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最美,男主不配[快穿]》 1、舔狗1 晚上九点半,韶音从实验室出来,跟两位师哥笑着挥手告别。 一手抱着书和资料,一手掏出手机开机,沿着路边朦胧的灯光,往公寓方向走去。 连着几天通宵,她的眼神难掩疲倦,白皙美丽的脸上也少了几分光泽。但顺利的实验进度却让她心情颇好,直到一条又一条消息蹦出来,她嘴角的弧度僵住,笑意慢慢敛没。 消息是六个小时前发来的。 那是一张男女拥吻的照片,深夜的路边,昏黄的路灯下,高大笔挺的男人捧住女孩娇小莹白的脸,吻得十分凶猛。 站在一片香樟树的阴影中,韶音低头看着因为拍摄匆忙而略有些糊的照片。照片上面,女孩的脸并不清晰,但是男人的侧脸线条异常分明,凌厉的眉骨,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赫然就是—— 她的男朋友。 “这就开始了?”她扬扬眉,语气十分漫不经心。 回答她的,是一个只有她能听到的少年音,带着说不出的兴奋:“对!没错!到你回国的时机了!” 这是一个剧本小世界。 名字叫《盛宠娇妻百分百》。 女主是一个拥有梦想的服装设计师,刚刚毕业,就加入了霍氏集团,成为设计部的一名员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乘坐的电梯发生故障,停在了二十几楼,并且应急灯也灭了。 跟她同乘的,是霍氏集团的总裁,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不巧,男主患有幽闭恐惧症,在黑暗狭小的空间内,他的状态糟糕极了,为此得到女主的安抚。 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和一个刚毕业的新人员工,其实交集并不多。但这是剧本世界,很快男主在一次加班的时候犯了胃病,被同样加班的女主看到了,给他端水,照顾他吃药。 随后,两人的交集越来越多,男主渐渐记住了她。在女主因为得罪了室友被赶出来,一个人走在磅礴大雨中时,恰巧经过的男主让司机停车,让她上了车,并带她回别墅。 在女主找到新住处之前,暂居在男主的别墅里。同处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年轻的男女很容易滋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意外摔倒导致的拥抱、说话时离得太近一扭头不小心亲到嘴角等等。 女主年轻又单纯,很快显露出来异样,这点异样被男主的助理看在眼里,出于好心,他仿佛不经意间提起,男主还有个女朋友,正在国外求学。 女主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当下觉得难堪极了。愤怒,失望,伤心,她一整天都没有心情工作,下了班就打算搬走。收拾好行李箱,她实在没忍住,敲开男主的门:“你为什么不说你有个女朋友?!” 男主没有回答她,他低头看着站在身前的女孩,看着她愤怒的表情,眼神渐渐变冷。 女主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也不想听到他的答案了。想到这些日子的心动,只觉得羞辱又难过,拉着行李箱,扭头就走。 男主没有追上去。接下来,他每天回到家,却发现别墅空荡荡的,充满冰冷的气息,一次次心烦地皱起眉头。而后,他偶遇买醉的女主,从小混混的手里救下她,将她抵在路边亲吻。 这就是那张照片的出处。 按照剧本的发展,接下来就是韶音回国,进行爱情保卫战,不停打击女主,挽回男主的心,充分暴露出她不识相、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明明男主不爱她却偏要纠缠人家、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疯狂又恶毒,最后把自己作进精神病院的过程。 “喂。”有电话打进来,韶音接起。 “你看到我发你的消息没有?”打电话过来的是徐琳琳,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酒吧附近玩,恰巧看到这一幕,此刻口吻很是急促:“你跟霍炎彬分手了?” 韶音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抱着资料,重新迈动步子:“没有。” “我x!”电话那头,徐琳琳爆了句粗,显然愤怒极了,“他劈腿?!霍炎彬居然劈腿?!” 韶音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她现在e国,跟国内有八九个小时的时差,徐琳琳那边应该是凌晨三四点。 “我很快回国,到时候说吧。”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镇定,“你该睡睡,不用担心我,等我回去找你玩。” 徐琳琳到现在还没睡,就是因为气的。听到韶音镇定的声音,不可思议极了,忍不住道:“你都不生气的吗?!他背着你劈腿——你该不会不相信吧?我可告诉你,我去验证过了,就是他,不存在误会!” 她看到那一幕,当时就冲上去了,跟霍炎彬大吵一架。霍炎彬十分不要脸,一点心虚、愧疚、被抓包的慌乱都没有,让徐琳琳恨不得抓花他的脸。 “幸好浩宇拍了照片,不然我都没法跟你说!”徐琳琳气呼呼地道。 她性格冲动,看到好朋友被劈腿,当时就怒火冲头,跑上前撕开了。一起玩的祁浩宇在她后面,拍了照片,让她发给韶音的。 “嗯,回国后我请他吃饭,谢谢他。”韶音说道,语气里带了点笑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用担心。他都没跟我说分手,可见那个女孩在他心里也没什么,不过是玩玩而已。” 徐琳琳本来还想说什么,闻言顿时噎住了,像是吞了一口粘腻冰冷的东西。 “好啦,我不会吃亏的,么么哒。”韶音对着话筒亲了一下,“快睡吧。” 徐琳琳气得挂了电话。 韶音看着通话挂断的界面,在心里说了声抱歉。 她是霍炎彬的舔狗啊,舔了他那么多年,不会轻易放手的。按照这个“恶毒女配”的人设,回国后她就会找到女主,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b市。 在女配心里,霍炎彬只能是她的,任何人出现在他身边,都是不可以的。出现一个,她就解决一个,只有她能跟霍炎彬在一起。 人设不能轻易崩。 别看这会儿徐琳琳气得厉害。如果她说“霍炎彬就是个混蛋,我要跟他分手”,徐琳琳倒是不会噎住,但事后也不会信,只当她还要继续舔下去。 【你不要再追着霍炎彬跑了!!】 【他不值得!!】 手机又响起来,是徐琳琳发来的消息。 她虽然挂了电话,但她性格直爽又义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了气。 【霍炎彬他是了不起,但你不比他差啊,你也是我们圈子里的女神好吗!!】 消息叮叮咚咚地发来,可见徐琳琳的怒气有多旺。 【让我想一想。】最终,韶音给她回了一条。 哄住了徐琳琳,韶音继续回其他人的消息。 有爸爸的,有同学的,有追求者的,还有祁浩宇的。 祁浩宇只发了一条消息,时间比徐琳琳晚一点:“你跟霍炎彬分手了?” 看着这条消息,韶音勾了勾嘴角。 这个男孩子挺有意思,在徐琳琳冲动的时候,他不慌不忙拍下证据。那张照片,乍一看很糊,但是仔细看去,霍炎彬的侧脸一点都不糊,放大了看,甚至还能看到亲吻的细节。 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这张照片,就该心里有疙瘩了。 韶音回复了其他消息,单单没有回复祁浩宇。 回到公寓,她第一时间订了回国的机票,然后进了浴室洗澡。 收拾行李不着急,机票是后天的,她打算先补个觉。 通宵了几天,气色都差了。韶音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往脸上拍水,涂精华,擦面霜。 “你不回复祁浩宇?”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少年音再次响起,带着不解,“你不喜欢他?为什么?” 这是她绑定的系统。它从前是炮灰系统,后来升级了,成为女配系统。 不过韶音还是习惯叫它灰灰。 “没有不喜欢他。”韶音说道,嘴角微微勾起,“这会儿在国内是凌晨,怎么好吵人睡觉?” 灰灰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它说道:“他没睡!叼着烟打游戏呢!你现在回复他,吵不着他!” “他又不知道我知道。”韶音细细涂抹过眼霜,起身走到床边,在柔软的大床上躺平,拉起柔软丝滑的被子盖在身上,“我应该体贴一点。” 她看上去真是个体贴的人。 然而跟她做过许多任务的灰灰,此刻却露出兴奋的表情——天真!这个女人没有心的! 它有几百年没跟她说过话了。当初她做炮灰任务腻了,就沉睡去了,最近才醒来。 这是它绑定的第一个任务者,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相依为命,它待她的感情总是不同的,此刻忍不住拉着她说话:“你从前不喜欢当炮灰,现在当女配了,还是恶毒女配,你开不开心!” 当初做炮灰任务时,她简直是邪恶的大反派,搅风搅雨。像女配这种恶毒反派角色,它觉得她应该喜欢极了。 “喜欢。”果然,她闭着眼睛夸它:“你真了解我!” 灰灰顿时乐不可支。 它得意洋洋地说道:“就算你不喜欢,也没关系。这几百年,我绑定了很多任务者,做了几万个任务,成功率已经刷到87%!就算你不走剧情,也不用怕了!” 它的成功率只要不低于60%,主脑就不会降下惩罚。 她随便浪都没关系。 韶音闻言睁开眼睛,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你长进了啊?” 灰灰“哼”了一声,既骄傲,又有些委屈。它什么都为她着想,可是这个女人没有心的。 “我就不该对你这么好!”它嘟囔一声。 韶音却是笑弯了眼睛:“谢谢灰总!灰总照顾我,我都记在心里的!” 灰灰不信她有良心。但“灰总”这个称呼,却讨好到了它,傲娇地道:“你以后都要叫我灰总!记住了吗!” “是,灰总。”韶音柔声叫道。 14、舔狗14 坐进车里,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解锁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钱。】 就只有一个字的内容。 消息发送成功,韶音倚在座椅靠背上,一手撑腮,一手卷着发梢,眼底玩味。 不多时,手机铃声响起,霍炎彬打电话进来了。 接通。 “喂。”她的声音透着慵懒。 电话那头,霍炎彬的声音含着怒,带着冷:“我答应你了,你还闹什么?” 刚才,韶音吃饭时收到的消息,只有四个字“我同意了”。 并没有转账提醒。 在霍炎彬眼里,他已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她该知足了。什么一百亿不一百亿的,不过是她发疯,任性的那么一吼。 只要他同意陪她,遂了她的心意,她根本不会计较一百亿。毕竟,她爱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钱。 “我知道你答应了。”韶音慢吞吞地卷着发梢,卷起,又松开,“所以,那一百个亿,什么时候到账?” 她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并没有即将得到他的欣喜若狂。 霍炎彬有些意外,皱起眉头道:“你说真的?” 到现在,他还觉得她是在使性子,并不是真的要那一百亿。 冷哼一声,韶音猛地松开发梢,腰身挺得笔直,精巧的下颌扬起,声音拔高:“霍炎彬!我告诉你!我是来真的!” 谁跟他闹着玩啊? “你想爱谁,随你的便!” “但你不爱我,就不要想从我这里讨到便宜!” “你休想!你做梦!不可能!” 她语气决绝,没有丝毫妥协和商量的余地。 但是,她越是如此,越显示出她对他的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她都是因为爱他,她太爱他了,才会如此。 “钱什么时候到账,药什么时候给你。”立完舔狗人设,韶音立刻挂了电话。腰身一软,重新倚回靠背,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另一边,被挂了电话的霍炎彬,回想刚刚通话的内容,不禁抿住了唇。 他意识到,她是来真的。 她不仅仅要他陪她,还要一百个亿。 她已经疯成这样了! 眉头紧紧皱起。霍炎彬又编辑一条短信,发送过去:“一百亿和我,你只能选一个。” 她不能那么贪心,什么都要。 答应陪她一晚,已经是霍炎彬忍辱负重,十分委屈自己了。就算他再觉得亏欠她,也不可能无底线纵容她,既给她一百个亿,又陪她一晚。 消息发出去,如石沉大海。 等了二十分钟,没有等到回复,霍炎彬心烦意乱地按住太阳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开始给她转账。 他虽然身价千亿,但那并不是流水资产。相当大一部分,是他持有的霍氏的股份。 上次给她一百个亿,已经将他手头能动的资产,都动得差不多了。她现在立刻要一百个亿,他拿不出来。 陆陆续续转了二十个亿,他再次拨打电话过去:“这是定金。” 停车场里,韶音轻轻笑了,慢悠悠编辑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龙景湖酒店,3702。】 霍炎彬收到她的回复,只见是明确的酒店房间,心情复杂极了。 他情不自禁地拢了拢西服外套,仿佛这样能好受一点。等到手机屏幕暗下去,他才狠了狠心,发动了车子。 犹如奔赴刑场的壮士。 * 四十分钟后。 霍炎彬打开3702的门。 韶音已经在了。坐在柔软的床垫上,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拿着剔透的高脚杯,里面晃动着猩红的酒液。 套房内的灯光被她调得很暗,她穿着一条暗红色丝绸睡裙,样式不算大胆,但也衬托出她充满风情的身材。昏暗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能看出来她化了妆,眼尾勾得长长的,看上去就像魅惑的妖精。 记忆中那个温柔的,懂事的,总是体贴入微的女孩,此时完全变了模样,让霍炎彬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他拧起眉头,缓缓走近,低头看着她道:“变成这样,你很高兴?” 语气含着斥责,仿佛对她怒其不争。 韶音原本微微眯着眼,姿态慵懒。听到这句话,立刻睁圆了瞳仁,盯着他道:“我不高兴,难道要哭吗?” 他对她有什么好嫌弃的? 曾经的夏如音那么好,他从没表露过赞许。现在她变了,他竟然开始嫌弃了?谁给他的脸? “哗!” 快到不给人丝毫反应的时间,她将一杯酒全都泼在他的脸上。 看着他,冷冷地道:“是你逼我的!霍炎彬,是你把我逼成这样!你是最没有资格指责我的人!” 爱她的人,才有资格指责她! 霍炎彬离她站得近,她这一泼又很突然,他完全没能躲过。 酒液顺着他深邃的五官流淌,滴答滴答,将昂贵的西服和衬衫打湿。 尊贵的霍氏总裁,何时如此狼狈过?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刚要说什么,看到她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的身前,怒火陡然熄了一半。 她似乎比他还生气。 视线上移,落在她的脸上。对上她燃着愤怒的灼灼明眸,一时微怔,不由想起她从前的样子。 她一直很漂亮,很可爱,从小就是。而且,她从来不会惹他厌烦,说什么话,用什么音调说话,做什么事,用什么风格做事,全都无法令人讨厌。所以,他接受了她跟在身后。 一晃竟然十几年了。 “音音,收手吧。”他抹了把脸,有些心累,有些说不出的疲惫,“那一百个亿,我会打到你的账户上。今晚的事,就算了吧。” 他不愿意跟她胡闹。 到此为止,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他自己。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想着保住贞操。 矫情! 韶音直接朝他冷笑一声,指着门口道:“那你走吧。” 霍炎彬一愣,随即松了口气。 还好,她还没有彻底无药可救,立刻说道:“好,我这就离开。今晚的费用,都包在我账上。” 他已经不指望她出一分钱了。 “你尽管走。”韶音一直看着他,直到他走到门口,一只手摸上了门柄,才出声道:“走出这个门,往后可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她声调不高。 但语气莫名叫人无法忽视。 霍炎彬身形顿住,转身看过去,问她:“你什么意思?” 韶音依然坐在原处,丝毫没有挪动位置。不过,由单手撑在身后,改为了双手撑在身后。 酒杯不知何时被她扔了。他余光一扫,在厚厚的地毯上找到了歪倒的酒杯。 “我是说,下次你再求我,就没有这么容易的条件了。”她说道,目光将他从上到下,一寸一寸,扫过。 霍炎彬浑身不自在,眉头狠狠拧起:“你一定要这样?” 韶音扬眉,挑衅地看着他。 不错,她就是要这样。他能如何? 霍炎彬不能如何。 他现在有求于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能按照她划下的规矩来。 烦躁地扯开西服,他朝她走去:“这是你说的!” 她不要后悔! 他可不会对她太客气! 在他靠近的一瞬间,韶音“咻”地坐直起来,握住他的肩膀,一个用力,两人身形颠倒。 “霍炎彬,你也不过如此。”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曾经,他就连亲吻她的脸颊都不肯。牵一下她的手,就仿佛恩赐一般。 现在还不是躺在这里? …… 翌日。 霍炎彬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开,光线明亮,十分耀眼。 他不禁抬起一只手,遮挡在眼前。不动不知道,一动才发现,手臂酸疼无比。 想到昨晚的一切,他头痛地闭上眼睛,重新倒了回去。心中对文晴雪的愧疚,达到了巅峰。 十分钟后,他才重新睁眼,又变成了那个疏离冷淡的霍炎彬。 视线所及,没有第二个人。 她可能已经走了,他这样想,缓缓坐起身。余光一扫,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个小药瓶,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他伸手去够,刚一动弹,顿时“嘶”了一声。 半天,小药瓶拿到手里,他看清下面压着的字条:“这是第一疗程。” 像是为了对应那二十亿的定金,她只给了第一疗程的药。 但是这也可以了。 他拿到药,想要第一时间给小雪送去。然而目光所及,是撕碎的衬衫,以及皱皱巴巴的西裤。 荒唐。 他脑子里闪过两个字,闭了闭眼,拿出手机,给高助理打电话:“送一套衣服到龙景湖酒店。” 在他等待的过程中,忽然浴室的门被拉开了,以为已经走了的人,此刻衣着整齐地走出来。 动作轻快,仿若无事发生。 霍炎彬的眼神沉了沉。 韶音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到他发沉的脸色,只当没看见一样,冲他温柔地笑:“你不用有压力,我有过男朋友。” 也许他注意到了,也许他没注意到。 但韶音想让他知道。 她声音温柔极了,仿佛知心解语花,拥有着最善解人意的玲珑心肠:“我担心你有压力,在这之前,已经找过男朋友啦。” 她好体贴哦。 好爱他哦。 什么都为了他着想。 知道太纯粹、沉重的爱,会给他压力。担心得到她的第一次,会让他心里愧疚,所以…… 灰总没忍住,“噫”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渣女语录?” 她要钱又要人,是他逼她的。 她不是第一次,也是为他着想。 这跟喂屎有什么区别?! 对霍炎彬而言,当真如同被喂了一口屎。她是不是第一次,其实他没有那么在乎。毕竟他不爱她。而虽然她之前深爱着他,可是他们已经分手了,她找别人也不奇怪。 可是,她不应该告诉他。 他一点都不想听。 男人脸色难看,没有接她的话,只冷冷说道:“这件事,我不希望小雪知道。” 韶音挑了挑眉,转过身去,没好气地道:“这件事不会从我嘴里露出去一个字。” 擦完头发,将毛巾一扔,拿起包包就走了。 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弃如敝屣。 看着她离开的潇洒背影,霍炎彬脑海中闪过这四个字。门被打开,又被关上,他没有抬头,眼睑遮住了神情,他一动不动地坐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高助理带了衣服来。 “你先出去。”他对高助理说道。 高助理低眉垂眼,不去看霍总干巴巴的、憔悴得几乎没有人色的脸孔,很识趣地应声:“是。” 等高助理出去,霍炎彬找到套房里的急救箱,进入浴室。 足足花了半个小时,他才出来。而在这期间,他也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气恼得摔了棉签! 再看脖子上印着的痕迹,更是羞怒无比,这让他怎么去见小雪?! “你把这个带给她。”离开酒店后,霍炎彬将一个小药瓶递给高助理。 他这几天都不方便见文晴雪。 “是。”高助理低头应道。 文晴雪拿到药,给奶奶用上了。药效很好,老人家的状况好多了。 文晴雪高兴极了,想到三天都没见到男朋友了,特意煲了汤,提到他的办公室。 三天过去,霍炎彬脖子上的印记没有变浅,反而愈发刺目。他担心让人看到,传到小雪耳中,引起误会,于是买了遮瑕膏,自己涂上了。 衬衫领子扣得结结实实,不怕被人看到。见到文晴雪进来,他神情如常。 “你来了?”他坐在转椅上,对她温柔笑道:“奶奶好些了吗?” 文晴雪用力点头,眼睛水汪汪的:“好多了!奶奶让我谢谢你,我煲了汤,你要不要喝一点?” “好。”霍炎彬点点头。 他面对她时,总是忍不住笑起来。而这时,因为心虚的缘故,他刻意让自己笑得更明显。 他比之前憔悴了,文晴雪一眼就看了出来,只当他忙得不得了,还要照顾她的心情,愧疚又感动。 坐进他怀里,双手揽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肩上:“谢谢你。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霍炎彬身体僵硬。 舀汤的动作顿住了。 浑身冒冷汗。 痛。 他浑身冷汗淋漓,嘴唇一下子白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一动也不敢动,僵成一块石头,脸色变幻着。 第15章 舔狗15 文晴雪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心疼地道:“为了这些药,你一定付出了很多吧?” 这药不是那么轻易拿到的,文晴雪心里有数。否则,他早就将药物弄来了。 她心里以为的,是男朋友为了得到这些药,搭了人情、花了钱出去。感动得抱紧他,脸颊贴在他的肩上,蹭来蹭去。 对于她的亲昵,霍炎彬心里受用,身体却有些消受不起。 “汤要凉了,我先喝汤。”他低声说道。 文晴雪见他这么珍视自己的心意,不禁笑得甜蜜,从他腿上下来:“好,那你先喝。” 霍炎彬身上一轻,暗暗松了口气。打开保温杯,倒出一盅香浓的汤,慢慢喝起来。 心上人煲的汤,仿佛别有一番滋味,令他喝下去,肺腑都熨帖起来了。 就连那晚遭受到的阴影,都淡化了三分。 他没做错。霍炎彬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做这些都是值得的。他都是为了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不要再哭。 文晴雪一直笑盈盈地望着他。 汤里加了壮阳的食材。 这段时间奶奶生病,她忽视了他。而他一直默默守在她身边,任劳任怨,还为她找来了药。文晴雪打算主动一次,作为对他的嘉奖。 霍炎彬完全没感觉到自己喝了壮阳的汤。喝完了汤,他将盖子拧上,看向她道:“等会儿还去医院吗?” “不了。”文晴雪摇摇头,笑着道:“奶奶好点了,让我多陪陪你。” 换做往常,霍炎彬只会欣然接受。但是身上没消下去的痕迹,让他面对她时有些不自在。 “我没事,你多陪陪奶奶。”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深邃而包容,“我们还年轻,来日方长。” 文晴雪笑眯眯地道:“好。” 拿着空掉的保温杯,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霍炎彬忙到晚上九点,下班回去。 公司的事情很多,他还没有处理完。但他今天感到很疲惫,或者说这几天他都很疲惫,精力不如以往,于是打算先回家,吃点东西,洗个澡,休息一下再继续。 然而回到别墅,就见灯火通明。 娇美的女孩守着一桌丰盛的晚饭,在等着他。 “怎么没和我说?”他顿时心疼极了,大步走过去拥住她。 文晴雪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偎着他道:“不想打扰你工作嘛。你吃了没有?要不要再吃点?” “好。”他说道,立刻放下文件,脱去外套,坐到餐桌边。 餐品下方有小火煨着,并没有冷。霍炎彬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得很香。 文晴雪捧着脸,一脸幸福地看着他。 吃过饭,她娇娇俏俏地冲他伸手:“抱我上去。” 霍炎彬顿了顿,放下擦嘴的帕子,说道:“好。” 面不改色,抱着她上了楼。 文晴雪的本意是给他一场惊喜。到了卧室,并不下来,而是扯住了他的领带,暗示意味极浓地凑过去吻他。 霍炎彬是个正常男人,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然而,他丝毫不感到喜悦,吃了一惊,紧接着心里一凉。 他没有半点冲动。 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想到这种事,他就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那个恶魔一样的女人,是如何摆布他的。 他现在升不起一丝兴致。至少半个月内,他都不想碰这种事。 “我还要再忙一会儿。”他抱着她,轻轻将她放在床上,歉疚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你先睡吧。” 文晴雪有些失望,更多的是心疼:“你不要太辛苦了。” “我知道了。”霍炎彬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走了出去。 他在书房凑合了一晚。 这件事被灰总透露给了韶音,一人一统齐齐发出嘲笑。 “真没用。” “堂堂霸总。” “别的霸总可以力战整晚,他要吃药才行。” “别的霸总可以连着几天力战整晚,他一次就不行了。” “虚。” “真的虚。” 作为罪魁祸首,韶音一点自觉都没有,嘲笑完,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很快,她的麻烦也来了。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祁浩宇将一张卡片递到她面前,眼睛红红的。 韶音低头,只见那是一张房卡,房间号是3702,卡片上印着龙景湖酒店的名字和地址。 她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有点憔悴,眼里满是血丝,好像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哦,她刚刚想起来,这几天他都没有出现在她身边。 “你想问什么?”她将电脑上的视频点了暂停,然后扔开鼠标,十指交叉,朝他看去。 她脸上一点心虚、躲闪、不好意思都没有。 这让等了她几天,一直等她解释的祁浩宇,感觉心头闷闷一痛。 苍白的唇张了张,他想问她什么,又觉得好像不用问,因为答案是那么明显。 “我们……算什么?”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脱口问出。 韶音平静地望着他。 “你知道的。”她说道,声音平静。 祁浩宇苦笑。 他知道的。 成年人的智商和见识都让他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样的状况。 她一早就说过,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也一早就说过,她不爱他,也不会给他名分。 甚至那天,他提出转正,她还拒绝他了。 他们之间,什么都不算,也什么都不是。她甚至没有对他承诺过什么,就算做出这种事,他也没有立场指责她什么。 “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他红着眼睛看着她,手掌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卡片,用力大到几乎把掌心割破。 灰总有些不忍看了,别过脸去。 韶音抿了抿唇,回答道:“没有,你很好。” “那你为什么——”他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充满了委屈,随即又被他掐断,改问道:“你还是喜欢他,是不是?!” 韶音实话实说:“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那为什么?” “我只是不甘心。” 曾经那么爱的人,说分手就分手,还是先劈腿再分手,拿“你根本不了解我”“你不是真的爱我”当借口。 他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地维护另一个女孩。 他宁可拿出一百个亿,也要跟她分手。 在一起两年多,她的初吻还在,他的却已经给了别人。 这林林总总,怎么叫人甘心?! 祁浩宇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他的眼睛更红了,眼眶里也蓄了泪光。丰润的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怨恨又绝望地看了她一眼,扭头大步离开。 门被关上。 韶音脸上毫无波澜,目光落回电脑上,握住鼠标,点了继续播放。 连着两周,韶音每天回家,让夏总觉得奇怪。 “分了?”一天晚饭时,他看向旁边的女儿问道。 韶音随口应了一句:“嗯。” “怎么?那小子让你不满意?”夏总问道。 韶音不知道他对“那小子”知道多少。但她猜,亲爸至少知道那是谁家的孩子。 “他挺好的。”韶音夹了一块粉糯莲藕,放入口中,享受地咀嚼着。 “既然他挺好,那为什么分了?”夏总皱眉,想到一个可能,有些不快起来:“他提的分手?” “不是,我提的。”韶音说道,没有给小朋友拉仇恨,毕竟这事他没做错什么。 当然,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和他是这样的关系,她没有承诺过忠贞。 “林子那么大,我想多挂挂。”她这样对老夏解释道。 碰到死心眼的人,大家会劝,“不要一棵树上吊死”。而她不是个死心眼的人,林子那么大,她想挨个挂过去。 夏总:“……” “…………” 表情震惊,相当无语。筷子都拿不稳了,他抚了抚心口,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道:“音音啊,咱们要做个负责任的人,不能任性胡来啊!” 老夏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别整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吧。”韶音想了想,点头应下。 亲爸都开口了,以后她收着点儿就是了。 “祁浩宇也是倒霉。”灰总唏嘘道,“他要是能晚点出现,没准儿就修成正果了。” 韶音不经心道:“可能缘分不到吧。” 很多事情,是讲究缘分的。早了,晚了,都不对。 转眼,到了夏总的生日宴。 他的好朋友们都来了,一些懂事的晚辈也来到了。其中,就包括陆氏的二公子陆琪。 他是韶音仅剩的小猫两三只当中的一只。每天按时打卡,态度佛系,却像清溪一般绵绵不绝,充满后劲。 “今天很漂亮。”他端着酒杯过来,冲韶音举杯。 韶音对他笑笑,回礼道:“你也很英俊。” 不同于祁浩宇的清秀,陆琪的长相有些邪气,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坏”的男孩儿。 韶音不挑类型。环肥燕瘦,各有特色,她什么类型都吃。 两人站在一处,笑着说话,看上去气氛不错。 站在角落里的祁浩宇看到了,嘴唇紧抿,眼眶渐渐又红了。 他今天也来了。 虽然分开了,虽然气她、恨她,但他还是来了。 眼看她和陆琪越说越开怀,他一时妒上心头,再也顾不上别的,丢了酒杯,大步走过去,攥住她的手腕:“我有话跟你说。” 韶音低头看了看两人的手,然后看向面带惊讶的陆琪,歉然一笑:“失陪。” “没关系。”陆琪很快收起讶然,并对祁浩宇点点头。 祁浩宇脸色难看,理也不理他。 拽着韶音就往外走。 花园里有人在谈话,他们寻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站定脚步。 “你想跟我说什么?”韶音问道,并没有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莽撞而生气。 她对可爱的小朋友一向宽容。尤其祁浩宇在她这里吃过苦头,虽然她不觉得自己错了,但还是愿意待他宽容一些。 “你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她的宽容给了他底气,之前想好的说辞,瞬间记不清了,心里话脱口而出:“这么久了,你一次都没有找过我!” 一个短信都没有。 一个电话都没有。 一封邮件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他那天伤心离去,她就当他不存在了,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他。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他攥紧她的手腕,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委屈而隐忍,“你说我很好,如果我真的很好,为什么你一点不舍都没有?” 啊,这个。 韶音看着他隐忍的模样,觉得他可怜又可爱的。 “你想和好?”她问得直接。 祁浩宇抿着唇,一个字也不说,但眼里全是控诉。 发生了那样的事,她难道不应该哄哄他,把他哄得回心转意吗? 难道还要他回过来求她和好? 那他还有没有脸了? 韶音却从他的沉默中,看出了他想和好。 也是,如果他根本不想和好,今天就不会出现在宴会上,更不会这样冲动地把她拉出来。 “如果你喜欢那样,我……”见她不说话,祁浩宇面带隐忍,有些难以启齿地道:“我也可以!” 韶音讶异地问:“什么?” “就是……”青年的眼里有些嫉妒,有些憎恶,“你对他做的那些!” 他像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嫉妒,一把将她抱住了,双臂牢牢锁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头?” 韶音意外极了! 脑中闪过几个猜想,最终锁定了其中一个——他以为她喜欢玩虐?! “你该不会以为,我找他就是为了那个吧?”她相当讶异地抬起头,看着他问道。 祁浩宇却不许她抬头,将她的脑袋按回怀里,闷闷地道:“不是吗?” “不是。”韶音有些好笑,拍拍他的后背,“我不喜欢那个,纯粹是为了发泄。” 祁浩宇并不相信。 双臂紧紧箍着她,低声说道:“我也可以的。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 她跟他在一起,总是温柔多情的。有时会玩些花样,但远远不如她对霍炎彬做的激烈。 他不愿意输在这样的地方。别人可以的,他也可以。 “真的不是。”韶音认真起来,拉开他的手,两人隔开一点距离,抬头看着他,眼神清澈而认真,“我对你虽然不好,但我不骗你。我找他,只是为了出气,没别的原因。” 祁浩宇跟她对视。 良久,他眸光闪动,似乎信了。 只不过,却又问道:“那你发泄够了吗?” 她出完气了吗?还会再找霍炎彬吗? 他眼里带着试探,韶音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但她一时沉吟起来,没有作声。 霍炎彬那里,还有些收尾的事没做。 并不是说还要再跟他怎么样。“她”得到过,就够了。一次和一百次,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他硬件条件不错,不愧为小世界男主,但相比之下,韶音更喜欢你情我愿的。 “我知道了。”等不到她的回答,祁浩宇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失望又苦涩地道。 他不怪她,只怪自己不够好。 是他痴心妄想。 明明她早就说过的…… “等等。”韶音拉住他的手。 祁浩宇一愣,随即眼底重新燃起一点星光,期待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什么?” “虽然还没发泄够,但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她说道,对他坦白交底,“我跟他还有些事没完,但我不会再用这种办法。” 短短几分钟,祁浩宇的心情像是过山车一样。被她打落谷底,又被她亲手抛上云端。 他佩服极了她玩弄人心的本事。 但又很清楚地知道,她不是故意玩弄他,她只是……打心底就是这样想的。 “是为了我,对不对?”他双眸灼灼,炽热火焰在他眼底燃烧,反握住她的手,声音绷得紧紧的:“你为了我,改变了计划,是不是?” 韶音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不是,是因为我爸,他让我做个好人。” 她如果跟霍炎彬“不清不楚”,那么在这段时间内,就不能再招惹别人了。老夏说了,让她做个负责任的人。她不仅不能招惹祁浩宇,也不能招惹陆琪,谁都不行。 这样算,她好像有点亏。 祁浩宇才不信。 喜悦和甜蜜充斥了他的胸腔,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笑得咧开嘴角:“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也是喜欢他的! 任她嘴硬,任她表现得多无情,可他一来找她,她就跟出来了,他问她的事,她也如实解答了。现在,还为了他,改变了计划! 她是喜欢他的!她只是不知道而已! 都怪霍炎彬那个狗东西,伤害她太深,让她没有安全感,不懂得正常的交往是什么样的。 他在心里骂着霍炎彬,思绪却没停止运转,心里小小雀跃,得寸进尺地道:“那,今天你要把我介绍给伯父吗?” 他凑在她耳边,声音低低的,像是勾魂的妖精,温热的气息激得她耳朵一阵麻痒。 韶音忍不住轻笑起来,然后在他越来越明亮的眸光中,拒绝了他:“不。” 她其实不排斥将他介绍给老夏。 小朋友年轻又可爱,相处起来很合拍,她不是多想换人。两人如果确定关系,对夏家、祁家都是好事。没有什么坏处。 不过,她不打算太宠他。男孩子要宠,但不能太宠了。 “还早。”她握着他的手说道,“再等等。” 祁浩宇见她没有应下,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抛开了。她愿意和好,就是今晚最大的惊喜了。至于她说“还早”,他也能够理解,他们才在一起半年而已,她不相信他也是应该。 “我会一直对你好。”月色下,青年的神情极为认真,“你会看到我的诚意。” 韶音笑道:“好,我等着看。” 男人的承诺,她一向不放在心上。他如果很好,她就跟他一起很好。他如果不好了,再换一个就是了。 韶音跟祁浩宇和好了。 最明显的表现是,她每周又有两天不回家了。 夏总问起来,她实话实话:“跟小祁和好了。” 夏总不掺和女儿的私事,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只道:“如果是个好孩子,就好好待人家。” “知道了。”韶音应道。 文晴雪的奶奶逐渐好起来。后续的药,也随着霍炎彬的尾款陆续到账,而逐渐送达。 后面的事,韶音没有再出面,不是高助理来拿药,就是韶音让人送去。 她没有再见霍炎彬,也没有用后续的药来挟制他。 祁浩宇自然是乐见其成。 一时间,大家都很好,除了霍炎彬。 他身价跌下千亿,这是最直观的。不过,他并不在乎。钱财而已,有失就有得,失而复得并不是什么难事。 除此之外,他的日子肉眼可见地艰难起来。首先,因为之前夏氏和陆氏的挤兑,他在公司的威信受到动摇。其次,近来祁家也隐隐插了一脚,犹如恶狼潜伏,伺机而动。 霍氏受到很大的影响,霍炎彬每天忙得焦头烂额,长时间不能规律进食,他的胃病犯了。并且,由于身体得不到足够的休息,他生病了,一直咳嗽不见好。 他还发现,他对亲热这种事有些排斥。 刚开始是身上的伤痕没消,他看到文晴雪就觉得心虚,一点冲动都没有。后来,伤痕消失了,但他的身体开始排斥亲密。 她的手落在他身上,他便忍不住浑身僵硬,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里曾经受过什么伤,难以投入进去。 他跟文晴雪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热。文晴雪一开始没在意,因为他很忙,而且他还生病了。但是时间久了,文晴雪渐渐觉得不对。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总是忍不住亲近对方。而男人往往比女人更主动,之前就是这样,霍炎彬缠着她要亲密。 但是这阵子,他最多拉拉她的手,嘴唇碰碰她的额头,再多的就没了。文晴雪心下奇怪,因为奶奶身体好转的开心,都消散了几分。 她没有别的渠道,于是去找高助理,想知道霍炎彬最近的异常。 高助理是个好人。一开始,就是高助理暗中提示她,霍总是有女朋友的。因为这个,文晴雪对他比较信任。 但这次,高助理不敢说了。 他知道霍总对文晴雪的看重,而霍总居然出轨前女友,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很难办。他一旦透露出来,文晴雪一定会闹着分手,这事就大了。 为了自己的职业前途,他选择闭口不言。因为他的沉默,文晴雪没有打消怀疑,反而更觉得不对。 她开始对霍炎彬旁敲侧击,想知道是怎么回事。霍炎彬嘴上说没什么,但他还是没有碰她。这让文晴雪心下发沉,不敢深想下去。 可是不想也得想,她一定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解开心里的疑惑。这一查,就查到霍炎彬账目上的大宗资产流出。 而对方账户,是个熟悉的名字,当时看到的时候,文晴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她将证据甩他办公桌上,脸上是被背叛的愤怒。 霍炎彬吓了一跳,以为她查到了那件事,眼皮剧烈颤抖,忙站起来:“小雪,你听我解释!” “好,那你解释!”文晴雪拍着桌上的账目说道。 霍炎彬下意识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只是资产流入流出记录,不禁心里一松。他不动声色,拿起那些纸张,快速扫过,发现只有这些,并没有酒店的事,立刻精神一震,说道:“奶奶用的药,是夏如音的公司研发出的,这些是医药费。” 一百个亿,就为了买药?! 文晴雪不信,但是她怀疑夏如音的人品。相比之下,她更愿意相信霍炎彬的话。 “那这个呢?”她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又拿出来一份证据。 那是高助理结账龙景湖酒店的单据。 总价48888元。 高助理只是个打工族,他不会住这样价位的酒店,这是其一。 其二,他作为霍炎彬的生活助理,有一套单独的账目,专门负责霍炎彬的花销。 “你那晚去龙景湖酒店,做什么了?”她眼中闪动着希冀,看着他问道。 她无比希望,他去那里,只是谈事情。 离得这么近,她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他忽然抿紧的唇,瞳仁的剧烈收缩,以及脸部肌肉的细微变化。 “咚”的一声。 心仿佛坠入深深的冰湖。 “你去谈生意了,是不是?”她说话时,手在轻轻颤抖。 霍炎彬张了张口,很想说“是”。 他不能让她知道真相。 “不是。”他神情一肃,说道:“有个客户喝多了,我让人把他送到酒店。他是公司的重要客户,所以账目记录在我的账上。” 不能被小雪知道那件事。他保证,这种事只会发生一次。 他只骗她一次。 文晴雪信了,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明显放松了下来。 话虽然说开了,但两人仍是没有亲密。问题出在霍炎彬的身上,他做不到。 有时候,已经发展到那一步,但是他进行不下去了。每到这种时候,他脑中就会浮现出一个妩媚风情的女人,她笑起来那么邪恶,犹如恶魔。 她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的烙印,完全覆盖了他曾经的经验。他怀里是小雪,脑子里却全是那个女人。他不爱她,他知道这一点,但是这种时候,仍旧无地自容。 “你是怎么了?”他一次次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文晴雪忍住害羞,拉着他低声询问。 霍炎彬揉着额头,说道:“可能太累了。” 文晴雪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霍炎彬别开眼睛,不愿意跟她对视。心里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背着文晴雪买了药,吃过药才跟她进房间。 这下成了。 只是,愉悦的是身体,他的魂魄仿佛飘飞出去,冷眼看着这一切,得不到丝毫的乐趣。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什么时候才会好转。自厌,愧疚,彷徨,怨恨。 怨恨的当然是韶音。 如果不是她,他不会变成这样! 韶音不知道自己被怨恨上了。 她就算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背这个锅。 跟她有什么关系?他不出轨,不就完了?什么事都不会有! 也别说她让他出轨的。她拿刀架他脖子上了?她摆明车马跟他谈条件,是光明正大的交易,他想跟文晴雪在一起,不想分手,自愿答应的。 他既想跟文晴雪在一起,又想快快乐乐地跟她在一起,还想什么代价都不付出,他想得美! 转眼,又过去三个月。 这一天,文晴雪终于得知了真相。 即便霍炎彬吃了药,能跟她亲密了,但同床共枕的两个人,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呢?文晴雪又不是木头,她能感觉得出来,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到底快乐不快乐。 他不快乐。不仅不快乐,还有些僵硬和古怪。她悄悄留意了下,然后就发现他吃了药! 他居然要吃药才能……文晴雪当时就震惊了!震惊过后,就是担忧。他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这样?而且,他从前都是好好的。 是什么导致了他的变化?文晴雪分析着蛛丝马迹,发现还是跟“一百亿买药”“龙景湖酒店”那段时间有关。 她又一次找到高助理,问他霍炎彬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高助理不想蹚这个浑水。当初他提醒那一句,已经是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多了一句嘴。现在跟当初不同,小姑娘跟霍总的纠葛非常深了,他完全不想蹚进去。 但他的避而不谈,更加引起了文晴雪的怀疑。她开着女主光环,终于在一个网友的帮助下,获得了被霍炎彬花钱删除的酒店视频。 这个热心网友,正是剧本中的男三,戏份不多,是后期才发力的,为女主洗清了设计稿被盗的嫌疑,是女主很好、很信任的朋友。 而现在的他,还只是女主的一个网友,在文晴雪吐露心事时,利用高超的网络技术,为她搞到了三个月前霍炎彬从龙景湖酒店走出来的视频。 视频上,霍炎彬神情憔悴,步伐虚浮,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不对劲。如果不认识他,让文晴雪评价这个男子,文晴雪会用“被酒色掏空的纨绔子弟”来形容他。 当时跟他走在一起的,正是高助理。 而在一个小时之前,夏如音从同一个酒店走出来。文晴雪把视频倒回去,重新观察霍炎彬的样子,发现他脖子一侧有着明显的痕迹。 她当时就瘫在了椅子上,浑身发抖。 热心网友给她的视频非常齐全。除了这一段,还有更往前的,是前一天晚上,夏如音先进入酒店,霍炎彬随后进入的画面。 还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这样还不够清楚吗? 文晴雪不愿意相信,霍炎彬居然这样对她。她不信霍炎彬是发现了夏如音的好,暗地里跟她藕断丝连。因为他曾经跟她求婚了!虽然还没有正式求婚,但他那天表现很认真,还要赠予她一半资产! 他还为奶奶弄来了药! “对,对……一定是她逼他的!”她喃喃道,双手扣紧了掌心。 他为她花了那么多钱。先是用一百个亿,跟夏如音分手,跟她在一起。又花了一百个亿,买了救命的药,治疗她的奶奶。 一定是夏如音逼他的! “你太过分了!”她找到韶音,气得两眼通红,眼神控诉,口吻充满指责:“你怎么能那么做?你怎么能那样对他?你,你简直是魔鬼!” 嗯? 韶音微微挑眉,问道:“我怎么对他了?” 眼神玩味。 她就不信,霍炎彬说得出那晚的事。一旦说出来,他这辈子别想在文晴雪面前抬起头了。 “她不知道。”灰总解答道,“查出真相后,她就来找你了,没去见霍炎彬。” 没去见霍炎彬,当然也就没来得及问他。 文晴雪刚刚推断出他们发生了关系,并得出她逼迫霍炎彬的结论。 韶音猜也是。 她不可能知道的。霍炎彬那么要脸,根本不会告诉她,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让霍炎彬选,他宁可选自己不道德、出轨,也不会选择说出那晚的事。 所以,文晴雪口中的逼迫…… “你们曾经……也很要好。而且阿彬说,你们从小就认识,你怎么能逼他,逼他跟你——”文晴雪咬着唇,脸上涨红,说不出这么大胆的话。 她觉得韶音很过分,她怎么能那么折辱人? 逼着别人跟她在一起,她怎么能那么无耻,那么不要脸? 韶音听后,表情微微变了,变得忧伤而忧郁起来:“我能怎么办呢?我爱了他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啊!” “我不甘心啊!”她说道,演得像真的一样,“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岂能不把握住?” 文晴雪睁大眼睛,被她的无底线给惊到了,忍不住握起拳头:“可是,他有女朋友啊!” 韶音忍不住笑了,挑挑眉头,微带戏谑道:“有女朋友就不能吗?文小姐,当初你跟霍炎彬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他就有女朋友?” “我不知道!”文晴雪反驳道,“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她后来才知道的! “哦。”韶音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后,跟他分手了吗?” 文晴雪脸色一僵。 底气微微泄露。 “我,我……” 她那时是打算跟他分手的。只是,没有分成。 在高挑而美丽的大小姐面前,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略带嘲弄的眼神,文晴雪只觉喉头干渴,不禁舔了舔唇瓣。 “我跟他分手了的。”她小声说道。说这话时,眼神闪烁,根本不敢对上韶音的视线。 韶音淡淡一笑:“是吗?” 这一次,文晴雪没有说出话来。 很简单的一个“是”字,她用尽了力气也没吐出来。 她不认为自己应该心虚。霍炎彬说了,马上就跟夏如音分手,并且他很快就做到了,一天的时间都没用到,他们就分手了。 这怎么能算她插足呢?她是在霍炎彬跟她分手后,才答应跟他在一起的啊! 文晴雪掐着手心,鼓足勇气,想让自己坦然一点,理直气壮一点。可是每当她抬起头,看着大小姐气定神闲,仿佛含着嘲弄,又仿佛漫不经心的表情,就怎么也直不起腰杆。 “文小姐,你一开始挑的,就是一个会劈腿的男人。”韶音倾身向前,玩味地看着她,“他从前背叛了我,现在又背叛了你。” 文晴雪浑身一颤,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呼吸都屏住了。她看着她,渐渐神情倔强起来,有些不服气地看着韶音:“我们不一样!” 韶音挑眉:“什么?” “我们已经谈婚论嫁了!”文晴雪大声说道,为自己壮着声势,“当时你们只是男女朋友,我们已经谈婚论嫁了!” 她们的情况不一样!当初她和霍炎彬在一起,霍炎彬和她只是男女朋友。但现在韶音逼迫霍炎彬,她和霍炎彬已经谈婚论嫁了! 她的罪名更严重! 她破坏的是谈婚论嫁的一对情侣! 韶音轻笑一声,语气凉凉:“所以,既然你们已经谈婚论嫁了,他为什么还出轨啊?” 这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他出轨成性啊!”灰总捧哏道。 文晴雪听不到灰总的声音,她对韶音的反问,很是不喜:“是你逼他的!” 是她逼他出轨的! “哈哈哈!”韶音再也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出声。 她没有再跟文晴雪理论。 在她的大笑声中,文晴雪脸色羞红,又变得苍白,低垂下脑袋,慢吞吞转身。 她心里其实什么都清楚。她只是不想承认,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份颜面。 “等等。”在她握住门柄,准备离去时,韶音叫住了她。 文晴雪转身。 “你真的以为,是我逼他的?”韶音看着她笑道,“你奶奶需要药物救命,于是你以为,我用这份药逼他跟我在一起?” “难道不是吗?”文晴雪怒视着她道。 韶音的目光变得同情起来:“你真的相信,身为霍氏集团的总裁,智商180,身价千亿,哦不八百亿,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十几年的大总裁,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文晴雪一脸茫然。 慢慢的,她想到什么,脸上血色骤然消失! “不,不是的……”她飞快打开门,兔子逃命似的,逃窜而去。 看着办公室的门自动关上。 “啧。”韶音摇摇头,拿起鼠标,晃动了下,唤醒电脑屏幕,继续看电影。 灰总却忍不住问:“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霍炎彬还拿得出什么,让你答应交易?” “钱啊。”韶音说道。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还要问? 灰总一呆。 “钱?”它不禁重复道。 “对啊。”韶音点点头,眼里带了笑意,却像是魔女一样,充满了邪恶,“他拿出足够的资产,我又不是视金钱为粪土的人,我当然会答应他啊!” 他以为自己的一夜,值多少个亿? 灰总噎住。 而这个问题,很快也被霍炎彬问到韶音面前。 “你那句话什么意思?”他双眼赤红,发型凌乱,像是刚刚跟人吵完架,脖子上还带着几道抓痕,冲到韶音车前,又怨又恨地看着她吼道。 第16章 舔狗16 祁浩宇刚把车子从地库开出来,就见一个疯子冲到车前,正在加速的车子差点撞上去,惊得猛打方向盘,一脚踩下刹车。 “艹!不要命了?” 他低咒一声,降下车窗,探头出去,冲外面的哥们儿喊道:“不看路啊?” 才喊完,就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不禁瞳仁一缩,眼神变了。 是霍炎彬。 他来干什么? 音音都不搭理他了,他怎么反过来纠缠她? 祁浩宇心里戒备,立刻升起车窗,打算没看见这个人,绕路开过去。 “停车!” 霍炎彬站在车前,死死拦住前方,不肯让路。赤红的眼睛盯着副驾上的韶音,怒气腾腾,像是要吃人。 祁浩宇皱眉,随即解开安全带。 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还来纠缠音音。 从前他没撞见的时候就算了,这会儿当面见到,祁浩宇立即解开袖扣,将袖子往上一挽。 “我去吧。”韶音一只手搭在他小臂上,轻声说道。 说完,不等他的回答,打开车门,下了车。 “你那句话什么意思?”看见她出来,霍炎彬立刻冲到她跟前,红着眼睛质问:“你为什么要跟小雪说那样的话?” 来之前,他刚跟文晴雪吵了一架。 或者说,是文晴雪跟他吵了一架。从韶音这里回去后,文晴雪就一直纠结那句话,一直纠结到霍炎彬回家。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他开口,就被霍炎彬见到双眼红肿的样子。他问,她就说了:“那天在龙景湖酒店,不是你的客户,是你跟夏如音,是不是?” 这次霍炎彬仍想否认,但文晴雪不给他机会:“夏如音都承认了!” 她将自己调查的结果摆在他面前,又说出自己找韶音的经过:“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想怎么样?你究竟喜欢我还是她?如果你喜欢她,我退出,我成全你们!” 她又不是故意拆散别人的人。 她也从来没想扒着他。 当初她就说要分手,是霍炎彬说喜欢她,只喜欢她,还要跟夏如音分手,不惜花了一百个亿。 说起来,他前前后后在夏如音身上花了两百个亿。前一百亿,是买的夏如音分手。后一百亿,是为她奶奶买药。 文晴雪之前深信不疑,认为他爱的人是自己。但是现在,她怎么想怎么觉得—— 不对啊! 他喜欢的应该是夏如音。喜欢她,才会给她送钱。才会她一要挟,就答应了她。 不然,就像夏如音说的那样,难道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两人大吵一架。霍炎彬不停解释,但文晴雪根本不信,闹着要跟他分手。 如果他真是为了她奶奶,才给夏如音,文晴雪能够包容他这一次。但是,如果他喜欢的是夏如音……她不能接受三心两意,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 霍炎彬解释不清,又敲不开她的门,气得冲出别墅,来找韶音。 “哪句话?”韶音微微睁大眼睛,露出疑惑表情,“文小姐来找我,说了很多话,你问的是哪一句?” 一边说着,一边往路边走。 霍炎彬跟着她走过去:“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哪一句!” 韶音直想翻白眼。 于是她就翻了一记:“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她只是个舔狗而已啊。 “就是那句!”霍炎彬额头上的青筋直蹦,从牙缝里挤出来,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道:“你说,我有别的办法!” 他有什么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但凡有别的选择,他会让自己赔了钱又吗? “哦,这句话。”韶音低头笑笑,拨了拨耳边碎发,正要说什么,忽然眼前一暗。 只见一道身影快速走来,挡在她身前,对着霍炎彬一推:“你离她远点!” 抬头一看,祁浩宇不知何时把车子开走了,停到不远处的路边。 他此时站在她身前,两只袖子都挽上去,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臂,眼神似小狼,又凶又锐。 “你是谁?”霍炎彬皱眉看着身前的青年,“我和她说话,关你什么事?让开!” 祁浩宇才不让。刚想说什么,就被韶音扯住了手臂:“我和他单独说两句。” 嘴唇不自觉抿住。 心里闷闷的。 他就是见不得人的身份,此刻连表明立场、宣誓主权都做不到。 “乖。”这时,颊上一软,竟是她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 眼前一亮,登时间心花怒放! 闷痛一扫而空,此刻心中只剩欢喜。 要什么宣誓主权?他说得再多,有她亲他一口,来得给力吗? “好。”他柔声道,看着她白皙清透的脸颊,想要回吻一记。然而看着她的神情,到底没敢造次,以免惹她不喜,弄巧成拙。 “我去那边等你。”他指了指旁边,然后看了霍炎彬一眼,若有所指,“有事就叫我。” 韶音含笑点头:“好。” 祁浩宇示威地看了霍炎彬一眼,转身走向一旁。 然后,就站在那里,双手抄着裤兜,紧紧盯着这边。好像只有霍炎彬一有异动,他立刻就冲过来! 霍炎彬什么时候被人像防贼似的防过? 他简直气笑了,看向韶音的表情带了讥讽:“你以为玩这种把戏,我就会喜欢你了?” “我x!”灰总顿时目瞪口呆,“他这么自信的吗?” 韶音倒是不恼,还觉得有趣:“所以,到底是我舔狗人设保持得好,还是他本来就这么自信?” 居然会觉得,她亲祁浩宇那一口,是为了刺激他?他可太有想法了。 “我觉得是他本来就自信。”灰总说道,想了想,又道:“不过,夏如音本来就舔了他十几年,这都是惯的也说不准。” 究竟是哪个原因,韶音并不在意。 “你喜欢不喜欢我,我已经不在乎了。”她随意拨弄着肩头卷发,看向他的眼神有点无所谓,“你之前对我说,应该找个好人,试着开始新生活。你说得对,我已经开始新生活了。” 霍炎彬明显不信,眼神带着厌烦:“随你的便。总之,我不会喜欢你。” 他对她怎么样,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要她别来刺激小雪,梗在他们当中搅事。 “我已经没指望你喜欢我了。”见他说得无情,韶音眼里划过一丝受伤,随即又释然起来。 毕竟得到过了嘛,不至于像之前那么不甘心、念念不忘了。 “之前是我太想不开,浪费了许多时间,我现在要追求新生活了。”说到这里,她神秘一笑,对他眨眨眼:“他啊,就是第一次。” “什么?”霍炎彬表情茫然,随即,他醒悟过来,眼睛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又愕然看向一旁的祁浩宇。 他的表情快要裂开。 跟刚才的镇静、不信、一脸讽刺,呈鲜明对比! “哈哈哈!”灰总简直快要笑死了,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傻眼了吧?他傻眼了吧?” 叫他不信! 以为自己是谁呢? 霍炎彬此刻的心情,无异于火山崩裂,震动极了! 他一直以为她爱他,深爱无比,坚定不移。可是,她不仅往前走了,还有了别的男人? 不是发疯,不是信口胡说,不是为了刺激他? “既然你想开了,为什么还刺激小雪?”他转而怒视着她道。 他不介意。他一点都不介意,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喜欢她! 韶音睁大眼睛,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刺激她了?” “就是那句话!”霍炎彬强忍怒气,“你说,我还有别的路走!” 韶音作恍然大悟状:“哦,这句啊!”她微微歪头,看着他道:“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当然说错了!”霍炎彬快要给她的慢吞吞给弄抓狂了,瞪着她道:“我还能有什么路走!” 当时她不要钱,只要他! 他提出金钱补偿,她也不乐意,反而变本加厉,既要钱又要人! 他还能怎么办? 想到小雪的误会,霍炎彬觉得委屈极了,他太冤了! 被他死死瞪着的韶音,此刻卷着发梢,抿着唇,低低笑出声来。 “霍炎彬,你连自己都骗过了啊。” 她抬起眼睛,怜悯地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霍炎彬眼神冷下来,“你把话说清楚!” 他口袋里藏着录音笔。今天跟韶音见面,所有的对话都有凭证,这些他都会拿回去给文晴雪听。 “你说我逼你,你说没有别的路可走,”韶音轻轻笑道,眼神将他从上到下扫过,“可你只提出了一个条件跟我谈。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你只能想到这一个吗?霍炎彬,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霍炎彬一怔,刚要说什么,却被打断。 “因为你吝啬!” 她薄唇轻吐,说着残忍的话,像一根根细如牛毫的针,绵密地朝他刺去:“你只愿意用一百亿跟我交易,而不是你只能用一百亿跟我交易!” 她不再吊他胃口,一口气说完:“假如你肯多出一点,你又怎么知道,我会不同意呢?” “无非是你更看重钱,而不是你的清白!”她言词清晰,吐出最后一句恶毒的话。 霍炎彬脑中“嗡”的一声,脱口道:“你胡说!” “胡说八道!” “胡言乱语!” 他才不是她说的那样。 是她太贪婪,一百亿还嫌不够! 不,不对,是因为她要的是他这个人!如果不是她执着地要他这个人,他怎么可能想不到加价?! 他脸色变来变去,眼神渐渐阴沉如水。 “我是胡说还是说真话,你心里清楚。”韶音耸耸肩,没有跟他争执辩论,神情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你还有其他话要问我吗?” 她和小朋友约了去鬼屋探险,不想被他占据太多时间。 霍炎彬已经掐断了录音。 手掌握拳,藏在口袋里,手背上青筋毕露。 表情阴沉地盯着她,却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大步而去。 “音音!”他刚一走,祁浩宇立即大步过来,大声唤着她的昵称,将她揽在怀里,柔情地道:“忙完了?” 韶音好笑,小朋友的占有欲真强。不过她也不介意,点点头:“嗯,完了。” “他没欺负你吧?”祁浩宇又问,并盯着霍炎彬的背影看了一眼。 霍炎彬没有回头,自然不知道他看过来的不善目光。 但他还没走远,清楚听到女人温柔的声音:“没有啦,就是老朋友见面,说说话。” “跟他有什么好见的……”祁浩宇低声咕哝着,后面的话,因为他们走远了,霍炎彬就听不到了。 他忽然站定脚步。 看着前方笔直宽阔的道路,看着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看着不论多少车辆驶过,总是伫立在路边的一杆杆路灯。 不知道怎么,心里空荡荡的,很茫然。 全身力气仿佛失去,他站在那里,一步往前走的冲动都没有。 身后响起车子启动的轰鸣声,很快一道银色流畅的线条从身旁掠过去了。 霍炎彬没有动,等车子行驶远了,他才慢慢偏头,看了过去。 她坐着别人的车子走了。 她现在在看后视镜吗?有没有透过后视镜看他? 他现在看上去狼狈吗? 霍炎彬心头浮出一团复杂的滋味,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太过出乎想象。 她面对他时,不像以前那样依赖、爱慕、执着、热忱。 她那么清醒、冷静地跟他说话,指出他自己都不愿意正视的污点。 如果她还爱他,怎么会这样对他? 所以,她现在是真的不爱他了? 霍炎彬觉得很茫然。他并不是多在乎她的爱,也没有多么需要她的爱,他只是…… 他只是,习惯了她的爱。 他习惯了,始终有人在背后,注视着他,默默爱着他。不论他做了什么,变成什么样子,对她怎么样,都无怨无悔地爱着他。 但是现在,他忍不住想道,他真的不需要吗?蓦地,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不能想下去,他及时刹住这个念头,收回目光,大步走向自己的车子。 霍炎彬回去后,并没有跟文晴雪说起此行。 逮住文晴雪出门吃晚饭时,他困住她,一脸疲倦地道:“你宁愿相信她,也不肯相信我?她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文晴雪被他一问,忍不住想,那位夏氏大小姐,究竟是什么人呢? 少有的几次交集,让她对韶音的观感很复杂。一开始,她拿钱让她离开,看上去是个恋爱脑。但是后来,在那次晚宴上,她又挽救了她的颜面,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人。 可是,这一次,她居然趁火打劫!得知她奶奶生病,需要她公司的药,居然开价一百亿,还逼霍炎彬跟她……这简直太可恶了! 脑子里转了几圈,因为宴会的事而生出的少许好感,渐渐被磨没了。 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抵不过她做的那些恶意满满的行为! “你真的不爱她?”文晴雪仰起头问道。 霍炎彬发誓道:“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文晴雪内心挣扎了下,选择了相信他这一次:“好,我相信你。”她埋进他怀里,“我们以后好好的,都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好。”霍炎彬拥住她,低头在她发心吻下,“我永远不会和你吵架。” 文晴雪的身体僵了一下。他不会和她吵架?那这次是她主动挑事了? 可他们这次为什么吵架?难道是她引起的吗? 一股说不上的恶心涌上,她抿着唇,竭力忍了下去。 好容易和好,她也没有力气再吵了。 揪紧他的衬衫,低声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跟我商量,好不好?” “我答应你。”霍炎彬道。 两人和好了。 那件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 但也只是“仿佛”而已。 经过这件事,文晴雪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查看霍炎彬的手机,看他的消息记录,电话记录,账户变动。 而霍炎彬则是变得忙碌了。虽然他原本就挺忙的,但那时候只能算是一般忙碌,现在变得拼命忙碌。 他手中能动用的流动资产不多了。像上次那种事,如果再发生一次,他就得动自己的股份了。 这也是那天,他没有跟韶音争辩下去的原因。 她说得对,他只肯出一百个亿,再多的就不肯了。 跟他相反,韶音清闲了很多。 她本来就不缺钱,现在事业也上了正轨,需要她的时候不多。自己带了个小项目,平时忙一忙,周末就跟祁浩宇去打打球,骑骑马,偶尔玩玩赛车,找琳琳她们喝酒,滋润极了。 “男女主半个月没那啥了。”灰总忽然出声,幸灾乐祸,“营业性的来了一次,只有十三分钟。” 韶音有点嫌弃:“别盯这个了,怪low的。” 知道他不行就行了,不用掐表。 “我以为你会跟我一起嘲笑他。”灰总悻悻然。 