他正神情紧张的站直腰杆，一边保持着敬礼姿势，一边将前几天发生在列车上的整场事件的经过，全盘转述给小山田黑石上校听。 “……” 小山田黑石是旧山阴堡垒的主政者兼当地军阀。 他没穿军服，而是很随意的穿着件挺厚的棕色卫衣，外面还罩着一件更加厚实的类熊皮披风。 他叼着一只烟斗，头上戴着的大檐帽中央同样是连绵三角的徽章，只不过两侧环簇着象征乌托比昂权威的水蓝色麦穗——可就算是这唯一还算正式的帽子，他也歪着戴。 看得出来，这人其实很想在孟邢面前展现出不拘小节的态度。 但只可惜，上校他吸烟时的那种很急促的频率，完全出卖了他紧张的真实心思。 “嗯，我知道了。” 小山田上校深陷在柔软的单人沙发里，极为厚实的披风瘫烂在了泛旧的皮革之间： “你说的和朴珍娜汇报的内容没什么区别。乌托比昂的升职令也发下来了，这张就是。” 小山田黑石身材高大却干瘦。他伸出左手，将横在自己面前的那几张被钉在一起的纸张推向孟邢： “恭喜你了，少尉。” 少尉？ 孟邢心说，乌托比昂给人升职的时候还真是抠啊。 老子辛苦干掉了一只C级恶魔，又成功甩掉了一只A级，竟然就给我升了个少尉的军衔？ 但心里这么想，现实中的他却摆出了一张谦卑、欣喜的嘴脸：“真的吗？太好了……” “嗯，你拿过去看看吧。” 这般说着，小山田黑石又深吸了一口烟。 接下来，在孟邢开始翻阅自己的升职命令时，小山田上校又连着抽了四、五口烟。 而后，他扬起因为酒精摄入过量而轻微打颤的手，暂时将烟斗挪离了嘴唇： “对了，少尉。” 小山田咳嗽了两声，道：“你直到现在都还没和钢铁少女发生过关系，是吗？” “呃？是。”孟邢回道。 “无论是你，还是朴珍娜少尉汇报的内容中，都缺少了你的主场表演。”小山田将烟斗暂时压在了深红褐色的木桌边上。 他依旧垂着眸子，声音也显得不紧不慢： “我并不反对你凭借聪明才智侥幸过关。但——既然你已经作为荣誉军官的一员，来到了属于我的旧山阴堡垒。那么，我希望，你能在运气和才智之外，给自己多增添一些战斗力作为筹码。” “……但乌托比昂是允许荣誉军官不和钢铁少女发生关系的。”孟邢道。 “在列车上死掉的那几个人，他们可能和自己的钢铁少女干过，也可能没有。”小山田的声音依旧很缓。 他按着烟斗，视线从不抬起： “他们现在死了，你觉得他们的死因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虚空恶魔入侵。”孟邢回答。 “嗯。但招致虚空恶魔入侵的原因呢？”小山田黑石又吸了一口烟。 他道：“我知道答案。列车上的反人类分子，对他们所在的车厢动了一点手脚，还在他们的酒和食物里下了毒。” “有些人被直接毒死，另一些却只是全身麻痹、难以行动。毕竟，当人类开始向恶魔的进化方向转变，常识就总是没法再继续限制他们的能力上限——而倘若在那七个人中，某人的运气能像你一样好。那么，我猜——他说不定也能活着站在这儿和我说话。” 说到这儿，小山田黑石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孟邢： “但前提是，那个人得和他自己的钢铁少女搞过，他必须彻底超越人类——唯有如此，才有机会从毒药的侵蚀中活下来。” 话毕。 小山田注视着陷入沉默的孟邢。他拿起烟斗，再次叼在了嘴里： “反正荣誉军官早就被绝大多数人视为恶魔的同党了——少尉，你记住，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你走吧。” 小山田黑石坐回到了沙发之中。 孟邢整个人依旧很麻木，他一转身，却在刚走出两步后，突然回头： “上校阁下。究竟有几个人给他们下了毒？” “十五人。”小山田道：“除了你救下来的十二个，还有打算切断车厢但却慢了一步的死掉了的三个人。” “他们自以为在热爱人类。可我倒希望这群废物能将脑子和贱命用在真正的战争中，而不是浪费在这种地方，给人类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说过这几句后，小山田黑石又深吸了两口烟。 …… 离开军方大楼，走在大街上的孟邢，再次感受到了街边路人望向自己这边时的视线。 他认为，那是一种混杂着憎恨、恐惧、担忧和讨好的视线。 钢铁少女。 这只是乌托比昂官方冠以的美妙称呼，但官方终究管不了民间自己的叫法——拟雌恶魔。 在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眼中，像孟邢这种同样被官方冠以了好听称呼的所谓“荣誉军官”，其实只是一群被拟雌恶魔选作交配对象，用以扩大种群，从而在循序渐进的过程中逐步灭绝全人类的变节者。 “……” 走在街上的孟邢，完全失去了自己平时在军校和在与军方人员相处时的那种轻松写意。 他埋着头，两手揣兜快步行走在旧山阴堡垒的街道上，再在一转圜走进旧山阴堡垒的西北侧军事基地后，深入地下，在地下三层的军士基地深处，回到了自己那甜蜜的新家。 “嗨！我回来啦，你俩有乖乖待着吗？” 走出电梯后，他将贝雷帽丢在了一旁的鞋柜上，再蹬掉靴子，走进了这片专属于他的多功能“大平层”。 “我被这边的老爷升职成少尉啦。” “出入许可也已经申请下来了！下次任务前，我先领你俩出去吃一顿呗？” 孟邢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心里感觉挺奇怪。 毕竟，换作从前。自己只要一回家，甚至连喊一声都不需要，艾德琳肯定已经连滚带爬的像狗一样从地板上滑过来了。 在搬进旧山阴堡垒后的这六天时间里，奥利维亚更是每时每刻都想要袭击他。 换言之，哪怕自己还没从电梯里走出来，这俩异形就已经扑过来了，他也不会感到奇怪。 正因为自己都已经回家了，她们却还是迟迟没出现，所以孟邢才会感到很…… “哈哈——！小处南，你的童贞是我的啦！” 就在他还在疑惑之际。 猝地，从不知什么时候起，就一直倒悬着趴在天花板上的奥利维亚，突然扑向了毫无防备的孟邢！ 010 为人的枷锁 孟邢的反应速度，要比得意忘形的奥利维亚所认为的他的反应速度快得多。 他向前一扑，猛然一翻身，顺势回蹬向了这个企图将他强上的美人。 与此同时，他也紧急按住了自己的右腕，暂时阻断了对奥利维亚的力量授权。 继而，孟邢就踩在这家伙肩上将之蹬出去。再逆向反扑，将这个图谋不轨的美人重重按在了地板之上。 哐——！ “呱！”奥利维亚发出了一声悲鸣。 她咬紧贝齿，极为怨愤地回眸瞪视向了孟邢：“骗子！混球！无耻之徒！” “……”孟邢自知理亏，只好故意撇开了视线。 “明明说好了帮你解决火车上的事，你就和我x！说话不算话！承诺比x巴还小的愚蠢人类！！” “哎哎，这话你可得收回去。我可不小啊。”孟邢略微睁大了眼睛。 他继续按着奥利维亚，再浅浅叹气： “行吧……我知道是自己不好。但我好歹也还算是个人类，你提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要不然，咱俩找个时间约会，你看如何？” “约会结束后干啥？”奥利维亚扳起了俏脸。 “呃……看个电影？” “电影看完之后干啥？” “当然是回家睡觉。”孟邢笑着张开了左手。 “……睡觉？”奥利维亚先是一喜，随后却又压着脸颊鼓起了嘴：“哼，反正你说的肯定只是单纯睡觉，其他什么都不做对吧？！” “你这小子！！” 她气呼呼地捉紧了孟邢的衣领：“捉弄我难道就那么有意思吗？！啊？你这撒谎精！” “哈哈哈哈……” 孟邢相当开怀的笑了。 他不再压着这位金发姑娘，而是松开手，往回坐，噗咚一声坐倒到了地板上： “奥利维亚……” “其实，今天我的新上司找我聊了一会儿天。” “虽然他也劝我和你们在一起——但是……我果然还是想继续当一个人类。” “……”奥利维亚相当不客气的抬眼瞪着孟邢。 她看了一会儿，见这个男人脸上的消极之色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更像是真的。因此，就只得暂时收敛了自己这不悦的态度： “……突然对我说这个干嘛？” “因为我之前在和你签订契约的时候，答应了你的条件。”孟邢望着她。 孟邢苦笑了一下： “其实，在我眼中，无论你还是艾德琳。你们都是非常有魅力的女性。” “但问题是，你们并不是真正的女性。而我也从小就被认定不配当一个人类……奥利维亚，你爱我吗？” “当然爱啊。”奥利维亚大致猜出孟邢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了。 可正因为她猜出来了，所以她才感到烦躁和郁闷。 但她的本能就是全身心的爱着孟邢。所以，她即便明知道这小子接下来会说什么，也还是只能坐在这里，听他讲这种屁话。 “我在军校的时候，就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 “说是一旦和你们有了肉体关系，后续无论什么时候突然转变成恶魔的一份子，都不奇怪。” 孟邢温柔地望着奥利维亚：“再等等吧，奥利维亚。我还不想那么早就踏上不归之路。” “但我向你发誓。无论你还是艾德琳，即使我对你们的爱，远远达不到你们对我的这种程度——但，我确实爱着你们。” “毫无逻辑，没什么营养的废话。”奥利维亚骂了两嘴。 她又嘀咕着说： “只是随便睡一下而已，哪那么容易就把你变成恶魔啊！再说了，就算你真的变了，那不是也挺好的嘛！届时，咱们正好可以彻底灭绝人类这群劣等的……” “哎！”孟邢不悦的皱起眉头，还将右手捂住了奥利维亚的嘴唇。 “……哼。”奥利维亚不继续说了。 她依旧很想将孟邢推倒。 可问题是，她又基于本能，难以抗拒自己这对于孟邢的迷恋之心。 这一切原本是拟雌恶魔作为人类的取代者，而特有的用于取悦并同化部分人类的“优势”本能。 但当她们这些拟雌恶魔被套上了狗链子之后。这种本应该为她们创造出巨大优势的本能，就反而变成了扼住其咽喉的劣势。 “行吧行吧。”奥利维亚妥协了。 她极其不愿意妥协。但只可惜，只要孟邢还是这种榆木一样烂的脑袋，她就永远拿他没办法： “我接受、我接受，但我还是随时欢迎你来插……” “哦，对了。刚才不是聊到说要出去吃饭看电影吗？什么时候去？现在吗？还是洗完澡之后再一起？嘻嘻，要不然先洗澡吧？对啦！要一起洗嘛？” “我想先弄清楚艾德琳去哪儿了。” 孟邢一边微笑着轻抚奥利维亚的脸，一边温柔地问。 “哈哈，她一直在旁边叽叽歪歪的说什么自己是先加入的，就算是袭击你，也应该让她先搞。吵来吵去实在太烦人了，所以我就把她捆起来丢到一边了。” 奥利维亚的笑颜相当灿烂。 艾德琳被绑了？难怪她今天这么安静！这般想着，孟邢爬起身，走向了更深处的房间。 很快，他就在奥利维亚的协助下，在自己的卧室里，找到了嘴里塞着拖鞋，全身以龟甲缚的姿态被牢牢捆绑起来的艾德琳。 “呜！呜呜——！呜……” 才一瞧见孟邢归来，艾德琳就急得挤出了些许委屈的泪花。 “给她解开。” 孟邢指着双脚紧紧绷起还倒钩着的艾德琳，对身边的金发姑娘命令道。 …… “咳——咳咳，真是太可恨了！就算说不过人家，也不应该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把我绑起来啊！！” 艾德琳才一获得自由，就侧坐在地上，泪眼汪汪的将手揉按起了她那双裹着乳白色长袜的小脚。 现在，小队全员到齐。因此，孟邢开始对这俩人发号施令： “都听好了！我准备带你们出去搓一顿！” “旧山阴堡垒特别给我颁发了允许我伪装成一般市民的通行许可证！这就是说，就连你们两个，也可以暂时假扮成人类女孩子，陪着我一起外出啦！” “嗯？挺好。”奥利维亚略微睁大眼眸：“那我就勉为其难，暂时扮作你的女朋友好了。” 她一瞥侧坐在地上，仍在赌气揉脚的艾德琳：“小艾德琳可以装作是我的妹妹，虽然对姐夫怀着觊觎之心，但却在身材和美貌方面完全比不上姐姐。因此始终怀恨在心。嗯，完美。” “完美个屁啦！”艾德琳直接挺直腰杆，大声抗辩道： “你长得这么大一只，根本就不像是正常人家的女孩子啦！依我看，还是我假扮成长官他的女朋友，而你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我俩保持一定的距离，假装自己是一个跑出去站街的……嘎——咕哇！” 艾德琳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扑向她的奥利维亚，给以强人锁女的姿态锁住了脖子： “哈——？！哪怕说我假扮成大小姐什么的也就罢了！站街？你怎么好意思开口的啊！！” “……呜！噗噜噜呜呜！！救命啊，长官！我要被杀啦！”艾德琳扑腾着手，乳白色的丝袜与她精致秀美的双腿止不住上下翻飞。 面对此情此景，饶是一直喜欢假正经的孟邢，也没忍住偷看了几眼这姑娘藏在小短裙里面的小熊胖次。 但很快，他就再次闭上眼睛装起了正人君子： “嗯……听说，旧山阴堡垒这儿的特色食物叫烤蝾螈。我早就想好好品尝一番了。” 011 意外冲突 旧山阴堡垒属于小山田家族。 而小山田家族的现任家主，便是孟邢此前拜见过的那位小山田黑石。 在这片据说与恐怖的s级虚空恶魔【霜雪】相邻的终年肆虐着狂风暴雪的雪原山丘之上，旧山阴堡垒可谓是规模最为庞大、运作也最为顺畅的一座大城。 因此，相比起其他被分配到一些危险至极的地区当荣誉军官的同学。孟邢能够被派到旧山阴堡垒这边工作，真可谓是三生有幸。 “呲溜——” 此时，奥利维亚正在大大咧咧的敞着腿，端着一只比她的脑袋还大的青花瓷海碗，努力呲溜着里面的带有墨鱼味汤汁的拉面。 “……所以说哦，那种黑乎乎的面，真的会很好吃吗？” 艾德琳一脸怀疑的压着俏脸。 她撅着唇，蹙着眉，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奥利维亚吃面时的动作不放。 “呼——！” 大口吃完了这一碗面条后，奥利维亚便抬手抹了一下嘴，再将空了的青花瓷海碗放到了另外两只空碗上： “一般。” 她一边吧唧着嘴，一边将左手按在肚皮上，轻轻地揉： “也就是有点儿意思的样子，完全称不上爽。” “那你还吃这么多？！”艾德琳瞪大眸子叫道。 顺带一提，此时摆在艾德琳面前盘子里的炸鸡胸肉，她直到现在都还只吃了五、六块。 “嗨！不使劲儿吃，那就实在太无聊了啊！” “……其实，你俩用不着这么省的。”孟邢坐在艾德琳身边，有些尴尬的用筷子拨拉了几下自己碗里的炸鸡胸肉。 他刚带着这俩姑娘走进餐馆时，倒是有很认真的想将最贵的菜都点一遍。 可奥利维亚却蛮横的抢走了他的菜单。 然后，这个金发姑娘就擅自点了十份烤蝾螈，一大碗面条，顺便还在问过艾德琳的需求后，随便给她点了些炸鸡胸肉。 但问题是，烤蝾螈这玩意儿是真的很难吃。 结果，除了已经上菜的两份，孟邢又将其余八份全都退了回去——可烤蝾螈果然还是好难吃。刚刚吃了一点，他就险些没呕出来，所以……他现在就也只能继续蹭艾德琳的烤鸡胸肉吃。 012 你没错 哐——砰！ 绿毛混混被一脚踹断下巴，登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嚎声： “咔——啊啊啊！！” “x的，给脸不要脸！” 他身边的两个壮汉，也各自怒气丛生，还咆哮着扑向了身体刚在半空中打了个旋落地的孟邢。 也就在此时—— 奥利维亚已经和艾德琳尽量以像是人类姑娘一样的奔跑速度，冲出了餐馆。 “要帮忙吗？！”奥利维亚吼道。 “我自己处理！！”孟邢现在是真被恶心坏了。 他甚至能勉强容忍面前的绿毛混混觊觎自己的屁股。 却不曾想，这个又高又壮，长得还挺丑的蓬发流氓，他竟然是想让自己去淦他的屁股！这尼玛究竟是什么诡异的xp啊？！ 呲嗒。 孟邢脸色凝重，暂时止住怒气，再将右脚向后一拖： “罢了，挨处分我也认了。” 话毕。 当第一个流氓大阔步冲到孟邢眼前，再吼一声将右肘怼向他的脖子时——孟邢直接侧身一转，再化拳为掌，猛然推掌出去，用寸劲将这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壮汉推飞了开来。 呼——哐咚！ 下一秒，他就和自己的另一个还没来得及扑上来的哥们砸在了一起，再一并摔倒滑出，一直撞到了走廊旁边临街的半墙上。 “喔哦。”奥利维亚扬眸赞叹了一声。 这个金发姑娘完全不显得担忧。 她就只是挺轻松的倚腰站在饭店门前，还颇有兴致的继续欣赏起了孟邢的表演。 “啊、啊……” 被孟邢踹断了下巴的绿毛混混，至今仍在呻吟和捂下巴： “糙x妈，你怎么敢……” “我要告诉叔叔！你这个恶魔，你全家都是恶魔！” “你全家都是恶魔啊啊！！！” 绿毛混混越说越怒，他左手捂着下巴，右拳深深攥紧，再怒吼嚎叫着快步攥拳冲向了孟邢。 呼——！ 这家伙带来了一阵劲风，但却毫无威慑力可言。 孟邢甚至都懒得直面此人，只是微一转身，就随便一勾脚，将其绊倒并使之猛地摔了出去，一直向着还站在店门口一脸懵逼的艾德琳滑去。 “哎哟喂！”艾德琳惊叫着呲起了牙。 赶在这个绿毛混混撞到自己之前，她也赶紧起身一跳，避开了这人。 于是乎，绿毛混混的终点就变成了饭店门口的塑料垃圾桶。只听得哐当一声，他将垃圾桶连带着里面的各种厨余垃圾撞得晃了几圈，这才算是勉强停下——再而后，始终捂着下巴，还微微颤抖了起来的绿毛混混，便兀自发出了痛苦的低吟和啜泣声。 接下来，为避免更进一步的麻烦，孟邢踏步抢先，赶在另外俩壮汉再次爬起之前，就用靴子连跺了他们的脖颈几脚，使之赫然昏厥。 “……嗯哼。” 奥利维亚抱着手臂，托着胸脯，表情玩味的欣赏完了孟邢的表演全程： “怎么样，感觉很开心吗？” “……没。”孟邢不耐烦的揪着衣领，再整了几下：“本来就没吃什么，突然遇上这么一件破事。反而更饿了。” 他道：“这里有摄像头，估计上校的人很快就会过来。你俩帮我在这儿看一会儿，我先回去再吃点。” “啊！人家的盘子里还剩下好多鸡肉！”艾德琳举起了右臂。 途径这个银发姑娘时，孟邢有些气馁的拍了拍她还算有点料的胸脯。 回到餐馆后，他无视那些因为看了热闹，所以表情显得惊异、甚至是略显害怕的顾客们。开始赶紧往自己的嘴里塞鸡胸肉。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伴随着一连串响亮的警笛声，此刻已经将一切收拾整齐，还将几个倒霉的混混堆在了一起的孟邢，便叹息着向正带队走向这边的，绑着一条并不算长的单马尾的黑发女警官并着伸出了双手： “荣誉军官，少尉孟邢。我接受逮捕，但希望能尽快见到小山田上校。” “宋子宁。”女警官点了下头，她警惕的看着孟邢。 她伸出手，却不是逮捕，而是小心翼翼的握住孟邢的右手还摇了摇： “我们接到了报案。说是有一伙人擅自骚扰一般市民，导致城市形象遭到了很大的损害……” “喂喂喂，事先声明哦！长官他可没骚扰这几个人！”艾德琳不悦地鼓起了脸颊。 “就是就是！” 奥利维亚也仰起脸，叉着腰嚷道：“明明就是这几个蠢货在觊觎我家这口子的沟子！呃……还是吊子？” “……”孟邢老脸一红。 他咳嗽一声，再收敛起自己满脸的尴尬： “宋警官，你放心，我接受逮捕，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倒在地上的这三个人，擅自骚扰一般市民，对你造成了困扰，导致城市形象遭到了损害。”女警官却机械式的将她刚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孟先生，您可以带着您的……同伴们，离开这里了。” “如果你想先回家，可以直接回家；要是你想再继续做些别的事，也无所谓。” 说到这儿，女警官这才紧张的收回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握着孟邢右手的左手，再合着腿，努力敬了个很标准的礼： “以上！后续事宜，请等上校他的通知……” “……我明白了。”孟邢脸上的尴尬也好，惭愧也好，这些表情全都慢慢收敛了一空。 最终，他以面无表情的姿态，还给这位女警官一记敬礼： “我会等待上校的联络。” 说这番话的时候，孟邢的心底里仿佛有虫子在抓挠，他的耳朵也好像在烧： “但希望宋警官你能尽早放掉这三个人。他们什么都没做，是我先动的手。” “嗯、嗯，我知道了……”女警官的声音显得很是敷衍。 看得出来，包括她这一次的出警，以及刚才所说的所有话在内——以上种种，全都是有人故意命令她只能这么说的。 ……孟邢很反感这种过度紧张的特殊待遇。 这只会让他更加质疑自己究竟还算不算是个人类。 以及，会令他更加担忧即便自己将来能熬到退休，生活也仍将如儿时般惨淡和凄凉。 013 同类 次日。 孟邢再次来到了军方大楼。这一次，他在地下靶场见到了小山田上校。 小山田黑石穿着黑色汗衫和长裤，头戴隔音耳麦，正举着一把观感很沉重的黑色手枪对远处移动靶进行射击。 孟邢站在防弹玻璃外面等了一会儿。当上校完成一轮射击后，他将手枪放在了面前的大概是由橡胶制成的台子上，再摘掉了浅灰色的手套，回身慢步走出了这片靶场。 “孟少尉。” 上校走出靶场后，便摘下了隔音耳麦，随手丢到地上：“今天在地下有一场处刑，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看看。” “处刑？”孟邢皱起眉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从列车上活下来的那十二个人，死有余辜。”小山田黑石凝重地注视着孟邢。 他似乎正在评判眼前这个男人的底色和价值：“但他们是你救下来的。所以，我还是想再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证据都提交给法院了吗？审判怎么这么快？还是说——您对他们用的是军法？”孟邢反问道。 “在旧山阴堡垒，我就是法律。”小山田道。 他说：“但如果你想看证据。那么，我会给你看那些证据的——无论是这些人藏在火车驾驶室里的毒药，还是他们的口供，或者是窃听资料……” “我相信您不会在这种事上骗我。”孟邢垂下眸子，沉吟片刻。 他点点头：“好吧，我服从上校您的安排。我会和您一起去看处刑的。” “服从——？”小山田微微眯眼，神情一冷。 “我完全赞同上校您的判决。”孟邢一怔，他赶紧改口道：“毕竟，和我一起的其他军校的同学们，还有罗姆中尉他都不应该白白送死！” “嗯。”小山田笑了。 他转身往房间侧边的金属门那里走，又朝孟邢招了一下手：“旧山阴堡垒最近情况不太好……” 孟邢跟在了对方身后。一边走，小山田上校一边继续说： “城市的地下水道，前段时间突然被虚空恶魔占据了，死了很多人。而我的人现在就驻守在地下水道内部，竭力用子弹和身体阻挡恶魔们的侵袭。” “如果不是这件事太难应付，仅凭我的军队处理不了……那么，我是不会向乌托比昂寻求支援的。” “总部有说什么时候派第二批人来吗？”孟邢走在小山田上校身边，低声发问。 “两个月后。” 小山田的皮靴踩在这漫长而阴暗的走廊里，回音阵阵： “只要我肯拿他们的命继续往里填，两个月倒还勉强能撑下去。但是……这至少需要牺牲一千个训练有素的士兵。” 他道：“我承受不了这么重的损失。” “……”孟邢适时的保持了沉默。 见状，小山田上校暂时停下了步子。 他勉强做出了个微笑，注视向了孟邢：“你放心，我并不是那种脑子有问题的领袖。” 而后，小山田继续向前走： “连我都处理不了的问题，你一个人领着你的那些恶魔们，是不可能取得任何成果的。” “上校，咱们作为军方人士，理应对钢铁少女保持最低限度的尊重。”孟邢摊了摊手。他叹一口气，再缓步继续追随着小山田黑石往前走：“她们是钢铁少女，是我最珍视的同伴兼部下，可不是什么恶魔。” “事实就是事实。”小山田黑石道：“她们是拟雌恶魔，而你是能够带领拟雌恶魔解决问题的人。” “上校——！”孟邢有些不爽了。 因此，他直接吊儿郎当的双手插兜，甚至连声调都变得不客气了起来。 “你不必觉得我是在针对你。”小山田黑石再次停住了步子。 此刻，两人已即将走出这条光线阴暗的长廊。再继续向前，便是小山田黑石想要带孟邢去看的那所谓的“处刑场”。 而现在，小山田黑石背对着孟邢，脸侧过来，因而在前方明亮光线的照耀下，显出了半张沉浸在黑暗中的笑脸： “我的血也是蓝的，我也和两个钢铁少女签订了契约。你我才是同一类人。” 闻言—— 孟邢勃然变色。 他愣在原地，眨了一会儿眼睛，这才赶紧小跑着追赶到小山田黑石身边，与其并肩同行： “上校，你这话是真的？平时没人歧视你吗？” “……”小山田黑石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孟邢。 两人走进了一间更为宽阔、更为宽广的体育场一般的大厅。 大厅中有荷枪实弹的士兵，一排被用黑布蒙着眼睛、后绑起了双手，还被迫跪在地上或是瑟瑟发抖、或是念念有词的男男女女。 小山田黑石说道：“少尉，权力是一种很美味的东西。只要你手中紧握着权力，所有贱民都会跪在地上向你谄媚。” 他道：“我给自己的手腕做了一些化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害怕被谁看见那道蓝色——这只代表着，我平时会试图融入我的人民。” 然而，孟邢的视线这时却较为惊骇地，瞪向了与列车上的那些人一起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壮汉： “他们怎么也在这儿？！” “你是说昨天给你添麻烦了的这三个人？”小山田黑石顺着孟邢的视线，望向了那三个混混。 上校有些讨好地看了孟邢一眼，再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样？想自己动手吗？刀子还是子弹？” “不不不不，明明是我揍了他们一顿，赶过来的警官不止没抓我，反而还抓了他们，现在竟然又要把这几个人弄死——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闻言，小山田黑石一愣。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笑容：“是吗……那么，你觉得他们该如何处置？” 孟邢道：“他们什么都没做！就算当时想找我麻烦，可最后吃亏的反而是他们……” “啧，但这仨人除了我，过去估计也威胁过其他人。但就算是这样，我也总感觉他们罪不至死。” “少尉，你认为咱们应该杀了他们？放了他们？还是先将这几个人关起来，等有时间再进行审判？”小山田黑石温和地向孟邢发问。 “呃……这，这应该由上校您来做决定。”孟邢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在越俎代庖。 “你我是一样的人。”小山田黑石笑着说：“就当送你个小惊喜好了——你说，该给他们个怎样的惩罚才好？” “关起来？”孟邢的语气不太确定。 “嗯。关多久比较好？”小山田黑石继续问。 “呃……就算你这么问我。但是，可能的话——大概几周或者几个月就行吧？”孟邢依旧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该说这种话。 “三个月——你看如何？”小山田黑石问。 他等了片刻，见孟邢这次并没有反对，便冷着脸向站在附近的士兵甩了两下手：“将那三个废物拖出去，丢进监狱里！” 很快，几个尚在啜泣叨念的混混，就被四个高大的士兵们拖拽向了这片广场外围。 至于小山田上校本人，他则从一个穿着笔挺军服+短裙的女军官手中，接过一把如黑曜石般明亮的手枪，给枪上膛并打开了保险： “好了，咱们说回正题吧。我打算近期潜入到地下水道深处，摧毁掉那些正在不断滋生出虚空恶魔的恶魔巢穴。” 砰！！ 小山田黑石对准其中一个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声调混乱的男人的脑袋，就是一枪。 枪声响起，这个男人的后脑勺瞬间被打烂了半边颅骨，脑浆混杂着鲜血，被烫出了些许烧熟的馨香…… “……” 孟邢抬了下眉毛，但却什么都没说。 014 不被认可的 “我这里能派上用场的荣誉军官，总共有三个人。” “现在，算上你。一共是四个人。” 小山田黑石继续往前走，再将硝烟未尽的枪口指向了下一个死刑犯的后脑勺： “但可惜的是，另外两个全都是废物。血液的颜色很淡，哪怕只是和实力非常孱弱的钢铁少女签订契约，也永远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嗯。”孟邢抱着手臂，恭敬地跟在小山田上校身后：“那么，第三个人情况如何呢？” “……”小山田略显吃惊的回眸瞧向了孟邢。 砰！ 枪声再次响起。于是，又一个犯人倒地。 小山田黑石道：“我不是刚和少尉你说过吗？你我是同一类人。换句话说，我就是第三个能派上用场的家伙。” “嚯……”孟邢扬了扬眉毛。 他眨眨眼，再左右扭头看向了这附近的这些荷枪实弹的军人： “这么大一座城市，接近百万的人口规模，总共却只有几个荣誉军官……” “哈哈，毕竟是穷乡僻壤……所幸我的军队非常听话，平时的训练也很刻苦，老百姓也不会经常给我惹事。”小山田黑石自嘲了几句。 他继续领着孟邢往前走：“总之，按照之前的计划，本该由罗姆中尉带领至少三名荣誉军官，一起在地下水道中执行任务。” “但现在这情况，你都看到了。所以就只能由咱俩继续干。” “我的身手还是挺不错的！我麾下的钢铁少女使的还是武士刀——对了，少尉，你对武士刀感兴趣吗？” “哦哦，原来是武士刀啊！”孟邢假装对此很感兴趣的样子：“我非常喜欢武士刀！像那种既轻盈，又锋利的刀刃，绝对是最帅的！” 可他心底里却在犯嘀咕：你不是和俩钢铁少女签订了契约吗？一个拿武士刀，那么另一个呢？ 砰！ 又一枪。 又干掉了一个列车上的工作人员。 孟邢盯着对方被炸出来的白花花的脑浆，他试图回忆起这人活着时候的长相……但作为仅有一面之缘的过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记不清他们了。 这时，小山田黑石友好地将枪递给了孟邢：“少尉，你想给那些被谋杀了的荣誉军官们报仇吗？” 孟邢犹豫了。 但他还是接过了小山田黑石递过来的枪：“我不确定…毕竟，我为保卫人类发过誓。” “摘下他们的嘴里的布。”小山田黑石命令道。 周围的士兵们，很快就拽出了塞在这些列车工作人员们嘴里的破布。 甚至连几秒钟的停顿都不曾有。很快，孟邢就听到了来自于这些人的求饶声、抵赖声、哀嚎声、崩溃的叫声，以及……几个近乎于歇斯底里的疯狂怒骂声。 “糙x妈！狗x的恶魔，我爱人类！要杀就杀吧，x你x的！” “乌托比昂万岁！人类万岁！！” “乌托比昂万岁！人类万岁——！！” “消灭恶魔！杀、杀了吃了宰了灭掉所有恶魔！都去死吧，潜伏在人类之中的奸细，你们这群狗人奸！xx去死吧！” 孟邢被这个叱骂声吸引了过去。 他缓步走近，再弯下腰，静静聆听起了从这位浅黑肤色的列车长口中不断喷出的谩骂和羞辱之语。 等了片刻，他道：“列车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记得在我们上车的时候，你还笑着向我打过招呼。” “！”闻言，列车长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可下个瞬间，他却骤然从身体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力量： “x你x的恶魔！！” “我只恨没一起宰了你！要不是跟着你的那只白毛恶魔看得太紧，你也别想活着！！你也别想活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的命能换到你们这群狗杂种的贱命，老子值了！我这辈子值了！！” “真正的恶魔们都钻进了后几节车厢。”孟邢脸色骇然。 他后退一步，将枪口指向了列车长的后脑勺：“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杀恶魔，为什么不去和它们拼命？你以为我们荣誉军官拼死拼活的在保卫谁？你以为我们每个人都很难活过三十岁，这都是在为了谁而死？你恨我，你恨我们——可我们有伤害到你一丝一毫吗？”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吧！！恶魔——！！拟雌恶魔的狗杂种，拟雌恶魔的xx棒，我x你xx的！你这坨屎！！” 列车长毫无悔意，也毫无惧色。 一开始，他还会继续咆哮着怒吼一些诅咒恶魔的言论。 可到了最后，他满嘴就只剩下了一些“我爱人类！”“人类万岁！”“消灭恶魔傀儡！”之类的毫无意义的口号。 “……”哪怕只是继续看着这个人的头，哪怕只是继续听见这个人的声音。孟邢也会感到恶心。 因此，他果断对准这个男人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子弹穿膛而出，再从此人的颅骨中穿膛而过，彻底结果了这坨愚蠢而毫无价值的生命。 做过这件事后，孟邢将枪还给了小山田黑石。再强忍着想要用冲锋枪将这群渣滓们全扫一遍的冲动，向小山田上校指了指两人来时曾走过的那条长廊： “上校，咱们去安静点儿的地方聊吧。这种屎地方，我连一秒钟都忍不下去了。” “哈哈哈……”小山田干笑了几声。 他将手枪递给附近的军官，再十指交叉，反过来追随着孟邢的脚步，亦步亦趋的陪着这位少尉走向了长廊。 很快，两人身后便响起了一阵枪声。当枪声彻底缄默，只剩下拖拽重物的声音仍在身后的大房间中回荡之后——小山田这才轻缓地倚在了长廊的墙壁边上，还从长裤口袋里摘出两支烟，递给孟邢一支：“来一颗？” “不了。我不会抽。”孟邢还在伤心。 他双手插兜，站在了小山田黑石对面的较光明处，暗弱的白炽灯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得他表情更显萎靡： “无论我做什么事，他们都从来没把我当成过人看。” “我辛辛苦苦的训练，努力学会该怎么控制和阻止钢铁少女，随时做好了为人类献身的准备——可你看，我从他们这儿得到了什么？” “哈哈……”小山田黑石垂下头，他似乎在笑。 