韶音偎在祁浩宇怀里打游戏,闻言随口道:“嘲笑他干什么?他已经引不起我的兴致了。” 舔狗人设立了。 钱和身子都得到了。 上次见面,她还瓦解了舔狗人设。 他现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刷分刷得差不多的怪,没什么意思了。 “那他们结婚,你也不感兴趣了?”灰总问道。 韶音对这个还是有点好奇的:“文晴雪答应结婚了?” 她以为文晴雪会再考虑考虑。毕竟,之前他们发生关系,霍炎彬跟她求婚,她当时应了,第二天就清醒过来了,相当冷静。 眼下这个时候,霍炎彬简直像是一个人形筛子,浑身上下都是漏洞,她怎么想到跟他结婚的? “答应了。”灰总说道,“霍炎彬设计了一场求婚,然后文晴雪答应了,婚礼就在半年后。” 韶音“啧”了一声,偎着祁浩宇年轻结实的身体,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的继续打游戏:“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一个月后,韶音举办画展。 老夏有个客户,很追捧文艺范儿,哄得他高兴了,合作就不难了。 老夏很重视这个客户,韶音便要了那个客户的资料,研究了下,准备办一场画展。 她将自己家收藏的画展列出来,又向交好的人家借了一些作品,一同展列。 祁浩宇见她忙碌,便积极帮忙。他不仅把自己家的一些藏画拿出来,还求了他哥哥嫂子,又一趟趟跑外祖家,磨了好些字画出来。 确定展出日期后,韶音让人将请帖及展出作品目录给霍炎彬送了一份。 霍炎彬对那个客户也有所耳闻,当下就动了参加的心思。不过,考虑到这是夏家办的画展,他又觉得不妥。 倒不是见着夏总不妥,而是…… 他不想看见韶音。 他现在已经不用吃药了。只是,以前的快乐也感受不到了,他更多时候都是应付公事。 还有小雪,如果他要去,她作为他的未婚妻,岂能不一起到场?而如果她去了,见到韶音,岂不是很尴尬? 他犹豫着,最终决定不去。 他让人扔了请帖。 在画展的前一天,他收到了韶音的短信:“明天你会来吧?” 他当然不会去。霍炎彬眼神冷漠,将手机丢到一边。 刚丢开,手机又震动起来,他不耐烦地拿过来,再一看,愣住了。 “毕竟,有伯母的作品展出。” 消息下面附着一张图片,是一张色泽饱满的牡丹图,空白处印着“静水居士”。 这是霍炎彬的母亲生前所做。 霍炎彬立刻把电话打过去:“你怎么会有我母亲的画?” “一次拍卖会上看到了。”韶音接通电话,慢悠悠地道。 是“夏如音”花了两千万拍下来的。收藏在家里,准备在合适的时候给霍炎彬一个惊喜。 坐在阳台上的吊椅中,悠悠然晃动着,韶音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男人低沉的声音才传来:“不要展出。把它给我。你想要什么?” 霍炎彬的母亲生前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只是很少有作品流落在外,一是她性格温柔含蓄,不喜张扬,二是流落在外的几乎都被霍炎彬收回来了。 他很爱他的母亲,但是那位女士生前因为丈夫不忠,得了抑郁症,状态变得很不好,不仅没有再作画,仅存的作品都被她销毁了大半。 她没有多少东西留下来给霍炎彬纪念。因此,霍炎彬见到她生前的作品,第一反应就是买回来,放入收藏室。 “我想要的啊……”韶音坐在吊椅中,轻轻地摇,柔柔地笑,“我怕你给不起。” 霍炎彬蓦然变了脸色,沉声道:“夏如音,你不要——” 他的声音听上去咬牙切齿的,韶音不禁好奇问:“不要什么?” “你知道我说什么!”男人沉声含怒,不难听出喝斥。 韶音的口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不是。” 电话那头,男人的脸色蓦地难看起来,握着手机的力度不自觉加重。脑中浮现一幕场景,呼吸不自觉加重,身上某些地方也隐隐作痛起来。 “你不要转移话题!”他深吸一口气,屏住情绪,“你到底要什么?说我能给的!” 韶音轻轻地笑起来:“我怎么知道你能给什么?” 可恶!她现在怎么变得如此邪恶?霍炎彬闭了闭眼,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尽量冷酷地道:“钱。你说吧,要多少?” 再让他陪她,是不可能了。 绝对不可能! 韶音原本是打算再耍他一耍的。 但是,谁让亲爸不喜欢,让她做个好人呢?为了能跟小朋友快快乐乐,她也只好抹去这个零头。 反正现在,最让他难受的,已经不是那个了。 “我要一百亿零一块。”她声音温柔,然而语气狡黠,好像露出尖尖牙齿的小恶魔,乌黑发间挡不住两只嗖嗖冒出的小耳朵。 “霍炎彬,你给得起吗?”她这次不加掩饰,得意地道。 第17章 舔狗17 一百亿零一块? 为什么是零一块? 霍炎彬愣了一下,随即就想明白了,脸色漆黑!所以,他的一夜就值一块?! 即便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羞辱他,可霍炎彬仍旧忍不住黑了脸。 “太多了,你知道不可能。”他冷冷地道。 他不接茬。 韶音轻笑一声。她猜到他会装傻,但是无所谓,多出的这一块钱,本来也不是为了羞辱他。 眼神带着玩味,她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随即松开,整个人陷入吊篮中,悠悠摇摆起来。 “霍炎彬,你为了文晴雪的奶奶,能够拿出一百个亿。现在为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多一块钱都拿不出来?” “你非要我把这一块钱的零头抹去吗?”她抓过一只小龙崽抱枕,抱在怀里揉着,无辜又天真地道。 这才是她的目的。 上次他为了文晴雪的奶奶,能出一百个亿。这次她也不多要,就比上次多一块。他是给,还是不给? 电话那头,霍炎彬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气得脑子发晕。 他是说那一块钱零头多吗? 她非要曲解他的意思,故意气他! 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但仍是有熊熊烈火在胸腔里燃烧,像要烧化他的血肉,烧碎他的骨骼,连神智都吞没。 “夏如音,你别太过分。”他紧紧握着手机,冰冷的声音当中夹杂着怒火,“我妈也是你的阿姨,曾经对你很照顾。” 小的时候,“夏如音”跟在霍炎彬身后叫哥哥,请他来家里玩,也会到他家里去。霍炎彬的妈妈是位温柔的女士,待她很和气,还会亲手烘焙点心给她吃。 霍炎彬觉得,她现在这样,简直太冷血了。拿着他妈妈生前作的画,对他进行勒索和要挟,简直一点情分都不念! 韶音却觉得好笑。 情分?在剧本上,但凡他念及一丝丝情分,“夏如音”最后都不会落得发疯、住进疗养院的结局。 之前她舔他,他只享受的时候,就不说了。在他遇到真爱后,但凡他对她耐心一点,多跟她说几句话,多解释几次,多给她一点时间,承认这件事是他的错,而不是她没有魅力、不吸引他、这么多年了都没办法让他爱上她,她何至于怨恨到自我崩溃? 他让她觉得,她没价值极了,这些年的付出都毫无价值。不论她在他身上花了多少时间,用了多少心思,陪他熬了多少夜,都抵不过那个年轻女孩对他甜甜一笑。 情分?真是笑话。 “你死了,那么阿姨的画作,我会好好收藏,不许任何人破坏。”她用轻柔的嗓音,吐着恶毒的字眼,“但你活着,就没有这回事了。霍炎彬,我不会白白将这幅画给你。想要它,拿出诚意来。” 说着,她“咯咯”一笑,尽显恶毒:“你该不会舍不得钱吧?身价八百亿的霍氏总裁,肯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女朋友的奶奶豪掷一百亿,居然舍不得为了亲妈的遗物多花一块钱?” 刺耳的声音仿佛顺着话筒钻出来,在寂静的书房里肆意飘荡。 霍炎彬攥紧手机,有一瞬间几乎想要将手机砸在墙上! “你就这么恨我?”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沉声问道:“因为我跟你分手,因为我不爱你,你恨我?”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恼她、怨她,但又烧灼着苦涩,仿佛汇成一锅冒着泡的毒液,啃噬着他的内心,留下滋滋的腐蚀声。 “你要怎么才算完?”他按住眉心,疲惫地道。 他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明明当初分手的时候,他尽心了,尽到最大的心意补偿她,他以为她应该知足、放开了。 但之后的种种,无不提醒他,他想错了。 “是我对不起你。”他无力地说道,“你要怎么才能收手?” 他道歉了。 说出了“夏如音”应得的那句话。 韶音于是叹了口气,说道:“你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有针对你。” 霍炎彬不语。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穿她的报复? “是这样,我倒是愿意将阿姨的画便宜点卖给你。但是,你怎么对外交代呢?”她一副关心的口吻,“你看,这是阿姨生前留下的仅剩的作品之一,你用一点点钱将它买回去,说出去好听吗?你觉得对得起谁?” 霍炎彬紧紧抿住唇。 他被说服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被说服了。他能为文晴雪的奶奶花一百个亿,却不愿意为了亲妈的遗物尽心……传出去,他将是个大笑话。 但是,一百亿…… “朋友一场,你送给我,就当我欠你个人情。”他有些艰难地说道。 他拿不出一百个亿,而少一分钱都是侮辱了母亲。那就不花钱,由她送给他。这是霍炎彬想出的唯一的办法。 “不行哦。”韶音的口吻带着遗憾,“我家小朋友会不高兴的。” 小朋友?谁? 霍炎彬眼前浮现出上次见面,她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孩子,她还当着他的面亲了他。 “我们是朋友。”他说道,心知对她说这样的话不合适,但还是艰难地说道:“他不能因为你交朋友的方式,就跟你无理取闹。” 韶音好无语。 她是担心祁浩宇吗?她是拿祁浩宇甩锅啊! 她就是不想送给他呢。 “不一样的。”她装出无辜的语气,一手揉着小龙崽的尾巴,说道:“如果是普通朋友,他一定不会生气的。但你是前男友啊!” “如果我喜欢的人总是跟前女友勾勾缠缠,我反正是不会开心的。”她又说道,咕哝一声,“分手了还做什么朋友?骗人骗己。” 霍炎彬一怔,更加艰涩起来:“所以,我们不是朋友了?” 啊。 韶音才反应过来,她说漏嘴了。 “分手后还能做朋友,是你说的。”翻车就翻车,韶音一点也不慌,“一直是你说的,我从没有承认过。” 她究竟有没有承认过,霍炎彬已经不想跟她争辩,因为他明白了一个事实——她对他是真的不再念及一丝情分,也不会再对他有半分心软。 “画给我留着。”他又说道,“我等下回复你。” 说完这句,挂了电话。 整个人倒在皮椅上,脑袋枕着椅背,紧紧闭上眼睛,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痛,心脏也有些不舒服。 他有很长时间没有休假了。算起来,自从两人分手,他的身边就总是不消停。不是公司有事,就是感情不稳定,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健康和精力。 他心里怪她,怪她不放过他。可是,理智又知道,他怪不着她。就像夏总说的,给他多少钱,哪怕两百个亿,他都不愿意追在她身后,像她对待他那样的对待她。所以,是他轻瞧了她,不能怪她怨恨他。 只是,购回那幅画的钱,从哪里来? 他手里的流动资产是不够的。除非,动手里的股份。这是最让他心疼的,因为霍氏的股票跌了。 这一年来,霍氏的盈利不太好,增长速度远远比不上前年,在夏氏、陆氏等企业的共同发力下,股票一点点下跌,到现在为止,他的身家早已不是八百亿。 这些话,他没有跟文晴雪说过。刚刚韶音打电话称他为“身价八百亿的霍氏总裁”,他也没有纠正她。 “咚咚。”书房的门被敲响。 霍炎彬睁开眼睛,坐直身体:“进来。” “你在忙吗?”进来的是文晴雪,她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满脸关切地走进来,“休息一下吧,你最近太忙了。” 霍炎彬接过牛奶,面色缓和一些:“嗯,我知道了。” 文晴雪看着他将牛奶喝完,却不动身,试探着问:“你还有事?” “嗯。”霍炎彬将空杯递给她,抬头说道:“你先休息吧。” 文晴雪的表情一言难尽。 嘴唇动了动,想对他说:“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工作就这么重要?我们已经很久没好好说说话了。” 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他们每天说的话,屈指可数。 他总是起得比她早,睡得比她晚。一天到晚,他们能打交道的次数,少得可怜。 这不对。文晴雪心里清楚,这不是一对正常情侣,一对谈婚论嫁的男女之间,所正常的相处。 但她看着他瘦削的侧脸,明显凹陷的眼窝,冷漠而疲惫的样子,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拿着空杯子就出去了。 独自回到房间的文晴雪,躺入柔软的被窝,只觉得冰冷。这房子又大又空,色调又冷又硬,让她的心里惶惶然起来。 信息,是上次帮了她的热心网友,他们最近常常聊天。这人很热心,说话也好听,不仅帮助她分析职场上的技巧,还会对她的设计作品给予指点。 文晴雪打开聊天界面,开始回复他的消息。 隔着几个房间的书房里,霍炎彬终于下定决心,给韶音打了一个电话:“我答应你了。” 他答应她了。 “我希望从今往后,能够一笔勾销。”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他实在是怕了她了。她每一次折腾,他都要伤筋动骨。 虽然他没有提要求的资格,但韶音还是答应了他:“好。” 她也并不是很想再跟他纠缠下去了。 他身上能压榨的东西,她基本上都榨出来了。他的人,他的钱,他的股份。 哦,还有他的真爱。灰总已经告诉她,文晴雪和原来的男三感情正在升温,只要男三稍稍加把劲,这个墙角就能撬动。 它丝毫不因为这次任务即将走向失败而感到烦恼。就如它一开始对她说过的,它早知道她不会按规则来,它早就做好了准备——在过去的几百年中,它将任务成功率刷出了庞大的基础,不怕她这点小小的意外。 次日一早,霍炎彬委托的律师来到夏家,跟韶音签署合同,办理了股权变更手续。 他给了她十五个点,比最初分手时她问他要的更多。 他元气大伤,韶音也不想逼急了他,不仅把那幅画作取出来,还将其他一些相关藏品也拿出来,一并让对方带回去。 “夏如音”手里不止有一幅画,另外还有几幅字,几件亲手做的手工品,还有送给“夏如音”的首饰,统统都被她还回去了。 然后忙碌起了展会,帮老夏刷好感,哄那位客户高兴。 她虽然是科研出身,但是礼仪来往亦十分到位,文学素养也很好,跟那位客户很聊得来。 这边宾主尽欢。另一边,霍炎彬拿到了签署文件,以及母亲的遗物。发现不止一件,不禁怔住。随即,心情复杂起来。 他让她放下,从此恩怨两清,她答应了,也是这么做的。她连小时候母亲为她设计的珠宝都还回来了,可见再也没打算跟他有瓜葛。 霍炎彬手里捏着那枚钻石头冠,不知道怎么,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乖巧漂亮的小女孩穿着白色蓬蓬裙,头顶钻石发冠,笑着朝他跑过来的影像,在脑海中愈来愈清晰。 他甚至记起来她跑动时额前飘动的细软碎发,看向他时乌黑发亮的眼珠,她的脸上洋溢着快乐,那么有感染力。 他心口猛地一痛,不禁躬下腰,用手死死抵住。 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为什么这些年一直允许她追在身后,跟在身边,从来不嫌她烦,还答应跟她交往。 不是因为她懂事、温柔、体贴,不是因为跟夏氏联手能获得更多利益。 是因为她像太阳,挂在他的世界里,永远明亮,永远发光。在母亲去世后,她的陪伴就像是一轮太阳,绵绵不绝地散发着温度,照亮了他的内心,让他免于彷徨,免于不安,免于孤单,免于苦闷。 直到她不再照耀他。这一刻,她收回了温度,移向别的星辰航道,准备照耀别的人。世界骤然发冷,失去了她的光芒和温度,他忽然觉得冷,骨头里发冷。 “嘟嘟……”他匆忙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文晴雪。 他错过了重要的人,可是他已经不能回头了,他只能紧紧抓住现有的,让自己不要后悔。 “喂。”铃声响了一阵后,电话被接起来。 “你在哪儿?”霍炎彬的语气有点急。 文晴雪意外地道:“我在医院。怎么了?” “我现在过去。”霍炎彬立刻道,推开桌上的文件,起身往外走去。 电话那头,文晴雪诧异极了,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霍炎彬的口吻有些艰涩,“我只是,想你了。” 话说出口,却没有得到文晴雪惊喜的回复,也没有听到她甜美娇气的回答。 “这样啊。”她淡淡笑道,“那你来吧。” 两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深入的交流。霍炎彬忙得看不见人影,每天连话都说不上几句,文晴雪每次找他,他总是一脸冰冷的模样,处理着做不完的工作。 他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更别提看电影,逛街,出去玩这些。文晴雪有时候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未婚夫妻?谁家未婚夫妻之间,这么冷冰冰的? 她一开始以为他心里还有夏如音。可是她抱着他的手机查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有任何痕迹。嗯,最主要的是,她相信他也没时间去跟夏如音怎么样。 她要嫁给一个这样的人吗?诚然,他有钱,他英俊,他是人中龙凤。可是,她也不图他这些。 她期待的婚姻,期待的家庭,应该是温暖的,温馨的,充满欢声笑语的,夫妻两个互有默契,过得平淡而快乐。 文晴雪没办法想象,如果她跟霍炎彬结了婚,以后有了孩子,孩子生活在一个冷冰冰的,每天见不到爸爸的家庭里,该是多么可怖的事! 当然,她还没想要跟他分手。她知道他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她欠他的,不会轻易跟他分手,除非他不要她。 不多时,霍炎彬来到医院。 “奶奶身体怎么样?”他询问道。 文晴雪看了一眼睡着的奶奶,拉着他出了病房,才小声说道:“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那就好。”霍炎彬点点头。看着身前的女孩,这是他心爱的女孩,可能是很久没有好好看她,他此刻觉得她有点陌生,“快中午了,我们出去吃饭?” 文晴雪讶异地看他一眼,点点头:“好啊。” 两人往外走。 “你不忙了?”她一边走一边问道。 霍炎彬牵起她的手,说道:“之前是我太忙,忽略了你,抱歉。” 不得不说,因为他的这次举动,文晴雪又对他升起了信心:“还好啦,我知道你忙。” 两人吃了一顿温馨的饭。 然后一起回家。 本来气氛很好,文晴雪觉得今晚会发生点什么,然而一个电话打来,中断了不错的气氛。 “你有事就去忙吧。”看着霍炎彬眼底的歉意,文晴雪索然无味地道。 “抱歉。”霍炎彬歉然俯身,抱了抱她,“我下次补偿你。” 文晴雪无意义地勾动唇角:“嗯。” 等他一走,她就换衣服,出去喝酒了。这个家里又大又冷,空旷得吓人,她宁愿一个人出去喝酒。 两人到底没有结成婚。 霍炎彬失去了部分股份,在董事会的话语权被大大削弱,很多决策都通不过,被压制得厉害。而整个霍氏在大市场的挤压下,发展状况不太好,更是让他忙得昏天黑地。 他因为饮食不规律,胃溃疡进医院两次。加上休息时间不足,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下去,面色苍白,看上去憔悴又阴郁,不复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文晴雪心疼他,劝他不要这么拼命:“我们拥有那么多的钱,根本花不完,这辈子都花不完,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霍炎彬看了她良久,只道:“你不懂。” 她不懂。不懂他的抱负,不懂他的坚持,也不懂得他真正要什么。 如果是夏如音,一定懂他。 她会默默守在他身后,在他疲惫时为他送上一杯咖啡,每天为他准备好一日三餐,会为他打点好琐碎小事,会在人际交往上帮助他,会成为他的贤内助,为他分担一半的压力。 而文晴雪做不到。她甚至不会特别关心他的一日三餐,他忙,她也忙,根本不会将目光过多地放在他的身上。而且,她不喜欢跟圈子里的人打交道,在关系场上根本帮不到他。 霍炎彬忽然不知道,当初喜欢她什么?他现在再看她,只觉得陌生。 两个人站得很近,可是感觉却那么遥远,两颗心之间犹如隔了一道银河,他感觉不到她传递过来的温度。 他是这样,文晴雪又何尝不是?如果不是因为他救了她奶奶,有这样一份恩情,她早就跟他提出分手了。 但是有这样一份恩情在,她开不了口。 两人沉默着过日子。 一天又一天,直到婚期临近。 霍炎彬忙着工作,没有去准备婚礼事项。文晴雪不知道是太体谅他,还是别的什么,一点儿也没催他。 原本说好的,请帖由两个人亲笔写,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动笔。 离婚期还有一个星期,霍炎彬再次胃溃疡进了医院。他醒来时,文晴雪坐在病床边玩手机,纤细手指翻飞,似乎在跟人聊天,嘴角扬起弧度,脸上是久违了的鲜明光彩。 “咳。”他轻咳一声,证明自己醒了。 文晴雪抬起头,看向他的一瞬间,嘴角的弧度平复下去,眼底的神采也消散了。又恢复到霍炎彬不知何时看惯了的,木然冰冷,不带感情的模样。 “你醒了?”她按下床头的按钮,等待护士进来,眉头微微皱起,“你又没好好吃饭。” 霍炎彬想说,你也没提醒我好好吃饭。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意思,闭上了嘴。 很快,护士进来,询问他的情况,并交代他一些应该注意的事项。 应付过护士,霍炎彬再看向床边坐着的文晴雪,注意到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片刻都没有放下过,屏幕一闪一闪,不停有消息进来。 “我们分手吧。”薄唇抿了抿,他口吻平静地道。 文晴雪似乎一愣,说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可能……不太合适。”霍炎彬垂下眼睑,脸上流露出苦笑来。再抬起眼睛,看向她的神情很平静,没有埋怨,没有阴沉,只有一股恍然和沧桑感,“婚礼取消吧。” 这段时间,他无心婚礼的事,她也是一样。 既然他们都在努力假装,丝毫没有从这段关系中获得甜蜜和快乐,又何必绑在一起? “我不答应!”文晴雪皱紧眉头,“你救了我奶奶,这笔账我这辈子都还不清,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她拒绝的原因是他对她有恩,而不是她爱他。 霍炎彬清楚会这样。这几个月来,他忙得脚不沾地,而她一日日变得安静沉默,没有像以前那样,一有不快就跟他争执。她在忍耐,因为恩情。 “没有什么账。”他一手覆上隐隐作痛的胃部,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假如你跟我素不相识,你可以给老太太申请志愿者,有很大几率获得无偿治疗,一分钱都不用花。” 文晴雪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霍炎彬抬手制止了她。 “就这样吧。”他闭上眼睛,不想再听她说什么了,“我们好聚好散。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 文晴雪是完全没想到,他醒过来会说这样的话。老实说,她心里是感到轻松的,因为她实在受不了跟这样的男朋友生活在一起。 可是,他又的确对她有恩。除了奶奶之外,还有他被夏如音…… 嘴巴张了张,她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男人,攥紧了手机,轻声说道:“你认真的吗?” “嗯。”男人发出一声。 这一次,文晴雪没有再说什么。 她默默退了出去。 回到别墅后,她第一时间收拾自己的东西。霍炎彬给她买的,她统统没带,只带了自己用工资买的衣服、玩具、护肤品等。 她一去不回。 第18章 舔狗18 “取消了?”韶音听到灰总的汇报,眉梢挑起,眼底涌现玩味,“我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那一对,如果真成了,才是怨偶。 跟剧本上不一样。剧本上的霍炎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光芒璀璨的天之骄子。他没有那么多烦恼,他身体倍儿棒,他每天有大把的时间跟文晴雪腻在一起。 哦,也不能这样说。文晴雪还是很有事业心的,她要学习,要赶设计稿,经常嫌他太粘人,每天腰酸腿疼地从床上爬下来,打着瞌睡去做自己的事。 但现在不是了。霍炎彬的身价一跌再跌,在霍氏集团的地位也一降再降,他的身体状况也愈来愈差。谈恋爱?那只会占据他宝贵的时间和精力,令他感到厌烦。 “真爱。”她轻轻笑了一声。 为了这份真爱,霍炎彬付出了不少呢。 他身价折损近半,身体坏掉了,名声也不怎么样。他折腾了一年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留住。 韶音已经不想关注他了。她现在对他,完全失去了兴趣。 研究室又有了新的进展,是一份新的药物,虽然还没得出最终验证,但前景可期。如果研制出来,获奖的概率很大。 她心里高兴,大手一挥,请全体人员外出聚餐,并给每个人发了一份大红包。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年底。 祁浩宇来拜年,穿得很是正式,西装皮鞋,灰色羊绒大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韶音甚至怀疑他偷偷在家刷了睫毛膏,否则为什么看上去又卷又翘又密,双眼blgblg的? “小祁来啦?快进来,坐坐坐。”老夏是个热情的人,立刻招呼人进来,并对韶音道:“过来过来,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过来说说话。” 等韶音坐过来,他又看向祁浩宇,赞叹道:“这样一看,小祁也长大了。”上下打量着他,“高!帅!不比你两个哥哥差!” 祁浩宇有点害羞,但还算大方地笑笑:“伯父别夸我,我是个不成器的,比不上两个哥哥。” “谁说的?我瞧着你就很好!”老夏一拍大腿说道,“谁说男孩子一定要事业有成?那都是刻板印象!是不对的!” 老夏心里清楚,女儿的摊子铺得有多大。她不需要一个男人来为她锦上添花,只要那个男人能哄她开心,照顾她生活,就足够了。 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初霍炎彬就够出息吧?可结果呢?呸! 祁浩宇万万没想到,夏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意外极了,甚至有些无措。他本来想说,他最近得到家里支持,开了一家公司,准备好好奋斗了。 他连企划书都背好了,只要夏总考校他,他绝对不输阵!谁知道,事情完全没按照他想的来,一时有些无措,揪着西裤,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韶音。 韶音只是闷闷地笑,并不解救他。 接下来,就是老夏考校女婿的时候了。在这之前,他和祁浩宇的父亲吃过饭,两家都有这个意向。今天考校考校,也不过是再确认一下。 他是把祁浩宇当贤夫良父来考校的,问他会不会做饭,会不会理财,懂不懂育儿,都去过哪些地方,能不能陪老婆孩子玩得开心,最重要的是,愿不愿意做女人背后的男人。 把祁浩宇问出了一头汗,最后还下厨做了一桌饭菜,才被老夏放过。 “还行。”大半夜的,没留人吃饭,目送小年轻顶着寒风离去,老夏轻轻颔首。 刚才问的那些,也都是白问一场。他正值壮年,还能活些年头,总不会叫人欺负了女儿。如果祁浩宇一直是这个样子,那是最好。如果他变了,就换一个女婿,不值什么。 他总要熬到外孙都长大,能给妈妈撑腰了,才舍得闭眼。 “都听爸爸的。”韶音挽着他胳膊,乖巧地道。 韶音和祁浩宇结婚了。 婚礼很盛大。 请了很多亲朋好友来参加。 这一天,祁浩宇穿着白色新郎服,笑得合不拢嘴,嘴角的弧度就没放下来过——谁能想到呢?他居然如愿以偿了,不仅转正了,还有了编制! 他喜滋滋地招待着客人,直到看到一个碍眼的人。 “霍总。”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祁浩宇不愿意破坏,于是挤出客套笑容应付道。 霍炎彬也被邀请了。请帖是夏总发的,他总要让霍炎彬看看,他女儿不是非他不可,跟他这个大烂人分开后,一样过得很好! 对于要不要来参加婚礼,霍炎彬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当这一天到来时,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恭喜。”他对祁浩宇点点头。 他脸上没什么笑容,眼神甚至是冷漠的,这让祁浩宇压根不想看见他,只想把他请出去。可是那么多宾客看着,他也只好虚伪地道:“谢谢霍总,这边请。” 亲自把霍炎彬请到角落里,喊了几个哥们儿看住他,然后去招待别的客人。 但霍炎彬趁着上洗手间的工夫,轻松甩掉了几个青年,找到了新娘子的化妆间。 “砰。” 门被关上。 化妆间里的新娘子,化妆师,伴娘,都看向了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 “哇哦。”灰总忍不住发出吃瓜的声音,“这个男人想干什么?该不会喊你逃婚吧?我看他是在想屁吃。” 韶音的妆发已经做好了,这会儿在跟琳琳等人闲话。眼见徐琳琳“噌”的站起来,想要骂人的样子,伸手拽住她道:“别激动,霍总大概是来送红包的。” 说完,她转头看向霍炎彬,露出一张妆容后更加美丽动人的脸庞,眼眸弯弯:“是吗,霍总?” 霍炎彬看着她眼底明亮的笑意,只觉胸口发闷,窒息的感觉传来。 “是。”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块粉色绒布,打开来,是一顶钻石发冠。只是,这发冠明显有点小,像是小孩子用的。 正是之前韶音还回去的,她小时候用的,出自他母亲之手的发冠。 不过,这顶发冠看上去闪闪发光,像是崭新的一样,徐琳琳等人没看出玄机,只见他是带着礼物来的,也就撇撇嘴,不说话了。 “我有几句话跟她说,能不能行个方便?”霍炎彬看向徐琳琳问道。 徐琳琳看着他客气礼貌的样子,就想到当初在街头抓到他和小女生亲吻,他满脸不耐、傲慢无礼的时候。 “嗤!”她站起身来,招呼其他人往外走,“早干什么去了!” 她猜到霍炎彬是来干什么的。 男人么,看到曾经追在自己身后跑的女人,忽然心甘情愿、一脸幸福地嫁给别人,总是不痛快的。 但音音才不会被他哄走,现在的徐琳琳有信心,于是招呼其他人一起出去,给这个狗男人死心的机会。 等人都出去,化妆间的门被关上,韶音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淡淡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也别说送礼。将她还回去的东西,重新送回来,可不叫送礼。 “音音,我后悔了。”霍炎彬终于忍不住,说出来意。 这些日子,他被懊悔,懊恼,悔恨等情绪纠缠,没有一晚睡得好,没有一刻过得好。 在文晴雪离去后,他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别墅里,彻底被孤独的气氛包围住:“我把我自己送给你,从此换我追在你身后,一辈子,好不好?”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几分协议,那是他真正的“贺礼”。 “我知道,我错过了你,我做错了很多,我再做什么,也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他说着,声音都在颤抖,脸色也因为紧张而发白,祈求地看着她道:“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一辈子对你好,好不好?” 韶音描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 “他把股份都给你了。”灰总将刚刚查到的消息送上,“只要你签字,霍氏集团就是你的了。” 她本来就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加上霍炎彬手里的这些,就是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霍氏集团,将是她的一言堂。 “你觉得,我很爱钱吗?”她看着那几份文件说道。 霍炎彬闻言忙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但,”他嘴角苦涩,“我也只能拿出这些了。” 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诚意,他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 “不,我很爱钱。”韶音抬起视线,看着他说。 不爱钱,是夏如音的人设。在夏如音的眼里,多少钱都抵不上霍炎彬的分量。 但她已经没必要维持夏如音的人设了。 “有了钱,可以让我过得更好。”她神情恳切,“所以我一直很爱钱。” 他当初被文晴雪吸引,就曾经觉得“夏如音”是不知疾苦的千金大小姐,关注的都是一些利益、务实的东西,肤浅,浅薄,令人生厌。 但韶音想,有钱有错吗?她吃得比别人好、穿得比别人精致、用的护肤品更贵,有错吗?她不偷不抢,不坑不骗,这些都是她爸爸辛苦挣下来的家业,就是给她花的。 她自己也有着事业追求,努力读书,一直上进,以后靠自己也能过得上优渥的生活。 霍炎彬觉得文晴雪朴素、有趣、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可璞玉努力奋斗,也是为了做一块光芒四射的真正玉石,为了过上更好、更精致、更舒适的生活。 “我……”霍炎彬脸色煞白,拿着那几份文件的手在颤抖,只觉得仿佛握住了烫手的石块。 明明她在说她很爱钱,可是他听了,却一点投其所好的喜悦都没有,只觉得这几份文件更沉重、更烫手,更送不出去了。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曾经有过多么荒谬的想法。 而这些想法,对她而言,是多么的不尊重和伤害。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他此刻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知道循着内心的渴望,恐慌又含着卑微希冀地看着她问。 韶音刚要说什么,忽然化妆间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谁准你进来的?!”得到消息的祁浩宇,黑着一张脸冲进来,看向霍炎彬的目光恨不得吃人,“滚出去!” 他大步走到韶音身后,将她护在怀里,犹如小龙崽护住自己的珍宝,怒视着霍炎彬。 但霍炎彬没在意他的眼神,只怔怔看着他,以及他怀里的人。 只见他穿着白色新郎服,他怀里的韶音穿着白色婚纱,看上去那么般配。 跟脸颊削瘦、脸色苍白的他不同,祁浩宇身形挺拔,帅气的脸上满是蓬勃朝气和活力,周身散发着健康的气息。 而他怀里的人,此刻仰头看着他,仿佛这世上没有别的值得入她的眼,她美丽的脸上绽出光彩,那是温柔,是爱意,是再也不属于他的东西。 霍炎彬心口剧痛,喉咙里都仿佛尝到了腥甜味道。 他惨笑一声,撕碎了可笑的文件,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往外走去。 第19章 上位工具1 “夏如音”的任务失败,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男主孤独终老,女主跟男三走到一起,他们两人后半生再没有任何交集。 这个世界都被玩坏了,不可能有其他结果。 韶音意识抽离,跟灰总一起等主脑判定成绩,并领取新的任务。 “咦。”灰总发出一声惊讶。 韶音问道:“怎么了?” “成绩还没出来。”灰总意外地说。像这种任务,男女主都没在一起,铁定的失败了,应该立即出结果的。 但是,它看着任务面板,只见成绩评定那栏,红色和绿色交替变幻,“优秀”和“不及格”的字眼来回闪烁。 “怎么还能优秀?”它大吃一惊,代码都闪过了担忧的模块,“是主脑中毒了吗?” 韶音跟它一起盯着面板。 忽然问道:“该不会女配的任务判定标准,跟炮灰不一样吧?” 她曾经做炮灰任务的时候,只要男女主在一起,不管剧情跑偏成什么样,都能够及格。 身为炮灰的职责,非常简单,就是死一下,给男女主创造一个契机。可能是在两人中间制造困难,也可能是推动两人相遇,视情况而定。 她死或者不死,最终对剧情的影响都不大,因为她只是一个小角色,游走在主线剧情外的人物,理论上讲,对剧情产生不了大的影响。一般情况下,主脑都会凑合凑合,给她一个及格。 反正就算及格,奖励也少得可怜。除非她特别能折腾,把男女主拆散了。这种时候,就没办法凑合了,属于原则问题,会直接给她一个不及格。 不过,女配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这个角色的天职,就是破坏男女主的感情…… “叮。” “任务判定,成绩优秀。” “啊啊啊啊!!”灰总几乎跳了起来,惊叫道:“居然真的是明。正如韶音刚才猜测的那样,身为女配,她在这个剧本世界中,过于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她把男女主拆散了。 刚刚任务成绩在“优秀”和“不及格”之间反复横跳,是因为主脑对于成绩判定的犹豫。 女配的天然职责是搞事,在男女主中间搅风搅雨。而这里产生了一个争议点——她要做的事情是搞东搞西,在男女主的感情路上创造波折,可她这个角色存在的意义,却是通过搞事情,进而推动男女主的感情进展。 所以,重点是搞事呢,还是推动感情呢? 主脑经过大量计算,最终判定,女配这个角色就是要搞事的。倘若她过于明两位主角之间不是真爱,不甜,不值得颂扬,所以小世界封闭。 “可以啊。”韶音挑挑眉。 灰总也很高兴,嘿嘿笑个不停:“爽了,爽了。” 它都做好她一次次不及格的准备了。谁知道,还能峰回路转呢? 能及格,谁想要不及格呢? 何况,她还是优秀! “我没白等你几百年。”它嘀咕道。她苏醒过来,还是给它赚绩点的爸爸。 女配跟炮灰可不一样,完成任务的绩点奖励,足足是炮灰的五十倍呢!虽然它现在绩点多到花不完,但谁还会嫌钱多呢? 韶音笑笑,伸手道:“剧本拿来。” 话音落下,眼前出现一个个白色光团,全是待做的女配任务。 她微闭双眼,精神丝发散开来,与一个个白色光团相连,挑选着下个任务。 很快,她睁开眼睛。 一个光团飞落在掌心里:“就这个了。” 灰总忙去查看。 只见这是一个古代背景的剧本。 女主是当世一位文人雅士的女儿,容颜姣美,才情上佳,在文人士子中颇有些美名。 一日,她上街为父亲打酒,恰巧遇到有人当街纵马,险些踩到一名顽童,于是急得丢了酒坛,奔过去一把护住顽童。 她抱着顽童,蹲在地上,用纤弱的后背护着他,眼看就要伤在马蹄下,却被陈王救了。青年高大英俊,挺拔勇武的身形,牢牢印在少女的脑海中,不禁对他一见钟情。 陈王对她也是一见钟情。他从未见过如此美好的女子,美丽,婉约,心地善良,又果断勇敢。当下,露出和煦表情,要送她回家。 如果接下来事情顺利,男女主就成为一对了。但是,女主当街救人的时候,还有一人看见了,正是坐在街边茶楼里的皇上。他当下大为惊叹,刚回宫里,就叫人去下旨,欲纳此女为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为真龙天子,天下之主,他要纳一名女子为妃,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反而,许多文人在夸,似女主这等珠玉,就该献给尊贵无上的帝王。 圣旨已下,陈王郁闷不已。他只是晚了一步而已,谁知道皇兄如此性急?他怨恨皇上,觉得此等俗人,根本配不上他心爱的女子。 原本,他就对当年皇兄登基的事,心中有些不满。但是为了兄弟和睦,为了天下安稳,纵然不满,他也忍着了。只是出了这一回事,他心中的不满达到巅峰,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 正巧,太后千秋,边关的计将军携女儿进京,给太后贺寿。说起这位计小姐,颇有些大名,论起名号响当当,也是跟女主并列的人物。只不过,女主是美名,而她是丑名。 这位计小姐,生得并不丑,正相反,她姿容明丽,性格大方,很是不拘小节。问题就出在,她从小在军中长大,学不来时下女子优雅含蓄的那一套。她骑马,她握鞭,她不痛快了就喝骂,高兴了就饮酒,大大咧咧,全无女儿美感。 因此,长到十七岁,竟然还没有订亲! 倒也不是没有人提亲,只是上门提亲的人,都被她挑挑拣拣,给撅回去了。不是嫌人家太瘦弱,就是嫌人家只会读书,要么嫌人家规矩大,反正没有合她心意的。 计将军也是个奇葩,他压根不着急女儿的婚事。嫁不出去?那他养着呗。等他老了,就给儿子养。儿子老了,就给孙子养。他们一大家子好男儿,还能叫闺女受气? 父女两个乐呵呵地进京,谁也没想到,就被有心人给盯上了。盯上他们的,正是男主陈王。他想要篡位,需要重臣的支持,计将军就是他盯上的人。 于是,在计小姐当街鞭打小流氓时,陈王出现,一把握住了她的鞭子,沉声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计小姐觉得他很不讲理。但是他长相俊美,身姿挺拔,轻轻松松就握住了她的鞭子,还是让骄狂不可一世的大小姐留下了印象。 又几次“偶遇”,计小姐对他的印象从讨厌,变得好奇,最后生出小女儿的羞涩心态,对他动了心,愿意嫁给他。 两人即将成亲的事,传入了宫中。女主得知后,心下黯然不已。她已嫁,他已娶,事已至此,她认命了。心里想着,皇上再来,她就不拒绝他了。 偏就在这晚,陈王潜入宫中,进入她的寝宫,对她说明了真相:“等我光明正大地娶你!” 他不喜欢那位计小姐。娶她,不过是为了借她父亲的势。等他大事既成,就光明正大地跟心上人在一起! 女主很感动,表示一定会等他。而太后寿宴过后,陈王离京,带着妻子回到封地,开始暗中谋划篡位一事。 他难忍思念之苦,又担心女主忘了他,于是隔三差五悄悄进京,潜入宫中,与女主私会。两人虽然分隔两地,但感情炽热,从来没有减过温度。 转眼,就是三年过去。陈王举事,带兵杀入京城,一剑刺死皇上,登上皇位。 他终于得偿所愿,将女主变成自己的妃子,封她为贵妃。当然,皇后是计小姐,毕竟他举事成功,主要靠的是计家。 然而,他根本不爱皇后,只爱贵妃,对贵妃温柔体贴,关怀备至,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计小姐看在眼里,嫉妒不已,整日找茬吃醋,更加惹得男主厌烦。她原本怀了孩子,不知道中了谁的招儿,孩子没了。皇上知道后,也只是皱眉说了句,好好休养。相对应的,贵妃剪花枝时不小心戳了手,破了个小口子,把他心疼坏了,百般呵护怜惜。 女配就此黑化,生出歹毒心肠,让人灌了毒酒一壶,亲自送去给女主喝。然后,被皇上撞破现场,反手就把毒酒喂给了她。 女配死了,皇上一不做二不休,又把计将军弄死了,计家上下扣了个罪名,抄斩的抄斩,流放的流放,然后封女主为皇后,开启幸福生活。 第20章 上位工具2 韶音意识沉入小世界。 再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庭院内。此时是夜晚,应当是春夏相交之际,夜风吹来并不寒冷,而是很柔和,风中夹杂着沁雅的百花香。 脚下是素石板铺就的平坦地面,庭院里种着精心打理的花树,伫立在夜色中,有些影影绰绰的惊心。 她目光看向前方,在庭院中看到一道独坐石桌边的背影。男子手执酒壶,仰头灌下一杯又一杯,背影烦闷又寂寥。 哦,她想起来了。 根据这具身体内置的记忆模块,她很快分辨出来,当下是什么情形—— 萧寒煜得到京中的消息,皇上对淑妃娘娘很是恩宠,使者送来了一匣子拇指大的南珠,全被皇上赏赐给了淑妃,没给其他妃嫔分上哪怕半颗。 皇上非常喜爱淑妃。有多喜爱呢?她入宫一年有余,皇上到现在都没碰过她。 只要她露出一丝丝的不情愿,他就连忙妥协,决不肯让她伤心。并且,什么美丽绸缎,稀有鲛纱,血燕、灵芝、鱼翅,统统不要钱似的往她宫里送。 这还没完,又让天下的文人学子作诗夸奖她,称赞她的美貌,她的纤弱,她的不争不抢,她的静雅若兰。 皇上宠爱淑妃的事,满京城就没有不知道的,而这些消息当然也会传出来,比如传到陈王的封地上,流入萧寒煜的耳中。 这也是他喝闷酒的原因。 狗比男人吃醋呢。 一般人吃醋,也就是喝喝闷酒。萧寒煜吃醋的结果是,他喝完闷酒后,马上写一封信,给军中的心腹,让他设计一场大梁的败仗,最好死上十几万人,计将军的儿子也死在其中。 如此一来,皇上必将大怒,降下斥责。而萧寒煜要做的,就是挑唆,借着帝王一怒,而计将军心中悲痛的时机,挑起计将军对皇上的不满。然后,他代替已故的计小将军,成为军中将领,获得将士们的威望。 在剧本中,计小姐的哥哥就这么死了。死后,还不允许入棺,作为罪人被曝尸城墙,足足七日,尸身被鸟雀啄烂,面目全非。 这个恶毒东西。 谁能有他恶毒呢?女配再恶毒,害的也只是一个人。他的恶毒,是十几万人命。他戕害了对他毫无防备的姻亲,最后还杀人全家。 他也配得到一个hayendg? “王爷怎么独自一人喝闷酒?”韶音拨了拨鬓侧碎发,随即脸上挂起笑容,扭捏着往前走去。 计小姐是个大方爽朗的性子。但她也知道,男人都爱笑、大口喝酒的举动皱眉,表示不满。 她现在喜欢他,心里全是他,自然担心他不喜,于是学着“优雅”、“含蓄”的姿态,在他面前一步都不敢放松,造成了现在这样扭扭捏捏,不伦不类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见她坐到对面,萧寒煜皱起眉头,英俊的脸上满是冷硬。 偏偏计小姐喜欢他,只觉得他这般不假辞色,也十分有男子气概。 当然,韶音就不一样了。 她不喜欢他。也不打算像上个世界那样,当一个舔狗。 “王爷不在,被窝里冷,我睡不着。”她扭捏着,双手托着脸,对他露出痴痴的笑,“王爷快点喝完嘛,喝完去给人家暖被窝。” 他就是个下贱胚子。 只配做这些伺候人的事。 萧寒煜听到她这些话,顿时黑了脸,喝道:“不像话!” 他堂堂王爷,岂能给她暖被窝? 他一向厌烦这个骄纵任性的女子,对方为了讨他欢心,故意扮柔弱装含蓄,也很令他厌恶。在他心里,计鸾音比不上那人的一根手指头! 他不爱惯着她,喝斥一句,便低下头,继续喝酒。 韶音撅起嘴,委委屈屈地说:“不暖就不暖,干什么凶人家?” 老实说,她娇柔起来,跟不善此道的“计鸾音”不同,看上去自然多了。配上一张年轻美丽的面孔,再有月色相衬,更显得娇美可人,等闲男人都会心软下来。 但萧寒煜对她有偏见,不论她作何姿态,在他这里都是惺惺作态,使人厌恶。 于是他冷声喝道:“好好说话!” “哼!!”韶音生气了,一掌拍在桌子上,把酒壶都颠得颤了颤。她睁圆了眼睛,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怒火,“萧寒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萧寒煜本来皱着眉头,一脸不掩的不耐之色。听到这里,他瞳仁轻缩,随即喝道:“你胡说什么?” “我看你就是不喜欢我!”韶音啪啪啪的拍着桌子,将骄纵大小姐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瞪着他大声说道:“成婚这么久,你有没有好好跟我说过一句话?有没有对我笑过?有没有挽着我的手上过街?” “我去参加花宴,你有没有接过我一次?下雨的时候,你有没有为我撑过伞?下雪的时候,你有没有为我堆过雪人?月圆的时候,有没有陪我赏过月?酒楼出新菜式的时候,有没有……” 她嘴皮子溜得很,一堆“有没有”就这么成串成串地飞出来。 一时间,萧寒煜酒都忘了喝,端着酒杯,望着她,喉头上下滚动,似乎想说话,但他眼神发直,完全找不到时机插话。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最终以拍桌子为结束。 萧寒煜还不知道,世界从今日起就变了。 他只当她发疯,沉了脸,将酒杯用力搁在桌上,冷冷道:“要发疯,到房里去!” “好哇!”韶音愈发瞪圆了眼睛,一脸伤心和愤怒的样子,“你就是不喜欢我!连哄都不屑哄我!解释都不屑解释!你根本心里没有我!” 萧寒煜不知道这个骄纵大小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闹起这个来?哪怕她说的都是对的,质问的都是有道理的,但他丝毫没有心虚之感,冷冷道:“闹够了就回房!” 韶音瞪大眼睛,看了他半晌,忽然愤怒又委屈地大骂:“萧寒煜,你混蛋!” 骂完,她腾的站起来,抓过桌上的酒壶,朝着他的脸上就砸过去:“你凶我!我不跟你过了!我回肃城去!你一个人在汉州待着吧!” 萧寒煜是练家子,反应自然是敏锐的,见状连忙侧身躲避。只是,也不知怎么,兴许是他喝多了酒,准头判断有误,那酒壶擦着他的脸颊就飞过去了。 脸上蓦地一痛,紧接着火辣辣的热胀感传来,他不用看就知道脸上肿了! “你!”他勃然大怒,眼眸幽深,神情凶狠,像是要吃人一样,拳头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来道:“随你的便!” 他不对她动手,已经是极好的教养。 哄她?绝不可能! 而她居然敢对他动手,他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舍得走!可别明日一早,她又后悔了,腆着脸求到他跟前,跟他道歉,求他原谅! “混蛋!”韶音看着他无情的模样,恨恨地说道。咬着柔润的唇瓣,又弯下腰,抄起桌上的酒杯,随手往他身上砸去。 酒杯自然是砸不痛人的。 但杯中有着萧寒煜没喝完的酒,这一泼,就将他胸前的衣裳泼湿了一片。 冷倒是不冷的,但他堂堂陈王,如何忍受得住这般狼狈?当即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韶音在他背后重重“哼”了一声,踩着重重的脚步,跟他背道而驰。 他去书房。 她回卧室。 两人前往相反的方向。 萧寒煜不理会她的小心思,任凭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被刻意放得多重,他也没有回头看。直到她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混蛋萧寒煜!” “生儿子不长眼!” “瞎了你的狗眼,居然看不上如花似玉的老娘!” “你去吃吧!” 萧寒煜听得脸色漆黑,再也按捺不住,加快脚步离开。 韶音一边往回走,一边得意地哼曲儿。 扮柔美含蓄讨好他?他配吗? 回到房间,她立刻开始打包行李。 “你真要回娘家啊?”灰总惊讶道。它以为她要折腾他,谁知道她要跑? 韶音道:“我不回娘家,他怎么去求我回来?” “……”灰总。 她收拾得很简单。只一包碎银子,两身衣裳,两双鞋子,并一条随身携带的长鞭。 回到肃州,什么都有。就算没有,父亲、哥哥也会给她买。 只花了一盏茶工夫,她就打包好了行李,然后往床上一躺,闭眼睡了过去。 萧寒煜却在写信。 换好干净衣裳,他立刻坐到书案前,拿起笔。 “君安,见字如晤……” 写信时,他眉头拧得紧紧的,满是不耐和厌烦。 他实在受不了那个愚蠢的女人了。 从前她装模作样,拙劣地讨好他,他觉得她蠢得令人发笑。现在她恢复本性,对他又打又骂,更让他无法忍受。 写好信,又通读一番,修改少许内容,重新誊抄一遍,便放入信封,火漆封信。 唤来心腹,命他明日一早,城门一开就送出城。 这才回到客房睡下。 回主卧?在那个蠢女人对他又打又骂后?不可能! 一转眼,天亮了。 萧寒煜昨天喝酒没尽兴,又被骂了一通,加上心里存了事,思念着远在京城的心上人,一整晚都没睡好。 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主院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将他吵醒了。 “来人!”他哑着声音喝道,“什么事,这般吵闹?” 小厮进来回复:“是王妃,她,叫着回肃州。” 说着,悄悄打量王爷的神情。 隔着帐幔,瞧不清男人的脸色,只能隐约看到他不耐的模样:“让她回!别拦着!” 小厮听着他火气甚大,忙噤了声,道:“是。”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韶音故意大闹一场,见萧寒煜果然没来哄她,立刻翻身上马,一扯缰绳:“驾!” 带着几名护卫,风一般冲出了陈王府,直奔城门口而去。 出了城,她便道:“我还有事,你们去十里外的亭子里等我。” “是,小姐。”护卫应声,策马离去。 韶音等他们走了,立刻调转马头,往萧寒煜的心腹必经之路而去。 并未埋伏,而是直接拦住对方,抢过信,一鞭子抽到他脖子上,用力一勒。 萧寒煜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计家的仇人。 她将对方的尸体踢进沟里,又解开马儿身上的缰绳,将马儿放了,这才怀揣着密信,折回原路,追上护卫们。 “你要干嘛?”灰总问道,不明白她这次想搞什么。 韶音轻笑一声:“当然是送他豪华美梦一场空。” 第21章 上位工具3 从汉州前往肃州,距离并不远,不过五百多里,快马加鞭,当天就能抵达。 不过,韶音没打算这么赶。若是看到她风尘仆仆地归家,父兄一定以为出什么事了。 虽然的确有事,但没必要一上来就吓唬人。 她骑在马上,以舒适的速度前进。 春风拂面,官道两旁皆是养眼的新绿。 东南这片地势平坦,放眼望去,地域辽阔,只觉心胸都宽阔多了。 这具身体对马背很熟悉,闭着眼睛吃饭喝水都不在话下,韶音便放松心神,任由思绪发散。 父兄镇守在肃州,而肃州外面就是北戎的地界。近几年来,两军频频摩擦,小战不断,大战倒是没有挑起来。 也就是萧寒煜暗中命令沈君安,使他从中作梗,暗中制造阴谋,加剧双方摩擦,渐渐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 而后,他又故意传递错误情报,延误军机,使得二十万梁军折进去大半,她哥哥也战死其中。 眼下那封萧寒煜亲笔写下的密信,还没有送到沈君安的手里,倒是不必担心父兄的安危。她这样想着,愈发不紧不慢地赶路,并在午后歇在了中途的一座城池。 身上带了些碎银子,足够她打尖住店,再去酒楼搓一顿。 “来间上房。”她走到柜台前,朝小二扬了扬下巴。 小二唱了一声:“好嘞,您稍等。” 韶音便握着鞭子,等候在柜台前,余光不经意扫过四周。 打尖住店的多是男子,但也不乏女子。只是,像她这样只身行走的年轻女子,就只有她一个,旁的多是父兄、丈夫陪伴在侧。 不过,也没有人对她投来奇异目光。 大梁朝对女子的束缚并不严苛,风气算得上开放。年轻轻轻的女子,行走在外,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讲究些的人家会以面纱遮面,不被普通路人看去。 韶音却没有以面纱遮面。不仅不遮不掩,反而大大方方地站立。一身红衣烈烈,明丽面容大方展露在人前,下巴微抬,颇有些倨傲的模样。 身为计将军的独女,计小姐从小在军中长大,肃州那边的风气比之内地更加开放,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大着嗓门儿敞亮说话,挽起袖子利索做事,从没有什么遮遮掩掩。 大大方方不是什么坏习惯,韶音觉得这样就很好。 她在打量周围环境时,也有人在看她。 身后的护卫警觉,立刻朝那人看了过去,目光警告。 韶音自然也察觉了。接过小二递来的牌子,随意抬头,看向上方:“你瞧什么?” 灰总一直没出声,这会儿来了一句:“瞅你咋地。” 韶音好笑,没搭理它,只看向二楼左侧栏杆处倚着的年轻男子。 那人约莫二十三四,身量高挑,穿着一身白色织锦云纹长袍,肤色白皙,气质良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大的。 他生着一双细长丹凤眼,薄唇嫣红,明明是薄情妩媚的长相,却被他硬生生做出了笑眯眯、平易近人、和善可亲的表情。 此刻,被正主发现了,他也不慌,反手将握着的折扇插在后腰上,拱手对韶音彬彬一礼:“见过小姐。” 然后自我介绍一番。 他是一名行商,出自丰裕商号,贩卖的是香料、宝石等物。原是看她带着一干护卫走进来,气度大方,容貌美丽,身后的护卫一个个精悍强健,料定是大户人家出身,于是想做她的生意。 “没兴趣。”韶音听他介绍完,想也没想就道。 香料,宝石,这都是雅致人才玩的。将门之女的计小姐,就只对打打杀杀感兴趣。 抬脚上楼。 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声音。 “不知小姐对何物感兴趣?”苏宜年被她拒绝,丝毫不见恼,仍旧笑吟吟的。 他从腰后取出折扇,重新拿在手里,极有技巧地玩转起来,并往楼梯口走近两步,笑容满面地看着她,自信满满地道:“我们丰裕商号遍布大梁,消息灵通,货物丰富,小姐倘若对什么感兴趣,不妨说一说看。” 这是一定要做她的生意了。 韶音眉头微挑,迈上最后一阶楼梯,与他在同一水平线站定,朝他看去。 这一看,才发现他身量极高。 不仅是高,那身秀雅显瘦的白色织锦长袍,还遮盖了他躯体上结实有力的肌肉。使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没有丝毫威胁性。 她这会儿有些兴趣了,抚着手里长鞭,目光在他身上打量,慢吞吞地说起要求:“我想要一柄长刀。” 小姑娘在外面可以玩玩鞭子,足够威风了。但是上了战场,鞭子可就不够看了。 “材料要上好的精钢打造,刀身要厚,不用怕沉,最好不要太宽,刀刃越锋利越好。”说完,朝他扬扬眉:“能找来吗?” 她提出要求,总比没有要求好。何况,她要求得如此细致,显然是真心想要的。 苏宜年的笑容顿时灿烂了几分,忙点头道:“当然可以。不知小姐姓名,家住何处,这长刀找来,如何送到小姐府上?” 韶音听后,摸了摸包裹。 原想给他一张名帖,可惜,她从陈王府出来时,压根没想到还会遇到人,根本没带。 “你找到之后,送到肃州的计将军府上就是。”她改为说道。 至于拿身上有印记的佩饰给他,作为上门信物,韶音是想也没想。那种能代表她身份的东西,不能轻易给出。万一落在不怀好意的人手里,难说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反正将军府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家,他到时说出来意,定会被仔细询问,然后放他进去。 苏宜年听到她报出的地址,眼中光芒闪烁,态度更加殷勤了些:“是,在下记住了。” “嗯。”韶音对他点点头,然后分辨了下方向,走向自己房间那头。 苏宜年没有冒昧地追上来,只在她身后道:“在下一定尽快找到小姐要的刀。” 韶音没理会,走到自己房间门前,推开门进去。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她扫了一眼,就将包裹丢在桌上,坐下来倒水喝。 护卫们被她安排在楼下的普通房间。 别问她为什么,问就是老板抠。 稍加休息,外头天光还亮着,现在正是白天长的时候。韶音精力充沛,便不打算留在房间里,将荷包挂在腰间,摸起长鞭,往外面行去。 刚下楼,护卫们就跟上来了。 “出去吃饭。”韶音解释行程。 护卫们尽职尽责地跟在身后。 这都是计将军派来的,让他们保护她的安全。 肃州和汉州隔着几百里,老父亲不放心,让他们谁的话都不要听,只听小姐的。也是因此,护卫们称呼她,从来不是“王妃”,而是“小姐”。 不过,想到他们在原剧情中的遭遇…… 韶音眼神微暗。剧本上根本没提他们,一个字都没有。但是最后计小姐死了,计将军被“酒后猝死”,计家上下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想也知道他们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去打听打听,哪家酒楼好吃。”她对身后一名护卫道。 那名护卫应了声“是”,就离开了。 韶音背着手,悠哉悠哉地逛着街。 转过一个弯,好巧不巧,又碰到了苏宜年。 他已经换了身衣裳,这会儿是宝蓝色袍子,愈发衬得他丰神俊秀,气度晏晏,不带丝毫惹人生厌的铜臭之气。 “真巧。”他也看见了韶音,当下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对韶音拱了拱手。 韶音点点头,淡淡道:“巧了。” “小姐这是要往哪里去?”苏宜年问道,视线在她身上轻轻一扫,顿时猜到什么,笑容更真切了些,关切地问:“不知小姐可找到用晚饭的地方了?若是没有,不如苏某做东,请小姐尝一尝香满楼的醉鸡?” 他常年来回在这条商道上,对这边熟得不能再熟。论起吃的喝的玩的,他当然比韶音清楚。 韶音也不担心他故意找难吃的酒楼坑她,她手里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点点头:“好。” “小姐这边请。”苏宜年热情地带路。 刚走出几步,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护卫回来了。见苏宜年跟在身边,他眉头皱了皱。 随即来到韶音跟前禀报:“小姐,属下打听到,此座城池有一家香满楼的口碑还不错。” 跟苏宜年说的是一处。 韶音点点头:“我们便去那里。” 旁边,苏宜年猜出发生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香满楼在此已经有百年历史,掌厨的师傅颇有些来历,他祖上是御厨出身,拿手菜诸多,不过最受好评的还是醉鸡……” 他很能说。 根本不需要韶音开口,一个人便包揽了询问和答疑的流程。而且衔接流畅,一直到了酒楼,韶音都听得津津有味。 “苏公子喝杯茶吧。”在楼上雅间入座后,韶音下巴点了点,示意他给自己倒水润喉咙。 苏宜年从善如流,将折扇搁在一旁,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上茶壶,先给韶音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着道:“这楼里的菊花茶也很不错,清香淡雅,与外面卖的不同。” 韶音拿起茶杯,不急着饮用,先笑了一声:“丰裕商号入资了香满楼?” 闻言,苏宜年眼里划过讶异,随即摇头笑道:“这倒没有。”顿了顿,“我七叔有房妾室,倒是跟香满楼的东家有些关联。” 韶音有些意外:“妾室?” 香满楼是开酒楼的,丰裕商号也不过是商户,论起身份,谁也不比谁高贵,怎的就甘心做妾室了? 她这时已经不觉得,苏宜年处处说香满楼的好话,是为己牟利了。一来,护卫打听的消息,香满楼的口碑就是不错。二来,他七叔的妾室,这关系太远了,也不值当他如此。 “不是什么好事,莫污了小姐的耳朵。”苏宜年却不再多说,转而请她趁热用膳,并介绍起了此处值得一游的地方,又问她:“不知小姐在此停留多久?” “明日一早就走。”韶音说道,尝了一口乳鸽汤,果然味道不错。 苏宜年的眼神有些遗憾:“希望日后还能有缘再见到小姐。” 他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甚至姓氏也不知道,便如此念念不忘了。 真是会说话。 韶音喜欢嘴甜会说话的,当下便道:“等你寻到使我满意的长刀,我亲自赏你。” “那就请小姐等我的好消息了。”苏宜年自信满满地道。 吃了顿饭,两人下楼。 结账时,自然是韶音掏腰包。 大小姐从来不花别人的钱,只有请别人吃饭的份。 苏宜年见她执意如此,无奈又荣幸地道:“既如此,苏某便多谢小姐招待。” 只有几名护卫,向他投去不喜的目光。 在他们眼里,这商户油嘴滑舌的,就是骗吃骗喝的小白脸。而且,他们还有了证据! 韶音仿佛没察觉,从酒楼离开后,便在路上闲逛着消食。 苏宜年走南闯北的,见的事多,随口说起什么,就是值得一听的趣事。 韶音听他侃侃而谈,打发时间。 只是不凑巧,走到半路,他遇到了熟人,把他叫走了。 “真是抱歉。”他歉然地看向韶音道,“是苏某招待不周了。下回小姐再来此,苏某一定好好招待。” 韶音不以为意,对他摆摆手:“不碍,你忙去吧。” 苏宜年这才拱了拱手,跟着熟人走了。 “小姐,别被他骗了。”等走出一段,一个护卫没忍住,憋出一句。 吃完喝完就走了,付出的只有嘴皮子,在一众护卫眼里,苏宜年就是个骗子。 韶音笑起来,没解释什么,点点头:“我有数。” 她请苏宜年吃顿饭,总共花了八两银子,却听到了不少有价值的消息,很是值了。 苏宜年只当她是个不知疾苦的大小姐,讲的都是些稀奇事,偏偏他为了求真,博她信任,又都有名有姓的。 哪座城池,谁家公子,哪家小姐,惹出什么乱子,死了几个人,如何残了,这段恩怨如何消除的,等等。 他讲得跌宕起伏,比说书人也不差什么。乍一听着,就是个故事。但是仔细分析,不难瞧出,当今百姓的日子是不好过的。各地豪强,对平民百姓的欺压和剥削,令人发指。 而即便苏宜年隐藏得好,她也瞧出几分,他对此深恶痛绝。只是没有法子,原因大约是他在主家的地位并不高,不过是旁支族系的庶出子弟,即便有心做些什么,但能耐不足。 他有心无力,只能出言讥讽,以泄心中戾气和不满。韶音倒是觉得,可以拿去劝老计。 当今天子昏庸,对天下的治理非常懈怠,因而剧本上萧寒煜取而代之,很轻易就坐稳了江山。 但韶音是不打算送他上位的,她的老父亲出工又出力的,何苦替人做嫁衣裳?要做皇帝,就自家做。 只是,突然就说要造反,老计心里怕是过不去那一关,他一向自诩忠臣。而如果是为天下百姓,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想来他会慢慢动摇。 韶音负着手,一路溜达回客栈。 歇息一晚,次日便启程,快马奔向肃州。 兄长在军营中,没有回来,府上只有老计。他身量中等,身形并不魁梧,穿着粗衣布鞋,头发用荆钗固定,像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街边老汉。 此刻,拎着只木质鸟笼,正在庭院里溜达。 “音音?你怎么回来了?”见到女儿,老计很是意外,目光霎时间锐利如鹰,将她上下扫视一遍。 这种时候,才有了让北戎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之威。他将女儿打量一遍,没瞧出委屈气息,那股犀利目光才散去,又变成了普通老汉模样,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是好事,也是坏事。”韶音将包裹扔给小丫鬟,挽住老计的手臂,拉着他在石凳上坐了,然后掏出密信递过去。 老计伸手去接:“是什么?” “爹,我不是跟你开玩笑。”韶音在他要接过时,却又抽回了手,神色认真,“这可是要命的大事!” 老计原本没当回事,闻言一怔,当下也凝重三分:“好,让爹瞧瞧,是什么要命的大事?” 他活了几十年,经历风霜无数,手下的亡魂也不知道有多少,自己的脑袋都好几次被人砍掉,肠子都流出来两回,更别提其他致命伤。 在他眼里,还真没有什么大事。除非大梁要亡了,他忠心辅佐的帝王是个混蛋,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到处饥荒,人们没有活路,饿殍遍野。 但这是不可能的。眼下虽然不说国泰民安,好歹百姓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而皇上虽然不够英明强干,但朝中忧心百姓的官员还是有几位的。 那这就不可能是什么要命的大事。 只是,女儿既然这么说了,他便也做出肃容的模样,拆开信封。 抖开信件,他一脸严肃地看去。 一开始,是装的严肃。但随着他越往后看,装出来的严肃就变成了滔天怒火,捏着信纸的手掌止不住地发抖。 手背上青筋暴起,刚刚看上去还很平凡的粗衣布鞋的小老头儿,此刻气势外泄,无形的凛凛杀意涌出,犹如战神临世。 “混账!!” 忠心耿耿了一辈子,将此生和热血都洒在战场上的老将军,此刻怒极,脑海中什么语句都组不成,只是下意识吐出两个乏力的字眼:“畜生!!” “他为何如此?!” 老将军想不明白,一脸惊怒。 萧寒煜的这封信,写得很有水准。 清清楚楚地让人看出,他想在大梁和北戎之间挑起战事,不惜一切代价。 绝不会让人有丁点儿误会——他到底是皇室子弟出身,文学素养极好,措辞相当精准,一个字都不可能让人误会的。 只是,到底是第一封信,他并没有写原因,也没有写后续如何。 “爹,你收收力,别弄破了。”韶音见他阅完,便去解救那封信。 老计还没回过神,此刻把这封写满了肮脏算计的密信狠狠踩在脚下,碾成烂泥的打算都有了:“怎么?不能撕了它?” 韶音取回密信,悉心折起,放回信封里,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惊人凉意:“撕了它做什么?这是证据呢。” 第22章 上位工具4 “对,这是证据!” 被闺女提醒,老计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封信不是别的,它是萧寒煜勾结外敌、意图祸乱大梁江山的证据! “将它呈给皇上!”他咬牙切齿地道。 如此狼子野心的畜生,他简直恨极了,生啖其肉、饮其血,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不急。”韶音却道,并没有把这封信交给老计,而是收进自己袖子里,“此时不是时机。” 老计恨不得立刻穿上朝服,快马加鞭,冲进京城,将这封信呈到皇上面前,读给他听。见女儿不紧不慢的样子,他不解地问:“为何?” “小刀,让厨房送点吃的过来。”她扬声喊了一句,然后坐好,沉静地看着老父亲,耐心地道:“爹,我问你,将这封信呈给皇上,然后呢?” “砍了这畜生!”老计当即横眉怒目地道。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女儿:“音音,你舍不得他?” 这个狼子野心的畜生,不是别的人,是他女儿所嫁之人。如果处置了他,女儿如何自处? 而且,女儿还很喜欢他。 “音音啊,他实在不是个良人。”老计虽然忠君爱国,但他也爱自己的女儿,苦口婆心地道:“一个连民族大义都不具备的人,何谈良人呢?音音,你放心,没了萧寒煜,爹给你找个更好的!” 他拍着胸膛,将单薄的胸膛拍得砰砰作响:“爹绝对给你找个满意的!你放心,爹永远不会罔顾你的意愿,随随便便把你嫁出去!” “我不是担心这个。”韶音摇摇头,用过分平静的目光看着他,“我是说,爹将这封信呈给皇上之后呢?爹想过结果没有?皇上真的会相信吗?” 老计被问得一愣。 他隐隐察觉到女儿的态度平静得不同寻常,说话的逻辑也不同寻常,但此时这些都被他放到一旁,愕然问道:“皇上不信?” “他可能会怀疑。”韶音答道,“但是更多的证据呢?想要处置萧寒煜,堂堂陈王,难道只凭一封信,就能处置他吗?” “朝中一定会有人为萧寒煜说话,除非他罪证确凿。”而一封信,远远达不到定罪的程度。 她继续说道:“况且,我们呈上密信,难道萧寒煜不会辩解吗?