他点燃了烟，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很浓重的烟圈： “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他们知道自己迟早会被无情的自然法则淘汰，所以才拼了命的想要阻止这一切发生。” “只要有我在，人类就一定不会被虚空恶魔们灭绝！”孟邢愤怒的说。 他骂道：“xx妈！只要这些憎恨荣誉军官的畜生们能全死光，只要这个社会能对咱们稍微友善一点，虚空恶魔说不定早就不是问题了！” “…………”小山田黑石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抬起了视线。 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孟邢： “算了，还是先别聊这种丧气的话题了。” 小山田黑石又深吸了一口烟，再弹了两下烟灰：“我准备带你去地下水道，就咱们两个荣誉军官。时间定在两天后的下午四点。届时，我和我的钢铁少女们当主战力，你在旁边给我打辅助，当好我的后卫就行。” “嗯。”孟邢闭着眼睛，深深呼吸以求止住怒火：“似乎并不是很难的任务……上校，你现在有几成胜算？” 小山田笑了一下，道：“嘿，你放心吧，我有十足的把握！” 015 故事 次日，又次日，孟邢在确认了充能护盾的情况，又对接下来的任务做好了准备后，便带领着奥利维亚和艾德琳，一起乘上军车，奔赴向了小山田上校命令他前往的那个地方。 旧山阴堡垒·地下水道。 这里的地下水道兴建于一千两百年前。 最初是为了处理整个山阴市的污水，而汇集整个大北方地区的能工巧匠们，修建起了这一宏伟壮丽的人造奇迹。但现如今，山阴市的规模已经萎缩到了城墙内部。因此，旧山阴堡垒的地下水道所承担的排泄污水量，就也只剩下了全盛时期的七分之一。 孟邢一行人的车队，在顶部安装着灯具的规模宏大的地下水道中，疾驰前进。 周围看不到污水的踪迹，更没有各种孟邢想象中的臭气熏天的腐烂小动物尸体——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地下水道中不止驻扎着相当规模的士兵，甚至连定居在此的一般市民也绝非少数！尽管他们的穿着打扮相比起地上的旧山阴堡垒市民来说，要显得寒酸破旧得多，但这些人却在遍布于整个孟邢途径的地下水道周边的依托桥洞搭建出的房子里，过着相对朴素且平静的生活。 “这里竟然还有卖新鲜水果的吗？小吃摊竟然也有？” 孟邢坐在车队里居中的那辆汽车副驾驶席上，侧目盯着车窗外的景象，惊赞之声频出。 “……这座城市的空间并不充足。地上区域还有很大一部分被清空出来，充当了农田和果园。” 负责开车的，是孟邢上次曾见过的人。 宋子宁穿着一身洁白明亮的女式立领军服。她此刻的表情气质，和上次机械式的在孟邢面前逮捕三名混混时的样子，真可谓是大不相同： “不管怎么说，至少在地下水道里生活是不需要交房产税的。” “因此，没钱却还是想继续留在大城市里生活的人们，就会选择扎堆聚集在城市地下蜿蜒冗长的地下水道里……” “不过，这就导致了这里生活着太多太多的，甚至连我们都没法搞清楚具体情况的平民。” “五万……不，十万人。按照资料来说，这里曾至少生活着十万个不在旧山阴堡垒控制之下的市民——不过，因为最近的恶魔入侵。他们已经又都回到我们的控制之中了。” 孟邢认真的听她说完了这些话。 他略微琢磨了一会儿，突然问：“宋警官，听你的口气，你在这旧山阴堡垒，莫非很有权势？” “差不多吧……虽然不像上校他那样，几百年来都是旧山阴堡垒的统治者。但我宋家好歹也算是在这座城市中，掌握了一部分权力。” 宋子宁将话说得很模糊。 她继续平稳地开着车：“对了，少尉阁下。我不太清楚上校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但——说真的，你们这次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孟邢耸了耸肩：“反正上校自己说很有把握，我听他指挥。” 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从前面的挡风玻璃处，滑下来一条修长美丽的黑丝大长腿，还故意在孟邢和宋子宁之间蹭了蹭玻璃。 “……”见状，孟邢笑着叹了口气。 他起身抬手敲了敲玻璃，示意正躺在车顶无事生非的奥利维亚安静一点，别给自己惹是生非。 宋子宁倒是一直在认真开车，丝毫没有被那条故意晃来晃去的大腿惊扰到。 她保持着恬静冷漠的表情，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 “现在，或者说最近。我们有统计过地下水道中的总幸存人口。” “……49054人。” 她道：“还活着的总人数是49054人，这之中包括近两千名还有挽救可能性的伤者。毕竟……没法活下来的伤者，已经在撤退途中被我们枪杀了。” “…………”孟邢交叉着手指，什么都没说。 宋子宁道：“当时，有个只有这么大的小女孩，一直抱着我的腿，哭着喊着说姐姐救救妈妈，救救爸爸。” 她将右手抬起，横在了孟邢身边不远处： “她妈妈已经死了，被塌下来的石头连同肩膀和脑袋一起砸碎了。” “可是当时，我看她爸爸还有救，所以我就跑出去，想要把那个腿一直在抖的男人，从他妻子的尸体旁边拉回来。” “结果，有一只恶魔在我刚跑出去几步的时候，突然从侧边还亮着灯的拱门里冲了出来，一口啃掉了那个小女孩的后半边脖子……” 孟邢垂下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来帮你们解决这件事的。” 他扬起左手，按着宋子宁的手，将之推起，再与其击掌：“放心吧，一切就都交给我和上校吧……我们会赢的。我们一定能赢的。” …… 十分钟后。 孟邢推开车门，走下了皮卡车。 见状，仰躺在车顶无聊抬脚的奥利维亚，赶紧喜不自胜的飞扑下来，抱住孟邢的身子就是朝他的脸颊一顿猛亲。 而这时候，坐在另一辆车顶部的艾德琳，也一跃跳下，再在孟邢拖着奥利维亚去与小山田黑石汇合时，故意跟在孟邢身后一扭身子，恶狠狠地将视线剐了宋子宁一眼。 孟邢与小山田上校简单寒暄几句，便着手开始行动。 “我们这次的目标，是东南A1，西南A1和西南A2这三个点位的恶魔巢穴。” 小山田将电子地图传输给了孟邢。 于是，孟邢便一边听他解说，一边确认起了此次任务所需前往的各处方位。 “它们并不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恶魔巢穴，但却是影响最大的几处。” “每当我的士兵们试图前进压制一片区域，总是有大量的虚空恶魔从这些巢穴里涌出，再在短时间内迅速摧毁士兵们取得的成果。” “这些虚空恶魔们虽然很孱弱，但却近乎源源不断——根据我的科学家们的推测，恶魔巢穴中应当有d级恶魔存在，而对整个地下水道区域进行了入侵的总头目……很可能是一只强化后的d级，甚至是C级的恶魔。” “哇呃，C级恶魔么？我可打不过。”艾德琳故意瞪大了美眸。 但她很快就一叉腰，再有些神气地看向了刚被孟邢赶到后面去的奥利维亚。而奥利维亚也故意更加神气的挺了挺胸脯，以示自己相当有用。 在这俩活宝故意耍宝的时候，孟邢倒是在关注除地图之外的另一件事。 他的视线，略显好奇的瞧向了跟在小山田黑石上校身后的那名身材修长、肌肤微显黑色的黑发闭眼女子。 她怀里抱着两把交叉在一起的武士刀。刀未出鞘，但她整个人带给孟邢的观感，却尽显寒锋凌然。 于是，孟邢在小山田上校简单介绍了现状之后，出声提问道： “上校，这位就是接受你指挥的其中一个钢铁少女吗？” 016 后路的哲学 小山田黑石一怔。 但很快，他就温和的笑了：“她们其实是两个人。不信，我让她表演给你看。” 话毕，小山田黑石向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伴随着这位黑肤女性用双手将两把武士刀分开的动作，原本是同一个人的她，就霎时间变成了各自手持一把武士刀的容貌、身材完全一致的两个钢铁少女。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孟邢假装出很惊喜的样子，连声赞叹。 可他心底里却在犯嘀咕。毕竟，这一位所展现的明显是她作为钢铁少女的「特殊能力」，而绝不意味着她是两个不同的钢铁少女。 莫非，小山田上校他还另外藏着别的底牌？ 怀着这样的想法，孟邢深谙自己作为一名下属的应尽之责，他给自己留足了后路，直接频频点头，假装对这一切都很惊讶和钦佩： “将武士刀分开，就是两个人；武士刀凑在一起，就是一个人。这样的调配，想必在战斗时一定能发挥出非常好的效果！” “哈哧、呵哧……”小山田黑石的额头上，略微显出了一丝汗水。 他欣喜地睁大了眸子。从这个三十七岁的男人脸上，竟短暂显现出了一种有如孩童般的喜悦： “就、就是啊！她们分别叫雾和霞，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在这地下水道中斩杀了无数恶魔！救下了无数百姓！” 他勉强喘息了一会儿，再合上眼，似乎在调整气息。 而很快，雾和霞这“两位”女子，便重新归拢再合并成为了同一个人：“我是霞雾。此次任务，就拜托这位先生，还有你们两个了。” “哦——！”艾德琳扬起手臂，快活的喊了一声。 “……”奥利维亚则微笑着眨一下眼，又瞥着视线看了孟邢一会儿，似乎是想要和他说几句悄悄话。 孟邢可没时间理会奥利维亚的想法。 毕竟，他自己也不是笨蛋，小山田上校他刚才只是催促着契约者发动特殊能力，就已经消耗得那么严重了，那自己就算是白痴，也肯定知道上校他本人的实际水平，根本不像他自己之前吹牛时那么厉害！ 但——孟邢深谙从军之道，他觉得自己今后还要和小山田上校相处至少二十年。因此，他已下定决心要在这地下水道中认真拍马屁，以便给自己留足后路： “上校，请尽情命令我吧！杂兵就交给我来解决——等待会儿真正深入地下水道，直捅恶魔巢穴时，咱们可就得全仰仗您的力量了。” “哈哈，那还用说。”小山田黑石自信的笑了几声，道：“雾和霞她们两个有武器，动作又敏锐凶狠，自然很适合承担最后的攻坚。” “不过，你也不用太谦虚。毕竟你的部下在列车上消灭了一只真正的C级恶魔，而且你们还……” “那个只是一堆柔弱的黑泥。我觉得，它应该还没成长到巅峰期，就被我们几个侥幸击杀了。”孟邢在大致估计出小山田上校的水平后，赶紧给自己之前吹的牛往回找补： “更何况，奥利维亚她又笨又愣的。要不是艾德琳动作够快，我反应也够敏锐——她搞不好也得折在那只恶魔手里。” “哼……”奥利维亚不悦地站在艾德琳身后，她抱着手臂轻哼了一声。 但面对孟邢的污蔑，她也就只是哼一声而已，完全没有试图反驳的意思。 ……奥利维亚就是孟邢的底牌。 假如在这个地下水道中，连最强的恶魔都只有C级水平的话。那么，奥利维亚绝对可以轻松解决掉对方！ 既然有了托底，那自己接下来只需要尽情向小山田上校溜须拍马即可。 *** 随后，启程出发，向地下水道的深处前进。 他们远离了士兵驻扎的军营，再更进一步的深入到了至今仍保持着供电的地下水道之中。 渐渐地，地上能够看到水迹了。 目前孟邢他们来到的这片区域，似乎在不久前才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没过脚面的凹道污水中，散落着已经腐烂发臭了的碎肉和内脏——孟邢尽量不去看那些仍依稀能分辨出人类残骸的手掌或颅骨。他只是将对恶魔的憎恨藏在心底，再将视线来回扫视向了那些极有可能藏匿着恶魔的拱门和旧房屋： “上校，咱们得提高警惕了。” “你还真是个新兵。”小山田上校开心的笑了两声，道：“我早就将警戒心拉到最高了。” 他说：“想当年，我二十五岁那年，就曾带着雾和霞一起前往城外的废弃工厂执行任务。” 他继续说：“那个时候，我们一行二十多人，被一群身长至少达到了四米的巨型蝙蝠恶魔群围绕在了玻璃种植园里。整个天空灰蒙蒙的，到处都是它们用翅膀扑打玻璃的声音，碎掉的、散落下来的玻璃和声音数不胜数……现在这事儿，这才哪到哪啊？” “蝙蝠恶魔？体型竟然还达到了那么大？我的天呐……”孟邢继续保持着赞叹。 但他内心深处却在寻思：外貌特征更接近动物，而不是接近于人形的虚空恶魔。说到底，那不就是普普通通的虚空恶魔吗？ 就在这时——突然，从左侧前方的一个空荡荡的金属房子里，猛地窜出了三只体型娇小、形态如犬但却在头部两侧，生长着多枚黑色复眼的虚空恶魔。 “！” 走在前面的小山田上校，赫然警觉。 下一瞬，他与孟邢近乎同时拔枪，而在最前面拖着两把武士刀前进的霞雾，也飞快地突进到了三只犬形恶魔近前，再挥舞起手中的双刀，使得武士刀濒近斩在虚空恶魔身上时，刀鞘立刻雾化消失，再极为顺遂的切割开了这些恶魔们的皮肉骨骼。 呲——刷、唰唰！！ 刀光一闪，在地下水道中悬挂着的灯光之间……恶魔们迅速被斩断成了数截。紧接着，孟邢与小山田上校的子弹也已经姗姗来迟的击碎了恶魔们的脑子。 “呼……”开过两枪后，小山田上校往枪口上吹了一口气： “孟邢！干得不错嘛，手脚够敏捷！” “哈哈，上校您谦虚了。我拔枪时候的速度虽然跟上了，但射击却完全没拼过您。”孟邢扬起右手，笑着抓了抓头发。 “咱们是来执行任务的，你态度严肃点，这有什么好比的？”小山田微微一笑，将黑色手枪按回了枪袋。 他道： “当它们展开大规模捕猎时，一片区域内往往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增加到三四十只。” “体型大一些的还算好对付，毕竟数量也会更少些；可如果是体型像兔子或老鼠那么小的恶魔，那对军队和老百姓们来说就纯粹是一场噩梦了。” 话毕，小山田上校回眸，他怜爱的看着孟邢，眼中尽是器重和认同之色：“但咱俩肯定应付得来，你说对吧？” “那是自然！”孟邢的回答声，相当响亮。 017 协力突破 想当初，就算是在火车上的时候，孟邢也从未害怕过那些低等的虚空恶魔。 而这一次，由两个荣誉军官、三个钢铁少女所组成的小队，就自然更不会将那些除了数量优势以外，其他什么优势都没有的低级虚空恶魔们放在眼里！ “……”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品鉴，孟邢也重新调整了自己对小山田上校的评价。 首先是拔枪术和射击精度这方面。孟邢觉得小山田上校的水平，很可能比自己还强了那么一些。 其次是搏击术和反应速度。这方面小山田黑石应该是比不过的孟邢的，但也相差不多，甚至还更有可能是年龄导致的落后。 而在对钢铁少女的指挥方面，尽管小山田上校的精神力上限远不及孟邢本人的下限，但却比他从前在军校里见过的最菜的那一批同学们强了一些。 虽说霞雾只有一个人，但她却和小山田上校配合极强。 霞雾她不像艾德琳那样，总喜欢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契约者，更不会像奥利维亚那样偶尔打哈欠和不听指挥，而是始终保持了身为一名钢铁少女的最坚定、也最决绝的反应能力和战术素养。 孟邢觉得，这一定是小山田上校和她经过了长时间的磨合，才最终形成了如此坚不可摧的羁绊。 因此，他现在对小山田上校能独力解决恶魔巢穴里的d级恶魔这一点，已经有了极其充分的信心。 自己只需要带着艾德琳她们给上校他创造更有利的环境就行…… “孟邢，你看到了吗？” 这时，小山田上校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孟邢的思考。 即使已经连续消灭了数百只恶魔，这两个男人凑在一起的时候，也还是显得精力充沛、双眼炯炯有神。 小山田在下水通道的十字路口拐角处，缓缓蹲下身，再将肩膀贴在了有些肮脏的墙壁旁： “前面就是恶魔巢穴了。源源不断孵化出恶魔的虫卵，就藏在了那片黑紫色的恶心洞穴里。” “嗯……我看到了。”孟邢半蹲在了小山田上校身边。 他向前看去。只见在一片被腐蚀性黏稠物融化了的墙壁深处，正有一些微弱而难听的噪音，从内向外平静涌出。 小山田道：“你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在那些虫型恶魔巢穴里面，恶魔们会将捕获到的活人塞进巢穴之中的凹槽里，那些腐蚀性的液体会融化掉他们被塞在巢穴之中的下半身，但又会继续给他们的身体提供养分……” “因此，你现在能听到的声音，很可能就来自于那些还活着的、痛苦至极的市民们……” “……嗯。”孟邢大致想象了一下那种地狱般的场景。 在一个个钟乳石一般的伫立在地面、墙壁之上的小型黏液筒状物上方，是只剩下胸腔以上部分的活人。 或是男人，或是女人，或是老人和孩子……在这些令人作呕的虚空恶魔们眼中，所有类似或不同的人类都是一样的。它们将活人储藏在那里，这些人最初被塞进去的时候甚至可能还保留着完全清醒的意识——但数十人，甚至是上百人却被堆积在了一起，一群呻吟着的濒死却根本死不掉的人，密密麻麻的身处在那片地狱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被虚空恶魔拽出来，吃掉；自身则在那种完全绝望的混沌之中，彻底坠入疯癫…… 憎恨之情涌上了孟邢的心尖。 他用力攥紧了白兔左轮：“我不会害怕的。上校，咱们上吧。” “嗯。”小山田沉静的点了一下头。 于是，下一瞬——霞雾挺身跃向了前方的下水道深处，艾德琳则紧随其后。 孟邢与小山田黑石持枪紧跟上去。负责看好后路的奥利维亚，则一边将注意力从孟邢的屁股上移开，一边无聊地打着哈欠，还来回扫了几眼十字路口的各个方向。 “呲——嗷嘎！！！” 骤地，从俯伏在恶魔巢穴前端，正在蠕动着口器给什么东西喂食的两只蚂蚱形状的虚空恶魔，赫然发出了尖利的鸣叫声。 下一秒。更多、更密集的恶魔们，便如蝗虫群一般飞快地从恶魔巢穴中涌出，再迅速扑向了这几个看似不自量力的人类和钢铁少女。 “……”霞雾一声不吭。 她交错拔刀，身形霎时间分离成为了两个钢铁少女。 “唔。”小山田黑石闷哼了一声。 但他却还是在奔跑到一处过去遗留下来的用于防守水道的路障背后时，将后背猛地靠向了这个防护阵地。 很短暂的时间里，雾与霞身形快似闪电，她们疯狂向着这群蝗虫恶魔斩出刀刃。 一时之间，整片通道内全都是四散飞溅的属于恶魔的黑色体液。 “喝啊——！！” 艾德琳的双臂，也再次凝聚出了锋利的刀刃。 她认准了虚空恶魔中体型较大的那几只，在尽量保护住自身的同时，迅速近身向前，将刀刃飞快劈斩向了这些还没来得及进攻，就已经被她给乱刀斩杀了的恶魔。 相比起可以分身的霞雾，艾德琳的特殊能力实在是有点儿……呃，平庸。 但平庸也有平庸的好处。 毕竟，孟邢只需要简单提供少量精神力，就可以给艾德琳提供到抗揍性、速度、破坏力等多方面的全方位增幅……唉，罢了罢了。有个自行车能骑也就罢了，还整天想什么摩托车啊！人家艾德琳都不计较你不和她上床的事，你哪有资格计较她的特殊能力如此普通啊。 孟邢说服了自己。 不过，一想到钢铁少女的特殊能力，他就不由得暂时将目光，回看向了还站在十字路口附近打哈欠的奥利维亚。 这姑娘懒洋洋的，似乎对发生在这里的事不怎么感兴趣。但这也难怪——毕竟，今天显然不会有她大放异彩的表现机会。 她金发、短发，身材高挑而健壮，胸脯很大，腰很细却很有力，大腿更是饱满到极易吸引孟邢的视线，简直就是美味佳肴！真想舔……啊不是，真想枕啊。 今天的奥利维亚依旧穿着背心+短马甲+短裤+靴子。 除了颜色和种类有变化，以及在腿上套了略微有些破洞的黑丝袜，似乎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但—— 孟邢却突然想——奥利维亚她作为钢铁少女的特殊能力，究竟会是什么呢？ 018 大功告成 一段时间后。 孟邢并不会在d级恶魔身上，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注意力。 毕竟，他们剿灭的第一座恶魔巢穴里面的d级恶魔，就只是个体型臃肿的虫群女皇。当艾德琳清扫并遏止住周边的其他低等恶魔后，它就完全变成了可供霞雾随意宰杀的，一大坨动作缓慢的肉块——霞雾她完美无缺的处理了这件事。自此，第一座恶魔巢穴，危险解除。 “呕……” 相比起巢穴本身，反倒是那些被恶魔们培育在巢穴中的那些还活着的人类，对孟邢造成了不小的精神冲击。 他们还活着吗？明显是的。 这些人，已经再没有一个是清醒的了。他们疯了，但疯狂对这些凄惨的家伙来说，反而是一种悲悯。 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如同蜂巢一般向外凸出来的恶魔巢穴内壁的孔洞上，每一颗孔洞内部，都“镶嵌”着一个还活着的人类。 他们肩并肩的抵在一起，腹部与恶魔巢穴的那仿若被腐蚀的烂肉块紧密黏连在一起，散发出了极为浓重的恶臭味。他们谔谔哀叫着，眼睛空洞得像是一张张白纸，无论是老人、孩子抑或女人、男人……说到底，对于虚空恶魔这群畜生们来说，人类都是一样的“食物”。 “呜——！嘤嘤，恶魔们真是太可恨了，长官长官，人家一定要帮你杀光这群该死的虚空恶魔！” 艾德琳俏皮的翘起右脚，还相当黏腻的凑到了孟邢近前。 她试图展现出自己作为深深爱恋着孟邢的小女友所能展现出的，极具同理心的那一面。 但她终究只是个对人类毫无怜悯可言的异形。孟邢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就单手按着她的脸，将之推向了身后： “滚出去，到外面站着！别在这种时候惹我心烦！！” “呜…………”意识到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的艾德琳，顿时发出了悲伤的腔调。 她难过地走出了恶魔巢穴，走向了正在憋笑迎接暴露出丑态了的自己的奥利维亚。 “……” 此时，雾和霞已经重新合并成了霞雾一人。 她抱着两把武士刀，将冷漠的视线往恶魔巢穴内部来回检查几遍，这才平静地向小山田上校点了下头，同样快步离开了恶魔巢穴。将时间暂时留给了这两个男人。 小山田黑石站在孟邢身边，他沉默良久，忽然发声：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 “从我第一次看到这种事开始，我就在内心深处发誓，今后一定要彻底灭绝所有虚空恶魔，连一只也不许留。” 孟邢消沉地抬起头，却在视线触碰到墙壁的下一瞬，迅速移开：“这里的人还有救吗？” 小山田黑石道：“理论上还能活下去，但精神方面的崩溃根本没法挽救。更何况，就算救下了他们，他们的脏器也已经被恶魔腐蚀殆尽，我们救回的只是一堆有脑子的、疯掉了的空壳。” “那该怎么办？”孟邢茫然地问。 “炸了这里。”小山田黑石道。 “嗯…………” 孟邢亲自动手。 他亲自动手，炸毁了这片已经失去了虫母的恶魔巢穴。将那些本不该遭到如此下场的人们，连同他们的那些悲惨记忆一起，埋葬在了废墟之中。 “速战速决吧，上校。” “好。”小山田黑石赞许的看着孟邢。 接下来，两人再接再厉，迅速赶往另外两处恶魔巢穴，还在清空了巢穴临近区域内的所有恶魔后，接连炸毁了它们。 至此—— “任务完成。” 最后的最后，小山田上校按下了防护甲右侧胸口处的金属片，对通信另一边的旧山阴堡垒军事总部，汇报了任务完美完成的这个好消息。 这一路上都很顺利。遇到的都是一些弱小的低级恶魔，甚至都不需要奥利维亚出手，光靠艾德琳和霞雾就能杀光它们。 恶魔巢穴虽然会在遭到攻击时，突然涌出大量的恶魔，但大家还是能轻松地应付它们。 甚至连孟邢两人，都可以随时跟在她们身后开枪，为其提供一定程度上的火力支援。 “咱们该往回撤了。”小山田黑石道。 “但是上校——这附近难道就没有其他恶魔巢穴吗？”孟邢却仍处在极度愤怒的状态下。现在的他，只感到热血往脑子上涌，更只想要一次性将地下水道中的所有恶魔消灭殆尽：“时间还有的是！咱们两个的精力和体力也都跟得上！要不，咱们再去消灭几个吧？” “少尉，执行命令。”小山田黑石笑着看向孟邢，眼底尽是欣赏之色： “在对抗虚空恶魔的战争中，永远不要赌概率。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计划走，这样最稳妥、也最不会出错。” “就连这次任务也是一样的——即便我只派你一个人过来，你也绝对能轻易完成任务。但问题是，一旦你在这儿发生了意外，你会死，你的钢铁少女们也会化成铁水——这反而会导致整个局面的彻底崩盘。这是人类绝对没法承受的代价。” 话毕，他拍了拍孟邢的右肩，笑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他一转身，似乎是想要彰显出自身的帅气一般，挺胸昂首、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孟邢愣了片刻，赶紧快步追上。 可就在他向前追出几步的下一秒。猝地，从深入地下水道以来，就一直显得对周围除孟邢以外的一切都兴致缺缺的奥利维亚，却猛然瞪大了美眸，浑身更是惊得汗毛炸起： “你敢——？！！” 她立即窜行，猛逼近到了孟邢侧上方，赶在从下水道排污口处突然涌出来的黑色手臂将凝聚成型的武士刀，斩向孟邢头顶的前一瞬……狠踹出一脚，蹬飞了这团潜伏在阴霾之中的不知名的虚空恶魔。 “啊！” “全员准备！敌袭！！！” 此时，艾德琳和霞雾也已经触发了应激反应。 她们各自挥舞着利刃，飞快地护在了小山田黑石上校前方，以及孟邢的侧后方。 敌人存在于此。 但众人却暂时对敌人的真面目，毫无认知…… 019 残命如刃 还来不及对奥利维亚说谢谢，孟邢立刻就和小山田上校向侧面扑去。 他俩迅速占据了临近的墙壁，还各自拔枪看守住了一个方向。 小山田黑石保持着与孟邢背靠背的姿势，目光犀利如电： “你看到恶魔的真名了吗？！” “没有！我刚才正在遭到袭击！”孟邢惊得冷汗直流。 但他却还是尽快理清了思路，再向身后的小山田上校吼道： “不对，我看到了一丝！敌人是用带甲胄的手，抡刀往下砍！它至少也是个d级恶魔！！” “……它接下来会从哪儿过来？”小山田黑石扬起脸，盯着刚才涌出黑色手臂的那个管道。 此刻，从那个深处仍显得黑乎乎的下水管道中，只有肮脏的水，仍在缓缓向下滴落。 小山田黑石道：“城里面有神圣晶石，它没法通过管道进入我的城市。” “它莫非是在这片地下管道中，四处窜行的吗？” 在此之前，小山田黑石从未听说过类似的军情汇报。 这时，孟邢出声提醒他说：“恶魔也可能隐藏在污水里。假如它是这种类型的虚空恶魔——那么，它说不定就躲在这片水道中间的那些脏水里。” “我们试试。”小山田黑石冷漠的从腰间掏出一支近似于荧光棒的物体，他在将其折断后，丢向了面前的水道。 呲—— 荧光棒在很短的时间里，绽放出了相当夺目的璀璨光辉，仿佛正在将这附近的区域清洗一遍。 也就是在荧光棒发出亮光的下一瞬。骤然间，被光线波及到的沟渠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好似有东西被酸液腐蚀的声音。 呲呲—— “就是这儿！！” 奥利维亚动作最快，猛闪出身体，踏前一步将凶狠的右脚狠狠跺向了躲藏在沟渠中的虚空恶魔！ 也就是在恶魔被“临时神圣晶石”制成的荧光棒照亮躯体的一瞬间——孟邢也成功看到了这只虚空恶魔的真名。 【d级，残命如刃】 d级恶魔？ 孟邢愣了。 这一次，不知为何，他所看到的标识，就只简单说明了恶魔的等级是d级。却并未详细说明对方是一只d级恶魔。 而且，它的真名也从内到外的透露着一股诡异。 毕竟，就连自己上次遇到的C级恶魔，真名也只是简简单单的“融化者”。 毕竟，就连自己上次遇到的A级恶魔，真名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名字——“美拉芙尔妮”。 这和军校教给他的那些内容完全一致。C级以下的恶魔都只有一个比较直白的概括性称呼，A级以上的恶魔都有其特殊的真名，B级则是两者兼有之，需要注意的是拥有特殊真名的B级恶魔今后有可能成长为恐怖的A级恶魔，因此能提前杀掉的话，就一定要不惜代价的杀死它们…… 但是—— d级恶魔？而且名字似乎还是个称号？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孟邢感觉诡异极了。但他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向小山田上校汇报了恶魔的真名——毕竟，小山田的精神力严重不足，能否看破恶魔的真名还是个未知数。 “d级恶魔，名字叫残命如刃！听名字可能会复活，而且使的是刀，和之前用武士刀砍我对应上了！” 就在孟邢吼这几句话时，奥利维亚已经将d级恶魔踩烂，还继续攻击起了残存的那部分恶魔躯体： “我已经将它杀了！” “但找不到脑子！？” 话毕，奥利维亚再次用力一脚，狠狠踩烂了【残命如刃】那令人作呕的黑色黏稠肉体。 “等等！问题莫非在——这里？！” 下一瞬，奥利维亚再次动了。 而和她在几乎同一时间展开行动的，还有艾德琳和霞雾两人。 她们合力一击，共同将刚被艾德琳踩烂因而飞溅出的一小团黑色粘稠物，给砸了个稀巴烂。 继而，奥利维亚微微合眼，再主动从右手中制造出了一股火焰。 她将之用力甩出。于是，之前刚被她踩烂的，那一团属于【残命如刃】的黑色躯体，便迅速在污水之中不合常理的燃烧了起来。 “哇——！这一招真帅，下次能教给人家嘛？”艾德琳羡慕得瞪大了美眸。 “哼，这可是只有像我这样的强大战士，才有办法做到的。”奥利维亚自夸道： “想学？等你什么时候能独自打赢C级恶魔再说吧……” 就在奥利维亚已经暂时轻松下来了的此刻。 小山田黑石上校望着那一簇将恶魔燃烧起来了的火。不知为何，他竟突然感觉自己的胸腔深处，好像也有一团火正在灼烧……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感，霎时间突向了他的大脑，使之几近昏厥。 “呃……” 他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勉强撑住，但却还是脸色苍白的退后了两步，再在突然焦急担忧起来了的霞雾的搀扶下，勉强站住。 “咦——？”听到声音的奥利维亚，暂时回眸看向了这边：“达令，那位上校他突然怎么了？” “上校，你没事吧！”孟邢这时也关心的凑到了小山田身边。 他看着这人接连喘息的动作，瞧着这人苍白的脸色和突然出现在脸上的大量虚汗。 很快，孟邢就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应该是精神力消耗过度。所幸咱们已经消灭了刚才的虚空恶魔——正好，现在就往回撤吧。上校，你试着调整一下呼吸，别给自己的大脑和心脏造成太大负担。” “嗯、嗯，好……”听到孟邢这么说，小山田黑石原本还显得极为震惊的脸色，渐渐变得轻松了下来。 经过这一场任务合作，小山田对于自己和孟邢之间的差距，也已经算是心里有数了。 ……其实他最害怕的就是孟邢瞧不起自己。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虽说两人同为荣誉军官，但孟邢的蓝血是与生俱来的！可自己的蓝血，却是…… 一念及此，小山田黑石不由得又自卑了起来。 他的蓝血，是从亲生父亲那里继承得来的。 而他的父亲的蓝血，则是从他祖父那里继承来的。就这样一代又一代，每一代人都渴望成为最优秀的、最完美的人类，而选择在每一代人死去之前，将这尊贵的伟大的蓝血用特殊手段抽出来，再全部传承给自己的子嗣。 小山田上校是他父亲的后代，因此他能继承这血液，就像是继承他父亲的城市一样，让城市和蓝血，一并在小山田家族内部代代相传、绵延相继。 020 第二次任务 拜孟邢与小山田上校的一番奋战所赐。旧山阴堡垒布置在地下水道中的防御部队，只花了不到两天时间，就将防御线向前推进了至少三公里。 然而，小山田上校却暂时住进了医院。 医生给他进行了检测，检测结果和孟邢之前的判断相差不大，也认为是他在战斗过程中消耗了太多精力，所以才导致身体过于虚弱…… 接下来，他只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应该就会迅速恢复正常。 于是，孟邢就又被安排到了朴珍娜少尉麾下，开始听从她的命令和指挥。 “少尉，我跟你讲，你不要仗着自己是我的救命恩人，就自以为可以在我面前摆谱。” “同时，也不要仗着自己和我同为少尉，就拒绝执行我的命令，甚至是对我进行那种很不好的威胁！” “哦。”孟邢哦了一声。 和小山田上校的指挥风格不同。在朴珍娜看来，孟邢简直就像是天降超人一般——因此，她在对待他的时候，总是持有既忐忑、又盲信他的个人综合实力的态度： “现在，你得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让你如何接受指挥，你就得如何接受指挥。” 朴珍娜还是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再说了，反正地下水道里面就只剩下一些并不怎么危险的恶魔了。我的计划绝对是完美无缺的！你得信任我！虽然我到时候看不到你们看到的东西——但只要是临场应变以外的事，你就全都应该听我的？明白了吗？” “哦！”孟邢假装热情的又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坐在他后面的那个旧山阴堡垒本地的三十多岁的红发荣誉军官，也挺热情的喊了一声： “哎！对了，朴珍娜少尉！这次任务我们仨需要推进到哪儿啊？” “……”朴珍娜突然冷了脸。 她侧眸瞥了红发男人一眼，再哼一声：“上尉，执行命令！别问这么多！” “听说从乌托比昂来我们这儿的这位小哥，上次是和老大他一起搞定了三个恶魔巢穴吧？” 坐在朴珍娜后面的另一个黑发胡茬男人，也有些兴奋地将身体往前探，还更加兴奋地望着孟邢说： “真厉害！有我俩的时候，老大他直接拒绝和我们一起在地下行动！” “可你刚来这儿，他就信任你，甚至还敢带着你单独出行！从乌托比昂过来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哈哈……没什么，这其实没什么的。”孟邢谦虚的笑了笑。 他回头又观察了这俩人一眼。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的水平似乎是真的很……呃，业余。 肯接受他们指挥的那两个钢铁少女，不止实力贫弱，甚至连性格也都是一等一的软弱和退缩。光是听到要深入虚空恶魔的地盘战斗，就能被吓得脸色惨白，这还真是没谁了！ 更糟糕的是，那两个目前就待在后面的卡车上，和艾德琳她们一起打扑克的钢铁少女，甚至连对各自长官的命令执行程度，都显得相当任性妄为。 孟邢从遇见这俩人开始，就不止一次瞧见他俩麾下的钢铁少女，会直接无视契约者命令，转身溜去路边摊买东西吃。 她们甚至敢在这俩人和孟邢聊天时，主动走上前来，再婀娜嗯咛着依偎到她们各自长官面前，开始来回蹭动娇躯。 ……所以说啊，这俩人真的有能力指挥钢铁少女吗？ 朴珍娜还真是心大。她该不会觉得，安排这俩人跟在我身边，我们仨就一定能有很好的照应了吧？ 到时候说不定我还得保护他俩！你这搞得，甚至还不如只派我一个人去执行任务呢！ 唉…… 叹气归叹气。好在这地下水道中，尽是一些低级恶魔和d级的恶魔虫母，即使运气极差，遇到了那所谓的盘踞在地下水道中的最强恶魔，也就是级别可能达到了C级的虚空恶魔——孟邢也深信奥利维亚能轻而易举的解决它。自己似乎并不需要担心，后面这两位有机会拖大家的后腿。 可即便如此，当汽车停在了目标地点，他自己也等着机会下了车，与正在数钱的艾德琳和脸上被画了三只小乌龟的奥利维亚汇合后。他却还是很不放心的向奥利维亚提出了疑问： “对了，奥利维亚。你对刚才和你们打牌的那俩钢铁少女的实力……心里有数了吗？” “嗯？哈啊，当然有哇。”奥利维亚眨了眨眼。 可就在她继续开口之前，艾德琳直接噗嗤一笑： “嘛，虽说人家不该这么评价自己的同胞……” “但是嘛——金发波浪卷的那个，她的实力顶多只有我的三分之一；蓝色长发的就更惨了，实力能达到我的五分之一就算不错啦！” 艾德琳可以和d级恶魔打得有来有回。 新加入的两个钢铁少女，实力分别是0.33艾德琳，以及0.2艾德琳。 孟邢沉默良久。他摸一摸自己微有胡茬的下巴，一时间竟感觉问题似乎不大，至少比自己刚才所担心的要强太多！ “唉……” 但看奥利维亚的表情，她明显还有几句不怎么友善的话想说： “艾德琳的描述其实差不太多。但问题是，她俩的自主性未免也太强了——我在打牌的时候，一直听她们在那儿一个劲儿的炫耀自己平时和自家主人搞得有多疯！一玩就是一整天。对方求饶了？那就往唾液里混入催情因子，然后就继续戳到第二天早上。” 她道：“x的，想怎么x就怎么x，这也未免太让人羡……啊不是，担心了。” 说到这儿，奥利维亚表情有些凝重的抱住了手臂： “这就意味着：亲爱的，你完全可以将和你同行的这俩男人当作不存在。毕竟，他们无论说什么话，对部下发布什么命令，都屁用没有——反正那俩钢铁少女肯定会从头到尾以保住她们主人的命，再找机会卿卿我我、甚至是找机会淦个几发为目标。具体工作什么的，你还是全都指望我和艾德琳吧。” “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孟邢双手插着口袋，还叹了口气。 他随口道：“不过，说到违抗命令的话——奥利维亚，其实我也是没法完全指挥你的吧？我一直有这种感觉。” “哎呀，怎么会呢。”闻言，奥利维亚一怔，继而狡黠的笑了： “宝贝儿，你还是应该对自己的精神力有些信心。毕竟，倘若你真的没办法指挥我——那么你的童贞肯定早就没了吧。” 021 轻松的工作 朴珍娜给三人简单安排了一下任务。 此次行动的大致路线，就是从地下水道的第六街区开始出发，首先消灭一座小型中转站里面的小型恶魔巢穴，然后再一直往南插，进入到地下水道旧时的大广场兼居民菜市场内部，尝试同时解决掉里面的两座大型恶魔巢穴，最后再前往小山田上校他家祖宅的那个位置上，将此次任务所需消灭的最后一座恶魔巢穴解决掉。 没错。 小山田上校他家的祖宅，就位于旧山阴堡垒的地下水道深处。 朴珍娜说，小山田家族是在上校的曾祖父那一代人时，通过兵变，从富商联盟手中夺得了权力。 大约一百年前，当时旧山阴堡垒的三座神圣晶石正处在逐渐衰弱的时期。但富商联盟却吝啬手中的财富，企图在将旧山阴堡垒的最后一丝价值也剥夺干净后，就放弃这座城市并撤离出这片雪原，任凭此地的五十万人在神圣晶石熄灭后，被恶魔们屠戮殆尽。 兵变的结果是，小山田上校的曾祖父杀光了富商联盟在旧山阴堡垒深耕数百年建立起来的整个官僚集团。 随后，小山田家族投靠了正处在势力扩张期的乌托比昂，从而令旧山阴堡垒成为了乌托比昂在这片雪原上拥有的第一座城市。 对乌托比昂来说，旧山阴堡垒是他们向外界进行宣传时的最佳样板。 但只可惜，包括现任领主小山田黑石在内的历代旧山阴堡垒的统治者们，似乎并不想和乌托比昂建立更加深入的友谊。旧山阴堡垒一直在竭力排斥来自乌托比昂的干涉……这种排斥，一直持续到了最近，也就是那支本该满载着荣誉军官的列车的到来为止。 一次性派过来八个荣誉军官？这似乎有点不太妙。 八个荣誉军官因为乌托比昂自己造成的意外，死得只剩下了一个人？噢耶！这可真是太棒啦！ 孟邢心理阴暗的幻想着，目前大概正躺在医院病床上休养的小山田黑石上校的心思。 但只简单想了一会儿，他就自嘲的笑了笑。 此刻。 他们一行人，已经抵达了小型中转站的所属区域，并且正在由艾德琳着手开始清除前面的恶魔巢穴。 「干得漂亮！孟少尉。」 「还有……你能喝止那边的两个废物，让他们先停止和钢铁少女调情。至少是先把钢铁少女派过去和你的部下一起执行任务吗？」 在耳机中，朴珍娜对目前正在被他们自己的钢铁少女调戏和壁咚的两个男人，表达出了反感的情绪。 “没必要。地下水道还是很危险的，只靠奥利维亚一个人，她恐怕会在危险逼近时只保护我一个人。” 孟邢回答说：“请放心吧，少尉。艾德琳她能处理好的。” “哦吼——！我拿下啦！！”就在孟邢这么说的同时，艾德琳这时已经提着只较小的恶魔虫母的头，兴奋地跳出了恶魔巢穴。 她今天穿着一身紧绷绷的深蓝色衣裤，但在外面套了一件比较宽松的类皮革短裙。 现在，银发少女的衣服已经被她刚才大杀四方时，所沾染到的那些虫子们的血给染绿了。 扑咚！ 她将虫子的头摔在地上。 啪叽！ 她一脚踩烂了这只虫母的头，就此宣告了第一座恶魔巢穴的清除。 “……唔。”另一边，奥利维亚则就站在孟邢身后，嘴里含着右手食指，表情有些羡慕的望着正在被钢铁少女们单方面调情的那俩荣誉军官： “亲爱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咱俩也试一试吧？” “不行。”孟邢道。 “不会很麻烦的，只是稍微地和我亲亲，再彼此拥抱~~最后是甜甜蜜蜜的互相抵着额头，再来一个深情的热吻~~”奥利维亚光是闭着眼睛幻想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已经激动到几乎快要螺旋升天了。 “不行。”孟邢道：“下一个是一片大区域内的两座恶魔巢穴。这一次就让艾德琳撤下来，换奥利维亚你上。” “欸~~”奥利维亚却故意抬起脚背，双手往后纠结着拉扯，甚至还将身子向前探，撅着嘴唇抬眼瞧向了孟邢的脸： “可是——很麻烦嘛。就这么点儿事，两只弱到爆的d级恶魔，还有一群没什么意思的垃圾恶魔……” 她故意哼了一声：“好麻烦呐，好麻烦~~难道就不能继续让艾德琳去做吗？反正她只要稍微花点时间，就一定能完成的。” “如果你去做的话——”孟邢叹了口气：“我就亲你一下。” “咦？！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可以自己选择亲哪里吗？！！”奥利维亚直接以极为果断的凶猛气势，转而从正面强行逼近到了孟邢的鼻子前。 “啊哇哇哇！你俩赖皮——！！人家我都忙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可以什么都——” 艾德琳一边不开心的叫着，一边在撒娇跑过来的同时，随手狠甩出一记刃手，将一只躲藏在粗重金属水管中，企图向她扑来的低级恶魔切成了两半。 “不带着人家嘛！！呜呜呜，嘤嘤嘤——我才是最累、最需要亲亲的好吧！” “嗯、嗯，好。”孟邢连着点头： “等这次任务结束后，你俩一人一个亲亲。我发誓，我绝不耍赖。” “骗人的是小狗？”艾德琳瞪大美眸，还向孟邢伸出了右手小指。 孟邢和她勾了勾手指：“骗人的是小狗。” “骗人的话，我就将你强上。任何借口都没用。” 这一次，奥利维亚也极为郑重的端起了俏脸，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却显得相当不正经。 “唉……行。”孟邢溺爱而无奈的瞧了她一眼，然后就也和她勾了勾手指：“不耍赖，这次一定实现诺言。” …… 「咳咳——！！！」 突然，从孟邢戴着的小型耳机中，响起了朴珍娜少尉极为不爽的故意清嗓声： 「少尉，请注意你的言辞……身为荣誉军官，我个人认为你应当有所矜持、有所操守，绝对不应该像其他人那样，变成一个……」 “又是朴珍娜这婊子！她是不是正在给你灌输什么不好的话？！” 艾德琳扬起脖子尖叫道：“能听到吗？你给我听着！朴珍娜，我迟早要宰了你这碧池！” 「咿——！！」 耳机那头，顿时响起了朴珍娜害怕的叫声。 她听到了。 孟邢则板着脸，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是的，没错，他尽量不笑。 022 美好的吻 奥利维亚消灭位于广场区的两座恶魔巢穴的速度，堪比用球棒挥出一记完美的全垒打。 就在朴珍娜依旧在耳机里，絮絮叨叨的反复小声向孟邢灌输所谓“和钢铁少女们有不正当关系的男人，简直不配当一个人！真男人、真汉子就应该果断选择人类女性，和正经女孩子谈恋爱”的这类洗脑话术时，奥利维亚已经收工返程。 她甚至还在凑近到孟邢身边时，很随意的用手轻拍了正一脸凝重、满面凶相的站在一旁怒视着面无表情的孟邢的艾德琳的屁股一下： “怎样？时间超过两分钟了吗？” “一分十四秒。”孟邢苦笑道：“真没想到，你做的竟然比说的还更利索……” 在此之前，刚抵达这片广场区时，面对着两座庞大且幽暗、危险的恶魔巢穴，奥利维亚曾主动笑着和孟邢打了个赌。 赌约的内容是，如果奥利维亚能在三分钟内彻底解决掉这两座巢穴——那么，除了孟邢得亲她一下以外，她还可以额外主动亲孟邢一下。 对此，孟邢稍微琢磨了一会儿。 他觉得奥利维亚应该能做到这个，换言之，自己一旦答应了，就无疑是承诺了一场必败的赌局。 可就算自己输了，那又有什么问题呢？毕竟，他过去也不是没应付过艾德琳的索吻。 像她俩这种特别容易糊弄的小女生，想必很容易就能得到满足——只需让她吻一下脸颊、额头，或者是嘴唇，就能激发起对方一百万倍的斗志。这对自己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回想一番后，孟邢一边微笑着抬手摸了摸艾德琳的头，一边张开怀抱，示意奥利维亚过来： “真好。我的小甜心，你果然是我最值得信赖的好部下。” 他道：“过来，让我抱抱你。” “嘿嘿~~”奥利维亚先是一怔，继而就像只母老虎（划掉）像只金色的大猫似的，扭捏着羞红了俏脸，还将身子抵上了孟邢的胸口。 她合上眼，深深呼吸，以便能够亲身感受到孟邢温热的体温。 过了一会儿，她这才泪眼朦胧、脸颊羞红的扬起俏脸，含羞注视着孟邢： “要、要……” “呜……要亲亲嘛。” “好，好。”孟邢笑了。他心说：真不愧是和我签订了契约的钢铁少女们！就是好应付！ 于是乎，他便凑上嘴唇，再故意避开奥利维亚主动凑上来的嘴唇。最终在这个金发姑娘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了吻痕。 随后，他又无视开始鼓起脸颊生气了的奥利维亚，转而将跃跃欲试的艾德琳也搂过来，随便亲了她的右脸一下。 “……唔，就这？”奥利维亚开始攒怒气条了。 眼见得这个有着金色短发的身材曼妙的少女，即将变得红温。孟邢赶紧向她赔笑道： “唉，你手上不是还握着索吻权嘛？虽然我只是亲了你的额头——但是，你可以反过来亲我的嘴唇呀。” “呃。其实，我是想嗦你的xx来着……”奥利维亚再次口出狂言。 孟邢弹了她一下脑瓜蹦： “不准搞那么歪的。” “……呜，那、那我亲你的屁股难道也不行吗？”奥利维亚的眸子里，略微盈出了一些泪花。 “你这都是从哪儿学的粗鄙之语？”孟邢也直接被她给搞无语了。 “呜呜……”奥利维亚神情黯然，顿时表露出了更加悲伤、也更加消沉的态度。 见她这个样子，孟邢当时就有点于心不忍……个鬼啊！！ 他怎么可能会对提出这种要求的女人于心不忍啊！！ 呃，不对。奥利维亚明明不是人类女性……但就算是钢铁少女，也完全不可以搞那种程度的x骚扰吧！ “好吧。” 奥利维亚消沉地垂着好看的眸子。她平静地垂了一会儿肩膀，再小声嘀咕着说： “好吧、好吧……那我就现在亲你好了。” “这就对啦——哎、哎哎！！”孟邢刚来得及称赞一句，就立刻被这个金发姑娘强行搂在怀里，再被她给粗暴地将嘴唇压了上来。 十秒钟过去了。 三十秒钟过去了…… 四十——淦！这尼玛是想把老子闷死吗？！ 孟邢实在承受不住奥利维亚的热情了。他赶紧挣扎着按下了手腕，先是暂停了对奥利维亚的绝大部分授权，再猛顶起膝盖，全力怼到了这个烧货的小腹之上。 “呜——！来吧，来吧达令！我开始感到兴奋了！快用你的狂风暴雨，将我彻底x烂吧！” 即使在被孟邢一膝盖顶开的时候，奥利维亚也满脸通红、身心皆颤。 “咳——咳咳，x的，差点儿把老子啯死。” 但可惜的是，被她热烈渴求着的这位男性，如今除了用左手来回拍打胸口并大口喘气以外，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说好了只是亲个嘴。可你难道是哪里来的活阎王，想把我连灵魂也一起吸到肚子里吗？” 「……咳咳，少尉，请自重。你们是去执行任务的，更何况你作为人类男性与钢铁少女调情，很可能会招致相当麻烦的……」 “朴珍娜！你这出生——！你又在我长官耳旁嘀咕什么了！！” 再一次地，艾德琳抓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果断对朴珍娜再次发起了生命威胁： “等着瞧吧！下次要是让老娘逮住你一个人闲逛，我直接掰折了你的两条腿，再把它们分别塞进你的x比和屁眼儿里！看你还敢不敢再在这儿发烧！！” 「咿——！！救命！」 同样是再一次地，朴珍娜也毫不辜负艾德琳期待的，发出了特别凄惨且畏惧的尖叫声。 …… 姑且先无视跃跃欲试的，正准备再次突袭过来的脸色很润的奥利维亚。 也姑且先无视得意洋洋的，正在为恐吓到了朴珍娜而感到沾沾自喜的艾德琳。 更需要无视自己带过来的那两位荣誉军官同行——他俩可能是因为从未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缘故。其中一个正在被他自己的钢铁少女来回摩挲身体，还被揉来揉去；至于另一个……嗯，另一个人甚至都已经被拽着腿往附近的拐角处拖了。倘若不是孟邢发现的足够及时，恐怕再过上个一两分钟，这蠢材就要被他自己的钢铁少女给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吞没了。 一切无事。 艾德琳确保了任务一定会继续按部就班的执行；奥利维亚则确保了每个人都能毫发无损的返回地面。 在这个瞬间，孟邢感觉自己这次的任务毫无危险性可言。任务很快就会完成，并且很快就能将所有麻烦，全部处理干净。 023 小山田旧宅 “朴珍娜少尉。任务正在顺利执行，我已抵达小山田家族的老宅。” 一段时间后，孟邢带领众人抵达了位于地下水道最深处，同时也是这片大广场最深处的一片区域。 在这里，他站在被恶魔们摧残得一塌糊涂的街道上，身旁是早就被恶魔捣烂的水果摊，脚边则依稀能看到那些被恶魔残害后的人们留下的现场痕迹；甚至还包括水果腐烂并彻底干结后，所散发出的那种残存在空气之中的，和腐肉相叠加的恶臭芳香。 这儿是一条标准白石风格的旧式街道。 狭长而紧贴在地下水道墙壁之上的，乃是这些高度均达到了两层或三层，且为了给道路让出空间，而将一小部分面积完全嵌进了墙壁深处的街旁小白楼。 在这条街道的最深处，隐藏着一座独门独院的小型和式别墅。 建筑物的外墙呈四分之一圆形，别墅的整体部分则完全藏在了地下水道的墙壁之中。这可能会给从前住在这里的人，带去一种仿佛生活在山洞之中的错觉。 呲啦—— 孟邢扬起白兔左轮，再轻轻拨动了一下弹巢。 他单手按住耳机，皱着眉头继续对朴珍娜少尉说： “附近并没有发现恶魔出没的痕迹。” “三百米以内，一切都非常安静。尽管有被恶魔破坏过的迹象……但这里安静极了，并没有发现恶魔巢穴及围绕在巢穴周围的低等恶魔。” 「什么？这不可能！我的推断是完美的！」 朴珍娜在耳机另一头叫道： 「根据地图上显示出的波长及其波动范围，再考虑到时间、地点、扩散幅度以及所搜集到的近半年以来的相关数据模拟——我甚至敢断言！这场恶魔入侵的最初爆发地点，绝对就位于你所站立的这片区域附近！」 “什么？！”孟邢一惊：“这么大的事，你和小山田上校他说了吗？！” 「……嗯，说了。我当然说了。」 朴珍娜先是沉默，继而相当兴高采烈的解释说： 「先不说这个了，少尉。你看，就算别人不信任你，可我绝对是最了解你的女人吧？」 “我不这么觉得。” 「你应该这么觉得！」 朴珍娜啧了一声，继而继续热情洋溢的说： 「按照我的推算，你身旁跟着的那个人品不怎么样的白发钢铁少女，实力就已经相当不错了！至少也能达到个d级恶魔的标准，说不定还能和C级恶魔碰一碰！」 「至于另一个被你侥幸签约了的问题儿童——哈！她的实力就更是强上加强了！直接干爆了一个C级恶魔，甚至连和A级恶魔都能拼上一拼——毕竟，咱们直到现在都还活着不是？」 「放心吧，少尉！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的智商和运气，少尉！」 「地下水道里的恶魔，最强也顶多就是个C级。更别说根据我的计算，它有可能是C级恶魔的概率，最高值也顶多是0.12%」 「换言之，它就是个d级。你那个金发的问题儿童，恐怕放个屁都能把它崩死了——然后，假设咱们能在小山田上校负伤的这段时间里，轻松解决掉旧山阴堡垒这边的麻烦。你我就肯定会被认定为特别出色的人才！到时候，我至少也能升到少校！你至少也该升个上尉！功名利禄就在眼前！努力啊，孟少尉！！」 “……”孟邢沉默地听完了朴珍娜这一番咋咋呼呼的言论。 这时，艾德琳阴沉着脸，还将俏美精致的容颜凑到了孟邢身边： “朴珍娜那婊子，是不是又在说我的坏话了？” “没。”孟邢将手挪下耳机，再叹一口气：“唉……她倒确实是个婊子。” 「喂——！！我听到了！！！」 暂且先无视朴珍娜的聒噪和干扰。 目前，虽说任务目标出现了一丁点儿的变化，但孟邢至今为止的安心感仍没有被驱散： “奥利维亚，情况有变。咱们这次是来消灭引发恶魔入侵的那只d级恶魔的，做好准备。” “嗯。”奥利维亚无聊地翻了一下白眼儿。 朴珍娜或许是个追名逐利的碧池，但她的判断倒的确没错——地下水道很好处理。孟邢甚至觉得，自己哪怕不带身后那四个拖油瓶，也完全可以轻松搞定这边的蠢事。 “我和奥利维亚一起深入小山田家族的祖宅。艾德琳在外面待命并保护出口。” “那我呢？”此时，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那个红发男人，已经勉强挣脱了他自己的钢铁少女全力盖上去的胸脯。 这家伙瞪大眼睛，以一种孩童般天真烂漫的眼神，期盼孟邢能对自己发号施令。 “呃……”孟邢果然还是觉得这货是个拖油瓶。 但他依旧保持着身为同僚的基本尊重，微笑着抬起手，指了指街道的其中一处： “你们俩就帮我看好两侧的路吧。毕竟，恶魔很危险，还很狡猾——说不定突然就会有恶魔涌出来，将咱们包围在这儿呢。” “咳——噗咳！放、放心吧！！”这时，那个黑发有胡茬的中年人也挣脱了自家钢铁少女的酥软怀抱。 他涨红着脸，估计也是被钢铁少女的乳压憋成了这样： “我保证完成任务！我和苏梅拉尔，保证完成任务！” 苏梅拉尔是他的那个钢铁少女的名字。 孟邢觉得，自己理应在结束这次任务后，找个机会熟悉一下这两位以及他们签约的钢铁少女们的名字。 此时，奥利维亚已经满不在乎的双手插兜，走在了最前面。而孟邢则一边微笑着向两人致意，一边缓步跟在了她身后。 他想： 毕竟，我和这两位也算是难得的同事兼同行了。 估计我自己今后还得在旧山阴堡垒待个二十年，这儿的麻烦一看就知道特别少，平时肯定会很闲。 届时，作为同病相怜的同事，大家说不定会一起出去喝喝酒、吃吃烧烤、打打牌什么的。既然如此—— 他踏步走进了小山田家族的老宅。 他想：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和大家搞好关系。 …… 也正是在他跟随着奥利维亚的脚步，走入小山田家族老宅的下一瞬。 从刚才说话的那个黑发胡茬男正在走向的其中一条路口的侧边，也就是此前孟邢已经调查过一遍的阴暗角落深处…… 猝地。一群有着八只复眼的犬形恶魔，各自堆叠着突然从那些建筑物后方的阴影里，以水流之势，大规模的激荡着疯狂涌出。 “咦？” 负责站在孟邢身后守门的艾德琳，反而是最先觉察到异样的那个人。 但她慢了一步。 倒不如说，所有人其实都慢了一大步。 还没等到黑发胡茬男有所反应。最先扑向他身体的那四五只犬形恶魔，就已经张开黑洞洞的大口，还将锋利的黑齿完全切割、撕裂了这家伙的血肉和骨头。 小步追在他身后，满脸幸福之色的那位蓝色长发的钢铁少女，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狂怒至极的咆哮。她的整个身体，就已经堕化成了一滩铁水，完全扑溅在了冰冷的地上，从此彻底绝灭。 024 惊变 一切发生的很突然。 可即便事件开始得再怎么突兀，孟邢也已经在奥利维亚强行将他拖出小山田老宅的下一瞬，伴随着身体仿若触电一般的惊恐感，而迅速理解了发生在此刻的这一切。 “艾德琳——！”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怒吼，试图指挥艾德琳前去救援与自己同行的另一个荣誉军官。 但他晚了一步。 在孟邢被奥利维亚拽回来的同一瞬，艾德琳就已经条件反射似的以最快速度，逼近到了孟邢面前，并与奥利维亚背对背护住了自己的爱人。 这使得孟邢处在了完全的保护之中——可同样的，这也导致了另一位荣誉军官和他的钢铁少女，完全没有力量去应对那群突然袭击过来的恶魔。 “达拉娜，跑——！！” 红发男人此时刚走到道路的中段。 此刻，他已经吼叫失声，还在一转身奋力向后逃的同时，及时将右手按向了腰间的枪袋。 他所做的一切战术动作和判断都是大致正确的。 但只可惜—— “呃、喝啊啊！！”被唤作达拉娜的有着金色波浪状卷发的钢铁少女，此时就只能拼尽全力的向前冲，以求在恶魔们撕碎她的长官之前，凭借自己的身体将它们暂时阻止住。 “豪马——”达拉娜的眼瞳中，呈现出了一丝绝望之色。 就在刚才，她因为红发男子觉得就连在外面执行任务都得被她给抱在怀里、蒙在胸口而感到羞赧的缘故，而暂时和对方拉远了一点距离。 但就是这不足五米的距离。此时此刻，却仿佛化作了一道永远都没办法跨越的天堑。 近了。 就快触碰到了…… “嗷嗷——！！”但距离红发男子最近的那匹有着宽阔巨手的无脸魁梧恶魔，终究还是在达拉娜抵达之前，一爪劈烂了红发男子的腰部。 只一瞬，红发男子的身体就断成了两截，上半身接近被拍碎，还轰然撞向了街道一侧的建筑物。 “豪马——！豪马啊啊啊啊！！！” 钢铁少女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声。 血泪从她原本俏美的眼眶中涌出，她嘶吼不止，甚至都不肯去看自己那注定将会死去的恋人的半截被拍飞出去的身体，就已经在濒近极致的狂怒的驱使下，嚎啕着扑向了这匹无脸魁梧恶魔。 咔呲——！ 达拉娜在接连挥砍刀刃，将无脸魁梧恶魔的胸膛和身体彻底剁碎后，便凶狠一口咬死了对方的头颅。 她像一只野兽似的，紧紧抓牢在无脸恶魔的身上不放。女人用自己的牙齿不断撕咬下了无脸魁梧恶魔的肌肉，而她的身体本身，也开始在这个过程中逐渐熔化、溃烂成了铁水的模样。 “杀、杀了你杀了你——杀、杀……” “杀…………” 最终，当她用残存却濒近溃烂的牙齿咬烂了无脸恶魔的脑子后。她的身子便在短暂的一颤抖后，彻底融成了铁水。 至此。除孟邢以外的两位荣誉军官和两名钢铁少女，已经全员殉职。 「少尉！少尉！！你那边究竟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吵！是恶魔？哪里出现了多少恶魔？！！」 “全都是——！！我xx妈，这xx全是！！” 此时此刻，孟邢仍旧在奥利维亚的庇护下，飞快向着这片街道的外侧，也就是距离此地最近的那片圆形且有着一座白色砖石结构的大型喷泉的广场退去。 他正处在完全的惊慌和暴怒之中。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两个同事死在了眼前，更是因为在他所能见到的那片有着小山田家族老宅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恶魔。全都是。 密密麻麻的，黑漆漆的在拉远距离后，就像是一大群涌动蠕动的蚂蚁群和蟑螂群一般的数百只虚空恶魔，正迅速向着小山田老宅汇聚，再在短暂停留后，转而蜂涌向正在逃亡的孟邢三人而来。 「少尉！请先确认另两位荣誉军官的安全！他们两个现在在哪儿？都还平安……」 “安你xx！！”孟邢怒吼道： “死了！我能活下来就给你讲，现在你xx给老子闭嘴！！” 孟邢保持着被奥利维亚拖在怀里的姿势，随着这两位钢铁少女的高速后撤，而始终将视线盯紧了远处那片密密麻麻的黑色街道。 “寻找坚固且视野开阔的防守地点。高处！给我将出入口堵好！” “它们不可能无穷无尽的，先守住再寻求突破！今天必须搞定这里的事，否则那个创造出这么多低级恶魔的鬼东西，肯定还会创造出比这还多几倍的怪物！！” 孟邢以最快速度做出了决断。 他视线向后一扫，道： “广场另一边的钟楼！那里很坚固，应该是只有一条螺旋楼梯和顶层出口这两处需要防御！” “……”奥利维亚沉默地接受了指挥。 与此同时，她也很短暂的将视线扫了一眼那些仍旧在源源不断从远处涌出来的虚空恶魔大军。 五百？八百只？ 她猜，这些鬼东西的数量很快应该就会突破一千只。 “达令，你刚才有看到恶魔的真名吗？” 能够引发如此庞大规模的恶魔潮的家伙，想必绝不可能是什么易与之辈。 即便按照朴珍娜她那边的监测，认定了在这片地下水道中进行活动的恶魔等级最高不超过C……那个敌人也绝对是极为特殊的，拥有相当麻烦的特殊能力的恶魔。 “我看到了。” 孟邢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一边在脑海中思考接下来该花费多少时间消耗恶魔潮的数量，一边有些呆愣的说： “残命如刃。” “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奥利维亚险些误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在咱们走进去，恶魔潮开始爆发也开始有人死的那个瞬间——就是你抱住我将我往后拖走的瞬间……” 孟邢表情阴沉，声调阴冷： “我从那条隐藏在墙壁深处的玄关走廊中，隐约看到了它的名字。” “只标识了级别，没有直接称之为恶魔，同时名字还显得非常怪异。” “d级，残命如刃。” “这里就是它的老巢和真身所在地。奥利维亚，艾德琳，这次我一定要杀了它！” 025 准备逆行 残命如刃究竟还能制造出多少低级恶魔？ 两千只？又或者是三千只？ …… 十五分钟后。 “呜啊啊啊，长官！不行了啊！它们还是源源不断的在往外涌啊！” 艾德琳扯着脖子，一边继续在钟楼上方拼命厮杀，一边向着藏在钟楼螺旋阶梯上的孟邢哀声呼喊。 为了便于防守，奥利维亚已经提前堵住了钟楼的下方出口。 至于她和艾德琳两个，则一直在钟楼上面努力进行搏杀。 对于这两位姑娘来说，想要灭掉这些毫无实力的低级恶魔，着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可问题是——至今为止，恶魔们依旧在源源不断的从远方那片被染成了黑色的街道上涌出来。 三千只是否是残命如刃的极限呢？ “……” 孟邢坐在螺旋阶梯的一处，他平静地合着眼，十指交叉、双膝敞开。 他沉默了一段时间。过会儿，才忽然道： “我想知道恶魔们的主攻对象是谁。” 话毕。他又道：“那两个荣誉军官都是被恶魔们一击杀死的。这是否能说明，恶魔们的主攻对象是我？” “不是你——！”奥利维亚在钟楼上层处大声吼道：“是我！它们现在搞清楚谁才是最大的威胁了！残命如刃正在引导着这群没有智慧的低等生物们，将全部注意力都投放到我身上！现在就算是艾德琳，也只能在一旁杀些对她完全不感兴趣的恶魔！” “……”孟邢睁开了眸子。 他站起身，快步沿着螺旋阶梯向上走去： “低等恶魔们的行动逻辑都很简单。它们就像是事先就已经被下好命令的机器，想转向需要一定的时间。” 他道：“假如它们对我也不感兴趣，而是依旧专注攻击你的话——那么，我和艾德琳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话毕。他已经走上了钟楼顶端，此时的时钟盘早已经被摧毁并被摔烂在了街道之上，唯有奥利维亚在得知孟邢要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勉力移动，让自己暂时远离了这片钟楼。 于是，孟邢就在破败的钟楼上方，隔着早已经被彻底毁烂了的石头矮墙，和正在气喘吁吁的艾德琳并肩望向了站在不远处街道另一端房顶上空，依旧在奋力战斗的奥利维亚。 在她身边，至少有三十几只虚空恶魔正在嘶吼着往上扑。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更多的虚空恶魔为了排除掉奥利维亚这个天大的危险，而继续疯狂以她为中心点快速涌向同一个位置。 “会对我感兴趣的，就只剩下小猫两三只。” 一边说着这样的话，艾德琳一边奋力挥动刃臂，将一只试图偷袭的猿型虚空恶魔砍成了两截，再扯住它的头，往地上摔还一脚踩碎。 “对我感兴趣的可能更少。”孟邢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现在，在他的脑海中，一个疯狂的想法正在迅速成型： “既然小山田家的老宅，就是【残命如刃】这只恶魔的真身所在地……” “那么——只要我们让奥利维亚继续在这里吸引低级恶魔们的火力。我和你一起过去，我找到它、你杀了它，这场危机就彻底解除了！” “好点子！真是个x巴比鸟大的好主意！！！”奥利维亚在血战之余，仍有余力大吼： “那要是你凑过去了，从那边再出现更多和这批不一样的虚空恶魔。该怎么办？！” “到时候就再逃回来。艾德琳实力很强，我作为荣誉军官的水平也很高——刚才由你们两人同时护送我，其实是浪费了我们的力量。”孟邢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平静。但他的心跳声却很快。 这是因为，他自己也深知自己接下来的选择，将会是一场极为疯狂的豪赌。 「等等！你给我等一下！！不行——！我不同意！！」 果然，从耳机中再次响起了朴珍娜不合时宜的尖叫声： 「你现在是咱们唯一的底牌了！要是连你也死在了这里，我肯定会被拖出去吃枪子的！！不行，你绝对不能去！你给我跟着她俩，你们慢慢往后撤、撤出去！！」 “……那样一来，数千只虚空恶魔就会跟着我们，一起前往这片地下水道的安全区。” 孟邢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他再次合上眼，又深吸了一口气： “朴珍娜少尉，我现在申请暂时终止通讯，以免在激烈的战斗中遭到打扰因而招致意外事故。” 「你说什——」 呲啦。 通信中断了。 而后，孟邢便将右手移下了耳朵，再郑重其事的看向了自己身旁的艾德琳：“艾德琳，你紧跟在我身后。一旦有危险，就将我往后拖，允许无视我的个人意见。” “……是。”艾德琳不想同意，但她却只能同意。 毕竟，她和孟邢签订了契约，在自身实力上限将孟邢的精神力上限远远甩在屁股后面之前……她就只能对孟邢的这些看似疯狂的糟糕命令，唯命是从…… “奥利维亚——！！”一转头，孟邢向远处房顶上的奥利维亚大喊： “拖住它们！只要我没遇到致命危险，就不必赶来支援！具体该怎么引走这群虚空恶魔，你自由发挥！！” “别死了啊，达令。”奥利维亚一边将几只低级恶魔用拳头拢到一起，再整个儿拍碎。一边低声嘀咕了一嘴。 而此刻，孟邢已经骑上了艾德琳的背，被这个纵身从钟楼上方一跃而下的银发姑娘带着跳向了奥利维亚脚下的这片，早已被大量恶魔残骸所覆盖、所染绿、染黑、染蓝、染红的糟糕街道…… …… 孟邢成为了逆行者。 他趴在艾德琳背上，再在这个少女与诸多狰狞可怖的虚空恶魔保持逆流的此刻。右手用力握持住了白兔左轮。 砰——！ 赶在一只并没有被残命如刃命令着去围攻奥利维亚的低级蝙蝠恶魔扑上来之前，孟邢突然开枪，一击洞穿了它的头部。 “只要残命如刃并没有在身边配置后备力量，我们就一定能在三分钟内抵达它所在的区域。” 他望着前方。 阴森森的遍布恶魔的街道上，奔跑着的、窜行着的、飞跃着的、翱翔着的众多虚空恶魔们，就像是想要将整个世界全部染成黑色的一股股浊流。 而现在，孟邢所逆行追溯的唯一目标，便是这场悲剧的源头。 残命如刃。 他甚至懒得去想这只d级恶魔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山田家族旧宅”这种让人感觉很奇怪的地方。 