他可以说,是有人模仿他的笔迹,写了这封信,他是被冤枉的,这封信他毫不知情。” “可恶!”老计听到她的这番话,眼前仿佛浮现那场面,气得一掌拍在桌上,更加咬牙切齿起来,“老夫平生最恨这等诡诈之徒!” 他是个耿直的人,让他打仗,他胸有丘壑。让他跟人玩心眼,他恨不得自捅一刀,也不愿意跟人玩这个。 而韶音之所以选择跟他摊牌,而不是跟哥哥,是因为哥哥比父亲更直肠子。 这直肠子的一家子。 “而且,爹你不想知道,萧寒煜为什么写这封信吗?”韶音此时又问。 老计倒也不是全无城府,他只一想,就明白了:“他勾结外敌,祸乱江山,肯定不是为了相助北戎!他想借北戎之力,助他登上皇位?!” 这肮脏的算计! 拿着无数人命填在里头,拿着国土填在里头,只为了皇位! 呸!令人作呕! “爹,你想远了。”韶音耐心地道,恰好小刀端了点心上来,她拿了一块在手里,一边啃,一边徐徐说道:“爹你是谁?你是大将军,手握重兵。他如果想要坐上皇位,只要获得你的支持,岂不是易如反掌?” 老计眉头倒竖:“老子不可能支持他!” “所以……” “所以他选择勾结外敌?!”不等她接下来说话,老计已经明悟过来。 韶音忍笑,没说爹你的抢答是错误的,啃完一块点心,她拍了拍手,又抽出帕子仔细擦了擦手指,才道:“爹,你就不想问问,我怎么知道这事,又是怎么拿到信的?” 老计刚才就想问了,他发现女儿这次回来,说话、做事,都跟从前大大不同!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道。 韶音便从头开始讲起:“我做了个梦……” 把剧本上的发展,讲给了老计听。 “哥哥死了,皇上申饬,哥哥的尸骨连入棺都不能。”她说到这里,再也没有了平静和沉着,美丽的眼睛里盈满仇恨与怒火,拳头攥得紧紧的,“我找机会跟他吵了一架,假意离开王府回娘家,半路上就截到了这封信!” 她从来骄傲任性的脸上,被仇恨与杀意填满:“爹,我不会放过他的。你不必担心我舍不得,我只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 跟亲爹没什么可隐瞒的。 何况,她也是直肠子的一份子,没道理瞒着亲爹。 “畜生!这个畜生!”老将军一辈子见多了大风大浪,但也没见过心狠手辣成这样,拿十几万人命往里填的,一时气得失去言语,一下下捶着石桌来发泄胸中翻滚的情绪。 “我刚刚劝爹不要将信呈给皇上,还有一个原因。”韶音抬起眼睛,又说道:“爹手握重兵,皇上本来就疑心,只是要让爹守住肃州,才隐忍不发。倘若萧寒煜意图谋反的事被揭破,皇上处置完萧寒煜,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连萧寒煜都想造反,手握重兵的边关重将呢?难道就不想吗? 就算他不想,皇上也不信。兵权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安心。 现在皇上有淑妃迷着,朝中局势不乱,他抽不出手来做这些。可一旦被激发,到时候如何,就不好说了。 “音音,你……”老计目光惊愕中又带了茫然,难以接受,女儿居然变得如此深思熟虑! 韶音便给了他另一个解释:“爹知道,我后来梦到什么吗?” 她把萧寒煜取代哥哥,在军中立威,最终杀入京城,刺死皇帝,自己登基,及以后的事说了。 “爹,我忘不了梦中的一切。”她认真地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她将脱离直肠子之家。 成为狡诈阴险之徒。 老计嘴唇嚅动着,神情怔怔。愤怒,心疼,从他脸上闪过,最终眼里竟然涌出泪来:“我儿,你相信爹,有爹在一天,必不叫你受委屈!” 韶音笑笑,拿起点心就啃:“我知道爹会保护我。但是,我要亲自跟萧寒煜斗!” 她洁白整齐的牙齿啃在点心上,笑起来时微微眯起眼睛,像是一匹凶狠的母狼。 老计看得心痛,背过身,悄悄抹眼泪:“好,好,斗死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女儿一梦知之,虽然在梦里受了罪,但谁说不是菩萨保佑呢? 老计既气愤,又庆幸,背着手在庭院里团团转,连鸟儿都忘了喂,还是韶音看不过去,抓了把粟米,丢进了笼子里。 “音音,你打算如何跟他斗?”老计转来转去,脑子里冒出一个个计策,最终都觉得不行,太过浅显,逃不出萧寒煜那个小人的毒眼,于是回过来问女儿。 韶音倒是稳得住,老神在在:“不急,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密信也被我们拦截了,他能做什么?先让他来求我回去!” “啊,对了!”老计猛地一拍手,懊恼道:“差点忘了!应该先砍了沈君安!” 沈君安不是个好东西。坑杀十几万大梁士兵,这种事情他都做,简直毫无良心道义。老计可以不在乎他是谁的人,但他在乎这人有没有良心! 如果说萧寒煜是个畜生,那么沈君安就是畜生手里的一把刀!还是淬了毒的刀! “嗯,砍了他。”韶音漫不经心道。 老计又凑过来:“音音啊,依你之见,找什么理由砍了他呢?” 通过那一番分析,老计对女儿有种骄傲和敬畏感——是,心眼多的人很讨厌,但如果心眼多的那个是自己人,可就太叫人骄傲了! 韶音失笑:“爹,你随便想个法子砍了他就行。” 处理萧寒煜,因为他的地位,和男主的身份,要讲究一下。 杀个沈君安而已,难道还要什么理由吗? “是我傻了!”老计一拍额头,懊恼地道。随即,见女儿美丽端方地坐在那里,好端端的,活生生的,又傻呵呵地笑起来。 两人都没将这件事告诉家里的另一个人。 韶音是觉得,哥哥也是个直肠子,告诉他这样的事,他反而烦恼,不如不告诉他。需要他做什么的时候,直接跟他说就是了。 老计则是觉得,多一个人知道,保密的程度就低一分,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最终,是韶音安排了人,潜入沈君安的住处,把他打晕了,带出营地。 然后给了他一刀。 把他大卸八块,抛尸荒野,让野狗啃食。 而她跟老计就站在旁边,亲眼看着,不到半个时辰,那些碎尸就被啃食干净,再也看不出来本来面目。饶是萧寒煜来了,经过此处,也绝对认不出他来。 何况,那些野狗连骨头都叼走了,更是让沈君安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转眼过了数日。 萧寒煜派人去肃州送信,久等不见送信人回来,心里起了疑。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他想到那封信的内容,又想到这封信落到其他人手里的后果,不禁心中一凛! 原本打算悄悄离开封地,去肃州查探一番。身为王爷,他不是不能离开封地,只是他另有筹谋,总想安静低调,事后不叫人摸到端倪。 不过,这一次巧了,他的愚蠢王妃离家出走了,给了他一个好借口。他可以借口去接王妃回府,不用偷偷摸摸出行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笑容。 第25章 上位工具7 韶音这会儿跟老计在花园里下棋。 八角亭修建得精致,四周绿荫葱葱,并不名贵但生命力旺盛的花儿争相怒放。 两人各坐一边。 老计的手按在“象”上,半天没有动了。眉头拧紧,怒容满面。 “……那小公子死得惨。十年寒窗苦读,好容易读出名堂,却连家人都保不住。自己被毁了容,毒哑了嗓子,原以为这样就能息事宁人,没想到连性命都没保住。” “爹以为这就算惨的了?”韶音抬眼,瞥了下他的表情,随即收回视线,好像就只是说闲话而已,“你快点啊,等你半天了。” 老计听了一耳朵的惨案,哪还有心思下棋?将棋子一推,皱着眉头说道:“什么意思?还有更惨的?” “那当然了。”韶音见他不肯下了,也不坚持,手里把玩着一枚棋子,语气带着不忿:“朔阳有个村子,出了名学子,跟刚才所说的小公子境况相仿。但不同的是,刚才那小公子一家子死了,这事就结束了。朔阳那个村子,整个村子都湮灭在一场大火中,一个活口都没留。” 有些人,就是这样狠毒,仅仅为了灭口,就将一整个村子的人烧死,上至八十老翁,下至半岁孩童,全都惨死在大火中。 “当地官员呢?”老计问道。 韶音眼带讥讽:“当地豪族将这事一力压下,连个水花都冒不出来,谁伸手谁死。官员能怎么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放肆!简直放肆!”老计登时怒极,手里的棋子被他硬生生捏碎,散成几块掉落在地上。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难道真的不知道,这世道艰辛吗?他知道的。只是,平时没有人在他跟前说起,他便满脑子养兵,打北戎。 今时被女儿在耳边念叨了一桩桩惨事,顿时勾起了他的怒气与不平,恨不得提刀冲去,将那些不仁不义之辈统统砍了! 韶音轻哼一声,把玩着棋子,说道:“我听到的时候,简直不信是人能干出来的事。”顿了一下,“直到我做了那个梦,才知道有些人的狠毒,是常人没法想象的。” 有人能为了名声,为了家族利益,为了银子,视人命为草芥。也有萧寒煜这样的,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坑杀十几万人。 “哼!”老计彻底没了下棋的心思,扔了手里的棋子碎末,拍拍手道:“那畜生呢?” 一想到这样狠毒的人,竟然是女儿枕边的人,老计便忍不住满腔的杀心。 “大人,姑爷请小姐过去。”正在这时,下人上前来禀报。 韶音偏头看去,说道:“知道了。” 下人退到一边。 韶音才看向老计,笑着说道:“我把他锁在院子里了。他之前不是对我不好吗?在他伏法之前,我得找回点利息。” 老计心疼女儿,能理解她不甘的心情,点点头道:“你尽管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阉了他,也有爹在后头给你撑着!” “有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韶音笑着起身,伸了伸懒腰,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走下台阶,往客房的方向去了。 下人随在她身后,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做得很好。”韶音赞道。 下人见她没怪罪,便知道差事没办坏,放下心来。 两人往客房的方向走。而此时,被禁足在客院的萧寒煜,正在沉思。 事情不对劲。 不论是计将军对他下的狠手,还是计鸾音的过分嚣张,都不对劲。 他们对他的态度,为何这般反常?而且,居然敢软禁他!他们有什么底气如此? 萧寒煜不愿意怀疑,这些跟那封密信有关。可是,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他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祈祷,这些都只是计家的大胆,跟那封密信无关。 他坐在窗前,手指轻敲桌面,微微抿着薄唇,眼神深沉。 单看侧脸,真是冷峻极了,英俊得叫人腿软。 “小姐。”院门外守着的下人,纷纷行礼。 萧寒煜自然也听到声音,神情微动,站起身,往外走去。 “听说你想见我?”韶音背着手,笔直修长的双腿迈着肆意的步伐,溜达进了院子,眉头高高挑着,神采飞扬,“想好怎么讨好我了?” 萧寒煜一哂。 她还是从前的样子,脑子里除了他,就没有别的东西。 被人这样一心一意地惦记着,即便萧寒煜十分不屑,却也不禁扬起下巴,神态优越。 “想好了。”他微微一笑,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王妃里面请。” 不就是讨好她?对付这样没脑子的女人,简直轻而易举。 韶音微带惊讶地看着他,随即负手走进屋里:“好,我倒要看看,王爷打算如何讨好我。” 没有人稀罕他的讨好。但他总不能享受了别人的真心,却什么也不付出。更何况,他是前脚享受,后脚践踏。 她悠哉悠哉地走进屋里,视线扫视一圈,落在了窗前的桌上。桌上有茶水,瞧着还在冒热气,可见他刚刚是坐在这里的。 脚尖一转,她大步走向桌边,大马金刀地落座,而后抬起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眸:“王爷可以开始了。” 萧寒煜低低一笑,垂下眼眸,执壶为她倒了杯茶:“王妃请用。” 韶音瞧了瞧那杯茶,没动,懒懒掀起眼皮:“然后呢?” 萧寒煜眉头微挑,低沉的嗓音响起:“王妃不满意?” 啥玩意?! 看着他已经暗沉下来的脸色,韶音愕然睁大眼睛,他该不会以为,这就算讨好她了吧? 不是吧?他不是真的如此自大吧? “你父将我重伤,肋骨断裂……”萧寒煜语气低沉,面带不悦,陈述着他们父女的罪状。 刚开了个头,就被韶音打断了:“什么断裂?” 萧寒煜一噎。他骨头裂了!往重了说,断裂有何不可?见她斤斤计较,心中不免多疑,她该不会早就担心他问罪,故而把断裂说成裂? 他怀疑得有理有据——当时,他清楚地听见一声脆响! “本王说是断裂,就是断裂!”他加重语气,目光威严不可违逆,随即又道:“而你,本王的王妃,居然敢对本王抽鞭子,以下犯上,不可轻饶!” 他掷地有声,正气凛然,仿佛任何宵小都应该在他脚下瑟瑟发抖。 然而,韶音仍旧随意地靠着椅背,坐姿都没有变换一下,此刻不正经地笑了笑:“王爷说什么?你我夫妻之间,有个小口角而已,怎么就以下犯上了?” “还是说,王爷打算说出去,让人定我的罪?”她倾身向前,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忽而眉眼弯弯,一手掩口,笑道:“这可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王爷怎么能对外说呢?还要不要脸了?” 萧寒煜听到倒数第二句,就觉得有些耳熟。待听到最后一句,直是黑了脸! “牙尖嘴利!”他神情郁怒,极是不快,看上去像是要拂袖走人。不知想到什么,他强忍下了,又变成了正经的样子,“即便你父女对本王十分不敬,但本王不准备追究。难道,这还不算本王的讨好?” 他一手负在身后,下巴微扬,做出睥睨姿态。只可惜,他眼神暗含忍气与不快,使他看起来不仅不威严,反而很是可笑了。 于是,韶音靠回椅背,笑得花枝乱颤。 “好,好。”她拍起掌来,“这个笑话讲得好,我很喜欢。” 她明明被他逗笑了,应该算是讨好了。可是,听听她说的什么话?萧寒煜脸色漆黑。 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气得直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就是个混不吝。 他不跟她一般见识。 “你开心了?”他垂眸看着她问,“这算是本王的讨好了罢?” 韶音停下拍掌,两手扶在椅子两侧,大爷似的坐着,抬眼敷衍地道:“行吧,这次算你过了。毕竟,王爷没讨好过人,一开始生疏不要紧。” 她说着,翘起两条腿,搭在桌沿上,做出极不优雅的姿势:“接下来呢?王爷不会就准备了这一点儿吧?今天还很长呢。” 说着,她一手搭在眼帘,作势往窗外看去,瞧了瞧日头。 然后转回头,笑吟吟地望着他。 萧寒煜哪有心情跟她纠缠?沉下脸,喝道:“你够了!” 话落,韶音也沉了脸。 收回双脚,按着椅子扶手起身,手指摸上了腰间缠着的鞭子:“萧寒煜,我是给你脸了?你以为你有的选?” “从前我挖空心思讨好你,给你煲粥,给你泡茶,讲笑话逗你,听到有趣的事就拿来给你说,得到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你以为一杯茶就完了?” 她握紧了鞭子,目光像狼一样,紧紧锁住了他:“从前我怎么对你的,你也要怎么对我!全都要做一遍!” 萧寒煜气得头顶快要冒烟,怒声道:“你煲的粥,本王没喝过!你沏的茶,本王没饮过!” “你讲的笑话,本王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你总是跑到我面前叽叽喳喳,本王只觉得厌烦!你听懂了吗?你以为的讨好,是在浪费本王的时间!” 呵。 “所以,你果真是不喜欢我的?”韶音斜眼看去,“那你为什么娶我?” 萧寒煜不期然听到这句,不禁一怔。随即,莫名有种头皮发凉的感觉。 他怎么觉得,他的王妃变聪明了呢? “你少扯开话题!”他喝道,“计鸾音,你太自以为是了!你自以为在讨好我,其实是在给我添麻烦,我从来不想要你的讨好!” “那是你一厢情愿,本王从不欠你的!” 他掷地有声,理直气壮极了。 然而韶音却摸出鞭子,咯咯笑了起来。一边抖开鞭子,一边说道:“萧寒煜,我是在跟你讲道理吗?” “啪!”她一鞭子抽在他脚边,“我不是在跟你讲道理。我是在跟你说,讨好我。像我之前讨好你一样,讨好我。” “如果你非要求个公平,那也可以。”她扬了扬眉头,“从今天开始,你煲的汤,我也不喝。你泡的茶,我也不饮。你讲的笑话,我一次都不会笑。你打听来的趣事,我只会皱着眉头嫌你烦。” “我会嫌你皱眉不好看,嫌你说话太冷硬不好听,嫌你脸上总是没个笑脸像哭丧的一样,嫌你笨手笨脚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 说完,她将鞭子收回来,一点点卷起,大有一不如意就再次甩出去的架势:“如何?王爷,这样公平了吗?” 谁要跟他讲道理? 谁要跟他论公平? 他既然嫌弃她,听她说几句话都是浪费时间,那干什么娶她? 她又没拿刀架他脖子上,他完全可以拒婚的。但他答应了,娶了她,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他就是她的夫,理当爱护她、呵护她、对她好,这是他的责任! “无理取闹!”听完她的话,萧寒煜一脸漠然,只当她彻底疯了,才说出这些疯言疯语。他转过身,往门外走去,“将军呢?本王要见计将军!” 这女人已经疯了,跟她说什么都无用,他要跟计将军说话。 “呵。”韶音提着鞭子走出去,擦过他身边,当着他的面走出客院,然后转过身,抱着手看向他,恶意满满地道:“你又不听话。既然如此,今天的午饭、晚饭都没有了!” 说完,不去看他勃然大怒的脸,转而去看守着院子的下人们:“都把他给我看好了!不许他踏出一步!也不许任何人进去送吃的!就算有只鸟要路过,也都给我射下来,让他连野味都吃不上!” “明天一早,我再来!”撂下一句,扭头昂首,大步而去。 第26章 上位工具8 萧寒煜以为她在开玩笑。 他乃堂堂陈王,将军府胆敢软禁他就算了,他就当是那个疯女人担心他外出牵动伤势,事情做得难看,本意却是想让他在府中休养。 但是,他们竟敢饿着他?简直荒唐!荒谬!大逆不道! 韶音用事实告诉他,她不是在开玩笑。 正午时分,萧寒煜在客房没有等到午饭。他绷着一张脸,没有作声。他就不信,那女人当真舍得饿着他! 日头一点点西斜,时间一点点流逝,渐渐天色变暗,用晚饭的时候到了。 萧寒煜坐在桌边,手边是一把空荡荡的茶壶。里面早已一滴水都没有了,他舔着干燥的唇,一脸冷色,等着晚饭送来。 然而,他想象中的王妃一脸讨好、心虚、热情地走进来,用一碟又一碟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向他赔罪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星月逐渐填满天幕,他的肚子饥肠辘辘,叫声愈来愈响亮,也愈来愈密集,客院外始终没有响起脚步声! 四下里安静极了。 萧寒煜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他的王妃是真的要饿着他! 怎会如此?岂会如此? 莫非她被计将军看管起来了,不许她往这边来?如此硬心肠的手段,也只能是岳父对女婿了,萧寒煜不相信,一直对他痴爱有加的王妃,竟然如此舍得。 “来人!来人!”戌时末,萧寒煜再也忍耐不下去,霍然起身,走向房外,对院子外头守着的下人喊道。 门没开。 只有一个恭敬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姑爷有何吩咐?” 该死!竟敢如此怠慢他! 萧寒煜站在门内,脸色阴沉得厉害,负起一只手,冷冷地问:“计鸾音呢?” 下人答道:“小姐在梧桐苑。” 那是她出嫁前的闺房,如今归家,当然还住在那里。 至于萧寒煜为何不同她一起,当然是因为他现在不得大小姐喜欢了! “去传话,本王要见她!”萧寒煜冷冷道。 下人恭敬地答道:“天色不早了,姑爷有什么话,明日一早再对小姐说吧。” “本王让你去,你敢不去?”萧寒煜沉下声音,怒喝道:“将军府好大的面子,本王居然指使不动一个小小的下人!” 这话就严重了。 “姑爷别气,小的这就去梧桐苑看看。”下人不是死守命令的人,闻言立即缓下态度。 萧寒煜冷哼一声:“还不快去?” “是,姑爷请稍候。” 一阵脚步声远去。 萧寒煜没有回房,就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幕。望着那轮像是被人咬了一口的月亮,依稀在那柔和的月盘上看到了心上人清丽的脸庞,一时目光痴痴起来。 韶音这会儿还没睡。 才刚晚上九点,哪能睡这么早啊? “他要见我?”听到下人回禀,她轻哼一声,“就说我睡了。” 没用的东西。 才饿两顿就受不了了。 “他若再闹,不必理他。”韶音又吩咐一句。 下人应声:“是,小姐。” 转身离去。 韶音继续跟灰总逛星际商城。 它现在资产庞大,可以买得起一座私人星球,再买上一柜一柜的生化身躯,建上几座玫瑰庄园,美滋滋地生活了。 现在就在跟韶音挑星球。 “财不露白。”韶音知道它傻白甜,劝它道:“你才是个女配系统而已,且是刚刚晋级的,有这么多资产,合适吗?女主系统、男主系统、恋爱系统、海王系统、暴富系统……都还没买吧?你以为人家没这么多资产吗?低调,懂不懂?” 灰总早一百年前就买得起星球了。只是那会儿,没人跟它分享喜悦,于是一直存着绩点,存啊存,越存越多。现在大魔王醒了,它有了可以分享的对象,就再也管不住手了。 “你不会保护我吗?”它理直气壮地道,“我知道你,你肯定能保护我。” 想当年,它就只有她一个任务者,无论在宇宙中如何遨游,跑到多么黑暗寂静的地方去,都扫描不到其他灵魂。它以为自己倒霉,直到后来,她要沉睡了,对它解了封,它才知道是她搞得鬼! “你当初能屏蔽我的信号,现在难道不能屏蔽星球吗?”它大言不惭地道。 韶音挑挑眉,有些好笑:“那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可以宠你!”灰总大大方方地道,“你想做什么任务,想做成什么样,我都不管你!现在你是女配任务者,等你做腻了,你可以再沉睡,什么时候我升级成女主系统,我再叫醒你!” “可我用不着这么麻烦。”韶音提醒它道,“我可以去绑定女主系统。” 她有信心,女主系统也会“宠”她的。 “这……”灰总语塞。 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它就知道,什么都留不住她,这个女人没有心。 她没有心!! 就在它忿忿时,忽然听到一声低笑:“不过,我们是朋友啊。” 灰总一呆,说道:“什么?” “你不用找那么多理由。我们是朋友啊,你想让我帮忙,我如果能做到,我就会帮你啊。”韶音笑着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灰总只觉得代码都乱了,组成了一朵朵烟花绽放的图案,仿佛还能听到“砰砰”声。 它感觉到芯片在烧,说话的声音都不流畅了:“真,真的?” “真的。” “不骗我?”它又问道。 “不骗你。” “不是哄我?”它忍不住又问道。 韶音顿时无语:“那你还要不要?” “要要要!”它实在惊喜极了,简直喜不自胜,只觉得这些年的等待都值了,它没有被辜负。 一边挑星球,一边絮絮叨叨:“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大的小的?海洋多的,还是岩石多的?冷一点的,还是热一点的?” 它看上去像在布置两个人的家。 韶音抿着唇忍笑,对小傻白甜说道:“我都可以,你喜欢就好。” 两人挑选星球,买生化身躯,买机器人,买玫瑰花种,买房屋,买飞船,买这买那,一晚上的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 而萧寒煜则在饥饿和肋骨的隐隐作痛中,一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次日一早,韶音吃过饭,溜达过来看他,就见他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发冠歪斜,一副狼狈之极的模样。 她没安排人伺候他,他自己的人又被堵嘴拖走了,所以没人给他梳头。 尊贵的陈王,从小就没自己梳过头,这会儿发冠歪斜,青丝松散,别提多可怜了。 “早啊。”韶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不出的灿烂。 至少在萧寒煜的眼中,她的笑容明亮得耀眼,连晨光都不及她。 他心中怒恨,冷冷道:“你满意了?” 到了现在,他还以为她故意折磨他,是想博取他的注意,让他多关心关心她。 “王爷在说什么?”韶音惊讶挑眉,手指抚上腰间缠着的长鞭,“今天才刚刚开始,王爷还没有讨好我,我要满意什么?” 饿了他两顿? 她完全不在意呀!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萧寒煜这会儿腹中空空,饱受饥渴摧残,以至于脑子转得都慢了几分。过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更是大怒! “你,你——”他指着她,手指哆嗦,正要指责控诉,忽然眼白一翻,整个人向后倒去! 咚! 高大挺拔的男人,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韶音没去扶。 下人们没接到命令,也没上前。堂堂陈王,就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因为气急攻心,昏倒在青砖地面上。 他的后脑壳重重砸在了青砖上。韶音听着那声响,都觉得痛,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脑瓜。 “小姐?”下人站在身后,小声道。 韶音下巴朝前面点了点:“搬屋里去。” “是。” 两个下人上前,一人抬头,一人搬脚,把萧寒煜抬回了屋里。 将军府的下人,都是些粗人,最多知道给萧寒煜把靴子脱了,再拍拍背上的灰尘,就把他往床上一搁,拿被子蒙了。 什么宽衣,什么解发,什么擦脸,那是完全没有的。 韶音也不提醒。 叫人整治了一桌好吃的,摆在院子里,翘着二郎腿,嗑起了瓜子。 萧寒煜很快醒了。 他刚刚一时气怒攻心,以至于晕了过去。但他实在太饿了,根本晕不了太久,没多时就在一声声肠鸣中醒了过来。 鼻尖仿佛嗅到了食物的香气,那么浓郁,不像是假的。他心头一动,缓缓坐起身来,穿上靴子,出了房门。 只见院子里,果然摆了一桌饭菜。而他的王妃,就坐在桌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才对。 萧寒煜心头一松,倨傲地扬着下巴,抬脚往桌边走去。 径自落座,一手端饭,一手拿筷子,就要开吃。 “啪!” 手背上蓦地多出一道红痕。 萧寒煜顿怒,抬头看过去:“你做什么?” “谁准你吃了?”韶音手里拿着一根竹条,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拿手里的,左摇右晃着,很是轻松欢快。 刚刚,她就是用这个抽了他的手。 萧寒煜忍气。 端着碗的手都用力得发白。 最终,他还是决定不理她,埋头吃饭。 “啪!” 这次,手腕上多出一道红痕。比刚才那道,颜色还要深一些。萧寒煜差点没端住碗,直接摔了! “你有完没完?!”他蓦地搁了碗,一脸阴郁地喝道。 韶音才不跟他生气,甩动着竹条,笑吟吟地道:“我说过了,萧寒煜,你得讨好我,才有饭吃。所以,今天的讨好呢?” 她一手甩动竹条,一手朝他摊开,做索要状。 萧寒煜绷着脸,额头上青筋直迸。 他倘若手里有刀,立刻捅死她! “你想要什么讨好?”他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来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如今落在他们手里,不得自由,且忍她一时! 等他脱身,看他如何治她! “哼,哪有讨好人,还问人家怎么讨好的?”韶音皱着眉头,一脸嫌弃,不过随即她道:“算了算了,看你也没什么经验,我又心疼你,就不折腾你了。” 她说的这些话,每个字都令萧寒煜作呕,就连食欲都降低不少。他收回手,缩在袖子里,握成拳头:“你想要什么?” “你给我作诗吧。”韶音托着下巴,指尖在下颌上轻点,做出天真烂漫状,“当初我在京城,听闻淑妃娘娘乃人间绝色,我虽没见过她,但我照过镜子,我觉得我也很美。” “皇上给淑妃娘娘作诗,还让天下文人都作诗褒奖她。我看你读书也很多,想来才情也不错,你就作诗两首,不,三首吧,夸夸我。把我夸得满意了,今天的一日三餐就有了。” 说完,她笑吟吟地看着他:“王爷,这不难吧?” 不难。对萧寒煜来说,作诗不过是信口的事。但是为她作诗,就有点恶心人了。 他强忍着,说道:“好。” 略一沉吟,便念起诗来。 反正她大字不识几个,也听不出好歹。 他一口气作诗三首,然后拿起筷子:“我可以吃了吧?”说话时,嘴角讥讽。 这虚荣的女人,也配让他赞扬?他只给影儿写诗! “等等。”韶音拦道,偏头看向下人,问道:“你们觉得,姑爷这诗做得好不好?” 下人也没什么文采。 自然不懂得诗词鉴赏。 但是小姐的脸色,他们还是看得出来的,于是说道:“似乎并未写出小姐的貌美。” “小姐之美,乃小的平生仅见,但姑爷的诗,听上去并不令人耳目一亮。” “正是,正是。” 他们虽然是顺着韶音的脸色说,但这些话也没说错。他们的确没文采,但一首诗好不好,辞藻华丽不华丽,还是能听得出几分的! “哼,连下人都听着不好。”韶音不满地望过去,目光阴森森的,“你是我的夫君,就只为我做这样的诗?我可记得,当初皇上命人为淑妃娘娘作诗,京城才子大展才华,作出了许多惊人的诗词呢!” 萧寒煜心中嗤笑,她跟影儿比?她拿什么跟影儿比? “他们懂什么!”他决计不肯承认,自己只是敷衍,目光不善地看向下人。 韶音拍着桌子道:“可我也觉得不好!就是不好!” “你不要无理取闹!” 韶音便站起来:“好!你觉得我是无理取闹!那我就将这几首诗说出去,我让别人来评判,看看是不是真的好!堂堂陈王,究竟是草包,还是随意敷衍王妃!” 这就叫人发愁了。 “站住!”萧寒煜忍着气,“我再作几首,你听听看。” 他既不能让人以为他是草包,也不能立刻得罪她,叫她知道他是敷衍她的。 可恨,这蠢货怎么忽然变聪明了? 忍着饥饿,萧寒煜搜肠刮肚,绞尽脑汁,脑子里想着罗清影的模样,才又做出来几首。 韶音听着他的用词,挑挑拣拣:“我不要菡萏!不够明艳!” “不要月亮,太清冷了!” “不要夸我羞涩谦逊,那不是我!” 只见她如此难以糊弄,萧寒煜不得不将罗清影的模样从脑海中剔除,紧紧盯着她的样子,在心里催眠,这是他的王妃,是他喜欢的人,是一个美丽脱俗的女人。 直是折磨得心力交瘁,才终于做出一首她满意的诗。 萧寒煜已经顾不得什么礼仪、体面、教养了,端起碗就往嘴里扒饭,口中含混地道:“先作一首,午饭和晚饭的诗等我吃完再做。” “可以。”得了一首炫耀得出手的赞美诗,韶音很满意,托着腮,满目柔情地看着他道:“这下我有点相信,你其实是喜欢我的了。” 萧寒煜扒饭的动作一顿。 “王爷,其实你只是太害羞,脸皮薄,喜欢我但不好意思说出口吧?”她柔情蜜意地道。 “咳咳咳!”萧寒煜猛地咳嗽起来,几粒饭渣喷了出来,只溅到了面前几个碟子,并没有连累到后面的。但是,他已经没有胃口了。 黑着一张脸,撂下碗筷:“我有些不舒服,回房了。” 起身就走。 韶音也不拦他。 叫下人收了桌子,声音不大不小:“记住,什么时候姑爷作出新的诗,什么时候管饭。” 正在进屋的萧寒煜,动作一顿。 随即,甩袖进屋。 韶音不理他,迈着轻快的脚步,叫上两名护卫,出了门。 她去了肃城最大的茶楼,文人雅士们最爱聚集的地方。 一进去,就挤到人多的地方,吹嘘道:“我家夫君,为我做了一首绝世好诗,必然能流芳千苦!” 嗤! 自古文人相轻,谁也不认为自己的作品比别人差。她如此吹嘘,顿时惹得别人朝她看过来。一道道目光,含着质疑,轻蔑,不信。 “什么诗,你倒说说看。”有人说道。 韶音便将刚才萧寒煜为她作的诗,当众宣读出来。 “怎么样?”她两手叉腰,一副骄傲的模样。 众人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认,这首诗还是有一定水平的。 于是,态度好了一些,不再质疑和轻视,只仍然不乐意搭理她:“小娘子,你夫君做的这诗,倒是符合你的气度。只不过,若说绝世好诗、流芳千古,却是差得远了!” “不可能!”韶音高高扬起下巴,斩钉截铁地道。而后,面对众人不快的目光,她更加气盛了:“你们知不知道我夫君是谁?” 众人不屑道:“是谁啊?” 才情一般却如此狂妄自大,不知几斤几两,他们也想知道是谁,以后避着走就是了。 “是陈王!”韶音一字一顿地道,“我夫君是陈王,萧、寒、煜!你们敢说他做的诗不好?!” 第27章 上位工具9 众人一愣。 场面当时静下来。 但随即,一阵嘘声传来:“你说是就是啊?” “就是,难道你是陈王妃啊?” “陈王妃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王的封地在汉城,可不是肃城,隔着几百里,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何况,她身边连个体面的丫鬟都没有,就更不像样了。 纵然本朝风气开放,但在绝大多数人的印象中,权贵人家的女眷,出行还是不一样的。 不说浩浩荡荡吧,华丽的马车、软轿,成群的丫鬟、护卫,满头的珠宝、玉翠,遮面的轻纱、帷帽,总要有吧? 可是瞧瞧她,一袭绯色长裙倒是料子出众,剪裁上佳,但是浑身无半点佩饰,太素净了! 乌鸦鸦的浓密青丝,也只用一根金步摇挽起,再没有别的点缀。 素着一张脸,不遮不掩,大大方方露在人前。 不像!实在不像! “等等!”忽然有人说道,“陈王妃似乎是咱们计将军的掌上明珠。倘若出现在这里,倒也未必不可能。” 说不定是回来探亲呢? “言之有理。”又有人说道,“况且,陈王妃乃将门之女,举止坦荡潇洒,倒有咱们计将军的风骨。” 众人再看韶音,目光多了点谨慎。 她如果不是,那也罢了。可她万一当真是陈王妃,是计将军的明珠,那他们可得尊重些! “我当然是!”见他们反应过来,没用她提点,就信了她的身份,韶音愈发骄傲地昂起头,说道:“你们知道我夫君用了多久,作出这首诗的吗?” 不等别人回答,她伸出一根手指,夸张地道:“只是一顿饭的时间!我夫君只用了一顿早饭的时间,就为我作出这等好诗来!” 众人脸上表情复杂。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吗?他们这里的人,哪个不能在一顿饭的时间内作出一首像样的诗? 所以,陈王是这等才思平庸,但又好面子的吗? 夫妻一体,身为陈王妃,她如此张扬骄傲,众人不认为陈王是低调谦逊的品格。 一时间,对陈王的观感都异样起来。 “哼,何须一顿饭的时间?我只需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作出不逊于这首诗的诗词!”人群中响起一个年轻好胜的声音。 韶音闻声看去,只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眼神清澈稚嫩,一看就是没有接受过毒打的孩子。 她笑了。 “林冉,住口!”少年旁边,有人拉了他一把,目光暗含警告。 跟陈王这样的王公贵族争什么高下?不要命了? “我不信!”不等那叫林冉的少年说什么,韶音已经先一步开口,神态傲慢。 “不过,我计鸾音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她说道,“这样,你现场作诗一首,就如我夫君为我作的那般,以夸赞我的容貌为题。假如你当真做得更好,我赏你一百两银子!” 她堂堂王妃,难道输不起吗? 林冉见她坦荡荡,眼中并无一丝阴郁之色,当下更加不犹豫,一口应下:“好!” 一个敢提,一个敢应。 真是吓坏茶楼中的一众人。 但林冉是个骄傲的性子,旁人拦他不住。很快,腾出一块空地,拼了桌子,将笔墨纸砚呈上,供他发挥。 构思之时,他人最好不要打扰。于是,众人都退开,将安静与空间留给林冉。 韶音也退到外围。寻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自信满满地等着。 目光掠向其他人,她往后一倚,柔韧纤长的身躯被她拗出随性潇洒的美感。 摆摆手,说道:“你们也去!我不欺负人,假如你们当真写出更好的诗作,头名奖励一百两,次名奖励五十两,第三名奖励二十两。” “去吧!”她挥挥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的不在意,是笃定陈王会赢。 重金奖励在前,不少人心中蠢蠢欲动。 有人低声说道:“陈王妃是咱们计将军的女儿,定然不是心胸狭窄的性子,我瞧着可以一试。” 又有人说:“那陈王呢?他资质平庸,却又如此好面子,假如他输了……” “法不责众。”也有人说,“陈王妃一共奖励三人,他即便心里不满,也不至于都……” 低声絮语在楼内响起。 韶音眼底含笑,双手交叉在身前,悠哉悠哉地晃动脚尖。 很快,有人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向韶音拱了拱手,说道:“我们愿意比试。不过,我等都是升斗小民,惹不起堂堂陈王。倘若我们赢了,王妃是否保我们安然无恙?” 把担心放在明面上,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少人视线移动,唰唰看过来。 韶音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坐直了身体,拧眉道:“说什么呢?王爷是这般小气的人吗?这么多人为我作诗,赞我容颜美丽,他高兴还来不及,岂会降罪?” 顿了顿,还是给了他们一个保证:“获胜之人,我给他们一张将军府的名帖,有事可到将军府求助。我父亲的为人,大家总该信吧?” “娘娘痛快!”众人喜不自胜,连声呼道。 这下没有人怀疑她身份了。 开玩笑,在肃城假冒计小姐,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快去吧。”韶音不以为意,对他们挥挥手。 于是,作诗的场地更大,几乎楼中才子都下场了。一个个眉梢挂喜,跃跃欲试。 这是当然啦!谁还会嫌银子多?哪怕只获得第三名,也有二十两银子呢!他们给人抄书,字迹极工整漂亮,抄上好几天,也才挣得百来文钱。这位王妃娘娘,简直是来散财的! 一众人摩拳擦掌,要挣韶音的奖励。 韶音一手撑腮,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干劲满满。 之前那名叫林冉的少年,说一炷香的时间就能作出好诗一首。于是,一炷香的时间到了,他搁笔,吹墨,然后走上前来交作品。 韶音拿在手里,笑眯眯地看完,赞了一声:“好。” 却没有说过关没有。 林冉也不急,揣着双手,站在一旁等候。 其他人也有在短短一炷香内作出好诗的——这不难呀!陈王妃如此美丽,而且性情豪爽,为她作诗太简单了! 但是,并没有第二个人在一炷香内交卷。他们跟林冉不同,年纪大一些,更清楚人情世故。再有陈王妃的保证,也不太愿意得罪狠了陈王。所以,赢过他就算了,轻轻松松赢过他,还是不要了。 众人估摸着一顿饭的时间,慢慢收了笔,开始交卷。 有人提出道:“不知王妃依何判定诗作优劣?” 不是他们不相信她的审美眼光,而是担心她跟陈王乃夫妻,不自觉偏袒。 “投票就是了。”韶音挑了挑眉,“全都投票,我也不例外。票数高者,便为头名,如何?” 众人立刻赞道:“王妃豪爽!” 这简直太公平了。 叫来小二,当作唱票人,然后开始投票。 为了避免大家只投自己,令这次投票失去意义,所以每人有三票,选出三份优秀作品。 经过一番投票,票数前三名的作品很快出炉。 都不是萧寒煜的诗作。 韶音的脸上没有了笑意。绷着脸,攥着抄录出来的萧寒煜的诗,以及头三名的诗作,嘴唇抿得紧紧的。 众人看着她神色不佳,不敢作声。 面面相觑,陈王妃不会赖账吧? 就在有人要出声询问时,韶音先一步开口了:“既然这是诸位共同投票选出来的,那一定是公正的,我认可。” 话音落下,前三名的作者顿时面露喜色。 “不过,我不服气。”随即,她扬起下巴,骄傲地道:“这只是我夫君随口所作,等我回去,叫他再作一首,明日还是此时,我带着新作再来,重新比过!” 这时众人已经看出来,陈王妃果然是个豪爽率直的性子,说一是一。由此,也朗声道:“我等恭候王妃再临!” 韶音出门没带银子,但是刚才等候的过程中,已经使人回将军府取了。此刻,将赏银分下去,便带着获奖诗作,打道回府了。 留下众人如何议论,暂且不提。出了酒楼,她脸上便涌出灿烂笑意。 她一定会好、好帮萧寒煜出名的。 回到将军府,韶音没有去客院。 她要萧寒煜求她去。 晌午时分,韶音和老计一起用午饭。就见下人捧着一张纸来,说道:“小姐,这是姑爷作的诗。” “什么诗?”老计好奇,探头看过来。 韶音接过纸张,一边看,一边回答老计:“逗他玩呢。” 老计一听,就没兴趣了。那个畜生,多吃一粒米都是浪费,也就是他还能哄他闺女开心,老计暂且放他一马。 韶音低着头,两眼扫过诗作,撇撇嘴,将纸张递回去:“不好!让他重新作!” 说完,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下人捧着诗作回去了。交给萧寒煜,很歉然地道:“小姐不满意。” 她不满意,他就得重新作。 直到作出她满意的,才能吃午饭。 混账!荒唐!简直胆大包天! 萧寒煜怒极,偏偏他没有半点办法。他身边一个能使唤的都没有,被软禁在这里,连个口信都送不出去,简直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一张俊脸难看之极,接过诗作,一把撕得粉碎。转身回屋,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忍了又忍,决定再作一首。 好汉不吃眼前亏,且先熬过这一遭。 他努力绞尽脑汁,勉力构思诗作。许是太饿了,他眼前直冒金星,明明竭力想着王妃那张明丽的脸庞,却总是变成包子、花卷、馒头、烧鸡、醉鱼、烤羊排、糖醋排骨……等等。 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对着那一盘盘美食萌发出了磅礴灵感,下笔如有神,飞快作出一首诗。 待他搁笔,看着一纸潇洒文字,才不禁头痛起来!这都是什么?简直乱七八糟! 可他太饿了,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再作一首。揭起纸张,径直走出屋子,递给守门的下人:“拿去!” 不管她满不满意,他可不伺候了! 绷着一张脸,他怒气酝酿到极致,甩袖回屋。 这一次,韶音没有难为他。笑吟吟接下诗作,让人给他送午饭。 不得不说,萧寒煜变聪明了。他知道她的硬心肠,如果不作出第三首诗,她是决计不会心软给他吃晚饭的。于是,中午这顿,他把自己吃到撑。 如此,即便作不出第三首诗,也不怕了! 他这一顿吃得很顶。 以他常年养尊处优的肠胃,一会儿忍饥挨饿,一会儿暴饮暴食,根本就受不住。吃过饭不久,就开始上吐下泻,频频跑恭房。 “姑爷病了?”韶音收到下人的禀报,想了想说:“给他请个大夫吧。” 好歹是个王爷。暂居他们将军府,病了却不给请大夫,怎么也说不过去。 于是,当晚萧寒煜入口的就是一碗苦苦的药汁子。 他还想吃饭,但韶音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让他跟一个小厮开口,他抹不下脸面。 一晚饥肠辘辘,内外不适,是萧寒煜有生以来过得最痛苦、最屈辱、最没有尊严的一夜。 次日早上,韶音照旧来看他。 “呀,王爷!”她掩口惊呼,看着他的目中充满不敢置信,“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邋遢。 憔悴。 十分姿容只剩四分。 太叫人失望了。她眼中不掩惋惜,就连往日对他的痴迷和爱恋,仿佛都褪色不少。 萧寒煜心中一动,她如果不爱他了,岂不是对他更加心狠?想到这里,他掐了掐手心,嘶哑着嗓子说道:“音音,你实在伤我的心。” 韶音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发出一声:“啊?” “你是我的王妃,与我乃夫妻,却……”他说着,眼眸微垂,神情流露出几分黯然。 韶音继续眨巴眼睛,不解问道:“我怎么啦?” 萧寒煜抬头,抿了抿干燥的唇,哑声说道:“昨日下午我病了,你却没有来瞧我。”他脸上透着失望,“你心里没有我了,是不是?” “你心里也没我啊。”韶音惊讶地道。 萧寒煜掐紧手心。 “谁说的?”他声音更加嘶哑,脸上涌现痛苦之色,“我只是,只是——” 他浑身绷紧,仿佛在说着难以出口的,令他羞到极点的话:“我只是不善言辞!” 呵。 韶音眼底涌出嘲笑。 什么不善言辞?他对着心上人,那可是变着法儿的甜言蜜语。 给罗清影写的诗,更是厚厚一沓。 “哦。”她干巴巴地道,“我知道啊。所以,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萧寒煜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王爷,你看,还是很有效果的。”韶音很快恢复笑嘻嘻,“之前我总是追在你后头,讨好你,哄着你,你都不明白自己的心,还觉得自己讨厌我。可是现在,你不是已经明白,你其实喜欢我,只是不善言辞吗?” 她握起拳头,对他比了个手势:“加油!” 然后,转身走了。 萧寒煜在后面唤她,她头也不回,只是加了一句:“给姑爷来碗清粥。” 昂首离去。 径直出了将军府,又去了昨天的茶楼。 把昨天萧寒煜的新作,拿了出来。 “再比!” 第28章 上位工具10 今日来茶楼的文人雅士,比昨日还要多上数倍。 整个茶楼,一共三层,挤挤攘攘,全是晃动的身影。全是昨日在现场的人,离开后宣扬的。 一来,这的确是一桩趣事,值得前来热闹一下。二来,赏金够多,而且头三名都有奖励,很是值得搏上一搏。 至于担心陈王,他们这么多人都参与进来了,所谓法不责众,陈王即便不快,难道要将他们全都报复一遍吗?显然不可能! “好,我等现场作诗!”一名中年模样的文士说道。 茶楼的老板得知今日还有比试,已经提前做好准备,桌椅板凳,笔墨纸砚,统统备下了。 不过盏茶工夫,各位文士已经各就各位,挽袖磨墨,提笔落字。 韶音今日穿着一袭海棠红的长裙,妩媚又娇艳的颜色,被她张扬热烈的气质一压,顿时明光璨璨,灼灼光华,殊色动人。 她背着手,在茶楼里溜达。 大大方方地任由人看——他们都要以她的容貌为题,作诗赞颂她,不让他们看,怎么能行?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开始有人停笔。 等到越来越多的人交卷,便统一由人张贴,方便众人阅览。 韶音将萧寒煜的新诗作也贴上去。 老实说,萧寒煜的字写得不错,疏狂豪放,遒劲有力,有棱有角,一股尊贵狂傲之气无形中散发出来。 不过,上面的内容就叫人一言难尽了。 无论是肃城有名的才子,还是前来凑数的,当诗作张贴出来后,第一时间去看的,就是萧寒煜的那份—— 这可是陈王呐!王公贵族,离他们又高又远,听说才情平庸,但是极好面子,所以到底有多平庸啊? 可是一看,顿觉一言难尽。 这,这纸面上,通篇没有一个“吃”字,却又满满的都是“吃”字。 不知道的,以为他在赞颂鲜美可口的珍馐。 这……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是,假如这首诗当真是赞颂王妃美貌的诗作,那么…… 稍显轻浮。 说得再难听点,这都可以归为不入流的艳诗了! 众人表情复杂,再看向诗作的主人,只见她抱臂站立,下巴扬起,满满都是自信的模样,心下更是一言难尽。 陈王妃看不出这诗作的平庸、不切题、疑似狎戏,不怪她。毕竟她是计将军的女儿,从小在军营长大,看她现在的样子,也知是爱武装不爱红妆的。可是,可是陈王怎么也…… “敢问王妃,没有拿错吗?”有个厚道的老实人,客气地上前问道。 韶音抬头往墙上瞅了一眼,摇摇头:“没有拿错。” “我等知道了。”那老实人道。 投票开始。 众人一边写下支持的作品,一边暗暗眼神交流。 这位陈王,可真是虚荣啊! 瞧瞧他写的什么诗?在家里糊弄陈王妃也就罢了,毕竟陈王妃不通诗词,稍稍糊弄一下就过去了。可是,他怎么好意思让陈王妃拿着诗词出来,跟他们比试? 没人觉得这是韶音自作主张。 即便第一次是,可这都第二次了,难道陈王还不知情?王妃让他作诗就作诗,问也不问一句? 不可能的。 他一定是知道的。 而他为了显得不知情,故意不出面,只让王妃出头,真是虚伪又软弱! 众人心里轻鄙,面上却不显,正经走着流程,唱票,统计,得出前三名。 “王妃,承让了。”前三名文士站出来,对韶音拱手一礼。 韶音的脸色不大好。仿佛没料到,今日又输了。 “行吧。”她说道,对身后一伸手,从侍卫手里接过钱袋,往桌上一丢,“你们赢了。” 三人相视一眼,齐声道:“王妃慷慨!” “哼。”韶音轻点脚尖,下巴扬了扬,“这几首诗,我都很喜欢,我拿走了?” 三人忙道:“您请随意!” 反正是他们自己作的,回头默写一份就是了。 韶音拿过头三名的诗,又拿回萧寒煜的作品,嘴巴微微嘟起,看上去有点不开心。 “明天还比?”临走前,她抬头问道。 众人相视一眼,有些犹豫,又有些意动。 很明显了,陈王妃是个心胸疏朗的大气之人,她没有陈王的那些虚伪、小气的毛病,就只是觉得陈王的诗作好,拿出来跟大家交流交流而已。 多则一百两,少则二十两的奖金,这谁不心动啊? “倘若王爷有意,我等静听恭候。”众人纷纷拱手道。 你家王爷要比,我们奉陪啊! “那行。”韶音作势想了想,答应下来。卷了卷诗作,大步迈出门去。 回到将军府,她将诗作让下人送回房间,自己去了客院。 这时已近中午。 “姑爷的新诗,作出来了吗?”韶音站在客院门口,问守门的下人。 下人摇头:“回小姐,姑爷没说。” 那就是没作出来了。 韶音垂下嘴角,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握着鞭子就冲进去了:“萧寒煜!你的诗呢?” 萧寒煜此刻躺在床上,有气无力,既是病得,又是饿得,奄奄一息。 他早上喝了清粥,又吃了一碗汤药,渴是不渴的,但肚子里没米,实在没有力气。 作诗?他这会儿脑子都转不动了! 又见他的王妃怒气冲冲地闯进来,连生气都没有力气了,手指动了动,勉强提起力气说道:“我病成这样,你眼里只有诗吗?” 望向她的眼神,不掩失望和痛心。 “你生病是我害的吗?”韶音冲至床前,毫无心疼和怜惜的模样,扯着鞭子说道:“我问过大夫了,说你是吃多了,积食,肠胃不适应,才会不舒服!” “难道是我捏着你的嘴,硬生生给你灌下去的吗?”她理直气壮地道,“你怎么能怪我?” 关她什么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萧寒煜气得,顿时咳嗽起来:“咳咳!” 因着这咳嗽,苍白的脸上终于多了几丝血色。他竭力忍住咳,偏头看她,目中满是怒火:“非是积食!乃是先前忍饥挨饿所致!” 他当然不肯承认。 堂堂王爷,把自己吃撑了,简直丢人丢到天边了! “难道是我让你挨饿的?”韶音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不肯认这个罪,“我让你讨好我,你偏不,难道怪我?” 萧寒煜睁大眼睛,看着她。 “你我是夫妻,我都讨好你那么久了,让你讨好我一下又怎样?”见他说不出话来,韶音更是有的说了,“你宁肯挨饿,也不肯讨好我,讨好你明媒正娶的王妃,你还指望我心疼你吗?” “我一点儿都不会心疼你!”韶音毫不客气地直言道,俯身下去,将他抓起来,“快起床!给我作诗!我要新的诗!现在就要!” 萧寒煜挣扎:“放手!你放手!” 他的挣扎没有任何效果。他的王妃是将门之女,从小耍鞭子长大的,力气十足。 扣着他的肩膀,硬是轻轻巧巧地将他高大沉重的身躯拎下床。 按在了桌边:“写!” 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好像写诗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 “你以为好诗是说写就能写出来的?”忍着气,萧寒煜没好声地道。 写诗需要灵感! 需要酝酿! 需要良好的环境和合适的时机啊! 可他现在有什么?他只有浑身淤青,肋骨断裂,腹泻,饥饿,和羞辱。 “对啊!”韶音理直气壮地说,“我今天去茶楼喝茶,看到他们吟诗作对,都是一盏茶的工夫。怎么,你做不到吗?” 萧寒煜顿时噎住。 承认做不到,那就是他才能平庸。 承认做得到,就是他之前敷衍。 “我当然能做到。”他忍了忍,抬头看着她说道:“但我现在又累又痛又饿,着实没心情。” 韶音撇撇嘴:“诗写得不怎么样,闲事倒挺多!” 受此羞辱,萧寒煜简直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可惜,他现在龙困浅滩,不得不忍着她。 “待我身体好些,必为你写,如何?”他用温柔的声线说道。 这可真是从未有过的了。 韶音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我喜欢你这样说话,听起来像人话了。这样,今天的午饭就不要求你作完诗才吃了,你先吃饭,吃完饭再作诗。” 说完,还邀功道:“我对你好吧?” 好个啊! 萧寒煜脸上肌肉直抽,努力做出和煦模样,去捉她的手:“我知道,音音是心肠最软的。” “干嘛?”韶音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啪”,她看着他愕然的神情,哼了一声,抱臂说道:“我的手是你想捉就能捉的?” 萧寒煜心头涌上一股狂怒。 非是他想捉!他一点都不想捉!但,这不是要讨好她吗? “你我是夫妻!”他忍着气道。 夫妻之间,捉个手,怎么了?不应当吗? “我知道啊。”韶音抱着双臂,斜睨着他,“我说过了,会对你很公平。你以前怎么对我,我现在就怎么对你。从前我想跟你亲近,你总嫌我淫荡。现在,也该是我嫌你了。” 她很不客气,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直接说到他脸上:“你受着伤,生着病,还饿着肚子,居然还想抓我的手?萧寒煜,你就这么饥渴吗?你是荡夫吗?” 一番话气得萧寒煜直翻白眼,险些厥过去。 至于为什么没有真的晕倒,还要多亏这短短几日当中,她给他带来的震撼,将他的忍耐能力提高了百倍不止。 “你,你——” 他指着韶音,手抖得像中风一样,嘴唇哆嗦着,半晌没说出第三个字来。 “荡夫。”韶音弯下腰来,笑吟吟地看着他,在他耳边吹气,“我的浪荡王夫,你想摸我的小手啊?是不是?只要你承认自己淫荡,我给你摸一下啊?” 萧寒煜气得,一把推开她,起身就走。 但他浑身无力,别说推开她了,自己差点摔倒!踉跄了一下,黑着脸走到床边,躺下了。 闭上眼睛,再也不听、不看。 “吃了饭就好好作诗。”韶音说道,手指摸了摸鞭子,“晚饭前我要看到。如果你没作出来,或者作得不好,你知道我的——” 她尾音拉得很长,阴测测的。 半晌,传来萧寒煜空洞的声音:“知道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先忍着她啊! 韶音得了他的回应,立时转身出去,对下人吩咐道:“给姑爷一碗饭,一碗汤,再来个炒菜。然后盯着他,让他早点把诗作出来。” 前面那句,是吩咐下人的。至于后面那句,是提醒房里的萧寒煜,别想偷懒。 一碗饭,一碗汤,再加个不知道是荤是素的菜,就想换他一首好诗。 萧寒煜从没做过如此赔本的买卖。 捏紧拳头,恨得牙齿都咬出血来。 他如何气怒恼恨,就不在韶音的关心范围了。跟老计吃过午饭,又开始给他讲故事。 “……小寡妇是个烈性的,她婆婆死了,小叔子死了,儿女也被当着面杀了,顿时就疯了,冲上前死死咬住那畜生,生生撕下一条肉来。” 说着,她唏嘘道:“她若是再软弱点,兴许就能死前少受点罪。但她咬了那畜生一块肉下来,那畜生怎么肯饶她?” “用剪刀剪开她的皮,从脚剥到头顶,又用火烧她,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断气。” 老计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他活到这把年岁,也是尸山尸海中闯过来的,生死都不能叫他皱一下眉头。可是她说的这桩惨案,却叫他浑身不自在,难受极了。 他皱着眉头,手掌攥成拳头,拄在膝上。绷着一张脸,表情纠结得不行。 “你瞧,她一家子都死得这么惨,倘若死后冤仇得报,下了黄泉也能安心投胎了。但是结果怎么样?没人记得他们了。” “再也没有一个人敢提。” “还有人被买通,说起来这事,就是她得了疯病,掐死两个孩子,又害死公婆,最后掉进河里淹死了——” 说到这里,被老计抬手打断。 他纠结地看着女儿,话在嘴边转了又转,五官皱成一团:“音音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些日子,女儿每天都会在他耳边,说起一桩桩惨案。 他当然不会觉得,女儿只是随口一说,给他解闷的。 他是直肠子,他又不是傻! “爹,你想不想让百姓过得好点?”韶音见他终于问起,也正经了起来,声音不高,但很沉重:“爹想不想这样的惨案,越来越少?想不想每个含冤的人,都能沉冤昭雪?” 那当然是想啊! “可爹是个将军。”老计为难地道,“爹也不会审案啊。” 而且,他奉命守着边关,一步也不能离开啊! “我想换个皇上。”韶音耸了耸肩,对着亲爹摊手道:“换个精明强干的,心里有百姓死活的,愿意治理江山,治理出清平盛世的皇上。” 她说得如此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丝毫不知道这有多么大逆不道一样。 老计刚刚听了一耳朵惨案,这会儿对皇上也是不满,便没有斥责她。反而揪了揪胡须,惆怅道:“皇室无人啊!” 能换个勤勉精明的皇帝,当然好啊! 老计是忠心,但不是愚忠。他忠于皇帝,可他更忠于百姓,这天底下再没有比百姓更重要的了。 可是,皇室就只剩下几个不成器的王爷。王孙倒是有一堆,可也没听说谁成器。萧寒煜从前看着还可以,但现在看,他就是个畜生。至于太子?可惜了,皇上根本没有儿子。 他似乎根本没有生出取而代之的想法。又或者看清了女儿的意图,但是没有说。 韶音便没再说。 她不会逼他。这是亲爹,他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等等,让他慢慢想,她不会叫他难做。 第30章 上位工具12 为了不打草惊蛇,萧寒煜只带了两个护卫出门。并将身上彰显身份的佩饰都去掉,打扮成一般富家公子的模样,出了将军府。 韶音是一个护卫也没带。她一向打扮素净,头上只一根金钗,腰间连块玉佩都没有,只缠了条鞭子,丝毫看不出来陈王妃的身份。萧寒煜扫了一眼,没什么不妥,便没说什么。 夫妻两个挽着手,往茶楼行去。 当然不是萧寒煜自愿的。 但他如今自愿不自愿的,也不重要了。出了门,韶音就强势地将他的胳膊挽住了,用的力道那么大,他挣都挣不脱,萧寒煜还能说什么?闹将起来,这趟茶楼之行,只怕要泡汤了。 两人挽着手进了茶楼。 迈进门槛,萧寒煜的目光一扫,选中了角落里的一个位置,指了指那边道:“去那里坐?” “好啊!”韶音当然没什么意见,爽快地点头。 萧寒煜还担心她非要找显眼的地方坐,让人人都看到他们恩爱,闻言松了口气,还算她没有讨厌到无可救药。 这样想着,她仍旧挽着他的胳膊,往角落里走,他也就没有坚持将手臂挣出来——难得她顺从,可不能将她惹毛,又耍起泼来。 两人在角落里坐了。 不多时,伙计一脸笑容地走过来。先是看了韶音一眼,又看了看萧寒煜,这才笑道:“不知王妃今日驾临,是想喝壶什么茶?” 萧寒煜顿时一僵。 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身边坐着的韶音。伙计怎么知道她是陈王妃?! “王爷要喝什么?”只见他明丽夺目的王妃,此刻一脸灿烂笑意,极体贴地看向他问道。 萧寒煜僵着身子,刚刚涌上的震惊还没消退,阵阵怒意又涌上来。沉着一张脸,冷冷道:“随意。” “嗯?”韶音挑了挑眉,在他臂弯内的软肉掐了一记,脸上的笑容不变,“王爷,您要喝什么?” 说好的讨好她呢?怎么能随意呢? 萧寒煜被她这一掐,顿时想抽出手臂,并狠狠给她一巴掌! 这个贱妇! 毒妇! 她竟敢坏他好事!还敢在外头如此落他脸面!该死!她简直该死! 怒火冲头,他一时间甚至忘了大业,看向她的眼里只有厌恨,想当场掐死这个可恶的女人。 “王爷他性情内敛,不爱说话。”见他阴着脸不答话,牙齿紧咬,腮边肌肉都绷起来,韶音没有再强迫他,转而对伙计笑道:“就上我之前喝的就行,王爷和我喝一样的。” 伙计没看出异样来,毕竟这些王公贵族离他这样的市井小民太远了,便是有些异常的举止,也不是他能捉摸透的。于是就当是王妃说的那样,轻快地唱了声:“好嘞,您两位稍候。” 一转身,去沏茶了。 他才走开,萧寒煜立刻沉声喝问:“他怎么知道你是陈王妃?” “为何不能知道?”韶音惊讶地道,一脸不解,“陈王妃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吗?” 当然不是了! 而是他要在此打探消息,要低调,不能叫人知道他的身份。 萧寒煜出门时,特地只带了两名护卫,就是不想叫人发现他的身份。结果可倒好,她先暴露了! 她还一直紧紧挽着他的手,现在她的身份暴露了,他又如何掩盖得住?这一刻,萧寒煜是真的气得血气上涌,想要狠狠掐死她。 “很好,你很好!”他冷冷地道。说完,转过头去,再也不看她。 他现在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掐死她!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将茶楼的布局收入眼底,不论是观察别人的神态,还是打听消息,都十分方便。 只可惜,他白白算计了一场。他的身份,在茶楼里并不是秘密。 萧寒煜沉着脸,目光扫视一圈,渐渐发现了更多的秘密——并不仅仅是茶楼里的伙计识得她,在坐的客人,至少三成都认得她,或举杯,或作揖,朝她行礼! 而其余七成,在这种情形下,也很快就知晓了她的身份,以及,他的身份! 萧寒煜气得想吐血! 难怪!难怪她如此顺从地跟他坐在角落里,并不强行要求跟他表演恩爱。茶楼里的人都识得她,她坐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一瞬间,萧寒煜心中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而胳膊还被她挽着。 “放手!”他扭过头,厌恶喝道。 他现在只想叫她滚,离他远一点。 男人眼里的厌恶和不喜,是那么明显。韶音看着,脸上露出狐疑来。 将他打量两眼,忽然问道:“王爷怎么忽然凶我?出门前还好好的,王爷还特地邀我来茶楼小坐。怎么突然之间,就对我如此不满?” 谁跟她好好的了?谁邀她茶楼小坐了?他那不是出不去将军府,让她放行吗? 萧寒煜绷着脸,不耐烦与她争辩,大力把胳膊往外撤。 “哼,喜怒不定。”见他别扭,韶音也没了再挽着他的心思,松开他的胳膊,径自起身,与相识的文士说话去了。 萧寒煜一开始挺满意。 她走了,他身边就清净了。 即便茶楼里的人都认得他,但这里人来人往,新来的客人总不会认得他。 直到他听到一些字眼。 “诗作。” “陈王的。” “字很大气。” 什么诗?什么字?萧寒煜眼底疑惑,垂下眼眸,静下心又听了几句,渐渐眉头皱起来。 他们怎么知道他作的诗?又是怎么见到他写的字?萧寒煜可没有将自己的诗作流露出来过,那么发生这种事,就只能跟那个女人有关了。 他这样想着,忽然见到不远处走来几名文士,满脸恭敬,缓缓走至近前,对他作了一揖:“见过陈王。” “免礼。”虽然不喜,但萧寒煜还是保持了风度和礼仪。 只听这几名文士说道:“王爷的诗,我们都拜读过。其用词之精妙,用情之真切,通篇意境,皆堪称上品。” “是极。那些人竟然不识臻品,实在有眼无珠。” “依我等来看,王爷的诗作可次次评为头名。他们却只给王爷评了一个第三名,实在是欺王爷宽宏大量,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寒煜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直到余光一扫,看到他的王妃,跟两名文士站在一堵墙前,而墙上贴满了诗作,才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他胸中怒意丛生,不可遏制,霍然起身,大步走过去。 站在那面贴满诗作的墙壁前,他视线一扫,轻松从其中找到眼熟的内容——那是他为她作的最后一首诗!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缠着他作诗。他原本以为,她终于闹够了,可眼下看着,原来是她拿着他作的诗出门显摆,终于得了名次,才消停了?! 这世上怎有如此虚荣的女人? 怎有如此愚蠢的女人? 萧寒煜脑子里嗡嗡的,一时间什么都忘了,大步上前,就要把自己的诗作撕掉!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的诗不好。而是,这是他堂堂陈王的字迹,这小小一间茶楼,怎么配张贴? 还有旁边这些无名之辈的作品,怎么配与他的诗作一同张贴? 最最重要的是,这是他糊弄韶音的,根本不是他的真情流露!他心中真正爱的,只有影儿一个人,这些诗作再好,在他看来,也都是见不得人的! “王爷,你在做什么?”见他撕下那张诗作,唰唰几下,撕成了粉碎,韶音惊讶地掩口,不敢置信地问道。 一旁,与韶音说话的几名文士,亦一脸愕然。 “随手之作,难登大雅之堂。”此时,萧寒煜才想起来场合,勉强保持住几丝冷静道。 韶音皱眉,一脸不赞同地说:“王爷怎如此妄自菲薄?你这首诗很好的,是大家一起投票选出来的,我也很喜欢,你怎能说它不好?我不许你说不好。” 说完,转头看向伙计,招了招手:“王爷的那首诗,再誊抄一份,张贴上去。” 原版被她拿走了。 她是赞助商,每一次比赛的前三名作品,都被她拿走了。墙上张贴的,只有前九名之外的作品是原作字迹,其余都是专人默下来,才张贴上去的。 “不可!”萧寒煜沉声喝道。 韶音皱着眉头看过去,等他的解释。 “总之,不可!”萧寒煜负手,冷冷说道。 他压根没有解释的意思。神态睥睨,仿佛周围的人全都不配被他看在眼里,更不配听他的解释。 韶音是个“直肠子”、“大老粗”,看不出他的态度,不足为奇。但满楼的文士,哪个不是机警敏锐之人?几乎一瞬间,就察觉出了不对,眼神闪烁起来。 这位陈王,原来不仅是虚伪和软弱,还很目中无人啊! 再看韶音,都觉得有些惋惜。可惜了,王妃这么好的女子,还是计将军的掌上明珠,居然嫁给这么个金玉在外的家伙。 “哎呀,你别害羞了!”似是根本看不出来他的不屑,韶音跺了跺脚,往他胳膊上拍了一记,“都知道你我夫妻恩爱了,你还矫情什么?” 说完,对伙计扬了扬下巴:“去吧。” 又捉了萧寒煜的手臂,往角落里的桌子走去,声音不高,却也一点都不低,足够众人听得清清楚楚:“你这个人,就是别扭。” “明明喜欢跟人切磋,却总不爱出门。明明喜欢我,却总也不说。明明很高兴拿了名次,一来却就要撕画。你说说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什么?是这样吗?听着她的解读,刚刚还觉得陈王目中无人的文士们,此刻一脸懵。 他们不愿意相信,可是陈王被陈王妃拉走,便没有再抗拒了,说明是真的? 而且,陈王的那几首诗,他们都是看过的。虽然才华不足,但的确真情实感,全是赞颂王妃的。所以,真相其实是,他这个人很别扭? 第31章 上位工具13 萧寒煜不想被她拽着往桌边走。但是,她力气大得出奇,五指攥上来的一瞬间,萧寒煜立刻判断出,他根本挣脱不开。 一味挣扎,不仅脱不开身,还会叫人看了笑话! 萧寒煜黑着一张脸,被她拽到桌边,强按着坐下。心中的屈辱达到顶峰,在心里已经将这个女人千刀万剐了。 “不过,我才发现,你作诗一般啊。”坐下来后,她的声音倒是没有刚才那么敞亮了,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她微微撅着嘴,有些不满地道:“我从前以为你很厉害,长得好,有文采,现在看着……就是个花架子啊!” 连肃州这样的地方,在大梁排不上姓名的文士们,都能稳稳碾压他! 她看过来的眼神,带着质疑,带着失望,好像在说:“你也只有一张脸能看。” 可不如此? 论文采,他比不上茶楼的文士们。 论武力,他连她这个女流之辈的钳制都挣不开。 萧寒煜看着她毫不掩饰,带着明晃晃嫌弃的表情,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死死瞪着她,眼睛都微微发红了:“计鸾音,你是不是以为本王不敢动你?!” 她软禁他,虐待他,折辱他。将身份宣扬得人尽皆知,害他打听消息都不方便。她还未经他允许,拿着他的诗作在外炫耀,令他颜面无存。 萧寒煜心中恨得滴血,拳头攥得死紧,若非她是计将军的女儿,他立刻将她扒皮拆骨! “你动我做什么?”韶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无能,还不许人说了?说句实话,就要动手?萧寒煜,你何时竟如此心胸狭隘?” 她每个字都在拱火,在萧寒煜的怒气值上撒野,令萧寒煜再也忍不住,脑中“嘣”的一声,有什么断了,扬起手—— “王爷,王妃,这是小店赠您二位的酥皮莲蓉包,配上小店的清茶,正是香酥爽口,请您二位慢用。”伙计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点心,恰时走了过来,打断了萧寒煜的怒气。 萧寒煜濒临爆发的怒气,被一层薄冰封住,暂时凝滞下来。 “退下。”他冷冷道。 伙计放下托盘,便笑着道:“是,您请慢用。” 转过身,表情带了惊恐! 这位陈王,怎么看起来……有些吓人?! 不单单是伙计,茶楼里的不少人,此刻都在悄悄打量萧寒煜,小声议论着。 “他当真是别扭?” “我瞧着不像。” “也就王妃信他。” “你们瞧见他刚才的举动没有?竟像是动手!” 虽然韶音“解释”了,萧寒煜撕掉诗作只是别扭,但相信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根本不信,少数人将信将疑,真正信了这番说辞的人,寥寥无几。 都不是傻子。再说,就算他们傻,难道陈王也傻吗?他会傻到当众闹别扭,撕诗作吗? 不可能。 根本不会。 所以,他应当是恼羞成怒了,一气之下撕掉了诗作。由此可以看出,他不仅文采平庸,虚伪软弱,并且心胸狭窄。 只可惜陈王妃看不出来,还当他是别扭。 一道道异样的视线,虽然隐藏得很好,但萧寒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猛地抬头,往四周看去。 仿佛什么也没有,大家都是各自喝着自己的茶,跟同伴友人们闲谈。但是,萧寒煜总觉得,是他看过去的那一刻,他们才把头扭过去。 眉头紧紧皱起,他再也没有坐下去的感觉,起身往外走去:“别跟来!” 他不想在外面失手打她。 韶音挑挑眉,果然没跟去。悠哉悠哉地吃着酥皮莲蓉包,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句:“别忘了回府吃饭。” 话音落下,萧寒煜的脚步一顿。随即,大步往外走去。 “你这不是提醒他,不要再回去了吗?”灰总不解地问道。 韶音翘着脚,一晃一晃,轻笑着道:“他早晚要回去。” 他的王妃在那里,他不回去,是想一辈子没有王妃吗? “找个借口打他罢了。”她笑道。 虽然打他不用挑日子,但借口还是要找一找的。否则,传出去了,对她的名声不好,对将军府的名声也不好。为了这么个东西,不值当。 当天,萧寒煜果然没回将军府。 接下来的几天,他也没有回去,而是住在客栈。 韶音没有遣人叫他。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就去茶楼秀恩爱——王爷非常爱她!非常非常爱她!他就是太别扭了! 她甚至还爆出一个大料——萧寒煜根本不是一顿饭时间做出来的诗,他把自己锁在院子里好些天,才做出来三首诗! 众人闻言,顿时哗然! “他特别爱我!”韶音就像是一个恋爱脑,逢人就吹嘘王爷多爱她。否则,他怎么会宁可把自己关起来,也要写诗给她? 她还说:“他是追着我来肃州的。我说,我想我爹了,想回肃州去看看我爹。他舍不得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就追过来了!” “原来,是我等误会了。” “陈王竟是如此真性情之人!” 有了陈王妃的作保,渐渐陈王的名声又好起来了。从一个文采平庸、虚伪软弱、心胸狭窄的王爷,变成一个文采平庸、性格别扭、宠爱王妃的王爷。 在韶音的大力吹嘘下,整个肃州的话题都变了,不仅仅限于茶楼,就连酒楼、棋社、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陈王对陈王妃的宠爱。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韶音杜撰出来,极少部分是真实的。但,肃州的百姓不知道啊! 但见她信誓旦旦,言词凿凿,掷地有声,谁能想得到,她堂堂王妃还带吹牛的呢? 一段神仙眷侣的佳话传遍肃州时,乔装打扮在酒楼等地方打探消息的萧寒煜,也听到了。 一开始,萧寒煜以为谁在讲笑话,笑而不语。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不管去哪里,都能听到“陈王和陈王妃的神仙爱情”,他再也淡定不了了。 “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萧寒煜在客栈里摔了茶杯,已经养回七分姿色的俊脸,此刻一片铁青。 他何曾跟她恩爱过?听听外头传的那些话,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有一句是真的! 他怎么不知,她竟是那般虚荣的女人?简直叫人匪夷所思! 萧寒煜想解释,他并不是那样,他没有把自己关起来,只为了给她写诗,也没有别扭,不好意思自己出来跟人比试,而是让她代为转交。还有很多很多,那都不是他干的! 但是,谣言已经传成这样,他就算解释,又有谁会信? 萧寒煜气急,在客栈里大发雷霆。 他何等骄傲,韶音胆敢在外如此抹黑他,他如何能忍?当即出了客栈,回将军府找韶音算账。 带上两名护卫,气势汹汹地去往将军府。 而此刻,韶音正在城外,刚刚杀了一波汉州的来人。 萧寒煜在肃州,久久不回,陈王府那边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处理,于是派了人来请示。韶音跟灰总打过招呼,有人过来,就提醒她一声。这一波,已经是第三波了。 她熟练地抛尸,消灭痕迹,然后翻身上马,回城。 行至将军府门口,已经从灰总口中得知,萧寒煜带着两名护卫来找她了。 哦,他身边只有两名护卫了。 另外一名,被他派去陈王府送信,刚出了城门,就被她杀了。信件也截了,拆开看了一遍,没什么要紧的,便烧成了灰,已经扬了。 她要让萧寒煜在肃州,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接触不到外界的信息,也送不出去信息。 “王爷来了?”进了府里,她翻身下马,一手扶着腰间缠着的长鞭,笑着往里面走去。 萧寒煜见了她,便是开口训斥:“你都在外面胡说些什么?” 韶音轻笑一声,并不答他的话,慢悠悠解下长鞭,说道:“王爷是不是忘了,那日我跟王爷说过什么?” “什么?”萧寒煜不耐烦回想,直接皱眉问道。 韶音将鞭子甩出了尖锐的破空声,然后道:“我让王爷别忘了回府吃饭。” 他可倒好,一跑就是好些天。 她一脸凶相,像是要打他一样,把萧寒煜逗笑了,嘴角勾起讥讽:“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日无所事事?” 随即,他正色说道:“本王忙正经事,你休要胡搅蛮缠!” 两人分开了这些日子,没有她在跟前层出不穷的手段,他的疯病好了一些,大多数时候都能保持理智,不会再随意跟她呛声了。 “哦。”韶音折起鞭子,拿在手里把玩,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道:“你忙你的正经事,没空哄我,难道还不许我自己哄自己?” 萧寒煜噎住。 “那你也不能如此夸张,满口胡话!”随即,他正色训斥道:“你是陈王妃,一言一行当做表率,满口胡言像什么话?” 韶音扬手就是一鞭子甩出去:“你好意思教训我?” “是你食言,说着喜欢我,却在外头与我闹不愉快。说着要哄我,却一消失就是好些天。” “萧寒煜,是你对不起我!我就算做错了事,也都是你的错!妻不教夫之过,你与其教训我,不如先反省一下你自己?” 萧寒煜不意她说动手就动手,这一下就没躲闪得及,衣袍被抽裂,气得俊脸扭曲:“你疯了!” “还骂我?”韶音瞪大眼睛,扬手再度挥鞭,“我就算疯了,也是你逼疯的!我如果做错了事,你是我的夫君,该替我受罚!现在就让我来行刑!” 她说得理直气壮,多么没道理的歪理,此刻仿佛也成了至上的真理。 萧寒煜一开始还试着遏制她,就像上次计老头要抽他,不也被他握住了鞭子?然而,身上挨了一鞭子又一鞭子,他像是被抽中的陀螺,总也逃不出她的鞭影,终于知道不行了:“住手!音音,住手!” 带来的两个护卫,早已被将军府的下人拦住,根本近不了身。此时此景,勾起他的恐惧。之前被她打压的阴影,慢慢浮上心头。 萧寒煜知道,此时唯有一条路走,那就是向她服软。 “好端端的,怎么又动起手?”他一脸无奈地道,脸上半分愤怒和厌恨都不敢流露。 韶音又狠狠抽了他一鞭子,才道:“什么好端端的?哪里好端端的?几时好端端的?” 萧寒煜:“……” “还骂不骂我了?”韶音用鞭柄指着他道。 萧寒煜忙道:“我不是有心的,我从来也没想过骂你,我怎么舍得?” “还教训不教训我了?”韶音仍旧指着他道。 萧寒煜更是连连摇头:“音音,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教训你,只是在外头听到一些言语,前来问一问你。” “哼。”韶音这才收起鞭子,不再指着他,也不再鞭打他。 没什么好再打的了,他此刻衣衫褴褛,再打就碎了。往旁边石凳上一坐,说道:“肩膀酸。” 萧寒煜眼底一暗,随即忍下,上前来为她捏肩,柔声道:“让你用那么大力气,累着了吧?” “都怪你!”韶音闭着眼睛说道。 萧寒煜也不辩解,认下了罪名:“是,都怪我。”趁着她闭目歇息,他不再掩饰眼中的厌恶之色,“只是,音音,有些事情你不了解,我也没告诉过你,但我都是为了你好。以后,你不要再说那些我们夫妻恩爱的话了。” 他这么抵触跟她秀恩爱? 一是不喜欢她,二是担心哪日传到罗清影的耳中吧? 毕竟,他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一旦这些神仙眷侣的话传得太广,日后他把罗清影抢回来,怕是也要生嫌隙。 韶音知道他在想什么。 嘴角弯起。 他担心得太晚了。现在,罗清影应当已经知道了。 第32章 上位工具14 这个好消息,韶音没有告诉他。 而是睁开眼睛,转过头看他,疑惑地道:“为什么不能?” “音音,你不要问。”萧寒煜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握着她的肩膀,像是要取信她一样,微微用力,“总之,我不会害你。” 呵。 男人的嘴。 “我要知道!”韶音不配合地道,拧眉看着他,“到底为什么不能?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说啊!” 萧寒煜皱起眉头,为难又挣扎地道:“音音,你不要问了。能告诉你的,我一定告诉你。” “你摆出这副模样,话又只说一半,不就是为了让我问吗?”韶音站起来,推了他一把,嘴角撇了撇,“萧寒煜,少矫情了,想说就说,惺惺作态什么?” 萧寒煜:“……” 额头青筋直跳。 这个不懂丝毫风情的女人,活该她手段百出也得不到他的爱。 “我要做一件事。”他忍了又忍,才重新将她按下,一边为她捏肩膀,一边低声解释:“这件事是什么,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一旦被人发现了,我担心会有人捉了你来威胁我。” 他说得真挚极了:“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但我不想你受伤,所以在外面,才不能跟你亲近。这下你明白了吗?” 嗯?如果他说得是真的,他真的喜欢她,要保护她……以这个狗男人的逻辑,搞的该是挡箭牌剧情啊!就是那种,我喜欢你,但我必须冷落你来保护你,并且宠爱别人当幌子的套路。 “可是在府里,你也没跟我亲近啊?”她一脸疑惑地问。 萧寒煜噎了一下,给她揉肩膀的动作也顿了顿,嘴角抽动一下,才道:“总要表里如一,才取信于人,不是吗?” “原来如此!”韶音作恍然大悟状,一拍手道:“你演得真像,我一点都没怀疑。” “从前你对我冷淡,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呢。原来,你都是装的啊!” 萧寒煜微微一笑:“是,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娶你呢?” 他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不得不说,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容貌倒是英俊得很。这样看着人时,很有些杀伤力。 “那我不管。”韶音耸耸肩,根本不顺着他的套路走,“我爹是大将军,你又是陈王,我为什么要受委屈?这天底下还能有人给我委屈吗?” 她哼了一声,十分高傲地道:“除非你要造反。但你会吗?” 说着,斜睨了他一眼。 “造反”二字一出,萧寒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后背上险些冒出一层冷汗。再看她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禁暗暗恼极。 一个蠢货而已,懂得什么? “总之,为了你的安危,我不会在人前跟你亲近的!”他一副坚持的样子,像是有担当的好男儿。见她不悦,又哄她道:“不会很久的。音音,最多两年,你只需要忍耐两年就好了,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他抬起手,为她抚过额前碎发,目光怜爱极了。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韶音抱着手,不甘愿地道。 萧寒煜便道:“两年后,我给你一个惊喜。” 呸! 什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我不要!”她断然拒绝了,“两年后怎么样,谁知道?世事变幻无常,你今天还活着,万一明天就死了呢?我受的委屈,找谁来赔?” 萧寒煜顿时噎了一下。 这次是噎得厉害,完全没想到,她居然咒他死!谁会这样对自己的夫君?他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音音!”他加重语气,暗含警告,“你不要置气!” 韶音抬手推了他一个趔趄:“谁跟你置气?我都受了一年气了,还要再受两年?凭什么啊?” 她不管他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推他,将他推得一步步后退:“就凭我喜欢你?萧寒煜,让喜欢你的人天天受委屈,这就是你的担当?” 她眼里闪动着嫌弃,那么明显。 “我怎么觉得,我当初看错了人?”她上上下下打量他,难掩嫌弃。 当初计鸾音喜欢他,是因为他的引诱。他每一次“偶遇”她,都是正气凛然、刚猛勇武的形象。这对军营里长大的大小姐来说,他显然比那些文弱书生更符合审美。 而且,她在军营里时,没有人敢跟她动手。只有萧寒煜,敢拦她的鞭子,甚至抓她的手腕。他还在一次危险时,以一副“我不是救你,我只是顺手救人,换了任何人我都会救”的姿态,一下子把大小姐俘虏了。 大小姐觉得他是真男儿、真英雄,觉得他英俊伟岸,才闹着要嫁给他。 但韶音显然要撕开他的虚伪面皮:“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汉子。到今天我才知道,萧寒煜,你想爱不敢爱,还让婆娘受委屈,你就是个懦夫、孬种!” 大小姐平素里说话很随意的。也就是在他跟前,被他教训的,说话拘束了些。 这些泼辣又大胆的话,正是她会说的。 “我看不起你!”韶音甚至担心说得不够直白,一脸嫌弃地朝他啐了一口。 萧寒煜何时受过这种对待?顿时脸色漆黑! “计、鸾、音!” 韶音则是一脸厌恶地后退,仿佛他是什么垃圾似的:“我告诉你,萧寒煜,我不会再为了你受委屈。要么,你大大方方地爱我。要么,和离吧!” 她看不上他这样的孬种! 就是这样! 萧寒煜多聪明,如何解读不出她的表情?顿时气得头顶冒烟:“你,你——” 他指着她的手指都颤抖起来。 为何事态总不按他所想的发展?究竟是为何?萧寒煜想不明白,他心里困惑极了,还有些茫然,似乎他近来总是在她手里吃排头。 “这还用想?!”见他没有立刻选第一个答案,韶音瞪大眼睛,一脸的匪夷所思,随即变成了澎湃怒气,“萧寒煜!” 她大叫着他的名字,重新把鞭子祭出,手腕一抖,鞭梢朝他甩了过去! “你居然要想?!” “这还用想?!” “你这个懦夫!孬种!我不允许你想!” 她这次再动手,就不像刚才那么柔和了。刚刚只是跟他来点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把他衣衫抽裂而已。这一次,她被他“气急”了,鞭鞭不留情。 “住手!住手!” 肌肤传来剧痛,令萧寒煜瞬间变了脸色,大声喝道。 韶音才找到打他的借口,怎么舍得轻易停手?她一边甩着鞭子,一边气狠狠地道:“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废物男人?废物!你简直是个废物!我要你有什么用?你说,我要你有什么用?” 萧寒煜脚下踩了一粒石子,登时一滑,没有在躲闪中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而韶音的鞭子不停,像是抽葫芦一样,把他抽得满地打滚。 “说!你究竟选什么!”她边抽他,边喝问。 萧寒煜此时痛得,目眦欲裂!身上痛,心里更痛!她居然如此折辱他! 来之前,他倒是想过,会不会又被她折腾?但当时他想,不可能了,他毕竟是陈王,现在身上伤势都好了,她还有什么理由软禁他?倘若她敢再对他耍手段,那她就是造反! 然而,事态莫名其妙就发展成这样! 他试图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然而,情况不允许他分心。 “爱你!我选择爱你!”他大声道。 韶音哼了一声,鞭子不停:“声音太小,听不清。” “爱你!!”萧寒煜忍着口中涌上的血腥气,用尽全身力气,忍着无边屈辱,大声喊道:“我选择爱你!!!” 韶音笑了。 灰总也笑了,一边吃瓜一边嘲笑:“傻x东西!” 图什么呢?早干什么了? “你确定了?”韶音顺势收了鞭子,扬着下巴,倨傲地看着他道:“我不接受有人骗我。你现在答应了我,以后就不能反悔!否则,叫我知道了——” 萧寒煜忍着恨意,垂下眼睛,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反悔?” 他到底忍不下这口怨气,抬起头,看向她道:“刚刚,我只是回答慢了片刻,你便动手。”说到这里,他攥紧拳头,语气加重,“音音,你的脾气该改改了!” “啪!”回应他的,是韶音的又一鞭子。下巴昂起,看着他道:“我说过什么,你又忘了?妻不教夫之过!我脾气不好,都是因为你没教好我,最该罚的人是你!” 说完,不等他开口,又是几鞭子甩过去。 她这次下手极重,萧寒煜在地上打滚了半天,刺目血迹滚得到处都是。终于,萧寒煜受不了了,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他装的!”灰总放下手里的瓜,嗷嗷大叫。 韶音哼笑一声,却没有再甩鞭子,而是叫人把他抬进客院:“姑爷受伤了,给他请个大夫来。” 将军府的下人们都没见过小姐和姑爷的相处,一开始还觉得小姐会不会太嚣张了?姑爷可是王爷啊! 但是次数多了,姑爷又总是干打雷不下雨,嘴上叫得再凶,却始终没惩罚过小姐,他们又觉得,说不定这没什么呢? 再说了,现在满肃州都在传,王爷王妃神仙眷侣呢! “是,小姐。” 下人们做事是极麻利的。两人上前,抬头的抬头,搬脚的搬脚,抬着萧寒煜往客院去了。又有两人上前,泼水的泼水,扫地的扫地,把这片染了斑斑血迹的地面擦洗干净。 韶音满意地抖开鞭子,擦拭一番,重新缠回腰间,往客院去了。 大夫来了,她就说:“我们王爷最是讲规矩的人。我犯了错,他不肯藏着掖着,非要论罪。又舍不得罚我,只说妻不教夫之过,自受三十鞭。” “唉!”她坐在桌边,幽幽叹了口气,低头拿帕子蘸眼角。 不多时,神仙眷侣的新事迹传出去。而且,证据满满——大夫亲手给他包扎的,浑身血淋淋的鞭痕呢! “此人虽然文采平庸,倒是守规矩。” “对他的王妃也真心。” 这些评论,在三日后,悄然在京城传开了。 今上宠爱淑妃,又很喜欢叫人称颂,于是京中一直流传着今上与淑妃的宠爱日常。但是,忽然有一天,传出了远在汉州的陈王与陈王妃的恩爱事迹。 那一桩桩,一件件,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不论是真是假,但因为传得有趣,众人便时不时挂在嘴边。每当称颂皇上与淑妃娘娘,总会提一嘴陈王与陈王妃。 而“妻不教夫之过”一事出来,更是哗然一片,其风头和热度甚至盖过了皇上和淑妃! 这些话被喜欢带着淑妃微服出宫的皇上听到了,有些不满,他觉得他对淑妃才是宠爱,陈王和陈王妃不过是瞎胡闹。 而淑妃听到后,就不像他那样,仅仅是不满了。她脸色煞白,手指绞着帕子,像要把帕子绞碎一般。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他们一定在说谎,王爷不会喜欢那个女人的。 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是京中流传的那些诗作,不是假的。罗清影悄悄看过了,时时在唇齿间默诵,每默诵一遍,都能够体会出其中的情意,不禁黯然伤神。 她父亲是颇有名气的文人雅士,她自己也是素有才名,当然品味得出来,那诗词是为谁而作,又是否真情实意。 “这封信,交给他。”纠结了又纠结,思索了又思索,最终罗清影还是决定去信一封,问个清楚明白。 如果他变心了,喜欢上了别人,她…… 她祝福他们。 信件送出去后,罗清影便日日出神,常常对窗落泪。 第33章 上位工具15 信到了韶音的手里。 为了跟罗清影暗通款曲,萧寒煜在京城安插了探子,专门负责打探宫中消息,以及在他和罗清影之间联络传讯。 那封信经由探子之手,送往汉州。又经由汉州,送来了肃州。 这是韶音的地盘。人还没进城,就被她杀了。信,自然也截下了。 这是一封措辞委婉的信。罗清影素有才女之名,又岂会大大咧咧、直白冲动地在信中质问“你是不是跟别人好了”。更何况,她还不傻,知道这封信落在别人手里,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这是一首哀怨诗。哀怨春花早逝,美好难存,曾经陪她一起站在树下看花雨的良人,明年是否还会在? 这封信只有到了萧寒煜的手里,其中暗藏的婉转心思,幽怨情意,才会重见天日。到了别人手里,就只是一首闺中哀怨诗而已。 “你留着它做什么?”见她没有销毁,而是随意收进袖中,灰总有些好奇。 韶音便道:“会有用处的。” 夹一夹马腹,轻喝道:“驾!”悠哉悠哉,回了城。 萧寒煜不知道此事。对京中的情形,也一无所知。 罗清影就更不知道了。 她本来就没有自己的人,和萧寒煜的一切来往和瓜葛,都是萧寒煜的人在暗中牵线。送出那封信后,她便在宫中日日苦等,却不料,迟迟收不到回信不说,竟连送信人都见不着了,不禁一颗心沉了下去。 皇上素来喜爱她,见她闷闷不乐,便想方设法哄她展颜。 罗清影的心不在他身上,每次见了他,都是应付而已。她日日愁眉苦脸,伤心哀怨,这些情绪都从她清凌凌的双眸中透露出来,皇上又怎么会看不出? 他原先爱她清丽脱俗,从不跟其他女人一样,见了他就喜笑颜开,奉承讨好。但是时间久了,还是有些索然无味。于是,哄过她之后,就去了别的妃嫔宫中。 罗清影自然是知道的。她以前从不在意这些,皇上去其他妃嫔宫中,她只有高兴的份。但是现在,萧寒煜那边迟迟没有回信,令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就连皇上宠爱其他妃嫔,她也忍不住想——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就只会嘴上哄人。皇上是这样,口口声声喜爱她,却根本没断过对其他妃嫔的宠爱。萧寒煜也是这样,说好了让她等他,结果他自己喜欢上了枕边之妻。 她过于伤心,不多久便衣带渐宽人憔悴。皇上到底是怜惜她的,便又带她出宫去,想让市井的热闹感染她一下,不要整日愁眉苦脸的。 结果,就听到陈王和陈王妃的恩爱日常。 “想陈王也是大好男儿,却一刻也离不得他的王妃。王妃要回肃州探亲,他后脚就追过去。王妃要出门喝茶听戏,他次次陪伴在左右。” “听说陈王妃要赏赐一名唱戏好的伶人,陈王还吃醋了呢!” “哈哈哈!也就是陈王,我家婆娘胆敢看其他男人一眼,我大耳刮子扇她!” “噫!王老粗,你糊弄谁呢?打量谁不知道,你天天不洗脚,被婆娘追打得满院子乱窜?” “哈哈哈哈!” 茶馆里传来一阵哄笑声。皇上也忍不住笑起来,他觉得这些平凡的老百姓,日子过得真实而朴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比宫里那些花团锦簇下的肮脏和算计好太多了。 “爱妃觉得如何?”他斟了一杯茶,笑着问身边的罗清影。 罗清影脸色煞白,嘴角僵硬地扯动着,想说什么,但根本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扭曲而古怪,把皇上吓了一跳! “爱妃,你怎么了?”他急忙握住她的手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罗清影勉强笑笑,垂下眼睛,一副不胜疲惫的样子:“只是,有些累了。” “好,那我们回宫。”皇上连忙扶着她站起,坐上特制的马车,加速赶往宫中。 回了宫里,罗清影的脸色丝毫没见好转,甚至唇瓣失去血色,眼角隐隐沁出泪光,揪着心口,似是犯了心疾。 “来人!传太医!”皇上急忙叫道。 太医来了,为淑妃诊过脉,犹豫了一下,说道:“娘娘身子柔弱,不宜多思。” 其实罗清影的身体根本不柔弱。她自小被宠爱长大,谁敢怠慢她半分,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有精力冲至马蹄下救人。只是,她近日忧思过重,郁痛伤身,脉象就有些…… “下去吧。”皇上皱起眉头,摆摆手让他退下。 再看一脸苍白,眼神呆滞,仿佛神游天外的罗清影,他表情渐渐狐疑。 诚然,他不是一个精明强干的皇上。但,他却是个正常的男人。身边的女人是不是爱着他,一颗心在不在他身上,他还是能清楚感觉到的。 从前皇上不在乎,因为他不缺女人,便想这样哄着她,早晚把她的心捂热。但是现在,他不禁有些恼怒——她究竟在为谁日日落泪?! 他心中不满,便不像从前好敷衍。当晚,他要留宿。罗清影自然百般拒绝,可是他却没有放过她,吓得罗清影肝胆俱裂,随手抓起什么,朝着他脑袋上砸下。 “砰!” 撕扯的动作骤然停止。 皇上的脸色漆黑如锅底。紧紧抿着薄唇,眼神骇人地看着身下的女人。 罗清影已经慌了,忙丢开了手。“咕咚”一声,刚刚砸在皇上脑袋的硬物掉落在地,乃是一枚雕刻精致、小巧玲珑的白玉镇纸。 “皇,皇上——” 她眼里带了歉疚,咬唇自责不已。那枚镇纸,还是皇上特意请人雕了,送她把玩的。平时,罗清影也很喜欢。谁知,竟拿它砸了人呢? “哼!”皇上再是喜欢她,此刻也不禁勃然大怒,拂袖离开。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罗清影无措地揪紧了衣衫,既慌乱,又不知所措,站在那里,久久不动。直到双脚发麻,才失魂落魄地走回床上。 她并不爱皇上,心里只有萧寒煜一个。能够拒绝他,不管怎样,都是好事。但是,接下来几日,皇上都没有来她宫里。这也罢了,不知何处传出流言,说她失宠了。 一个失宠的妃嫔,在宫里的境况,会是何等模样?罗清影从前见过,但她没往心里去。直到她自己成为失宠的一员,被屡屡针对。 又一次,她被一个小小的宫女推进水里,却没有人来帮她,她一个人地爬出来,狼狈地低着头匆匆赶回宫里。 冷冰冰的宫殿内,富丽堂皇的摆设,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不禁伏在床上,低泣出声。 她这么难,这么难。 可萧寒煜看不见。 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皇上,也不再护着她。 “哇哦。”灰总将京城的消息实时转播。虽然苏宜年隔三差五送信过来,但哪有它的消息真实、方便、安全、快捷? 它用复杂的口吻说道:“罗清影在求宠了。” 一向清高自傲,从来不屑争宠的罗清影,开始想方设法出现在皇上面前,博取他的怜惜。 “还真成了。”灰总的语气更复杂了。 就在罗清影放软身段不久,皇上就被她捂热了,开始日日留宿她宫里。一个月中,几乎有二十天,都在她宫里留宿。 韶音不以为意地道:“稀奇吗?” 皇上喜欢她不说,她本就是他的妃嫔,年轻又美丽,他怎么会放着不碰? 灰总怀着复杂又隐隐兴奋的情绪,说道:“这下感情线妥妥乱了。” 在剧本中,罗清影始终是完璧之身。直到萧寒煜率军攻破皇城,皇上终于明白,他是为什么而来。气怒之下,就要霸王硬上弓,随即被及时赶来的萧寒煜一剑穿心。 可现在,女主跟男配搅在一起了。 “不挺好吗?”韶音挑挑眉,说道:“身为男主,萧寒煜自己没守身如玉,该娶妻娶妻,该行乐行乐。后来登上皇位,不还开了后宫,纳了妃嫔?为什么要女主为他守身?” 罗清影也是这么想的。 她选择争宠,除了被针对、日子难过之外,还有着赌气的因素。她想着,萧寒煜都爱上别的女人了,也不再给她来信,她为什么还要等他?是他毁约在先。 而这一步踏出去,就没有回头路了。不论她心里如何想,一个月后,她中奖了。 皇上欣喜若狂,更加不掩饰对她的宠爱。京中都传遍了,皇上是如何宠爱淑妃。而这个消息,在苏宜年的运作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肃州。 “什么?”陪韶音去酒楼吃喝,结果听到这个消息的萧寒煜,一瞬间筷子都顿住了,下意识道:“不可能!” 韶音嗔他一眼:“怎么?你不服气?可皇上就是很宠爱淑妃,比你更宠我啊!不想人说,你就对我更好啊。” 这段时间,她一点点放消息给他。 沈君安死了。十三死了。他派去调查的人,都死了。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剪除他的羽翼。这些消息,都在他等消息等得焦躁,快要坐不住时,被她暗暗放给他。 萧寒煜不敢再妄动,既惊且疑,不知惹了哪路人的眼。更知道,自己那封密信,落在了不好惹的人手里。他自己不敢动,就想借将军府的手,于是对韶音更加言听计从。 她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她让他追狗,他绝不撵鸡。她引着他在肃州玩乐,吃喝,听戏,斗蛐蛐,什么都做,就是不干正事。 但因为她借了人给他,所以不论她提出多么荒谬,不可理喻,强人所难的要求,他都忍了。比如当下,她要吃鱼,他便挽起袖子,细心给她挑鱼刺。 “别嫉妒了。你认真给我挑刺,回头我花钱请人,保管在任何地方,所有人听见的都是你更疼婆娘。”她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甩手大爷的样子。 听到“任何地方”,萧寒煜心头闪过一丝异样,但却没仔细捕捉,只垂眼说道:“休要胡闹。” 但他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为了证明自己还有底线,不是真心实意地宠她。 周围沸沸扬扬的声音不管不顾地钻入他的耳朵,什么皇上夜夜留宿淑妃宫里,哪位娘娘都比不上,皇后娘娘都退一射之地,什么淑妃这一胎怀的是小皇子,以皇上对她的宠爱,这位小皇子极有可能是太子,淑妃娘娘日后荣耀无限,云云。 这些话听得萧寒煜脸色骤变。 筷子都捏断了! “你怎么了?”韶音一脸狐疑朝他看去。 萧寒煜沉着脸道:“筷子不结实。” 叫了小二,重新换了筷子,才继续给她挑鱼刺。 眼睑垂下,遮住变幻的神色。 他心中不禁想道,究竟是真是假?影儿怎么会…… 而如果是真的,那么,假如影儿诞下皇子,皇子被封为太子,她……还会等他吗? 等了他,也不过是被封后,所生之子被封为太子。 这原本是无上荣宠,可是……现在别的男人也能给她!她已经到手的东西,还会稀罕别人给她吗?虽然萧寒煜认为,他们之间的纽带是爱情,可是如今的情形,还是让他心慌了。 当晚,他就要跟韶音同房。 “没兴趣。”韶音一脚踢开他。 这狗比男人,一直想让她开口,可她就是不开。好么,他着急了。 可他着急有什么用?韶音不会碰他的。 从前计鸾音想跟他亲近,他总是不耐烦,骂她淫荡,指责她不守妇道。而他自己什么时候想了,什么时候进她的房,完全不顾她的心情和感受,粗鲁又凶狠。 “音音,你我是夫妻。”萧寒煜沉着脸道。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他也不想碰她,可是,他今晚喝了酒,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影儿已经背叛他,她如此伤他的心,他也不想再忍了,他也要跟计鸾音生孩子! “不要,不舒服。”韶音一口否决,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踢了踢他,“你走吧,我要睡了。” 萧寒煜笑着上前,捉她的脚腕:“怎么会不舒服?”随即,他想到以前,好像是没怎么顾及她的感受,于是笑道:“音音相信我,会舒服的,我向你保证。” 韶音踹他的动作一顿。 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狐疑地道:“那我以前怎么不舒服?” 萧寒煜正要解释,她却没等他解释,就慢慢坐起来,捋着头发道:“你的意思是,以前是故意让我不舒服的?” “萧寒煜,你以前在外面装,在府里也装,这就算了。关上门,只我们两个,你还装?明明没人知道,你却故意让我不舒服?”她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你有病吧?” 她是这么想的?萧寒煜只觉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不是……”他试图解释。 但韶音的目光太过清澈,反而叫他一时口拙,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主要是,这也没法解释啊! “你到底是故意让我不舒服,还是你根本不行?”她质疑的目光更明显了。 后者更让人难以接受,萧寒煜一下子黑了脸:“你胡说什么?” “呵!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原因究竟是什么?”韶音也黑了脸,“萧寒煜,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不在意我的感受,所以才让我不舒服?” 她伸手捞过床脚的长鞭,往地上一甩:“你说!” 鞭声已经成了萧寒煜的阴影。本就拙急,此刻更是冷汗都流下来,脑子混沌成了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贱人!”韶音大骂一句,立刻握鞭下床,对着他一顿抽。 听说,睡觉之前运动一番,会有利于睡眠。 他可真是知情识趣。 韶音心里对他赞叹,手下丝毫不留力,直将他抽得满地打滚,衣衫褴褛,几乎昏死过去。 “哼,今晚你就睡地上!”她抽得出了一身汗,这才微喘着停了手,用鞭柄指着他:“明日一早,我要听到满意的答复!” 第34章 上位工具16 萧寒煜没有满意的答复给她。 实话是他根本不爱她,不在意她,不管她的感受是否痛苦。 他多么想把实话甩在她脸上,叫她好好看看,她究竟有什么好嚣张的,他根本就不爱她! 一切全是她的自导自演,自欺自骗,她就是个笑话! 但是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抛开大业不谈,他现在有把柄落在神秘人的手里,他身边得力的人被杀了很多,不敢再轻举妄动,还要指望着她。 等床上的呼吸声变得均匀,萧寒煜强忍着剧痛,撑起伤痕累累的身躯,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发出一丝动静,在桌边坐下,糊弄过了一夜。 这一夜,他既痛又困,却不敢睡。满脑子都在想,明天早上怎么敷衍过去?她现在越来越不好哄了,他要如何解释,才能让她不要再追究此事? 他想不出答案,越想越烦,更是焦躁得厉害。时至今日,他没办法再骗自己,她还爱他。 她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她,对他多有忍让和纵容。而现在,她心狠手辣,打起他来如打死狗,丝毫不在意他的痛苦。萧寒煜没办法再骗自己,她可能根本已经不爱他了。 指尖轻轻点着桌面,男人身形融进黑暗中,如同一团黏稠的影子,散发着沉郁的气息。 次日一早。 韶音睁开眼,就见屋里坐着一个男人,衣衫褴褛,干涸的血迹凝结其上,他脸颊瘦削,眼底发青,嘴唇干燥得起皮。 “晦气。”她别开眼,不快地说道。 一大早就看到这样一张丑八怪面孔,可真是伤眼睛。 饶是萧寒煜最近被她气多了,骤然听到这句,还是心中一梗! 他变成这样,是谁下的手?她打了他,又不许他收拾自己,他不变成这样,还能如何? 自己此刻有多狼狈,有多凄惨,萧寒煜自己是知道的。见这女人丝毫没有心疼,竟只嫌弃他碍眼,心里一阵冰凉。确认了,她真的不爱他了。 但这也没有什么。他抿起干燥的唇,攥起拳头,对自己说,他根本不爱她,毫不在意她,娶她只是为了她身后的将军府。谁管她爱不爱? 他只要能利用到她身后的将军府就行。这样想着,混沌凝结的思绪缓慢转动,他到底要如何施展计划? 原计划让沈君安在大梁和北戎之间挑事。可是,沈君安死了,那封密信落入神秘人的手里。他手中虽然还有人可以用,但在找出那个神秘人之前,他不敢妄动了。 否则,消息透露出去,大业未成,他的脑袋先掉了。 “答案呢?”坐在桌边,韶音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看向一旁垂手站立的萧寒煜问道。 嗯。他做错了事,是没有早饭吃的。 至于堂堂王爷,为何落得这样的下场……将军府的下人其实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小姐这样吩咐了,而姑爷没有勃然大怒。一次又一次,他们看见小姐撵着姑爷抽,渐渐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计鸾音,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萧寒煜选择直白揭破,他目光不容躲避地注视着她,冷沉而幽深。 韶音诧异地看他一眼,眨巴了下眼睛,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否认,而是惊讶道:“你看出来啦?” 萧寒煜心里微沉。即便猜到了,可是她这样毫不遮掩地承认,还是让他觉得棘手。 不论是宏图大业,还是找出神秘人,他都需要她的配合。假如她是这样的态度…… “为什么?”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怒气,很是平静而冷静地问道:“音音,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 韶音听后,顿时轻笑一声。放下勺子,偏过头看他,眉梢挑起来。 “萧寒煜,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她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以他的性格和野心去推断,无非也就那么几个,“回答我,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娶我?” 他不是要开诚布公吗? 可以啊!那大家一起开诚布公好了。 “我没有不爱你。”萧寒煜当然不会承认,“我萧寒煜又岂会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你小看我了!” 韶音见他不承认,也不着恼,抱起双臂,问道:“你把我当傻子?你说你喜欢我,可你的喜欢就是对我冷落,动不动斥责我,嫌弃我这个,嫌弃我那个?” 萧寒煜皱起眉头:“这个我解释过了。” “行吧。”韶音没跟他争辩,耸耸肩道:“那我也是喜欢你的。” 他管嫌弃、厌恶、冷落叫喜欢,那她也管软禁、折辱、鞭打叫喜欢,大家一样就好了。 “音音!”萧寒煜加重声音,“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韶音挑起眉头,惊讶道:“我知道啊。难道你以为我没有吗?”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快起来,放下手,再次握住缠在腰间的鞭子,“萧寒煜,你能有苦衷,别人不能有吗?我不能有吗?我不配有吗?你瞧不起谁呢?” 来了,她的胡搅蛮缠又来了。萧寒煜对她这一招特别头疼,简直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不论怎么答,总要惹恼她,下场必然是一顿鞭子。 “我错了。”他立刻承认错误,正了正色,说道:“从前是我不对。以后我们好好过,行吗?没有什么苦衷,你不喜欢,都算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他目中柔情闪动:“音音,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她不好拿捏。她生的孩子,还不好拿捏吗?计老头那么疼她,等她生了孩子,难道会不疼那个孩子?到时候去母留子,计老头的心都要碎了,仅剩的温情都扑在外孙的身上,那时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算盘打得很好,但韶音不配合,嗤了一声,她重新拿起勺子,吃起了早饭:“你做梦。” “音音?”萧寒煜愕然道。 韶音不理他。 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吃完饭,将碗筷一放,这才看向他讥讽地道:“你要爱我,我就得跟你好好过?把从前那些不快都忘掉?凭什么?” “你想如何?”萧寒煜不怕她提要求,就怕她不搭这茬。 韶音不回答他,反而问道:“如何?昨晚我的问题,你想好怎么答了?” 怎么又提起这茬了?萧寒煜头痛无比:“音音,以前是我错了。” “我知道你错了。我是问你,为什么故意让我不舒服?”她说着,脸色冷下来,眼神讥诮如夹杂了碎冰,“你不爱我,就别碰我。碰我,就有点男人样子。” “可你没有。”她说着,视线在他身上缓缓扫动,渐渐变得不屑,“萧寒煜,你就是个孬种!欺负女人,你就是个软蛋!想跟我生孩子?你配吗?” 萧寒煜被她犀利的一句句,刺得体无完肤,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而韶音吃饱喝足,有了力气,抽出鞭子,又将他打了一顿。这一次,是真的把他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也就是一股浓浓恨意撑着,才没让他晕过去,死死咬着牙,双眼充血地瞪着她。 “你想跟我好好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这时,她却出乎意料地松了口,低头看过来的神情,堪称平和,“让我出了这口气,我就跟你好好过。” 说完,折起鞭子,扬长而去。 她刚刚灵机一动,编出一个新的桥段——今日王爷为何没有陪她出门?因为他想亲自煲粥给她喝,但是笨手笨脚,打翻了砂锅,砸到了脚,不能出门。 至于她为何不在府里陪他?当然是因为他舍不得啊!他知道她爱玩,舍不得将她拘束在府里,于是让她带着护卫出门,只需要回去时给他带上一盒御盛斋的马蹄糕就是了。 她越想越觉得好,于是高高兴兴地出门去。 与此同时,京城。 皇上爱惜罗清影有孕,希望这一胎顺顺利利地生下来,于是带着她去护国寺上香,想求得祖宗保佑,最好保佑这一胎生个小皇子。 这本也没什么,但就在路上,他听到了一些话,是关于计将军的。 “要说大英雄,还是咱们计将军。他镇守着边关,北戎就打不进来,才有了咱们的好日子过。” “是啊,北戎人多凶狠,他们一旦入关,铁蹄之下哪有良田?到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希望计将军长命百岁,一直守着边关。” “佛祖保佑。” 不仅路上行人在说,寺内上香的百姓也在为计将军祈福,还有不少人捐香油钱,给他点长明灯。 皇上的脸色逐渐不好看起来。尤其他发现,给他点长明灯的人几乎没有,百姓们都在赞颂计将军,这就更让他不高兴了。 重兵镇守边关的大将,本来就让帝王防备。何况,如今百姓只知计将军,却不知帝王。 他脸色不佳地回了宫,接下来几日,得空就出宫,打扮成寻常富贵老爷的样子,暗暗打听计将军的名声。这一打听,心情更不好了! 以百姓们对他的崇敬和爱戴,假使他有朝一日反了,只怕京城的百姓们争着抢着给他开城门!这如何能行?! 再不犹豫,皇上立刻封了使者,前往肃州,收回计将军手里的虎符。并让人暗中打探,计将军有没有反心? 假如他没有反心,那就只是夺了虎符,命他卸任,回乡荣养。而若是他有一丝丝异样,则—— “嚯!他想杀你爹!”灰总将他的表情截图,传输进韶音的脑中。 韶音微闭眼眸,看着截图中男人不掩杀意的神情,冷笑一声:“他想死!” 老头儿那么可爱,这狗皇帝敢动他! “你让苏宜年散播那些消息干什么?”灰总不解地道,“现在皇上要收回虎符,岂不是功亏一篑?” 韶音便道:“他真以为收回虎符,边关数十万将士就都听他的了?” 没那么简单的。 不多日,京城的两拨人抵达肃州。 明面上那一拨,来到将军府,降下圣旨,要收回虎符,并表达出希望老将军上折子,请求致仕,回乡养老的意思。 暗地里那一拨,则打扮成各种人,在肃州打探消息。将军府的事,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计老头接旨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气愤,又委屈:“老子这是被忌惮了?!” 好好儿的,他还不老,为什么要让他致仕? “干啥啥不行,集权第一名。”韶音坐在他旁边,一边逗鸟,一边吐槽。 她最近很少跟他说起那些惨案了。老头儿性子暴烈,又上了年纪,她也怕气坏他。 反正,她想表达的意思,他心里都清楚了,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你……”此刻,听了女儿的讥讽,计老头心情复杂极了。她这话着实毒辣,可又一针见血,直指本意。 他忍不住想,倘若他当真卸甲,谁来接任他?必不可能是他儿子,皇上既然忌惮他,就不会再用他们计家人。一定会从朝堂上选个心腹,调遣过来。 可那些人,谁有他懂边关的情势,谁有他懂北戎的凶狠狡猾?他放心不下边关,放心不下边关的百姓,愁得头都秃了不少。 虎符已经交出去了。不然,就是抗旨。但致仕的折子,他可以慢慢写。反正他一家三口,都是大老粗,写折子太难了,他写得慢也不出奇。 他太慢了,暗地里那波人已经写了厚厚的折子,快马送到了京城,摆到了皇上的龙案上。 皇上挥退所有人,一个人坐在龙椅上,慢慢翻看着那本厚厚的密折。上面写,计将军没什么异常,平时在府里逗鸟,偶尔去军营训练。但是,陈王已经在肃州待了不短的时间。 陈王比计将军的疑点要大。 他好好儿的一个王爷,不安分地待在封地,跑肃州去干什么?密折上的解释是,他对他的王妃一片情深,是追着王妃去的。但皇上根本不信,即便他远在京城,也听到陈王和陈王妃的神仙爱情,但这就更可疑了! 无缘无故的,谁会那么闲,把肃州的事情全都传到京城来?而且,细节分毫不差,显然不是无意为之,而是有人刻意散播! 皇上越往后看,脸色越沉,最终合上密折,狠狠摔在龙案上。 如果不是那次去护国寺,他还发现不了,他的好兄弟要反了他! 是的,皇上将罪魁祸首扣了在萧寒煜的头上。虽然计将军令他忌惮,但他心里清楚,计将军只是有反他的本钱,而没有反他的心。否则,他早就反了。 但,陈王有这个心!假如他没有,为什么早先对陈王妃平平,忽然间就热络起来?密折上写,他对陈王妃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萧寒煜有多骄傲,皇上是知道的,所以他如此隐忍不发,更叫人忌惮不已。 他脸色铁青,眸中阴云阵阵,脸色变幻不定。 肃州。 明明是堂堂王爷,却犹如睁眼瞎、双耳聋的萧寒煜,终于得到了真切的、他亲眼见到、亲耳所听、绝对不会作假、足以令他内心震动的消息—— 计将军靠不住了! 他被收回了虎符,皇上还让他致仕,他被忌惮了,帮不了他了! 这简直是个噩耗!! “不可能……”他喃喃,不能接受这个足以摧毁他的消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如果计将军被忌惮了,从此帮不上他了,那他之前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忍气吞声,都是为了什么?! 他身上是一道道鞭痕,新旧交加,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 他夜里坐在椅子上,一熬就是一宿。 她骂他,奴役他,指使他,言语羞辱他,折辱他的自尊…… “贱妇!”他径直闯进韶音的房间,恶毒满满地看着她道:“本王要跟你和离!” 第35章 上位工具17 和离? 韶音不意外他会这么做。被皇上忌惮的计将军的女儿,对他一点用处也没有了,他当然会甩开她。 她意外的是他如此迫不及待。目光越过他,往他身后的院子里看去,不禁笑了:“萧寒煜,你胆子不小。” 带着两个侍卫,就敢冲到她面前,叫嚣这些话。 “呵!”萧寒煜看着她解下鞭子,却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做什么。冷笑一声,下巴扬起,轻蔑又不屑地道:“计鸾音,你以为你还能动我?” 从前她是大将军的女儿,他要忍着她。现在么,老头儿的虎符已经被收走,很快就会致仕,她还有什么可依仗的? 别说她不敢对他做什么,从现在开始,该是他对她做什么,而她忍气吞声的日子了! 他眼底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恶意,走近她,低声说道:“计鸾音,你完了。” 他忍了太久,肺腑都仿佛被蚀坏,终于到了这一日。虽然不在他的期待当中,但他也觉得痛快。 看着她漂亮明艳的脸蛋,他心底涌出阵阵兴奋:“老家伙致仕,你以为你还是什么?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做不了!”他伸手捏向她的下颌,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痛快,“你也没资格做我的王妃。计鸾音,你这个毒妇,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终于说出心里话,将这些真话、实话,狠狠砸在她的脸上,萧寒煜快意极了:“你以为我爱你?那都是骗你的。你以为我哄你,是出自真心?我不过是看在你是老家伙的女儿的面子上。” “哦,还有!”他仿佛才想起什么,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带着快意,“你以为当初我娶你,是为了什么?我根本不是喜欢你!” “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从一开始,我就不喜欢你。”他捏向她下巴的手,被狠狠打开,脸上僵硬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将手负到身后,“娶你,都是我算计来的。没想到吧?那些‘偶遇’,都是我设计的!” 他简直憋了太久。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此刻,终于说出这些话,他只觉得酣畅淋漓,通体舒泰,别提多痛快了。 “说完了?”听完他的话,出乎意料的,她的脸上没有震惊、愕然,也没有伤心、绝望,甚至没有愤怒与痛恨。出现在她脸上的,是一抹讥嘲,“你以为我不知道?” 萧寒煜一愣。 就连刚刚发泄过后的喜悦都冷却几分,眉头一皱,说道:“你少装神弄鬼!” 她怎么可能知道?他又不曾对她表露过半分。以她的愚蠢,她到死都不会知道的! 但即便如此,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样子,还是觉得扫兴。冷笑一声,说道:“你别装了,计鸾音,我知道你难过得快哭了。” 视线下移,落在她的手上,他勾起唇角:“手心都掐破了吧?你敢不敢露出来?” “……” 别说韶音了,就连灰总都有些无语:“他失心疯了?” 这是一点身为男主的姿态都不要了啊! 简直是个得志便猖狂的小人。 “我敢。”韶音忽然一笑,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并在他回过神之前,后退一步,笑笑说道:“你摸摸脸上,有没有血?” 萧寒煜被打得脸一偏,顿时脸色一沉,神情阴沉得几乎滴水,刚才的痛快荡然无存。 他慢慢转回头,阴沉地盯着韶音,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大胆!” “夫妻之间的小情趣而已,王爷何必较真?”韶音笑吟吟地道,他要看她手心有没有血,那她就给他看咯!两手扯动着鞭子,像是下一刻就要抖开,将人抽个皮开肉绽。 萧寒煜终于知道,她是个混不吝。即便在当下,她也敢不管不顾地对他动手。 回想自己只带了两个侍卫就敢前来,他暗暗警惕,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我会跟皇上请旨,你我和离,从此恩怨两消!”他冷冷说道。 他是皇室子弟,嫁给他就上了皇家的族谱,要和离并不是简单一句话的事。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韶音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做出这种选择,我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萧寒煜,你别后悔。” 萧寒煜顿时笑了:“我后悔?”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计鸾音,你现在求我,说不定我会打消主意。”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会在她狠狠求他之后,一脚踢开她!告诉她,绝不可能! “求你就算了。”韶音叹了口气,抚着手里的鞭子,“谢谢你,还是要的。” 她别有意味地看着他道:“谢谢你来见我,跟我说这些话,给我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 很快,萧寒煜就知道了。 “住手!你这个疯子,毒妇,住手!”他又惊又怒,大声喝道。 就跟从前一样,她将他抽得鲜血淋漓,满地打滚。 不过,这一次她抽得格外狠。像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一样。她珍惜极了,用鞭梢抚过他的每一寸肌肤,汲他的血,舐他的肉。 萧寒煜被打得昏死过去。 然后,被他刚刚获得自由的两个侍卫抬出府。 “陈王这是怎么了?” “为何一身是伤的被抬出来?” 将军府门外,有人看见这一幕,不禁诧异道。 两个护卫看着昏迷的萧寒煜,想了想,答道:“是王妃用鞭子打的。” 他们王爷都要跟王妃和离了,显然是不在乎王妃名声的。 “啊?这是怎么回事?” “王妃为何打王爷?” “难道王妃又犯了什么错,陈王舍不得责罚她,便自己受了?” 众人听闻,纷纷诧异问道。 两个护卫听罢,顿觉有哪里不对。被一双双关切的眼睛看着,只觉额头上冷汗直流,想说“不是”,又担心自己不会说话,再说出叫人误会的话来。 两人支支吾吾,不再说什么,抬着萧寒煜,飞快走了。 他们的不解释,在众人看来,就是默认。一时间,陈王和陈王妃的最新恩爱日常,飞快传播起来。 这流言跟萧寒煜请求和离的折子,前后脚来到皇上的面前。 流言内容是他派去肃州的另一拨人暗地里调查的。这种调查,当然不会是在大街上听听流言就算了,而是从将军府的下人口中打听到的。 将军府的下人们能说什么?毕竟他们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姑爷经常惹小姐生气,然后小姐就把他打一顿。 而请求和离的折子,则是萧寒煜被抬到客栈后,当天晚上醒来,忍痛立刻书写而成。 折子上写,计鸾音简直是个蛮不讲理的泼妇,对夫君不知敬重,对皇室毫无敬畏,一次次猖獗放肆,他实在受不了这个泼妇,他要和离! 看完两份折子,皇上冷笑一声,随手扔到一边。 陈王,简直是一派胡言! 萧寒煜所做的一切,在皇上这里,有另外的解读—— 要说计鸾音是个泼妇,怎么从前好好儿的,一丝风声都没传出来? 也别说是萧寒煜能忍。就算他能忍,可为什么他从前能忍,计将军刚刚被忌惮,他就不能忍了呢? 还有最重要的,他究竟去肃州干什么?为什么跟计鸾音传出神仙眷侣的事迹?他是爱虚名的人吗?骄傲如他,为什么计鸾音对他非打即骂,他能忍到现在? 综上,皇上认为萧寒煜本想挑唆计将军造反,但因为计将军的权势被夺,他一来觉得计鸾音没用了,二来则是心虚了,想要尽快撇清干系,才会上这份折子。 “当朕是傻子吗?”皇上嗤笑一声。 虽然他很不想遂了萧寒煜的心意,但和离这事,却应该同意。 计将军即便权势被夺,在军中也有着不可小觑的地位。萧寒煜既然有了反心,那就让他离得远远的,一点权势都借不到。 不仅如此,他还要送萧寒煜一份大礼。 准许和离的圣旨很快降下。流程走得极快,连一旬都没用到。 “谢主隆恩!”萧寒煜跪下接旨,眼底掩不住的笑意。 他终于跟计鸾音和离了。这个毒妇,别想再占着他妻子的位置。 等他登上大位,他的皇后也不会是她! 因为圣旨的内容涉及到两个人,所以他们是在一起接的旨。站起身,萧寒煜看向韶音,挑挑眉头:“计鸾音,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皇上的圣旨写得很有意思,他没有按照萧寒煜的说法,斥责计鸾音的德行问题,而是用了华丽辞藻夸了她一遍,然后说两人没有缘分,不合适,盼两人好聚好散,日后自行嫁娶。 萧寒煜没有多想,当着传旨太监的面,看似关心实则挑衅地道:“以后收敛一下脾气,不要再动不动就打人了,人都有心,都会失望。” 以“计鸾音”过去这些日子所表现出来的行为,他这样说,一定会惹得她大怒,解下鞭子就朝他抽过来。 如此,正好叫使者看见,也有了见证人。等出去将军府,就彻底抹黑她,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厌恶她、唾弃她,使她再也抬不起头来。 他打算得很好,然而对上他挑衅的目光,韶音如看陌生人一样,视线一扫而过。然后对传旨太监点点头,道了声“辛苦了”,便转身走了。 萧寒煜愕然看着她的背影。 传旨太监也有些惊讶,暗道这跟皇上所想的,倒是差不离了。 他是皇上的心腹,听皇上漏过几句。皇上觉得萧寒煜这次被打,是他故意的,他故意上门激怒王妃,激得她动手,他就可以上折子请求和离了。 “公公这边请。”将军府没什么待客之道,萧寒煜却是有的。笑着往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将传旨太监带走了。 他想跟传旨太监打听一些事,可巧了,传旨太监也不急着走,他还有任务在身。 神仙眷侣陈王和陈王妃和离的事,很快传出去。 未几日,肃州的风向渐渐变了。 “不是吧?陈王竟是这般人品?” “大将军刚刚卸任,他就跟人家女儿和离?” “真恶心!” 原先因为诗作对萧寒煜印象不好,又被韶音洗脑,渐渐对他印象转变的文士们,此时就有话说了,一个个激动无比。 “我早说过,此人虚伪懦弱,心胸狭窄!” “当日他要撕了诗作,我就看出来了,他根本不是什么雅士!” “那时我就可惜,王妃嫁给这么个东西。”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群情哗然。 茶馆里,酒楼里,菜市场,街头巷尾,平民百姓家,总之有人的地方就在谈论。 “他可真是没良心!” “当初咱们大将军还没卸任的时候,他求娶咱们计小姐,说得多好听!” “原来就是个势利鬼!” “看他这回能娶个什么样的!” 这般发展,是萧寒煜所没想到的,不禁目瞪口呆。 “胡说!简直胡说!”他怒道,脸色漆黑,“是谁在散播谣言?给本王查!” 他能查出个屁。 事情是传旨太监做的,萧寒煜能查出来才怪了。他找不出罪魁祸首,于是迁怒到韶音的头上,正要找她算账,传旨太监来了,笑眯眯地道:“咱家出来时间不短了,也该回京了。陈王殿下何时回汉州?不如一起同行?” 萧寒煜顿时一凛,正色回道:“本该早些回去。只是计家过于猖狂,满肃州的谣言令人生怒,本王忍不下这口气!” 传旨太监知道这事跟计家没关系,但他也不说,笑眯眯地道:“宰相肚里能撑船,陈王殿下何须动怒?您可是陈王,回到汉州后,与计家便再无瓜葛,有什么都传不到您耳中。” “公公言之有理。”听到这里,萧寒煜就知道不能说什么了,于是次日就带人回汉州。 传旨太监跟他同行一路,路过汉州却没进去,回京复命了。 刚离开二十里,就跟一路人汇合,他问道:“调查得如何了?” “陈王果然狼子野心。”为首的人道。 双方对视一眼,俱都变色,迅速打马回京。 在传旨太监滞留肃州,探萧寒煜口风的时候,皇上另外派了人去汉州,将萧寒煜查了个底朝天。 萧寒煜早有反心,他府里自然不干净,查出来不少罪证。 而此刻,萧寒煜还不知道。他一进了汉州,就听到不少人唏嘘:“可惜了咱们计将军,戎马一生,流血卖命,结果给人如此轻侮。” 还有人骂他:“畜生不如!” 听得萧寒煜脸色铁青,手一指道:“割了此人的舌头!” 随着那人被拉下去,流言表面上冲淡了几分。然而背地里,对他厌恶的人更多了。原本只是骂骂他,因为他轻侮了他们敬重的计将军。但是现在,他残暴的名声一起,使得人人都厌憎畏惧起他来,觉得他人面兽心,畜生不如。 并且,他割了百姓舌头的事,亦很快传去了其他城池。 为此“惊动”了皇上,特意下旨申饬他。 “为何会如此?究竟是谁在暗中害本王?!”接了圣旨后,萧寒煜才知道,割舌一事竟传遍了大梁,甚至添油加醋,把他说得残暴凶恶,顿时气得眼前发黑。 还能有谁?韶音让苏宜年在暗中运作,皇上更是派人暗中大力运作,他不臭才怪了! 跟他暴躁的情绪相反,韶音很满意现在的结果,还去信夸赞了苏宜年。 她对他说,如今将军府不如以往,他随时可以收手,她对他的奖励和承诺不会变。 苏宜年想傍上陈王府和将军府的心是真的。但他敬重大将军的心,比他图谋利益的心,还要重几分。 得知萧寒煜在计将军被夺权后上折子请求和离,他被气坏了,使出浑身解数,发誓搞臭这个人。 韶音觉得这个人有些意思,笑笑不再提了,倒是给他派去了几个好身手的护卫。 至于皇上,他自得做了一场好安排,当然要去收割胜利果实。此时,罗清影的胎相已经坐稳了,他又开始带着她微服私访,在民间找乐子。 “什么神仙眷侣,要我说,天底下真正的神仙眷侣只有一对,便是咱们圣上和淑妃娘娘。” “就是,什么陈王和陈王妃,快别恶心人了。陈王那等狼心狗肺、虚伪势利、忘恩负义之徒,也配和咱们圣上相提并论?” 茶楼里,痛骂萧寒煜的人不在少数。 “不可能!”罗清影攥紧帕子,清丽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他不是这样的人!” 皇上正听得心里高兴,就听到身边爱妃在为陈王说话,不禁眉头一皱。转头看去,目光一闪:“爱妃很了解陈王?” 罗清影刚刚是脱口而出,说完后,一颗心就提起来,紧张得不行。这会儿被皇上看着,她更是心跳得厉害,口舌发干:“我,我曾见过陈王一面,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皇上,她与萧寒煜的确是相识的! 那是他初见她,她不顾自己安危,冲出去保护一名幼童,勇气可嘉,善良可爱。当时,皇上就坐在路边的茶馆里,因此得见这一幕。 但当时,有别的男子冲出来,真正将她和幼童救于马蹄下。那人,仿佛就是萧寒煜?! 皇上的脸色微微变了。他一直知道,淑妃心里没有他,哪怕怀了身孕,她的心有一部分在他身上了,可到底没有全落在他身上。 她心里喜欢的人,莫非是萧寒煜?毕竟,英雄救美,很容易救出真感情。 危险的光芒在他眼底闪烁,看向罗清影的眼神,叫人寒毛直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皇,皇上?”罗清影脸色白了,磕磕巴巴地道。 皇上淡淡道:“无事。” 转过头去,继续听别人骂萧寒煜。 只是这一次,他脸上没了笑意。没坐多久,就起身回宫了。 罗清影自己回了寝宫,心里忐忑不已。暗暗有些懊恼,她怎么没忍住呢? 可是,她如何能忍住呢?那是陈王殿下啊! 就在计将军被夺虎符后,韶音就没有再封闭萧寒煜的耳目,他现在已经跟罗清影重新联系上了。 罗清影已经知道,萧寒煜当初没有回信,是有人从中作梗,并非他背弃诺言。 只是,她虽然不怪他了,可他却有些怪她。虽然他没说,但罗清影摸着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心里知道,他必定是怪她了。 她满心惆怅,对窗出神。 心里爱着一个人,身子给了另外一个人,这让罗清影怅然纠结不知所措。 皇上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愈发肯定了心中猜测,气压一日比一日更低。 这一晚,罗清影的寝宫闯进一道人影。 “影儿!”不放心京中传言,更不放心罗清影的萧寒煜,放了替身在府中,自己悄悄来到京城,潜入皇宫。 罗清影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你,你怎么来了?” 想上前拥住他,想到什么,她脸色一变,后退半步,捂住了小腹。 萧寒煜看见她的动作,脸色微变。缓缓走向她,问道:“是他逼你的,是不是?” 罗清影想说是。但,只要他用心打听,就知道她不是被逼迫的。 她别过头去,泪珠簌簌落下:“那计鸾音呢?她与你,也是你逼迫她的,是不是?” 他自己娶了妻子,为什么还来责问她?他难道不知道,她身不由己吗? “我已经与她和离了。”萧寒煜暗叹一声,走过去将她拥住,“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我联络不上身边的人,没来得及与你说。担心你误会,一得空,便来与你解释。” 他喜欢她,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是她,就是这个女人,再不可能是别人了。 她被皇上抢走,他也没打算放弃。这是他惦记着的明珠,他要亲手夺回来。 包括她的人,包括她的心。 “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如果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全都是假的。”他拥住她,在她额上亲吻一记。 罗清影顺从地依伏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只觉得一阵心安:“我——” 她想解释,关于怀了孩子的事。但,她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心里好不为难。 “我都懂。”萧寒煜体贴地道,更加拥紧了她。 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映在了窗户上。 谁也不知,寝宫外已经被宫廷侍卫团团围住。 一名名身着铠甲,手持长刀的护卫,将淑妃的宫殿围了三圈,气势森严。别说鸟儿,就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而皇上则缓步走进庭院,手持弯弓。他看着窗户上映出的影子,神情阴森而扭曲,嘴角浮出一个冷冷的弧度,弯弓,搭箭。 “咻——” 箭支穿破窗户,直直射向高大的影子。 第36章 上位工具18 箭头穿透窗户的一瞬间,传来轻微的破裂声,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机一下子令萧寒煜浑身汗毛竖起。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猛地往旁边一躲。 他躲得快,但到底比不上箭支的速度,虽然躲过了要害,但肩膀却被射中了。 “嗯哼!”他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而此时,另一道细细的轻哼声响起。只见罗清影蜷缩着身体,倒在跟他相反的方向,两手捂着腹部,痛苦得紧闭双眼。 刚刚萧寒煜躲开的时候,猛地将她推开了。仓促之下,没有注意力道,将她推倒在地上。 罗清影怀着身孕,虽然胎相坐稳了,但猛地一摔,还是令她感到了不舒服。 萧寒煜此刻却没有太多心情照顾她。扶着受伤的肩膀站起,猛地奔向窗前,推开了窗户。 正想跳窗而逃,谁知刚推开窗户,整个人顿在当场! 只见庭院中,没有点灯。惨淡的月色下,脸色铁青的皇上站在庭院当中,身后是数个垂着头,恨不能把脑袋埋进胸口的内侍太监。 萧寒煜余光一扫,发现在阴影里还站着十几名宫廷侍卫。一个个屏息安静,不认真去瞧,根本发现不了他们。 浑身毛孔都炸开,无数凉气顺着绽开的毛孔往身体里钻,萧寒煜心头紧缩,瞳仁更是缩紧。 胸腔里跳动得厉害,咚咚,咚咚,如擂鼓般响在耳边。 怎么办?他喉头干紧,一时间头皮发麻,灵魂都要出窍。 皇上盯着他,他的目光最终也与他相撞。两人对视,视线在空中交锋,仿佛谁赢了,就能掌控上风。良久,两人谁也没有眨眼睛。 “王爷,我肚子疼。”打破僵局的,是一道女人细细的声音。 罗清影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捂着腹部,艰难地移动到了窗户处。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萧寒煜被刺,不禁心中惶惶,下意识站在了他的身边。 跟刚才不同,这一刻落在皇上眼中的不是窗户上的倒影,是真真切切的郎情妾意。 他看着她一只手搭在萧寒煜的手臂上,动作亲昵又自然,这一幕如此刺目。 “呵!”他冷冷笑出声。 他是天下之主,却被心爱的女人和信任的兄弟同时背叛。 颜面无存,脸上火辣辣的。 愤怒与憎恨幻化成了滔天火焰,他眼底冰冷,再度举弓,搭箭。 而此刻,罗清影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要!”她想也没想,就张开双臂,挡在了萧寒煜的身前。 这一幕更是深深刺痛了皇上的心,体内血液一半因为愤怒而炽热,一半因为痛苦而冰寒,他嘴唇嚅动着,恨恨出声:“奸夫淫妇!” 到这一步,已经板上钉钉了。 没有什么可狡辩的。 萧寒煜深夜出现在淑妃的宫中,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淑妃还为了他忤逆皇上。 嗯,再仔细论一论,他还有两个罪名——造反、伤害皇嗣。 造反也是板上钉钉的,那些证据都是从他府邸里搜出来的。至于伤害皇嗣,没见他把怀孕的淑妃推倒在地吗? 萧寒煜想逃跑,但外头守着的宫廷侍卫,乌压压地围了三圈,他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逃不脱。 萧寒煜想辩解,但根本辩无可辩。而且,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罗清影就先一步替他认了:“不怪王爷!皇上要怪,就怪我吧!” 她扬起雪白纤细的颈子,毅然决然,毫不畏死。 “好,好!”皇上此刻已经气到没有表情。 他的脸都丢尽了,半点儿都不剩了。 方才假如罗清影辩解,说是萧寒煜强迫她的,多少还能给皇上留最后一丝丝脸面。 但她没有,她完全没顾及他的脸面,就这样把他的脸皮丢到地上,让天下人狠狠地踩! 他将弯弓递给内侍太监,不再看罗清影,声音不含丝毫感情:“将淑妃禁足。” 说完,目光如看死人一样地看着萧寒煜:“带走!” “不要!”罗清影大叫道。 但是没有人在意她的叫喊,她身边的宫人都被调走了,换成她从来不认识的嬷嬷。 两名嬷嬷钳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殿内拖去:“娘娘莫激动,仔细伤到小皇子。” “哇哦。”将这一幕实时转播给韶音,灰总发出吃瓜吃到撑的声音,“他死定了。” 被逮个正着。 放在手心里宠着的女人,为了别人悍不畏死。 皇上一定恨死萧寒煜了。杀了他都不解恨,要千刀万剐,酷刑加身才罢休。 “活该。”韶音就只有这两个字。 灰总也点头道:“就是,活该。” 这个坏胚,他觉得自己可深情呢,可是他谁都对不起。 他对不起计鸾音,对不起皇上,这就不必说了。可他其实也对不起罗清影,如果他真的爱罗清影,一心为罗清影着想,就该在事成之后才跟她搅在一起,而不是跟她通奸。 不过,罗清影自己愿意,灰总也就不为她不平了。转而道:“这下好了,皇上分身乏术,暂时顾不到这边,老头儿的折子又可以拖一拖了。” “不,要加快了。”韶音却道。 等天一亮,就去劝计老头,催着他赶紧把致仕的折子写完。 计老头不愿意,韶音就阴阳他:“你不是自诩最忠君的吗?怎么皇上让你致仕,你还依依不舍?你是不是贪恋权势,舍不得大将军之位?” 把计老头气得,立刻提笔,“唰唰唰”,不到一刻钟就写完了。 “你少激我!”写完后,将折子往桌上一摔,他瞪着女儿,瞪了半晌,才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是,计鸾音,老子这辈子不会做一件伤害百姓的事!” 韶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不会,难道我就会了?” 计老头看了她一会儿,哼了一声,背过手,转身走了。 韶音使人将这封折子送去京城。 然后收拾行李,准备等新任的大将军抵达,就跟老头儿一起回乡。 料来不会要很久。 不出她所料,即便皇上正焦头烂额,几乎忘了此事,可是看到这封折子,还是立刻批复了,并任命新的大将军,即刻赴边关上任。 前后加起来,都没超过七日。 “走吧。”韶音背着包裹,催促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亲爹。 计老头仍是那身粗布衣裳,背着手站在城门外,看着守护了大半辈子的沧桑城门,心中百感交集。 他忠君一世,既不贪财,也不弄权。谁知,也没逃过被忌惮的结局。 “走走走,谁不舍得谁是狗。”狠了狠心,计老头扭过头,上了马车。 老头儿朴素惯了,此番回乡,也没什么排场。只带了一个用得惯的老仆,驾驶一辆用了多年的马车,就这么吱吱悠悠地上了路。 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一寻常老汉携貌美女儿赶路,没亲没靠,无权无势,很好欺负。 还没回到家乡,路程刚走了三分之一,就被乡绅盯上了。 “老汉,你这女儿生得貌美,不若与我做了小妾,我必待她好,你意下如何啊?”