此时此刻，他唯一的目标，只有杀死残命如刃。 026 杀死恶魔 沿途的虚空恶魔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会选择扑向孟邢两人。 而它们都在试图袭击的过程中，被艾德琳斩杀，或是被孟邢直接抬手一枪爆了头。 …… 这是一场赌局。 孟邢投身其中，率先赢得了第一场胜利。毕竟，他在艾德琳的保护下顺利突进到了小山田旧宅前，且在此过程中毫发无损。 而此刻，便是于他而言的第二场赌博了。 “长官！恶魔们正在调头！” 艾德琳护在孟邢身后，但却心急如焚，毕竟她也想护住可能从孟邢面前出现的危险： “怎么办啊？赶紧撤回去吧！趁着它们还没有离开奥利维亚，专门赶过来杀掉你之前！” “……艾德琳，守住这扇门。”孟邢却兀自撇开了白兔左轮，缓步独自走向了自己此前曾留下过一瞥的门厅长廊。 …… 小山田家族旧宅和周围的建筑风格略有不同，即便位于地下水道，也保留着一块扇形的庭院。 继续向前，穿过庭院，眼前乃是一条散发着阴森冰冷气息的石制长廊。 这条玄关走廊很长。 大约有六到八米的长度，一直通向了被隐藏在地下水道石壁更深处的“山洞”房间里——而孟邢，他现在对里面的一切事、一切情况都一无所知。 “……” 刚走进小山田旧宅的玄关长廊，孟邢就猛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正在向自己的全身逼近。 他紧握住白兔左轮，视线也在很短暂的时间里，盯向了长廊的最深处、更进一步的瞥看了玄关长廊两侧的那些窗口。 继续向前。 很快，他便与艾德琳拉开了距离。 假如残命如刃想要一直将他引诱到房间深处再开始攻击的话——那么，孟邢是不可能上这个当的。他将在自己深入这条长廊大约五米的距离后，迅速往后撤，与艾德琳汇合并赶紧逃离这片是非之地，再顺便从附近想办法找一些炸药将整个街道炸成一片废墟。 尽管这可能会导致残命如刃再次逃脱。但……这样做，总比连自己也牺牲在这种鬼地方要好。 四米…… 孟邢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在心底暗自计算着自己与身后大门的距离。他轻稳地迈出了下一步，但也就是在下一瞬！一只在手腕上披挂着黑蓝色的坚硬甲胄的狰狞黑色右手，突然紧握着一把散发着不详血红色气息的武士刀，对准孟邢的左肩劈斩而来！ 和上次一样。依旧是残命如刃的招数。 孟邢早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他这次并未再出糗，而是大踏步向前，再在弓腰躲避这迅猛一刀的同时，军靴侧踩，使得自己的身体狠狠转向，再将右手中紧握着的白兔左轮抵向了这个看似无法由自己单独抗衡的可怕恶魔！ 倏—— 叮！！ 白兔左轮的枪身，与残命如刃劈斩下来的刀刃撞在了一起，进而迸射开了相当激烈的火花。 现在就是时机！ 孟邢就像是上次遇见残命如刃时的小山田上校那样，飞快从腰间的军用工具袋中拽出三支荧光棒，掰断、再狠狠地将它们甩飞在了这片长廊之中。 荧光棒在极短的时间里，绽放出了耀眼的白光。 整个长廊被这亮光覆盖。因而孟邢只一眼，就完全看清了目前就紧贴在自己身侧墙壁上的那一只干瘦断臂——它是左臂，手臂上附着了一层似乎和“血肉”完全融在了一起的盔甲残片，隐约有一些濒近溃散的黑色肉块正在从手臂上往下滴落……嗯？ 孟邢一怔。 毕竟，就他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来说。这种现象应该是意味着，这只手臂形态的虚空恶魔正处在它“生命”的最后阶段，因此才会濒临消亡、即将自灭。 换言之，这个给地下水道惹了如此大的麻烦的黑色怪手“残命如刃”，它在本质上其实是一个“濒死”的虚空恶魔。 “……” 但孟邢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倒不如说，正因为残命如刃处在极为虚弱的状态，虚弱到甚至连向人类发起进攻都需要依赖这种偷袭的手段，所以自己才有能力与之交手！ 他冷峻地扬起枪口。 嘭、砰砰！ 接连三发子弹，精准命中了残命如刃的手臂。而子弹中所蕴含的能够腐蚀虚空恶魔身体的特殊成分，也在成功接触并侵入到残命如刃这只恶魔的体内后，开始迅猛发挥作用，使它的表皮上快速涌起了一阵激烈的白雾。 “艾德琳——！过来！！” 在开枪的同时，孟邢也不忘给自己接下来的冒险做足更进一步的准备。 “长官！有恶魔消失了！！不止我这儿，远处也一样！！” 在听到孟邢命令的同时，艾德琳正一边将双手组成的刀刃切开几只恶魔的身体，一边飞快捣烂它们的大脑。 与此同时，她也正在向后，也就是向着孟邢这里赶过来。 ……但可能是因为孟邢并未处在危险状态的缘故吧！她这时候，倒是有余裕一边杀恶魔、一边喊话，再一边有条不紊的往玄关走廊这边撤。 “什么？！”孟邢震惊了。 他再次猛看向了因为被自己开枪射击，而正在从墙壁上往下坠的残命如刃。 孟邢本以为这只黑色的手臂，仅仅是残命如刃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身体。就像是上次同样在地下水道中遇见它的时候一样。 却不曾想，这个竟然就是它的本体！ “脑子也在这儿？” 一边扬枪，孟邢一边快步后退，且飞快地用左手将子弹拍进弹巢，以免残命如刃在它的最后时刻试图反杀自己：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话音未落，孟邢就已经向着这只正处在虚弱状态中的虚空恶魔，接连射出了不少于六、七发的特制子弹。 这些子弹中的每一发，都精准命中了残命如刃的“身体”。 孟邢试图在这一连续射击的过程中，寻找并摧毁残命如刃的脑子——只要能破坏掉大脑，虚空恶魔的生命就会结束！ 噼——啪哩啪啦！！ 大量黑色汁液飞溅。这一轮的射击过程，甚至让那些正在追击艾德琳的低级虚空恶魔们，都在枪声响起之后接踵消失了…… 啪！ 当最后一颗子弹陷入残命如刃的手背，更进一步穿透了它的掌心之后。伴随着一阵妖艳的翻涌，很快，这只诡异而不详的虚空恶魔……便完全被时空湮没，再似乎是彻底消失在了这片虚薄的空气之中。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不止正在追杀艾德琳的低等恶魔们消失了，就连正在远处广场上引诱并大肆杀戮虚空恶魔们的奥利维亚身边、眼前、远处的所有虚空恶魔们…… 也全部都沉沦在了黑暗和扭曲的空间中，再更进一步的彻底湮灭在了她的面前。 …… 成功了吗？ 孟邢脸上挂着喜色。但在他喘息并惊喜之余，也有一丝不详的想法，依旧徘徊在了他的心中。 “成功了。” 他喘息着，再默默地斜着手中的白兔左轮，看了一眼仅剩两发子弹的弹巢： “可是……为什么它就连在死掉的时候，身上也还是有【d级·残命如刃】这样的标记？” 027 小山田黑石 小山田黑石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向他讲述了一个和家族有关的秘密。 一个冷酷的秘密，一个残忍的秘密，一个疯狂的秘密……一个，执着于守护，还有爱的秘密。 在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父亲的血液。 没有血型，不必担心排斥，它只会流淌在小山田家族的血管里，让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而他父亲的血液来自于他的祖父。 祖父的血液则来自于他的曾祖父。 四代人，依赖着这同一份血液，先后与四位不同的钢铁少女签订了契约。 这一切本应该在小山田黑石感觉自己时日无多，身体和血液开始产生排斥的时候，再由他来亲自传承给自己的儿子——但只可惜，他没有儿子。而且是刻意为之。因为这神圣而高贵的足以称之为人上之人，完美之人的血液……已经折磨了他足足二十三年的时光。 它是曾祖父的血，祖父从未感受过疼痛，父亲终年忍受着瘙痒，自己则始终忍受着疼痛。 够了…… 够了，就这样吧。小山田家族对这座城市的奉献，就在我这一代结束吧…… …… 但小山田黑石却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世界一片漆黑，唯有他独自一人跪坐在了黑暗之中，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东西的到来。 渐渐地，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人影，然后是浮现在那个人影背后的更大的影子，最后是又一道更加巨大的影子。 “你是谁？” 他问。 他跪坐在了黑暗中，他感到坐立不安，他怀疑自己看到的这三道影子正是自己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但他们，或者说是这三道逐渐重叠在了一起，因而变成了更加模糊、更加虚无的黑色的，完全就是纯黑色的影子却突然对他说—— “它”以他自己的声音，对他说： 【我就是你。】 *** 小山田黑石从梦中惊醒。 醒来时，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使得垫在他身下的白色床单，被染得一片潮湿。 “啊——！爸爸！你醒啦！” 蓦地，一个轻盈可爱的声音，从这张病床的床尾白被子处响起： “你一直在睡懒觉呢！明明是大白天，明明平时都在说在忙、在工作，可现在却偷懒！哼。撒谎精。” 小山田黑石向床尾看去。 他瞧见了一个扎着精致编发双马尾的可爱小姑娘。 她是他的女儿，小山田希子，十一岁，平时很讨厌读书，但却非常喜欢射击标靶。 “老公，你醒了。” 在希子身边，则是一位穿着朴素办公装，笑起来有酒窝且笑容很腼腆、很甜美的棕发女性。 女人害羞地咬唇垂眸，她笑了一下，再轻轻点头，将新削好的苹果暂时放在了身边的一张摆放着果盘，果盘中有削好的小兔子形状的苹果造型的小茶几上： “我和希子来得有些迟。因为她之前一直吵吵闹闹的，所以才比计划晚到了八分钟……” “唉。”小山田黑石无奈地笑了。 他摇摇头，道： “你还是这样，总把时间看得那么重干什么？” 说到这儿，小山田黑石深呼吸一口气，再撑起了身体，试图向前躬腰去抚摸自己女儿的头发。 “咦？” 但刚动了一点，他就冷不丁地怔住了。 “怎么了？老公？”女人歪了一下头，再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没。没什么。”小山田黑石坐在原处，再茫然地将右手从被子里抽出，还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可能是错觉吧？他这样想着。然后便尝试着握了握手。 关节没疼。 那种仿佛有什么虫子在血管里燃烧的灼痛感，也没了。 “诶？”小山田黑石瞪大了眼睛。 他这次扬起了双手，还将两手一起按住了自己的头，甚至还故意摆动了几次身体。 不疼。不疼？怎么还是不疼？？ “哈哈——！”他突然就笑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突然冲上了他的心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正在刺激着他整个人的意识，使得他飘飘若仙，就像是将要直接升腾到天空的最高处，升华为最壮丽的神仙！ “哈哈，哈哈哈哈！！萨蒂亚！萨蒂亚——！！希子！！” 小山田黑石扯开被子。快四十岁的他，直接生龙活虎的从病床上蹦起，再在狂喜之中从床上跳下，直接给了妻子一个熊抱。 “哎……你，这都老夫老妻的了，你突然干什么呀。”女人脸红了。 小山田黑石却不在乎这个！他甚至在抱住妻子，还亲了对方几口后，又将女儿从床尾处抱起身，还开始欢喜地连着亲起了这个小丫头的俏脸。 “mua，pua……爸爸，脏。口水脏死了。” 小山田希子用力闭起了可爱的小眼睛，还故意以嫌弃的口吻，来回将小手划拉起了自己的小脸。 “什么事这么开心呀？”妻子站在一旁，颇为好奇的问。 “是说了你也不懂的事！” 小山田黑石哈哈大笑着，将女儿放到了床上。这时——他突然从病床旁的床头柜处，听到了电话声。 于是，他便踩着矫捷而快活的步伐，一闪身凑到了床头柜前：“是说了你也不懂的事！哈哈！” “唉……”妻子无奈地叉着腰，望着他还叹了口气。 而这时，小山田黑石也已经接起了电话。 “嗯，朴珍娜少尉是吗？嗯……我理解。你长话短说吧。” “嗯…………死了。对吗？”小山田黑石脸色暂时变得凝重了下来。 “哦。” “哦。” “哦——？你说什么？！”而后，他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真的吗？你再说一遍！！他……他现在在哪儿？他现在还安全吗？”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这一连串“好”说到最后时，小山田黑石已经完全把控不住自己脸上的狂喜： “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地下水道很快就可以重建了！！” “是，我明白。这一点是需要咱们的科学家，还有像你这样的乌托比昂专业人士来进行调查的——对。嗯，放心吧，我不关心你说的这种事。” “可以。”渐渐地，小山田黑石脸上的狂喜之色得到了压制。 他竭力想要表现出冷静可靠的样子，但眼中的喜色却还是藏不住。他依旧很开心，甚至连本该凝重的语气中，也完全藏不住这份欢欣：“他们的葬礼将如期举行，我也希望他们能得到更高的军衔。毕竟，这是为了全人类而牺牲。” “好的，我都明白了。” “但是少尉，我希望你今后能完全服从我的指挥，等有了我的命令之后再去做事——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我对你军法从事了。” 小山田黑石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他惊喜的转回身，再张开大嘴哈哈大笑，整个人像个老男孩似的一蹦好高： “哈哈，太好了，亲爱的太好了啊！！英雄！咱们的英雄把地下水道摆平了啊——！” “……唉，怎么又是你的那个英雄啊。”他妻子宠溺地瞧了他一眼，再略微翻了个蛮不屑的白眼。 “你不懂、你不懂。你真的什么都不懂——他是最好的，他是最优秀、最伟大最了不起的人，比我强一万倍！”小山田黑石欢欣得手足无措。他先是背手，再是抬手，然后又是收起手——但很快，这个男人就又像个孩子似的在病房中来回踱步，甚至连声音都是狂喜的： “找、找个机会。我这阵子找个机会，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他道：“然后，我做主。我要把希子嫁给他！” “爸爸——！”小山田希子这时又趴在了病床上。才一听到父亲的声音，她就有些不开心的鼓起了脸颊： “我以后要自己谈恋爱！才不要你随便做主！我是一个自由的女孩！” 028 少女的性焦虑 在旧山阴堡垒军事基地内部地下三层的军士基地深处，艾德琳俏脸凝重。 她微微张开双脚，两手向身体外侧伸展开来，呼吸声也显得极为平缓。 少女那银白色的单马尾，平静地翘在了她的脑后，宛如一把匕首。这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位优雅的剑客。 剑客？ 不对。她是杀手！ 此时此刻，在艾德琳面前竖立着的，乃是一个脸部贴有朴珍娜少尉照片的白色塑胶假人。 在艾德琳看来，朴珍娜她即便作为一个劣等的人类，其人品、容貌、身材、声音乃至于她一切的一切，均全都是极其不合格的！ 换句话说——朴珍娜这家伙是劣等中的劣等！畜生中的畜生！理应被自己千刀万剐、劈成肉沫啊啊！！ “喝——！！” 艾德琳的眼眸中寒光一闪。 她快速向前踏出一步，双手并未像平时一样衍生出利刃。毕竟，这个塑胶假人的价格还是蛮贵的。 嗖——！ 艾德琳一踩步子，连续将右手侧着向“朴珍娜”的肋骨处劈了三刀，再猛然上挑，飞快击中了这畜生的下颚。 “死吧——！！” “死吧——！死吧——！！！” 继而，艾德琳便彻底疯狂起来。 她将手刀无限制的戳刺、劈砍着假人的身体，就像是正在将朴珍娜给整个儿碎尸万段一般。 这使她的心田，霎时间涌入了一丝欣慰的暖流。 杀！朴珍娜，杀！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我心爱的长官！勾引他也就算了，你长得竟然还那么丑！劣等人类、劣等基因，都给老娘我下地狱去吧！你这恶鬼——！！我要将你彻底抹杀在这混沌的风暴中，让你与你的灵魂一并惨遭一切最凶残的虚空恶魔的吞食啊啊！！ “喝——！喝——！！喝啊啊啊——！” 原本，艾德琳仍在全力以赴的对准假人，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可就在这时—— 哐当！ “喂！艾德琳——！达令说要和咱俩一起外出！走起！” 猝然间，奥利维亚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她依旧穿着短裤，只不过在大腿上套了一层相当亮的半透明黑丝，脚上蹬着的黑色大皮靴也是相当没品味的。 “嘎——！！” 艾德琳原本还在冲着“朴珍娜”发泄暴怒。 这一瞬，当觉察到孟邢就跟在奥利维亚身后也正在往房间里钻时。她赶紧闪电似的揭下了粘在假人脸上的照片： “啊、啊……呀哈哈哈，这不是挺好的嘛。是约会吗？一定、一定是约会的对吧？！” “嗯……倒不是约会什么的。”孟邢自然是瞧见了艾德琳揭掉照片的动作。 但他却有意装糊涂，因此就将视线假装随意的瞧向了艾德琳这充满少女心的，就连床上都摆着两只爱心布偶的粉色小双人床： “哦哦，这两颗心是你刚买的吗？原来你刚才拆箱子，拆出来的就是它们啊……” “哎！你藏什么呐？”奥利维亚窜到艾德琳身后，突然就将她试图撕烂的照片扯了出来： “莫非你什么时候偷拍了达令的照片……” 奥利维亚满心欢喜的定睛看向了，照片上的这位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还故意摆出颇为俏皮可爱姿势的朴珍娜小姐。 “呕——呕呕呕……”奥利维亚吐了。 “x的！竟敢给我看这种东西？！” 奥利维亚攥紧了沙包般大的拳头，当时就准备朝艾德琳的胸口猛锤一拳。 但艾德琳毕竟是个狡猾的姑娘。 她早在奥利维亚抢走照片的一瞬间，就已经赶紧逃到了孟邢身后，甚至还一边躲闪，一边将脸蛋贴在孟邢的后背上猛嗅他的汗味： “又、又不是人家要给你看的！是你自己抢走的嘛！明明就是你没礼貌……呜，怎么可以怪我。” “啊啊啊，真该死。”奥利维亚嫌恶地咬紧牙齿，再飞快地撕碎了朴珍娜的美照： “你平时在家里留着这种鬼东西，难道就不觉得恶心？” “这是我从长官的书里面翻到的！！”艾德琳小心翼翼地扯着孟邢的衣服，再有些委屈地扯着脖子高声抗辩：“明明就是他不好！！奥利维亚，你说！他这么个年轻气盛的男孩子，藏着一个令人作呕的丑女的照片，除了想趁哪天咱俩不注意溜出去和她干炮，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哈——？哈啊？？哈啊？！！”奥利维亚直接也急眼了。 她愤怒地瞪大了美眸，再大阔步直奔孟邢而来，两手也开始往她自己的短裤裤腰那边凑，眼瞧着就是准备在被诸如朴珍娜这种臭虫偷家之前，提前对孟邢使用一些虽说比较粗暴，但却相当快乐的手段。 “停——停停停！！”孟邢心说这都哪儿和哪儿啊？ 再这么搞下去，老子我可就得被自己所属的这俩钢铁少女碾过去了！ 因此，他就赶紧伸出双手抓住奥利维亚的胸，在给予对方得意感和安心感的同时。开始为自己辩解： “我说，你俩也用不着把我想象成那种人！” “那张照片就只是我和朴珍娜刚认识的时候，她为了臭美而故意抛飞吻还递过来的，我直接随随便便就把它夹书里了！你们也不想想？但凡我真的对她有意思，我怎么可能把照片就这么放在会被艾德琳随便拿走的地方？” “但朴珍娜肯定对你有意思——！！”艾德琳尖叫道：“她绝对想和你搞在一起！！你这负心汉——！” “停——停停停！！”孟邢腾出左手，转回去按住了艾德琳的脑袋： “你为什么就不能稍微动一动你的脑子？朴珍娜她给我惹了那么多事，还直接越过上级把我和另外两个荣誉军官派去了地下水道。你们说，这种事是对我有好感的女人会做的吗？” “唔……这倒确实。”奥利维亚略有一些沉吟了。 她假装出正在思考的样子。但其实，她就只是胸被孟邢抓得很爽，所以正在假装深沉罢了…… “不要听信他的鬼话——！”艾德琳却再次提高嗓门儿叫道：“像人类这种劣等生物，根本就不可能像咱俩一样全身心的爱着长官他！把他派去危险地点执行任务，和想要跟他搞完全就是两码事！难道她就不能一边利用长官，一边和他玩命儿操……噗！呜呜！！” 孟邢直接将左手握成拳，还把拳头塞进了这丫头的嘴巴。以此让她赶紧闭嘴，让自己省点儿心： “……唉，我说。你可别再像这样胡思乱想了。” “吵闹了这么久，搞得我差点连正事都忘了。” 他保持着这种一手抓着奥利维亚，一手塞着艾德琳的奇怪站姿，开始给这俩异形交代接下来的活动事项： “小山田上尉专门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家宴！届时，你俩就去陪霞雾聊天吧！” “艾德琳，到时候你可别给我丢人……还有，奥利维亚尤其是你！别再这么吊儿郎当的穿条短裤就过去了！你去给我把我昨天给你俩买的洋装连衣裙穿上！记住，到时候在上校他老婆面前好好表现下！看着像个正常女孩子一点！多给人家留下点儿好印象！！” 029 过于优秀了 旧山阴堡垒·双子大饭店。 尽管孟邢需要参加的是小山田上校的家宴，但考虑到钢铁少女这一生物会主动狩猎落单女性的这一原始本能。因此，小山田上校将此次聚会，选择在了旧山阴堡垒最为奢华的双子大饭店中进行。 “夫人，好久不见。” 有着浅黑肤色、身材高挑且身材极为曼妙的，专门在今天与小山田夫人穿了同样礼服的霞雾，微笑着与小山田夫人握了握手。 “是啊……好久不见了。霞雾。” 小山田夫人略有一丝尴尬地抬眼看了下霞雾。继而，她便有些退缩地移开了视线：“你我已经有几年没见了吧？” “是四年，夫人。但我们却经常通信。”霞雾闭着眼睛，表情也显得很是恬静、温柔： “请您别怀疑——每隔二十天就会寄给您一封信。还和您在信中谈心、交流的那个女人——就是我没错。” “哈、哈、哈……”小山田夫人脸上的表情稍显缓和。 但她笑的声音还是很假：“是啊，是啊……虽说我一直怀疑那些信都是别人代写的——但…我们应该已经算好姐妹了吧？” “当然是啊。”霞雾睁开眸子，眼中充斥着嗜血的精光。 但下一瞬，她的眼神就显得温柔、平和了下来： “嘛……虽说骨子里的本能的确有些烦人。但至少，我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和夫人您‘相互理解’了。” …… 不远处，穿着白色晚礼服，甚至还在头上戴着一顶特别大的阔沿礼帽的艾德琳，略有一些不爽地压着嘴唇，还鼓起了脸颊： “哼。反正这就是钢铁少女最终都要接受的宿命呗？” 嘀咕一嘴后，她又扭头将怀恨在心的视线，瞪向了正在远处将女儿抱起并放在台球桌上，与之扮鬼脸玩耍的小山田黑石上校： “和劣等动物交配，产下来的也是这种劣质的小杂种，我呸。” “哎。”奥利维亚冷静地站到艾德琳身后，还静悄悄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艾德琳的这句暴论，孟邢自然是听到了。可他却假装没听到。 毕竟，钢铁少女们根本就不是人类……指望这种异形能学得像人一样体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奥利维亚竟然会管着艾德琳，让她不要继续爆典——这倒是让孟邢颇为惊讶。 但他还是不对此做任何评价。 他就只是抬手整理了两下自己的领结，再左右看看，见这附近还零零散散的坐着十几桌正在享用美食的贵客，以及正在休息区玩一些桌上游戏或飞镖的贵客——于是，他便对艾德琳两人说：“好了，你们待会儿就和霞雾小姐她待在这儿，不要随意走动。” “我先去见小山田上校了。切记，你俩可千万别在这儿惹麻烦。千万千万，不要惹麻烦。” “唔——！唔唔——！！”艾德琳一脸抗议的表情，还努力想要挣开奥利维亚的捂嘴。 但只可惜，这个喜欢嘴臭的姑娘根本就做不到。反倒是奥利维亚一脸懒洋洋的样子，还轻轻地对孟邢做了个“ok”的手势： “放心吧。姐姐我永远是你最安定的港湾——只要你这艘小船，能经常回港快速进出个几百次，我就完全心满意足啦。” 孟邢无视了奥利维亚的荤段子。 他走向了已经变得没话说的小山田夫人和霞雾，再在向着这两位女性点头致意后，便绅士地挎起了小山田夫人的手，带她向着上校父女所在的方向走去…… “唔——！！唔唔唔！！唔唔——！！”艾德琳彻底怒了。 她开始暴怒，开始挣扎，开始双眼充血，开始不停扑腾着小脚想要冲出去将这位小山田夫人碎尸万段。 但负责控制住她的奥利维亚，就只是在假装漫不经心的打哈欠罢了。 毕竟，她自己也知道，孟邢平时会需要在人类社会中进行正常交际…… …… “上校。” 走到台球桌近前时，孟邢自然而然的松开了挎着小山田夫人的手臂。再颇为谦卑地向正在逗女儿的小山田黑石唤了一声。 “哦——！和她们交待完了吗？” 小山田侧眸看他一眼，眼角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哈哈，了不起。了不起啊少尉！我估计你的升职命令最近应该就会到——d级恶魔倒还在其次，重点是你在地下水道时的随机应变能力简直强到令我瞠目！像你这种极具才华的荣誉军官。我从前别说是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说过！简直就是奇才！” “上校、上校……您夸得太过了。我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孟邢有些害羞了。 毕竟，从他刚处理好那个任务开始，小山田上校就在随后打来的电话中，对他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和无限溢美的称赞之词。 后来，在通知他最近可能要升职的电话里，又是一顿夸。 再后来，通知孟邢前往军事基地总部的时候，又一顿夸。 刚才见面的时候，又一顿夸。 至于现在？那就还是夸。一个劲儿的夸夸夸，岂止是让孟邢感到汗颜……他这会儿，简直都感觉有点无地自容啦！ “哈哈，那行吧！先不说这个了——对了，你现在身边缺人吗？” 小山田黑石兴奋的抱起女儿。再向后一起身，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台球桌上：“总不能总和钢铁少女们混在一起吧？时间久了，搞不好连人性都淡漠了……我觉着，你现在最迫切需要的应该是女人。” “呃…………”孟邢变得更尴尬了。 毕竟，小山田夫人和小山田希子都在这儿。 更何况，即便这两个小山田上校的家眷不在场，上校他突然说这种话，也还是会让人感觉不妥： “上校……上校，这里是公众场合。” “你看，我女儿是不是就挺漂亮的？虽然年纪小。但只要能从小就在一起培养感情，她将来肯定能成为你最出色的妻子。”小山田黑石却表现得毫无畏惧。 卧槽！暴论！！ 孟邢整个人险些被吓呆了。 毕竟，上校他这会儿说的话，简直比艾德琳这个总喜欢针砭人类社会的屑异形，还要更加的暴论！ “呜……”果不其然，才一听到上校他的谬论，小山田希子就已经鼓起脸颊，还兀自扬起了梳着俏皮双马尾小辫子的可爱脸蛋，直接望向了孟邢。 盯………… 少女盯了孟邢一会儿。在此过程中，她始终鼓着脸颊。 羞。 而后，小山田希子便飞快地眨眨眼，再收起鼓着的脸颊，假装生气地撇开了脸： “爸爸真蠢，说的话简直太失礼了。不理你了。妈妈，咱们走。” 她从小山田上校怀里跳出来，牵着夫人的手就往落地窗那边的椭圆餐桌那边走——但，她却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还有些期盼地往回偷看，似乎很想听到孟邢的承诺和答复。 030 优雅闲聊 只可惜，这丫头终究得不到孟邢的确切回答。 毕竟，就算这个小姑娘再怎么可爱——但孟邢可绝对不是什么萝莉控啊。 他随口打了个哈哈，就在和小山田上校的聊天过程中将此事敷衍了过去。 因此，小丫头最终就只能一脸沮丧的牵着妈妈的手，和妈妈一起慢步走去了窗边的餐桌旁…… …… 孟邢望着这个挺可爱的小姑娘远去的身影。 他一边担忧自己有没有可能伤害到了小可爱的心，一边有点担忧自己的这一做法，会不会让小山田上校感到不愉快。 但出乎预料的是，小山田黑石上校却像是早就预料到孟邢会如此敷衍一般，先是故意用挺戏谑的目光瞧了他一眼，再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又从台球桌外侧够到了酒瓶，将之拖回身边。 这是一尊用乳白色玻璃装盛着醇美酒水的长颈洋酒瓶，尚未启封。 因此，小山田黑石就用牙咬住木塞，将之“啵”地一声，轻启开来。 孟邢瞧着上司的动作。他当即心领神会的快步走到墙边，从一张亮褐色的棕色高脚木茶几上，拿来了两只半透明的玻璃酒杯。 “……”小山田黑石一边给孟邢倒酒，一边垂着头，视线抬起，极为期待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 “什么？希子小姐的事？”孟邢紧张地笑了笑。他将半满的酒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的确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不愧是上校您的女儿。” “但她和我年纪相差太多。更何况——她太小了。再说——她还太年轻，不应该被安排人生，她应该是自由的。” “哦吼，自由。”小山田黑石笑了笑，再耸一耸肩：“你是外面大城市过来的人，会说出这种话，一点都不奇怪。” 停顿几秒钟之后，小山田黑石深吸了一口气： “希子的事情的确挺重要。但我看她很喜欢你，你又不讨厌她——你们的事不急。什么时候有想法什么时候再说都可以。哪怕你当她只是个可爱伶俐的妹妹，这在我看来也是完全可以的。” 说到这儿，上校话锋一转： “难道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残命如刃】会出现在我家的祖宅吗？” “呃？”孟邢愣住了。 他倒是完全没想过这种事。 他眨眨眼，将握着酒杯的手的五指来回按了按，这才又将酒杯递向了上校手持的酒瓶： “莫非上校您知道为什么？” “我当然不知道。”小山田黑石的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 “哈哈哈。”孟邢被逗乐了。 他依旧将酒杯放得很低，以便上校能再次为自己倒酒：“其实，就算上校你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肯定也是不信的。毕竟，虚空恶魔这玩意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现的东西。再说了，这一整座城市都是你的——你会破坏自己的东西吗？” “确实。”小山田黑石也乐了。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再次凝重下来：“整个旧山阴堡垒都属于我，我是没可能搞乱自己的东西的……嗯。但正因为恶魔出现的位置，和你最终杀死它的位置有点儿奇怪。所以，自从接到汇报后，我其实也想了很多，还召集我手下的科学家们进行了研讨……” “本质上讲，小山田家的祖宅是不应该出现虚空恶魔的。但科学家们提出了一种假设——他们将目标锁定在了我曾祖父的坟墓上，认为很可能是身为荣誉军官的他的尸体，因为和恶魔们有亲和性的缘故，所以吸引并滋生出了这样一只奇怪的恶魔。” “您曾祖父也是荣誉军官？”孟邢抿了一口酒。 “唉，荣誉军官只是一种说辞……既然钢铁少女们被称作是拟雌恶魔。那么，你应该也很清楚外界将我们这些所谓的荣誉军官视作是什么。”小山田黑石叹了一口气。 “对。”孟邢将酒喝了大半杯：“拟雌恶魔勾引的狗杂种。或者再夸大点，管我们叫拟雄恶魔。” “呵，拟雄恶魔啊……” 孟邢不屑地又喝光了酒。而后就放下酒杯，开始故作夸张地张牙舞爪起来：“相比起这种蠢到爆的外号，我更想成为‘袭胸恶魔’。” “哈哈哈……”小山田黑石被逗笑了。他扬起酒瓶，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口，再一抹嘴，道： “袭谁的？你自己的钢铁少女们吗？” “其实我更想袭一下朴珍娜的。”孟邢笑道：“要不是上校你告诉我，我还以为她指挥我们去干活的时候已经取得了许可呢！那个没用的菜鸡，老子我现在可真想先捏她的脸，再把她那对有和没有差不了太多的胸捏成核桃！” “吼吼，真的吗？那等她从禁闭室里放出来之后，你可得上点儿心。”小山田黑石猥琐地笑了。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作为上级不该表现得这么猥琐，因此就赶紧收回了笑脸： “咳咳……总之，以我这么个局外人的角度看，朴珍娜少尉她倒的确是个挺有特色的美人。趁着年轻，多玩玩——我估计你想上绝对很轻松。用不了三天保准拿下，甚至说不定连三天都不需要，先约吃饭，三个小时就能把她带进……” “喂——！”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了上校他妻子的呼喊：“你们两个男人在聊什么啊？聊得这么开心！赶紧过来吃饭啦！” “哦！”小山田上校赶紧又收敛了他那差点儿又要变得猥琐的笑脸。 这男人板着一张脸，再轻清了两声嗓子。而后才面无表情的又拍拍孟邢的肩膀，道： “不过，我还是得跟你说一句。这社会上的，还有军队里的女人，玩玩就行——以后要真选当老婆的那种，还得是我小山田家的家教最严格。更何况希子她还比你年轻那么多岁——等岁数大了，你也玩够了，正好无缝接入年轻貌美的妻子。这何乐而不为呢？” “啊——？？”听了他这话，孟邢直接就被震惊的张大了嘴： “不是，上校。您怎么还一直提这个呢？” 031 搞笑的两人 酒足饭饱之后，小山田上校问孟邢要不要一起去武馆训练。 孟邢直接就答应了。 上校的家眷自然是要回家的，钢铁少女们自然是要跟着这俩男人一起走的。而因为上校和孟邢都喝了不少酒，俩人都面红耳赤，还互相吹起了牛比——所以，便由霞雾负责开车，艾德琳和奥利维亚一起坐在中间。至于两个蠢男人？就让他们自己继续去吹牛比算了！ “……”奥利维亚平静的坐在座位上。 在她身后隔着一排空座的最后面坐席上，此刻，孟邢正在醉醺醺的给小山田黑石炫耀他从前单手捏爆一整个大西瓜的“伟业”。 奥利维亚自然是对大西瓜没什么兴趣的。 据说，等到了那什么武馆之后，自然会有军务人员给这俩醉汉奉上醒酒的汤剂。 因此，她这会儿对孟邢或小山田黑石的丑态，并无任何兴趣。 她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坐在自己斜前方的霞雾。 她盯着对方，瞧着这姑娘从最初见面起就开心得不能自已的样子，顺带还瞧着她现在已经快活到一边开车、一边吹起了口哨的模样。 奥利维亚眨了眨眼。 她扬起右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自己鬓角处的金发，再瞥一眼正撅着嘴巴，抱着一只有着帅气眼神的黑兔布偶赌气的艾德琳——奥利维亚又眨了眨眼。按理来说，此刻对于她们这些钢铁少女来说，难道不该是最平凡、也最正常的平淡一日吗？ 难道不该是吗？ 但——不知为何，她却总感觉在这种既温和、又平静的生活中，仿佛隐含着一丝不对劲。 “霞雾，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最近有发生什么好事吗？能跟我说说嘛？” “嗯——？”闻言，霞雾颇为兴奋地浅浅回眸。 她只看了奥利维亚的俏脸一眼，就更加忍不住笑意了，边笑边说： “啊？好事？有吗？完全没的吧。应该是你的错觉吧。” “嘻嘻……” 这样说过后，霞雾就相当惬意地扭回头，再继续吹着幸福的口哨，一脚踩实了油门。 …… 一段时间后。 “呕——呕呕呕！！” 孟邢接过了宋子宁递来的醒酒汤。 他直接满饮，然后就在这过于恶心的像是将蝾螈和蝎子捣碎了混在一起泡成汤汁，再往里面加入了大量青椒和芥末的混合物的可怕醒酒汤的作用下，直接疯狂呕吐了起来。直到吐得连灵魂仿佛都丢了之后，他才总算是虚弱地站稳了脚步，再开始意识清醒的喘起了气。 “呕——唔呕呕呕呕呕！！” 另一边，反观小山田上校。嚯！这家伙吐得简直比孟邢还更有气势吼！ 又过了一会儿，这位旧山阴堡垒的伟大的世袭统治者阁下，也总算是吐完了，还丝毫不顾及颜面的晃荡乱踩了几次脚步，再用袖子擦了擦嘴： “x的，狗x的。这给我喝的是什么鬼东西？想杀了我吗？你这蠢货！” “……”宋子宁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 她再将求助的目光瞧向了孟邢。直接以目色示意：好兄弟，接下来就全靠你了。 唉…… 孟邢还能怎么办呢？尽管他也很想骂这位宋警官是狗娘x出来的碧池。但他还只是个新晋升职的荣誉军官啊。平时总得多讲究点人情世故，不好像小山田上校一样直接开喷的。 因此—— 孟邢就一边和稀泥，一边陪小山田上校聊天。两个男人聊着聊着，就突然说到了有趣的点子——你知道将手柄上的方向键盘从右向左可以搓出不一样的花火，从而将那个身高至少能达到两米五的壮汉以过肩摔的方式从石门的一头，狠狠摔向大竞技场的另一端吗？ 女人们是不可能理解这种用必杀技搓出过场动画，再在过场动画的过程中从高处猛然跳下，一拳殴打在Boss的手臂上与之直接切进Boss战的场面的。 所以，孟邢说着说着就又上了头。直接在陪小山田上校往武馆里面走的时候，就试图从旁边负责站岗的卫兵手里夺过杠杆步枪，再将之假装成自己正在挥动的神兵利刃——好吧好吧，他的这个行为未免有些太上头了，好在卫兵哥及时阻止了他…… 呃呃？！！ 等等，卧槽！小山田上校他竟然成功了！ 卧槽！他竟然直接将抢走的步枪抡起来，还舞得像是武僧耍棍棒一样！卧槽卧槽！上校你太帅了！！ 啊。不好。上校被卫兵还有宋子宁给压制住了。 喔喔，上校他似乎很伤心的样子！ 就这样…… 结束了一小段相当有趣的风波，被强行夺走“武器”因此显得挺气馁的小山田上校，就在孟邢的安慰声中，与之一同走进了武馆。 再一会儿，这俩大男孩坐在武馆的长木凳上发了一会儿呆。 酒醒的差不多了。 再被从附近开着的窗子外吹进来的风，稍微一激…… “…………” 于是，小山田黑石就变成了一个夹着腿，脸通红，还用双手捂住了整张脸的羞愧少女：“完了。完了。我在部下们心目中的形象，全破坏了。” “呃，啊……哈、哈哈哈。”孟邢陪在上校身边，尴尬的笑了几声。 “孟君……”小山田黑石脸红了好久。这才总算是假装自己没什么事似的，赶紧舔舔嘴唇，再将双手胡乱往旁边挪： “醉汉是可以被原谅的，你说，我说的对吧？” “嗯。嗯。对，没错。上校您说的太对了！我刚才也过去抢卫兵的枪了，从这个角度上讲——呃……咱俩是共犯？” “没错没错。”小山田有些紧张和心虚地舔了下嘴唇，再左右看看，就好像只要这样做自己就不丢脸了一般：“共犯。太对了。更何况，咱们是比普通人类更优秀、更了不起的超级人类。所以无论做出了多么蠢的事，都只能证明我俩在道德、品行和基因上，是全人类的先行者。” “说得好！谁说不是呢……”作为一名在日常生活中备受歧视的荣誉军官。孟邢在平时大致观察过自己和其他所谓的“正常人”之间的区别后，会得出和小山田黑石相似的人类歧视言论，自然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嗯嗯，就是。”小山田黑石感激的与孟邢握了握手。 握手时，孟邢能感觉到——这人的手心非常滚烫。这人的手劲，相当有力。 “对了，孟君。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小山田黑石道：“其实，我想送你已经想很长时间了。你看——我是你的上司，可自从你来到旧山阴堡垒之后，我还一直没有过什么表示。” “更何况……” 这个男人有些紧张。 他就像是个面见偶像的大男孩，可他自己的偶像，却偏又成为了他的朋友——又或者该说是……他希望，孟邢能够成为自己的朋友。 小山田黑石紧张地舔了下嘴唇，道： “更何况，虽说才认识没多久，但我觉得你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厉害和好的一个人！我觉得……说不定，你不止当我是旧山阴堡垒的领袖。说不定，咱俩能成为朋友？” “哈哈，上校，我们难道还不是朋友吗？”孟邢的笑声相当开心。 见状—— 小山田黑石愣了一下。 他颤了颤嘴唇，就仿佛一直压在心头上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笑了。 “对了。” 他又道：“你会剑道吗？虽然我在操控钢铁少女的精神力方面远不如你。但咱俩的枪法好像差不太多。” “你是乌托比昂培训出来的高材生，可我的近战水平也不是吃素的——如何？要不要比一比，看咱俩谁才是旧山阴堡垒的第一剑斗高手？” 032 竹刀对决 既然是比试，那就自然不可能用真剑进行决斗。 因此，孟邢便和小山田黑石各自在武馆中找了一把竹刀，双方笑呵呵的聊了几句天，便来到了不设拦网的擂台之上，各自站住了一个位置。 “哈哈——真期待啊。我的剑术传承自我的父亲，我父亲的剑术则来自于我的祖父。” 小山田黑石颇为庄重地站定身体，再略微站开了两脚。 他右手紧握住竹刀的刀柄，左手只在剑身上轻轻一抹，便兀自将竹刀一甩，转而双手将之握紧。 “小山田家族世代相传的剑斗术，碰上乌托比昂的军校剑术——也不知，究竟会相差多少。” “实不相瞒，我的射击水平其实也就那样。”孟邢掂了掂手中的竹刀，再笑了一下。 继而，他双手攥紧刀柄，将刀刃向身后压去： “但我在冷兵器格斗术这一环节中，甚至连我们学校的那些个教官都打败了。” “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只可惜，在对抗恶魔的这场战争中，需要由荣誉军官手持冷兵器近身作战的情况……几乎没有。” “哈哈，真要是碰上了那种状况。那估计拔剑冲向恶魔的那个人，他自己离死也不远啦。”小山田黑石也在笑。 这个男人，他高大、瘦削，面容古板，嘴角向下拉，眼角的皱纹也似乎在不断向外暗示着疲惫的气氛。 但此时此刻的他，却显得非常兴奋。 甚至堪称是在喜悦之外，更增添了数分的亢奋： “那么……” “孟邢，你准备好了吗？” “来吧。”孟邢也笑了。 于是—— 伴随着孟邢的这一声邀请。小山田黑石赫然向前踏出一记快步，再在以鬼魅般的速度贴近到一定距离后，对着孟邢的侧胸心脏处，打出了极为凶狠的一刺！ “咦？”孟邢一怔。 他迅速变招，赶在小山田黑石刺中自己心脏之前，用竹刀敲开了对方这迅猛的刺击。 真正令他感到吃惊的是，上次自己和小山田上校一起前往地下水道时，这个中年人的表现一点都不凌厉，完全就像是个被钢铁少女和艰苦的工作彻底榨干了的平庸男人。 这就导致了，尽管孟邢从刚才起就一直嘴上说要好好进行剑术对决，但实际情况却是……他早就做好了适当放水的打算。 可是现在——小山田黑石一击不中，便向侧面踩出两步，继而连续侧劈，每一刀都对准了孟邢的侧腹和软肋。 招招致命。倘若这是真剑对决的话，那么只要被一击砍中，孟邢就会暂时失去反抗之力，从而遭到对方的宰割。 咚——！ 但孟邢的动作也确实够快。 他反手挡下这连续四招的猛砍。在感受到对方积聚在竹刀上的底力后，还向后跳出两步，暂时拉开了与小山田黑石之间的距离： “好啊——！原来你还藏着这一手！” 孟邢也有些兴起了。 尽管两人用的都是竹刀。但在这时，他却已经幻想起了倘若这是真剑，那么自己究竟该如何搏击，才能在保全自身性命的同时，以最快速度击杀掉面前的这位上校。 他双手持剑，在短暂停顿脚步后，便找准机会，向前一个快步近身，与持剑抵挡的小山田战在了一处。 连续攻防二十余刀后，孟邢瞄准了对方的一个空档，突然侧身前抵，先将手肘突向小山田黑石的胸口，再猛将刀刃从下到上用力一甩，一剑从对方的左侧大腿处划了过去。 “得分！”小山田黑石退后数步，大叫一声： “但我现在是穿着充能护盾的！你这一刀，没能破了我的盾！” “哈哈——！老东西还挺能耍赖的哈！”孟邢这时候也变得相当没大没小了。 充能护盾？行吧行吧——毕竟，就算是孟邢本人，平时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避免被恶魔们一发爆头，也是会随时配备充能护盾的。 顺带一提，就连之前他和另外两个荣誉军官进入地下水道时，也是如此。 至于你问为啥他俩会被虚空恶魔们直接秒杀？ 那自然是因为，他俩的钢铁少女们想要随时随地和长官在一起贴贴，不喜欢有那一层充能护盾当阻碍的缘故…… 嗯。用一句比较粗俗的话来形容就是——处在热恋中的男女，肯定不会有谁喜欢在干活时戴套…… “护盾是吧？你的护盾能抗住几下？我估计顶多四五刀！你就破防啦！” 如此叫着，孟邢再次大阔步突进向了小山田黑石。 两人就这样在近距离范围内你挡我斩、你劈我避。 既然彼此已经有了充能护盾这个设定，那么再继续打下去，自然就不必再像之前一样小心了。 很快，孟邢就身中“三刀”，但这时候小山田黑石的情况明显更糟糕一些，毕竟，他已经身受五刀。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实战角度上讲，均可以视为充能护盾完全破防的状态。 “结束啦——！”如此吼着，孟邢颇为欢乐的一步赶在小山田黑石身后，再向着他的脊背狠劈出了一剑。 “……”可就在这时，小山田黑石却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他身体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完全倒地，使得自身处在了几乎没有防御空间的境地。 但这却让他成功避开了致命的一剑。 尽管对孟邢来说，这只不过是小山田上校在延缓他自身的死……哎！哎哎——！！ 可就在这时。小山田黑石却直接将竹刀从他自己向前翻滚中的胯下推出，先是在孟邢毫无防备的腹部顶了一剑——再一顿，这个狡猾的男人便活像只打滚的穿山甲似的，捉着刀柄便兀自转了一圈，赶在孟邢腹部“受伤”之后，整个儿往他怀里划出了一剑。 现在是五刀对五刀。 可其实，孟邢这时候已经输了。 毕竟，小山田黑石将所有的狡猾和卑鄙都用在了这最后的一套连招上。腹部被横切一刀后，孟邢接下来就又遭到了这个男人用头顶地、蹬出双脚从而推开自己刀刃的做法——随后，他就在这一蹬之后，再被小山田黑石接连砍了两刀。 “哎哟！”孟邢右手握刀，向后踉跄着退出两步：“我输了。” 他笑道：“不是——！你这可不对吧！这一套剑招，未免也太滑稽了，就和马戏团里的小丑似的！” “哈哈——！管它小丑不小丑呢，管用就行呗！”小山田黑石也在用头顶地，再猛地一翻身站起来之后，开始哈哈大笑：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放在战场上，你小子现在已经被我给宰啦！” “可你的双腿也被我给砍断了。”孟邢耸了耸肩。 “赢了就行、赢了就行……”小山田黑石丢掉手中的竹刀。他眯着笑眼搓了搓手，直接开始在擂台上兴奋地来回踱步： “孟君，你记住。无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只要你能让自己成为最后的赢家，只要你能让自己暂时从战场上活下来——接下来，就总有胜算能继续活下去。” “……行行行，我知道了。”孟邢颇为不屑。 他双手插兜，还抬了抬眉毛：“真要是在实战中，我肯定不会犯最后的那种错误……” 闻言，小山田黑石也将眉毛一翻，直接就开始指着他自己吹牛比： “少吹牛啦！你个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小屁孩！论实战，还得是我！我的实战经验可比你丰富多了，我曾经用刀砍死过不少于四十只的恶魔，我……” 吹到这儿，他蓦然一愣。 继而，他一笑： “啊——对了。差点儿忘了。你上次不是和我说，你喜欢武士刀的吗？” “……啊？哦、哦，对。”孟邢大约记起来了。 “那正好。”小山田黑石像个孩子似的呲牙笑着。 他不再自吹自擂，而是转而将指着他自己的拇指竖起： “我送你一把刀。你给我收下！” 033 黑兔之刃 不一会儿，小山田黑石就从等候在武馆外面的部下那儿，神神秘秘的端回来了一个挺长的大盒子。 这是一个木盒，长度约两米，表面不止有相当华丽的禽鸟类的花纹，甚至还相当奢侈的在盒子和盒子边缘处镀了一层金边。 “这是……什么啊？”孟邢有些兴奋，也有些好奇。 他大致知道小山田上校可能要送给自己一把刀。 刀？哎哟这可真是太棒啦！就算平时对付恶魔用不上，留着当个收藏品，也明显是极好的！ “这是整个旧山阴堡垒……不。是整个北方冰原，甚至我认为它可以是整个世界上，最好最棒的刀！” 小山田黑石又开始吹牛比了。 这男人额头冒汗，脸色就像是刚才喝酒时那样，憋得通红： “想当年，这玩意儿可是我曾祖父从富商联盟手中抢回来的战利品！” “富商联盟那是什么？那就是一群牲口啊！可正因为是喜欢掠夺民脂民膏的牲口，所以在他们手里才有很多用来镇压老百姓的好东西！” “这个甚至都不是富商联盟自己在旧山阴堡垒这儿用的，而是他们专门开采了驱魔源矿，还委托掌握着古代技术的超级专业的工匠们精心打造出来的！我可以这么和你说！这玩意儿，绝对是神器中的神器中的神器！！” 小山田黑石说得唾沫横飞，口若悬河。 看得出来，他完全将这把装盛在名贵盒子中的宝刀，视作了比他自己的心肝还更贵重的传家之宝。 孟邢只当他又在吹牛比。 孟邢觉得小山田上校不至于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自己——毕竟，这个古板而且还很容易兴奋的男人，他早就醒酒了。 “你看！就是它！全世界最好的刀——！再也没有比它更好更完美的刀！” 小山田黑石狂吹了一通后，便相当开心的打开了盒子。 木盒轻启。 呈现在孟邢眼前的，乃是一把外表看似是由黑曜石打造的，通体漆黑油亮、看似沉重平凡的被打造成了武士刀形状的兵器。 孟邢定睛看去，这把刀的总长度约为一米二，似乎从未开刃，给人的感觉与其说像是一把武器……反倒更像是一件做工精美的工艺品。 他盯着这刀，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正在从身体里向外被它吸引而出。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错觉。 他看着这刀，半晌： “上校，它叫什么名字？” “它没有名字。”小山田黑石自然是注意到了孟邢此刻肃穆庄重的表情。 一见之下，小山田黑石不由得更加得意，也略微产生出了一丝，因为这把刀得到了孟邢的认可并深深吸引了他，而分外倍增的自豪： “我的曾祖父管它叫黑刀。他用不惯这把刀，我的祖父也是如此，我的父亲也是如此。” 小山田黑石停顿了一下，再吞咽一口唾沫： “就连我自己，也是如此。” “每当尝试挥动它时，总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就像是要被榨干了一样，甚至好像连灵魂都快要枯萎殆尽。” “毕竟，这是专门用来对付恶魔的武器……倘若放在不适合的人手里，就只配当一件装饰品。” 说到这儿。 小山田黑石又紧张地咽了一下唾沫： “现在，我想将这把刀赠送给你。但条件是，你得娶我的女儿，给我当女婿。” “好。”孟邢的答复近乎斩钉截铁。 他爱这把刀。 从看到它的第一眼起，孟邢就知道这把刀注定将属于自己。 无论如何，它都只可能属于自己——且必定将追随自己一生，直至自己寿终。 于是，孟邢伸出右手，一把拿起了装盛在木盒中的黑刀。 呼——！！ 霎时间，他便感受到了一股从未经历过的恐怖吸力。 这把刀的深处，好似潜藏着一只饥渴嚎啕着的猛兽。它疯狂咀嚼吞食着源自于孟邢的精神力，甚至在感受到孟邢那庞大到令人钦羡的广袤精神力池子后，直接欣喜若狂，还更进一步的大快朵颐了起来。就像是想直接将孟邢给吞吃殆尽、丝毫不留。 很快，孟邢的精神力就见了底。 直到此刻，源自于黑刀深处的那股吸力，方才逐渐平息、缓慢消退…… “咳……” 孟邢脚步没站稳，险些向后晕倒在地。 小山田黑石试图扶住他。但孟邢却在后退几步后，勉强稳定住了身形： “哈啊、哈啊……这玩意儿，这玩意儿简直就是魔鬼。” “我一直都为自己那庞大的精神力感到自豪，却没料到……它竟然吃不饱？” “厉害。” 孟邢单手持刀，喘得近乎力竭：“厉害。” “……那，我女儿的事？”小山田黑石有点放心了，可又没法完全放心。 “上校……尽管这样说对希子小姐有些失礼。但就算是为了这把刀，我也绝对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和她共度一生——毕竟，毕竟这把刀实在是……” 孟邢颤着手，极为爱怜地轻抚着这把黑刀的刀身： “啊！当然了，这绝对不是在说希子小姐她不可爱、不漂亮……我只是想说。这把刀真的是太完美了。完美。哪怕有哪方面还没达到极致，可对于我来说，它也是绝对的完美。” “哈、哈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哈哈，那就好！！”小山田黑石直接乐得笑出了眼泪。 他相当不客气的搂住了孟邢的肩膀，还一边笑，一边感动落泪地连连拍打他的右肩：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我要当你岳父啦！我……哎！现在，暂时还不是……暂时、嗯。暂时还不是。” 这家伙特别开心，但又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过于兴奋。 毕竟，小山田黑石依旧想让自己表现得再文明一些、再庄重一些，至少是能够别那么像一个追到了偶像的死肥宅！ “咳咳……” 因此，小山田黑石就红着脸收回了手臂，还一边抬头看武馆内的陈设，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说： “挺好的。挺好的。你先继续叫我上校吧，等什么时候和希子她在一起了——再改口也不迟。” “好好好，岳父大人。”孟邢笑着点了点头。 “哎！”小山田黑石佯装不开心。 但他根本懒得装太久。 可他还是不想在孟邢面前显得太丢人，所以，就故意别开了视线，还扬起手将食指挠了挠有些痒的脖子： “……对了，你要给它起个名字吗？你心里有想过什么好名字吗？” “有！”孟邢扬起了紧握在手中的黑刀。 此刻，他眼中有光： “我的左轮枪叫白兔，它是白色的。而既然这把刀是黑色的，那我……” 他紧张地深呼吸一下，再笑着大声说： “那我就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叫它【黑兔】吧！” 黑兔？！ 闻言，小山田黑石不由得一凛。 卧槽！黑兔…… 听起来好弱啊！这还真是个相当愚蠢的名字！ 看来，孟邢他这个人的审美品味，似乎也不怎么样嘛！ 034 入夜，今夜无事 12月25日，圣诞节。 对于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来说，圣诞节是除重生日以外的，第二重要的节日。 但没有谁知道圣诞节纪念的是哪一位圣人。 他们只知道，这个节日发源于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可能比来自米利坚古国的第一声钟响还更遥远…… 今日无事，适合吃饺子还有蛋糕。 适合外出郊游，适合在街上闲逛，适合玩耍，适合看风景。 孟邢今天也放了假。 两天前，他从小山田上校那儿获赠了一把名刀。这两天以来，他一直在用心练习剑术。 毕竟，这可是一把能够斩杀虚空恶魔的武器！ 尽管孟邢并不认为有奥利维亚和艾德琳陪在身边的自己，今后会有挺多和虚空恶魔们大打出手的机会——但小山田上校已经说过了！近期，他准备搞一个大新闻！说是要尝试收复旧山阴堡垒城墙外面的箱型外城。目前主要缺少的，就是用于稳定外城区域的神圣晶石。 但旧山阴堡垒已经向乌托比昂再次寻求支援了。 上校说，新的神圣晶石会比新的人力支援来得更快些。大概在明年一月中旬到一月末，就会运抵旧山阴堡垒。 上校还说，届时他准备派遣孟邢主持此次收复行动，目标是逐条街道排除恶魔隐患的同时，将新的小型神圣晶石竖立到箱型外城的中心区域，并且将之完全激发开来。 届时，将会有大量虚空恶魔尝试在神圣晶石完全激活前破坏它。 为此，旧山阴堡垒准备用火力强行打散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的虚空恶魔。而霞雾也将会在此次行动中提供支援。 上校他认为这个计划还是蛮靠谱的。 虽说——孟邢感觉不太行。 毕竟，自己在来这里的路上，曾经惹恼过一个强大无比的A级虚空恶魔。 看那家伙当时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再稍微揣测一下她的小心眼儿——孟邢就觉着，搞不好对方至今还蛰伏在城墙外边，随时想要逮住机会，直接抓住自己就狠狠地干上一轮。 对此，小山田上校表示这的确是很值得担忧的问题。因此，他说，既然如此，那就再从长计议。 啊…… 从长计议啊…… “咕嘟、咕嘟……呼。” 孟邢将易拉罐中残余的可乐，近乎饮尽。 “嗯——？！”站在他身后的艾德琳，赶在孟邢提着可乐罐再次垂下手的瞬间，猛然将可乐从他的手里抢了过去。 “呼呼呼……” 继而，这个有着靓丽银发的本该显得挺可爱的姑娘，便挂着相当猥琐的笑容，一边舔舐着易拉罐的对嘴处，一边慢慢将剩下的可乐灌进了她自己的口腔。 “……嗯。”奥利维亚有些无奈，又有点儿羡慕的瞧着她。 “唉。” 金色短发的姑娘抱着手臂，托着胸脯轻叹了口气。 而后，她便不再羡慕艾德琳的这幅丑态。而是站在孟邢身边，与之一并将视线投向了“珍珠塔”远处的，那片即便在傍晚时分，也显得颇为肃穆典雅的旧山阴堡垒的都市景色。 【旧山阴堡垒·珍珠塔·珍珠塔顶层观景区】 【时间：19：03分】 今日无事。 因此，孟邢便又和这两个混迹在人类世界之中的异形，一起跑出来约会了。 说是约会，其实也不过是一起逛逛，随便吃个饭，还顺便聆听了一下艾德琳那突然就踩着椅子放声高歌的歌喉。随后，又一起去街机游戏厅打了几局对战游戏和全家欢游戏。最后就一起登上这座塔。开始闲极无聊的准备在剩下的时间里，一直欣赏旧山阴堡垒的都市夜景了。 可就在这时，孟邢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 “哦！是你啊，小希子！” “怎么了？嗯……去游乐园？” 游乐园啊…… 孟邢的目光逐渐涣散。 停顿了一会儿，他笑了笑，再对着电话另一头正在故意嗲声嗲气和自己说话的小山田希子温柔地说： “嗯，好。我再过一会儿就到。” “你先陪爸爸妈妈一起玩吧……多久？嗯……大概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 孟邢看了一眼时间。 19：06分。 想从珍珠塔赶到旧山阴游乐场，开车的话大概只需要二十分钟。 旧山阴游乐场在山的另一边。 从孟邢所站的这个位置往远处看，只能瞧见那座大到离谱的摩天轮： “好啦。嗯，明白啦。玩得开心一点哦，小家伙。嗯，哥哥也喜欢你。” 继续应和几声后，孟邢这才挂了电话。 “…………” “嚯！！”可才放下电话，他就险些被已经将俏脸恶狠狠地逼近到自己面前的艾德琳，给吓了一跳。 “……是谁呀？哪个小碧池啊？上次见到的那个？她怎么就这么会发烧啊？” 艾德琳垂着腰、撅着屁股，还故意将脸蛋往孟邢身前凑得很近，声调也相当阴阳怪气： “哎哟哟，还说什么‘哥哥也喜欢你’？呵呵……萝莉控真恶心。” “就是！”奥利维亚也相当不悦地瞪大了眼睛： “说好了今天是和我俩的约会！却在中途和别的女人打电话！渣男！无耻之徒！” “随便你俩怎么说，我反正是问心无愧的。”孟邢不屑地耸了耸肩。 他一转身，顺势倚靠在了珍珠塔的高栏杆旁： “小山田上校他非常照顾我。再说了，希子她又挺喜欢我这么个大哥哥——我就算偶尔和她聊几句，也完全没任何问题吧？” “这是聊几句的事吗？！！”艾德琳有些急了。 她直接挺直腰杆，还指着孟邢的鼻子撒泼道： “从前天开始！上午三分钟的通话时间，晚上竟然又聊了六分钟！！昨天下午竟然又聊了八分钟！！” “甚至你还给她回消息了。”奥利维亚也忍不住补了一句：“不止一条。我俩认真数过，她给你发了十多条除了勾引你，其他任何可能性都不存在的消息！而你竟然给她回了足足两条！！！” 越说，奥利维亚就越觉得委屈。原本她还打算让艾德琳唱黑脸，自己则居中假装调和——但！她果然还是气不过！！ “两条！！你知道这两条意味着什么？象征着什么吗？？你这是在往我俩的心窝窝里开枪！足足两发子弹，全都打在了我的心脏里！！” “呃……不是，这，你这话说的根本不讲道理啊！”孟邢都快被她们给搞无语了。 难怪这几天以来，两只异形始终表现得忧心忡忡，就连今天的约会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原来，她们是早就已经串通好了！打算现在就掀桌对峙！ “你们也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交际。但希子她学习不是很好，有一些文化课还有数学题方面的疑问，需要让我来讲解……” “你讲个屁！！”艾德琳直接跳起来，将两手勾住了孟邢的脖子：“奥利维亚！动手！！咱俩直接强上了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外人乱来！！” “好——！！”奥利维亚也开始吼了。 眼见得这俩女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孟邢也有点儿绷不住了。 于是，他就只好暗中调动起了自己的精神力，准备暂时终止给这俩蠢货提供能量——至少是要先暂时停掉她们可以对自己为所欲为的暴力手段。然后再把她们好好教育一番，让她们知道身为钢铁少女擅自突袭自家长官，这是一件很坏的…… …… 哐轰——！！！ 但—— 就在艾德琳她俩开始和孟邢疯闹的这会儿。从这里就能看到的，那座位于山对面的游乐场，突然爆开了一声极为剧烈的爆炸声。 紧接着，孟邢便在目瞪口呆之余，头皮发麻的见证了那座高大的摩天轮，正在缓缓向着山外的城市建筑群倒下的这一幕画面。 035 冬雪将至 这个世界的名字叫伊甸。 在伊甸漫长的历史进程中，无数国家和民族被恶魔吞噬，无数城市和人民被恶魔养殖。因此，为了对抗虚空恶魔，人类将既有的科技进行了改造，将残存的城邦进行了整合。各大势力之间或许存在着些许矛盾——但至少在对抗虚空恶魔时，他们永远团结一心的。 恶魔，恶魔……恶魔是我们人类的天敌，生而就是为了灭绝我们人类而诞生。 全球一百亿人联合起来，团结起来！ 乌托比昂万岁？那无所谓；富商联盟万岁？那无所谓；大教会万岁？那无所谓。 任何国家、民族、宗教的存亡，均无足轻重。 我们真正希望它不朽的，真正希望它长存的——唯有人类。也只可能是人类。 人类万岁。 再说一遍。人类万岁。 再说一遍！人类万岁——！！ “人类万岁……” 孟邢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他身在电梯里。奥利维亚抱着手臂倚靠在电梯的墙壁上，侧目瞧着他的脸；艾德琳则一脸天真懵懂满不在乎的样子，目前正在高高的扬起俏脸，还颇为无聊地将右脚的小皮鞋足尖压在地上，轻轻地旋。 最终，电梯顺利抵达了地面。 走出电梯时，孟邢戴着的耳机也响了。里面传来的是宋子宁警官那急切的呼喊声： 「少尉——！！孟邢少尉！！快！你快去游乐场！那里发生了恶魔入侵现象！！！」 “好……等等。给我等一下！！”孟邢先是应了一声。但很快，他就突然急了： “等等！竟然不是暴乱份子，而是恶魔入侵？！” “城市中的神圣晶石发生了什么问题吗？需要我现在就过去吗？！” 「不……」 宋子宁的声音显得很软弱： 「你听我说，我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内务处。神圣晶石完好无损，三颗晶石每一颗都是。」 “什么——？”孟邢整个人完全懵掉了。 虚空恶魔能突破神圣晶石的限制，直接入侵到城市内部大开杀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心乱如麻，但是很快，孟邢就冷静下来并开始给这位宋警官发号施令： “和上校他取得联系了吗？我记得，上校他现在应该就和家人在游乐场那边！” 「有人看到了霞雾。虽然还是没能联络到上校，但他那边想必一切正常。」 “那就好、那就好……朴珍娜呢？快把她放出来！让她负责给我提供情报支援并进行后方调查！快！！” 「是、是！我、我现在就叫人去，我现在就让人联系朴珍娜少尉将她从禁闭室里放出来，很快……马上就做！！」 滴—— 耳机响了几声后，便中断了通信。 见状，艾德琳顿时极为不悦的紧起了俏脸：“哈啊——又一个想要挖墙脚的碧池。” “嘘、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奥利维亚见艾德琳在这种节骨眼上，还是在继续争风吃醋，便赶紧趁艾德琳还没说出更多暴论触怒孟邢之前，捂住了这个小笨蛋的嘴。 “哼……”艾德琳自知不是时机。 但她果然还是超级不满的！ 毕竟，今晚本应该是三人甜甜蜜蜜的超幸福约会啊！ x的，狗屎一样的垃圾人类，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赶在这种节骨眼上大规模的死——这群废物们，果然全都是一群渣滓！ 顺带一提，奥利维亚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但——她终究是个比较善解人意的姑娘。更准确地说……她非常地善于理解和体谅孟邢的感受。 “达令，请指挥我俩吧。像恶魔入侵这种事……我也感觉很难过。要是能尽早处理掉虚空恶魔，还大家一个幸福安稳的居住环境，那就真是太好了呢！” 奥利维亚嘴上说着这种违心的话。 可是她脑海里，却莫名闪回起了当初送两个酒鬼去武馆时，负责开车的霞雾脸上当时流露出的，那一脸兴奋且狂喜的笑容。 …… ………… 二十分钟后。 「情况已经调查好了。」 「旧山阴堡垒中的三座神圣晶石，均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情况。它们仍处在完美的运转中。」 「同时，在城市的其他方向上，我这边也探测不到任何虚空恶魔的波长。整个城市都是没问题的，和平时一模一样——只有游乐场那边。隐隐约约的似乎存在着一个强能量波动，目前初步判定为接近于d级的虚空恶魔……」 「奇怪。上校他本人不是也在场吗？为什么钢铁少女还是没有处理掉那只恶魔？」 “现在联系到上校了吗？！！”孟邢叫道。 「联系上了。」 朴珍娜的这一句话，令孟邢原本悬着的心，再次落回到了肚子里。 「但联系上了之后，他只说自己注意到了形势很严峻，还说既然只是个连d级都不到的恶魔，那就由自己和霞雾单独处理。然后就挂线了。」 「嗯……不管怎么说，突然挂掉联络员的电话，这未免太过于失礼了呢。」 