那乡绅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体态肥硕,面上油浸浸的,一看就是大鱼大肉吃惯了。 他目光极放肆,极轻浮,看向韶音犹如看囊中之物。 这一下把计老头气坏了,立刻从车厢里抽出长刀,指着乡绅道:“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他浑身气势迸发,威武凌厉,那股子沙场上磨砺出来的浓浓杀气,不是一般人具有的。 乡绅顿时吓了一跳,浑身的肉都哆嗦了下。随即,目光扫过一行三人,以及那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哼了一声,擦擦汗道:“原来是个当过兵的。” 他把计老头这身令人胆寒的杀气,当成是他年轻时当过兵、杀过人的缘故。吓了一跳之后,很快就缓过来了,对身后的家丁摆摆手:“去,把你们八姨娘请过来。” “畜生!”计老头气得脸色涨红,当即骂了一声。 他之前听韶音讲,各地乡绅豪族仗着家财和权势为非作歹的事情,虽然气愤,却也没有多想。因为他是边关大将,守住肃州就是他最大的使命,其他的,他有心无力。 然而此刻,心肝宝贝儿被人如此轻侮,他一下子炸了! “立刻跪下给爷爷磕头,给你们姑奶奶赔罪,否则爷爷把你们的头砍下来当球踢!”计老头手握长刀,刀尖指着乡绅等人,凌厉气势不减反增。 他没有拿身份吓退这些人。一来,他已经不是大将军了,二来,他身边只一个老仆,说自己曾经是大将军也没人信。 计老头此刻看着前方,只见乡绅身后走出七八个健壮的家丁,个个手握棍棒,足以将二十几个常年艰辛劳作、得不到休息和进补的泥腿子打得倒地惨呼,只能任人鱼肉,只觉心下既痛恨又冰凉。 今日是他在这里,能护得女儿不被抢。若换个人呢?换个寻常老汉带着女儿路过,如何护住女儿? “好,是你们自己找死!”他怒沉下脸,握着长刀就冲上前,闯入七八个家丁当中。 他心中自有一杆秤,这些人虽然为虎作伥,但还罪不至死。因此,只砍了他们一条腿,并没有要他们的性命。 “啊——” 眼看着精米细面养着的家丁就这么被废了,乡绅心疼得直跳脚,连连叫道:“住手!住手!” “死老头!我叫你住手!” 计老头理他才怪。 这些人想抢他闺女,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从前闺女给他讲的那些惨案,他不在场也就罢了。既叫他撞上,那是一定要见血的。 很快,七八个家丁统统倒在地上,痛哭哀嚎。 鲜血流了满地,染了泥土,红艳艳的刺目。 “你干什么?站住!”只见计老头提着滴血的刀,朝自己走过来,乡绅心里一咯噔,连连后退。 计老头冷哼一声,刀尖指着他道:“敢抢你爷爷的闺女?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在撒尿照镜子玩呢!” “站住!站住!”乡绅连连后退,见他并不止步,提着刀越逼越近,再也不敢大意,知道惹了硬茬子,转身就跑! 计老头在卸任之前,没有一日不在准备上战场,日常操练着的。乡绅的体格,在他眼里犹若病鸡。 三步两步追上前,揪住了乡绅的领子:“今日你犯到爷爷手上,爷爷不要你的命,只砍你一条胳膊,给你个教训。” 砍胳膊?! 乡绅顿时吓得哇啦哇啦大叫:“老头儿!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王家的女婿!县太爷都给我几分薄面!你伤了我这些人,我不跟你计较,但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你们父女都得死!主仆三人都得死!”他色厉内荏地喝道。 第37章 上位工具19 计老头会被吓到吗? 尸山尸海里闯出来的计将军,铁骨铮铮,山摧不折,水冲不弯。乡绅的几句狠话,甚至不能令他眨一下眼睛。 嘿笑一声,他举起长刀:“老子倒要看看,你让老子怎么死!” 别的不说,他儿子还在边关大营待着呢,大小也是个参将。他如今就算辞了官,也不是没靠山的,一个小小的乡绅,他还得罪的起! 胆敢轻侮他的女儿,他非得出了这口气! 但见一抹亮光闪过,他手起刀落,一股鲜血迸溅出来,一只断臂坠落在地,弹了弹,滚了一圈泥土,很快不动了。 乡绅眼白一翻,晕倒在地。 “孬种!”计老头嗤了一声,踢了踢他,“醒醒!” 乡绅刚刚既惊吓又疼痛,一瞬间晕厥过去了。被计老头踢了几脚,悠悠转醒。 左臂传来剧痛,他偏头一看,脸上肥肉抽动着,眼白直往上翻,又要晕过去。计老头直接踢他太阳穴上,喝道:“起来!自己包扎!” 任由他流血下去,可能会没命,但计老头可没好心帮他包扎。乡绅也反应过来了,冷汗淋漓地坐起来,咬着牙,撕了块衣袍,哆哆嗦嗦地缠着断臂。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姓计名安复。”计老头提着刀,垂下眼睛,对乡绅说道:“你就住在前面的郦县?老子不跑,就住在郦县最大的那家客栈里头,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有什么帮手什么靠山,尽管叫来,老子等你三天!” 说完,将长刀立起,耍得虎虎生风,哈哈大笑一声,往马车走去。 韶音从始至终没表现,只在老头儿砍人时给他鼓了鼓掌。这时,她含笑看了乡绅一眼,对他点点头,而后跟进了马车里。 乡绅但见美人对他微笑,魂飞了一瞬,目光直愣愣地盯着马车,直到马车驶远,才一个激灵——计安复? 计安复!! 他瞳仁紧紧缩起,忽然“啊”的大叫一声,完好的那只肥硕右手狠狠捶了下地面! 计安复,那不是边关的计大将军吗?! “啊啊啊——”他既悔又恨,怎么惹了如此来头的人,激荡之下,断臂的伤口冲开了绑得松散的布条,再次迸出血来,眼白一翻,再次晕厥过去。 这些就不归计老头和韶音管了。 两人坐进马车里,慢悠悠地往郦县赶去。半新不旧的马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发出吱吱悠悠的声音,原先计老头只觉得悠闲生趣,这会儿却心烦得紧。 还不是看他朴素简陋,无依无靠,那满脸是油的肥猪才敢来劫他? 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简直把计老头气死了。 “王家?哼,什么东西!”想起乡绅报出的家门,计老头掀开车帘,将擦拭长刀的布条用力扔了出去,像是要糊在谁脸上似的。 韶音盘着腿,手里拿着一只梨子,毫无形象地啃着。一边啃得满口鲜甜梨汁,一边含混地道:“怎么办?你已经不是大将军了,就是个无官无职的老头儿。” “哼,老子的儿子还是官呢!”计老头回道。 韶音便点点头,说道:“是啊,是啊,哥哥大小是个参将,护住咱们父女还是不难的。但是爹啊,”她停下啃梨子,抬起眼睛看着他,“咱们才走了多长一段路,就遇到这种事?整个大梁,万里国土,这种事情还有多少?又有几个女子运道好,有个当官的哥哥护着?” 计老头听得头疼不已。 他知道她的意思。 “音音,虽然皇上忌惮我,夺了我的官。但是,只要他还没有残暴无度,荒淫无道,爹就不会……”计老头正色道,“起事,亦会损害百姓。” 到时,他是叛军,皇上要剿灭他,势必征兵、加税赋,到时民不聊生,岂不都是他的罪过? 韶音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又开始吃梨子。 两人果然在郦县最大的客栈里住下。计老头还报了名号,称如果有人来找他,就上楼去通知他。 别看他走得大步如风,豪气万丈的样子,一进了房间,就开始写信。 他现在是光杆将军一个,倘若那肥猪当真来找茬,他一个人怕是敌不过。他受些罪倒没什么,可不能让音音遭委屈了。 韶音见他将信交给老仆,倚着墙壁就笑起来:“幸亏我没把护卫解散吧?” 卸任后,计老头就不是大将军了,他便提出将府里养着的护卫们解散。 倒也不是养不起,老头儿还是有几个傍身银子的,只是他觉得,他以后就是个回乡种田的,再叫这些大好男儿跟在身边,岂不耽误他们的前程?于是要解散掉。 韶音把他拦住了。身边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只是对计老头说起,却不能是这个,她当时道:“人家辛辛苦苦给你卖命这些年,你说赶走就赶走?” “不是赶走,是解散,老子是那等吝啬的,不给遣散费的吗?”计老头瞪眼道。 韶音便道:“你问过人家愿意不愿意了吗?你不问,直接遣人走,就是赶人!” 计老头气得吹胡子,立即去问了。 问就是不愿意。 护卫们一早就得了韶音的嘱咐,再说即便没有韶音嘱咐他们,计老头问起来,他们也是真的不愿意离开。于是,他们被计老头留在肃州,以护卫之名,继续守护肃州。 “哼。”被女儿嬉笑,计老头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随即,又有几分骄傲。音音聪明,是真聪明啊,他计安复的女儿! 想了想,他抬手拍女儿肩膀,骄傲道:“好样儿的!” 皇宫。 自那日后,罗清影一直被禁足在寝宫。 她身体底子好,那晚萧寒煜虽然失手推了她一下,令她摔倒在地,但只是动了胎气,养了几日,就养回来了。现在几位严厉嬷嬷的看守下,不得不保胎。 其实这个孩子,她已经不想要了。当初,她以为萧寒煜反悔了,背叛了对她许下的诺言,才去找皇上求宠。现在萧寒煜回来了,她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了,毕竟她是真心爱着萧寒煜。 但她没有办法,几位嬷嬷将她看得很仔细,她没有一刻是自由的,就连睡觉时都有人在旁边看着——皇上对这个孩子很看重,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数次起了心思,想要摔跤,想要捶肚子,但每次想要下手,不是被嬷嬷扶住了,就是心里不忍。这毕竟是一条小生命啊! “我想见皇上。”她每天都会对嬷嬷说。 她想见皇上,问问他,王爷如何了? 即便再天真,她也知道,萧寒煜的下场好不了。那日,如果不是她挡在萧寒煜的面前,皇上就又射出一箭,将他射死当场了! 嬷嬷每次都面无表情地回答:“请娘娘放宽心,安心养胎。” 皇上如果想见她,会来见她的。不来,那就是不想见了。 再说,她与人私通,将皇上的脸皮扔到地上踩,皇上不杀她,就只有一个原因——她现在怀着龙种。 留着她性命,是为了小殿下。来见她?怕不是看到她,就想气得掐死她。 这边,罗清影沉闷地养着胎。那边,萧寒煜的日子也不好过。 认真说起来,他比罗清影的日子难过多了。跟他的处境比起来,罗清影自以为的“难过”,都是矫情! 看看他吧,当时就被囚入地牢,用铁链子捆住双手,高高吊起。 肩膀上的箭伤,自然是没人给处理的,只粗鲁地拔了箭头,连止血也没有,就将他吊起来了。 皇上来看了他一眼,目光盯着他的两只手,幽幽说道:“就是这两只手吧?” 这两只手怎么了? 皇上没说,目光阴沉地盯了萧寒煜一会儿,转身就走了。 看守私牢的人,琢磨了半天,这两只手有什么玄机?想来想去,应该是——萧寒煜用这两只手抱了淑妃。 也只有这个理由,让皇上难以启齿了。 看守的人自觉摸到了皇上的意思,立刻对萧寒煜进行了一系列惨无人道的酷刑。十根手指,先是针刺,然后是铁钳拔指甲,最后夹手指,剥皮,浇盐水。 他现在这双手,别说抱淑妃了,以后怕是连筷子都拿不动。 皇上来看了一次,没说什么,只是让内侍太监赏了看守人一桌好菜。 看守人顿时兴奋不已,吃完了那桌好菜,就开始了针对萧寒煜的其他酷刑。 比如,他这张脸瞧着还算英俊,要不要割花? 他这双眼睛看了淑妃,要不要剜了? 他浑身上下都哪里碰过淑妃? 只可惜,不等他们施加更多的酷刑,萧寒煜就被人救走了。 他好歹是陈王,又布置了快两年,在京城、皇宫还是有一定势力的。 他被救出了私牢。虽然折损了不少人手,但却成功逃脱,并且避过了皇上的耳目,抹去了踪迹。 “混账!”皇上大怒,立刻出动禁军,满京城搜查。 这一下,朝中开始有不满的声音了。 论公,陈王是皇室,不管他犯下再大的事,哪怕是造反,也该交由大理寺审查定案,而不是被皇上关入私牢。 论私,这是皇上的家事,他想怎么处理都行,只要别太过分,大家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出动禁军,搅得京中不宁,就太过了! 皇上才不管大臣们如何参奏,他就算把京城掀个底朝天,也要把萧寒煜找出来! 想到罗清影是他的姘头,皇上叫人把罗清影宫殿周围也盯紧了。同时,开始时不时到罗清影的宫里坐一坐。 但是,他已经不像是从前那样,对她多加宠爱了。他看着她的目光,叫人发毛。看着她肚子的目光,更是叫人不寒而栗。 罗清影现在他面前,多数时候都是轻轻发抖着,但她为了情郎,还是忍辱负重,跪在他脚下说道:“都是妾的错,请皇上放过王爷吧。从今往后,妾一心一意孕育小皇子,心里眼里只有皇上一个。” 她这阵子虽然心伤,但有嬷嬷们照顾着,好吃好喝的,还是丰腴了不少。原本清丽的脸庞,此时也圆润了。 皇上不好圆润这一口,他就喜欢清丽秀美的。罗清影对他不忠,又变了模样,他对她的喜欢便几乎趋近于无,只剩厌憎了。 冷哼一声,他俯身捏住她的下巴:“你以为朕还稀罕?” 他是没有女人吗?稀罕她这个不忠的女人,在他面前惺惺作态? “令人恶心。”他一把甩开她,起身大步离去。 罗清影踉跄两步,被嬷嬷及时扶住,呆呆的,怔怔的,两行清泪逐渐流下来。 那么,萧寒煜此刻到底在哪儿呢? 他藏身在一座荒废宅院的地窖里。 身边只有几个受伤的心腹,陪着他一起蜷在地窖里,还商量着大业:“王爷,皇上对咱们如此无情,咱们还犹豫什么,不如反了吧?!” 反?萧寒煜何尝不想反?但他拿什么反? “皇上虽然收走大将军的虎符,并且使人接替了大将军的位置,但大将军这些年来在军中的威望是无可取代的。”有个谋士说道,“王爷之前同王妃和离,委实过于心急了。” 萧寒煜之前在肃州,身边一个能干的都没有,也没人给他出主意,又被韶音折磨疯了,冲动之下就跟她和离了。 现在想来,的确心急了。 “不知可还有补救之法?”他问道。 事已至此,他不反也得反了。 不反,就是等死。经过此事,他陈王的爵位必然被夺,皇上一定会对他赶尽杀绝。 反了,或许能搏一线生机。 现在就是,如何搏取那一线生机? 第38章 上位工具20 搜不到萧寒煜的踪迹,天子雷霆震怒:“废物!全都是废物!” 区区一个陈王,究竟能藏到哪里去?谁会藏他?谁又敢藏他? 一腔怒气发泄不出去,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周身气压一日比一日低。 他不能动罗清影,一个人在御书房发脾气。忽然看到一封折子,是弹劾已致仕的计将军的折子,当即眸光一沉,大步走过去,拿起那封折子。 这一看,顿时冷笑出声。 郦县,计老头带着韶音住在客栈,等着乡绅与他背后的王家。 原本乡绅不想再追究了,他被计老头吓到胆寒,而且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泥腿子中间是个富贵老爷,但在权势场上,哪有他哈一声气的地儿? 只是,王家那边得知了,却非要追究不可。甚至,为了弹劾计老头,还派人把乡绅杀了。事后做出流血过多的表征,将此栽赃给计老头,参他罔顾人命。 要说王家和计老头,有过一段恩怨。这件事不在计老头的记忆中,因为他一生自问行得直、坐得正,坦坦荡荡,无愧于心,所以从来不记这些。可是在王家人眼里,他们跟计老头有一段生死大仇! 原是十五年前,王家有一位嫡支老爷,跟北戎人做生意,害死了边关两千将士。计老头大怒,当时就把那位王老爷的脑袋砍了,并挂在城墙上,以祭奠枉死的将士。 这一举动,狠狠打了王家的脸,令王家记恨在心。如今他致仕,顿时如闻见腥味儿的恶狼,立即扑了上来。 倘若皇上现在好好的,不在气头上,又或者没有疑心过计将军,那么这封弹劾的折子根本不会起作用。 然而,偏偏萧寒煜跑了,怎么也找不到。他跑之前,还给皇上戴了好绿一顶帽子,叫皇上对他恨之入骨。 再想起萧寒煜曾挑唆计将军造反,此刻疑心又犯了——萧寒煜该不会是被计家救走了吧?计家是有这个胆子的!至于他们之前和离又翻脸,难道是缓兵之计,为了打消他的疑虑? 这样一想,他登时心中厌恶,立刻批复了奏折。 “什么?!”已经离开郦县,正赶往家乡的计老头和韶音,忽然被一队官兵包围了,且拿出了缉捕令,让计老头懵了,“老子几时杀人了?胡说八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假扮官兵,不怕死的吗?” 官兵中走出一人,穿着正经官袍,戴着正经官帽,乃是郦县的捕头:“有人告你杀了张大有,计安复,你可知罪?” 计老头已经知道,那乡绅的名字叫张大有。但他只是砍了他的胳膊,可没杀他! 但口说无凭,他又不愿与官府作对,于是没有反抗,被带走了。 韶音和老仆不在嫌犯之列,没有被带走。 “爹,我会救你出来哒!”韶音站在马车前,双手交握在身前,一脸天真美丽地道。 计老头:“……” 捕头心下觉得她反应怪异,格外打量了她两眼,目光在她腰间缠着的鞭子上扫了一眼,最终还是压下心头古怪,带上计老头和手下官兵就走了。 “小姐,老爷被抓走了,这怎么办?”老仆担忧地道。 韶音看着一队人走远,这才伸了个懒腰,说道:“当然是救他出来啊!” 她已经从灰总那里得知了消息。 而且苏宜年的信也在路上了。 她走到马车前,卸了马,翻身跃上:“我回肃州。你在后头,慢慢赶路。” 说着,将装有盘缠的包裹往他身上一丢,而后夹了夹马腹,调转马头:“驾!” 计大将军被抓了,还要被砍头,这个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席卷整个大梁。 “什么?要杀大将军?!” “大将军犯了什么事吗?” “杀个恶霸而已,那恶霸强抢民女,抢到大将军头上,杀他难道委屈了他吗?” “人根本不是大将军杀的,大将军只是砍了他一只手当教训,人是王家杀的,为了栽赃大将军。” “皇上难道不管吗?” “嘘,你小声些。皇上如果管,当初就不会收回大将军的虎符,又夺他官职了。” 百姓也不是傻的。大将军还不到老迈的年纪,为什么让他告老回乡? 有他守在边关,百姓们不知道多安心。一个个祈祷大将军身体康健,活到百岁。家里有条件的,还会去寺里点长明灯,给他祈福。 结果,皇上让他告老还乡了!戏文里经常唱,帝王多疑,飞鸟尽良弓藏。只是现在,飞鸟还没尽呢,他就把良弓藏了。藏了不说,还要折断! 简直昏庸!昏庸! “姓萧的没一个好东西!”肃州,茶楼里响遍了骂声。 萧寒煜不是个东西,皇上也不是个东西! 可怜他们计将军一身忠肝义胆,尽职尽忠地守了边关几十年,到老了还要被清算。 军营里也是一片沸腾。 没有任何地方,比军营里的将士们对计将军的感情更深。他们有的是被计将军提拔上来的,有的是被计将军手把手教过的,有的被计将军救过命,他爱兵如子,将士们对他敬慕极了! 于是,当韶音策马赶至军营,举刀喝道:“谁愿与我同去徐州,杀了王狗,救出大将军?” 呼喝声震天:“我愿前往!” “小人自愿前往!” “大小姐带小的一起去!” 计老头已经被罢官,严格来讲,他已经不是大将军了,现在的大将军另有其人。 但是,谁在乎呢? 韶音领了五千人马,奔去徐州,直至王家。 “谁杀了张大有?”她头戴红缨盔,身披青铜甲,手持一柄乌光闪闪的长刀,率领五百兵士,立于王家门口,寒霜满面地喝问。 王家乃大族,家里养着部曲,因而并不惧怕,还喝道:“竟敢来我王家门口撒野!”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韶音冷笑道。 一队又一队兵马出现在巷子里,何止是五百人!而且,个个精兵强悍,杀气腾腾! 王家人顿时面露惊骇,强撑着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当街行凶,是要造反吗?” “造反又怎么了?”韶音左后方,一名伍长喝道。 闻言,韶音笑了笑,美丽的唇角弯起戏谑的弧度:“看来你们知道了不得了的消息。那可怎么办?这消息是一定不能泄露的。” “你们——”王家人顿时面露土色。 韶音却收了笑容,一挥长刀:“杀!” 王家私养的部曲,全被杀光。 杀了张大有,栽赃给计老头的人,杀。 欺凌过下人、百姓、无辜之人,杀。 最后,王家只剩下了少许妇孺及孩童,并二十几名作恶不多,罪不至死的族人。 “我们走!”韶音调转马头,顿时前方让开一条道路,她策马通过。 刚才杀人时,她与计将军、计小将军一样,一马当先,勇猛无匹。如果说,之前众人听她号令,是看在计将军的面子上,一切为了救计将军。那么现在,她值得他们服从! 韶音率人奔去郦县,闯了衙门大牢,把计老头救了出来。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计老头看着她一身戎装,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又见她美丽白皙的脸上迸溅上了血迹,更是心惊肉跳。 同行的还有计老头之前的下属,此刻一脸忿忿地道:“大人,我们反了吧!” 皇帝根本不仁慈。大将军给他卖命,结果换来的是什么?简直太令人心寒了!如今军营里面,没几个人愿意为这种皇帝卖命。 他们甚至想着,如果大将军当皇上就好了! 而他们会有这些想法,当然离不开韶音的暗中洗脑了。现在绝大多数将领都觉得,跟着大将军干一票大的,他们能升官发财,封妻荫子。而且,大将军当皇上,总好过现在这位! “胡说!你不要命了?”计老头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他的几位老下属,都已经被韶音说动了,闻言也不害怕,只道:“大将军不同意,我们就跟着大小姐!” 说着,还朝韶音看过去。 甩枪的甩枪,舞刀的舞刀,嬉皮笑脸的,很不正经。 他们耍无赖,计老头也没办法,只能挨个骂过去。众人由着他骂,反正是笑嘻嘻的,只说一切听大小姐安排。 为了计老头,让他们造反,这太不现实了。 但是,为了前程,为了功勋,他们愿意冒这个险! 韶音又率人奔往徐州其他地方,将各大豪族扫荡一遍。凡不行善,为恶一方,横行霸道的,都被她平了。 短短半月,徐州已经被她拿下。 消息传到京城,皇上大怒:“反了!他们果然反了!” 立即任命,去徐州平叛。 同时得到消息的,还有已经从地窖里出来,住进京郊庄子里的萧寒煜。 他近日来,一直在养伤,并和谋士们商议大事。蓦地,就听到计将军反了的消息,不禁一愣。 “唉!”谋士大为惋惜,“倘若王爷不曾与王妃和离就好了!” 如果他们还是一家人,那么计将军做的这一切,都是为王爷做嫁衣裳。可偏偏他们已经不是一家人,计将军倘若做了皇上,还有王爷什么事? 到时,计鸾音就是公主,以计老头对她的宠爱,只怕驸马都能娶十个! 王爷这是走了一步蠢棋啊! “倘若……”萧寒煜也怔怔的。他不禁坐直了身体,下意识想攥紧拳头。他一向认为计鸾音是个蠢货,可是现在,他做的仿佛才是蠢不可及的事。 “嘶——”拳头根本握不住,还传来剧烈的疼痛,让萧寒煜额头冒冷汗的同时,心情复杂极了。 他犹记得,跟她和离那日,她曾说:“你不要后悔。” 他当时嘲笑她,说:“你若求我,说不定我还会打消主意。” 他才不会后悔。要后悔,也是她后悔。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可是现在,萧寒煜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一百个巴掌。 他什么也没做成。他的事情,全都暴露了。王爷爵位也被夺了。 他现在什么也不是。跟她和离之前,他是陈王,是计将军的女婿。现在,他是丧家之犬。而她,很有可能要当公主了。 “我们去徐州!”他神情一沉,蓦地站起身,“我去找计鸾音!” 他想起来,当初他曾说过的话:“你若求我,说不定我会打消主意”。 他还说过:“计鸾音,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他更在分别前,对她说道:“以后收敛一下脾气,不要再动不动就打人了,人都有心,都会失望。” 他自己知道,这是他在奚落她。但是,此刻萧寒煜不由得庆幸,庆幸自己当时的虚伪,因为现在想来,可以解释成他对她失望,对她由爱生恨,其实心里还惦记着她 第39章 上位工具21 韶音此刻已经不在徐州了。 她之前跟计老头讲的惨案,她都记得地方、当事人、犯案人。率领五千兵马,挨个扫荡过去。凡作奸犯科者,杀! 计老头跟她一起,见她杀伐果断,手下的人命一条又一条的增加着,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他从来没想过,女儿居然还是个将才! 有心想让她少杀几个人,交给别人去杀,但见女儿一身戎装,坐于马上,而他的老下属、多年老兵、新兵蛋子们全都一脸敬佩地看着她,又说不出那些话来。 “痛快!”最终,计老头顺从了自己的心意,跟着她一起挥刀。 他们做的这些事,让受苦受罪,蒙受冤屈的人们感动不已。一个个跪在地上,捧心嚎啕,涕泪横流。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冤屈。没有人在乎他们的冤屈。那些乡绅豪族视他们贱命一条,那些官老爷们也不敢多张嘴,多伸手。 只有大将军! 只有他们的大将军! 大将军他不仅守住了边关,还在意他们的苦难,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大将军万岁!”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随即,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来:“大将军万岁!” 声音如山呼海啸,回音不绝。 计老头坐在马上,看着向他下跪的百姓们,心情复杂极了。既有豪情冲荡,又有愧疚横生。 “爹,有件事我没告诉你。”瞧见老头儿脸上的松动,韶音扯扯马缰,靠近过来,压低声音对他说:“我让哥哥悄悄去攻皇城了。” 计老头的表情顿时一僵! 眼睛睁圆了:“你说什么?!” 韶音笑笑。没再说一遍,而是坐直了身体,手里长刀轻轻挥动,将上面沾染的血迹甩落:“爹,你听见了的。” 她在明面上搞事情,将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暗地里嘱咐哥哥,率十万大军,直奔皇城。 没有必要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占领。那是她故意做出来,给皇上看的。 只有他轻视她,才不会多加防备。 计老头听懂了她的意思。想到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做的那些事。 其实,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了——她如果真的只是孝顺,想救他出来,那应该是先闯衙门大牢,而不是在屠杀了王家后,才救他出大牢。 她真是狡猾。 跟他们老计家的人都不一样。 计老头没有被欺瞒的愤怒,相反,他此刻心里骄傲居多。这一路来,他看着女儿对恶霸的痛恨,对百姓的回护,她一腔热血,又有勇有谋,他真的非常骄傲! “好。”他缓缓点头,说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 两日后。 计承宣攻破京城,杀入皇宫,将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强迫他写了禅位书。 妹妹说了,不能杀他。杀了他,他们就是逆贼,是残暴的叛军。但如果皇上自己写了禅位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皇上不愿意写,但他更不想死。忍着屈辱愤恨,写下禅位书。 一个能够在逼迫下写禅位书的皇上,只会被天下人嘲笑、鄙视,没有人会再对他敬畏。 大臣们也会对他失望,认为他懦弱,无能,不堪大任。 那么,皇室还有什么人吗?萧寒煜?这个空有造反的心,却无造反的本领,还秽乱后宫的被废王爷,他配继位吗? 仿佛,也就只有计将军了。 计老头的登基,是全天下百姓喜闻乐见的。 他们不懂什么政权,什么治国之策,只知道计将军是他们的大英雄,守着边关数十年,保护他们不被北戎的铁骑践踏。知道大将军在乎他们,杀了许多乡绅豪强,比原来的皇上好多了! 他们愿意拥护他当皇帝!谁不愿意,还会被唾弃:“大将军不配,你配啊?” 计老头登基后,做了一件很叫人惊诧的事——他没有立皇太子,而是立了皇太女。 怎么说呢?计老头不是失心疯了,他只是觉得,自己是被推上皇位的,如果没有女儿,他即便有反心,恐怕也不能顺利地当上皇帝。至于儿子,勇猛有余,城府不足,只怕也守不住天下,治理不好这个国家。 大臣们当然是有意见的。 特指文臣。 在韶音的指挥下,升官的升官,封爵的封爵,武将们没有一丁点儿意见。皇太女怎么了?大小姐就是能耐啊! 至于文臣们的反对,依着计老头的本性,是想叫他们去吃的。管天管地,管到他头上来了?那么能耐,怎么不去吃呢? 但他现在是皇上,他自觉还是要斯文一些,于是说道:“我只有两个孩子。我的儿子,勇武刚猛,我欲叫他替我守住边关。我的女儿,智计无双,所以我立她为皇太女,想叫她倾心辅佐我,治理这个国家。” “你们要我立皇太子,难道是叫我的女儿去守边关?”他扬着下巴,极力忍着不屑,“诸位不妨好好想想?” 再想,头打掉! 这一下,没人有意见了。或者说,即便有微词,也不影响大事。 计承宣封为靖王,驻守边关。 韶音身为皇太女,开始接受前朝皇帝的烂摊子,治理这个腐朽的大梁。 三年后,朝中一片太平。韶音披甲,跟哥哥一起,冲破边关,主动挑战北戎,并将北戎打得溃败,二十年内绝不敢再犯一步。 “音音,你下朝了,累不累?”这一日,韶音下朝,刚回到府门口,就看到一张贤惠讨好的脸。 男人身姿挺拔,容貌英俊,肩是肩,腰是腰,臀是臀,乃无可争议的美男子。 “累。”韶音果断点头,抬脚往里面走,“你是要给我揉脚吗?” 萧寒煜脸色微僵。他三年前在私牢里被废了手,平时吃饭拿筷子都勉强,哪有力道给她揉脚? 但他想,她未必是想叫他揉脚。她,应当还是放不下他,想跟他亲近吧? 否则,她为何不娶驸马呢? “是。”他微笑着,满是柔情地道。 韶音扯扯唇,随意道:“那你进来吧。” 萧寒煜眼里一喜,立刻跟上:“音音,你府里人不多,平时很辛苦吧?我打理府邸很有经验,还可以空出时间来,帮你理清琐碎政事……” 他想跟她生个孩子。 她是皇太女,等计老头百年之后,必然登基为帝。而他身为她孩子的父亲,必有一席之地。若她不幸,英年亡故,登基的就是他的孩子。 若是那个孩子也不幸夭折,岂不是…… 他算计得很好。 但他没料到,跟随她进了内院之后,只见一溜儿美男子迎上来:“太女回来了。” “太女下朝了。” “太女累不累?” “我煮了乳鸽汤。” “我做了甜粥。” 十几个年轻貌美,风姿各异的少年人,齐齐露出笑脸儿,争先恐后地迎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萧寒煜的脸上僵了一下,目露不忿。 而等他被挤开,根本靠不过去时,就更是恼火了:“滚开!” 他发火得太突然,旁边一名少年不察,顿时没站稳,跌倒在了青砖地面上,手肘还嗑到了尖尖的花圃砖石。 “你,你怎么推人?”少年不满地道。 韶音原本走在前面,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来。看清楚情形,笑了笑,走过去扶起那少年,柔声问道:“摔疼了没有?” “疼。”少年立刻撒娇,“要太女吹吹。” 韶音便执着他的手,吹了吹。 少年摔疼的是手肘,可她吹的是手背,但少年丝毫没有不满,反而喜笑颜开,挑衅地瞪了萧寒煜一眼。 萧寒煜正要发火,就听韶音先开口了,她笑意盈盈,不带丝毫火气:“跟一条丧家之犬置什么气?没见我只是拿他当笑料吗?” 少年呆住。 萧寒煜也愣住了,半晌反应过来她是在羞辱他,瞬间脸色铁青,指着她道:“你,你——” “谁准你指着太女?没教养!”旁边一只手打过来,狠狠将萧寒煜的手打落。 韶音依然是轻轻笑着,眼里含光,仿佛在看耍猴戏的猴儿:“萧寒煜,你找上门来,不就是被我羞辱的吗?” “哦,你们还不认识他吧?”韶音之前都是把萧寒煜拒之门外,这是第一次允许他进门,于是跟小朋友们介绍道:“这是前朝的陈王,也是我曾经的夫君,就是那个说爱我爱得不得了,恨不得在自己脖子上拴狗绳,但是我爹刚刚被夺权,他就迫不及待跟我和离的那个。” 她没说萧寒煜是另有心上人。 反正知道的也不多。当时这是一桩丑闻,皇上也没提,还下令封口。 于是,少年们纷纷鄙夷地看去:“呸!” “什么东西!” “又老又丑,还好意思出现太女面前!” 这一下,没人把他当对手了。 一个个拥着韶音进了内院,服侍她更衣,为她脱靴子,擦手,净脸,讲笑话,跌宕起伏地讲趣事,哄着她吃饭,把她伺候得好极了。 萧寒煜站在院子里,隐隐约约想到,这些都曾经是她逼他做过的。 他不做,现在有别的人代劳。 “瞧陈王饿得,多可怜。”韶音将吃剩的骨头,丢在碟子里,对侍人吩咐道:“去吧,给陈王垫垫肚子。” 那侍人也有意思。接过碟子后,眼珠子转了转,却是迈出门槛,直接将一碟子骨头泼到地上,骨碌碌的滚到萧寒煜脚边:“那谁,陈王,快吃吧,吃完赶紧走,我们太女府可不是给你打秋风的地方。” 萧寒煜的脸面,再也不剩一丝。 英俊的脸庞,此刻没有丝毫表情,仿佛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面皮。 他长得那么英俊,打扮也很体面,看上去却狼狈不堪。 又深深看了韶音一眼,他终于是吞下复杂心绪,转身走了。 进来的时候不觉得。出去的时候,他发现太女府真是大啊,建筑真是精致啊! 他踏上小桥,望着下方潺潺清流,心里想着,曾经他以为,终于到了她忍气吞声的日子了,那么的高兴。 可是,才多久的工夫,仿佛一转眼,她依旧是骄傲的模样,而他已经连忍气吞声的日子都没有了,过的是苟且偷生的日子。 当年,他去徐州找她,根本没见着她。又辗转去其他地方,循着她的名声,去寻找她的踪迹。但是,直到计老头登基,他也没有再见到她。 后来,她当上皇太女,要处理政务,要到处办差,他见到她的日子就多了。但,她身边总是有着很多人。有臣子,有爱慕者,有侍从,总是没有他立足的地方。 他看着她一日日积攒威望,获得民心,做得那么好。好到他根本不敢想象,不愿意承认。 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情,他开始天天守在太女府门外,想见一见她,跟她说上话。 问问她,还记得他吗? 她倒是记得他的。只是……萧寒煜苦笑,他现在给她提鞋都不配了。 曾经他那么得意又张狂地对她放话,说“我不爱你”“你给我提鞋都不配”。如今想来,何其可笑,可悲,可怜。 第40章 代孕1 意识脱离小世界,韶音和灰总一起等主脑成绩判定。 “叮。” “任务判定,成绩优秀。” 不多时,成绩出来。看着这个结果,韶音挑挑眉头。如此看来,上次的优秀不是意外,主脑的判定标准的确变了。 这一次,她又把男女主拆散了。 剧情的后面,男主失去王位,只是一名庶民,没有爵位、权势、财富,甚至没有健康有力的体魄,他的心腹们也渐渐离开了他,成为孤家寡人一个,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而女主,则是和写下禅位书的男配一起,被赶去守他们前朝的皇陵了。说是守皇陵,不过是因为他写下禅位书,给他个体面。实际上,他们被圈禁在一个小村落里,过着平民百姓的生活。 罗清影后来生了个儿子。 倘若韶音没造反,她儿子就是一国太子,她就是一国太后。但韶音反了,计将军当上了皇帝,她和她儿子就成了前朝余孽。 她心里不痛快,整日的哭。她越哭越瘦,渐渐又有了从前清丽纤弱的姿色。男配见她孩子也生了,事情也已经至此,又对她有了好脸儿。 只是,这日子不长,需要劳作的两口子,在日复一日的辛苦中,什么宠爱,什么清丽,什么才情,全都变成令人恶心的东西。 他们天天吵架,一天到晚摔打东西。罗清影也从根本不高声说话的才女,变成了尖着嗓子大骂男人的寻常苦命女人。他们的儿子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下,对父母腻歪极了,十三岁的时候,悄悄跑出去了。 这小子倒是机灵,全无他父亲的无能懦弱,也没有他母亲清高的姿态。逃出去后,很快交了一群朋友,他不碰作奸犯科的事情,渐渐混出名堂来。 不得不说,这个结局跟原剧本相差甚远。这样都能优秀,可见身为女配任务者,她负责搞事情就对了。至于剧情搞成什么样,不关她的事。 “嘿嘿。”灰总的开心是不加遮掩的,“又进账了,又进账了。” 韶音莞尔。自从买了星球后,它的账户资产下降了很大一截,这个小财迷,难怪它高兴了。 “新的剧本。”韶音说道。 灰总立刻抛出一把白色光团,环绕住她,在她周身沉浮,任由她选择。 韶音的精神丝发散出去,准备这些剧本。刚闭上眼睛,沉浸进去不久,她一下子拧起眉,面露厌恶。 “怎么了?”灰总好奇。 韶音睁开眼睛,声音微冷:“看到一个叫人不喜的剧本。” “是哪个?”灰总闻言很好奇。 韶音将其中一个光团抽飞,送到灰总面前:“就是这个。” 灰总立刻连接上,查阅起来。 不多时,它的神情也变得古怪了。 这个剧本……怎么说呢,相当的不合群。 背景是现代世界,男主是标配霸总,女主是缺钱的平凡女孩。这样看着,还算正常。 但事实上根本不是。 女主缺钱,于是她接了一个委托,给有钱人家当代孕。 是的,代孕。 那户有钱人家的太太,是个肤白貌美,气质矜贵,高傲得叫人自卑的女性。但是,她不能生。于是打算找个年轻、干净、家底清白、好掌控的大学生当老公的代孕。 嗯,是躯体碰触的那种代孕。 女主第一天出现在男主女配家的大别墅里,就束手束脚,自卑得不敢抬头。而这时,女配则挑剔、傲慢、不满、嫉妒地看着她。 给女主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她就被安排到了男主的房里。 这天晚上,男主回来,洗了澡上床,就发现床上躺着一具温热的躯体。他以为是妻子,直接覆了上去。 他一开始的动作很公式化,不温柔,很凶猛,直接而粗暴。但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很快缓下了动作,开始照顾她的感受。 韶音就是看到这里,恶心的看不下去了。 啥玩意儿。 他发现床上躺的女人不是老婆,但是什么也没问?不问她是谁,为什么躺在这里,有什么目的。他该干什么还干什么,那样坦然而自在。 说回女主,她的心里是感激的。她躺进来时,心里又慌又怕,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而男主一开始覆上来时,她也是真的吓坏了。可是,他很快就温柔下来。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也不敢问,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忍不住抱住了他。 这一瞬间,男主的动作顿了一下。女主心里猛地一跳,以为他太太从来不抱他,顿时后悔不已,下意识就要松手。但随即,男人重新动作起来,比刚才凶猛了些。 女主没有经验,不知道他是发现了端倪,还是正常行事。提着一颗心,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开口质问,也就渐渐放下心,开始忍耐这段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平息。他起床去洗澡,女主则抱着衣服,悄悄离开了房间。 因为男主和女配是分房睡的,她再待下去,一定会被发现。所以虽然很疼、很累,还是强忍着离开了。 第二天。 男主上班去之后,女配把女主叫到跟前,目光冰冷而嫉妒:“把衣服脱了。” 女主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不敢拒绝,咬着唇,把衣服脱了。 她身上有几处暧昧痕迹。印在白皙柔软的肌肤上,那么显眼。女配当即掐紧手心,死死盯着她,眼里的嫉妒简直掩盖不住。 漂亮的脸蛋甚至有些扭曲,盯着女主的目光,阴森森的像条滑腻冰冷的蛇,令女主吓得直打哆嗦。 韶音看到这里,就看不下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拧着眉头,一脸难以忍受。 灰总悄悄打量她一眼,表面上不看了,私下里还运行着程序——咳,虽然剧情恶心了点,但是肉香啊! “你不喜欢?那换个剧本嘛。”它说道。 待扮演的女配任务,多的是。 韶音沉吟了一下,却道:“就这个了。” 她是有点相信缘分的。于那么多剧本当中,她独独被这个恶心到了,不试一试,把这个女配任务做了,往后回想起来,总觉得差点什么。 “哦,都行。”灰总说道,“都依你。” 启动程序,将她的一缕意识送入小世界。 一阵下坠感之后,韶音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白色丝绸睡衣,坐在一间奢华优雅的卧室内。 目光从宽敞的占地面积,象牙白的欧式衣柜,颇有品位的大师级油画上掠过,没有着急起床,而是载入这具身体的内置记忆。 她想知道,女配不过三十岁,正是一个女人风华正好的年纪,为什么对生孩子如此焦虑? 就算要给老公留后,起码等到四五十岁,他快要不能生了的时候啊? 这么着急干什么? 而且,现代医学这么发达,他们又不是没钱的穷人,做个人工授精、试管婴儿等,有什么难的啊? 随着她检查完这具身体的记忆,韶音更是惊住了——女配跟男主结婚三年,一直没有生出孩子,她就断定了自己不能生! 她没去医院! 没做检查! 她自己断定了自己不能生! “天哪……”韶音觉得自己的智商被践踏了,一时都有些头痛起来。揉着额头,面露痛苦,“这什么鬼剧本?” 好歹是个女配啊!不是出场一次就落幕的炮灰!能不能花点心思,给编个逻辑? “咳。”灰总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这次任务怎么做?” 怎么做? 韶音做之前的任务,秉承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拿回应得的想法。但是这次,女配跟男主好像没什么大仇怨。 是,她老公出轨了,但这不是她送上去的吗? 是,她老公跟别人生了孩子,但如同上一条,这不是她一手策划的吗? 韶音回顾了女配和男主的婚姻,发现男主是个工具人,他早出晚归,忙公司的事,一天到晚不见人影都是常态。 可是,她就是爱他,就是要给他一个孩子,不想叫他的人生中有一丝丝的遗憾。 而韶音也逐渐发现了她对孩子的执着,是为什么了——她担心没孩子,会引起婚变,让他跟她离婚,所以想了这个办法,让他跟别人生一个孩子,属于他的孩子,这样他就找不到理由跟她离婚了。 除此之外,还有她妈、她婆婆、一起抹牌的太太们,经常问起此事,给了她一些压力。 男主自己倒是没说什么。他就上班,回家,偶尔履行夫妻义务。别的,没有了。 这充其量是个无爱婚姻。他对她没有爱,没有要求,没有期待。 较真一点,可以说他对她冷暴力。但,她可以离婚的,他没有绑着她,非要她过得苦。所以,纵然这个老公不咋地,韶音也不想报复他。 “离婚。”她很快得出结论。 女配不是爱他吗?那索性更爱他一点。 既给他一个亲生的孩子,也给他的孩子一个亲生的母亲。 让他们一家三口,多么好。 再说了,男主不是更喜欢女主吗?那天晚上,在人家身上弄出好些印子。他对自己的妻子,可没有这样喜爱与热情。 成全他们。 “好,好,离婚。”灰总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好了。 韶音作出决定,开始起床。 没急着换衣服,她拢着真丝睡衣,站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这具身体。 不得不说,能让女主看上一眼,就感到自卑的皮囊,还是相当不错的。皮肤极白,像牛奶泡出来的。虽然留着一头短发,但是乌黑浓密,造型精致,衬得她干练厉害。 她侧了侧身,扬起下颌,露出道。 这种冷冰冰的婚姻,完全埋没了这个女人。 韶音自己对婚姻没兴趣,对一个要生孩子的男人,也没什么兴趣,再帅再有钱都不行。 ——别说他无辜,不在乎生不生孩子。 那天晚上,不,昨天晚上,他明明发现床上躺着的不是妻子,为什么不问? 其次,女主为什么能怀孕?必然是因为两人没做措施。 是换了女主来,才不做措施的吗?从女配心心念念想生孩子来看,当然不是了,是一直就没避孕。 所以,他想要孩子。 他只是把压力都给了妻子,让她来解决这些事情。 韶音对生孩子没兴趣。她又没有皇位传下去。 哦,上个世界,她倒是有皇位需要继承,但她也没生啊! 最后是抱了哥哥的孩子,带在身边教导,继承了她的皇位。 看了看墙上挂的钟表,已经七点四十了,韶音换好衣服,踩着拖鞋下楼。 第41章 代孕2 这个时间,赵希文还没去上班。 他的时间观念比较重,每天早上八点钟,准时出门。 这会儿坐在客厅里,正在吃早饭。 韶音沿着木质旋转楼梯,一步步走下来。很快,就看到了坐在餐桌边的男人。 他今年三十二岁,但是基因霸道,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好看到他紧致、细腻、线条硬朗的侧脸。 不看气质,单单看这张脸,他也不过二十六七而已。 “早。”他听到脚步声,偏头朝她看过来,微微点头。 韶音从正面看到了他,更觉眼前一亮——饱满的额头,漆黑的瞳仁,鼻梁高而挺,五官精致得如上帝精心雕刻出来,赵希文的长相,堪称杰作。 难怪女配喜欢他。韶音心想,假如女配是个颜狗,那么嫁给这样一个英俊,富有,没有不良嗜好的男人,还能偶尔睡他一下,可当真是赚了。 不过,这也就是她想想而已。女配喜欢他,必定不是因为颜值,否则不会因为赵希文对岑蔓不同,就深深嫉妒岑蔓,并各种针对她,做出许多恶毒的事。 虽然韶音没看后面的剧本,但是想也知道了,身为恶毒女配,还能干些什么?当然是时不时作妖了! “早。”她缓步走到餐桌前,等女佣拉开椅子,便优雅地坐下。双手交握,抵着下巴,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客厅的摆设,一边等自己的早餐。 赵希文的饮食习惯比较清淡,早餐是吐司面包和脱脂牛奶。作为他的妻子,女配的很多习惯都向他靠齐,所以很快摆在韶音面前的早饭,是一块吐司面包,一只水煮蛋,一杯热牛奶。 就跟吃不起油条水煎包豆腐脑似的。 韶音拿起吐司面包,撕下一条,往口中送着。味道不是很好,但吃了不长胖,也就凑合了。 以往女配会跟他说几句话,问问他昨天睡得好不好,今天忙不忙,大概几点回家,然后说一说自己的安排,比如跟哪位太太去逛街,做美容,喝下午茶,等等。 但韶音不想跟他聊天。 对着一个只会“嗯”“好”“知道了”的男人,她提不起任何谈话的兴致。 而赵希文仿佛没有察觉到妻子的沉默,他照常吃完了早餐,然后擦擦手,上楼拿公文包,然后准时在八点钟出门。 韶音等他走了,才抬头看向二楼栏杆处:“下来吧。” 岑蔓早就醒了。她住在二楼的佣人房,刚刚出来,打算吃点东西,或者帮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是,看着赵希文就坐在楼下,她有些害怕,就躲在栏杆后面,没下来。 “是,太太。”听到韶音的吩咐,才捏着衣角,慢慢下了楼。 韶音只剩半杯牛奶了。她慢慢喝着,抬眼打量着女主。 岑蔓很年轻,才十八岁。脸上看着还有些稚嫩,满满的胶原蛋白感,这让韶音看着她,总觉得在看小孩子。 “坐吧。”韶音对她扬了扬下巴,又问:“吃点什么?” 岑蔓紧张得直结巴:“都,都行。” “嗯。”韶音点点头,对女佣道:“给她准备点吃的。” 女佣应声下去。 岑蔓不敢坐,但是就这么站着,又有点傻。于是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拉开沉重的实木椅子,轻手轻脚地坐上去。 她很紧张。身处这样一个环境,对她而言,完全是高攀不上的环境里,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一会儿我让人带你买两套衣服。”韶音喝完牛奶,将杯子放下,站起身往楼上走。 岑蔓紧张得又站了起来:“不,不用的,太太。” 她揪着自己穿来的衣服,脸上火辣辣的,又羞愧又窘迫。 韶音转身,目光在她身上洗得发白的衬衫和牛仔裤上落了落,说道:“工作服,不用多想。” 指望一发中奖,有点强人所难。所以,岑蔓会在别墅里住一段时间。而就让她这样住着,没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又很奇怪。所以,女配给她安排的身份,是别墅里的佣人。 说完,她就上楼了。 换了身简便的着装,踩着方便逛街的平底小鞋子,甩动着包包出了门。 上个世界,她纵然是女皇,但着实没享受到太多乐趣。还是现代世界好,可以出门看看电影,逛逛街,打打电动,再玩个抓娃娃机。 至于让女主脱衣服?检查她身上的痕迹?韶音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真的,如果她进入小世界的时间点再往前一点,她会阻止女主来代孕。她才十八岁,大学都没上,就是个孩子。让一个孩子生孩子,太造孽了。 但既然剧情已经开始了,岑蔓还是小世界的女主,注定要跟赵希文来一场纠葛虐恋,那还是算了。 “你怎么知道是虐恋?”开上车,离开别墅,韶音打开广播,调着频道,就听灰总问道:“你都没看后面的内容,怎么知道是虐恋?” 韶音轻轻挑眉:“我说对了?” “是啊。”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灰总承认了。 韶音调好了频道,开始专心开车,回答道:“小甜文的剧本,我又不是没见过。哪个小甜饼的女主是黑灯瞎火,跟男主连面都没见过,就这么开始的?” “哪个小甜文的女主,是让女主连大学都没上,十八岁就生孩子的?” “哪个小甜文的女主,是闯入别人的婚姻,‘合法’当第三者的?” 这根本不是甜文女主的配置啊! “你说得对。”灰总唏嘘道,“这个世界的女主还真是惨。” 同样是女主,但甜文女主和虐文女主的待遇,可差太多了。 “谁说不是呢?”韶音漫不经心地道。 她不是什么好心人,看到小可怜就要帮一把。岑蔓很可怜,她能做的,也就是把赵希文给她了,让她顺利转正,让她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婚生子。别的,没有了。 “岑蔓什么时候怀上孩子的?”她问。 剧本后面的内容,她嫌恶心没看,就直接问了。 灰总想也不想就答道:“三个月后。” “呵。”韶音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三个月,两人黑灯瞎火的,三个月?赵希文一直没发现端倪?就算他第一次没发现,后面也一直没发现? 真是糊弄鬼呢。 她对赵希文虽然没有恨意,但着实恶心他。 好在,三个月不算长。 赵希文每天早出晚归,两人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三个月后,她就跟他离婚,很快就过去了。 韶音买了爆米花和红豆椰果奶茶,进了电影院,看了一场科幻巨作,心满意足地出来。 去了电玩城,打了一下午游戏。 又买了一百块的币,在抓娃娃机那里玩了很久。只可惜,娃娃不太好看,她拎着一串丑娃娃,路过小孩子多的地方,全都送出去了。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下午五点钟。吃晚饭,有点早。那做什么去呢? “姐姐在等人?”这时,一个好听的男孩子声音在身后传来。 韶音转头一看,不禁挑了挑眉。 五六个穿着篮球服的大男孩,就站在她身后。有浓眉大眼的,有清秀白皙的,有笑嘻嘻开朗的,也有抿着唇不爱说话的。其中一个,手里托着篮球,不时秀一下转球的技术。 看着不过十岁的样子,个个青春气息逼人。 韶音就喜欢年轻小朋友。 “怎么?”她挑挑眉,问道。 刚才跟她说话的男孩,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白牙:“姐姐,请你吃饭,去不去?” 别说赵希文看上去不像三十岁的人。身为女配,她的保养工作做得更精致,脸上丝毫看不出年龄感,就是肤白貌美的干练姐姐。 几个男孩子远远看见她,都被惊艳到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荷尔蒙分泌正旺盛,看到漂亮姐姐就拥过来了。 “现在吃饭,有点早。”韶音将他们打量过去,“我请你们唱歌,去不去?” 几个男孩子都面露惊喜,就连比较安静沉默的那个,眼里都露出喜色来。 “去去去,当然去!”几个男孩同时答道。 附近就有ktv,韶音在几个年轻帅气小朋友的簇拥下,甩着小包包,往ktv走。 “都会唱什么?”进入包厢,韶音率先坐下,抬头看向几个男孩。 包厢里的光线昏暗,愈发显得她肌肤瓷白,五官精致,看不出丝毫年龄感。 不过,她的气质和二十岁的女孩子还是相差很多的。那些青春洋溢,活泼热情的元素,在她身上找不出来。她看上去有点冷,有点慵懒,浑身笼着神秘的轻纱。 几个男孩子争着要坐在她两边:“姐姐喜欢听什么?” “唱你们拿手的。”韶音直接道。 于是,几个男孩子陆续上去点歌,然后使出浑身解数,拿出最好的状态唱出来。 韶音在旁边给他们摇铃。 点了几瓶啤酒,一人一瓶,增添点气氛。 韶音自己也喝了一瓶。 一行人唱到八点钟,肚子饿了,便提议道:“姐姐请我们唱歌,我们请姐姐吃饭。姐姐想吃什么?” “大排档。”韶音说道。 结了账,往外走。 才走出包厢不远,就看到前面一个包厢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女孩子仓惶跑出来。 在她身后,两个男人紧跟出来,伸着手朝她抓去:“别跑啊!你喝一杯,哥买一瓶,不骗你,来玩啊!” 韶音皱了皱眉。 几个男孩子看到她的表情,连忙上前,在两个男人就要抓住女孩时,分开了他们,并将女孩护在身后:“干什么?” “别强迫女生啊!” 两个男人看着一群穿着篮球服的男生,脸上露出不屑:“毛长齐了吗?学人家英雄救美!”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爷们儿的毛长没长齐!”浓眉大眼的那个男生把胳膊举起来,指着浓密的腋毛,对两个男人大声道。 韶音在后面看着,差点喷笑出声。 “怎么回事?”她慢悠悠上前,扫了一眼女孩,便转过视线,看向两个男人。 她的长相就不是女孩能比的了。两个男人一看到她,眼睛都直了! “看什么呢?”几个男孩不乐意了,推了两人一把。 眼看就要打起来,韶音拦住几个男孩,笑着看向两个男人问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一个男人抹了抹头发,假装体面的样子,斜了男孩子们身后一眼,“就她,卖酒的,哥儿几个说了,她喝一杯,我们就买一瓶,她不乐意。” 韶音刚才看过女孩的长相,是个漂亮女孩。几个男人喝马尿上头,仗着人多欺负人而已。 “还有这种好事?”她惊讶得挑起眉头,“喝一杯,客人就买一瓶?天哪,我怎么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 说着,她还掩住了口,并微微睁大眼睛。 这副神态看去,什么慵懒,什么神秘,全不见了。落在两个男人眼里,就是一个单纯貌美的拜金女。 第42章 代孕3 两个男人看了她一眼,心头微动,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咳,美女,要不你陪我们哥儿几个喝?”其中一个男人摸了摸头发,笑着说道:“就跟那个小姑娘一样,你喝一杯,我们买一瓶,怎么样?” 话刚落下,几个男孩子不乐意了:“说什么呢?” “谁稀罕你们几个臭钱?” 又对韶音道:“别理他们。姐姐,我们走。” “可我想赚他们的钱。”韶音不动,仰起头,诚恳地看着拉她胳膊的男孩子,“我跟他们喝几杯?你们在外面等我。” “不行!”几个男孩都不同意。 韶音挣出胳膊,把他们往外推,见浓眉大眼的男孩急了,拧了下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如果跟进去,他们就不敢跟我喝了。在外面等我,听话。” 男孩顿时纠结起来。 姐姐想跟那些人喝酒,而且看她的意思,也不像是图钱,更像是要给刚才受欺负的女孩出气? 他们应该拦着她的,但姐姐明显不喜欢。 “走走走,美女,我们进去。”见韶音一副见钱眼开,谁都拦不住的样子,两个男人顿时乐了,一个打开包厢门,一个去拉韶音。 韶音躲开男人的手,顺便松开男孩,拎着小包包,笑吟吟地走进去。 就在她刚走进包厢里,男人要关门的时候,忽然从门缝里钻进来一道纤瘦身影。 “你进来做什么?”韶音看着刚才逃出去,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年轻女孩,惊讶地道。 女孩咬了咬唇,说道:“我跟你一起。” 她刚刚还吓得逃出去,这会儿见韶音一个人进来,倒是又壮着胆子冲进来了。 韶音对她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往里面走了走,站在茶几前,低头看着桌上的酒。 这些都是ktv的酒水,韶音粗略打量一眼,最高价格不超过2000块一瓶。 “这种开一瓶提200块。”见她的视线落在最贵的那瓶酒上,女孩站在韶音身后,低声说了一句。 韶音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然后抬头看向包厢里的客人。除了刚才的两个男人,这间包厢里还有五个人,两个男的,三个女的。 一共四个男的,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以上,没有一个发量浓密、皮囊紧致的,再看他们的神情、吞云吐雾的姿态,显然是经常玩这种场合的人。 韶音笑了笑,弯腰拿起一瓶酒,说道:“我酒量不错。几位先生大概能负担多少?我看着喝。” 这一句就把几个男人的兴趣挑起来了,目光兴味地看过来:“你很狂啊!” “看不起哥儿几个?” “你尽管喝!能喝多少喝多少,哥儿几个把整个ktv的酒包圆了都没二话!” 韶音就笑笑。这话一听就是吹牛,她拿起开瓶器,“啵”的一声,开了一瓶酒,笑道:“我从小没被人骗过,希望几位先生也不会骗我。” “绝对不骗你!” “你喝多少,我们结多少!” 几个男人难得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比影视明星都不差什么,兴奋极了,立刻给韶音拿杯子。 还有人殷勤地给韶音倒酒。过程中,当然免不了夺她手里的酒瓶,跟她挨挨蹭蹭的。 韶音没让他们得逞,都避过去了。 “那我开始了。”手里被塞了一杯倒满的酒,她笑了笑说道。 被一个声音制止了:“等等。” 韶音抬眼看去,就见沙发左边坐着的男人,一把推开身边的女人,拍了拍沙发:“你坐过来,让我看着你喝。” 目光暧昧。 光喝酒是没什么意思的。怎么喝,在哪里喝,用什么姿势喝,才是他们的目的。 否则,他们这么傻,拿钱看别人喝酒? 这也是刚才女孩逃出去的原因。 一般来讲,客人都还算规矩,会揩点油,但不会太过分。但今天这个包厢里的客人,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样,非常的不规矩,把她吓跑了。 她此刻站在韶音身后,紧张得手心里全是冷汗。 目光不时扫向身后的包厢门,希望那几个男生还等在外面。 “这么着急?”韶音并不过去,仰头将一杯酒喝光,然后往旁边一送,示意倒酒的男人再开一瓶,笑着说道:“不如等我多喝一点,喝上十杯、二十杯,再坐过去怎么样?” 几个男人听了,都有些心痒。 喝十杯、二十杯是不可能的。她一个女人,酒量能有多大?十杯、二十杯下去,她还能坐得住吗?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他们如何? “行吧。”几人故作大方地摆摆手。 韶音手里的杯子又满了。她送到唇边,一口一口饮尽。 味道不错。 比她在上个世界中喝的酒,层次丰富多了。 她喝得并不猛,却也不磨叽。只见浅色液体盛在方形玻璃杯中,在炫彩的光线下折射出缤纷的色彩,映着女人红唇雪肤,说不出的魅惑,直叫几个男人移不开眼。 “好!”见她又干了一杯,几个男人立刻叫好。 韶音微微一笑,将杯子又递过去。 她身后,女孩紧张又担忧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的酒量有多大,担心她栽在这几个男人的手里。到这里来的男人,不见得个个是坏人,但这几个肯定不是好人,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来。 “第三杯。”韶音将倒满酒的杯子送到唇边,仰头喝下。 “第四杯。” “第五杯。” 五杯酒下去,韶音嘴角上扬的高度变大:“几位先生,我还能喝,你们的意思呢?” “你喝你的!”几人看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她立刻就醉倒,“你喝多少,我们买多少,不虚的!” 韶音点了点头,将杯子递出去:“再来。” “第六杯。” “第七杯。” “……” “第十杯。”她此刻脸上微红,眼神微醺,就连站立的姿势都不如刚才稳了,语气也变得软哝,“我的酒量好好哦。” 几个男人早已经兴奋躁动起来,外套都脱了,上衣的扣子也解开一些。 “继续,继续!” 韶音忽然皱眉,捂嘴弯下腰,露出难受的表情。 “你怎么样?别喝了吧?”女孩一直站在她身后,见状立刻扶住她道。 包厢里的男人们,此刻目光变得灼热起来,女孩都不用抬头,就感到那些目光很吓人,头皮都一阵阵发麻。 韶音微微偏头:“什么?还有更贵的酒?” “啊?”女孩一呆,“我没……” “你别说了。”韶音撅嘴,打断了她,“这种酒已经够贵了,再拿更贵的酒,几位先生要有负担了。干我们这一行的,要给客人留面子,不能拿他们买不起的酒,懂不懂?” “啊??”女孩更呆了,她什么都没说啊? 韶音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几个男人听见。有两个男人目光闪了闪,没出声,另外两个则是充大爷充惯了的,立即接道:“说什么呢?几瓶酒而已,怎么可能买不起?” “只要你还能喝!” “说吧,你想喝什么酒?” 等她喝醉了,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再说,就算酒水很贵,可他们有四个人呢,均摊一下,不算什么。 “先生要买更贵的酒吗?”韶音仿佛才反应过来,目光迷离,“可我很能喝的。” 都这样了,她还能撑几杯?几个男人不信,立刻拍着沙发道:“换酒!” 韶音偏头朝女孩看了一眼。女孩不放心她出去,但韶音把她一推:“快点儿!” 女孩只好出去了。 不多时,经理带了十瓶酒进来。看着韶音的目光很温和,看着几个男人的目光更热烈:“几位先生,感谢您对我们的支持,特意给您申请了优惠,每瓶酒打95折。” 这点折扣,谁稀罕?几人摆摆手,催促道:“出去,出去!” 经理放下酒,就出去了。 韶音蹲在地上,一瓶瓶开酒。 她一口气把十瓶酒全开了。 女孩蹲在她身后,对着她的耳朵说道:“这种酒,每开一瓶,提500块。但经理很看好你,给你提650块。” 韶音点点头:“知道了。” 她这次索性不站起了,就坐在地上,小腿一盘,犹如前世跟计老头拼酒的时候,先从第一瓶酒里倒了一杯:“干!” 仰头喝了。 又从第二瓶酒里倒了一杯,往前敬了敬:“干了!” 仰头饮尽。 眼看她脸上越来越红,几个男人的目光也越来越。他们今天叫了这么多酒,都砸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待会儿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韶音将这十瓶酒都喝过去,然后打了个酒嗝,扶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女孩忙扶住她,担忧不已地看着她。 “我,我还能喝!”韶音脸上更红了,像是成色最好的玫瑰花瓣,目光迷离,又仿佛闪动着亮晶晶的星星,“几位先生,还继续吗?” 几人都不说话。 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 谁能想到,她真的喝了二十杯呢? 前面开的十瓶,是1888一瓶的。后面开的,就更贵了,是4999一瓶的。全部加起来,小七万块呢! 就算他们四个人均摊,也够他们肉疼的。 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们连她的小手都没摸到一下! “你们干什么?”女孩见有男人站起来往这边走,立刻扶着韶音后退,警惕地道。 韶音目光迷离地看过去,红唇微张:“先生喝不起了?” “你耍我们?”男人们已经反应过来,目光不善地道。 一般女人哪有这么能喝?她是个托儿! “嘁,穷鬼。”见他们不玩了,韶音立刻变脸,什么脸颊微醺,什么目光迷离,顷刻间全都不见,好像刚刚喝的不是酒,只是清水一样,“走了走了,不玩了。” 酒已经骗到嘴了,小包包往身后一甩,拉着女孩就往外走。 几个男人都看呆了! “你站住!”几人喊道。 韶音头也不回,拉开包厢的门就往外走。 于是,等在走廊里的几个男生,就见之前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两个女孩匆匆走在前面,几个男人凶神恶煞地追在后面。 “干什么?干什么?”不管是倚着墙壁的,还是坐在地上的,这会儿都支棱起来了,连忙拦过去。 韶音回头,瞥了一眼,轻蔑地道:“几个穷鬼,酒都买不起,学人家揩油,恶心!” 第43章 代孕4 嚯。 姐姐这张嘴,可真损。 几个男孩已经从女孩口中听说了,韶音非常能喝,十杯酒下去,都不带打晃的。 明明是她把人喝急了,这会儿倒怪起人家穷了。不过,她说得也没错,这几个男人的确没啥钱,真正有钱的,哪会被几瓶酒喝急了? “没钱充什么大款!”几个男孩不屑地喊道。 “在我姐姐跟前吹牛,说让我们姐姐喝尽兴,但你们看看,我姐姐脸都没红,喝了几杯啊?有三杯吗?” “穷鬼回家做梦去吧!别在外头骗小姐姐!不够丢人现眼的!” 被几个年轻帅气的男孩如此奚落,几个男人更是气得眼睛都红了,看着韶音的眼神分外不善:“今天说什么你都得把哥儿几个伺候高兴了!” 他们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钱! 她拍拍屁股就走,当他们是好玩的吗? “说什么呢?”几个男孩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被侮辱了,站成一排,如一堵高大厚实的墙壁,挡在韶音的面前,“你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打你啊?” 成年男人真恶心! 几个男孩看着他们解开的扣子,放浪形骸的表情,心中作呕。 “不,不能打起来……”跟韶音站在一起的女孩,这会儿紧张急了,忍不住攥住韶音的手臂,“姐姐,不能打起来,会出事的。” 打架是会进去的,他们的年纪跟她差不多,应该还是在校大学生。一旦进去了,被处分了,可是很不好的! “打不起来的。”韶音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女孩仍旧惊慌,韶音便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往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走廊那头,经理带着一群保安走过来。 “啊……”女孩呆住。 韶音扬手,将小包包搭在肩上,细细的金色链子勾着她的手指,在灯光的照耀下,映得指尖儿都精致细巧,美得没有瑕疵。她仿佛对此无觉,悠然闲适地站立,嘴角噙着浅笑。 “怎么回事?”经理走到跟前,将双方分开,然后一脸客气地问几个男人。 “什么怎么回事?”几个男人刚被撩拨出火气,正要跟几个男孩打起来,忽然被分开了,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张狂地指着经理骂道:“你们找来酒骗子,骗了哥儿几个开了二十瓶酒,现在你们来问怎么回事?” 经理解释道:“几位先生,这位女士也是我们ktv的客人,不是你们口中的酒骗子,请不要误会。” “你们说不是就不是啊?” “她如果不是,你们为什么叫她卖酒?” “下套坑人是不是?黑店!你们这是黑店!” 几人发起疯来,乱吠乱咬,看得几个男孩子一脸嫌弃,只觉得他们真丢人。有几个臭钱就出来花花,钱不够还骂骂咧咧,简直不能更丢人了。 “姐姐,我们走。”几个男孩不看了,转回视线,把韶音拥在中间,护着她就要走。 几个男人当然不愿意,往这边冲过来:“站住!你们给我站住!” “那个女的,你特么敢走,哥儿几个不会放过你!” “你等着,就算把a市翻过来,都要找到你!到时候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哇哦。 韶音被吓到了,微微睁大眼睛,一手掩口,回过头去看几人,说道:“那你们可要说到做到。找不到我,就全是乌龟王八蛋!” “噗嗤!”身边的男孩喷笑出声。 几个男人则是气得,直是七窍生烟:“你x的——” 但韶音几人已经不理他们了,转身就走。 几个男人想追过来,被经理带着保安拦住了:“先生,冷静,请您冷静。” 冷静个头啊!他们快气死了好吗?在包厢门口又跳又叫,不依不饶。 但ktv不会允许他们闹事的。 几个没权没势,就有几个臭钱,还仅仅就有几个臭钱的男人,根本不被经理放在眼里。他甚至自己都不出面了,让保安拦着,自己匆匆下楼,去追韶音几人。 “等等,请等一下!” 韶音等人刚走到一楼。 结账的地方就在一楼,她可是记得,自己还有不少提成呢。 见经理急匆匆跑下楼,她站定脚步,笑道:“提成还没拿到,我们不急着走,经理慢些。” 经理听她这么说,顿时笑了起来,大步走过来,很是热情地道:“不知小姐贵姓?有没有意向在我们ktv兼职?” 虽然她差点惹出乱子,但卖出的酒是实打实的啊! 就这个手腕和能耐,简直太让人心动了,经理看着她的眼神,要多热切有多热切。 韶音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今天的提成先给我结了?” “好,好,您几位请跟我来。”经理立刻道。 虽然她不是ktv的工作人员,但傻子才会得罪她。经理不仅给她结了8500的提成,还额外给她包了1500的红包,凑了个整,然后热切地道:“这是我的名片,什么时候您有时间了,随时打我电话。” “好。”韶音接过名片,放进包包里。 出了门,韶音拿出四百块,递给女孩:“你的。” “啊?”女孩惊讶,随即摆手:“我不要。” “其中有两瓶酒,是你卖出去的。”韶音提醒道,“这是你该得的。” 进去包厢的时候,韶音打量过茶几,上面已经开了两瓶酒,应该是这个女孩推销出去的。不过,她应该是被那几人不规矩的举止吓到了,提成也不要了,跑了出来。 “这是你的。”女孩仍旧摇头。 她知道自己卖出去了两瓶酒。但刚刚经理没提,她就知道,自己的表现让经理不满了,这份提成没有了。 她很羡慕韶音一口气赚了一万块,但不该她拿的钱,她不会拿的。 “那你就当是小费吧。”韶音随手将四百块拍她手里,“我出来玩,从不让身边的人吃亏。” 女孩还想拒绝,但想了想,今天如果不是他们,她恐怕会惹上麻烦。攥着四百块,犹豫了下,说道:“我请你们吃饭吧?” 几个男孩闻言笑了。 “别别别!” “我们早说好了,请姐姐吃大排档,你可别跟我们抢。” 女孩局促着,就被韶音揽了肩膀:“走吧,你这会儿也不好回去,一起搓一顿。” 被她柔软的手臂一揽,女孩不由自主的跟她走了:“那,那谢谢。” “客气什么。”男孩们爽朗地道,“自我介绍一下啊,我叫张瑞豪。” 这是那个浓眉大眼的男孩。 其他男孩也分别介绍了自己。 女孩叫何青青,是附近一所大学的大二学生,经人介绍,在ktv兼职卖酒。 “我叫钟素音。”韶音也介绍自己,甩着小包包,很无谓的表情,“是个寂寞富婆。” 话音刚落下,几个年轻孩子全都“噗嗤”喷笑出声。 “姐姐,你怎么这么逗啊!”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韶音和何青青走在前面,张瑞豪和几个男生走在后面,一路说说笑笑,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大排档,点了吃的和饮料。 何青青已经把ktv的工作服脱下来,露出里面原本的短袖和牛仔裤。很普通的样式,在地摊上,一百块能买一身的那种。 她手上用红绳系着一颗小小的骨珠,红绳有些褪色,骨珠看上去也不是好材料,但是一看就是很有意义的东西。 她不太能吃辣,但又特别喜欢吃,手里抓着一串红通通的烤牛心管,嘶哈嘶哈地吃着。 