「虽说像上校他这种身份和地位的一方军阀不需要在乎这个。但有时候，我始终希望一些处在乌托比昂正规军体系中的人，能够稍微学习遵守一下这些规矩呢。毕竟，规矩就是规矩呢。擅自挂掉女孩子的电话什么的……可是会让人伤心的。」 “朴珍娜这碧……唔！唔唔——！！”艾德琳还是很想对朴珍娜进行恐吓和生命威胁。 但这一次，奥利维亚依旧及时按住了她的嘴。 “呼……上校他正在处理情况就好。” “看来，这次我应该还是只需要为他提供辅助，就能将问题解决。” 孟邢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他一边轻按着耳机，一边在下车后带着奥利维亚两女，向着街对面的，已经被爆炸后仍处在燃烧中的汽车废墟遮映下的，地面上有许多死尸和断掉的残肢血泊的游乐园小广场走去时，对朴珍娜继续说： “少尉，请放心。我这次不会再突然挂断你的电话了。” “咱们一起将这件事处理干净，over。” 036 恶魔 孟邢走进了游乐场。 本该干净整洁，充满童趣感的游乐场，此时已经沦为了一片血腥和残酷的乐园。 存在于此的虚空恶魔，在以远处的旗杆为中心的，囊括了整个游乐场的范围内，创造出了一片属于恶魔们的天堂。 许多刚诞生不久的恶魔正在啃咬、撕扯下悬挂在云霄飞车上的尸体。 它们如狰狞的老鼠一般甩动着长长的尾巴，但形态却不像是老鼠，而更像是某种甚至连应该成为哪种形态，都还没能确定好的诡异的恶灵——这些怪物体表上的黑色黏液正在不断蠕动，时而浮开一颗泡沫，再砰然炸裂成空气中稀薄的黑灰色粉末…… 除此之外，在这由灰白色砖石叠成的道路上，也有恶魔。 在那些通往其他各类游乐设施的场所或拐角处，也有恶魔。 它们在吃。 它们在耸动着颈子，间或从喉咙的最深处或根本就不是喉咙的某处，挤出极为沙哑、骇人的声音。 “……” 孟邢沉默地走进了游乐园。他衷心希望小山田上校已经在自己赶往此处的这三十分钟里，将所有可以疏散掉的一般市民疏散到了游乐场外。 “奥利维亚，艾德琳。动手。” 给出一声简短的命令后——这一次，孟邢拔出了挎在腰间的黑刀。 其名为黑兔。 由上校他本人亲手馈赠。材质、作工，以及吸收过大量精神力后附赠的“附魔”，足可以让它轻易斩杀恶魔。 倏——！ 在奥利维亚和艾德琳开始工作的同时，孟邢也快步提刀冲向了挡在前方道路上的虚空恶魔。 “嘶……？嗷、嗷嗷——！！” 这只生着近似于牛角的长脚，但却仅有这一只脚的酒杯形状的虚空恶魔，在觉察到孟邢的逼近后，发出了一声极为粗狂的咆哮。 它将粗壮的黑色木桩样手臂，猛地扯烂了正在被它啃食的黑发小男孩的尸体。再一蹬脚，整只硕大的躯体，就直接朝着孟邢狂冲了过来。 孟邢与之产生了简短的交错。 在这恶魔试图攻击他时，孟邢轻快闪避，还将手中紧握的黑兔刀猛然切过了恶魔的躯体。 呲—— 只是轻轻一割，恶魔的体表便呈现出了一道浓浓的痕迹。 下一瞬，伴随着它与孟邢的分离，这恶魔的健硕躯体，也整个儿分离并被切割成了两段。甚至连它躯体的横截面，都开始了剧烈的沸腾和近乎于燃烧的浮动——猛烈的精神力疯狂燃烧着怪物的躯体，这使得它扯着“脸”，厉声嘶嚎出了凄厉的腔调。 完成一次劈斩后，孟邢转身回攻，不给这只虚空恶魔任何机会，直接一刀戳进了自己所判断的对方的大脑应该在的位置。 就这样，孟邢一路边砍边杀，在两位钢铁少女的保护下，迅速深入到了这座占地规模较为庞大的游乐场深处。 「少尉，请注意。前方出现了奇怪的异样波动。」 「似乎有大量虚空恶魔汇聚在那儿。但……」 在耳机中，朴珍娜的声音突然就变得犹豫了起来： 「我不明白。说真的，我不理解这是为什么——霞雾她就在那儿。我本以为她应该是在全力斩杀恶魔，但不知为何——恶魔们越来越多了，她却好像始终没有移动。」 “知道了。” 孟邢推测，霞雾应该是正在保卫一群躲藏在某个密闭地点的，没能顺利逃出游乐场的民众。 在他看来，这样做未免有点太舍本逐末了。 尽管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在危急关头时，果断舍弃掉一部分活人的命，专门去进攻引发虚空恶魔潮的核心敌人…… 但—— 嗯。但这也还是不妨碍他擅自觉得，小山田黑石上校和霞雾他们两个，正在做舍本逐末的蠢事。 …… 很快，孟邢便率领两位钢铁少女赶到了霞雾所在的区域。 这里是一片人工林，再往前就是一个挺大的圆形广场。 再往前……就是当时他身在高塔上时，所见证的缓缓垮塌下去的那座摩天轮了。 啪嗒啪嗒啪嗒…… 他快步跑进了圆形广场所在的区域。 周围很安静。 尽管也有一些虚空恶魔在呻吟，但至少在这附近，孟邢并没有看到太多尸体和血迹。 整个广场上。 只是零零散散的，有一部分的残肢和血痕。 被破坏的部分并不算多。 广场的水泥地面甚至也是完好无损的。 卖棉花糖和烧烤的摊位，甚至还是原模原样的。甚至还有一个人就站在了被推翻弄倒的水果摊位旁，脚边是那些碎了一地的西瓜、被踩烂的芒果，空气中游曳着近似于腐烂苹果的香气，她自己则就站在烧烤摊位前，正在一边啜泣，一边笑着制作烧烤。 她正在烤一只脚。 一只娇小美丽的左脚。 脚指甲上，甚至还涂着白色带荧光粉的指甲油。 “…………” 孟邢的脚步越来越慢，目光也越来越迷茫惊慌。 他向前奔去，却终于失去了力气。最终，他在濒近广场中心的位置，也就是已经完全可以完美看清楚对方是谁的这个非常空阔的位置上，颤着手脚，停下了脚步。 他正在喘息。 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看到眼前的一幕。错觉？ 但在这时，艾德琳也已经兴高采烈的跑到了孟邢身后。 她向前探脖，还在看清楚正在烧烤的那个姑娘的面容后，就更加开心的扬起了白皙的手臂，露着腋窝来回招手： “嗨呀——！霞雾！原来你在这儿啊！我们找你找老半天啦！！” “……”奥利维亚刚处理掉两只体型庞大的虚空恶魔。 她来的迟一些，却在及时赶到并瞧见远处的霞雾之后，吓得猛然一怔。 下一秒，她赶紧扭头看了眼孟邢的表情。 继而，奥利维亚就赶紧上前，一把搂过了和傻冒没任何区别的全无眼力见的艾德琳。再赶紧捂住了这废物的嘴，以免她给两人惹上天大的灾难。 “唔——！唔唔！唔……唔？！”艾德琳最初还扬着拳头想要抗议。 可很快，就算是她这种白痴，也总算是将自己那总想要将人类全部灭绝的扭曲思想中，给暂时拉回了现实。 卧槽！对哦——！！ 长官他还站在人类这一边呢！卧槽卧槽卧槽！！ 因此，她赶紧收敛了刚才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再猛地一瞪眼，眼眶中也霎时间盈满了泪花，望向远处那个可憎凶残的钢铁少女时，眼中也赶紧增添上了几分憎恨的色调。 …… 但孟邢却没能注意到她的这些少女的小狡猾。 孟邢只是在发呆。也只是在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前方、望着霞雾，形似痴呆： “为什么？” 「喂？喂——？少尉，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才那白毛畜生是不是说看到霞雾了？霞雾她怎么了吗？」 朴珍娜的声音就像是噪音。 像是一种……沉溺在纯白中的，无解的嘈杂。 037 其命如此 “……什么为什么？” 霞雾站在远处，泪水渐止、笑意癫狂。 她徒手捏着腿骨，再将正在烧烤的那块肉扬起来，轻轻地摆。 她笑了。 她开始笑。她的笑声开始变大：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能为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你猜猜看，这是为什么？” 渐渐地。 她深深呼吸，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之色，抿着嘴唇并表现出了很温柔、凄凉的表情： “你想去见见我的爱人吗？” “想的话，就去吧。去吧。” …… ………… 再一次地，孟邢关掉了耳机。 他将奥利维亚和艾德琳留给了霞雾。自己则独自紧攥着武士刀，迷茫的奔跑进了被倒塌的摩天轮砸垮的那一片区域。 为什么？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山田上校他人在哪儿？ 难以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孟邢感到头昏脑涨，感觉脖子发烫，他不明白。 他完全没法理解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 远处。 在扭曲变形的摩天轮架构中，狰狞的金属破片和钢筋上，依旧沾染残留着属于死者的血迹。 尸体。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本应该正在被虚空恶魔们啃食的尸体，不曾遭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侵犯。 这是因为在这片区域附近，围簇着许许多多的、难以准确计数的虚空恶魔。 它们或大或小，或圆或扁。无数种狰狞扭曲的嘶哑声调糅杂在了一起，变得更加可怖，也更加的仿若坠入深渊。 “……” 孟邢逐渐放缓了脚步。 他喘息着，额上全是汗水，他拖着长长的刀鞘和长长的刀，继续往前走。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敢往前走。 “上校？” 孟邢问了一声。 他瞧见了，在距离自己所站的位置大约八十米以外的地方，在一堆破烂纠结，却混散爆裂开来的尸骸和残骸和血迹旁边，非常突兀地站着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这男人高大、瘦削，身姿一动不动，仿佛一根被戳在了泥地里的钉子。 “…………” 孟邢的脸非常热。 他闭上眼，左手紧握着黑兔刀，右手则颤抖着向上扬起，捂住了脸。 咦？ 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咦？ 他在被霞雾拦下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毕竟，小山田上校曾说过他和霞雾发生过关系；毕竟，小山田上校他也是个荣誉军官。因此—— 因此，孟邢会觉得无论这时候在对方身上发生了多么糟糕的事，都一定仍处在自己的可预料范围之内。一定。 咦？ 但是——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却是一片混乱。 孟邢紧握着黑兔刀。 这把刀是小山田黑石亲手赠予他的礼物，说是要当作自己将来迎娶对方女儿时所用的聘礼。 孟邢望着小山田黑石的脊背。 他又问了一遍：“上校？” “…………啊？”小山田黑石发出了声音。 这一声，对于此刻的正在怀疑和否定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的孟邢来说，无异于天籁。 孟邢猛地感觉，仿佛有一道流光从自己的头顶贯穿而过。 他眼睛一亮，再大跨步向前走去：“上校！这边发生什么事了？！” “我来支援你了！虚空恶魔在哪里？！夫人和希子她俩还安全吗？上校——！” 孟邢是一个很重感情的男人。 他看得出来，小山田黑石非常看重自己。 而孟邢从小就被自己的家人和整个社会排斥——因此，他非常珍视那些愿意重视自己的人。无论对方是谁。 “……孟君。” “你，来了。” 小山田黑石的声音非常沙哑、呆滞，却又隐约好像还有那么一丝喜悦。 他转身。 他转身，胸膛被一大团漆黑色的像是黏液，又像是石油一样的东西包覆着。 从那一团黝黑发亮的“石油”中，渐渐渗透出了些许掺杂着血丝的色泽。 他的脸是干瘪的、凹陷了下去的。 整张脸完全凹进了颅骨中。甚至连大脑究竟身在何处，都好似有些辨识不清了。 …… 但这个人是小山田黑石。 孟邢认得他。所以，孟邢渐渐放慢了脚步，直到双腿一软，整个人抢倒在地，黑兔刀也摔出了手，显得极为狼狈凄凉。 他望着前方，在精神力的作用下，他很快就看清楚了小山田黑石此时此刻的【真名】。 【残命如刃】 不需要更多的话语。 这是在学校里的时候，所从未被教过的事。 霞雾为什么不带着她的长官离开这里？她为什么要放任自己闯进这片注定将带来悲伤和死亡的荒原？ 不知道。 孟邢甚至觉得，他根本不需要知道任何事。他只需要…只需要…… 孟邢用力向前一抓，将摔在地上的黑兔武士刀攥到了手里，再猛然拔刀出窍，起身直面小山田黑石。 “……还要，再，比一场吗？” 说话的时候，小山田黑石有一颗牙齿，正在从豁开了口子的流淌着黑色黏液的嘴巴中，向外滴下。 他笑了。 他将右臂往身侧一撇。很快，从这个男人的右臂之中，便逐渐翻涌鼓现出了一根粗壮细长的骨头，而后，这骨头就更进一步的扭曲锋利，化成了一把由小山田黑石紧握于掌心的白色刀刃。 “我来，指点你吧。” 他的声音开始从最初的含混不清，转变成了连贯有序： “上一次，的你，只是惜败于我。” “但很快，你就会飞速成长起来，即使在近身搏击和利刃搏击方面，也能够完完全全的领先于我。” 渐渐地，小山田黑石脸上的凹痕鼓涨起来，而他胸前的黑色黏液区域，也慢慢变得鼓涨和合拢，最终形成了一片完整的胸腔。 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孟邢所熟悉的小山田黑石的模样。 “来吧——孟邢——！！” 最终—— 意识依旧沉浸在几天前的那场竹刀比武中的小山田黑石，以极为迅猛的速度，狂猛突进到了距离孟邢仅有不到五米的位置。 而在此刻，已经接受了此刻所发生的这一切事的孟邢。也在这片被远处强光灯所笼罩、所覆盖着的明亮辉煌的废墟中，以极为决绝的表情，双手紧紧握持着黑兔刀，迎面快步冲向了这位已经变得不再是人类了的上校。 铛——！！ 相斥的脚步，一闪即逝。此刻，两道人影相错。 【乌托比昂所属北地军阀】 【旧山阴堡垒之主】 【荣誉军官上校】 【残命如刃·小山田黑石】 只一合，便是刀刃相激、火花迸射。 038 终焉 奥利维亚望着远处。 在那片被灯光照亮成一片的废墟之间，光影交错，剑刃激鸣。 霞雾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上，表情落寞，笑容凄惨。 “你为什么不带着他逃跑？”奥利维亚问。 “他已经没救了。”霞雾道。 霞雾坐在地上，将手指戳着不平整的水泥地面，让指尖在地上慢慢地蹭： “他的血，淡了一层，又淡了一层。现在的他……只是恶魔的残余。” “我真蠢。” “我真蠢……” “我竟然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和他永远在一起了。” “我竟然以为自己就要变得自由了，就要变得圆满了，就要变得永远、永远、永远的得到幸福了。” 泪水从霞雾的眼眶中流下。 她垂着头，低声啜泣，她的身形在这片处于黑夜中的灰蒙蒙的黯淡里，似乎正在变得逐渐稀薄。 她道：“要是黑石他有可能威胁到你男人的命——你，你就去把他杀了吧。” “我会在天堂与他相聚。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任何劣等生物妨碍我俩了——无论那个女人，还是那个小畜生。谁都别想再跟过来了。” 艾德琳背着手，有些拘谨地站在和霞雾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 这个银发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她先是抬了抬右脚，再晃了晃，而后开始一阵混乱的蹦跳和乱踩： “我们是恶魔，最后将要与长官一起前往的地方。应该是地狱吧？” 此时，有风吹拂而过。 黑夜中饱满盈溢着冰冷的气息，因为这已是深冬。 奥利维亚一声不吭。这位金发姑娘，只是在望向前方。 远处。她的挚爱，正在和本该与他自己同属于同一类生物的同胞，殊死厮杀。 “……” 奥利维亚满眼悲悯地一回眸。 她看向了正在低声啜泣、正在变得更加稀薄的霞雾。 随后，她叹息着说： “罢了。” “罢了……就让我们待在这儿，看着彼此的男人尽情绽放到最后吧。” *** 钢铁少女们对人类并无任何怜悯之心。 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事。 虚空恶魔们是所有人类的敌人。 这也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事。 从五岁的时候起，孟邢就被国家、社会乃至于自己的家人们，冠上了“恶魔”的名号。 他被丢出家，被扒掉了身上的外套，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声称“你永远和我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根本就不是人，你这个恶魔。” 他被送进了军营，首先进行的是反抗心理和反社会心理的长达数年之久的测试。一旦被认定为“反人类者”，就将被立即予以物理清除。 大家都说，只有那些感情极为丰富且情绪暴烈的男孩，才会成为“恶魔”。 啊……对了。 他现在不是恶魔了。 荣誉军官。对，荣誉军官！是为了保护人类，捍卫人类文明而存在的光荣的荣誉军官！是人类的捍卫者！ 这很好，至少这让他并没有被认定为“反人类者”。 毕竟，能够通过初期筛选的人数比例，是三分之一。 孟邢自然是非常热爱人类的。 他无论如何都希望保卫文明、保卫乌托比昂。他甚至在暗地里怀着一个堪称是奢望的美好期待——说不定……说不定有朝一日，当初曾将他无情推给收容人员的父母，会认识到他们犯下的错，会意识到孟邢是一个何其忠诚、何其坚贞的能够为了全人类的复兴，而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乃至于全部的伟大的英雄！ 有朝一日，人类社会一定能完全接纳他们这些荣誉军官！甚至说不定连钢铁少女们也会被一并接纳。 有朝一日，那些真正对人类有危害的真正的恶魔们，一定会被全部肃清！ 届时，所有人，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都将走出那些将他们围困在牢笼中的城墙，从而真正的在这颗名为伊甸的星球上，自由自在的奔跑，自由自在的生活…… …… 我是恶魔吗？ 我显然不是的。 我是荣誉军官，这并非诅咒，而是一种宿命的恩赐。 这是上天给予我的命运。是上天选中我作为天使率领着女武神们，一起为保卫人类、捍卫人类而浴血奋战，不断战斗。 所以—— 所以说—— 所以…… 孟邢紧紧地握着黑兔刀。 他拼尽自己所掌握的全部技巧和手段，在已经化身成为真正的恶魔的小山田黑石面前，不断以各种精妙绝伦的斩击和反击，抵挡着“命运”对自己的侵蚀。 左踏步，快速进击，横斩！ 这是孟邢所找到的最好也最恰当的时机。 他并未被小山田黑石砍中哪怕一刀。 他横向将刀刃切出，迅猛如雷，顷刻间就已经撕开了这个已经魔化得濒近溃烂的“人形怪物”的中段。 嘶——！ 刀刃与肌体接触到的地方，蒸发开了极为剧烈的气雾。 “小山田黑石”向前扑出，再接连以刀刃抗衡，挡住了孟邢接踵而至的随后三刀。 …… “得分。” “小山田黑石”的身体在向前拖拽出一段距离后，就像是一滩烂泥似的，垮在了废墟和钢筋之中。 它黏连着地面，整个形态也好似正在不断地沸腾、翻滚。 渐渐地，【残命如刃】，或者说曾经还是【小山田黑石】的这个存在，已经很难再继续维持住它的人类形态了。 但—— 它却还是对正在发生的一切未知未觉。 在它的意识中，一切仿佛都从未发生过改变。 它依旧是小山田黑石。 这里也不是什么游乐场，而是他曾与孟邢交手的那个武馆。 什么改变了？ 什么都没有变。 “你，这一刀……” 它甚至无法抬起自己的刀剑。 但是，在孟邢耳中，小山田黑石却像是在笑。一如自己上次和他交手时的样子。 “甚至都，没能，打破我的盾……” …… 该结束了。 孟邢快步冲向了【残命如刃】。 离得近了，对方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最后一次奋力一搏地，将整个黑色黏稠状的躯体猛地扬起，再短暂的撑出了一个近似于人形的模样。 【小山田黑石】紧握着手中的白刀。他只感到热血沸腾，那些曾一度令他感到骄傲的战争岁月，也尽皆历历在目。 来吧，孟邢。 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于是，他回忆着父亲曾手把手教会自己的剑术，一记踏步，再一记快速踏步，再接一记诡步，最后是回身劈斩！ …… 但孟邢的黑刀，却抢先一步洞穿了小山田黑石的身体。 可是，不知为何，黑石却并没有一种自己正在被杀死的感觉。 并没有结束，并没有结束……至少这不是任何意义上的结束。但，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种错愕甚至堪称是错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他就只是倒在了孟邢面前，似乎是用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又似乎是将下巴枕在了对方的胸膛前。 “不错的一招。” 小山田黑石笑着说：“这次，是你赢了。” 039 离开旧山阴 『近日，乌托比昂所属旧山阴堡垒，发生一起情况极为严重的恶魔入侵事件。』 『该事件目前已造成702人丧生，67人下落不明。』 『乌托比昂所属旧山阴堡垒上校小山田黑石，在此次事件中不幸战死。』 『其妻小山田萨蒂亚，其女小山田希子，均不幸遇难；目前，乌托比昂所属旧山阴堡垒相关人员，正在努力寻找两人的遗体残片。』 『根据朴珍娜上尉的汇报，乌托比昂荣誉军官中尉孟邢在整起事件中，始终遵从命令、恪守职责。」 「当他赶到现场时，小山田黑石上校已经遇难。面对此番绝境，孟邢中尉在朴珍娜上尉的英明指挥下，拼尽全力率领着麾下的钢铁少女们杀出了一条血路，击杀了名为【断刀】的特殊d级虚空恶魔，成功捍卫了旧山阴堡垒市民们的安全。』 『但鉴于其赶到事发现场时间太久，以及其他一些小的过失，乌托比昂决定对其功过相抵，并在进行综合考量后，决定晋升其为中尉。』 『以上。』 以上。 乌托比昂方面曾询问过，孟邢是否还想继续留在旧山阴堡垒。 孟邢希望将自己派到需要自己的地方去。 他希望乌托比昂能够将自己派到危险的地方去。 （“哈——！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急着立功升职！”）在电话里，负责他此次晋升的文官这么说。 “……唉。” 孟邢不想再和这种人计较这种蠢事。 他只希望自己能尽快离开旧山阴堡垒。反正接下来乌托比昂就会派人过来正式接管这里……所以，他只想在乌托比昂的那群狗屎一样的文官们抵达这里时，随返程列车一起离开这座位于冰原上的城市。 而现在，他已经坐上了列车。 车窗外，作为他在这边唯一还算熟悉的人，宋子宁带了几个他此前没什么印象的警官，正在向着车窗里的他挥手道别。 而后，列车缓缓驶离了车站，驶出了城门，开向了更加辽远广袤的南方之地…… “……” 孟邢坐在被分配给自己的卧铺上，怔怔地盯着窗外山谷下面的那片雪原。他正在发呆。 在他身旁，奥利维亚正襟危坐，不敢胡乱喘气以免影响到孟邢此时的心情。 在他对面，艾德琳显然也是非常懂得看空气的。她自然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孟邢还处在难过的兴头上，自己不便勾引他——但、但是啊……据说男孩子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往往才是最适合少女趁机出手的时候！ 换言之，只要自己抓住了这次的机会……孟邢的身心什么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咳咳……” 因此，艾德琳便清了清嗓子，一边遏止住自己想要和孟邢涩涩的野心，一边暗自在心底里筹措着语句： “呃，就是……嗯。霞雾她整个人在我们面前融化掉了——说真的，我看了是真的非常伤心。” “……”孟邢略微抬眼，瞧向了艾德琳。 他无悲无喜，却似乎在此刻有了一种感同身受般的体会。 “！” 见孟邢似乎被触动了，艾德琳当时就决定再加把劲儿： “虽然我和霞雾并不算特别熟，但我们好歹也是一起战斗过的战友！而且，她是真的非常爱她的长官！就像我一样！” “…………”奥利维亚极为紧张的并着自己美丽的大腿，特别担忧地坐在孟邢身边。 她瞪视着侧对面的艾德琳，生怕这个没啥情商的笨蛋姑娘一时说漏嘴，惹得孟邢回想起霞雾她当时具体在烧烤些什么东西。 “……艾德琳。”孟邢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 这个男人目前正处在悲伤中，似乎并不像奥利维亚所担心的那样，特别擅长发散性思维： “我们都是一样的。” “物伤其类。上校他本不该落得这种结局，我……有朝一日，我也会变得像他一样吗？” “那肯定是不会的。”奥利维亚赶紧接了一嘴： “霞雾她在死前和我说，小山田上校他是因为血统不纯，所以才招致了那样子的厄运。” “换作是达令你——我估摸着，你这辈子肯定都没有变成虚空恶魔的机会。啊，当然了，除非是你自己想变。” “那种东西绝对不可能有人想变！！”孟邢略微变得激动了起来。 他坐在车窗边，涨红着脸，言辞激烈：“我是人，我将永远是一个人类！我会誓死捍卫人类，我绝对不会成为虚空恶魔！！” “嗯，对，恶魔什么的，最讨厌了。人家才不要长官你变成虚空恶魔呢，人家最喜欢现在这样的长官啦。”艾德琳也忙着忽悠他。 渐渐地，艾德琳似乎觉得有戏，因此便相当胆大地略微抬起了自己的小屁股，再悄悄地将身子往孟邢这边凑：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人家和奥利维亚都永远会支持长官你的决定、你的选择。” 她试探着，想要把自己的屁股往孟邢腿上凑：“唉……霞雾，小山田上校。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呢……” “唉……”孟邢叹息着张开怀抱，想要将艾德琳抱在怀里。 见状，艾德琳登时狂喜： “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她将屁股坐向了孟邢的右腿：“呜呜，长官……要是这次死的人是朴珍娜那个畜生，那该有多好啊。” 闻言，孟邢一愣，再及时抬手挡住了艾德琳的后背，使得她没法再继续往后坐。 “哎？！！” 艾德琳有点急了：“不、不是的！人家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就算是朴珍娜那个废物，也是应该活下去的！” “…………不对。”但此时，孟邢却已经脸色陡变。 他扬起手，竖着手指，视线也有些紧张地盯向了窗外： “暴风雪来了？” “不是暴风雪。”奥利维亚已经收敛了脸上的讨好和试探，转而换上了凝重之色：“是上次的那只A级虚空恶魔！！” “A级……”艾德琳仍有些迷惑。 但下一秒，她整个人直接瞪圆了可爱的双眼： “等等！给我等一下——你们说的该不会是那个，被橡胶泡沫搞到呻吟出声的A级恶魔美拉芙尔妮吧？！” 040 返程列车 很快，扒在密闭车窗边上的艾德琳，就目瞪口呆的瞧见了当初被孟邢整得够呛的那个A级虚空恶魔，正在以极为骇人的气势，裹挟着暴风雪席卷向这辆雪国列车。 哪怕看不清对方的身影，艾德琳也完全能想象到美拉芙尔妮现在最想说的是什么！ 狗一样的人类，老娘来杀你了！ 小心眼恶魔，恐怖如斯！但所幸，乌托比昂早就针对这件事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孟邢他现在仅仅是处在“看似”危险的状况中，实际情况却是毫无风险可言。 嗖——！嗖——！ 就在暴风雪向着火车前进的方向越吹越近时。从列车的前端某处，突然窜出去了两道红色的靓影。 很快，她们就和身处在暴风雪之中的美拉芙尔妮聚在了一起。 接着，艾德琳就不由得更加震惊的瞪大了眸子，开始见证起了自己从前完全欣赏不到的“A级恶魔水准”的交锋。 暴风雪，滔天烈火，天降坚冰。 大自然仿佛在这个瞬间爆发开了极为强劲的威力。 地面在震颤，列车轨道更是被溅射出来的冲击波直接敲碎成了粉末——继而便是狂风暴雪龙卷风，甚至能看到这些异常的气候环境正在向上攀升，又更进一步的蔓延到了天空之上。连将半边天染成了血色都止不住，还要轰鸣出极其剧烈的雷暴和大爆炸！仿佛连远处的大半边山头都要…… “啊！” 艾德琳突然惊叫了一声。 就在列车以一个极为帅气的大回旋，冲向远处的高空轨道之后。已经被列车落到了大后面的那两座山的山腰，突然整个儿被拦腰切断，再拦腰切断，最后才被整体爆破成了接近于雪粒的尘埃。 “这、这是啥呀？！她们都是妖怪吗？！” “嘘，艾德琳，冷静。你稍微冷静一下吧。她们A级的战斗只要不考虑到波及面的问题，很容易就会发展成这样的。” 奥利维亚坐在孟邢身边。 她一边也探头望着被火车落在了后面的那场“末日决战”，一边尽可能让语气保持平淡。 “就算你这么说，那也未免太超过了吧！话说，这样是不是就能把美拉芙尔妮那家伙干掉啊？一定可以的吧！”艾德琳仍在大呼小叫。 但就在这时，从卧铺外面的车厢走廊中，却有一个很温柔的男声突然响起： “仅凭她们两个，是杀不死A级恶魔的。” “嗯——？”孟邢一惊。 他原本也在观看车窗外的那场大战。 但这时，在听到那个随着一些脚步声和金属滚轮声，慢慢接近向这边的温柔男声后。他就赶紧站起身，颇为恭敬地走出了卧铺： “中将阁下！您来了。” 孟邢将两手压在腹前，声调激昂、心情紧张。 在走廊的对面，距离他的站位大概四五米的那个位置上——朴珍娜正在紧绷着俏脸、颤抖着纤手，推动轮椅及坐在轮椅上的那个盲眼长发男人走来。 在她身后，其实还跟着五个大概是保镖和工作人员的高大男性。 但说真的，对于这位坐在轮椅上的白发男子……像他这种强到不可思议的男人，真的会需要什么保镖吗？ 奥德修斯·马尔龙·洛浦。 五十七岁，人类联合所属乌托比昂荣誉军官中将。 他是一个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而导致双目失明、双腿失去知觉的荣誉军官。 人称【盲眼的奥德修斯】。 他是乌托比昂最强的五个男人之一。同时与三位实力达到了A级恶魔水准的钢铁少女签约，是孟邢一直以来都极为崇拜的伟大人物！ 将来，等孟邢也升到将官的军衔后，他就也能在人类联合那边挂名了…… “咕哝。” 孟邢挺直了腰杆，脸也扬起，生怕在这位世所罕见的英雄面前，给自己露了怯。 “哼……”在这节车厢的最后方，也就是奥德修斯一行人来时的方向上，有一位闭目抱臂的扎发长袍少女，正在倚靠窗子闭目养神。 她应该就是中将阁下契约的其中一位钢铁少女。 至于另外两位，则正在外面和美拉芙尔妮展开亲切友好的交流。想必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孟邢中尉。其实，你本应该被晋升为上尉的。”奥德修斯微微一笑。 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的样子，但却是一头白发，长发及腰： “不过，我有预感，你应该能在半年内升到上尉。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咱俩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已经是校官了。” “越是往上晋升就越难，而且这还得看我自身实力的进步，还有艾德琳她们的进步……”孟邢一个劲儿的在点头哈腰。尽管他自己也觉得再这么点头哈腰下去，可能会有些猥琐——但、但但但是！这位可是那个奥德修斯中将啊！！ 全乌托比昂六亿人里最强的五个男人之一！ 像他这么了不起的男人，现在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哈哈，你别这么紧张。”奥德修斯笑了几声。 他道：“朴上尉，接下来请将时间留给我和孟中尉吧。” “孟中尉——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带我继续往前走一段距离，我还想再多散一会儿步。” “好的好的，遵命！”孟邢赶紧忙不迭的走上前，从朴珍娜手中接过了任务。 他推着奥德修斯中将往下一节车厢走，只感到自己压力极大，甚至大到将要盖过自己这段时间感受到的心理创伤。 “中尉。” 很快，在穿过两节车厢后，周围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尽管奥利维亚和艾德琳有些不放心的跟到了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但她们终究还是很识趣的选择了不再继续跟行。 奥德修斯坐在轮椅中，声调和蔼地问： “我不太擅长社交，再加上咱们这又是第三次见面了。第一次是在车站，然后是在这辆火车上……” “所以——我这次就直接切入主题了。小山田黑石上校他……异变成为了恶魔，对吗？” 孟邢一愣。 他仍旧推着中将的轮椅，但这时候的他，却已经有些黯然失措： “我就知道，这件事肯定瞒不过您。” “他的真名是什么？”奥德修斯又问。 “咦？什么？！”孟邢一惊。 “你和他交过手吧？他变成了恶魔，那么，他的真名是什么呢？”奥德修斯的声音依旧很温和。 “真名，真名……”孟邢暂时缄默。 随后，他说：“残命如刃。中将阁下，小山田上校他变成恶魔时的真名……是【残命如刃】。” 他说：“我亲手杀死了他。” “他当时就已经活不长了，甚至连等级都没有……我，亲手送他上路了。” “嗯。”奥德修斯又应了一声。 他继续问：“所以，你现在对于咱们荣誉军官，已经有了更深的理解了吧？” 他道： “那么，中尉。你认为，我们这些荣誉军官从本质上讲，真的还算是人类吗？” 041 漫长的划痕 在通往南方的归程列车上，车窗之外，阳光明媚。 被列车远远落在身后的通往旧山阴堡垒的那条路上，山峦之间，各色强光与轰鸣的爆炸声相互交织，在四外的白雪蓝天之中，制造出了一片甚至连苍穹都被染成了彩色的诡异天穹。 但车厢的隔音效果非常好。站在孟邢这个位置，他只能听到些微的爆炸声。 唯有列车行进时的声音，依旧在稳定平和的传入他的耳朵…… 孟邢握着轮椅的把手，道： “中将阁下。我……我不知道。” “假如我们这些荣誉军官最终都会变成那种模样——那么，再继续自称为人类。这未免显得太可笑了。” 在他俩的身后远处，艾德琳和奥利维亚正在很好奇地隔着门，扒着玻璃望向这边。 而从这两位钢铁少女身后，也有另一道并无任何情绪的，属于那位扎发长袍钢铁少女的视线，正在越过艾德琳的头顶，直勾勾地盯向孟邢和奥德修斯中将。 奥德修斯沉默片刻，突然笑着说： “你看，我都已经这个岁数了，可我依旧是人类。” 他道：“更何况，你应该是知道的。小山田上校他的情况……嗯，可能是有些特殊。” “正常来说，已经经受过重重考验和训练的荣誉军官，是不会变成恶魔的。” “我们的情感虽然很丰富，但我们每一个人对于全人类的责任感，都应该做到比自己的情绪还更重要。乌托比昂万岁——” “人类万岁。”孟邢点头说。 奥德修斯笑了一下，他的声音依旧很温柔：“中尉，我听说你这次向上面提交了希望被派遣到危险地区执行任务的申请。可以问一下，你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吗？” “我还是在想小山田上校的事。”孟邢站在奥德修斯身后，扭头望向了窗外那片沉寂在冰原雪山中的一轮太阳。 “无论是上校他本人，还是他的家人……我总在想，假如我当时有跟着他们一起去游乐园，这整件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艾德琳的实力很强，至于奥利维亚那就更不用说了。原本，我应该在接受长达三到五年的观察后，才有资格在接受评定和审核之后正式和她签约。” “但我现在却和她签订了契约，我同时得到了相当于d级恶魔水准的钢铁少女，和一位超过C级恶魔水准的钢铁少女的效忠。既然现在旧山阴堡垒已经被乌托比昂接管了，那……那我就应该尽可能多的让自己派上用场。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而且，你也不想再继续留在那个伤心之地了。对吗？”奥德修斯再次发问。 “嗯……”孟邢垂下了眼眸。 奥德修斯笑了。 他不再紧绷着身体，而是颇为放松地坐在轮椅之中，再略微交叉起了十指： “中尉，你现在是咱们乌托比昂的大明星。接下来，我会一直关注着你的。” “现在，由我来传达乌托比昂对你的下一步指示。” 闻言，孟邢赶紧挺直了腰杆，一声都不敢吭。 “这个任务有点危险，但对你来说很轻松，可你如果实在不想做，也有其他两项工作留待备选。” “离开北境，向南再向西通往河心地废土的区域内，有一座兴起于三十年前，目前已经在河心地废土上站稳脚跟的殖民城邦。它的名字叫【团结家园】。” “它也发源于富商联盟，最初是由一群被富商联盟排斥的太阳教徒向外迁徙并建立起来的。谁都没料到，这伙人竟然能够将咱们人类的共同事业完成得这么出色——因此，乌托比昂最近正打算将这个小城邦，接纳到自己的庇护之下。” “团结家园正迫切需要一批专业工程师、科学家和太阳教神职人员。” “但因为没有列车或飞行路线能通往那里，乌托比昂实在没办法大规模的为他们输送人口。” “我们只能一边修建铁路，一边让荣誉军官护送着团结家园急需的劳动力，穿过废土抵达他们的城邦。” “目前已经先后派出了十一支队伍，其中七支队伍最终顺利抵达了团结家园。而如果中尉你愿意接受这项任务——那么，你将会负责这第十二支队伍的护送工作。” 听奥德修斯说完这一番话后，孟邢问： “除我之外，还有哪几位荣誉军官会加入此次护送行动呢？” “只有你。”奥德修斯道：“最近南方很不太平。乌托比昂将许多充当后备力量的荣誉军官派去支援了，实在拨不出更多人手。” 孟邢思考一秒，他点点头： “我明白了。中将阁下，我接受乌托比昂的任务安排，愿意承担起护送小队的领导者职责。” “好。”奥德修斯道：“此次任务，将继续由朴珍娜上尉担任你的联络员、监督员和分析员。她正在收集和阅读有关太阳教徒、团结家园以及此次所需护送的每一位平民的相关资料。剩下的事，你就都去问她吧。” 奥德修斯道：“我有点累了……哈哈，一次性聊这么久，对于像我这样的残废来说，还真是艰难啊。” 孟邢道：“中将阁下，我在军校时就曾阅读过您的故事。您非常伟大，又为人类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您不应该这么说自己。” 奥德修斯道：“牺牲是一回事，残废是另一回事。你总不可能觉得，一个眼睛瞎了、腿也废了的家伙还是正常人吧？” 孟邢道：“相比起我们这些为了全人类效忠、奉献和牺牲的荣誉军官。在我看来，反倒是那些明明受到我们保护，但却还要憎恨我们的普通人——他们才是真正的不正常！倒不如说，他们全都是杂碎，是垃圾！” 奥德修斯笑了笑：“呵，谁说不是呢……唉，年轻就是好。即便是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对人类的责任感和热情也完全比不上你。” 这位银发苍苍、面容清秀、声音温柔的中将，将交叉着的十指轻轻压在了小腹之上。 在他身后，是因为突然回忆起当年那些站在铁栏杆外面朝自己扔石头的小屁孩，而变得极其火大的孟邢。 在孟邢身后，一直穿过整条走廊抵达到列车车厢门后面的，乃是一脸天真的将双手平按在车门玻璃上的艾德琳。 在艾德琳身侧，奥利维亚似乎显得忧心忡忡。 站在艾德琳和奥利维亚中间偏后方的那位隶属于奥德修斯中将的钢铁少女，敏锐地觉察到了奥利维亚的细微表情。 因此，她便面无表情地背着手，再将身子缓缓前探到奥利维亚脸边： “怎么了吗？有什么事不对劲？” “没……”此时，奥利维亚的腋下和背后，全是汗水。 奥利维亚一扫眼中的担忧，再咧嘴笑着回看了这位强大到可怕的钢铁少女一眼： “再说，他俩看上去不是聊得挺好的嘛！” 列车平缓向前。 这使得两位相互对视的美少女的姿态，愈发显得僵硬。 “……” 半晌，面无表情的钢铁少女点点头。 她刻意挤出了一个笑容。看来，这女人是真的很不擅长微笑： “你放心吧，我在这里只是为了提供安全保障。” “乌托比昂的官僚们全是神经病，他们永远在怀疑所有荣誉军官的忠诚度，他们生来就是最低劣的，是应该被全部灭绝的渣滓。” “我的长官只是想走个过场。他非常信任，甚至说不定很喜欢你家的长官。” “所以——” 这位强到可怕的钢铁少女僵硬微笑着，还为了表示友好，而抬手拍了拍奥利维亚的肩膀： “你真的什么都不必担心。” 042 废土之路 一支车队，每辆装甲越野车上搭乘着包括司机在内的四名乘客。总计十辆车，四十个人。 四人同乘一车，这在废土上是最常见的行动配置。 装甲越野车上装配了自动驾驶功能，能确保在司机死亡时，继续带着车上还活着的人跟随车队前行。 一旦在半路上遭遇紧急事故，即便有车辆掉队落入虚空恶魔们手中，剩下的车辆也还是可以继续组成小队，突破阻碍逃往较为安全的区域。 驾驶员牺牲，不代表四个人同时牺牲；四个人沦为饵料，不代表一整支车队全军覆没。 彼此在将其他人当诱饵的同时，自身也为其他人担当起诱饵的职责——这便是生活在这片废土上时，所必须接受的生存法则。 …… 孟邢、朴珍娜两人，再加上德高望重的太阳教会神父格姆先生，他们一起乘坐着一辆和其他十辆车结构略显不同的武装越野车。 包括这辆武装越野车在内，这些浅黄褐色的装甲车，均由乌托比昂提供并直接馈赠给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团结家园。 这些车既扛得住埋藏在地表浅处的爆炸型虚空恶魔，也抵挡得了游荡在废土上的虚空恶魔小型群落，真可谓是外出旅行、运送补给的绝佳交通工具。 “啧，切。朴珍娜。” 坐在由特制橡胶制成的拦网后面那一排座位上的艾德琳，极为烦闷地将嗜血的视线，盯向了那个坐在驾驶席上的女性的后脑勺。 银发少女暗自幻想着自己能冲破拦网，一把捏住朴珍娜的头部，将之用力一拍，像西瓜一样捏爆的血腥画面： “为什么你总能恬不知耻的活在这世上？” “嘿，我说，你就不能照照镜子，看一眼自己长得究竟有多丑吗？” “光是看一眼就差点把我恶心得吐出来。你为什么就不能认清楚自己是个劣等动物的事实，赶紧滚出我的视线，逃到某个小房间里找根绳吊死算了！” 朴珍娜没理她。 朴珍娜依旧在慢条斯理的开着车。 艾德琳顿时被激怒了。 她猜，朴珍娜一定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产生了厌世情绪——正好！自己现在就帮助她离开这个世界！ 因此，艾德琳她便缓缓地…… “艾德琳！”独自坐在拦网前排的孟邢，突然发出了一声呵斥：“你想做什么？！给我坐回去！！” “呜，可是长官，朴珍娜她好像得了抑郁症，我只是想帮帮她……” “坐下！！”孟邢又喝了一声。 “呜……”艾德琳伤心极了。 她悻悻地坐回了原处。 所以说啊——她只不过是单纯地想要掐死朴珍娜而已，这只不过是每个小女生都会有的一丁点小情绪——可是长官他……呜呜，为什么长官他总是这么恶劣的对待人家啊！ “唉，虽说你能拦着她不让她杀我，这挺值得感激的……” 朴珍娜一边开车，一边叹了口气：“但要是你能让她顺便别再骂我。那么，我猜，我一定会更加开心的。” “畜生！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给我闭嘴！！”艾德琳怒了，她当时就想怒斥朴珍娜这家伙一顿。 “艾德琳！给我闭嘴！！” 结果，她反而又被孟邢骂了。 “呜……”如此一来，艾德琳只好更伤心地倾斜着身子，再将头枕到了奥利维亚怀里，被这个金发女孩笑着轻轻安抚。 孟邢道：“下次我会让她注意一点的。但说真的……你俩最近关系是不是变好了？” “哈，这哪里像是关系好的样子啊？拜托，她可是想杀了我诶！”朴珍娜哀叹着又埋怨了几句。 见状，孟邢表情大窘：“呃……不好意思，她给你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你用不着道歉。”朴珍娜一边叹气，一边继续开车：“其实我也算因祸得福了。原本只是被当作联络员派遣到了旧山阴堡垒，可现在却晋升成了上尉，甚至还是你专属的分析员。” “今后——” 她扬起右手，将食指转了转：“还请多多指教喽。我还想再继续升衔加薪，这可全都得靠你啦。” “彼此彼此吧。”孟邢笑了。 他对朴珍娜怀有感激之情。 毕竟，之前在旧山阴堡垒的时候，她也有帮自己向乌托比昂隐瞒不少事…… 而就在艾德琳以仿佛想将朴珍娜油炸烹烧了一般的视线，继续紧盯着她的后脑勺不放时——蓦地，从刚才起就一直坐在副驾驶席上默诵经文的格姆神父，突然开口道： “朴长官，孟长官，还有最后面的两位同样为太阳所爱的钢铁少女们。你们想了解我们仁慈的神，是如何拯救我们每一个人的灵魂的吗？” “不想。”朴珍娜撇了一下嘴。 艾德琳原本也想嘲笑前面那个黑咕隆咚像是个煤球的神父。 但一听到朴珍娜对神父的话不感冒，她登时怒火中烧： “住口，你这个没有信仰的废物！竟然连太阳神都不信！难道你是吃石头长大的吗？！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因为阳光而活下来的吗？！” “艾德琳……”孟邢有点生气了。 “呜……”于是，艾德琳便再次畏缩的发出了一声轻鸣，然后就继续躲到奥利维亚怀里装哭了。 朴珍娜道：“如果真的存在太阳神，而且如果祂真的像你们说的那么慈爱——那我觉着，虚空恶魔们就该被祂感化，至少是不应该总想着吃了咱们吧？” 说到这儿，朴珍娜还假装轻松地往后指了指： “哪怕太阳神能让这一位别那么想杀我，我也肯定信祂啊。可你瞧瞧，她对我的这个恶意，简直都快爆表了吧！那你说，我究竟该怎么说服自己去信你们的那个太阳神呢？还是别和我说了，直接找坐你后边的这位小帅哥聊就好。” “我是荣誉军官。我们荣誉军官是不信宗教的。”孟邢撒了个谎。 “啊，两位，你们真的没必要如此抵触太阳的光辉。太阳之所以是太阳，正因为祂崇高、神圣，督促我们人类彼此团结友爱。” 格姆神父却并不想放弃自己的宣教计划。 他目光炯炯有神，一双黑色的大手用力拍在一起，似乎是想要吸引孟邢他们的注意力： “太阳的道路乃是无止境的试炼。祂创造了这个残忍的世界，却又在这份残忍之外，为我们所有人留下了弥足珍贵的希望之火。” “团结。唯有团结和公正，才是让人类最终击败虚空恶魔，实现世界大同的唯一道路。” “无论荣誉军官还是钢铁少女，你们全都是神明最伟大的造物。神创造你们，就是为了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为我们人类点燃一朵朵指引前进的烛火——这烛火或许很微弱、或许很容易熄灭，但只要我们所有人团结起来，共同捍卫这一簇簇的火光，就迟早能够最终突破黑暗的牢笼，奔向属于我们全人类的伟大光明！” 043 太阳教会 正统太阳教信徒是一群并不怎么受欢迎，但生活在乌托比昂的绝大多数人，也并不会认为他们特别有害的家伙。 这些人崇拜太阳，认为太阳是一团徘徊在宇宙之中的永恒不灭的能量。 他们觉得无论人类还是虚空恶魔，大家全都是太阳神的造物——太阳神无情鞭挞着尘世间的一切，太阳神并不认为人类比虚空恶魔更加高贵。这些狂热的信徒们认为，太阳神已经给人类留下了战胜虚空恶魔的秘诀，那便是团结。 上述内容就是绝大多数太阳教派的大致教义。 因为这是非常具有生命力和战斗精神的学说，再加上它的主张又完美吻合了人类团结一致反抗虚空恶魔的社会大潮流。因此，太阳教便成为了全球上百亿人中，传播最广、信徒最多的世界第一大教。 顺带一提，太阳教的老巢就位于伊甸星另一边的奥林匹斯山上…… 至于为何要称之为老巢？ 哈，这当然是因为掌控着【大教会】的那群人既邪恶、又专制，纯粹就是人类文明发展到最扭曲状态后诞生的一群蛆虫，丝毫不值得尊重。 ……但像格姆先生这种尚未变得癫狂扭曲的太阳教神父，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根据孟邢本人的观察和朴珍娜提供给他看的资料来看。孟邢觉得，这位格姆神父还是比较虔诚、古朴和正直的。他并不是个思想扭曲的极端份子。 “……” 但问题是，此刻，格姆神父已经喋喋不休的宣传他那神圣的教义至少三十分钟了。 最初时，坐在他斜后面的艾德琳还表现得挺兴致勃勃。但听着听着，她就觉得无聊了，就开始斜躺在奥利维亚的胸脯旁，继续用满腹怨毒的视线死盯着朴珍娜上尉的后脑勺不放了。 “这是一场神圣的战争，这是一场永不结束的战争！我们从战争中降生，亦将用自己的血和泪战胜那些恐怖无比的虚空恶魔！” “若是没有坚贞，人类就没有了灵魂；若是没有团结，人类就没有了生命！” “节约食物、废除货币，团结一致的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日复一日的耕种，日复一日的磨练自己的军事才能，由教会来统一决定每个人的作息时间和工作内容！让战士们去做战士们该做的事，让妇人们去进行生产，让艺术家创造那些属于人类、属于文明的使我们奋发向上的作品，激励起每个人的斗志！否则，我们人类只会在愚蠢的互相内斗中，毁于一旦……” 渐渐地，格姆神父说的有些口渴了。 他喘息几声，再从副驾驶席上的小抽屉里，翻出来一只水袋，开始喝水。 趁着这个时机，早已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的朴珍娜赶紧说： “好了好啦，神父，您今天已经说得足够多啦！再继续说下去，保不齐本来还挺想入教的你后面那位帅哥，直接就不入了呢！” “哎！”孟邢心说，你把话拐到我这边算什么啊！ 但此时，格姆神父已经将满是期待的眼神转向了孟邢。 他非常热切地盯着孟邢的脸，就像是在注视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可爱少女。 “……” 孟邢倒是很想驳回这位神父的面子。 但只可惜，他很看重别人对自己的爱和重视。 正统太阳教会的信众们，姑且算是这世界上最不歧视荣誉军官的一群人了（大概），再加上这位脑子有问题的神父又的确不害怕自己、不歧视自己……唉，所以他就只好顾及一下对方的感受了： “嗯、嗯，我觉得神父你说的挺有道理。但我作为乌托比昂的荣誉军官，肯定是不会信你那个太阳教的。” “凡是认同太阳真理的，都是我们的兄弟姊妹；即便你的身体没能得到太阳神的祝福，但只要你的心向往着太阳的照耀——太阳就一定会认可你的。”格姆神父的眼睛变得更亮了。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刚看到了冰淇淋的馋嘴小孩。 “……嗯，哦，说的没错。”孟邢敷衍着点头道： “团结万岁。普通人去工作，有本事的人去接受训练，然后像我这种的战士就带领他们去夺回人类的土地。” “一切归教会所有，一切由教会决定……多好啊（笑），听着就像是大教会一样。” “孟长官！我们正统太阳教会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刚一听到孟邢提起大教会，原本还显得游刃有余的格姆神父顿时就急了： “大教会是一群蛆，他们已经连人都不是了！他们之所以会扭曲成那种样子，正是因为一种事物在自然发展的过程中会逐渐腐化出蛆虫，再被蛆虫们蠕动着爬上高位，腐蚀掉整个完美的集体！” 格姆神父从怀里掏出黄铜色的太阳铭牌，再用手指捏紧： “大教会过于追求血腥残酷的结构，这令他们走上了邪路！但这其实也是太阳神给予我们人类的考验，大教会乃是与虚空恶魔同等邪恶的另一类邪魔——而真正的太阳，乃是时常变动的，是在改变中不断追求进步的。” “可你们确实想要废除经济、废除文化娱乐，还要限制人的自由意志吧？”朴珍娜在他身边，略有一些无奈地摆了一下右手。 “那是极端的太阳教派才会实行的邪恶主张！”格姆神父越说越急，他直接高高扬起了双臂，大呼小叫着说：“我们正统太阳教会奉行的乃是每个人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劳动都能获得一定的点数，用来兑换所需要的物品！” “那些促进人类努力奋斗、顽强拼搏的文学艺术更是正统太阳教会的最爱！甚至就连那些警醒我们不要腐化堕落的，也是很值得保留和维护的！” “至于限制人的思想？这就更属于是无稽之谈了！所有人都想活着，所有人都想要战胜恶魔——太阳的意志无非是将这些团结起来的意念融合在了一起。每个人在这世上的一切行为都是与虚空恶魔战斗的一部分，因此，我们只需要引导就好。根本就不需要强迫别人去做他们不想做的事！一切只是引导，绝非强制。” “哼~~”朴珍娜撇了一下嘴，甚至还有些无礼地翻了两下白眼。 这彻底击坠了原本还在夸夸其谈的格姆神父。 他一下子就蔫了下来：“不对，大教会的垃圾们并不能代表我们正统太阳教会……你、再说，乌托比昂不正是因为认同团结之家的同胞们的奋斗，所以才想要将他们也接纳为乌托比昂的一员的吗？只要到了团结之家，你们就一定会懂我了！” “团结一致，团结向前，无论农民、工人、工程师还是作家、艺术家、科学家，每一个人都可以是神父，每一个人也都可以是修女。根本没有谁需要尔虞我诈，也根本没有谁需要争抢自私。所有人团结一心，共同营造出了一个繁荣稳定的小城邦——而我们接下来所应该做的，就只是将这个城邦的美好推广向全世界！” “呀哈哈，真抱歉。我得考虑到返程时绝对不能和后面那个一直用眼神将我万箭穿心的家伙待在一起，否则她一定会扭断我脖子的——所以说，我到了蓝河站就会下车。团结之家那边究竟建设得有多好，神父你只能让孟中尉他去看了。”朴珍娜依旧在大大咧咧的哈哈乱笑。 球又被抛回给了孟邢。 孟邢一瞧见格姆神父正在变得更加失落，就赶紧说： “呃，朴上尉她应该是看不见的，但我会去那儿啊！等到了那边，神父你再向我介绍，也是来得及的。” 044 暂停的节奏 在接近下午三点的时候，车队中的科学家向孟邢他们汇报了剧毒风暴即将吹过荒原的情报。 “哈，真巧。” 朴珍娜一边将这个情报拿给孟邢看，一边简单整理了她自己新收集到的一份情报，也拿给了孟邢看： “剧毒风暴。然后是我这里用仪器观测到的虚空恶魔群落。” 在孟邢翻阅手机上的情报内容时，朴珍娜扬手评价道： “我们如果想躲避剧毒风暴，就得在风暴开始之前，抢先躲到从这里到这里的这一带小镇废墟中去。” “可一旦在这片小镇废墟中停留时间太久，就百分之百会遭到虚空恶魔群落的围攻。” “我大致对它们进行了分析。这支虚空恶魔群落应该是以一只83.17%概率为d级恶魔，剩余概率为无等级恶魔的虚空恶魔为主体，而组成的一整支与动物习性较为接近的恶魔群。”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孟邢扫视着朴珍娜给自己看的那一大串分析数据，他假装自己能看懂。 粗略看了几眼后，孟邢这才抬起视线看向朴珍娜：“然后呢？上尉，负责指挥的人应该是你吧？” “没错！是我！”朴珍娜假装自己很有底气的叉着腰、扬起头道： “可咱们还是得让你先有心理准备……总之，按照我的估算，这场剧毒风暴应该会在一个小时内结束。虚空恶魔也许会受到剧毒风暴的影响暂时不进行总攻，但等风暴停歇后，它们是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发起攻势的。” “届时，咱们可就全靠中尉你啦。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支小队全灭啊……” “请放心吧，上尉。”孟邢颇为严肃地点了点头。 于是，很快，车队便逐渐放慢速度，缓缓驶入了由朴珍娜决定停驻的那片位于荒原之中的小镇废墟。 这里的建筑物中的绝大部分，都在岁月的侵蚀下倒塌甚至是风化掉了。 但类似的旧时代人类定居点，通常建立在驱魔效果极佳的地脉上——在朴珍娜的指挥下，车队中的工程师们将随车队运输的小型神圣晶石搬下车，再在找到镇中心的大概是用于在古代固定神圣晶石的槽口后，开始在遍布砂砾的广场角落里尝试点亮神圣晶石。 初次尝试的结果很值得欣喜。晶石亮了一下，尽管只是一瞬，但这却足以证明此处地脉能量绝佳！ “……我还是第一次看别人安装神圣晶石。” 孟邢双手插着口袋，站在三个正在着手安装晶石的工程师身后，探着脖子看他们如何尝试点亮晶石。 确切的说，就是先将地面用工具抛出一个大小合适的凹槽，然后将晶石小心翼翼的放进里面，接下来就使用一种类似于熨斗的工具，接电之后分别从多个方向对神圣晶石进行类似于加热还是什么……啧，x的，太麻烦了。完全看不懂！ 孟邢笑了笑，再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坦然地决定将此事完全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 “……” 孟邢看了看这几位工程师。他注意到，其中两人始终躲避着自己的视线，表情深处，似乎也隐藏着一些抵触的情绪。 这倒是蛮正常的。 毕竟，乌托比昂的绝大多数市民都非常歧视，甚至是畏惧着这些被他们视作是“恶魔一份子”的荣誉军官。 然而，在这三位工程师中，却有一个头戴深红色工程头盔的男人，似乎和其他人不同。 他毫无畏惧的注视着孟邢的眼睛，甚至还很坦率的咧开嘴，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 “荣誉军官？您在这儿看什么呢？” “呃……我就只是，看看你们是怎么安装晶石的。对了，请问你是？”孟邢很随意地张了一下手。 “我叫王桐，是前两年才半路出家来当工程师的。”男人的笑容依旧很和煦。 他戴着一双相当笨重的手套，他看向孟邢时的目光也非常友善： “和你们这种天生就是人上人的荣誉军官不一样，像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费劲了。幸好还有点儿手艺，能看得懂这些其他人都搞不懂的东西——否则，哈哈，就算什么时候被弄死，也肯定没人愿意给我们哭丧啊。” “呃。”闻言，孟邢表情一僵。 见状，王桐略微睁大了笑眼：“哈哈，我刚才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难听？荣誉军官，您别放在心上。” “我这人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平时什么都敢说——放心放心，我知道我们这一趟全都靠您保护着呢。没有您，我们肯定全都得死成一坨屎。” “哦、哦……哈哈。”孟邢也跟着点头，然后是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同为人类，咱们就是得团结协作，才能有机会战胜那些想将我们杀死的虚空恶魔。” “哈哈，呵呵呵……谁说不是呢。”王桐继续笑，他一边笑，一边抬起手拉下了头盔上的防护罩，开始给握在手里的“熨斗”加大功率，尝试再次激发神圣晶石。 王桐道：“荣誉军官，您就别在这儿盯着我们啦。还是先去照顾好您的那些女人们吧！” “待会儿说不定还要打仗，您就让我们继续做我们该做的事吧！” “嗯、嗯，好的，好的……”孟邢总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老实说，王桐他说话时还算礼貌，言语中虽然有些怨气，但好像也全都是冲着乌托比昂的那群大人物们去的。 至于乌托比昂的那群老爷们？他们就是一坨屎！如果有谁想骂他们，孟邢绝对会跟着对方一起骂！ “那好，我就先走了。几位，辛苦你们了，待会儿我和朴上尉说一声，让她之后在功劳簿上给你们记一笔功。” 孟邢转身离开了。 他开始考虑起了其他事。像是接下来在躲避的时候，应该如何协助这支小队成员布置隔离带的事；还有接下来该如何防御强行闯过剧毒风暴，试图杀死人们的虚空恶魔的事；还有…… 他向着正坐在汽车驾驶席上，一边点头、一边对站在车外的车队成员们发号施令的朴珍娜走去。 在这座小镇的最高处，奥利维亚正在观察远处的动向；艾德琳则站在她下面，脸蛋几乎就要贴近到这个身材极好的美少女的臀部，但她本人却对此事毫不在意——她就只是在有些消沉的垂眸思考。 孟邢推测，这家伙大概又在琢磨该如何制造一场意外事故，好能送朴珍娜上尉她彻底归西吧！ 而在此刻。 在他身后，已经用防护罩遮住了眼睛和脸部的王桐，却正在一边继续用“熨斗”调节神圣晶石的内部频率，一边缓缓扭头，将自己的面罩正正地对准了孟邢逐渐远去的背影。 王桐在工程头盔防护罩的掩饰下，将视线紧盯着孟邢的背影。 大概四秒钟后，他才重又转回头去，继续专注地调节起了神圣晶石的频率。 一切都很正常。 没有意外，没有危机——至少，目前仍是如此。 045 小意外 四十分钟后。 “x的，神圣晶石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一直在那儿搞，难道直到现在还没调试好吗？！！” 剧毒风暴开始后，孟邢一行人就被困在了这片以临时架起的能量护盾为中心，神圣晶石为核心控制区的大约占据了整个废弃小镇四分之一规模的广场及其周边区域内。 神圣晶石的调试与激活，需要一点点时间，以及一点点不可预知的好运。 在过去的四十分钟里，工程师们曾无数次地认为，他们马上就要将神圣晶石点亮了。 但每一次尝试的结果，都只给在场的所有人带去了失望与焦虑感。 孟邢先后五次折回到神圣晶石附近，去查看王桐他们这几个人的工作情况。王桐等五名被带来这边的工程师，早已经是急得满身大汗、焦躁不已，但只可惜……他们每一次的尝试结果，依旧只是让神圣晶石在一定时间内维持较为黯淡的光芒，而完全无法彻底点亮。 一点点的时间，一点点的运气。 “草xx的！！” 孟邢的耐心和体力几乎快要被眼前的困境给逼到极限了。 每当神圣晶石短暂闪耀起黯淡的光芒时，他才能从不断扑涌而来的虚空恶魔大潮中，勉强获得一丝喘息时间。 恶魔们憎恨神圣晶石，它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神圣晶石被点亮。正因如此，在这片已经被剧毒风暴封死了逃离道路的困境中，孟邢才只能为了保护这四十多人的命，而不断、不断、不断地率领着奥利维亚和艾德琳，去和那些数量多到恐怖的虚空恶魔们厮杀。 “还没好吗？！还没好吗？！就算奥利维亚她们还撑得住，可我的精神力消耗速度真的快要到极限了！！” 借着神圣晶石短暂亮起的又一次喘息机会，孟邢急转回身，拖着染满黑血的黑兔刀，直奔向正在不断敲击笔记本电脑，而且还被急得满头大汗的朴珍娜上尉而去。 “不行，不行了，明确是地脉造成的问题，这里的地脉好像早就坏掉了！”朴珍娜紧咬着贝齿，表情慌怆。 她继续飞快敲击着键盘： “中尉，你和你的人坚持住！我正在想新办法，既然我们没法游刃有余的在这儿挺到晚上——那等风暴一停，就立刻上车把它们全都甩开！” “那神圣晶石该怎么办？！”孟邢吼道。 “反正只是小型的便宜货，咱们还带着五颗！这一颗就丢给恶魔们破坏掉算了！！”朴珍娜回吼了一声。 “哦、哦……”她这么一说，孟邢反倒是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一边深呼吸，一边原地转圈，看向了遍布整片小广场的或是瑟瑟发抖、或是闭眼祷告的这群受护送人员。 他注意到，格姆神父穿着一身黑袍，正用力握住他之前给孟邢看过的那个太阳徽章，一边带领那些聚在一起的太阳教徒们大声祷告，一边还在将鼓励的视线望向那些不信仰太阳教但却感到害怕的人们，试图劝诱他们加入进来一起祷告。 孟邢望着格姆神父和聚在他身边的那群人： “不得不说，太阳教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他们不会突然发疯给咱们添麻烦。” “你从前遇见过突然发疯的人？”朴珍娜反问了一嘴。 孟邢道：“有的，在军事学院的时候遇见过两次；毕业后刚被分配战斗任务的时候遇见过一次——当时，我跟着一支由普通人组成的军事小队前往爱丽舍市旧城区进行支援，结果在半路上突然就有被虚空恶魔害死全家的妇女，身上绑着炸弹往我面前冲。” 他道：“相比之下，至少这群正统太阳教会的信徒们并不会像绝大多数乌托比昂人一样神经。x的，老子我又不是虚空恶魔，你们要报仇倒是去找恶魔啊！” “哈哈哈……”朴珍娜干巴巴地笑了笑，她继续飞速敲打着键盘： “好了，加油吧中尉。继续升职就不会再遇见那种精神病了——从现在起，大约十一分钟到十三分钟后，剧毒风暴会停止。咱们得抓紧这个机会上车冲出恶魔们的包围网，我现在就去让这些人上车做好准备，至于该怎么熬过这十三分钟，就看你的了。” “最好也和那边的几个工程师说一声。尽可能在风暴停止的时候，让神圣晶石保持一定的亮度。”孟邢转身奔回向了艾德琳所在的方向。 十三分钟？ 对他来说，想再拖延这么久，可谓是游刃有余。 “啧，朴珍娜这畜生。她是不是在约你出去干炮啊？我看她那副尖嘴猴腮的尊荣就想吐——长官长官，你要是实在感觉欲望得不到满足，就来对人家发泄吧。” “闭嘴，执行命令。”孟邢拍了一把艾德琳的后脑勺。 而也正是在这时，伴随着神圣晶石表面能量的再度消退，原本已经退却到一定距离外的虚空恶魔们，又嘶吼着从各个方向上涌了过来。 “艾德琳，你去占领高处！去把奥利维亚身后的那条路堵死！绝对不能让任何虚空恶魔从那里钻进来！” 话毕，孟邢自己也转身奔向了另一条并不在奥利维亚控制范围的小路。 部分没能被奥利维亚秒杀的虚空恶魔，会选择从老酒馆的东侧小路那一端，静悄悄地尝试往小镇中心爬。 才一冲入这条有着一堵褐灰色砖墙的小路，孟邢就瞧见了三只蠕动着的，仿若褪去了外壳的蜗牛一样的粘液状虚空恶魔，正在从那片被奥利维亚灭杀得近乎爆破现场的区域范围内往外逃，还在猛地贴上砖墙后，开始尝试从小路向前蠕动，或是越过墙壁后，再悄悄逼近向人群所在的区域中心。 一旦它们越过墙壁，就会进入到艾德琳的防御区。 孟邢无意让艾德琳做更多工作。因此，他便扬起白兔左轮，接连三枪精准命中了这几只虚空恶魔的身体。 呲呲…… 酸液腐蚀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快，虚空恶魔就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哈啊、哈啊……” 孟邢越来越累了。 对他来说，体力方面的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奥利维亚离开能量护盾的范围，在剧毒风暴中一边遭受侵蚀、一边大开大合的消灭一切出现在她眼前的虚空恶魔的这个过程……这对于他的精神力来说，消耗速率实在太可怕了。 对于荣誉军官来说，想要指挥和保护、加强自己所属的钢铁少女，这需要用到一种名为【精神力】的特殊能量。 孟邢的精神力容量是普通荣誉军官的六倍，但精神力消耗速度却和其他荣誉军官们相差不多。这意味着，对于目前还无法完全掌控自身精神力的孟邢来说，控制和保护过于强大的钢铁少女，是一种极为沉重的负担。 现在，他就处在精神力流量无法适应奥利维亚的索取速度的，这一艰难处境之中。 于是，他便在勉强振作起精神后，一屁股坐倒在了墙边，开始尝试适应奥利维亚的榨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所幸，只是再坚持个十三分钟左右，这对于现在的孟邢来说，并不算特别难扛。 046 荒原恶魔 剧毒风暴逐渐停歇了。