几个男生在卖力说笑,逗她们开心,何青青好像很容易被逗笑,一直是两眼弯弯的样子。 她长得很漂亮。虽然厚厚的齐刘海遮住了额头,但偶尔夜风吹来,露出她秀气的眉毛,顿时让她本就出色的五官更加明亮起来。 “是个聪明女孩。”韶音一边嗦螺蛳,一边对灰总说道。 这个女孩的美丽只展露出来五分。另外五分,被她用发型、衣着给盖住了。 她这样漂亮又没有后台的女孩,如果穿着美丽的裙子,化着精心的妆容,再做个适合的发型,在ktv根本待不住。 “其实她今天的经历,很适合拿霸总小娇妻的剧本啊。”灰总说道,“你看,她夺门而出时,如果恰好大总裁经过,她撞进他怀里,请这位先生帮帮忙,不就是小娇妻剧本了吗?” 韶音眼里的笑意淡了淡:“哪有那么多女主剧本?” 大多数女孩都没有拿剧本,没有大总裁的另眼相看,靠自己努力生活着。 她看着何青青,眼里带着一点柔和。灰总本来没发现,但见她时不时看一眼何青青,忽然惊道:“她是不是有点像你小侄女?” “是啊。”见它发现了,韶音微微敛眸,掩住眼底的笑意。 上个世界,她哥哥嫂子生育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都随计家人,直肠子,又直又莽,成天舞刀弄枪,读书也不上道。 但是那个女孩,非常灵秀,仿佛基因变种了,读书一点就透,一骑绝尘,吊打两个哥哥。并且,女孩对她很亲近,从小就爱往她身边蹭,“姑母”“姑母”的叫她,问她各种问题。 譬如:“姑母,你为何不立皇夫啊?” “姑母,他们都说你应该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姑母,你怎么这么厉害?” “姑母,我长大后会像你一样厉害吗?” “我还想像你一样漂亮。” 在她七岁时,韶音就开始教她政务了。并在她十五岁那年,立她为太女。历练了几年,就将皇位传给她,自己潇洒去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男孩当中,有一个心思细腻的,见何青青虽然笑着,也跟他们说话,但偶尔会露出黯然的神情,于是低声问道。 都一起吃过饭了,就是朋友了。 何青青有些惊讶,随即真心地笑起来:“谢谢你。但是,我能自己解决。” 她一看就是缺钱。 但她不说,男孩也就不问了,对她点点头,然后倒啤酒喝。 虽然是朋友,到底才刚认识,不好交浅言深。 吃过饭,韶音和几个男孩送何青青回校,然后自己打车回家。几个男孩非要跟她交换联系方式,韶音就跟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 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赵希文当然已经回来了。 听到楼梯上传来的动静,他打开卧室的门,站在门口,对她点点头:“回来了。” “嗯。”韶音也对他点点头,然后回自己房间。 他们分房睡,并且房间隔得有点远,一个在走廊东边,一个在走廊西边。 这是赵希文要求的,当初他做出这样的安排时,并没有给妻子解释。于是,韶音也不知道他是喜欢安静呢,还是不喜欢跟人太近。 第44章 代孕5 不过,她也不感兴趣就是了。 回到房间,洗漱睡下。 又是新的一天。 清早,韶音和赵希文一前一后下楼。坐在餐桌边,等着佣人端来早饭。 赵希文的早饭和之前没有区别,但是放在韶音面前的早饭,则变了花样。细腻香浓的豆浆,炸得外焦里嫩的油条,一只只饱满白嫩的小笼包。 小笼包的香气有些霸道,让坐在对面的赵希文连连看过来几眼。 但他只是面露诧异,却什么也没有问,仍旧吃着寡淡的面包和牛奶。 韶音本想客气一句“吃吗”,见他如此冷淡,顿时打消了念头。兀自喝着豆浆,夹起一只只可以一口吞掉的小笼包,吃得享受极了。 吃过早饭,赵希文如往常道:“我走了。” “嗯。”韶音坐在餐桌前喝茶,闻言抬起眼睛,轻轻颔首。 他话少,她可以比他更少。 赵希文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妻子似乎话变少了。今早在餐桌上,格外的安静。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收回目光,准时在八点钟时出门了。 韶音等他的车子驶出别墅,才看向二楼,招招手:“下来吧。” 岑蔓已经起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好,于是像昨天那样,躲在栏杆后面。 听到韶音的招呼,她才连忙下楼,拘谨地走过来:“太太,早上好。” “坐吧。”韶音看她一眼,示意她坐下,又看向佣人,“给她上一份早饭。” 岑蔓拘谨地绞着手,抿抿唇道:“谢谢太太。” 她已经发现,太太不像她印象中的高高在上、不可亲近。太太并不怎么管着她,还给她买衣服,注意到她吃没吃饭。 她在昨天的椅子上坐下来,拘谨地等着早餐上来,然后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韶音没心思为难她。慢悠悠喝完花茶,站起身,上楼换衣服。 她今天也要出去玩呢。 “太太……” 身后响起一个犹豫的,踌躇的声音。 韶音站定,转过头。 就见岑蔓已经放下粥碗,双手绞在一起,很是坐立不安的样子:“太太,我……”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 挑挑眉,韶音直接问道:“有什么事?” “我,那个……”岑蔓为难得不行,在她的注视下,脸上慢慢涨红,“就是,那件事,我……” 韶音眨了下眼睛,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昨天晚上,她回来得晚,没有安排她和赵希文的事。 “你有什么想法?”不知道她的心思,韶音重新走回来,在椅子上坐下。 岑蔓低着头,睫毛颤抖着,声音很低:“我都听太太的。” 她已经换上了工作服。韶音不亏待身边的人,这身衣服的面料和剪裁都不错,衬得小姑娘如含苞待放的娇花,楚楚动人。 客厅里一时没有声音。 韶音一手支腮,侧着头打量这个女孩。 “生下孩子后,你有什么打算?”她忽然问道。 岑蔓在刚刚的寂静中,已经有些吓到了。闻言,顿时如听到枪声的小兔子,慌忙抬起头,连连摆手:“我不跟太太抢孩子!” “说好了,这是先生和太太的孩子。我以后都不会见他,绝不来打扰先生和太太的生活!” 她脸上的担心和惊惶是那么明显。生怕韶音误会了她,这件事有波折。 “是吗?”韶音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你为了给母亲凑医药费,来给我先生生孩子。你如此看重亲情,以后真的能放下亲生的孩子吗?” 卵子是她的,这个孩子生下来,身上就流淌着她一半的血液。 这是血脉亲人,她真的能割舍吗? “我可以的!”岑蔓慌忙点头,连连保证:“我不会见他,生下他,我就走,一辈子不会见他,不会让他知道我,我也会忘了他的!” 韶音目光渐渐怜悯。 这个天真的女孩,她还不知道孕育代表的意义。 当一个小生命诞生在她的身体内,跟她一起经历十个月,在此期间,他们会有奇妙的互动,会产生血脉相连的感觉。而怀孕的辛苦、生产的辛苦、产后恢复的辛苦,都将烙印在她的身体上,她一生都忘不了。 她此刻如此轻易地说,会忘记这个孩子。 “可,可是……”听到她将这些话徐徐说出来,岑蔓的眼神变得迷茫,“是,是太太要求的啊?” 如果太太愿意让她见孩子,她也可以的。 她只是想要这笔钱,救她妈妈。 “我知道了。”韶音没再说什么,站起身来,垂眸看着她道:“三天一次。” 这种事情,一周两到三次,就足够了。排卵期可以算,但排卵期不代表一定能怀上,所以不用算,就三天一次。 “其他的,就跟上次一样。”她又道。 岑蔓听到这个,脸上顿时涨红了,脑袋垂得低低的:“是,太太。” 她年纪小,又性子单纯,觉得这种事情很羞人,在韶音面前抬不起头来。韶音则完全不觉得,在她心里,这种事跟吃饭喝水也没什么区别。 “嗯。”她点点头,见女孩没有别的话要说,就转身上楼了。 身为富太太,她的生活很悠闲。 昨天,她让灰总给她盘点了下资产。 她名下有两座别墅,市区里三套房子,商场里有几间店铺,办公楼里有几间办公室,首饰包包车子若干,现金有一百多万,每年从家里的公司大概能分红两百万。 这都是她的婚前财产。 足够她悠闲度日了。 至于婚后财产,韶音没打算要。赵希文虽然恶心了些,但也不算对不起她。而“她”虽然也做了恶心的事,可他都受用了,这么算起来,她也没有对不起他。 既然这样,和平分开就是了。 就像她跟何青青他们开玩笑时说的那样,她现在就是个寂寞富婆。 富婆寂寞了怎么办?当然是去玩啊。 钟素音是上过大学的,专业是外语。但她家里有公司,不缺钱,而继承公司什么的,两个哥哥都快打破头了,完全没她插脚的空儿。因此,她从小就没有奋斗那根筋,糊弄着把大学读完了。 跟赵希文结婚后,就打打牌,约约下午茶,逛逛街,做个sa,打发时间。 韶音接了几个邀约,跟太太们玩了几天,发现不如跟小年轻玩有趣,接下来就没再跟她们约。想来想去,打算去大学里溜达溜达。 c大允许非在校生蹭课听,韶音混上c大的论坛,瞅着老师讲课有意思的,去听了几堂。 瞅着美女帅哥多的院系,又蹭了几堂。 还办了张临时饭卡,蹭了几顿食堂。 没事去篮球场坐坐,看看小朋友们打球,日子不要太快活。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韶音晃荡到何青青所在的学校,想换个学校溜达溜达。 也巧,她开着车过去时,还没到校门口,就看到挤了一群人,仿佛在争执什么。 “是何青青。”灰总及时汇报,“她有点倒霉,被那几个男人纠缠上了。” 韶音一听,眉头挑起来,将车子靠边停了。 “你胡说!我没收你的钱!你胡说!”人群中央,何青青被两个中年男人抓着,不停挣扎,气得脸上涨红,眼泪都出来了。 这两个男人,正是那天包厢里的。 其中一人抓着何青青的手腕,大大咧咧地说道:“你怎么没收?怎么,当初敢收,现在不承认了?” 另一个人也说道:“就是,当初说好的陪我们,怎么收了钱就跑了?嫌我们给的少?给的可不少了,一晚上两千呢!” 何青青被气得,泪水成串成串地掉:“你胡说!我不认识你们!” 人群里有人看不过去,说道:“你们别为难女生啊!” “谁为难她了?”两个男人不承认,厚颜无耻地道:“满大街这么多人,我们不找别人,就找她,为什么啊?当然是我们认识了!” “这小x子拿了我们的钱呢!”两人露出淫邪的笑容。 韶音挤开人群,来到内圈。 左右打量几眼,捅了捅一个男生的手臂:“这位同学,可以借你的一只鞋用吗?” 这个男生跟室友们站在一起,身边没有女生在,韶音就当他是单身了。在他诧异的目光中,笑了笑,指着圈子里面说道:“我砸人用。” 男生张开嘴巴:“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他身边的室友已经有人反应过来了,立刻脱了鞋子,笑着递过来:“给给给!我的鞋不臭!姐姐请!” 韶音对他笑了笑,然后接过鞋子,扬起手臂一扔! 白色的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线条,精准地砸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脸上。 “哎哟!”男人被砸得头一歪,捂着脸怒道:“谁砸我?” 韶音拍了拍手,笑吟吟地走过去:“乌龟王八蛋们,还没找到我啊?这么多天过去,我都等急了。”看了何青青一眼,笑意微敛,“找不到我,就欺负无辜的小姑娘,真是爷们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手。 讽刺极了。 两个男人对她的恨,那是比何青青深多了!立刻松开何青青,转而朝她抓过来:“好啊,你还敢出现!” “还钱!!” 第45章 代孕6 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的围观人群,此刻态度都转变了——这两个人,刚刚还抓着何青青不放,说何青青拿了他们的钱,转眼就盯上了另一个漂亮女人,这是正经人? 而韶音说话的声音又不小,那句“找不到我,就欺负无辜的小姑娘”,让很多人都听见了。见两个男人根本没反驳,顿时认为何青青是被牵连的,不再看她了。 对韶音的处境,忍不住关注起来。她跟这两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喂,别在y大门口动手啊!”几个男生围过来,拦住了两个男人,正是刚刚韶音借鞋子的那个男生寝室的。 “关你们什么事?”两个男人才不怕事情闹大,一脸恶意地看着韶音,指着她道:“这个女人骗钱!骗了我们好几万!她是做不正经工作的,你们知不知道?” 男生们不信,说道:“别胡说八道啊!诽谤要蹲局子的!” “就是,如果她是做不正经工作的,那你们是什么啊?”围观的人起哄道。 两个男人还想说什么,韶音无意跟他们纠缠下去,笑吟吟地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好几万?这么点钱,也值得我骗?” 她抛动的动作并不快,让围观的人很快看清了那把钥匙,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呼出声:“我x!豪车啊!” 低配也要两百多万! 人家开得起这种豪车,只怕身上的一个包包、一双鞋子都不止几万块,就算要骗,也是骗凯子,他们这样的算什么啊? 顿时,没有人信他们的话了。 “你!”两个男人当然也认出来,眼神一紧,很快说道:“你以为随便买个打火机,就能骗我们?” 他们以为这是韶音在网上淘的打火机。 韶音笑了笑,扬起手臂,朝着一个方向按了一下。 下一刻,车鸣声响起来。围观的众人分开,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靠边停着一辆玫瑰粉的豪车,车灯刚刚暗下去。 “哇!” “真是这位美女的!” “居然是富婆小姐姐!” 两个男人也看见了,脸色顿时变了。又看着那辆车的车牌号,顿时知道这个女人有点背景。 但就让他们这么咽下,又不甘心。 “谁知道是不是借来的?” “就是,你有钱就能骗我们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吗?” 围观的人一脸兴奋地看热闹,人越聚越多。 只有何青青,眼睛里喷着火,走到韶音身边,愤怒地道:“血汗钱?谁的钱不是血汗钱?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你们说被骗了钱,那你们敢不敢去报案?我们敢跟你去,你们敢报案吗?” 众人一听,顿时知道,多半是这两个男人干了恶心的事,而这位富婆小姐姐闲得无聊,下套教训了他们。 再看两个男人,只见他们目光闪烁,顿时更加确信了。 “没错啊,你们说被骗了钱,那去报案啊!” “就是,警察可不会冤枉人,你们别不敢去啊?” 两个男人哪敢去报案?相视一眼,然后一人指着何青青,恶狠狠地道:“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还没完呢!” 说完,转身就走。 今天闹成这样,他们肯定做不了什么了。不如重新挑个日子,趁韶音不在的时候,他们堵了何青青,叫她还债!搞不定韶音,还搞不定这个没背景的臭丫头吗? “等等。”韶音却出声道,伸手拦住他们,脸上似笑非笑,“你们威胁我,还欺负我朋友,就想这么算了?” 两人一凛:“你想怎么样?” “你别仗着有钱就欺负人!我们告诉你,你敢对我们做什么,我们会报警的!” 这可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了。 围观的众人都嘘起来。 “不用你们报警,我来。”韶音敛起笑意,凉凉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拿出手机,报警。 两人见她真的报警,反而怕了:“你干什么?” “砰!”韶音抬脚,将试图抢她手机的人踹飞了,然后收回腿,慵懒站立,丝毫看不出来刚才的暴力,对电话那头说道:“对,我要报警,地址是……” 她说报警,不是开玩笑的。 众人见她报了警,也都帮忙拦着,不让两个男人离开。 还有人录了像,传给了韶音,让她当证据。 “钟姐姐,今天麻烦你了。”等待警察的过程中,何青青一脸愧疚地道。 韶音觑她一眼,说道:“也不算麻烦,反正我无聊。你知道的,寂寞富婆嘛。” 何青青顿时想笑,又觉得不该笑,忍得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谢谢钟姐姐。”半晌,她认真地道。 韶音点点头:“客气了。” 警察很快来了,取证,又带双方去警局做笔录。两个男人还想耍花样,满口不老实,但韶音和何青青都在,他们根本耍不了花样。 “他们想打击报复,如果我和何同学近期有什么意外,一定是他们干的!”韶音说道。 当然不是了。 但她就是个普通公民,人在气头上,说什么话都可以理解。 “如果两位身边发生意外状况,前来报警的话,我们会参考这次笔录的内容,请两位先生来询问。”送他们出来的警察小姐姐说道,并看了两个男人一眼。 两个男人一脸憋屈。 等出了警察局,两个男人不甘地看了韶音和何青青一眼,就要离开,韶音扭头对何青青道:“在这等我一会儿。” “你们两个,站住。”她大步走上前,揪着两人的衣领,把他们揪到拐角里。 狠狠打了一顿。 两个男人被打得嗷嗷直叫:“你敢在警察局附近打人!” “我们等下出去就告你!” 韶音笑得不行,从包里拿出五百块,甩在两人身上:“你们去啊!” “尽管去告!等你们出来,我再打你们一顿!呶,这五百块给你们当医药费。我上次从你们这里赚的提成,可以打你们二十次!” 她笑得恶劣极了:“别叫我再看到你们。不然,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别跟我着,指了指一旁,“那边的小姑娘,我罩了,听懂没有?” 说着,脚尖踢了踢,正中他们身上的痛处。 “懂了。”两个男人忍气吞声地道。 韶音还没完:“对了,别跟我耍花样,比如找别人替你们做什么之类。我不管别人,只要那个小姑娘遇到麻烦,我就找你们两个。知道了吗?” 这下,两个男人都蔫了:“知道了。” 算他们倒霉。 碰上个硬茬子。 “那就好。”韶音说道,甩了甩手腕,脚步轻盈地走出角落。 何青青刚刚在不远处,已经看到她在干什么,表情十分复杂。见她走过来,忍不住道:“钟姐姐,你怎么在这把他们打了?”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警察局。 “顺手。”韶音说道,引着她往车子走,“他们不敢告我。再说,我赔钱了。” 何青青有些一言难尽。这个姐姐,太莽了。不过,又很叫人佩服。 “上午有课吗?没课的话,我请你吃饭。”开上车,韶音说道。 何青青忙道:“该我请钟姐姐吃饭。” “也行。”韶音说道,把车子开去了y大,“你请我吃食堂吧。” 何青青顿时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钟姐姐很体贴人,知道她家境不好,却不过分同情和怜悯。 两人吃了顿食堂。 何青青为表诚意,带韶音去了y大最好的食堂,请她吃小炒。 “你后来还去那家ktv了?”吃饭的过程中,韶音跟她聊天。 何青青顿了顿,答道:“嗯。” 她肯定去了。不然,a市这么大,那两个男人没这么轻易逮着她。 “很缺钱?”韶音夹起一块鸡肉,品尝着食堂大师傅的手艺,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感觉味道真不比外面的餐馆差。 她满意地咽下去,然后看着面露难色,一直没有回答的何青青,问道:“不方便说?” 何青青垂下头,筷子戳着米饭,说道:“也没有。”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如果是张瑞豪等男生问她,她一定不会说。但韶音跟他们不一样,她是个成熟的女性,还很有钱,并且主动问起来了。 于是,她低声答道:“我哥哥得了肾衰竭,要换肾。” 手术费要几十万,她和哥哥没有这么多钱。 爸爸生前炒股欠了债,妈妈身体不好,这些年哥哥很拼命地干活,渐渐把钱还上了。可是,家底还是空的。而很不幸,哥哥得了这种病,又要花很多钱。 何青青和妈妈求了很多亲戚、朋友,凑了几万块,但还差很多。她没有办法,只能在上课之余,找各种兼职干。 在ktv卖酒,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是提成多,她现在也没得挑,就硬着头皮去了。 她并没有说得很含混,正相反,她把家里的情况,面对的困难,以及需要多少钱,全都跟韶音说清楚了。然后抬起头,清亮的眼神望着她。 小姑娘没有求她,但是自从她问出这句话,小姑娘的筷子一直戳着米饭,一口都没有再吃。此刻,嘴唇抿着,能看出来微微发抖。 “先吃饭。”韶音说道,“吃完找地方谈。” 何青青听了,顿时眼睛一亮,拿着筷子的手都抖了下:“好!” 飞快扒完了饭,然后就坐在韶音对面,乖巧地等她吃完。 韶音见她两眼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像极了曾经小侄女做完功课求她摸头表扬的样子,便也不忍熬她,加快速度吃饭。 吃完饭后,两人去学校里的咖啡厅坐了。 “代孕,你干不干?”在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韶音开口就道。 何青青听后,有些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睫毛眨动着,嘴唇微张,直直看着韶音。良久,她才反应过来,双眸睁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愤怒和失望汇聚在她眼里。 “不干!” 站起身,就想走。 如果不是韶音帮过她两次,她简直要将咖啡泼她脸上!如此落井下石,趁人之危,太无耻了! “等等。”韶音拉住她,将她按回沙发上,“为什么?你不是缺钱吗?” 何青青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代孕是犯法的!” “如果不是让你代孕,只是让你当小三,给别人生孩子呢?”韶音又问。 何青青更是睁大眼睛,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不然,她怎么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 “好,我知道了。”看着她的反应,韶音就知道她不可能同意,立刻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原本也没期望其他答案,不过是忽然心有所感,问了一句。松开何青青的手,正色道:“刚才说的话,是跟你开玩笑的。” 何青青不信。 一般人,谁想得出这种玩笑? “真的,我是路上在地上看到别人贴的小广告,想起来了,才问你一句。”韶音解释道。 何青青这下有点信了。因为之前两次相遇,韶音给她的印象都不错。抿了抿唇,她心有余悸地道:“我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就算为了我哥哥,也不行。” 顿了顿,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这里只能爬出来我自己的孩子。” 别人怎么样,她管不着。但如果是她,就算代孕不犯法,她也不可能做。 更别说当小三什么的了,想想就恶心。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韶音没有着急跟她谈,而是等着她缓下来。毕竟,她刚刚说的事情,的确很吓人,跟讲了个恐怖故事也没多大区别。 过了十分钟,何青青面前的咖啡喝完,才缓了过来。看向韶音,说道:“我很缺钱,但如果是违法或者违背道德的事,我不做。” “明白。”韶音点点头,“我记得,你是学金融的?” 上次跟几个男生吃大排档的时候,他们互相介绍自己,聊起来过。 “对。”何青青点头。 韶音便道:“你知道的,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午餐。我借你钱,却也不会白借。第一,要打借条。第二,你以后做我个人的专属理财经理。” 何青青呆住。 嘴巴慢慢张大,脸上逐渐露出羞窘,她忍不住抓了抓头发:“钟姐姐,我,我今年才大二,还什么都不懂。您如果想找人理财,我,我不行的。” “你去学。”韶音的回复很简单,也很霸道。 这明显就是趁人之危了。 但她肯借钱给她,让她给哥哥治病,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何青青抱怨不出来。 犹豫了一会儿,她咬咬牙道:“好,我学!” 她口中的“好”,不是答应做她的理财经理,而是承诺以后帮她理财,创造更多的收益。 “ok。”韶音微微笑道,放下杯子,朝外面一伸手,“你可以去打印协议了。” 第47章 代孕8 赵希文不认得岑蔓。 他和岑蔓,都是在晚上。因为要保密,所以都是关着灯,他从来没看见过她的脸,岑蔓也是一样。 但对岑蔓来说,她虽然没见过赵希文,可是别墅里的男主人只有一位,她还是立刻就认出他了,慌忙捂住了脖子上的痕迹。 但赵希文不认得她。别墅里的佣人不少,他虽然看着岑蔓眼生,但也只当她是新来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进来吧。” 然后低下头,继续工作。 他只当岑蔓是别墅里的女佣,岑蔓悄悄松了口气,拿着打扫工具,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开始打扫。 当走到他身后,开始打扫书架时,她只觉得空气变得粘稠起来。 他的气息充斥着周围,就连空气的温度仿佛都升高了,一时不由得脸热,呼吸都困难起来。 不小心碰倒了一本书,发出“喀”的一声,她慌忙扶起,紧张地回头,看向坐在办公桌边的男人。 他没有回头,仿佛没听到这声响动,仍旧认真工作着,让岑蔓不禁悄悄嘘了口气。 将倒下的书放回原位,她继续清理其他角落。但一个人打扫卫生,和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她总是忍不住注意到他,视线飘过去。 男人今天没去上班,在家里穿着休闲装,不像西装那么严肃,休闲的款式使他看起来有些放松。 宽厚而笔直的肩背,包裹在薄软而服帖的布料下面,紧实的线条若隐若现,看起来那么有力。她忍不住想到那些晚上,他迥异于女性的纤细,隐没在黑暗当中,灼热而凶猛的动作,情不自禁地悄悄脸红了。 身后的动静一停再停,赵希文不由得回头,看了过去。只见这个新来的女佣,正拿着抹布,在他身后清理书架。对上他的眼神,她眼里闪过慌乱,随即连忙转过身,继续擦拭起来。 赵希文原本没多想,收回视线,继续工作。 直到她擦完书架,从办公桌一侧离开,一抹淡淡的馨香传入鼻尖,令他猛地抬头。 “先,先生?”岑蔓本就用余光看着他,见状身体一僵,磕磕巴巴地道。 赵希文的眼神骤然犀利,落在她颈侧的红痕上。岑蔓察觉到,连忙抬手捂住,脸上骤红骤白,紧张得呼吸都屏住了:“先生?” 她刚刚打扫卫生,忘记捂住了。他,他应该没发现吧? 赵希文缓缓皱起眉头。 目光从她捂着脖子的手上移开,落在她的脸上。顿了顿,他低下头去:“出去吧。” 他的口吻还算平静,跟刚才没有不同,像是没发现什么。岑蔓终于敢呼吸了,答了一声:“是。”便加快脚步,出了书房。 直到关上门,将书房里的一切都关在里面,她才拍着胸脯,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没发现,真好。岑蔓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怎么,心底深处划过一抹淡淡的失落。 接下来,她再打扫卫生时,就有些魂不守舍。眼前不时划过赵希文那犀利的目光,一会儿害怕,一会儿担忧,还有些说不出的慌乱。 直到楼下传来车鸣声,她陡然吓了一跳,手里的灯具差点摔了。她连忙放回原处,走出房间,从栏杆处探头往外看去,就见太太的车子停在外面。 她连忙下楼,迎了上去:“太太。” 一边跑着,一边疑惑,太太白天经常不在家,怎么今天回来了? 先生今天没去上班,太太也回来了。她这样想着,迎到门口时,正好韶音进门,她忙道:“太太回来了。” 家里其实没有迎接服务。 韶音看着迎上来的女孩,倒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嗯。” 走入客厅,径自上楼。 身后传来一声:“岑蔓!不许偷懒!” 是年长的女佣。她负责带岑蔓,理所当然认为岑蔓这是在偷懒。 “是。”岑蔓细细地答了声。 韶音走到二楼时,还能听到女佣压低的严厉警告声:“别忘了你的身份。” 听到这句,她脚步一缓,后退两步,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从她的角度,正好看到岑蔓垂着脑袋,白净秀美的侧脸。 听到女佣的话,她垂下了眼睛,手指绞动着,低声答道:“是,我知道的。”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只是个女佣。 替太太给先生生孩子的人。 她抿紧唇,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小腹。不期然的,想到刚刚在书房里见到的英俊男人。他成熟,沉稳,那么高高在上,神秘又强大。 这样的男人,是她高攀不上,喜欢不起的。 只有太太,才配得上他。 她心里黯然,又有一丝庆幸。她能给他生一个孩子,已经是上辈子求来的福气。 从韶音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这个女孩儿心里的失落,却不难看出来。 扬了扬眉,她收回视线,继续上楼。 “把我的画板找出来。”她边走边吩咐道。 佣人很快把画板拿来,韶音让她将画板摆放在卧室里,便挥挥手:“出去吧。” 待房门被关上,她先是换了身衣服,然后拿起笔,开始在纸上作画。 她想画哥哥。画那个很久之前的世界,跟她相依为命的哥哥。 但是,笔尖落在纸上,却久久未动。 她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实在过去了太久,在他之后,她又经历过很多世界,后来还沉睡了五百年。 他的模样,在她脑中一片模糊。 久久,笔尖开始移动。 她没有画他的正面,而是画了他的背影。她虽然不记得他的模样,但她记得他系着围裙,在狭小的厨房里做饭的样子。 他对妹妹很宠,舍不得她进厨房,当成眼珠子一样的呵护她。一切苦、累,他全都自己扛。 不过,后来她把他狠狠训了一顿。想到他被她骂得懵了的样子,不禁笑了。 她越画越快,很快,狭小的厨房、料理台、案板、随手摆放的葱姜、油盐糖醋等瓶瓶罐罐,跃然纸上。 灰总不吱声。 它只觉发现了她的秘密。她并不是全然无情,她只是不容易动情。而且,她有着一套自己的标准。 不过,灰总心里是轻快而喜悦的。它做到了,她现在把它当朋友。 快画完时,佣人来叫她吃饭。 “好。”韶音说道,收了尾,将画笔放下。 后退两步,看着画里的瘦削背影,忍不住轻笑了声,伸出手,虚虚碰了碰,转身走出房间。 她前脚下楼,赵希文后脚跟着下楼了。 两人在餐桌前相对而坐。 赵希文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韶音也冲他点了点头。 佣人上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古怪。 先生和太太之间,最近很是古怪,过于冷淡了。不过,这也不关他们的事,不是他们应该关心的,于是收回视线,继续上菜。 精致的菜肴很快上齐,佣人下去,将餐厅留给两人。 韶音不说话,一味吃东西。赵希文也不是话多的人,一时间餐厅里只有轻微的筷子、勺子碰撞碗碟的声音。 安静。 过分的安静。 赵希文再迟钝,也感受出来不对。抬头看她,先开了口:“最近怎么样?” 听到他问话,韶音抬头,答道:“很好。”又问,“你呢?” 他说五个字,她就只说四个字。 多一个字都没有。 “很好。”赵希文答道。 他说完这句,就没有下文了。 韶音见他低下头,就也低下头,认真吃饭,不找话题。 于是气氛又归于安静。 有种微妙的诡异。他们是夫妻,就算感情一般,可也不应该冷成这样?赵希文停了筷子,看着对面。 她并没有抬头,坐得端正,用餐的姿态优雅,动作十分闲适。 这不对。赵希文心想,暗自沉吟。她以前不是这样,她很热切,就算对别人高傲冷淡,但对他时总是态度十分热情。 她现在不了。是因为那个女孩? 但那不是她安排的吗? 对于哄妻子,赵希文没有太大的兴致。她想要孩子,他顺着她,他觉得足够了。 安静吃完,两人坐在沙发上。 中间隔着不近的距离。 她仍是不说话。 赵希文皱起眉头,她是生气了?怪他没问? 正想着,忽然听到旁边响起一阵快活的笑声。他偏过头去,就见她捧着手机,笑得两眼弯弯,明亮轻快的光芒在她眸中跳动。 “在看什么?”他视线往她手机屏幕上落去,“这么开心?” 韶音见他问了,便靠近过来,将手机递过来:“给你看。” 赵希文接过手机,发现那是一个短视频。一个男生惹到了狗,被狗追着蹭腿。 “这个?”他皱眉,有什么可笑的? 韶音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拿过手机,给张瑞豪发语音,声音里满是笑意:“他太惨了,你好好安慰安慰他。” 视频是张瑞豪发给她的。他们一群男生去商场吃饭,刚出来,不知道怎么,其中一个男生引起了一只泰迪汪的注意,嗷嗷叫着追他,非要往他腿上蹭。他怎么跑都不行,那只泰迪汪死死追着他,就像追自己的小逃妻。 后面那句,是张瑞豪形容的。他们一群大男孩,调侃起自己兄弟来,也是很没节操的。 见韶音回了,他又发消息:“姐姐,这两天有没有空,来看我们打球?过两天,我们学校有个篮球赛,你来给我们鼓劲,我们肯定拿第一啊!” “行啊。”韶音嘴角噙着笑,编辑短信发送过去,“时间,地点,你发我。” 她捧着手机,兀自乐呵。旁边坐着的赵希文,眉头越皱越紧。他刚刚已经看到了,跟她聊天的人叫张瑞豪,这一看就是个男性名字。 他起身就上楼了。 第48章 代孕9 “等等。”灰总忽然说道,“我怎么看着他像是生气了?” 韶音飞快打着字,给张瑞豪回复消息,漫不经心地道:“你看我像是会在意的样子?” 灰总当然知道她不在意。 “可他在气什么啊?”这才是灰总不解的,“他是气你不说话?气你只顾玩手机?还是气你不像从前哄着他?” 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奇葩男主、男配,灰总自觉也是个有见识的统了。但是在这个世界,它却有点拿不准。 “他看到我跟别的男人发消息,以为我在刺激他。”发完消息,韶音收起手机,站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腰。 灰总听了,消化了一下,才道:“因为这个?” 老婆对他冷淡,他不反思,还觉得老婆跟别人聊天是刺激他?还因为这个生气? “我错了。”它喃喃道,“我不该去了解他的脑回路。” 这是个男主女主女配统统脑子有坑的剧本!它怎么给忘了?! 韶音轻轻笑了笑,一边上楼,一边对它道:“他的脑回路不难理解。被惯坏的人,都有这种毛病。” 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围绕他们而转。 一旦不绕着他们转了,那一定是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道理。”灰总想了想,有点理解了。它想到赵希文的表现,唏嘘了一声,“他还真是被女配惯坏了。” 女配为了留住他,不让他跟她离婚,不惜往他床上送女人,让别人给他生孩子。 说到这个,韶音就忍不住吐槽:“这什么逻辑!” 先不说女配自己就给自己下了诊断,根本不去医院做检查,也不考虑做试管这些。就算要留住赵希文,也不用搞这么一套操作吧? 剧本后面,韶音嫌恶心没看,但是想也知道,一定是恶毒女配百般针对女主,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女配都能下得了这种狠手,为什么不干脆一点,换个目标,直接针对赵希文? 她只要拿出对付女主的狠劲儿,让赵希文也不能生,不就完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居然找代孕,想什么呢?” 简直槽多无口。 韶音觉得女配的脑子着实有坑,抛开法律意识淡薄、道德底线低这些,她做事情很没有效率!明明有着最简单便捷的路,她非要绕个大弯! “可能是因为爱吧。”灰总幽默了一句。 因为爱着男主,所以不忍心伤害他一丝一毫,把枪口都对准别人——她不能生,就让别人给他生,反正不能让他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 “呵。”韶音勾唇,溢出一声。 她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回楼上睡午觉去了。不知道岑蔓躲在角落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双手揪在一起,眼底难掩羡慕。 在她看来,先生跟太太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刚刚在餐桌上,他们面对面而坐,你一句,我一句,声音不高,但能看出来气氛温馨。而坐在沙发上时,太太还拿手机给先生看,两人凑得那么近,太太还笑得轻快,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她羡慕极了。只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太太这样好命的女人?出身好,相貌好,嫁的老公也好,简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随即,她想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垂下眼睛,摸了摸小腹。真可惜,她心里惋惜地想,太太不能生。 这份可惜一直延续到下一个夜晚。 她被太太要求,每三天就躲入先生的房间一次。一开始,她很惊慌,手足无措,总担心露出马脚,被发现。但现在,她已经很熟悉了。 早早躲入床上,她蜷成一团,静静等着先生到来。 被子里全是她的呼吸,渐渐变得闷热起来,她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先生那张英俊成熟的面孔,不受控制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令她的心跳渐渐加快,脸上也变得发烫起来,不由羞得闭上眼睛,捂住了脸。 她等了不知道多久,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才终于等到了开门声。 仿佛是什么开关被拨动,她不禁浑身一僵,就连心跳都漏了一拍,紧张得头脑都有些发晕起来。 从前也没有这么紧张。可是,自从那天在书房见到先生后,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啪。”开灯的声音。 被子里的岑蔓听见了,忙出声:“别——” 声音刚刚发出,她就想起来,她不是太太,她不能出声。 下意识的,她更深地缩进被子里。 露出一颗黑黝黝的脑袋顶。 赵希文朝床边看去。刚刚那一声含混的“别”,经过被子的阻隔,传入他的耳中,就是一声无意义的呢喃。 他看到被子里露出来的脑袋,抿住了唇。妻子是短发,但是散在枕头上的,是柔顺乌黑的长发。 手慢慢从开关上挪开。 他没有关灯。 收回视线,脱掉外套,去浴室洗澡。 对他来说,已经知道的,不算秘密的事,用不着遮遮掩掩。但对岑蔓来说,这是要命的事! 她紧紧攥着被子,不肯从里面出来。赵希文的手放在被子上,跟她僵持了片刻,就松开了。 不多会儿,“啪”的一声传来,房间里的光亮熄灭了。 她悄悄松了口气。 他再扯被子,她就没坚持,松开了。 飘摇之时,她没忍住,伸手抱住了他。跟想象中的一样,他的肩膀非常宽厚,她根本抱不过来,只能紧紧扣住他绷起的线条。 沉默火热的黑暗中,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辨认他的面孔。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但是这一刻,她忍不住想,她可不可以认为,他是她的?想到这里,顿时一阵心酥。 “额……”灰总看剧本时,被肉香勾住了。但是来到现场,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可能是看剧本时,它代入的是女主视角。但是小世界中,它是站在韶音这边的。 太不适了,它立刻屏蔽了,并跟韶音吐槽起来。 “自找的。”听着它不平的吐槽,韶音冷淡地说道。 嫉妒?不平?那就别往人床上送啊。 她一点也不往心里去。男主和女主再恶心,“她”也没吃亏,“她”的恶心程度跟他们不相上下,大家谁也别嫌谁。 明天要去看张瑞豪的篮球赛,她让灰总定了闹钟,明早八点半叫她起床,然后就没烦没恼地睡下了。 过了三十岁,就要好好保养了。再贵的护肤品,也比不上一场高质量的睡眠。她要去见小朋友们,当然要元气满满的。 时间过得很快。 一晃眼,这个月就过去了。 “太太,我……”这一天,岑蔓找到她,脸上红红的,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韶音正在客厅里逗猫。 她前几天从猫舍领了只猫回来,是一只半岁的布偶妹妹,美得简直叫人心都化了,好几天都没出门了,在家逗猫。 见到岑蔓,她也没起来,仍旧蹲在地上,只抬起眼睛道:“什么事?” “那个,那个……”岑蔓咬着唇,很纠结的样子,一只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出来,手里握着一只验孕棒。 韶音愣了一下,慢慢站起身:“怀上了?” 不是说三个月吗? 灰总:“呃,这个……” “是的,太太。”岑蔓攥着验孕棒,脑袋垂得低低的,很拘谨地站着。 韶音没回应,在跟灰总说话:“不是说三个月才怀上吗?” “那个,”灰总挑着剧本上不太恶心的地方,简单给她梳理了一下,解释道:“原剧情中,女配嫉妒女主,第一个月只让她去了一天。” 它说得含糊,但韶音听明白了。 应该是那天,女配看到女主身上的印子,嫉妒了,后面就没让她再去,想着可能一发中奖。 但是,一发没中,所以第二个月,她还是要接着去。然后,三个月后,查出来有孕。 但是韶音没有看岑蔓身上的印子,也没嫉妒她。跟她说过孕育的含义,问过她的意见后,就没再管了。三天一次,加起来的次数,估计跟原剧本上三个月的次数一样。 她脸上有点黑。 早说啊!她早就准备离婚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 “给我吧。”她伸出手。 岑蔓仍旧低着头,没有抬起来,只是将紧紧攥着的验孕棒递给她。 当天晚上,赵希文回到家,就见妻子难得的在客厅里等他。 “有事?”他走过去问道。 韶音点点头:“嗯。” “是什么事?”赵希文放下外套,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 韶音朝茶几上努努嘴,示意他看。 赵希文便顺着她的示意看去。当看到那根验孕棒,他愣了一下。 他不至于连验孕棒都不认识。 嘴巴张了张,想问她,你怀孕了?又想到,他们很久没有同房了,这段时间每隔几天到他房里来的,一直是那个女孩。于是,嘴巴张了张,又被他闭上了。 他收回视线,朝她看过去,目带疑惑。 “你知道吧?”韶音直接问道。 知道什么? 夫妻两个心知肚明。 “嗯。”赵希文轻轻点头。 韶音垂下头,弹着指甲,慢慢地说:“我后悔了。” “什么?”她说得没头没尾的,让赵希文皱起眉头。 韶音接着道:“我后悔叫别人怀你的孩子。” 赵希文的眉头一下子拧得紧紧的,嚯的站起身:“你闹什么?!” 他语气很不快。韶音抬起头,就见他的表情也很不耐。 “我闹了吗?”韶音看着他问道。 她可没有闹呢。没发疯,没嘶吼,没歇斯底里,没扔这个、砸那个。 “当初是你安排的!”赵希文对上她平静的脸孔,没办法斥责她胡闹,揉着太阳穴,头疼地说道。 她安排了,他也顺她的意了。 现在她反悔了,难道是不要这个孩子?那他这段时间,是在做什么?她耍他玩吗? “我们离婚吧。”韶音往后一靠,陷入绵软的靠背中,垂着眼眸说道:“我不能生,当初想着,让别人给你生个孩子,我们还能好好过。但现在,我想了一天,我发现我没办法接受别人的孩子。” 赵希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韶音抬起眼睛,“这个孩子,已经来到世上。我想,你也不愿意打掉它吧?它可能是个可爱的男孩,也可能是个聪明的女孩。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是你的孩子。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不等他说什么,她又说道:“我也不想做个狠心的人。可是,我受不了。”她眼神变得认真,看着他说道:“赵希文,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不会对它好的。所以,我们离婚吧。” 她自有一套道理,振振有词:“我看你也很喜欢她。你没对我做的事,都对她做了。让她做你的妻子,做你孩子的母亲,难道不好吗?” “至于我,”她顿了顿,“我退出,成全你们。” 第49章 代孕10 赵希文黑了脸:“我不同意!” 怎么就要离婚了? 虽然他们之间感情一般,但哪一对夫妻不是这样?怎么就扯到离婚上去了? 那个女孩,的确有些不同,但赵希文从没想过跟妻子离婚,更没想过跟她结婚——他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她的年纪、姓名、长相、学历,他统统不知道!做他的妻子?这是赵希文想也没想的事。 “按原计划。”他揉着太阳穴,眉头皱着,神情疲惫而烦躁,看了一眼桌上的验孕棒,“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孩子,等生下来,我让人抱走,到时候养在外面。” 韶音瞠目。 不愧是夫妻,一个被窝里睡三年的两个人!这样自私自利,没有底线,简直太像了! 她单单以为女配是个奇葩,没想到男主也很奇葩,一模一样的奇葩! “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如此残忍?”她嚯的起身,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是你的孩子啊!你亲生的孩子!身上流淌着你的血液!你怎么能这么对它?” 听听。 养在外面。 这是人话吗?韶音心里讥讽,嘴上占据着道德高地,指责他道:“赵希文,你不能这么对一个孩子!” 赵希文:“……” 他仿佛不认识面前这个女人了,她居然有如此柔软的心肠?这真是她能说得出来的话? 不可思议。 他揉着太阳穴的动作都顿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声音低沉:“既然如此,那孩子就放在身边。” “可我接受不了这个孩子。”韶音眨巴着眼睛,双手交握在身前,小指微微翘起,是个骄矜讲究的贵妇模样,“赵希文,这不是我的孩子,是别的女人给我老公生的孩子,我怎么能天天见着它呢?看它一眼,就如同剜我的心。你不会对我这么残忍吧?” 赵希文一时脑子打结。 他梳理了一番,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不能将这个孩子送走,因为这是他亲生的,他要负责任。 而她不能见这个孩子,因为她受不了,她会嫉妒。 所以,她要离婚。 当初是她找来那个女孩,给他生孩子。现在孩子怀上了,她又说受不了,要跟他离婚? 赵希文简直气笑了:“你发什么疯?!” 在他眼里,她简直就是发疯。完全不讲道理,不可理喻。 他懒得跟她谈,转身就去楼上:“不离。” 离婚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之前,赵希文可能还会考虑。毕竟,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是万万不能的。 但是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打掉,是不可能的。他跟钟素音不能生,只能跟别人生。区别就是跟钟素音离婚,跟别人生,还是不离婚,就像她做的这样,拥有一个孩子。 不管怎么样,现在孩子已经有了,上述烦恼都不存在了。接下来,只需要把孩子生下来,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至于孩子怎么养,看她的意思。她能接受,就放身边养。她不能接受,就抱去外面养。 总之不可能离婚。 这个发展,连灰总都呆住了:“他可真是渣啊!” 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简直是披着光鲜皮囊的臭烘烘! 这样的人也能当男主?! “我以为他只是冷漠,没有正常人的感情。”韶音忍不住唏嘘,“原来隐藏在冷漠下面的,他的真实面目是这样。” 她看错他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灰总问她,“还离吗?” 韶音睁大眼睛:“当然离啊!” 谁要跟这种辣鸡过日子?当然是要跟年轻可爱的小朋友们玩耍啦! “他,他可能不会轻易同意……”灰总支支吾吾地道。 在原剧情中,女配到死都是男主的妻子。而解除这段婚姻关系的,是她在游轮上失事。她想害女主,结果反噬自己。 而这时候,那个孩子已经五岁大了。 它知道她肯定不想听这一段,于是没有给她讲,只支支吾吾暗示她。 韶音压根没往心里去。 想也知道,赵希文不可能轻易离婚。他不爱妻子,却愿意跟她过日子。她安排来的女孩,他明知道不合适,却想也没想,就受用了。他是傻吗?什么都愿意? 不,他只是过分精明。 这样一个精明的男人,会轻易离婚吗?韶音并不如此认为。 “真是有意思。”她迈着懒洋洋的步伐上楼,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在有些剧本,女配疯狂不想离婚,都不得行。而有些剧本,女配想离婚,男主还不同意呢!” 灰总唏嘘道:“所以是虐恋剧本嘛。” “啧。”韶音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回房撸猫。 刚刚要跟这个渣男谈事情,她怕污了咪崽的耳朵,所以把她放楼上卧室了。 咪崽在房间里玩毛线球,见到韶音回来,抬头看了她一眼,咪呜一声,就继续玩球了。 韶音趴在床上,拿逗猫棒撩她,咪崽一开始不理她,后来被撩得恼了,不停地扑。 她咯咯笑着,抱过咪崽,一顿猛吸。 对于离婚,她一点都不慌。 第二天,韶音就去逛街了。拿着赵希文的卡,一顿猛刷。 新品衣服,整个店全包圆了。 香水,一买就是几十套。 项链,戒指,手镯,耳钉,成箱成箱的买。 一笔笔刷卡记录,传回赵希文的手机上,他拧着眉头,没有去管。 次日,韶音继续刷。 什么?昨天已经买了?那怎么够!女孩子怎么会嫌衣服鞋子包包首饰多呢? 她连丝巾都买了好几箱! 赵希文一开始没跟她计较,但是一连几天,她疯狂刷卡,刷出去了几千万,让他忍不住了:“你闹什么?!” “只是提醒你一下,”电话那头,韶音的声音听起来很和气,“你现在跟我离婚,我什么都不要,只带走我自己的东西。但是过段时间,可就不同了。” 她现在可以“净身出户”。 只带自己的嫁妆走,一分一毫都不让他损失。 再过段时间,她能做出什么事来,可就不向他保证了。这是威胁,但这个威胁无疑让赵希文动怒了:“当初是你计划的!” 是她要孩子! 是她把那个女孩送他床上! 代孕一事,全是她一手操作,结果她现在说反悔就反悔,说离婚就离婚?把他当什么了! 哇哦。 他好生气哎。 韶音饶有兴味地抚着包包背带,脸上尽是笑意,语气却不无忧愁地道:“可是怎么办?我后悔了。老公啊,你希望我怎么办呢?” “不要闹了!”电话里,赵希文警告。 韶音哼了一声,不满地道:“你让我不要闹,我就不闹?我这么听话的吗?” “随你的便!”赵希文说完,把电话挂了。 他大概以为,韶音就只有买买买这一个手段。于是,他把卡停了。 “哼。”韶音听到灰总的提醒,冷哼一声,带着包包回家,对别墅里的佣人道:“放假一天!” 佣人们便感谢道:“谢谢太太。” “太太,那我呢?”岑蔓仍旧穿着工作人员的衣服,咬着花瓣般柔嫩的唇,拘谨地走到她跟前问道。 韶音看她一眼,皱眉:“你怎么还穿这个?我送你的衣服呢?” 她花钱买的那些,全是给岑蔓买的。 她才不花赵希文的钱。 恶心。 “我,我不合适。”岑蔓绞着手指说道。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些昂贵的裙子、鞋子,她都不敢穿。更别提贵的吓死人的首饰了。 “随便你。”韶音说着跟赵希文一样渣的话,“反正是给你买的,穿不穿都随便你。” 说完,对她挥挥手:“好了,你出去溜达溜达吧。去哪里都行,注意安全。” 岑蔓磕磕绊绊地道:“哦。”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韶音等人都走干净,便抱着咪崽,在花园里笑。 不一会儿,快递来了。 韶音拆箱子,倒汽油,并将打火机扔出去。 看着轰然升起的火焰,她笑着拨通赵希文的视频。 赵希文没有接。 “他在开会。”灰总解释道。 韶音便一遍遍地拨。 终于,第三遍的时候,赵希文接了。 他中断了一个重要会议,来到办公室里,关上门,接通视频,张口就是一句:“你又闹什么——那是什么?!” 他脸色猛地紧张起来:“钟素音,你在干什么?!” “老公,我好难受。”韶音捂着心口说道,紧接着想到,摄像头对着起火的别墅,他现在看不到她,于是放弃了演戏,“老公,我只要一想到有人怀了你的孩子,我这心里啊,就如同烧起了火。” “这团火烧得我难受,”她嘤嘤着道,“老公,我好难受。” “之前我可以买买买,勉强让自己不那么难受。但是现在,我刷不了卡了,我不知道怎么缓解这份难受。” “老公,你看这火,它多美啊!多亮啊!它熊熊燃烧,火舌燎着一切可以吞没的东西,什么都能吞没。这栋别墅,这栋孕育了老公和别的女人的孩子的别墅,它就要消失了!” 视频那头,赵希文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 韶音补了一句:“老公别担心,我已经让佣人们都放假了,里面没有人,不会出人命的。”她撩了撩碎发,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还是骄傲地扬起下巴:“我怎么会拿活生生的人命开玩笑呢?” 她不仅不会拿佣人们的性命开玩笑。 她也不会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她绝不会在某一天,在某个夜深人静的黑夜里,一把火将他烧死。 这是她向他表的忠心。 “啪。”视频挂断了。 第50章 代孕11 韶音的保证,在赵希文看来,无异于威胁。 她现在还有理智,只烧了房子,谁知道哪一天,她忽然想不开,连人也烧了? 赵希文做不到跟这种没有理智的疯狂女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怕自己有一天晚上醒来,就看到窗外燃着熊熊大火,而他被困在烈火中,逃生无门。 “他找律师拟离婚协议了。”挂断视频后,灰总提醒韶音道。 韶音意外:“换个证的事,拟什么协议?” 她都说了,什么都不分他的,只带自己的嫁妆走。 “难道他要我赔偿别墅的损失?”想到这里,她讶异挑眉,“不会吧?他不会这么想不开吧?” 她可是不会赔的啊! 早让他离婚,他不肯离。 她都提醒他了。 “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她将手机收回口袋里,撸着咪崽,低头漫声说道。 他想要老婆,一个出身好、长得好、摆出去有面子、配得上他的老婆。 随便他喽。 反正她现在仍然出身好、长得好、摆出去有面子。 至于还配不配得上他,看他自己呗。 救火人员很快抵达。 韶音放火时注意了一下,只在别墅周围洒了一圈汽油。火势看着很凶,实际上根本不会烧进去。毕竟,她是为了逼赵希文离婚,并不想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因此,救火员抵达,根本没进屋,只在院子里就轻松扑灭了火势,没有造成人员受伤。 当然,一顿教训是免不了的。 韶音抱着咪崽,乖乖应是。 赵希文回来得很快。几乎是火势刚灭,他就带着律师来了。 律师是在路上拟完的协议。 “挺有效率的啊。”韶音站在一片狼藉的花园里,将咪崽挂在肩上,翻动着协议。 他之前怎么都不肯离婚。 拖了好些天。 现在想离了,一分钟都不耽误。 “没意见就签字。”赵希文冷着脸道。 她让他很没面子。 以后也不再是他的妻子。 他对着她一点好脸色都吝啬。 韶音唰唰签了字,然后交还给他,笑着道:“虽然你小人之心,但到底夫妻一场,我不跟你计较。” 这份离婚协议,写明了两人离婚的原因。 乃是性格不合,双方互无怨怼,谁也不欠谁,离婚后将不再有任何瓜葛。 换句话说,是她提的离婚,也是她要“净身出户”,她以后不能反悔,反悔了也没理。 “真是精明的男人。”她跟灰总感慨。 灰总也唏嘘不已:“谁能想到呢?” 在原剧本中,男主寡言少语、工作忙碌、不掺和家里的事、不知道女主被女配欺负、天天闷头播种、看到女主可怜就怜惜一下、逐渐对恶毒的妻子感到厌恶,就像个纸片人一样。 谁知道撕下假面,是这种样子。 哎,算了。 让男女主自己演吧。 “我们去领证吧。”字也签了,韶音撸着咪崽,询问他的意见。 赵希文一脸冷漠。 转身,大步走在前头。 韶音开了车,跟在后面。 两人快速领了证。 离婚证。 “那我走啦。”字也签了,证也领了,韶音站在民政局外,一手抱着咪崽,一手对赵希文挥了挥,笑眯眯地道:“祝你幸福。” 赵希文愣了一下。 她祝他幸福?现在说这个? 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却见她转身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留给他一个背影。 不由得上前一步,说道:“你这就走了?” “东西已经搬走了。”韶音回身,对他笑道:“毕竟,那已经不是我跟你的家了。” 她笑得很客气,也很礼貌,看上去有教养极了,完全不是那个说烧房子就烧房子的疯子。 赵希文的唇张了张,一时间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受。他看着面前的女人,明明是同床共枕了三年的人,应该很熟悉才对,但是这一刻,他忽然感到陌生。 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 “姐姐!”一个清朗的大男孩声音传来。 赵希文抬头,就见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男孩跑过来,穿着最简单的t恤,水洗蓝色牛仔裤,颜色夸张的篮球鞋,冲着韶音就笑:“姐姐,你怎么在这?” “这是谁?”他低头看身前的妻子。 不对,是前妻。 赵希文很快反应过来,但是没有她说话的声音快:“你在这啊!我来跟我老公离婚。” 嗡! 仿佛一道无形天雷劈下,跑近的张瑞豪脚下一绊,差点摔个大马趴! 他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她,满脸怀疑和不敢相信:“姐姐,你又开玩笑?” 这么漂亮的姐姐,难道已经结婚了吗? 而且,不仅结婚了,还刚刚离了?! 这对刚刚读大学,连女朋友都没怎么谈过的张瑞豪而言,简直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他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太太太大了! 他看向左右,无比希望此刻有哥们儿在身边,告诉他没有听错。 偏偏他今天是一个人出门的,没有人可以分享此刻的震撼。他目光不自觉飘移,从韶音的脸上,飘移到赵希文的脸上。 姐姐的老公,哦不,前夫看上去还不错,长得帅、又有钱。 就是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跟他离婚? “先走了。”韶音没急着回答张瑞豪,转头跟赵希文轻轻点头,然后拍了下张瑞豪的手臂,“走了。吃饭没有?我请你?” 张瑞豪自然而然地被她带走:“正要去吃。姐姐,你……” 他说着话,忍不住回头往后看。 姐姐的前夫还站在那里,看上去脸色不大好。唔,这么说他是被离婚的? 发觉赵希文的眼神变得不善,男孩子的好胜心被挑起来,斜了他一眼,随即回过头,大大咧咧敞开手臂,揽住了韶音的肩膀:“姐姐请我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韶音问。 张瑞豪嘻嘻笑道:“想吃什么,姐姐都请吗?” “废什么话?”韶音道。 张瑞豪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前夫同学已经不见了,再一看远处,正看见一辆黑色低调奢华轿车开走,于是收回手臂,笑嘻嘻道:“姐姐想吃什么?我都行。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姐姐要吃顿好的庆祝下。” 小朋友就是机灵。 韶音笑了笑,说道:“你朋友们要来吗?不如一起?” 人多才热闹。 张瑞豪满肚子八卦,也想跟哥们儿说,于是急忙点头:“好啊,那我打电话叫他们。” 说完,两人停在路边,张瑞豪开始打电话。 韶音也给何青青打了个电话:“一起吃饭吗?我约了张瑞豪他们,人多,一起玩?” 何青青现在经济压力没那么紧张了,打工时间也安排得很合理,不会累得特别厉害。毕竟,她还要上课的,而且还要学理财这些。 她不能真的等到毕了业,才接手韶音的理财工作。 接到电话后,她看了看时间表,没什么冲突,于是应下了金主的要求:“好啊,姐姐把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人多,吃烤肉比较热闹。 韶音订了家烤肉的店,然后跟张瑞豪一起,把地址分别发给其他人。 两人先去坐了。 点完菜不久,其他人也陆续到了。 “姐姐好久不出来了。” “咦,好可爱的猫。” 韶音还抱着自己的咪崽,笑眯眯地介绍道:“这是我女儿,咪崽。”捉着咪崽的爪子,对其他人挥手,“来,咪崽跟哥哥姐姐们打招呼。” 张瑞豪一下子乐了:“姐姐,你占我们便宜。咪崽叫我们哥哥姐姐,那我们叫你什么?” 韶音便笑道:“各论各的。” 神特么各论各的! 一桌人都笑起来,还有人逗咪崽:“那咪崽叫我叔叔好不好啊?” “叫我爷爷,我还能长一辈儿呢。” 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当然不是韶音打的,富婆姐姐是不动粗的。 “吃姐姐的,喝姐姐的,还想占姐姐便宜?不想活了你?”动手的是张瑞豪。 很快菜上来。 一桌人热热闹闹地吃起来。 张瑞豪憋不住话,一边吃,一边把手机藏在桌子下面,给其他人发信息。 顿时有几人抬头,用惊愕的目光看向韶音。 张瑞豪一下子傻了,他刚刚只顾着让其他人跟他一起震惊,忘了他们根本不会掩饰。一捂脸,抬不起头来了。 韶音笑笑。 “我说吧。”她握着咪崽的爪子,对其他人,主要是对不知情的何青青说道:“我刚刚离婚了。” 何青青猛地瞪大眼睛:“啊?!” 她跟张瑞豪等人不熟,张瑞豪发消息的名单里,没有她。 骤然得知这个消息,她整个人都傻了。捏着筷子,放也不是,继续吃也不是,愣在那里。 一般来讲,朋友离婚了,应该安慰一下?如果对方是脱离苦海,最好庆祝一下。 只是,何青青跟金主姐姐到底没那么熟,她不知道此刻应该怎么反应。 “都来庆祝我吧。”韶音主动端起杯子,笑眯眯地道:“我刚刚离开一个大坑!深深的大坑!你们想象不到的大坑!” 一群男孩儿们见她如此敞亮,都很敬佩,只觉得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飒爽的姐姐。 他们还年轻,对“离婚”这件事的概念不是很深,只见她笑容满面,不像是受到伤害的样子,立刻举杯欢呼:“恭喜姐姐脱离苦海!” “祝姐姐早日找到第二春!” 离婚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姐姐这么美,这么飒,这么有钱,结什么婚? 还有人蠢蠢欲动,盯着韶音的眼神儿有点大胆:“姐姐,考虑一下我呗?” 从前不知道她是不是单身,而且她看上去有点疏离,玩可以一起玩,再多的就没有了,他们不敢动这个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你们胡说什么?”何青青受不了他们,一脸嫌弃地看过去,“好好吃饭,别说煞风景的话。” 然后体贴地给韶音烤肉:“姐姐吃饭,别理他们。” 第51章 代孕12 离婚后,韶音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 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她搬去了位于市里的一套房子,请了个钟点工,每天给她做饭、打扫卫生。 三室的房子,足够她和咪崽住的,也只够她和咪崽住的,请佣人住家什么的,不至于。 每天逗逗咪崽,溜溜弯,健健身,请小朋友们唱唱歌,天气晴好的时候去大学蹭蹭课,偶尔给美术院的小朋友当一当模特,快乐得不得了。 因为她和赵希文离婚离得快速,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也得益于她渐渐脱离了那个圈子,不怎么联系了。倒不是说那个圈子不好,而是她更喜欢和年轻人一起玩。 她没有到处说,另一个知情人赵希文,那是个跟老婆都没几句话说的人,更不可能到处宣扬自己离婚了。 故而,直到三个月后,圈子里才渐渐传开他们两个离婚的事。 “你们离婚了?!” 钟素音的爸爸妈妈、哥哥嫂子,纷纷打电话过来。 赵希文的妈妈、姐姐,也打电话过来。 圈子里曾经一起打牌的太太们,更是频繁打电话过来询问。 韶音每次都很好脾气地接起电话,回答了他们的问题:“是的,我和赵希文离婚了。” “他说性格不合。” “没,我一分钱都没要他的。” t?? 性格不合?谁相信啊! 他们两个不是结婚三个月,是结婚三年!这三年中,他们吵过一次架没有?闹得不可开交过一次没有?钟素音在外面,说过他一次坏话没有? 没有啊! 所以,哪来的性格不合?又怎么到现在,才发现性格不合? 听了韶音的解答后,圈子里顿时疯了一样,沸腾起来,各种流言传开。 还有人暗中打听,不多久后,赵希文的别墅里住着一个怀孕的年轻女孩的事情,就被爆出来了。 “我x!赵希文可以啊!” “把人养在家里,这么嚣张,难怪钟素音跟他离婚!” “这是真的不给钟家脸啊!” “不是,他养小情人就算了,至于为这个离婚吗?” “他逼钟素音离婚,还一分钱的赡养费都不给?这也太没格调了吧?” 一时间,赵希文养小三、让小三怀孕、把怀孕的小三养在家里、为了小三跟老婆离婚、一分钱赡养费不给老婆的奇葩事迹传开了。 这些话瞒得过赵希文,瞒不过他妈和他姐。他妈和他姐知道了,于是很快赵希文也知道了。 他气得给韶音打电话:“你胡说什么!” “什么?”韶音坐在沙发上,哄着咪崽,要给它扎一个粉嫩的蝴蝶结,手机被她放了外音,丢在茶几上,随口应着。 赵希文气道:“你说什么?” 韶音不理他这些情绪话。 没意思。 一味哄着咪崽,想让它听妈妈的话。但咪崽不肯戴,小小一团扭来扭去,喵嗷的叫着。 “说话!”只见久久没有回应,电话里传来赵希文的怒气声。 咪崽听见了,扭头看去,伸出爪子想扒拉手机。 “脏。”韶音不想叫咪崽靠近手机,唯恐它被染上脏兮兮的气息,一把将它抱怀里,甚至捂住它的耳朵,不叫它听见大人们这些肮脏的对话,转头对着手机道:“说什么?” “你跟他们说的那些话!”仿佛看出来她不肯配合,赵希文忍着怒气说道:“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韶音轻轻笑起来,揉着咪崽的细毛,微挑眉头:“我说了哪些话?让前夫你这么不高兴。” 赵希文被她的态度弄得直冒火,正要开口,就听她又道:“那我说错什么了吗?” 闻言,赵希文一下子哑声了。 薄唇也抿起来。 她说错了什么吗?并没有。他们离婚的原因,的确是“性格不合”,协议上都写着,白纸黑字,她签了名字,他也签了名字。 他不想让她说这个,难道是要她说,他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她接受不了,所以离了? 要是说这个,他还得多解释一句,孩子是她计划的,女人也是她送他床上去的。 可是,谁会信? 而就算真的有人信了,这种更加不体面的事,只会令他遭到更多的嘲笑,让他更没面子! 至于一分钱的赡养费都没有,这个的确也是事实,离婚时她没有贪婪地咬他一口。甚至,离婚之前,她刷爆他的卡,所购买的那些衣服、鞋子、包、首饰等,也都是给岑蔓买的。 非要说什么,也只有她把别墅的草坪烧秃一块,可以拿出来说了——但是这点小事,跟他睡女人、有私生子比起来,算得上什么?他如果说出去,只会叫人说他心胸狭窄! “嘟嘟嘟。” 一阵疑似咬牙的声音后,电话挂断了。 韶音轻轻笑着,抱起咪崽,呜呜叫着吸它:“给妈妈满足一下嘛,就戴一会会儿” “你可真是管杀不管埋。”脑海中,灰总唏嘘道。 她吃准了赵希文说不出“代孕”的事。 他怎么说?她是把女人送他床上,但他就一点儿没发现,直到人怀孕了?谁信啊! 真说出去,也是他们夫妻两个狼狈为奸,都是不体面的恶心人。 赵希文才说不出口。 这种事情,赵希文的妈妈和姐姐倒是说得出口,但,她们没证据啊! 合同?早就在岑蔓拿出验孕棒的那一天,被韶音销毁了。 岑蔓一怀孕,就告诉了她,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早点结清尾款,给她妈妈治病啊! 合同金额,一共是两百万。“钟素音”支付给她的前款是六十万,韶音拿到验孕棒后,立刻将一百四十万的尾款给她结了,并销毁了合同。 她都要从这个坑里脱身了,才不会给自己留个把柄。 而且,销毁合同,对男女主也是一件好事——出轨的名声,总比代孕好些,毕竟一个是违背道德,另一个却是违反法律! 对岑蔓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代孕”这两个字,绝对不能沾。 但是,对赵希文来说,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他解释是屎,沉默是屎,反正是不干净了。 所以灰总说她“管杀不管埋”——她甚至不承认自己不能生! 为什么要承认?她去医院做检查了吗?没有!医生对她下诊断了吗?也没有啊! 只是三年没有生出孩子罢了,还达不到不孕不育的程度。再说了,现在医学多发达啊,大部分不孕不育都能得到治疗。 她一推六二五,这事从头到尾都跟她没有一丁点儿关系。没有代孕,根本没有这回事,谁问她都是这么说。 她把婚离了,把代孕合同销毁了,推卸得一干二净,独独赵希文沾了一身的脏臭。 赵希文不好意思骂她,他妈和他姐好意思,都打了电话过来,对韶音骂得很凶:“钟素音,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坑我儿子……” “没有哦。”韶音说道,“阿姨不要冤枉人,我不知道赵希文为什么这么跟您说,但是没有这回事。” 赵希文的妈冷笑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岑蔓还说有呢!希文会冤枉你,岑蔓难道也冤枉你吗?” 韶音就笑了:“阿姨,岑蔓的身份,不合适。” 是,岑蔓说的是实话。但,她的身份,让她天然失去公然立场。 “我和赵先生已经离婚了,离婚之前,赵先生让我签了一份协议,上面写着,离婚后两人各不相干。”