赶在剧毒风暴濒近结束的时期，孟邢与快速撤回来的两位钢铁少女一起回到了广场。

朴珍娜坐在驾驶席上招手喊他过来。孟邢却在简短的扫了一眼处于忽明忽暗状态的神圣晶石后，直接给附近的另一辆车上的乘客们打了个手势：“你们去那辆车！我们仨上你们这辆，速度快一点！”

闻言，另一辆装甲越野车上的两男两女，便赶紧下了车，直奔朴珍娜所在的那辆装甲车而去。

“……”

奥利维亚沉默着脱掉了染满黑血的衬衫，将之丢到地上，再从孟邢手上接过了刚被朴珍娜丢过来的尼龙布包。她没换贴身的那层汗衫，而是从布包里拽出来一件花格子外套披在身上：

“达令，你觉得接下来还会出事？”

“做好准备总比不做准备强。艾德琳，你去开车。”孟邢命令道。

“诶？啥？什么做不做准备的？咱们不是正要开始跑路吗？”艾德琳依旧天真而愚蠢。

但她却还是相当开心的跑去驾驶席开车了。

毕竟，这一回她用不着再和朴珍娜呼吸同一个空间内的空气了——啊~啊~~这种感觉，还真是超级的心情舒畅。

剧毒风暴渐歇……

随着朴珍娜的一声枪响，由她的这辆装甲车打头，车辆横冲直撞，猛地冲向了之前刚被大家用旧桌子和破铁皮搭建出来的防护栏，再在荒原上打出一记漂亮的漂移后，便率先抛开那些还在为躲避神圣晶石的荧光而到处乱窜的虚空恶魔，一溜烟扬长而去。

接着，其他装甲越野车也紧追朴珍娜而去。

当这十辆车接踵逃出这片小镇废墟后，被神圣晶石驱赶到了周围的虚空恶魔们，纷纷注意到了这一幕。

它们各自发出尖锐的咆哮声后，立刻从毒气消散了的荒漠深处，逆着风向，狂突猛进而来。

“嗷嗷——！！”一匹形似猎豹，又有点儿像是一滴黑色墨汁的虚空恶魔，在一阵简短的加速猛冲后，直愣愣地将水滴状的头部，斜着插向了其中一辆紧随在车队之中的装甲越野车。

装甲越野车能扛得住绝大多数虚空恶魔的突袭。

但像这种舍身亡命的一击，恐怕会让这辆车当即车毁人亡。

砰！

但孟邢的子弹，却比这只虚空恶魔的动作更快一步。

银白色的子弹在虚空恶魔突进的中途，就瞬间打爆了它的脑壳。

随着一阵腐蚀音响起，这只已经在尖锐的头部蓄足了力量的虚空恶魔，就只好在这股子冲劲儿的作用下，将尸体重重砸在了那辆险些被它冲击到的装甲越野车上。虽然把这辆车砸得暂时失衡，但却并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好。”

孟邢有些疲惫的喘息几声。

他回头看向了车后——在夕阳西下的荒漠余辉中，数量极多的虚空恶魔正在继续围攻并尝试摧毁废弃小镇中的神圣晶石。

虽然现在也有一些虚空恶魔还在追逐车队，但它们的数量并不多，显然并不会再对这支车队造成致命威胁。

“结束了。太好了……”孟邢喘了几声，再有些疲惫的合上眼：“奥利维亚，我先睡一会儿。要是待会儿再有情况发生，记得叫我……”

说话之间，他便将要枕倒在奥利维亚的左胸旁，暂作歇息。

但就在这时——

「等等！中尉，你还不能睡！！」

朴珍娜的尖叫声突然从耳机中响起。她将孟邢吓得顿时打了个激灵：“什么？！又怎么了吗？”

「敌人！有一只能量波动非常强的敌人正在向这边飞速逼近！」

朴珍娜叫道：「两公里，一点五公里，一公里……你做好准备，它就要来了！能量波动至少为d级！！」

“什么啊？！”孟邢吓得赶紧坐起。

他飞快地从战术腰包里拽出一支兴奋剂，立即刺向了自己的脖颈。

嘶……

他又打了个激灵。这一次，他的眼神重归坚定：“还剩多少时间？”

「d级虚空恶魔即将从第四至第七辆车之间插进去！剩余时间…五，四，三……」

“艾德琳，开快一点！！”孟邢从车窗向外探出了大半截身子。

在他身后，那些普通的虚空恶魔已经被落在了很远的后方。

但在前面，也就是被夕阳映照得极为红辉绚烂的那片遍布碎石和风滚草的荒地平原之中，一道不断激扬起大量尘埃的庞大躯体，正在如战车一般狂猛冲撞向众人所在的这一整支车队而来！

“散开！散开——！！”孟邢大声呼喊。尽管，他的喊声在这片风沙很大的荒原上，根本不可能被各辆车上的人们听清。

那只体型硕大的虚空恶魔，在孟邢吼出“散开”的同时，已经将被遮掩在了沙尘中的象躯，轰然撞向了有如长蛇般行进的车队。

哐——轰、嗡哐咚嘭！！

被它撞了个正着的装甲越野车，整个儿叫这只虚空恶魔一头顶飞向了空中，车里面的人生死未卜，只知整辆车在半空中旋转了五六圈后，就重又结结实实的四轮摔在了地上，而后便由自动驾驶系统发力，加速追上了逃在最前面的朴珍娜。

险些撞到虚空恶魔的后面两辆车，眼见情况不妙，就赶紧踩了刹车，力求不在这只虚空恶魔的身体上撞个满怀。

但它们却还是结结实实的撞上了恶魔，后一辆车甚至还追了尾。

紧随其后的其他三辆车倒是趁着虚空恶魔没时间搭理他们的这个好机会，迅速转弯并在绕开虚空恶魔后，加速冲向了已经将距离拉远的车队。

但这两辆被虚空恶魔挡下的车，还有坐在那上面的人，就不像其他人那么好运了。

砂雾逐渐散开。

跟在车队最后方的孟邢，这时也总算是瞧见了敌人的真名。

【d级恶魔·返程者】

这只名为返程者的虚空恶魔，有着极为健硕的犹如重型卡车一般的体型。

它全身呈灰褐色与黄褐色，在这片荒原上能够实现很好的伪装。它的头部小到几乎完全陷在了整个硕大的身躯之中。它没有四肢，取而代之的是身体下方有三大排的类似于坦克履带一样的东西，可供其任意前进或后退。

孟邢望着这恶魔，他吼道：

“艾德琳，给我全速撞上去！”

区区d级恶魔……

孟邢并不会畏惧d级。

即便只有艾德琳，己方的实力也是足够解决掉这只虚空恶魔的。更别说他们还有奥利维亚！

顺带一提，朴珍娜直到现在都还在耳机里絮絮叨叨的对他说「这货就是附近恶魔营地里的老大！」「除了它，周围都没有其他厉害的虚空恶魔了。」「中尉，你可一定要把人都救下来啊！」这样的话。

虽说朴珍娜这家伙的确有点吵，但她至少在工作业务方面，还是很可靠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不趁现在秒掉这只虚空恶魔，还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