她最后客气地道,“希望阿姨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至少,不要因为这种事情跟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 再打过来,她就不接了。 能做的,她都做了。接下来,那个大坑就真的跟她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了。 爸爸妈妈、哥哥嫂子打电话过来,要给她介绍新的对象,她统统敷衍过去了。随着天气渐渐冷了,她喊了何青青逛街买衣服,吃火锅,看电影,很是悠闲。 小朋友心思机灵,嘴巴又甜,总是将她哄得很好,日子悠哉极了。 过年的时候,她没有回家。 因为拒绝了联姻的事,家里对她的态度不大好。爸爸妈妈责怪她,两个哥哥也对她不满,觉得她太任性了,不知好歹,不听话。 他们不喜欢她,韶音也不上赶着。她有房有车有钱有猫,要什么喜欢?再说了,他们喜欢不喜欢她,都不影响每年给她分红,谁在乎他们的喜欢? 买了礼物,寄了同城,就跟咪崽母女两个美滋滋地过年了。 她给咪崽买了新的玩具,给自己买了新的游戏机,吃的喝的囤了一整个冰箱,这个年过得有滋有味。 跟她相反的,是赵希文。 赵家的亲戚不少,过年的时候聚在一起,难免提及他离婚的事——识相的都不会提,但一些长辈,就喜欢打着关心的旗号,问来问去;还有一些嘴欠的,明明心里看热闹,嘴上偏要装出关心的样子,问来问去。 赵希文当场就起身走了。 他妈和他姐走不了,不得不应付一群亲戚。 岑蔓没有出席。 她肚子里怀着赵希文的孩子,但她还不是赵家的媳妇,所以没有出席。 从发现怀孕后,她就一直待在别墅里,安心养胎。 太太走了,别墅里的气氛好像都变了。那种时常让人拘谨的,压抑的气息,都不见了。 岑蔓偶尔看到赵希文,会忍不住提起心,因为他太冷淡了,对她的态度跟之前没有任何分别。不过,他也只是冷淡而已,没有少了她吃喝。 吃的好,睡的好,佣人对她也照顾,总的来说,岑蔓过得不错。偶尔,会从佣人脸上看到别样的神情,让岑蔓心里感到愧疚。 太太走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但……她心里忍不住愧疚。 除夕之夜,别墅里只有她和两个佣人,听着远处市区传来的热闹声,以及半空响起的焰火声,她忍不住摸着六个月的肚子,心中想道,不知道先生现在做什么?这个年过得开心吗? 第52章 代孕13 岑蔓其实有点孤单。 虽然身边有佣人陪伴,但佣人毕竟不是亲人。她仅有的亲人,现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而另外一个,跟她有关系的人,她孩子的爸爸,现在不在眼前。 他跟他的家人们在一起过年。 空旷的别墅冷清清的。哪怕佣人轻快地说着话,电视机打开着,热闹的节目声从里面传来,可岑蔓还是觉得孤单。她轻抚着肚子,眼眸低垂,不由得期待起来这个孩子的出生。 它出生后,她就有了另外的亲人。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岑蔓就觉得肚子动了一下,仿佛是宝宝在回应她的话。霎时间,低落的心情转好,她不禁弯起嘴角。 肚子里的宝宝还在动,她忍不住抚着肚皮道:“孩子,你真是贴心。” 知道妈妈心情不好,这么小就懂得安慰妈妈。 她心中骄傲又宽慰,跟宝宝玩了一会儿,低落的情绪彻底消散,转为浓浓的喜悦。 忽然间,她想起一幕来,是太太还没跟先生离婚的时候,有一天,太太把她叫到身边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当时她回答说:“我一定不跟太太抢孩子。” 约定好的,她只是生下这个孩子,并不是它的妈妈。所以,生下孩子后,她立刻离开,不会多看它一眼。 然后,她会走得远远的,消失在太太和先生的生活中,跟这个孩子全无瓜葛,永远不让这个孩子知道她的存在。 但是现在,她莫名心揪起来,下意识双手抱住了肚子,嘴唇也微微哆嗦起来。 “太太,已经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口中喃喃。 太太已经走了,她是不是可以,不斩断跟这个孩子的联系? 她心里揪得紧紧的,抱着肚子,心中慌乱、愧疚、心虚,无数涌上的情绪让她不知道怎么办。她不是故意要背弃约定。而是,是太太走了啊! 这个孩子,她肚子里怀着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妈妈”,多么的可怜! 她只想一想,就难过得眼泪要掉下来。她的孩子,怎么这么命苦? 她舍不得,一点也舍不得,这样一个懂事又乖巧的孩子,她没办法看它受苦。 佣人们在一旁包饺子,正说着怎么调馅儿味道好,余光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岑蔓,低垂着头,落起泪来。 两人相视一眼,立刻擦了擦手,站起身往沙发走去:“岑小姐怎么哭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左一右,坐在岑蔓身边,好言安慰起来。 她们拿着赵家的工资,当然要做好分内的事情。这位岑小姐,倒不见得多么金贵,可是她肚子里揣的这颗球,是颗金贵的球。 被佣人们宽慰一通,岑蔓的心结渐渐解开。抹了抹泪,抬眼挤出笑容:“我好了。” 不是她要背弃约定。而是,太太先走了。 从前,她的角色是不好的,岑蔓心里知道。只是太太应允,她算是顺应太太的心意。但是现在,太太跟先生离婚了,让她的身份变得不那么尴尬起来。如果做点什么,也不会对不起别人。 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她低头抚着肚子,暗暗想道。 佣人们见她不再哭了,就不担心了,重新去包饺子。孕妇么,受激素影响,情绪波动是很常见的状况。 岑蔓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开始上网搜索各种小孩子穿的衣服,用的玩具。看着那些可爱的小婴儿,萌萌的神态,她不禁微笑起来。摸着肚子,心里想道,她和先生的孩子一定更可爱。 “咦,难道是先生回来了?”蓦地,车子引擎声穿透了黑暗,愈来愈近,两个佣人惊讶地朝门口看去。 岑蔓当然也听见了。她站起身,往门口走去,果然见着两道车灯刺破黑暗,驶近了别墅。 顿时,眼睛迸出喜悦。 “怎么站在门口?”很快,赵希文进门,看着大着肚子站在门口的岑蔓,眉头皱了皱。 岑蔓忙道:“我看到先生回来了。” “嗯。”赵希文点点头,一边脱外套,一边往里面走去。他虽然是个男人,也知道刚从外面进来,身上有凉气,于是有意跟她拉开距离。 岑蔓不知道,只见他冷冷淡淡的,连个笑脸也没有,不禁眼神一黯。 随即,她心中想,没关系,她原本就配不上他。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只要对孩子好,她怎么都可以。 重新扬起笑脸,一手托着肚子,跟了进去。 赵希文却不想见到她。 刚从老宅回来,叫人看了好一场笑话,他一肚子的烦闷。回房间洗了个澡,就钻进书房,不出来了。 岑蔓在楼下等了又等,也没等到他下来。想了想,她热了一杯牛奶,给他端了上去。 “咚咚咚。”敲门声。 “进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不论听多少次,岑蔓都觉得先生的声音真是有气势,叫人听了就忍不住脸红。 她拧开门,拘束地走进去,轻声说:“今天是除夕,先生还要忙事情吗?”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书桌前,将牛奶放在桌上。 赵希文不想跟一个孕妇发脾气。但是,他今天实在不想看到她。 他知道她没错。但是,另一个罪魁祸首钟素音,并不在眼前,他难免迁怒。 “出去。”他冷冷地说。 岑蔓心中一惊,忙后退道:“好,好。” 看着她大着肚子,慌不择路的样子,赵希文不禁又皱起眉头:“你小心点。” 岑蔓却觉得,先生还是关心她的,心中顿时甜甜的、暖暖的。她将这当成今天收到的新年礼物,嘴角轻扬,小声道:“是,我知道了。” 慢慢走出书房,并关上了门。 赵希文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见书房的门被关上,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不禁烦躁地出了口气,揉着眉心,重重靠在了椅背上。 “钟、素、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恨得咬牙切齿。如果她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叫她好看! 两个小时后,赵希文的妈妈和姐姐来了。 一边进门,一边抱怨:“什么人啊。” “他自己跟老婆关系很好吗?我看他早晚也被离婚!” “二姑真是小人得势,一把年纪嫁不出去,好意思嘲笑我们希文。” 佣人们认得两位,忙起身招待,然后上楼通知赵希文。 不多会儿,赵希文下楼:“你们怎么来了?” 这会儿还不到十二点,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在老宅守岁。 “还不是那些人,烦死了。”赵妈抱怨道,“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嘴上积德,不让人清静。” 如果赵希文仅仅是养小三,并且小三怀孕了,大家只会打趣两句,就过去了。 但赵希文还为了小三跟老婆离婚,甚至一分钱的赡养费都不给,这就叫人有些看不起了。一个两个,有出息没出息的,都自觉比他有担当,开口就踩他。 赵妈和赵姐一开始还能忍着,谁知道没完了,当时就找了借口离开。 “等过了年,妈给你介绍个更好的。”赵妈心里不甘,想起钟素音,心里恼得厉害,“一定比她年轻漂亮!” 赵希文还没说什么,一旁沙发上坐着的,被遗忘了的透明人,岑蔓听得两眼陡睁,愕然情绪浮现在脸上,抚着肚子的手猛地一紧,偏头朝赵希文看了过去。 “再说吧。”赵希文没注意到她,这会儿心烦得很,一点兴致都没有。 再娶个妻子,对方如果年轻漂亮,肯定是能生。但如果她能生,岑蔓肚子里的这个,又算什么?当初他直接跟钟素音离婚再娶多好?折腾这一场,沾一身臭,是图什么? 只想一想,他就心烦得不行。 “怎么能再说?”赵姐不赞同地说,“这种事越早打算越好,你以为是容易的?要家世好,长得漂亮,人温柔贤惠,还得聪明有学历……我和妈要看的多了去了。” 赵妈赞同点头:“就是,过两天我和你姐姐去打牌,正好打听一下。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看到合适的跟你说。” 赵希文皱着眉头,没心思应付这个话题,直接道:“都行。” 当初结婚,赵妈和赵姐给他介绍女孩,他就是这句“都行”。现在,他还是这句。 这对赵妈和赵姐来说,就是百分百的信任了,于是都笑了起来:“行,一定给你挑个漂亮又聪明,还知情识趣,让你满意的。” 绝对比钟素音好! 赵妈和赵姐心里憋了口气,暗暗发狠。 说了会儿话,赵妈和赵姐就走了。她们都有自己的家,也不能一直待在赵希文这里。跟他说完正经事,就离开了。 送走两人,赵希文也上楼。 “先生……”看着他挺拔笔直的背影,被无视了的岑蔓忍不住咬了咬唇,喊了一声。 赵希文站在楼梯上,回身:“什么事?” 岑蔓咬着嘴唇,想问他,又要结婚了吗?他这么快就忘了太太吗?那他如果结了婚,新的太太会对她的孩子好吗? “没事。”她勉强笑了笑,“先生新年快乐。” 赵希文点点头:“你也是。”收回视线,转身上楼。 岑蔓好不失落地站在那里,仰着头看着楼梯方向,直到楼梯上看不见人影,三楼传来开门关门声,才失落地收回视线。 两个佣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对视一眼,摇摇头。 有钱人家的事,不是她们能管的。 能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要看她的命好不好。 赵妈和赵姐的动作很快,过了初二,赵希文就被介绍着认识女孩儿们。 像钟素音那种家世、容貌、品行的,赵希文是找不到初婚的了,赵妈和赵姐不想给他找个再婚的,于是放低要求,找个容貌和品行都很好,家世略差的年轻小姑娘。 赵希文见了,觉得这些女孩子都一个样,没什么区别。他说不出哪个更好,因此总是淡淡的。直到有一天,参加酒会的时候,听到了钟素音的消息。 第53章 代孕14 “听说了吗?钟素音跟家里闹翻了。” “没有啊,怎么回事?” “好像这一阵子都没怎么见到她,过年我们去钟家拜年,也没有见到她。”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好像是钟家想把她嫁给林家老四,她不乐意,就闹掰了。” “林四是个什么玩意儿?烂得要死,钟家怎么会让她嫁给这种人?” “还不是林家这几年又起来了。林四虽然不是东西,但钟素音离过婚了啊,又听说根本不想生,正好林四有私生子,就……你们懂得。” “钟素音好可怜哦。” 几位太太围在一起,说着唏嘘的话。赵希文端着酒杯路过,不小心听到,抿了抿唇,没什么表示,抬脚就走。 刚走开两步,只听身后又传来一位太太的话:“不过,别说是林四,就算是林二,那么好的条件,钟素音也不见得会答应。” “为什么啊?” “你们不知道她的脾气。我跟她玩得最久,离婚后也见过她两回,我算是看出来了,她现在对男人死了心,不可能再跳火坑的了。” 暧昧不清的声音:“她有钱,又年轻,想做什么做不了?我看她以后潇洒着呢。” 一群人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 赵希文不知道的是,那位太太正是余光瞄到他路过,才故意说出后面几句,就是想要气他。出轨的男人,一向是她们这个圈子里所不齿的。 因为这几句话,赵希文顿时想到离婚那天,大步跑到韶音跟前,一脸灿烂笑意叫她“姐姐”的帅气男生。 他们离婚之前,她就跟小男生有说有笑了!想到这里,顿时黑了脸,怒气冲冲地离开。 韶音并没有绝迹于太太圈。 说起来就很有趣了。 何青青跟她签下协议,已经过去半年多了。她哥哥已经出院了,只是做完手术后,要休养一段时间,不能劳累,所以赚钱的事情就摊在她和妈妈身上。 好在生活费不难赚,妈妈能赚一点,何青青挤时间打工,也能赚一点。不仅维持了生活所需,她手里还剩了一点点钱。 她一直记得协议上签的,给韶音理财的承诺。她总不能等到毕了业,现去学,所以从签下协议的那一天,就开始接触这方面的学习。等到她手里有了点钱,就试着自己投资。 韶音有一次听她说起,那次大家一起野游,喝了点酒,何青青一时没忍住,小小炫耀起来,说她很快就能帮到她了。韶音才知道,她投资成功,小赚一笔。 当时,她就没忍住,笑了起来:“你现在就可以帮到我了。” 理财是需要练手的,何青青手里那点钱,不够她练的。而韶音手里的钱,又不可能一下子放给她,就算放给她,她也不敢接。所以,从现在开始,让她一点点接触。 何青青没想到,她能给予自己如此不保留的信任,当时就激动得两眼冒泪花,在酒精的刺激下,没忍住抱住了她:“音姐!谢谢!谢谢你!” 她已经不再客气地叫她“钟姐姐”,而是改叫“音姐”了。 她没有骗她,没有给她设陷阱,曾经吓得她心慌、甚至做了两次噩梦的代孕、小三、生孩子,仿佛真的就是随口一提,开个玩笑。 她对她那么信任和倚重,何青青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那匹千里马,但音姐就是对她这么好! 她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了! 何青青更努力了,整个人的潜力仿佛都被激发出来,每天上课、打工、学习、理财,同时没忘了社交活动,还用自己的人脉帮助了一些经济条件不太好的同学,帮助她们找合适、靠谱的兼职。 她忙得像一个陀螺,整个人青春洋溢,光彩四射,散发着她自己不知道的魅力。 韶音看着她这样努力,就忍不住想多给她一点。 于是,再次出入以前的圈子,酒会,宴席,拍卖会,牌局,下午茶等等,让何青青跟在身边,耳濡目染。 不过两个月,已经有不少人对何青青眼熟了。都知道她是个家境普通的女孩,被韶音好心资助,带在身边,才走进这个圈子里。 不少人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起了心思。 何青青表面谦虚、周到,但她毕竟年轻,掩饰的不到位,眼睛里全是野心勃勃——她要快点学会,全都学会,把这些人的生财经都吞进肚子里,好好报答音姐! 她眼睛里的光,被一些人误会了,以为她想攀高枝、钓凯子。于是,不管韶音的屡次提醒,背着韶音开始追求何青青。送首饰,送包包,送花,送卡,全是追求小女生的段数。 “你自己看着处理。”韶音听她说完,很是放任地道。 这些事情,何青青不会瞒着她,将谁追求她、用了什么招数,都跟她说了。 她现在不仅仅是迷妹,还变成了话唠,有事没事就跟韶音聊天,为此还成为了咪崽的第二铲屎官。 “他们当我是傻子。”何青青一边给咪崽剪指甲,一边撇撇嘴,“他们明明知道我聪明,却还是用对付傻子的招数对付我。” 这些人看上她什么,何青青当然是知道的。她年轻,漂亮,脑子也不差。那些人明明看上她这些,却拿哄傻子的套路来哄她。 她觉得特别讽刺。 “倒也不是。”韶音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啃着苹果,“他们知道你聪明,所以认为你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何青青顿时嗤笑一声:“那我真是谢谢他们看得起我了。” 同样是觉得她聪明,看看音姐是怎么对她的? 那些自大狂! “这些东西,迟早有一天,我自己会买得起。”她瞥了一眼堆在客厅一角的各种精美盒子,眼底涌现傲气。 韶音便笑起来:“是,用不了太久。”她目光温柔地看过去,“你以为给我做理财经理,我会不给你发工资吗?” 何青青听了,顿时眼睛一亮:“我还有工资的吗?” “那当然。”韶音笑道,“效益越好,你的工资越高。” 何青青顿时激动得两眼发光:“嗷嗷嗷!” 她太激动了,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放下指甲刀,抱起咪崽就亲:“咪崽!咪崽!你妈妈简直太好了!” 她以为自己没工资的。 毕竟,当初音姐帮助她,只打了借条,可没写利息。她一直以为,音姐帮她的条件就是让她给她理财,这是利息。 现在看来,哪里是那样?音姐分明是想帮她,只是想帮她而已。 她感动得不行,忽然想哭,又不好意思在韶音面前哭,于是借口上洗手间,去收拾情绪了。 追求何青青的男人们,无不铩羽而归。 不管表现得多体贴,温柔,痴情,何青青全都不动心。 也不能说丝毫不动心,只能说,她更理智而已。她知道自己的条件,他们不可能跟她来认真的,到最后她就是他们追过的众多女孩之一,不见得是他们最喜欢的,却一定是最穷、最好追的,说不定还是下场最难看的。 何青青才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个结局。 这一天,韶音带着何青青去参加一位长辈的生日宴会。 进去不久,就被二哥逮住了:“你最近怎么回事?打电话也不接!真不把家里当回事了?” 对何青青示意一眼,让她不用担心,去做自己的事情,然后看向二哥,说道:“我什么时候不把家里当回事了?如果你们不是总提结婚,我怎么可能不接电话?” 明知道她不爱听,还非要说! 她当然不接电话了! “不提结婚提什么?你都离婚多长时间了?不结婚你想浪荡到什么时候?”二哥斥道。 韶音诧异道:“关你什么事?” “什么叫关我什么事?”二哥气得脸孔都扭曲了,指着她道:“钟素音!我告诉你!家里培养你长大,不是什么事都能任性的!你得回报家里,听懂没有?” 哦豁。 这话说得够不客气的。 估计是她老是不接电话,这些话在他们心里憋了太久,才一找到她,就迫不及待地说出来。 韶音微微颔首,不得不承认,他这么做是对的。因为他再不说,她就要走了。 但既然他说了,她想了想,换了个思路,双手抱臂,看着他道:“二哥想让我回报家里?” “那不是应该的吗?”二哥斥道。 韶音点点头,又道:“那我是不是嫁得越好,对家里的回报越大?” “那当然。”见她说起正事,二哥的脸色好了一点。 韶音又点点头,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敲下颌,忽然说道:“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什么?”二哥拧眉。 韶音老实说道:“你和大哥都是废物,公司在你们手里根本没有未来。不如我来接手吧?我保证可以给家里更大的回报!” “你——” 眼看二哥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气得扬手要打她的样子,韶音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袭击范围。 抱着双臂,指尖如弹琴般流畅轻快地点着,笑吟吟地道:“二哥该不会以为,我做不到,是在胡说八道吧?” 二哥刚扬起手,就见四周投来很多道目光,忍着怒气放下手,冷笑着对她扬起下巴:“你还知道自己胡说八道?” 不是他小瞧这个妹妹。 从小到大,她就是个不思进取的废物。 钟素音其实也不是废物。 她只是比两个哥哥的年纪小了很多,并且是个女孩,从小获得的期待很少,爸爸妈妈都想叫她联姻,没打算叫她继承家业。上进一些,还会被两个哥哥嘲讽,再上进有什么用。久而久之,就躺平了。 “我有公司的股份。”韶音伸出一只手,比出五个手指头,“你猜我有没有多余的钱收购其他人的股份?” “我猜你没有。”二哥睨了她一眼,满是不屑。 韶音笑了笑,说道:“我的确没有。”话锋一转,“但如果我嫁了人呢?” “二哥,你猜我嫁的男人,会不会听我的话?他有没有野心?如果我愿意哄他,他会不会支持我,把家里的公司都吞进肚子里呢?” 二哥听到这里,脸色变了:“你胡闹!” 他是男人,他不信男人会疼一个女人,疼爱到纵容她任意妄为。但是,他相信一个男人愿意吞并岳家的财产,并打着妻子也有继承权的名号。 “我为什么不敢?”韶音收回手,重新抱臂站立,笑吟吟道。 二哥冷笑一声,转身就走:“我不管你,你爱结不结。” 他根本没把韶音的话放在心上,只以为她是为了耳朵清净,故意说出来吓唬他的。 不得不说,他有些被吓住了。既然她不愿意结婚,随便她!反正,没有了他,还有大哥会催她。 然而,韶音不是随口说说。 她的确在想,要不把家里的公司接过来吧? 但是又有点犹豫,因为太累了,她上辈子做皇帝,处理朝政近二十年,就够烦心的了。 不过,即便不跟他们争,该给的教训还是要给的——谁让他们非得打扰她,跑她面前说这些不好听的话? “二哥,我手里缺钱了。”没过几天,韶音一个电话打到二哥那里去了。 二哥闻言立刻道:“你没钱关我什么事?”说完,他想到什么,嘲笑一声:“没钱就嫁人啊!嫁个好男人,愿意哄你,什么都支持你的!” 这是拿她那天说的话,来堵她的嘴。 韶音笑了笑,一点也不生气:“二哥,我建议你看一眼私人邮箱。” “什么?”二哥问道,随即打开邮箱,从众多未读邮件中,挑出她发来的那一封。点开之前,他还是满脸不经心的样子。等到点开,看到那一条条证据,顿时脸色变了,“你从哪里来的?!” 韶音笑吟吟道:“这个就不用二哥操心了。二哥,你说如果我把这封邮件发给大哥,大哥会给我多少钱?” “你!!”二哥气得额头上青筋都迸出来了,咬牙切齿,“我小瞧你了!钟、素、音!” 韶音嘻嘻一笑,顽劣地道:“我早说过,你和大哥都是废物,我不跟你们争而已。” 好不轻蔑。 好不张狂。 简直把人看扁了,让人气得想杀到那头,把她爆锤一顿! “你想多少?”二哥从牙缝里挤出来。 韶音凉凉道:“看在你是我亲二哥的份上,我也不多要。你手里的股份,随便分我一点好了。” “你疯了!”二哥立刻拒绝,“我给你两千万,这事就了了。” 股份是不可能的。 她这是狮子大开口,二哥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我觉得你给的不够。”韶音老老实实道,“既然这样,我给大哥看好了。” 他们两个,撕咬了很多年,脸皮早就撕破了,都想着把对方赶出公司。韶音手里拿了二哥的把柄,想来大哥会很乐意看到。 “等等!”二哥叫住她,牙齿咬得咯咯响,“钟素音,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韶音嘻嘻一笑:“过奖。” 她从二哥那里咬下来两点股份。 依法炮制,又从大哥那里咬下来三点股份——他做的事比二哥脏多了,愿意付出的代价也更高。 同样的办法,她从爸爸那里获得了五点股份,从妈妈那里获得了一点股份,并从大嫂、二嫂那里咬下来一大笔现金。 如此一来,她从五点股份的持有,变成了持有十六点股份。 韶音又用大嫂、二嫂赞助的现金,收购了一点散股。 成为仅次于爸爸的二股东。 “你不是嫌累吗?”灰总见她说不要不要的,还是握住了大把权力,稀奇地道。 韶音“啊”了一声,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耸耸肩道:“顺手了。” 这不是他们非要招惹她? 她都不接电话了,还非要骚扰她、警告她、说那些话恶心她。 人哪能做了讨厌的事,却不付出代价的呢? “再说,我不用自己打理公司,等何青青培养出来,我让她给我干活啊。”想到那个聪明灵秀,又干劲十足的女孩,韶音不禁笑了。 第54章 代孕15 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韶音没有刻意避开,还是偶遇了赵希文几次。 每次见他,他仍旧是那副样子,冷冰冰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好像这个世界跟他全无关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他放在眼中。 偶尔视线碰上,有时韶音先移开目光,有时赵希文先移开目光。离婚时不愉快,离婚后更是撕破脸,前夫妻两个没有什么话好说。 直到有一天,韶音见到他身边走着一个年轻女孩,那女孩挽着他的臂弯,看向他的眼神带着讨好。 韶音不认识这个女孩,但隐隐觉得她的长相有点眼熟。 “她长得像你!”灰总忽然出声道。 韶音一下子哽住,一股恶心感涌上:“什么玩意儿?” “他最近交往的女孩,都有些像你。”灰总老实回答道,“一共三个了。” 说着,将这三个女孩的资料传输给她。 韶音再次哽住,眼睛不禁睁大:“他搞什么名堂?” 难道他喜欢“她”吗?可是夫妻三年,他对“她”那么冷淡,完全看不出半点儿喜欢。 “也可能他就喜欢这个类型的。”灰总说道。 这个解释就比“替身”要叫人舒服多了。 “岑蔓呢?”韶音想起来什么,问道:“她应该已经生了吧?” 算着时间,她至少生了两个月了。 韶音抿了抿唇,对这个虐恋副本感到极度无语。好么,她这个恶毒女配下线了,将发挥的空间留给他们,他们居然还是不好好过,又走上了别的虐恋线。 “已经生了,是个男孩。”灰总开始给她补剧情发展进度,“岑蔓没有离开,还在别墅做女佣,不过她现在做的事情更偏向保姆,她毕竟是孩子亲妈,带孩子的事情基本归她了。” 顿了顿,它飞快补充一句:“跟原剧本一样。” 韶音还没反应过来,骤然听到这句,顿时一阵无语。 “……” 保姆? 在别墅带孩子? 那孩子长大后,叫她阿姨,还是叫她妈? “该不会,赵希文会再娶一任妻子,然后这一任妻子将接过恶毒女配的棒,继续棒打鸳鸯?”韶音忍不住顺着当前剧情去发散。 灰总没说话。 但它没说话,大概率就是默认了。 韶音又是一阵无语。 “怎么了?”挽着赵希文手臂的女孩,忽然见他停住脚步,目光落向一处,不禁奇怪地问。 顺着赵希文的目光,女孩很快看到了韶音。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如常。 谁都知道,赵希文有个前妻。 所有人也都知道,赵希文后来交往的女友,都跟他的前妻有些相似之处——可能他对前妻念念不忘,也可能他只喜欢这一个类型,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他还有个孩子,也没关系。难道她还真的爱这个男人吗?不过是因为他的身家罢了。 女孩甚至对韶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韶音有些惊讶,眼底若有所思,也对女孩点了点头。 “走了。”赵希文没发现两人的互动,只以为韶音点头是在向他点头,他冷着一张脸,傲慢地扭过头,大步走掉了。 女孩也被他带着走远。 “哇哦。”韶音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感慨一声,“这个女孩不爱他,很快会分手了。” 恶毒女配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刁难岑蔓。这个女孩儿一看就不爱赵希文,她不会刁难岑蔓的,所以她不合格。 果然,没过多久,赵希文跟她分手了。 原因并不清楚,因为赵希文没说。他给了女孩一笔分手费后,两人就散了。 女孩拿了分手费,没有纠缠他。 反倒给韶音寄了一份礼物,附赠卡片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韶音一开始没懂,后来在圈子里听别的太太说起,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跟赵希文离婚的时候,赵希文没给她一分钱的赡养费,被嘲笑抠门了很久,他现在不敢了。 “哈哈哈!”韶音简直要笑死。 在两人离婚一年半后,赵希文终于结婚了。 他自己倒不是很急,毕竟作为他的前妻,韶音也一直没有再婚,他结不结都不丢人。 但他妈和他姐不愿意,一定要他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过得光鲜亮丽,来让韶音后悔,讽刺她的有眼无珠。 在交往了六七个女友后,赵希文终于定下人选。 他选定的第二任妻子,长相跟韶音并不相似,倒是不那么膈应人了。这位女士的性格偏泼辣,并且爱死了赵希文。只要赵希文出现的地方,她的眼神就粘在他身上,不会看向第二个地方。 正是恶毒女配会有的配置。 剧情选择了另外的人来代替“钟素音”这个跑路的角色。 对此,赵妈和赵姐很满意。这样的女人,一定能照顾好赵希文,他们的婚姻会很美满。最起码,不会再发生被离婚的事了。 消息传出来后,陆续有人“不经意”在韶音耳边提起,并建议她也尽快定下来。结婚不结婚的倒是其次,起码有个男朋友啊! 二哥还特意打电话过来嘲笑她:“之前让你结婚,你不听。现在难堪了吧?” 韶音笑道:“二哥,要不要看一眼私人邮箱,再跟我说话?” 二哥吓得立刻挂了电话。 但韶音还是发了一封邮件给他,并附注:“我又缺钱花了。” 自从那次之后,二哥做事老实了很多,也更小心了。但只要他不干净,就总有痕迹留下来。韶音没有都拿去给他,免得他狗急跳墙,只挑了一条不起眼的发给他。 气得二哥当时就摔了电脑! 但还是转了五十万过去,并发了条消息:“算你狠!” 韶音拿着五十万,扔给何青青,让她当创业启动资金。 何青青还有半年就大学毕业了。 她没打算考研,跟同学一起建了个工作室,专门做投资理财顾问。 有了韶音的资金练手,还有大把老总们、太太们的生意经锤炼,她现在做事已经小有门道了。 韶音喜欢她的活力四射,看着她这么努力,总是忍不住想给她一点、再给她一点。 而她的信任和看重,更加让何青青感动,发誓不能辜负她,由此更加努力了! 韶音看在眼里,只觉得她这样努力下去,不到二十五岁,自己就能将名下资产全部托付给她打理了。 她喜欢这样躺赢的生活。 “喂。” 一天晚上,忽然接到赵希文的电话,韶音有些意外。 灰总提醒道:“他明天结婚!” 挑挑眉头,韶音对这通电话的来意有些兴趣了。他明天就要结婚,今天晚上给她这个前妻打电话,唔…… “钟素音。”电话那头,赵希文的声音沉着,但又比从前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冲动,“我明天结婚。” 韶音淡淡道:“嗯。” 她的反应过于冷淡,没有阴阳怪气地祝福他,也没有充满怨忿地嘲讽他,冷淡得就好像他是一个毫无关联的人。 电话那头顿了顿,才传来赵希文笃定的声音:“你记得的,是不是?” “记得什么?”韶音疑惑。 “你记得明天是我结婚的日子。”他越说越笃定,“所以你一点都不惊讶。” 韶音:“……” 无语片刻,她才张口道:“你对我来说早已经是过去的人了,不值得看,不值得提,不值得想。所以,你结婚不结婚,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这才是我不惊讶的原因。” “别自作多情,好吗?”她抚了抚手臂,“鸡皮疙瘩都要被你恶心起来了。” 她说得毫不留情面,让电话那头的赵希文感到难堪,但他仍旧强行曲解:“如果你真的不在意,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韶音更无语了,反将他一军:“赵希文,你明天就要结婚了,今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你该不会对我旧情难忘吧?” 赵希文当然不能承认了! 他刚要否认,忽然想起给她打电话的初衷,一个激灵,否认的话就被他咽下了,情绪沉了沉,他低声道:“你也对我旧情难忘,不是吗?” “噗嗤!”韶音简直被他逗笑了,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能听到她拍桌子的声音,“赵希文,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作多情?谁对你旧情难忘了?” 他还用了个“也”字! 真是妙极了。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也没有男朋友?”电话那头,赵希文的声音仍旧自信。 韶音轻轻笑起来,抱着手臂,站在窗前,看向外面璀璨的灯火:“结婚干什么?不知道离婚难吗?至于男朋友……这种只会吃醋的生物,要来干什么?” 她才不要男朋友。 她只要小朋友。 男朋友会吃醋,小朋友不会。 男朋友需要她哄,小朋友只会一起围上来哄她。 “你懂什么。”她嗤笑一声,“古板无趣的老男人。” 赵希文:“……” 他仿佛听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仅存的少许酒意都醒了,艰涩地道:“你,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不然呢?我骗你干什么?”韶音反问。 电话里久久无声。 过了一会儿,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电话挂断了。 “自找没趣。”韶音哼笑一声,将手机丢开。 转身抱起长大了的咪崽,一顿亲。 咪崽长大后,脾气温顺了很多,亲它都不反抗的,像个贴心小闺女。 赵希文再婚了。 他的妻子接任恶毒女配的棒,对丈夫身边出现的一切雌性生物都敌视不已。家里的那个孩子,她看不惯。照顾孩子的保姆,她更看不惯。 剧情回到了正轨。岑蔓被针对,总是受伤害,引起赵希文的注意,渐渐被怜惜。 怜惜着怜惜着,他又想起当初那段时光,这个女孩羞涩地躲在他床上,那些美妙的夜晚。 那是其他女人给不了他的感受。 岑蔓又怀孕了。 但她也受够了新太太的刁难。尤其,新太太会骂她的孩子。于是,她带上老大,揣着老二,跑路了。 剧本拐向了《总裁娇妻带球跑》的方向。 韶音听灰总说了,啧了一声,打电话叫何青青吃饭,说道:“你历练的差不多了,我交给你一个新的任务。” 何青青开工作室,积攒的财富已经不少了,但韶音觉得以她的聪慧和努力,可以有更好的机会。 她让何青青出任钟家公司的财务部经理。 她现在已经是最大的股东,任命一个经理而已,完全做得到。 财务部经理不是何青青的终点,是她为何青青划下的起点。她给何青青的最终目标,是钟家公司的ceo。 “音姐……”听了她的计划和期望,何青青没有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已经二十五岁的她,比当年成熟多了。她用狐疑的眼神看着韶音,说道:“如果不是咱俩年纪差得不多,如果不是我确定是我妈亲生的,我简直要怀疑,我是你女儿。” 她对她也太好了! 简直是偏爱! 是厚爱! 甚至是溺爱! 韶音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当你是侄女。” 何青青只以为她又开玩笑,没往心里去,意气风发地道:“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三十岁那年,她成为了钟家公司的ceo。 除此之外,她还成为了小有名气的慈善家。当初她最困难的时候,是韶音帮助了她,她现在有余力了,也想帮助其他人。 岑蔓带着两个孩子,一直没被赵希文找到。韶音猜测,她可能还要熬几年,才会再次进入剧情线。 这个女孩,当初是青涩、娇嫩、秀美的模样。经过生活的打磨,她身上的青涩褪去,娇嫩不再,秀美的模样倒是没怎么变,而是我见犹怜。 这一天,只有高中文凭的岑蔓正在超市里做搬货工作,忽然听到一阵阵羡慕声,她直起腰,往超市里悬挂的电视机看去,正看到英姿干练的钟氏女总裁在接受采访:“……我最感谢一个人,不是我的家人,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最尊敬的人,她叫钟素音。” 钟素音? 这个名字已经从岑蔓的生活中离开了很多年,但是恍惚了一会儿,她还是想起来了——这是他的第一任太太,也是找到她,让她代孕的女人! 她忍不住扬着脖子朝电视看去,想要听到更多。 “她是个非常慈善悲悯的人,她毫无保留地帮助了我,并且不求回报……”电视里的女总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眶微微湿润。 骗子!岑蔓忍不住攥起拳头,死死睁大眼睛,激动得脸都红了:“骗子!撒谎!” 钟素音才不是那样的人!她是个高傲的,高高在上的,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的,只会用冷冰冰的金钱来买别人尊严和未来的人! 可是,没有人会信她,哪怕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唾沫横飞地说着当年的事,大家也只当她疯了,摇摇头不再看她。 只议论道:“那位钟女士,我也知道啊,是个很有名的慈善家。” “对对对,听说何女士就是她带起来的。” “一开始何女士做慈善的资金,就是钟女士出的啊!” “钟女士除了作风不太好之外,别的真是毫无黑点。” “包小狼狗而已,怎么就作风不好了?我听说她每次分手费都给很多呢,凡是跟过她的男人,都对她念念不忘,宁可不要钱,也想跟她再续前缘。” “慕了慕了。” “她那个前夫倒是不怎么样。听说他新娶的老婆,一直没生孩子。” “不是说他前面那个老婆也没生?” “但小三给他生了。” “呵呵。两个老婆都没生,单单小三生了。究竟是不是他的种,还两说呢。” 议论起高高在上的大富豪,大家嘴上没带怂的。但是听在岑蔓耳中,真就跟剜心一样了,嘴里喃喃着:“是他的!是他的!你们都胡说!” 众人看她的眼神,就跟看疯子一样。摇摇头,不理会她,继续八卦。 岑蔓此刻想到赵希文背地里被人这样说,心疼得不得了。这些年,她藏了起来,离他很远,得不到他的消息,不知道他过得这么苦。眼泪模糊了视野,一把推开众人,疯狂跑了出去。 回到家,收拾了行李箱,接上小学的儿子和幼儿园的女儿,立刻去找赵希文。 但赵希文是那么好见的吗?他可是男主。 而且是虐文里的男主。 岑蔓不仅没见到赵希文,还被新太太把两个孩子抢走了,顿时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不觉,就来到钟氏的大楼下面。 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就见韶音跟何青青肩并着肩,从大楼里出来。 “太太!”她抹了把眼泪,立刻冲到韶音跟前,大叫道。 韶音已经从灰总那里得知,女主就在附近。 看着冲到面前的岑蔓,她笑了笑:“是你啊。”没有装作不认识她,和气地问:“有什么事吗?” “太太……”岑蔓看着已经四十岁,却仍然优雅美丽的太太,无数的话涌到喉咙,干燥的嘴唇动了动,最后问出来的却是:“你为什么帮她,不帮我?!” 说话时,她伸手指向了何青青。 何青青一脸懵:“姐,这谁啊?” 她们已经很熟了,连音姐都不叫了,直接叫姐。 “给我前夫生孩子的女人。”韶音本想叫她走开,但是又想到,岑蔓都指着何青青说话了,倒是没必要让她避开,于是直接说了,“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欠你的?” 岑蔓满眼气愤:“可是你帮她!她说你是慈善悲悯的人!但你根本不是!” “我的确不是啊。”韶音无辜地道,“我从来没说我是好人。” 岑蔓没想到她居然承认,嘴巴张了张,又看向何青青,口拙地道:“可她说你是。” “嘴巴长在她身上,她当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韶音惊讶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想剥夺别人的言论自由吧?” 岑蔓哪里讲得过她? 只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到底什么情况?”何青青眯了眯眼,锐利的神色从她眼中迸出,比当年她哥哥在医院里审视时的目光还要锐利。 韶音却不想说出代孕的事。都过去了,没必要提。于是,让何青青先上车,然后才对岑蔓道:“同样的事,我也对何青青做过。” 岑蔓一愣:“什么?” “代孕啊,我也问过她。”韶音抱着手臂,淡淡说道:“何青青拒绝了。” 岑蔓还是没明白。 但韶音已经不想跟她多说什么了。 绕过她,往车上走去。 直到车子驶出很远,渐渐没入车流,再也看不见,岑蔓才依稀明白过来。 韶音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完:“……所以我给了她第二条路。” 第55章 团宠1 “叮。” “任务判定,成绩及格。” 意识抽离小世界,没等待太久,主脑就传来本次任务的结果。 韶音早早就抽身离开,没有继续掺和在剧情线里,优秀是肯定不可能了,因此对这个成绩并不感到意外。 她想起那次见面后。 岑蔓重新跑回别墅,想要回自己的孩子。 她原本过够了被新太太针对的日子,更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吃苦,加上一点说不出的赌气成分,于是不打招呼跑掉了。多年后再次回来,虽然双手因为操劳而变得粗糙,但容貌、身体并未减损魅力,反而比当年更有韵味。 赵希文一直没忘了她的特别。多年后重逢,他没有对她避而不见,又将她安置在别墅中。 虐恋剧情再次开启,女主、男主、世界意识自动补全的新女配,三个人一台戏,唱得好不热闹。 韶音没有去关注他们,因为她嫌恶心。但是架不住圈子里总有人谈起,于是还是知道了—— 赵希文左拥右抱、大小通吃。他心里喜欢岑蔓,但每次护着她都有限。他对妻子只有应付,激得妻子逐渐疯魔,起了同归于尽的心。 结果就是,女配设计了绝境,但是只有自己被反噬,男主、女主和两个孩子全都有惊无险。一家四口历经磨难,终于修成正果,生活在一起。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游轮失事时,韶音恰好开船经过,救下了女配,并对她说:“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执着的?他是工具好,还是体力好,还是技术好?” 女配当时浑身的,看着远处被救起的一家四口,嫉妒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韶音就对她说:“你看看我。”不光是嘴上说,还把她的脸掰过来,“你好好看看我。” 女配不得不看着她。 看着她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却像三十来岁。看着她身边围绕着四五个各有特色的帅哥,硬朗的、清秀的、邪气的、冷清的,个个是衣架子,眼神专注极了,就只有她一个。 一阵夜风吹来,将浑身湿漉漉的女配吹得一个激灵,恍惚中有什么从天灵盖灌入,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你说得对。”她喃喃道,眼里渐渐迸出亮光,不是嫉妒的乌光,是焕发的星光。 赵希文都四十多岁了,就算看上去皮肤紧致、五官英俊,但谁用谁知道。 回去后,她立刻跟赵希文提出离婚。赵希文还不肯同意,她就学着当年韶音离婚的法子,大晚上拿了刀坐在赵希文床边,问他:“你看,我这把刀,磨得光亮吗?” 一边说着,一边将刀子对准窗户,映着雪盈盈的月光。 赵希文吓得冷汗都出来了,第二天就跟她离了婚。女配没有跟他签什么“从此各不相干”的协议,她挖了他一大块肉,潇洒地走了,步上韶音的后尘,从此潇洒风流,小男友在侧。 而男女主终于走完剧情线。鉴于赵希文年纪大了,再结婚就是三婚,没什么像样的人愿意嫁给他,而他妈和他姐也操心不动了,就由着他和岑蔓结了婚。 “主脑说你擅自脱离任务主线,本来应该给你判个不及格,但你在离婚的时候发疯烧别墅,并威胁男主要烧死他,在一定程度上演绎了对男主的真心,因此给了你及格分。” 灰总点开成绩后面附着的说明,解释说道。 韶音点点头:“嗯。” 随即笑了。 灰总也笑了。 “这样也行?”它啧啧有声,“那每个世界只要疯狂diss男主,岂不是就能判定为因爱生恨、因爱成狂,真心比真金还真,起码判一个及格?” 如果是这样,这份绩点也太容易挣了吧! 随便浪一把,绩点就到手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番话,对男主有多么的不公平。 韶音也不提醒它,还笑着点头:“是啊。” “来来来,新任务走起!”灰总说着,将新任务发布出来。 韶音选了一个修真的世界背景。 主题是“团宠”。 女主叫陆晚玉,是个丹修。她拜入天衍宗之前,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个平民百姓。意外捡到一枚戒指,并且戒指认她为主,才走上了修行路。 这枚戒指,并不是普通的灵物,里面有一汪灵泉。凡是她炼制的丹药,只要一炉里面加入一滴灵泉,整炉丹药的品阶都会上升。因此被奉为天才,拜入丹峰,由丹峰大长老亲自教导。 而她长得天真可爱,性情大方烂漫,为人善良和气,在丹峰上下很快获得了好人缘。 她自小生活随性,没人管束,向往自由玩乐的生活。做完每月要上交的炼丹任务,便跟师兄师姐们吃吃喝喝,到处蹭历练。 凡是有她在的地方,总能发现很多珍稀药材、灵矿、灵兽等,因此师兄师姐们很喜欢她来蹭历练。而一旦有人受伤,她的丹药也总是恰到好处,及时救命。 除此之外,她还救了几位天之骄子的命。这几位天之骄子,分别是男主、男配1、男配2、男配3、魔头1、魔头2…… “我居然是男配的未婚妻。”韶音有些惊讶地道。 活久见了,这个剧本的男主不沾任何花边。 他独坐翠寒峰,一人一山头,别说师叔师侄师姐师妹,恐怕他山头上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没有任何女性能入他的眼,近他的身。所有人都被他浑身迸发的凛冽寒气吓得退避三舍,包括男弟子们。 他身边太干净了! 于是,给女主制造困难的,就只能是男配的爱慕者了。 不同于男主的神隐,男配1是天衍宗主峰衡芜峰的三弟子,容颜俊朗,性情疏阔,上敬师长,下友爱师弟师妹,如昭昭日月,光风霁月,受到弟子们的好评。 他同时还是玄月峰大小姐的未婚夫。 因为被女主救过,他心里爱她,待她极为体贴周到,总能在她遇到琐碎麻烦时为她撑腰。 次数一多,他的未婚妻女配就不乐意了。 拼命针对女主,找女主的茬,暗中用手段害女主,结果无一例外,全都加倍反噬到自己身上。 最后,在一次对抗魔族入侵时,因为未婚夫冲上去救女主,不管她的死活,女配气得失去理智,对他大声质问:“你就是喜欢她!温别宇,到现在你还不承认吗!” “是,我的确喜欢陆师妹。”对所有人都和气的男配,唯独面对未婚妻时,面露厌恶与不耐,“她比你善良、可爱、漂亮,哪哪都比你好,我喜欢她,有什么奇怪?” 女配还想问什么,但是背后一只魔物突然暴起,瞬间撕掉她的头颅,将她大睁着眼睛的脑袋吞吃入腹,也吞掉了她未尽的话。 韶音猜测,她可能想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除婚约?” 也可能想说:“去你x的温别宇!你有眼无珠!老娘还觉得你比不上某某某呢!” 更可能说:“狗x玩意儿!骗人感情!你去死吧!” 反正什么可能都有。 反正她死了。 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镇压此次入侵的魔族之后,天衍宗安排后事。女配的母亲,玄月峰之主玄月真人,对温别宇冷笑一声,说了三个字:“你很好。” 温别宇心里一惊,不待解释什么,就见女主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陆师妹!”他想解释。 但女主退后两步,别开视线:“谢谢温师兄的相助,但以后不必了。” 但凡真正的危险时刻,都有男主现身相救。其他时候,才是男配们争宠的机会。 女主不缺这些维护。因为她是团宠啊!除了男配们,她还有很多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在照顾她。而她也习惯了被人照顾,所以温别宇对她的不同,她完全没感觉到,还以为是普通的师兄照顾师妹。 直到镇魔崖边,他的那一番话,她才知道他陷她于不义,再也不肯理他了。 在前期大出风头的男配1,就此淡出镜头。 “我觉得这个女主还不错啊。”跟韶音一起看完剧本,灰总说道。 韶音道:“何止不错。是很好啊!” 锦鲤耶! 她又可以躺赢了! 上个世界,她在何青青身上尝到了躺赢的甜头,有点上瘾了。 第57章 团宠3 陆晚玉不知道温师兄为什么这样说。 仿佛也没听说,顾师姐是个行事霸道、不讲理的人啊? 她来门派的时日尚浅,修为也不过炼气五层,自觉是个小人物,说话没有什么分量,于是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诚恳一些。 温别宇看出来了,顿时一怔。 他的视线从陆晚玉的脸上离开,移向韶音。只见她勾着嘴角,一脸讥诮的表情。顿了顿,又看向一旁,但见众弟子们表情各异,全无目睹伸张正义的激动。 微微一怔,随即抿住了唇。 垂在白色宽袖中的手握起,目光再次落在韶音的脸上,淡淡说道:“你要什么丹药没有,为何胁迫陆师妹给你炼制?” 陆晚玉才是炼气期。于她而言,修炼才是最重要的。倘若花费大量时间给别人炼制丹药,只会耽搁她的修行。 想到之前的争吵,“她”放下的狠话,以及负气而走的背影,温别宇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她”报复陆晚玉的手段。 其心之险,令人厌憎。 “你不必答应她。”他重新看向陆晚玉,目光由冷淡变为关怀。 陆晚玉轻眨眼睛。 可爱得让人想捏一捏的脸上,露出了懵逼的表情。 “温师兄,”陆晚玉有些尴尬,“你真的误会了。”她看向韶音,露出求救的眼神。 她现在觉得,可能温师兄和顾师姐有些旧怨?否则,为何温师兄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顾师姐? 虽然她跟温师兄有过几面之缘,更为熟悉一些,但温师兄此刻说不通。对她的维护,也有些不讲理。不像是维护她,倒仿佛是借题发挥,利用她给顾师姐没脸。 心中对他的印象骤然大减。 相对而言,顾师姐就不一样了。虽然乍一看上去,明艳逼人,不好亲近,可她说话做事都落落大方,不像是给人小鞋穿的性子。于是,想也没想,就向韶音求救。 “别理他。”而韶音也没有令她失望,不悦地瞥了温别宇一眼,“他走火入魔了。” 在修真界,“走火入魔”可译为“神经病”。 足够难听了。 仿佛看不见温别宇变得难看的脸色,她重新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递向陆晚玉:“拿着。我给你的,你拿着就是。” 陆晚玉这次没有拒绝,老老实实地收下。 然后一脸真诚地看着她,说道:“顾师姐,不论你什么时候找我,我都先给你炼制。” “怎么回事?”温别宇皱起眉头,又出声道:“为什么先给她炼制?” 陆晚玉刚要解释,被韶音打断了:“跟他废什么话?我们两个说好的,关他什么事?一天天闲的,他怎么不去拿耗子呢?” 后面那句,相当不客气了。 陆晚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上了,脸色讪讪的。 周围的弟子们却胆大得多,不知道是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又有几个弟子没忍住,低低地笑出声。 顾师姐骂人,也太刁钻了。 因为发笑的太多了,温别宇也不好分辨,此刻脸色难看极了。 陆晚玉也想笑的,但她不好意思,于是只能低头忍着,两手紧紧攥着韶音给的戒指和手镯,硌得手都痛了,却仍忍得勉强。 顾师姐性格霸道,还会不留情面地骂人,但是不知怎么,她一点儿也讨厌不起来。 “顾雪音!!” 面子上挂不住,温别宇冲着韶音喝了一声。 “喊什么?”韶音朝他看过去,飞扬的眉头挑起,明艳的脸上挂了不快,丝毫不掩对他的不满,“你要道歉?那就快点!” 道歉? 温别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道:“我……” “你该不会不想道歉?”韶音睁大眼睛,不等他说完就开口。 愤怒的火焰逐渐聚集在她漂亮的眸中,指着他的鼻子,脾气说来就来:“温别宇!你是不是瞧不起人?我玄月峰在你们衡芜峰就是这么没地位?我堂堂玄月峰的少主,就任由你如此欺侮?” 温别宇睁大眼睛,满是愕然! “你在说什么……” 他什么时候瞧不起她了? 他不正要道歉吗? “如果不是你打断……”他刚要解释,谁知话才出口,就又被打断了。 只听她声音清脆利落,果断极了:“我打断你?你该不会要说,你正想道歉,是我打断了你,你才没道歉?” “不错。”温别宇点点头。 韶音顿时冷笑起来:“衡芜峰的弟子可真了不起!道歉都得让别人等着!不能着急,一旦赶在你开口前出了声,就成了连累你没有及时道歉的罪魁祸首!这可真是好大的过错!”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温别宇皱起眉头,被她这番胡搅蛮缠弄得不快。 韶音就是故意的。 故意阴阳怪气,还拿衡芜峰做筏子。 倒也不是衡芜峰得罪了她,而是温别宇此人有一番野心—— 衡芜峰是天衍宗的主峰,蘅芜真人正是天衍宗的宗主,作为宗主的亲传弟子,温别宇一直想成为少宗主、这一代弟子的领头羊、代言人。 而他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 “唰!”韶音的回答是,拔出红莲剑,怒指向他,“我可以好好说话,但我的剑不能!” 她挽了个剑花,朝向他道:“温别宇!你若胜了我,我不要你道歉。但你若输了,今日这事可没完!” 这就是逼着他应战了。 面对她如此胡搅蛮缠,温别宇也怒了,当即拔出朔阳剑,沉声道:“顾雪音,你不要胡搅蛮缠!” 还有什么可说呢?他都已经拔剑了。韶音当然不跟他啰嗦,直接持剑刺过去! “师姐!”陆晚玉着急之下叫了一声,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有些不知所措。 其他弟子们也被这番变故惊到了,不知不觉分开,空出好大一片场地,让两人交手。 “温师兄和顾师姐怎么打起来了?”巨大的广场上,弟子遍布,很快分散在其他角落的弟子们也被吸引了注意,朝这边聚过来。 有知情的便给他们讲述来龙去脉:“……顾师姐是个急脾气,等不得他磨磨蹭蹭的道歉,直接拔剑了。” “温师兄平时不是如此做派啊?”有弟子诧异道。 “是啊,怎么这次不分青红皂白的?” 这就没人能说得明白了。 毕竟,温别宇一来,就斥责韶音为难陆晚玉。而即便陆晚玉解释了,他仍旧固执地认为韶音仗势欺人。 着实叫人不解。 “别说是顾师姐了,换作我等小弟子,也难咽下这口气。”有人低声说道。 不少人附和。 好端端的,只是想交好一个炼丹师,也没做多么出格的事,就被这样污蔑。他们尚且不能忍,顾师姐那样骄傲的出身、霸道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忍得下? “温师兄出招可真不留情。”一直观战的弟子讶道。 看清楚两人交手的情形,不少人皱起眉头。 温师兄已经结丹了,这是人人都知道的。而顾师姐虽然天赋也不差,却还缺乏结丹的契机。他们之间,差了一个大境界,温师兄怎能如此较真,毫不留手? 难道真像顾师姐说的,衡芜峰的看不起人? 不对,也没听说衡芜峰的其他师兄师姐是这样的性子?尤其衡芜峰的大师兄,那是常年不怎么露面,偶尔遇见他一次,还是交门派任务。 “要不要通知衡芜峰的师兄师姐?”见空地上的两人打出真火,手段频出,战场范围越扩越大,已经有人预感到不妙。 只听旁人反问:“通知谁?衡芜峰的大师兄常年不见人影,二师兄也不理事。” 温别宇是衡芜峰的三弟子,容貌出众,天资超凡,性格也好,门派中的许多需要衡芜峰出面的事务,都是通知他。 现在他本人在这,还是闹事打架的当事人,谁能管得住他? “师姐小心!”早早收了摊子,挤在观战人群的内围,一直提着心观战的陆晚玉,忽然看到韶音不敌,手臂上吃了一剑,顿时急得大叫。 韶音捂着被刺伤的小臂,飞身后退。 鲜血从她指缝溢出,洒落在玉白的地面上,滴滴殷红,触目惊心。 “好,是我输了。”落地后,她挥剑入鞘,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露出怨恨神色。而是扬起下巴,坦坦荡荡地朝温别宇道:“今天的事就算了。温别宇,以后你别落在我的手上!” 说完,转身吹响口哨,唤来仙鹤。 “师姐,这是白玉膏,有疗伤之效,还能祛疤。”陆晚玉一向知道自己炼制的丹药效果好,看着受伤的美丽师姐要离开,忙追上前,将一瓶药膏塞进她手里,满眼担忧。 韶音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将药膏握在手里:“谢了。” 正说着,一声鹤唳传来,韶音来时乘坐的那只仙鹤在头顶盘旋。她纵身一跃,飞上仙鹤的背,低低道:“走!” 头也不回,乘鹤离去。 红色衣摆翻卷,乌黑长发飘动,背影倨傲而倔强。 站在广场上的弟子们,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变成一个小点,一时心头复杂。 顾师姐今日可是吃了好大的委屈。 被人冤枉不说,想讨回公道,竟还被打伤。 再看向温别宇的目光,就不像从前那么尊敬,而是带着几分一言难尽。 温别宇不知道的是,他明明赢了这场挑战,却没有受到弟子们的崇拜,维护自己强大的形象。反而,让人觉得他咄咄逼人,不讲道理。 落地后,他亦收了剑。看着落在白玉地面上的点点血迹,眉头微拧,使了个诀,将血迹扫清,还地面一片洁净。 再抬起头,便在人群中扫视。发现陆晚玉的身形,立刻迈步:“陆师妹!” 第58章 团宠4 陆晚玉正要离开。 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八卦起来,没谁还有心思摆摊。陆晚玉也没了心情,想到骄傲霸道的顾师姐一声痛也不喊,捂着手臂,倔强离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儿。 她刚刚把顾师姐送她的法宝收起来了。防御手镯直接戴上了,那几枚戒指都放在了乾坤袋里。说是几枚,也是巧了,不多不少,正正十枚。 大约顾师姐想着,让她一根手指头戴一枚?顾师姐可真是豪横。 她根本没有瞧不起她。温师兄追着顾师姐,执意冤枉她欺负人,还逼着她拔剑,不知是为什么? 但不管因为什么,这件事情之后,陆晚玉对温别宇的印象都大减。 不分青红皂白,是其一。倘若他能够听解释,抛开偏见,就还好。但他根本不听,执意跟顾师姐作对,这就莫名其妙了。 亏得顾师姐是大大方方的人。陆晚玉心想,换个人在此,可能会因此迁怒于她。温师兄想过这一点吗? “温师兄。”听到温别宇在身后唤她,陆晚玉根本不想搭理,停下脚步后,便一脸客气地看着他问:“师兄寻我有事?” 温别宇没发现她的疏离,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低头,目光关切,声音柔和:“没被吓到吧?” 陆晚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啊?” “刚刚,顾雪音对你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温别宇眼神微深,一抹厌恶在他眼中划过,转而变成对陆晚玉的关切,“她一向骄纵惯了,从不把别人的意愿放在心上,我知你不好拒绝,等下回去我跟她说。” 陆晚玉的表情一言难尽。 看着温别宇的眼神,仿佛他有那个大病。 “温师兄,你真的误会了。”她不得不认真强调,“顾师姐没有为难我。她听说我炼制的丹药效果很好,于是跟我打个招呼,约好以后找我炼丹。” 就是这么简单。 见他仍是不信的样子,忍着不耐,把手腕抬起来,给他看那枚手镯:“你来的时候,师姐正在给我定金。”又从乾坤袋里抓出几枚刻有聚灵阵的戒指,“还有这些,都是师姐给我的。” 她实在不明白,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让温师兄对顾师姐如此偏见?陆晚玉想起他刚刚说的,“她一向骄纵惯了”“从不把别人的意愿放在心上”,心里只觉不信。 她没听说过啊! 虽然她来门派的时日尚浅,但门中有哪几位不好惹的师兄师姐,行事阴狠,手段歹毒,如何欺凌小弟子等等,她也是听说过的。 好心的师兄师姐都告诉她了,在丹峰之外行走,要小心谁谁谁。那个“谁谁谁”里面,可不包括顾师姐啊! 她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顾雪音”一向有骄纵之名,但也只是骄纵而已。 她既不狂妄,也不歹毒,有时候虽然不将人放在眼里,但都是些小事,她从不占人便宜,也不欺负小弟子。因此,提起她来,天衍宗弟子们只有羡慕的。 是从这个剧情之后,“顾雪音”毫无理由对陆晚玉下手,才令她的名声坏了。并且,在此之后,愈来愈坏,直到彻底沦为人人厌弃又惋惜的存在。 但是现在,韶音没有欺负陆晚玉。 她没有被“爱情”“嫉妒”冲昏头脑,而是正常对待陆晚玉。 广场上,那么多弟子都看到了。是温别宇不分青红皂白,指责的莫名其妙,还重重“教训”了她,当场刺伤她。 “啧。”灰总一边转播着广场上的情形,一边啧啧有声,“你这回把温别宇坑惨了。” 现在许多弟子都在议论,温师兄今日如此不讲理、盛气凌人,会不会成为顾师姐结丹的契机? 依顾师姐的脾气,倘若她结丹,定会立刻约战温别宇,找回场子。由此,还有几个胆大的弟子,暗中设下赌局,押谁胜谁输。 温别宇只顾着维护自己强大的形象。他却忘了,在他不占据正义的高地时,他越“强大”,就越不得人心。 他若输了还好,大家会觉得他爱护师弟师妹,心胸宽广。但他赢了,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刺伤修为低他一个大境界的师妹。没有人会崇拜他的修为强大,只会觉得他毫无风度、咄咄逼人。 陆晚玉就更是如此了。 女性常常母爱泛滥,不会去崇拜、仰望胜者,往往会同情输掉的那个人。输掉的那个人越惨,她心里越怜惜。 现在,他现在陆晚玉的眼里,形象别提多糟糕了。 “我不知道温师兄和顾师姐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顾师姐真的没有欺负我,也请温师兄以后不要再误会了。”说完,她对温别宇点点头,就擦身而过了。 温别宇一怔,眼前浮现出刚刚交手时,韶音挑衅、轻蔑、不满的眼神。 如果她没有欺负陆晚玉,只是约她炼丹,为何刚刚交手时,露出那样的神色? 他心头涌上一股忧虑。 还想叫住陆晚玉,再说些什么,但陆晚玉已经走远了。嘴唇抿住,他握了握拳,收回视线,亦离开了广场。 韶音刚刚回到玄月峰。 坐在玄月真人从北极冰原为她挖来的寒玉石所打造的玉床上,拆开袖口,露出一截雪白小臂,看着上面那道两寸余长的伤口,她“啧”了一声。 拿出陆晚玉送给她的白玉膏,随意涂抹上去。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受伤的。金丹期很了不起吗?以金丹小儿的神识强度,她吹口气,他就死了。 不过,为了挑起事端,她还是设计了这场受伤。 “温别宇在往这边来。”刚包扎好伤口,灰总便提醒道。 韶音漫不经心地道:“不见。” “可你的洞府禁制,对他是放开的。”灰总再次提醒。 韶音这才想起来,连忙改了洞府禁制,除了她母亲玄月真人,谁也不能轻易进来。 然后扒拉自己的库存,把陆晚玉用得着的,单独收在一个乾坤袋中。 “你这是躺赢还是养成啊?”灰总看着她细分类别,炼气期用到的,筑基期用到的,甚至连金丹期用到的都准备好了,不禁稀奇道。 总觉得她所谓的“躺赢”怪怪的。 “想要舒舒服服地躺下,先要把床铺好。”韶音教育它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灰总便明白了:“先养成,后躺赢。” 想到上个世界,她对何青青就是这样。先用资源砸她,把她砸到高处,然后躺下,后半生就靠着何青青的孝敬滋润地过日子。 “你行不行啊?”它想到陆晚玉的设定,有些不自信,“陆晚玉跟何青青不一样。何青青当时困难,你是雪中送炭。陆晚玉可是团宠设定,多的是人对她好,还有男主。” 韶音冷哼一声:“女人,不能说不行!” 灰总:“……” 行吧。 “你最行了。”它呵呵一笑。 温别宇来到韶音的洞府前,如之前一样,抬脚就要进入,却被禁制拦住了。 他一愣,随即拧起眉头,拿出传音符。 过了一会儿,里面飞出来一只纸鹤,来到温别宇面前,纸鹤的小嘴一张一合:“温别宇和屎壳郎勿入。” “温别宇和屎壳郎勿入。” “温别宇和屎壳郎勿入。” 重要的话说三遍。 三遍过后,不等温别宇动手,纸鹤化为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顾、雪、音!”温别宇气得脸色铁青,扭头就走。 她今日如此侮辱他,别想他再来找她! “哈哈哈!”洞府内,灰总畅快地大笑道。不知何时开始,它特别喜欢看她虐渣男,“你这一招太损了。” 韶音盘腿坐在玉床上,打坐修炼:“不能辱狗。” 狗狗多可爱,他配吗? 想来想去,他也只配和推粪的那个小动物相提并论了。 “哈哈哈!”灰总快要笑撅过去。 她和温别宇在广场上大打出手,还被温别宇刺伤的事,渐渐在各峰传开了。 有些知道内情的,不禁疑问:“他们不是未婚夫妻吗?何至于此?” 两人的婚约,并没有大肆宣扬。因为是在顾雪音很小的时候订下的,因此宗门内的长老们知道,一些年纪大的弟子也知道,但是新一代弟子们都不怎么知情。 闻得此事,都觉得不应该。 同时,韶音那一番“衡芜峰的是不是看不起人”的言论,在衡芜峰上也传开来。 还没等到此事议论出个结果,就见一片片劫云飘向玄月峰,很快聚拢得黑沉沉一片。蛟龙般粗细雷光,带着说不出的声威,在黑云间钻涌,时隐时现。 “是谁要渡劫?” “难道玄月真人终于出关,要突破了?” 弟子们面露惊讶,爬屋顶的爬屋顶,乘坐骑的乘坐骑,御器的御器,手段齐出,纷纷寻找视野开阔处,往玄月峰看去。 但见玄月峰顶,一道身着烟色衣袍的女子凌空而立,身姿若仙,正是玄月真人。 “不是玄月真人渡劫!”很快有人看清,惊讶说道。 那雷光并不是冲着玄月真人落下的! 那会是谁? “该不会是顾师姐要结丹了吧?!”这一念头,同时出现在许多人的脑海中。惊讶之余,又不禁激动起来。 如果真是顾师姐要结丹了,那日在广场上,温别宇刺伤她的事,岂不是还没完? 一时间,兴奋的情绪弥漫在各峰。 但见骇人的雷光劈落,一瞬间激起尘土飞扬,树木山石均在这千钧力道中成为粉碎。隆隆声不绝,仿佛坚韧如龙皮都被劈裂了。 远远观看的众人无不骇然:“顾师姐的金丹劫为何如此可怖?” “顾师姐的天赋当真惊人!” “当年温师兄结丹时,气势仿佛不足眼下十分之一?” 韶音已经是藏着掖着了。 但这里虽然是一方小世界,也有世界意识,嗅到异样气息,降下的雷劫便不寻常。 好在她也不惧,看着惊险,实则顺利地渡过去了。 “音音!”雷劫散去的一刹那,玄月真人立即飞来,出现在她面前,满眼欣慰。 韶音对她笑得灿烂:“母亲,我结丹了!” “好!”玄月真人点点头,眼底欣慰散去,变得阴沉起来,“该去衡芜峰算账了!” 女儿被温别宇刺伤的事,传得各峰皆知,玄月真人又岂会不知? 但她赶来洞府,却被女儿告知,她就要结丹了,于是忍耐下这几日,音音结丹要紧。 刚刚那一场骇人的雷劫,让玄月真人既惊心又骄傲,原打算给温别宇三分教训,此刻也升为七分——她如此骄傲的女儿,岂容旁人欺侮? “还有婚约,也该解除了!”玄月真人冷笑道。 韶音之前穿的衣物,已经在雷劫中变得破破烂烂,她换上新衣,闻言疑惑歪头:“什么婚约?” 玄月真人一愣,刚要说什么,就见女儿唇边扬起残酷的笑:“分明是衡芜峰借了我们玄月峰的宝贝,这些年来一直不还。哪来的什么婚约?” 当年,温别宇下山历练,却被人重创根基,眼看要断了修士之路,蘅芜真人舍不得,听说玄月真人手里有一件宝贝,可以治疗根基之伤,于是求到门上来。 玄月真人本不想借,她和道侣这些年来闯秘境、杀邪道、猎魔物,历经艰险,所积攒下来的宝贝虽不少,却都是留给女儿的。 她的音音天赋极佳,这样天赋出众的孩子,日后必成大器。但成大器之前,恐怕磨砺也不会少,这都是给她保命的东西。 是蘅芜真人恳求,又摸着温别宇的脑袋说:“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天赋也好,若真人肯借,日后就叫他与音音结为道侣,一辈子护着她,真人意下如何?” 一件宝贝,换一个前途无量的护卫,不算亏。当时,玄月真人这样想着,就应下了。 “是了。”此刻,听女儿提起,她连连冷笑,“何曾有什么婚约?是蘅芜许诺,叫姓温的小子护我女儿一辈子。如今姓温的小子食言,还亲手刺伤我女儿,我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说完,一手提了韶音,朝着衡芜峰的方向飞去。 第59章 团宠5 衡芜峰上。 “此事,怕不能轻易善了。”蘅芜真人看着下方跪着的三弟子,若有所思,“玄月已经赶来,你想好如何解释了吗?” 温别宇此刻额头冒汗,神情不如之前轻松:“弟子,弟子……” 当日在宗门广场上,韶音先挑战他,而且咄咄逼人,不给他道歉的机会,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甚至拔了剑。他若只是温别宇,是衡芜峰的三师兄,那日打不起来。 可偏偏,他还是她的未婚夫。她太骄傲了,太任性了,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他也是被冲昏了头,才拔剑跟她对上。 当日赢了她,温别宇没感觉如何。是后来这事在各峰传开,他听到小弟子们的议论声,才惊觉到不妥! “衡芜峰的看不起人”,这句话也在各峰传开。当真了的,并不多,但多多少少对衡芜峰的名望产生了影响。 蘅芜真人知晓后,立刻把他叫到身边,问他怎么回事。他一五一十地说了,蘅芜真人就要带他去玄月峰赔罪——不论如何,他刺伤了同门师妹,还是他的未婚妻,这就是大错特错! 然而,玄月真人避而不见,只说等音音出关,再提此事。 本以为要等上一阵,甚至温别宇心中想道,结丹是那么容易的吗?顾雪音性情骄傲,霸烈蛮横,她此次莽莽撞撞闭关结丹,结果未必是好的。等到那时,玄月真人操心女儿结丹失败,只怕也想不起这茬来。时间一久,兴许就忘了。 哪里料到,这才几日而已,她就出关了! 雷劫降下,成功结丹! 渡劫声势比他还大! 温别宇低头跪在大殿之中,薄唇抿得发白,思索着稍后如何应对。 掌门都说,此次无法善了。那么,只怕真的无法善了。玄月溺爱女儿,不说将他千刀万剐,但重创于他,叫他狠狠吃一顿苦头,是免不了的。 正思索间,但听风动。再一回头,烟霞、灿金两道色彩划过,转瞬间来到大殿前。 “蘅芜。”烟霞色率先进门,张口叫出掌门的道号,“我来给女儿讨公道。” 蘅芜真人起身,走下掌门位子,对她颔首:“你们来了,我和宇儿已经恭候多时。” 说着,看向随后进来的韶音。 但见少女身量像她母亲,高挑而挺拔,性子也像她母亲年轻时,不论是微扬的下巴,还是骄傲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音音结丹了?你的年纪,比当年宇儿结丹时还小一些,当真是天赋异禀。”蘅芜真人欣慰地颔首,从乾坤戒中取出一物,“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贺礼。” 她结丹了,门派中的长辈们都要赠一份贺礼。 本应送到玄月峰去的,但她现在面前,蘅芜真人就当面给她了。 韶音没有推拒,大大方方地收下:“多谢掌门。” 是一枚玉璧,内蕴元婴修士的三道剑意。她既已结丹,很快要离开宗门去历练,这三道剑意无异于三道保命符,很是实用了。 “见过玄月真人。”而此时,温别宇也从地上起身,对着玄月真人行礼。 玄月真人一脸寒意,张口刚要说什么,韶音先开口了:“母亲,我们小辈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您同掌门说你们大人的事。” 他们大人什么事?玄月真人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之前两人的对话。微微颔首,视线掠过温别宇,望向女儿:“你自己小心。” 她不担心女儿吃亏。 如果温别宇敢再伤她女儿一次…… “哼!”她直接冷哼一声。 温别宇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出去说吧。”韶音朝温别宇看去,目光倨傲。 温别宇攥了攥拳,点点头:“好。” 两人一齐向蘅芜真人和玄月行礼,然后退出大殿。 “你要说什么?”刚离开大殿,温别宇便冷冷问道。他还记得那天“温别宇和屎壳郎勿入”的事,难以摆出好脸色。 韶音一手扶着红莲剑,下巴扬起,看向宗门广场的方向:“那天我输给了你,现在我要找回场子来!你跟我去广场,我们再比一场!” 温别宇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你明知道我不能赢你。” 玄月真人的那一声冷哼,可不是玩笑的。 “我当然知道。”韶音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他,同时不掩轻蔑,“你是什么天资,我是什么天资?从金丹劫就可见一斑!即便你比我多修炼二十年,也未必比得上我!” 温别宇黑了脸:“你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是说什么?”韶音不解地看着他。 温别宇眼底暗了暗,余光往大殿方向一瞥,冷嘲道:“玄月真人不许我赢你。” 眼睛睁大,露出不可思议来:“温别宇!你要点脸好吗?你自己打不过我,一打必输,就说是我母亲不许你赢我?你未免太无耻了吧?” “你明知道自己不是我对手!”温别宇气得俊脸都扭曲了。 韶音抱起双臂,撇撇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金丹劫比你声势浩大,我肯定比你天资高,你即便比我多修炼二十年,也不是我对手。” “你到底比不比?”她不耐烦了。 温别宇冷冷道:“不比。” 他若全力跟她打,玄月真人不会放过他。他若收着力气跟她打,必然打得憋屈,还让同门看笑话。 这样没好处的事,他为什么要答应? “胆小鬼。”韶音一脸瞧不起的神情。 温别宇看她一眼:“你说什么?” “说你是孬种!”韶音扬起眉,很是轻蔑地打量他,“一点血性也没有!真是软蛋!” 温别宇顿时火了:“顾雪音!” 这也太难听了,她怎么说得出来的? “就知道无能狂怒。”韶音轻蔑地打量他,继续奚落,“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修,明知道打不过我,还是要全力以赴,跟我打一场。你可倒好,知道打不过我,直接不应战。” 温别宇已经气得,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了,他强忍着怒气,一字一顿地道:“你明知道,玄月真人不许我全力以赴。” “你可别提我母亲了。”韶音一脸鄙夷地说道,“别说我母亲根本没那个意思。即便她有,你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你接受我的约战,同为金丹修士,全力以赴有什么错?掌门难道会不管你吗?还是说,在你眼里,掌门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 温别宇说不过她。 但神情已经有些松动。 “我不会再跟你动手。”说完,他转身就走。 虽然已经心动,但他还有几分理智。跟她打,赢了也是输。 “唉。”韶音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跟你好好说话,你不听。那就别怪我了。” 话音落下,拔剑声响起,几乎是一瞬间,利剑刺破空气,灵力翻涌,朝着温别宇而去! 温别宇下意识地躲开,与此同时,拔剑应对。 “嗡!” 灵力相撞,一道白光,一道金光,朝着四周荡漾开去。 “有人在打斗?” “那不是掌门在的方位?谁这么大胆子,在掌门的眼皮子底下打斗?” 有弟子注意到这两道灵力,好奇看过来。 温别宇刚一出手,脸就黑了:“顾雪音!你当真要同我动手?” “早告诉过你!”韶音手持红莲剑,张狂大笑,“你怕也没有用!温别宇,今日你必定输在我剑下!我要雪那日一败之仇!” 温别宇眼底发沉:“那你就好好瞧瞧!” 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比不上她。 即便她金丹劫的声势比他浩大又如何?他毕竟比她早结丹二十年。 况且,修士比拼的不仅仅是天资,还有心性。以她的骄狂,如此急迫地结丹,只怕留下隐患,是真丹还是假丹,尚有待定论。 “瞧瞧你是怎么成为我手下败将的!”韶音不吝啬在言语上刺激他。 果然,经她一声声的刺激,温别宇的理智渐渐褪去,看向她的神情渐渐涌上厌恶,出招也越来越不留情! “是温师兄和顾师姐!” 衡芜峰的弟子们最先发现打斗的两人,惊讶地指着半空叫道。 其他峰的弟子,很快得到消息,均在第一时间飞快占据有利位置,朝衡芜峰看去。 “顾师姐不是刚结丹吗?这么快就去找温师兄了?” “顾师姐真是急性子,我就没见过像她这样急性子的人。” “顾师姐太傲气了。” “那日她也的确是受委屈了。” “不知道这次是谁赢谁输?” “还是温师兄赢吧?他毕竟比顾师姐早结丹二十年。” “那也未必,我瞧顾师姐的天资更胜一筹。” 门中弟子各自拿着传讯符,互相交流着讯息。 谁也没想到,连一刻钟都没用到,温别宇竟然输了! 他被韶音一剑刺破左手臂,就跟当日他刺破她手臂时一模一样。不仅如此,来自韶音的金色灵力气势如虹,重重击在他胸口,将他击得倒飞出去! “天哪!”惊呼声在各峰同时响起。 但这还没完。 韶音紧追上前,手中红莲剑挥出灵力,一招又一招,逼得温别宇连连后退,直到轰然坠落在宗门广场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嘶!”广场上的弟子们瞳仁收缩,纷纷发出吸气的声音。 破坏门派公物,顾师姐要大出血了! 韶音扫了一眼,完全不放在心上——他们玄月峰有的是灵石! “温别宇,你服不服?!”她随后降落在温别宇身边,剑尖指着他,倨傲地说道。 温别宇此刻灰头土脸,别提多狼狈。缓缓支撑着起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服。”他低低说出一句,“我服。” 认输又怎么样?难道别人真的相信,她是凭自己的本事打败他吗? 温别宇垂下眼眸,对自己掐了个诀,将衣衫上的灰土和血迹扫清,随即挺直腰身,对她淡淡颔首:“恭喜师妹结丹。” 他一副淡然包容的样子,全无狼狈和丢脸之态,仿佛并不是打不过她,而是陪她做场戏——毕竟,她刚刚结丹,就算天赋异禀,又怎么可能在一刻钟之内打赢他? “哼,我知道你不服。”韶音收剑,不再指着他,下巴昂起,神情倨傲地道:“你一直觉得,我母亲逼你输给我。哪怕是真的打不过我,你也这样说,给自己找回颜面。” 她把他的虚伪心思统统揭破。 “我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她果断又坚决地道,充满年轻修士的傲气,目光扫视四周,更将下颌扬高,“我不仅要打赢你,我还要打赢你们衡芜峰的大师兄!” “上次,你污蔑我,拒不道歉。但我输给你,无话可说。”她不等他开口,就快速流畅地道:“你们衡芜峰就是欺负人!现在我结丹了,我自己把场子找回来!” “你输了,不服气,那就看看,我是怎么挑赢你们衡芜峰的!”她环视一周,扬声问道:“宋济言呢?让他来,跟我比过一场!” 四周的弟子们闻言,顿时哗然一片! 宋济言是衡芜峰的大师兄,早已经结丹,乃是年轻一代中的顶尖战力了。 顾师姐居然挑战他,这是想做什么? 第60章 团宠6 当然是做新一代弟子的领头羊了! 温别宇想要这个位置,并为此苦心经营多年,还颇有成效。他一身的傲气,大半来源于此。 韶音就让他亲眼看着,他是怎么失去这个位置,以及她是如何强势取代的! 当众打败他,只是第一步。 “宋师兄不一定在宗门。”有弟子小声说道,“他常常领了宗门任务外出,想见到他不容易。” 温别宇听到这句,眼底划过嘲讽,刚刚闻听她要挑战宋济言的心惊,也在瞬间平复下来。 他就说,她怎么可能去挑战宋济言?原来是知道宋济言不在宗门! 厌恶和轻鄙在他眼底划过,张口刚要说什么,不料韶音比他快了一步,先开口道:“宋师兄在宗门,就在藏书阁,你们谁去请他来?” 话音落下,广场上寂静了片刻。 紧接着,哗然声响起。 “宋师兄居然真的在宗门?” “顾师姐真的要挑战他?” “我的天哪……” 不停有人在说,即便韶音输了,也佩服她的胆气!如此一往无前的悍勇,乃修士的楷模! “我去请宋师兄!” “我也去!” 几个年轻冲动的弟子,激情昂扬地领命,飞快往藏书阁方向去了。 韶音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垂眸,甩了甩红莲剑,收剑回鞘。 余光瞥了温别宇一眼,眉梢挑起,声音轻慢:“我会让你服气的。” 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连宋济言都打败了,他还如何狡辩? 没有人会觉得,是他收着力、让着她。他们的眼睛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他被她狠狠打败了!败得那样惨!太令人唏嘘了! “顾雪音,你到底想干什么?”此刻,温别宇才察觉出一直以来的异样。她是他的未婚妻,而且喜欢他,为什么近来说话做事,总是不顾及他的颜面? 这一点,其实温别宇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当他要去想,她总能说出激怒他的话,令他暂时忘记这回事。结果,话赶话,事赶事,局面就到了这个地步。 这不应该! 惊异之色在他眼底划过,温别宇脸色变得凝重,开始认真打量她:“你即便生气,也不该这样和我赌气,这不像你的作风。” “我什么作风?”韶音讶然道,“你很了解我吗?” 温别宇了解她吗? 未必。 他只是自信,因为“她”喜欢他,不加掩饰、坦白直率、处处在意,因此他不相信她会打他的脸,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打他的脸。 这跟她是什么作风,没有关系。瞧,广场上这么多弟子,不就没有怀疑的吗? “顾雪音,”被她质疑着,温别宇的怒气再次涌上,又一次快要失去理智。每一次,每一次他想问问她,究竟要怎么样,都会迷失在这种怒气之中。他掐住手心,用力忍住了,强行保留着心头那一丝清明,“不要刻意激怒我。告诉我,你想怎么样?” 她明明是他的未婚妻,明明喜欢他,不是吗? 眼眸微深,他注视着她,声音低沉:“你再闹下去,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 该怎么收就怎么收啊! 韶音诧异地看着他,刚要回答他的话,就见几个小弟子跑来,人未至,语先到:“顾师姐!宋师兄不肯来!” “他为什么不来?”韶音立刻忽视了温别宇,看向跑来的几个小弟子问道。 小弟子很快跑到近前,脸上有些为难,说道:“宋师兄说,你刚结丹。” 宋济言已经结丹多年。 跟温别宇不是一个量级的。 随随便便有人挑战他,他就要应吗? 事实上,宋济言的反应要更为傲慢,他当时问几个小弟子:“刚结丹?” 小弟子们点点头,说顾师姐今日刚渡过金丹劫。宋济言微微颔首,抬脚就往上一层藏书阁去了。 他压根懒得搭理! 这些话,小弟子们不敢说,但韶音能想象到。 抚着红莲剑,她哼笑一声,眼角迸出傲慢的光:“衡芜峰从上到下,都是怂包。难怪温师兄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肯跟我来广场比斗,都是从宋济言身上学的啊!” 这话,没人敢接。 “你们去告诉他,如果他能在我手下撑过一刻钟,衡芜峰上下都是好样儿的。如果他撑不到,那么整个衡芜峰的弟子都是怂货,是软蛋,是孬种!”她狂妄放言。 广场上不乏衡芜峰的弟子。然而此刻听了她的话,也不觉得被冒犯——宋师兄结丹多年,修为强大,怎么可能在她手下撑不过一刻钟?她就是激他应战而已。 不仅不恼,还兴致勃勃:“我去劝宋师兄!” “我也去!” “我们一定把宋师兄请过来!” 赢不赢的不重要,看热闹最重要啊! 当然,赢肯定还是宋师兄赢的。 一群人热热闹闹去藏书阁,请宋济言了。温别宇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他一面瞧不上她的狂妄,一面又觉得,她委实变聪明了。只听刚才她说的话,倘若宋济言不能在一刻钟之内将她打败,就已经是她赢了。 因为宋济言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即便为了衡芜峰的名声,来试探试探她的本领,也绝不会穷追猛打,非要将她教训一顿才罢休。 “你……”他忍不住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你真要跟他比斗?你对我们衡芜峰,便如此不满?都是因为我?” 他终于有机会问出一直以来的困惑。 从那日因为陆晚玉而起争执,她张口就是一句“你们衡芜峰的看不起人”,他就觉得古怪了。只是,始终没机会问她。 “是啊!”韶音坦然回答了他,“就是因为你!你对我非常不满,偏见极深,可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那你为什么对我不满?想来想去,就是你们衡芜峰看不起人了!” 衡芜峰背了好大一口锅。 它即便是一座山,倘若有灵,只怕也要忍不住抠下一坨泥土,朝她丢过来了。 “我何时对你不满,又对你有偏见了?”温别宇自然不认。 两人交谈时,四周的小弟子们纷纷支棱起耳朵,听着两位名人师兄师姐的八卦。 “我怎么知道?”韶音回了他莫名其妙的一眼,“我如果知道,我早就找你算账了!” 温别宇顿时一噎。 只觉得跟她谈的不是一回事。 他耐着性子,继续问话:“你既然不知,又为何说我们衡芜峰的坏话?” “我没有说坏话,我只是合、理、推、测!”韶音才不上他的圈套,一字一顿地纠正他,然后才回答他前面的问题:“我是不知道你何时对我不满、有偏见的,但上次在广场上,我察觉到了啊!” 她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我又不是傻子,你针对我,我还看不出来!” “……”温别宇。 四周听八卦的小弟子们纷纷拿出传讯符,暗中交流起来。 都在猜测温师兄针对顾师姐的原因。 还有人推断道:“该不会温师兄嫉妒顾师姐的天分吧?” “可是,之前看不出来啊?” “你当然看不出来,温师兄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一个简单的人物,能在天衍宗获得超高人气和声望吗?那必然不可能的。 比如宋济言,他的天资和修为,并不输给温别宇。再论对门派的贡献,因为他屡屡接任务,所以他的贡献也比温别宇高上不知多少倍。但他的人气和声望,比过温别宇了吗? “你又胡搅蛮缠!”听了她的解释,温别宇只觉脑中“嘣”的一声,仿佛最后一丝理智都崩断了,他脸色很不好看,“你明知道是为什么!” 是因为她嫉妒陆晚玉!只因为他对陆晚玉照顾了几分,她就嫉妒陆晚玉!还放狠话,要给陆晚玉好看,他才对她有偏见的! 不,这不是偏见,而是合理提防! “来了,来了!” “宋师兄来了!” 一阵欢呼声,瞬间夺取了韶音的注意,立刻往人群呼喝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黑影御剑,由远及近,眨眼间便来到身前。 韶音注意到他重新提至手里的剑,是一柄乌黑无光的重剑。 这人是个苦修派。韶音的目光上移,落在他并未系得整齐,露出一片深色肌理的胸前,视线顿了顿,又往下移,落在他结实紧窄的腰,以及比例惊人的大长腿上。 他跟在场的弟子们都不同。身为修士,且是大宗门的弟子,大家都很注重自己的形象。门派弟子服穿得整整齐齐,各种装饰性的、防御性的佩饰法器戴了满身,瞧上去就很讲究。 但宋济言不同,他浑身上下,只一身看不出料子的黑衣,用一条磨出毛边的黑色系带随意束着,脚下是一双朴实无华的黑靴,看上去随性极了。 但这难掩他野性、不羁、异常凶猛的本性。 “就是你?”他缓缓走到韶音跟前,垂下头,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的韶音。 韶音也没想到,宋济言是这样一副形象。 论起修为,他给她的感觉,是一百个温别宇加起来。 她抬头,与他对视。 第61章 团宠7 韶音长得并不矮。 她的身量随了玄月真人,属于高挑那一挂,在所有女修当中都属于高挑的。 但是此刻站在宋济言的身边,硬生生被衬成了个萝莉。 “就是我。”她抬头看着他,目光不闪不避,丝毫没被他的气势碾压。 甚至,一如既往地傲慢:“温别宇在我手下没撑过一刻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如此傲慢的挑衅,看起来狂妄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然而宋济言只是挑起了眉头:“那就试试。” 他声线冷硬,并不是刻意做出的样子,而是天生如此。他生着一张线条冷硬的脸庞,双眸狭长,漆黑瞳仁如硬玉雕成,整个人的气质如山岳一般,巍峨不移。 手中重剑轻晃,深不见底的修为逐渐显出,迫人的威势如无形海浪层层铺开。 广场上的小弟子们遭不住,一个个屏息凝声,露出激动的神情,识相地退开,将场地让给两人。 “锵”的一声。 红莲剑出鞘,被韶音握在手里,朝着宋济言便刺了过去! 宋济言手中的重剑,所取不知是何材质,两剑相交,韶音甚至能感觉到红莲剑的兴奋——这是一把不输于红莲剑的宝剑! 而宋济言的攻势也很凶猛,像是经验十足的野兽,招式极尽简洁,然而每一招皆杀伤力十足! 韶音只跟他交手数招,已经被激起了战意,这是跟温别宇那种花架子截然不同的对手,她已经预见到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来得好!”她清喝一声,却并不跟他硬碰,而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过了他威势无匹的一击,转而反击回去! 宋济言也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狂妄又有点聪明的小丫头,居然在战斗中如此有天分,一时也来了兴致,攻击更加凶猛密集。 “我的天哪!” “天哪天哪!” “这是什么神仙打架!” 围在广场上的弟子越来越多,几乎在宗门内、没闭关的弟子们都来了。他们看着广场中间打斗的两人,被他们狂肆纵意的灵力和狠辣要命的招式给惊呆了。 虽然离得远,却也觉得浑身发凉,好似身上的衣物都被剑意划破一般。 众人贪婪地看着,只觉宋师兄凶猛如野兽,顾师姐反应迅速超乎想象,一时不禁感慨起来。 “难道这就是天才吗?” “平时也没见顾师姐与人切磋,怎么战斗技巧如此纯熟?” “你们没发现,顾师姐的灵力也很浑厚吗?她才刚刚结丹,可她与宋师兄交手都多久了?” 此人一提醒,众人才想起看时间。 不看不知道,一看顿时吓一跳—— “两刻钟了!!” 之前是谁说,顾师姐想在宋师兄手下撑一刻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这句话的人,早就红着脸羞臊地藏起来了。此刻也没人追究这个,都一脸惊色地看着交手中的两人,主要是韶音——看她出招的力度和速度,仿佛灵力还没有耗尽,仍有余!! “这是天才吧?” “绝对是天才吧?” “同样是金丹期,顾师姐的金丹和其他人的金丹,恐怕不一样。” 人群中,听到这句话的温别宇,脸色瞬间变了。藏在宽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是体悟比较深的人。 在刚刚跟韶音的交手中,他领教了她体内灵力的浑厚。不止是浑厚,她对灵力的操控,也极其顺畅和精准,毫无滞涩! 方才,他不愿意深想,只觉得是自己大意了,才叫她钻了空子,一招打进泥里。 但是现在,看着她和宋济言交手,漫天散溢的灵力,他只觉羞愧又妒忌。 双目紧紧盯着打斗的两人,既妒忌宋济言的修为高、不被外物动摇、甘愿当一个透明人大师兄,也妒忌韶音的修炼天赋、战斗天赋。 他不知不觉将牙齿咬得咯咯响,但不论宋济言还是韶音,此刻都没注意他。两人越打越来劲,完全忘了一开始说的一刻钟,心里只想着—— 他她,不错! 这场战斗结束在一个半时辰之后。 两人打斗的场地也从宗门广场,移到了一座无主的山峰上。 观战的弟子们自然是相随,看着两人不分伯仲,全都激动得嗷嗷大叫,有的呼喊“宋师兄加油”,有的高喝“顾师姐无敌”。 及至比出结果之前,韶音已经在众人心中塑下了光辉新星的形象——她能跟宋师兄打得不分上下,她才刚刚结丹,这还不够吗?! 哪怕输了,她也是他们天衍宗最天纵之资的修士! 而结果更令人惊喜,她赢了! “顾师姐!!” “顾师姐!!!” 山呼海浪一般的声音,全在叫着她的名字。韶音听到了,乌发飞扬,眸中神采更是熠熠,扬着下巴对宋济言说:“你输了!” 因为打得不加约束,灵力飞快耗空的宋济言,冷硬的脸庞微显苍白,既意外,又新奇。他打量她几眼,点点头:“我输了。” “很好。”韶音收剑,扬着下巴对他道:“你不像温别宇,输了不认,还觉得是我母亲逼迫他让着我。你很有种,是个好样儿的!” 她夸就夸吧,还不忘踩温别宇一脚。 宋济言是知道她与温别宇婚约的,闻言更觉意外,但他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于是点点头:“衡芜峰上下都是好样儿的。” 他就是为了这句话才来的。 只是,原以为一刻钟就能解决的事,却花了数倍的时间。 结果还输了。 这真是出乎意料了,宋济言难得有这样的体验,手里晃动着重剑,看着她多说了一句:“温别宇得罪你,你只管找他就是,下次不要拉上整个衡芜峰。” “哼,要你管?”韶音才不是因为温别宇,故而拉上整个衡芜峰,温别宇只是一个引子罢了。但这些不必与他解释。她扶着红莲剑,狂傲地扬起下巴:“你是衡芜峰最强的,是不是?我打败了你,整个衡芜峰都要叫我一声师姐,是不是?” 宋济言闻言,眼底划过一丝玩味:“不是。” “不是?”韶音拧眉,“是你师弟,徐昭?难道他比你强?” 徐昭是老二,他跟宋济言一样,都是一心修行的人。但徐昭跟宋济言不一样的是,宋济言喜欢接门派任务,出去历练,而徐昭喜欢闭关,闷头修炼。 两个老大哥都不爱揽名声,这才叫排行老三的温别宇钻了空子,在衡芜峰上有了地位,也在整个天衍宗有了名望。 “他不是。”宋济言说道,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中,他眼里似有笑意,“衡芜峰还有我们天衍宗的掌门,蘅芜真人,他才是最强的。” 韶音顿时黑脸。 什么玩意儿?她为什么要跟掌门比个高低? “哈哈哈!”灰总爆笑出声,“他调戏你!音音,你被他调戏了!” 韶音怎么可能没发现? 但她现在是“率直狂傲大小姐”的人设,又不能调戏回去。 冷哼一声,瞪他一眼道:“我说的是年轻一代!” “那没了。”宋济言摊手。 韶音扭头就走。 宋济言站在崖边,双手抱着重剑,饶有兴味地看着少女离去的身影。 她看上去是个心机浅显,一眼就能看透的少女。 实则不然。 输了也就输了,他完全不放在心上,御起重剑,往洞府方向飞去。 下方,乌央乌央的挤着小弟子们,全在欢呼顾师姐赢了宋师兄的比试结果,声音如海浪般,一波接一波。 没有人注意温别宇难看的神情。 也没有人安慰他,让他输了别放在心上。 顾师姐连宋师兄都打赢了,他输了不是很正常吗?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宋师兄都没难过啊! 韶音仿佛也忘了他。身形下落,坠入小弟子们中央,被他们围着。 “我的确天资不错。” “不,我不感激温师兄。虽然是他打败了我,污蔑了我,才令我获得结丹的契机,但我一点也不感谢他。” “为什么要感谢他?我为什么要感谢一个污蔑我,针对我,对我有偏见,对我不好的人?” “真正令我结丹的,是我父母给我的天资,是我这么多年来努力修炼打下的基础,是我积累到了,并不是他的伤害。” “退一万步,即便真的是因为他,我才获得了结丹的契机,那我也可以说,都是因为他,令我早早结丹,毁坏了我大好天资。如果他不刺激我,让我慢慢找机缘,可以更加凝实的结丹,比现在的状况还好!” 她不会让温别宇在她身上沾一点儿好处。 他臭定了。 让屎壳郎推走的那种臭。 第62章 团宠8 衡芜峰上。 蘅芜真人和玄月真人同时收回神识。 “音音的天资超乎我的想象。”蘅芜真人感叹道,“这是天衍宗之福,也是整个修真界之福。” 刚刚外头吵闹得厉害,又怎么瞒得过掌门?他和玄月真人同时放出神识,将韶音与宋济言的交手过程全都收在眼底。 一个刚刚结丹的修士,与一个结丹多年的修士,两者交手,不施加手段,全靠灵力比斗,前者居然赢了。 这是多么惊才绝艳的孩子?! 蘅芜真人既惊喜、骄傲,又感到愧疚:“是宇儿配不上她。” 从天资上来讲,温别宇配不上她。而他待她的态度,也配不上她。这一刻,蘅芜真人感到了羞愧,当年提出婚约之事,是他欠考虑了。 “哼,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玄月真人张口就否认了,“我们音音和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有什么干系吗?” 蘅芜真人一怔,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你此话是指?” “当年你带着那孩子来见我,求借我手中的混元青玄珠,要给他重塑根基。”玄月真人解释起来,“你说,温别宇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承此恩情,日后必会护着我家音音。我敬你是掌门,信你说的话,于是借了。” 蘅芜真人面上怔怔。 “是,如此吗?”原来,她当年答应借混元青玄珠,并非是因为婚约,只想给音音找个护卫? 玄月真人点头,神态清寒傲然:“自然。我家音音当时那么小,我着急给她找道侣吗?” 这倒说得通。 如此看来,是误会一场。 只不过,话是这么说,可这件事也不过是七八十年前发生的。当时玄月真人是何表现,蘅芜真人记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争辩这件事,思忖片刻,点点头道:“既然是误会,那婚约之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 温别宇对人不好,以玄月真人的性子,必不肯轻易放过的。若是执意婚约,怕是今日不止小辈们,他们两个也要较量一场了。 蘅芜真人觉得,很没这个必要,于是顺水推舟,否认了婚约的事。 “这是我来的第一件事。”玄月真人见他没有纠缠,微微点头,然后说起第二件事:“另一件便是,混元青玄珠何时还我?” 蘅芜真人愣住,愕然朝她看去。面上不再是一派稳重,显得意外极了:“你,你是为了混元青玄珠而来?” “不然呢?”玄月真人听他这么问,有些不高兴了,袖袍一扫,傲然说道:“他刺伤我女儿,还想用我的混元青玄珠?”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蘅芜真人沉默。 她是一个母亲,孩子受了委屈,当然是要为孩子讨公道的。 但他也是一个师父。 “玄月,我不瞒你,宇儿这些年虽然根基修复,但还需要混元青玄珠来蕴养。”他面上歉然,“我用别的偿还你,你意下如何?” “不如何。”玄月真人想也没想,“我只要混元青玄珠。” 她手里又不缺宝贝。何必跟人换?温别宇欺负她女儿,那就别用她的宝贝,就这么简单! “玄月……”蘅芜真人头痛地道,“此事是宇儿做错了。要打要罚,听你的就是。但他毕竟还是天衍宗的弟子,并未犯下大过。” 玄月真人当即冷笑:“犯下大过?无端刺伤修为低他一个大境界的同门师妹,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这还不叫大过?在掌门眼里,是否叛出宗门、投靠魔族,才算犯下大过?” “玄月!”蘅芜真人面容一肃,“休要胡言!” 玄月真人不是什么耐性好的人,站起身道:“我只想要回我的混元青玄珠。我不想借给他了,你还不还我?” 她是给他面子,才来问他索还。若非如此,她直接找到温别宇,从他体内挖出来就是了。 “就当我欠玄月峰一个人情。”蘅芜真人不欲同她硬来,缓下口吻说道。 玄月真人当即就想嘲笑:“你的人情,很宝贵吗?” 不待开口,只见一道灿金身影从天际而来,转瞬间落在大殿外头:“母亲,我回来啦!” 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向蘅芜真人行礼:“掌门!” 然后兴奋不已地对玄月真人道:“母亲,我打败了宋济言,从今往后,整个衡芜峰的弟子都要叫我一声师姐啦!” 这只是一部分。 刚刚她在下面,被小弟子们围着,不仅衡芜峰的弟子们心服口服,愿意叫她一声师姐,其他各峰的弟子们也愿意称她一声师姐—— 为什么不呢?就算他们自己的亲师兄、亲师姐能打得过她,但哪个不比她年纪大上很多,修炼的年头久远很多? 以顾师姐的天资,成为整个师门的大师姐,那是早晚的事!所以,何不早点叫了,还能跟她亲厚一些? 韶音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当然,她对外的说法,却是衡芜峰再也不能欺负人了,因为她不、允、许! “好,很好。”看着女儿神采奕奕的模样,玄月真人不由得面露欣慰与骄傲。 蘅芜真人也欣慰道:“天衍宗几百年没有见过这等天资了。如今有了你,天衍宗又要兴旺起来了。” 一棵好苗子意味着什么,蘅芜真人比谁都清楚。他拿出一把钥匙,用灵力包裹着,送至韶音面前:“后山的灵兽,你可以挑选一只。” 在修真界,灵兽是修士的好伙伴。只是,灵兽大多桀骜,不愿臣服于修士,因此算是稀缺资源。 天衍宗是大派,这样稀缺的资源,也存储着一些。就在后山上,便养着一些驯服过的灵兽,一般用来奖励贡献杰出的弟子。这些灵兽当中,修为最低的,也相当于金丹中期。 换句话说,随便拉一只出来,就能踩得温别宇嗷嗷惨叫。 的确是不错的奖励了。 但韶音并没有杰出的贡献呀!她虽然接过了钥匙,但并不着急道谢,而是疑惑地看向玄月真人。 玄月真人此刻的表情不大好看。一只灵兽的价值,自然是比不上混元青玄珠。但,音音此刻好好的,她也用不到混元青玄珠啊! 反倒是灵兽,她记得后山有一只幼年期的朱雀,潜力惊人。若是女儿将它收服,日后成为帮手,价值可就要比混元青玄珠要高多了! 只是,温别宇刺伤她的这口气,怎么出? “混元青玄珠还在宇儿体内,宇儿需要它的蕴养。”见状,蘅芜真人解释起来。 韶音顿时懂了。 她很痛快地点了头:“好啊!那就用这枚钥匙,换混元青玄珠吧!” 玄月真人朝她看过来,眉头微皱。 蘅芜真人倒是露出笑意:“好,音音不愧是整个衡芜峰上下都唤师姐的人,心胸宽阔,叫人钦佩。” “哼!”玄月真人不满地道。 扣什么大帽子! “我本来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倒是韶音,她甘愿将这道:“温别宇污蔑我,刺伤我,还拒不道歉。换了别人,一定不与他罢休。我就不一样了,我已经将他打败,他以后就是我的师弟,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玄月真人觉得女儿是个傻的,不忍直视,别过眼。 蘅芜真人倒是很高兴,连连笑道:“好,好,师姐就要有师姐的样子。” 天衍宗的新一代,着实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他最先收的两个弟子,宋济言和徐昭,看着都不错,天赋上佳,心性稳重,蘅芜真人一直想培养他们两个起来。无奈,这两人都不上道,他没有办法,才又收了温别宇。 从前看着温别宇倒是个好的。但现在有韶音对比着,蘅芜真人忽然发现,跟她一比,温别宇有点小气了! 别的不说,就说围绕陆晚玉引起的这场误会,韶音只是生了场闷气、说了几句气话,可温别宇却当真了,一味认定她会伤人,才引发了后面的事。 相较之下,他的心胸、肚量,当真不足! “那是当然。”韶音掂着钥匙,很快收入乾坤袋,然后道:“掌门,那我这几日就去后山挑灵兽啦?” 蘅芜真人笑得温和极了:“可,可。”说完,又关怀地道:“要不要我陪同?” “不必了。”玄月真人开口打断道,“我会陪她去后山。” 驯服灵兽的过程中,可能有些危险,一定要有长辈在旁看着。蘅芜真人想抢这个位置,玄月真人觉得他是真的闲,二话不说,拉着女儿就走了。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天际,蘅芜真人脸上的笑意才淡下,目光看向殿外:“进来吧。” 温别宇灰头土脸地走进来,闷闷地道:“师父。” “混元青玄珠已经替你保下了,玄月峰也答应不会再追究此事。”蘅芜真人淡淡地道,“但你需得记住,日后行事不可再如此鲁莽!” 他太鲁莽了! 那是他的未婚妻,与他有救命恩情,他岂能如此待她? 便没有这两层关系,她还是他的同门师妹,他怎能仗着修为高深,就将她刺伤?这让蘅芜真人非常不解,很想问他,脑子去哪里了?怎么做得出这种昏了头的事? 温别宇低着头:“是,弟子谨记。” “好了,你下去吧。”蘅芜真人对他摆摆手,“回去好好想想。” 温别宇行了一礼,低头退下了。 他在今日,丢了好大的人,简直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听,御剑飞回了洞府。 因此,也就不知道,有关他的传言,在悄悄酝酿。 等他再出洞府,能够重新面对,流言已经传得到处都是,根本解释不清了。 第63章 团宠9 在顾师姐打赢宋师兄的狂欢过后,小弟子们的注意力分出一部分,放在了温别宇的身上。 没办法不想到他,因为那天他也是主角之一。而且,还是被顾师姐打进坑里去的。 在玄月峰派人缴纳破坏公物的罚款时,关注这件事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议论这位曾经光风霁月、性情疏朗、公平公正、受人尊重的衡芜峰师兄。 而这位温师兄,最近都做了什么呢? 首先,他不问青红皂白,认定顾师姐欺负丹峰的小师妹。 其次,在丹峰小师妹再三解释过后,他仍不道歉,并且据说一直也没道歉。 而后,他天资、修为均比不过顾师姐,且是相差甚远。 最后,他这个人的品性,有待定论。 这一点怎么说呢?不知道是谁最先说起,但是渐渐传开了,那就是他曾经跟顾师姐有婚约。 众人想到之前,的确数次见到两人站在一起,气氛还算和睦。 但,如果两人有婚约,为何一直没什么人知道呢? 很快另一则流言传出,原来两人没有婚约,只是温别宇欠了玄月峰的人情,他用了玄月真人为女儿准备的宝物,因为不想归还,才在那日对顾师姐发脾气。 然而还有人说,并非如此,因为温别宇刺伤顾师姐后,玄月真人才索还宝物的。 真真假假,传得到处都是。温别宇一出关,就听到不少,顿时气得,英俊的脸孔都扭曲了。 偏偏,他没有在一开始就解释清楚,如果那日在广场上,他刺伤韶音后,立刻解释清楚缘由,或许会好一些。偏偏,他没有,事情发酵至今,根本就说不清了。 一怒之下,温别宇御起长剑,飞向玄月峰。 玄月峰上,韶音正跟陆晚玉品尝灵果。 陆晚玉是个温柔大方,心思体贴的姑娘。自从那日在广场上,她被温别宇刺伤手臂后,陆晚玉就记在心里,一直在炼制祛疤的药膏。终于炼制出品质更好的白玉膏,立刻给韶音送来了。 她这样用心,韶音当然不吝啬,于是请她吃果子。 “师姐好厉害。”陆晚玉坐在蒲团上,一边品尝着别处吃不到的珍贵灵果,一边感叹道:“我们丹峰最近都在说师姐,都对你十分佩服。” 佩服她说干就干,说报仇就报仇,并且打脸成功的事迹。 丹修们不擅长战斗,与人组队历练时,待遇很不好的。被冷落,被歧视,甚至功勋都被抢夺,却只能忍着不说,只能悄悄在背后交换黑名单,下次狠狠宰回来。 他们很羡慕剑修,一言不合就是干,多痛快啊! “我三师兄还刻了一把小木剑,仿的红莲剑,天天挂在腰间,说是顾师姐在此,诸邪退散。”她一边说着,一边掩口轻笑。 韶音也笑了:“很好,你三师兄不错,以后他如果被人欺负了,可以来找我!” 她是师姐嘛。 “如果你们丹峰愿意,也可以唤我一声师姐。”韶音豪气地拍拍红莲剑,表示一点儿也不介意。 不就是被叫师姐吗?不就是多收一个山头的小弟吗?她会嫌弃吗? 闻言,陆晚玉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随即感动道:“师姐,你真好。” “都是天衍宗弟子,客气什么?”韶音浑不在意地道。 陆晚玉愈发觉得她仗义、豪气,对她好感大增,不禁拍着胸脯道:“师姐如果缺什么丹药,尽管和我说,我们丹峰的师兄师姐们一定义不容辞!” 先给她炼制什么的,这种话就不必说了,懂的都懂。 “好。”韶音笑着点点头。 正说着话,只听洞府禁制外传来一个含着怒气的声音:“顾雪音,你出来!” 是温别宇的声音。 韶音挑了挑眉头,从蒲团上站起身。 “他怎么来了?”陆晚玉皱起眉头,也跟着站起来。 有关温别宇的传言,她当然也听说了。丹峰的师兄师姐们都很喜欢她,说八卦的时候从来不避着她。于是,在陆晚玉心里,温别宇要么是刺伤未婚妻的无情无义之辈,要么是刺伤恩人的忘恩负义之辈,总之对他没有好印象。 韶音看她一眼,说道:“无碍。你在此坐着,我出去会会他。” 陆晚玉想跟过去,顿了顿,又坐下来:“那师姐小心。” 韶音扶着红莲剑,哈哈大笑:“我要小心什么?是他要小心才是!” 他打得过她吗? 陆晚玉也想到了,忍不住抿嘴一笑,说道:“我是担心师姐被他气到。” “那不会。”韶音果断说道,“他若气我,我就打他,我这人从来不受气。” 陆晚玉这下彻底不担心了,拿起一颗灵果,眨眨眼道:“那师姐快点回来。” 韶音对她点点头,随即走出去。 “你找我?”走出禁制,她挑起眉头看向温别宇道。 温别宇沉着一张脸,情绪极其不佳,眼中晃动着怒气:“是你做的?” “什么?”韶音问道。 “那些传言,是你让人做的?”温别宇沉声怒喝。 虽然以她的性子,不太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但除了她,还有谁? “你便如此记恨我?”他说到这里,看着她的眼神愈发厌恶。只因为他对陆晚玉有几分关怀,她便霸占陆晚玉的炼丹时间,还将他的名声弄坏。她以为如此,就能让他屈服吗? “顾雪音,你当知道,我……” 韶音打断了他:“谁记恨你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记恨?”她双手抱胸,极挑剔地上下打量他,目光不带丝毫尊重,“结丹二十年,抵不过我刚结丹半日,被我打死狗一样,打进坑里,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这么个东西,也配让她这样的天之骄女记恨?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温别宇当然看了出来,顿时脸色青红交加:“顾雪音,你休要颠倒黑白!” 谁被她打进坑里,半天爬不起来了?他随后就爬起来了! “我有颠倒黑白的本事,你有吗?”韶音冲他露出一个顽劣的笑。 谁要跟他分对错啊?用实力打击他,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才最让他痛不是吗? “你不要后悔!”温别宇果然受不了她张狂的样子,更加记起那日的狼狈和不堪,落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 “小辣鸡再见啊!”韶音扬着下巴冲他的背影喊道。 气得温别宇,差点从飞剑上跌下来! 他回头狠狠瞪她一眼,随即加快速度,身形如一道长虹般瞬间消失在天际。 韶音哼了一声,转身回洞府。 陆晚玉刚刚跟师兄师姐们分享了“顾师姐说要罩着我们丹峰”的好消息,被师兄师姐们催促着,快点回丹峰,带着礼物拜山头。 于是,见韶音回来,她立刻站起身,不好意思道:“我师兄师姐们叫我回去。” “行。”韶音将桌上的灵果一收,都拿给她:“带回去吃。” 陆晚玉不好意思极了:“不行不行……” 她在这里吃就算了,怎么还往回拿的? “我喜欢你,才给你吃,换了别人我还不给呢。”韶音不许她拒绝,将灵果往她怀里一塞,便对她挥挥手,“快回去吧。” 陆晚玉怀着感动极了的心情,酝酿了一肚子的好话,赶回了丹峰。 韶音这几日在洞府中,收长辈们的结丹贺礼收到手软,又接待了许多前来拜访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又热闹又忙碌。终于清静下来,顿时想起宗门里养的灵兽。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往玄月真人的洞府飞去。 此时,温别宇已经回到衡芜峰,正在面见蘅芜真人。 “婚约取消了?”他刚刚从蘅芜真人口中听说,闻言怔怔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何时的事?” 蘅芜真人坐在上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何时有婚约了?” “不是,不是一直有吗,自从那年……”温别宇怔怔的,神情是茫然的,他摸向体内混元青玄珠所在的位置,一时恍惚起来。 蘅芜真人冷哼一声,说道:“你还知道有婚约?这些年来,你是怎么对她的?” 在温别宇闭关时,蘅芜真人把陆晚玉叫来了,问了些事情。 虽然温别宇做错了事,但蘅芜真人还是比较回护弟子的,谁的弟子谁心疼,于是他将陆晚玉叫到身边,仔细询问了那天的事,并特意询问了,韶音是不是真的没有欺负她? 陆晚玉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顾师姐真的没有!” 当时,蘅芜真人就感觉一根大棒当头砸下,让他活了两千年的岁数,都不禁感到了震撼。 他怎么也无法想象,当时温别宇在想什么?怎么就能,一而再的不听解释,认定韶音欺负人,还将人刺伤? 那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同门师妹啊! “师父,我……”被蘅芜真人犀利的目光看着,温别宇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只是心里到底不服气,“是她性情骄纵,得理不饶人,我才……” 蘅芜真人脸上露出失望:“论年纪,你比她年长。论修为,你比她深厚。你……” 蘅芜真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连摇头。 如此斤斤计较。 出了事情,只知道往别人的头上推。 再对比当日韶音的表现,那叫一个心胸坦荡、落落大方,真是高下立现。 “罢了。”蘅芜真人摆摆手,不欲与他多说,“婚约的事,你就忘了吧,只当从没有过这事。” 温别宇心里别扭。 从来都是顾雪音追着他,现在玄月峰不承认婚约,刚刚他找上门,她还那样羞辱他。这让他很不适应,也很不甘心。 但,他也知道,事已至此,已不可更改。 “是,师父。”他低头道,“另外,现在弟子们当中,有些不好的传言。” 他从玄月峰回来时,途中遇到几名弟子,只听他们在说:“真没想到,往日光风霁月,受人尊敬的温师兄,竟然是这样的人。” “谁能想到呢?他一向藏得好。” “若说冤枉他,他倒是喊冤啊!从那天在广场上跟顾师姐发生争执,仗着修为高就刺伤顾师姐,他就没有解释过一句。后来,听说他也没道歉。如果真是有内情,他倒是说啊!他没有,还闭关了!” “这很难不让人以为,他是做错了事,羞于见人,所以躲起来了。” 温别宇当时想解释的。 但还没等他开口,几名弟子就发现了他,立刻住了口,对他行了一礼,随即加快速度,降落下去了,完全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 “你觉得,他们哪句话说得不对?”听了他的话,蘅芜真人淡淡地问。 温别宇一怔,不禁抬起头:“师父?” 蘅芜真人面上淡淡,失望之色难掩:“你没有无情无义,还是没有忘恩负义?你要为师止住这流言,可不仅仅你是天衍宗的弟子,他们也是。你们同为天衍宗的弟子,为师要偏颇谁?” 他是掌门,是天衍宗的掌门,所有弟子都应当被他公正对待。如果他们没说错话,他为何要堵他们的嘴? 第64章 团宠10 温别宇终于发现,他在师父眼里的形象和地位,与之前有所不同。 他张了张口,想辩解什么,可是看着蘅芜真人,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 “你若心神不安,不若出去历练。”蘅芜真人到底放不下他,叹息一声,给出一个建议。 如今宗门内的情形,已经不利于他再待下去。不如出去历练一段时间,待到宗门内的流言平息下来,大家忘了这件事,他再回来。也省得他日日憋闷,钻了牛角尖。 温别宇转过身来,低下头,闷闷地道:“是,弟子遵命。” 出了大殿,便去领了宗门任务,连洞府都没回,径直离开了天衍宗。 “他逃了!哈哈哈!”灰总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温别宇是如何将御剑速度提升至极致,那背影有多愤懑,有多像是落荒而逃,“活该!哈哈哈!” 韶音刚刚跟玄月真人说了,要去后山挑灵兽的事,此刻站在玄月真人的长剑上,往后山赶去。 闻言,她脸色淡淡:“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没错。” 诚然这件事有她设计、挖坑、埋伏在先。但如果他坦荡荡,问心无愧,没有偏见,能够公正地对待她,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吗? 她只是挖了坑,没有逼他跳。是他做错了事情,可是事到如今,他不仅不道歉,反而说走就走,根本就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看原剧情里,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啊。”灰总被她这么一说,也嘀咕起来,翻起剧本。 韶音淡淡道:“不用翻了,你还记不记得‘顾雪音’死后,他是什么反应?” “他……”灰总愣住了。它的代码中加载了那一段剧情的内容,当时没觉得不对,现在重看一遍,顿时一言难尽。 顾雪音是被魔族撕掉脑袋,身首异处,血溅当场而死。就在温别宇的眼前,当着他的面发生的,可他当时什么反应?他吃了一惊,随即护着陆晚玉后退,并大叫着让众人小心。 他没有去抢顾雪音的残尸,回到师门后,也没有为此感到愧疚。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个心胸狭窄、心肠狠毒、处处针对他陆师妹的小人。 抛开顾雪音的恋爱脑不谈,她起码还是镇魔崖边,倾力对付魔族的天衍宗弟子。她出了力,为此丧命,难道不值得他怜惜、愧疚一下? 他不仅忘了她是他的未婚妻,他还忘了他们是同门,只当她是个该死的女人,死了也好。 “我x!”反应过来后,灰总愤怒了,“他太无耻了!!” 想到温别宇现在还好好的,身怀混元青玄珠而逃,它就觉得不痛快! “急什么。”韶音淡淡道,“好歹也是个金丹修士,到时候镇魔崖边,有他出力的时候。” 他用了天衍宗那么多资源,轻易就凉了,才是可惜。 转瞬间,后山到了。 她不再分心,跟在玄月真人身后,跳下飞剑。 入目是一片连绵的青山。 所谓的“后山”,并非哪一座山的后面,而是天衍宗山门的后面,一大片连绵的山峦,被称作后山。 这里驯养着天衍宗的一项重要资源,灵兽。 “修为最深的一头灵兽,是师祖所降服的一头身负青龙血脉的神蛟,修为已至臻境,你就不要想了。”一面往里走,玄月真人一边介绍道。 这片山脉,是划了片区的。 每头灵兽都有自己的山头,不允许其他灵兽肆意进出。 比如浓雾深处的沼泽,便是那头神蛟的地盘。而左边那座山顶圆润的山头,是一只爱美的九尾狐的山头。 玄月真人早就给她选好了,径直带着她去了幼年期朱雀所在的那一座山峰。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将她丢下飞剑,玄月真人便守在了上空,除非她遇到危险,否则她不会出手。降服灵兽,令其臣服,必须依靠修士自己的本领。 韶音降落在一片草地上,看着周围浓密生长的高大树木,好奇寻找着朱雀的痕迹。 “要帮忙吗?”灰总问道。 韶音倘若散开神识,也能轻易定位到朱雀。不过,太快找到也不合适,于是对灰总道:“指个方向。” 灰总便道:“在你右手边,大概三十度。” 韶音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在熟悉地形。随即,状若无意间,往朱雀所在的方位行去。 上方,察觉到女儿往正确的方向行去,玄月真人的脸上露出欣慰又骄傲的笑容。 这孩子和朱雀有缘分啊! 韶音一路摸索着往朱雀的方向走,不时停下来摸一摸可爱的小动物。 这一片虽然是朱雀的地盘,但是为了避免朱雀无聊,还是放养了许多飞禽类的小动物。而多年过去,其他山上的小动物来串门,渐渐的也多了其他品种,譬如毛茸茸的走兽。 韶音逗了逗一只眼睛圆圆的猫头鹰,又撸了撸一只灰毛的兔子,不紧不慢地往中心走。 而此地的主人,那只名为幼年期、实则三百多岁的朱雀,已经发现了两位不速之客。但它早已经习惯了,毕竟她们不是第一次来的修士,在她们之前,不少修士都来过了。它将身子一扭,用屁股对着韶音来的方向,表示拒绝。 韶音终于来到朱雀所在的大树下。 并不难找,因为朱雀的羽毛非常艳丽,而且身为幼年体,它还不太会控制身体的温度,在修士的体感中,就是树上挂着一团温度极高的火球。 她抬头看去,终于在五十米高的树冠上,发现了骄傲的小朱雀。 “哇!”她以手搭帘,忍不住赞叹,“好漂亮的小鸡!” ??? 小朱雀浑身一僵,紧接着鲜艳的羽毛悉数炸开,身子一跳,由背对转为正面对着她,张口冲她喷出一团火:“唧唧!” 韶音忍笑纵身,躲开这团火焰:“会喷火的小鸡,莫非这就是朱雀?” 朱雀本雀,已经被她气得快冒烟了,唧唧叫了几声,展开翅膀飞向更高的枝头,仍旧是屁股冲着她,不再搭理她了。 “你可真够损的。”灰总忍不住谴责,“那是个小孩子!” 她怎么能欺负小孩子? “恶人都这样啊。”韶音回答得毫无愧疚心,“没有底线,欺凌弱小,就是恶人会做的事啊。” 灰总见她如此理直气壮,顿时无语。 “音音,别闹了。”上空,本想让女儿靠自己的本事收服朱雀,却只见她一张口就将朱雀得罪了,玄月真人终于没忍住,向她传音道。 韶音直接抬头,说道:“母亲,这小鸡仔带出去好没面子,我们换一座山头看看吧?” “唧唧唧!”气怒交加的朱雀,顿时转过身,朝她喷出一团团的火焰。 居然说伟大的朱雀带出去没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韶音轻身躲过,并抬起红莲剑,以剑鞘打飞一团火球,方向正是冲着朱雀的小脑袋:“小鸡仔,虽然你很漂亮,但还是太小了。你再发育发育,等我以后来领你。” 说完,纵身一跃,上了玄月真人的飞剑。 “唧唧唧!”朱雀更为恼怒,冲着上空不停吐火球。 玄月真人见女儿回到飞剑上,无奈道:“真的没看上?” “再看看嘛。”韶音道。 这一片都是灵兽,她再溜达溜达。 玄月真人一想,也有道理,遂御起长剑,往相邻的山头飞去。 韶音都不打孩子,玄月真人就更不会了。哪怕朱雀唧唧叫个不停,火球吐了一团又一团,也没跟它计较,径直离开了。 这让羽毛鲜艳,漂亮得不得了的小朱雀,一时间惊得僵直在树上,眼睛都忘了眨——她们瞧不上它?! 这个可能,打破了它一直以来的认知,鲜艳的羽毛炸了又炸,过了许久,最终没了力气,萎靡地伏贴下去,颜色都仿佛黯淡了。 恶女大小姐却已经来到相邻山头,摸到了新的灵兽。这是一只双头狮,拥有丝滑的皮毛,矫健的体态。一只脑袋拥有温和睿智的眼神,另一只脑袋拥有锐利而机警的眼神。 “这个也不错。”玄月真人忍不住赞道。 朱雀虽然血脉好、潜力佳,但就如女儿所言,它的确小了点。要等到它长大,至少还需要两百年。这两百年中,小朱雀都帮不上她什么,倒不如挑一只成年灵兽。 何况这只双头狮,天赋和血脉都不错,一身双智,不仅能打能扛,还能做女儿的智囊。 “再看看。”韶音却仍然说。 玄月真人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双头狮,而后御起长剑,带她去别的山头。 韶音将每个山头都逛了个遍。 连迷雾深处的沼泽都没放过,去上空溜了一圈。虽然没见到那头神蛟,但却感受到了它的气息,也算不虚此行。 最后,她停在雪狼住的山头上,犹豫不决。 “你喜欢雪狼?”玄月真人皱眉,不是很赞同这个决定。 雪狼长得貌美,一身皮毛如雪,奔驰在雪地中,速度轻快,但战力太差了,不适合她这样天赋超绝的修士。 “如果你喜欢漂亮的灵兽,何不选那只九尾狐?”玄月真人建议道。 韶音便想起之前看过的九尾狐,它拥有九尾狐的血脉,但修为并未到那个级别,只长出了五条尾巴,修为相当于元婴中期。 它拥有天赋技能迷香,一旦发现打不过的敌人,立刻放出具有效果的香气,将敌人迷晕。 韶音也挺喜欢的。她喜欢九尾狐的灵动,但是也喜欢雪狼圆圆的、憨憨的脑袋。 “你选哪个?”玄月真人问道。 韶音蹲下去,摸了摸雪狼的耳朵,说出一句让玄月真人惊掉下巴的话:“我为什么要选?这些都是我的。” “什么?!”饶是淡定如玄月真人,听了这句话,一直清冷似仙的脸上,也裂开了一瞬。 韶音扬起雪白的下巴,毫不掩饰地放出狂言:“这天衍宗早晚是我的,我会是下一任掌门,这后山就是我的后山,灵兽就是我的灵兽,我想带谁出门,就带谁出门,为何要选一只?” 玄月真人:“……” “…………” 好么,她竟是此时才知道,女儿竟有如此大的气魄。 “那你这次要选谁跟你出门?”她很快平静下来,问道。 任她说的多好听,还不是一次只能带走一只? 韶音刚要说话,忽然只见玄月真人脸色一凛,一道剑光划过,劈向左侧:“谁在那里?!” 随着她剑光落下,一道健硕的身影从树干上跳下来,身着一袭简单的黑衣,腰间仍用一根磨出毛边的黑色布条系着,只是这次扎得结实了些,没露出结实诱人的线条。 他刚一落地,便对玄月真人抱拳:“见过真人。” “你怎在此处?”玄月真人认出了宋济言,收起长剑,脸色冷冷地问。 宋济言直起身,目光扫过韶音,又落在雪狼的身上,不紧不慢地答道:“剩了点贡献值,没处花,来挑只灵兽。” 第65章 团宠11 宋济言经常领门派任务,所积攒的贡献值,多到令人无法想象。但,他经常淬炼重剑,又时不时往藏书阁钻,所花费的也不少。 即便如此,多年积攒下来,还是剩了不少贡献值。他看着那一串数字,感觉有些碍眼,于是打算领只灵兽回去,把它们花掉。 他比韶音和玄月真人都早进入后山,跟她们一样,也是打着多溜溜、多看看,精挑细选、货比三山的念头。 才逛到雪狼这里,她们两人就来了。宋济言误以为韶音看上了雪狼,冲着雪狼而来,于是没有露面,藏在了树上。 直到听见她那一番狂言。 这小丫头,挺有意思!他一时没忍住,气息乱了片刻,被玄月真人发觉。 “你喜欢,就让给你。”他没解释为什么躲起来,视线从雪狼身上移开,冲韶音挑了下眉。 玄月真人脸色微寒,有些不快。她们也是来挑灵兽的,谁要他相让? 可是,他的确比她们先来,如果要争这只雪狼,倒也站得住脚。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看向了女儿。 韶音这时有些骑虎难下。 这男人敢调戏她,她就该索性一口应下,叫他吃瘪。 但是不行。她现在是“天衍宗大师姐”“未来掌门人”的人设,怎么好跟小师弟抢呢? 纠结片刻,她假惺惺地道:“不必了,我怎么好跟宋师弟抢灵兽?既是宋师弟先来到此处,那这雪狼便让给你好了。” “噗!”一身黑衣的健硕男人,当着两人的面,扭过头去,抖着肩膀笑。 韶音黑了脸。 贱不贱啊? 玄月真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当着她的面呢,欺负她女儿?当下,化神修士的气势一放,冷声道:“你笑什么?” 宋济言再硬气,也不过是个金丹修士,面对高了他两个大境界的化神修士,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止了笑,拱手道:“真人恕罪。” 玄月真人看他十分不顺眼。想到他先来此,她们后到的,便不好跟他计较。 他一开始没露面,应当是起了相让之意。 “我们走吧。”她收起气势,看向女儿道。 韶音点点头,踏上飞剑之前,她回头对宋济言假意关切:“宋师弟跟这头雪狼有缘,日后可要好好待它。” 宋济言一本正经地拱手:“是,未来掌门。” “……” 韶音扭过头,登上飞剑,再也没回头。 “哈哈哈!”灰总笑得快厥过去了,“你这个大小姐的人设在他面前天然吃亏啊!” 韶音阴沉沉地道:“未必呢。” 倒是玄月真人,终究没忍住,暗中释放一道灵气,对宋济言小惩大诫。 然后问女儿:“雪狼就算了,他毕竟先到的,就让给他了。你再想想,挑哪一只带走?” “都不带了吧?”韶音背着手,悠悠然吹着半空的风,“带回去还要自己养。不如留在后山,还有人帮我养。” 她每次出门历练前,现去后山领一只,简便又快捷。 闻言,玄月真人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不用你养,我们玄月峰有童子侍奉。” “那多不专业。”韶音连连摆手,“在后山养着就行,还不花我们玄月峰的灵石。” 玄月真人更加一言难尽:“音音,咱们玄月峰不缺灵石。” 她女儿到底怎么了?为何突然之间,变得既无耻又抠门?想到刚刚在雪狼边上说的那番豪言,她皱了皱眉:“你对掌门之位感兴趣?” “本来是不感兴趣的。”韶音把玩着衣带,垂眸答道:“这不是温别宇想,我要跟他抢吗?” 玄月真人愣住:“因为他?” “哼,我要夺走他最在意的东西。”韶音说道,语气有些不经心,但透露出来的执念却很明显。 这让玄月真人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心情有点复杂,后悔只跟蘅芜真人换了一头灵兽。冲着女儿被伤心的程度,真该多换几只! 紧接着,她想到女儿的豪言,又觉得很有道理,就该把后山的灵兽都赔给她才是! “好。”玄月真人点点头,“你要做的事,我和你父亲都支持。” 韶音微微一笑。 朱雀峰上,颜色鲜艳的小火球睁着两粒圆眼珠,直直望着天际。但它等啊等,等到天都黑了,也没见那两个女人再回来,豆豆眼里的光彩一点点熄灭。 “哼。有眼无珠的臭女修。”它将身子一转,屁股对着外面,再也不看了。 韶音回到洞府,开始扒拉自己的小宝库。 “找到了。”她很快找到自己要的东西,是一粒龙眼大小的妖兽内丹,呈青色,半透明,雾蒙蒙的似有光彩在其中流转。 她托着这粒内丹,来到外面,在蒲团上盘腿坐了,托着腮道:“你说,这是他自己杀的妖兽,还是他买来的?” 她问的是灰总。 “应该不是买的吧?”灰总猜测道,“他很穷的。” 看看他穿的什么玩意儿,一条腰带用十年似的,灰总想想他那身打扮,就忍不住嫌弃。 “可他是金丹修士,这粒内丹,至少是修为在元婴期的妖兽留下的。”韶音垂眸打量着内丹,若有所思。 那天,她跟宋济言交手,固然打赢了他。但是,她也知道,他的打法非常直白、坦率、毫无防备和保留,那是对自己人才用的打法。 如果是在外面,对上邪修或妖兽,他一定不会采取这种打法。 “你说他越阶挑战?”灰总诧异道,随即又没了兴趣,“管他呢,反正那天他输了。” 韶音却不是在想这个。 她掂着这粒内丹,想的是宋济言为什么送她这个? 诚然,她结丹是一件喜事,但长辈们送她结丹贺礼很寻常,他不过是一个师兄,还不是亲师兄,平时来往也不多,怎么送她如此贵重的贺礼? 她想起随着这粒内丹一起送来的纸条,上面用龙飞凤舞、极其狂草的字迹写着:“外出历练,拿出照明。” 好像只是给她送了只灯泡似的。 这人有点意思。 勾了勾唇,韶音将内丹收入乾坤袋,起身出了洞府,往宗门的任务堂飞去。 “顾师姐要出去历练吗?”任务堂的弟子认识她,立刻露出笑脸问道。 可以说,自从打赢宋济言后,整个天衍宗就没有不认得她的弟子。 “看看。”韶音说道。 任务堂的弟子立刻将门派发布的任务记录递给她。 韶音接过竹简,慢慢翻看起来。 最前面的任务比较简单,譬如采集药草,种种灵米,喂喂灵兽之类。后面的,就增加了难度,譬如猎杀妖兽,铲除作恶的邪修,循着魔族作乱的痕迹斩杀魔族……等等。 她翻看过一遍,就将竹简交还回去,说道:“我跟朋友商量一下。” “好的。”任务堂弟子笑着接过。 韶音不是随口敷衍,而是真的飞去丹峰,找到陆晚玉,问她:“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任务?” 陆晚玉一直想换个心仪的丹炉,可惜贡献值不够,于是经常外出蹭师兄师姐们的历练。 她有段时间没出宗门了,正打算问问相熟的师兄师姐,谁要外出历练。 “要看师兄师姐们选了什么。”听到韶音问,她回答道。 韶音便问她:“你想做什么任务?” 陆晚玉呆呆地看着她:“我?贡献值多的。” 韶音立刻笑了:“走,我带你。” “为,为什么?”陆晚玉没有露出惊喜,而是极为不解,“师姐,你比我高了两个大境界,我会拖你后腿的。” 陆晚玉才是炼气期修士,她要先筑基,再结丹,才能成为跟韶音一个境界的修士。 两人现在的差距,可谓天差地别。 “不会!”韶音果断道,并给了她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我听说你运气特别好,凡是你跟着一起的任务,都能有意外的收获,我想试试看。” 陆晚玉惊讶极了:“师姐从哪里听说的?” “很多人都说。”韶音道。 陆晚玉望着她,清澈的眼睛眨啊眨,忽然笑得弯弯的:“好,那师姐带我。” 如果她说别的理由,陆晚玉可能不会信。但是这个理由的话,陆晚玉却觉得安心极了。 顾师姐果然是率直坦荡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不藏着掖着。 第66章 团宠12 “我其实不太敢跟师兄师姐们一起历练。”跟韶音说好之后,陆晚玉便开始收拾行囊,“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但是很吓人啊。” 陆晚玉不是傻子,不至于迟钝到发现不了自己身上的异常现象。虽然师兄师姐们很高兴,直夸她是福星,但陆晚玉自己很有压力,担心一个不好,连累到师兄师姐们。 只是,她自己修为太低,想要早点攒够贡献值兑换丹炉,只靠自己,实在太慢了。现在好了,有金丹期的师姐愿意带她,她可太放心了! 将所用之物统统收进乾坤袋,她精神奕奕地冲韶音道:“师姐,我准备好了!” “走吧。”韶音对她一扬首,两人出了洞府,踩上红莲剑,往任务堂飞去。 陆晚玉拿着竹简,看了又看,最终指着一个“紫霞草,一份”的任务,问韶音道:“师姐,这个如何?” 紫霞草是筑基丹的主原料之一,生长在七星海的边缘,黑雾缭绕,毒瘴遍布,像她这样炼气中期的弟子,一般不接这种任务。往往是炼气后期,甚至筑基修为的弟子才会接。 但陆晚玉可以炼制防瘴气的丹药,而且韶音送给她一只防御手镯,金丹期以下的危险对她来说并不是危险,因此她壮起胆子,打算试试。 “可。”韶音点头。 陆晚玉便喜滋滋地接了任务,拿好竹牌,对韶音道:“师姐,我们走吧!” “上来。”韶音御起长剑,对她示意一眼。 陆晚玉立刻跳上去,许是过于激动了,她眼中光彩熠熠,小手甚至情不自禁地攥住了韶音的衣角。 韶音注意到了,微微一笑,没提醒她。催动长剑,往七星海的方向飞去。 七星海。 名字后面缀着一个“海”字,但它并不是海洋,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远古森林。 飞剑靠近,但见一片乌沉茂密,仿佛无数凶兽潜伏在此。陆晚玉站在飞剑上,只觉越靠近七星海,越忍不住心惊肉跳,攥着她的衣角道:“师姐,连虫鸣声都没有了。” 她们一路飞来,以修士的灵敏五感,能够捕捉到各种声响。譬如鸟儿振翅飞过的声音,譬如远方妖兽打斗的动静,就没有停过。 但是临近七星海,距离越近,她越感到寂静,渐渐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就连风声都止了。 “你想听动静?”韶音回头,对她露出一个有点坏的笑容,“那我带你去深处。七星海的深处,到处是高阶妖兽,保管惊天动地。” 陆晚玉吓得连连摆手:“不要,不要!” 她才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这次有人陪,也只敢在七星海的边缘活动。让她去深处?算了吧。 “师姐怎么逗我?”拒绝完,她才反应过来,不禁撅起嘴,嗔了韶音一眼。 看上去坦率直性子的师姐,居然也有坏心眼。陆晚玉觉得自己从前对她的认知,好像片面了。 “活跃活跃气氛。”韶音说道,随即御剑降落,两人站在七星海的边缘。 刚刚从半空看去,只觉七星海广袤无垠,黑沉沉的一片叫人心惊。此刻站在七星海的边缘,才发觉一株株古树高耸入云,修士站在它们面前,渺小得不起眼,犹如一只小虫。 “进去吧。”韶音不容她多想,推着她的后背,撵着她往里去。 陆晚玉拿出防瘴气的丹药,自己含了一粒,给韶音倒了一粒:“师姐,你含着这个。” “嗯。”韶音接过,丢入口中。 两人在密林中前行。 紫霞草生长在岩石的罅隙里,大多数时候看上去就是一株平平无奇的小草,只有在早晨和傍晚的霞光照来时,才会发出灿若云霞的色泽,彰显出不同来。 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原地扎营,等到清晨和傍晚的时候,循着霞光去采。 但陆晚玉有自己的小绝招。 “吱吱。”只见她从灵兽袋中捧出一只拳头大小的寻宝鼠,给它嗅了嗅从师姐那里借来的一片紫霞草的叶子,然后将寻宝鼠放在地上,“去吧,吱吱。” 这种小寻宝鼠,并没有开启灵智,算不得灵兽。只不过,因为温驯又好用,在市面上很受欢迎,价格也不低。 “你很有家底啊,师妹。”韶音看她一眼道。 陆晚玉有点害羞,挠挠脸蛋说道:“还好,都是师兄师姐们照顾我,经常光顾我生意。” 她太想要一只好的炼丹炉了,为此十分勤奋,不是在蹭历练,就是在炼丹。 蹭历练,可以挖到许多值钱的草药。炼丹,可以炼出品相不佳、但效果极佳的丹药。 而不管是草药还是丹药,都会被她拿去宗门广场上出售,换取师兄师姐们的灵石或贡献值。这只小寻宝鼠,就是她用灵石买的。 “你早点把修为提上去,我也光顾你生意。”韶音收回目光,大步往寻宝鼠的方向跟去。 陆晚玉讪笑,揪着手指道:“师姐,我恐怕是赶不上你了。” 她们差了两个大境界,这怎么追赶?只怕她结丹时,韶音都已经结婴了。 “所以让你努力。”韶音回头,瞥她一眼,“希望我结婴之前,能看到你结丹。” 陆晚玉:“……” 她仔细想了想,她拥有戒指和灵泉,本来就比一般修士更有“天赋”,虽然跟顾师姐相比,还差了一点,但金丹修士想要结婴,快则百年,慢则数百年,她不是没机会啊! “好!”想到这里,她认真点头。 韶音便满意地颔首,收回视线。 两人追着寻宝鼠,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块两人高的岩石罅隙中发现了第一株紫霞草。 一株紫霞草,可以换五个贡献点。而陆晚玉看上的那座丹炉,要几万贡献点。 她跳上岩石上方,用自带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挖出紫霞草,同时跟韶音絮絮叨叨:“紫霞草不算娇贵的品种,伤一点根,也没关系,存放在玉匣里,药效能保存很久。但是难挖!” 两人多高的岩石,罅隙极窄小,陆晚玉连手指头都塞不进去,更别提伸手进去了。她用金属丝绑着薄薄的药铲,一点一点塞下去,小心地挖出,流了一身汗。 “终于搞定了。”她将紫霞草封存在玉匣中,累得毫无形象地坐倒在岩石上。一边抹汗,一边看向下方的韶音。 就见韶音脚下躺了一堆的妖兽尸体,而她正漫不经心地擦着红莲剑。 瞳孔骤然缩紧:“师姐?!” 原来,在她聚精会神地采紫霞草时,师姐一直在保护她的安危? 想到之前跟师兄师姐们历练,那些鸡飞狗跳的过程,陆晚玉不禁心情复杂。 她还以为,是这次运气特别好,才没有被妖兽袭击。原来,是师姐为她挡住了! 她心中一半是感动,一半是激动。跟顾师姐在一起,好有安全感啊! “弄完了?”韶音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弄完就下来,帮我把这些装起来。” 陆晚玉跳下岩石,看着满地死状凄惨的妖兽尸体,鸡皮疙瘩冒了出来。一边搓胳膊,一边小心跳过:“师姐要这些尸体做什么?” “回去喂小孩。”韶音说道。 陆晚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妖兽尸体上:“啊?!” “是后山的灵兽。”韶音好笑,扶了她一把,“掌门欠我们玄月峰一件宝物,他还不起,于是答应让我去后山挑一只灵兽。” 陆晚玉听明白了。心念转动,猜测那件宝物,可能就是传言中的,温别宇欠下的救命之恩。 她没问,只点点头:“好,我这就收。” 将一地的妖兽尸体,连根断牙都不放过,统统收入乾坤袋里。 韶音这次出来,带了许多乾坤袋。她接过来,随手挂在身上:“走吧。” 陆晚玉的目的,并不是采一株就回去,而是多采一些,尽可能多换点贡献值。 两人追着寻宝鼠,在七星海边缘活动。除了紫霞草,陆晚玉还“幸运”碰见了其他的药草,比紫霞草还珍贵的,她惊喜极了,常常手舞足蹈的。 韶音被女主光环照耀着,也“幸运”的给家里的小动物们打了许多粮。 转眼间,七日即过。 “回吧。”韶音祭出红莲剑,对陆晚玉解释道:“这一片被我们采遍了,再要采,就要往里面去了。里面危险,我们下次再来,换个地方继续。” 陆晚玉直点头:“好,听师姐的。” 她这些天采摘了好些珍贵药草,可以换上千贡献点了,简直激动得不得了,心满意足。 “上来吧。”韶音便道。 陆晚玉跳上长剑,激动的抓住她的衣角:“师姐,谢谢你,你好厉害,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在短短七天采摘到这么多,而且毫发无伤。” 她何止是毫发无伤。 连受惊都没有! 师姐总是在她没察觉的情况下,就把危险扫除了! “互惠互利的事,不用客气。”韶音说道,催动长剑,离地飞起。 她保护陆晚玉采药,同时沾了陆晚玉的光环,杀了不少中阶妖兽,其中不乏修为逼近元婴期的。 那是一只蝎子,韶音想了想,漂亮小鸡可能会喜欢吃?她单独装在一只乾坤袋里了,回去就问问小鸡,要不要吃。 “那怎么行,一定要感谢师姐的。”陆晚玉却认真地道。这次出来做任务,她被保护得有多好、照顾得有多精心,她心里清楚。师姐待她这么好,她一定要报答师姐。 回想着此次采摘的药草,其中有几味可以炼出师姐也能用的丹药,她暗暗打算起来。 从七星海回到天衍宗,飞剑要行上半个月。 这半个月中,拜陆晚玉的好运光环所赐,两人又小小收获了一笔。 快回到宗门时,本来顺利的路途,变故陡生! “躲起来!”韶音从假寐中睁眼,将陆晚玉往身后一推,拔剑迎上前方不知何时出现的魔族。 万年前,修士与魔族曾有过一场大战,结局是魔族被封印,再也无法肆虐作恶。 然而,到底有漏网之鱼,在大陆上悄然活动着。除此之外,镇魔崖的封印在历经万年之后,有所松动,越来越多的魔族开始逃逸。 这只魔族身高丈余,头顶狰狞犄角,面目被黑气笼罩,散发着邪恶的气息。他见被发现了,立刻大吼一声,朝韶音扑了过来。 “孽畜受死!”就在魔族的利爪与韶音的红莲剑相交之际,忽然一个冷若冰雪的声音出现在上空,紧接着一道雷光劈下。 韶音抬头,就看见一张冰雪般凛然不可侵的俊美脸庞。 “哦豁。”灰总感慨一声,“男主出现了啊!” 韶音皱眉:“这是觉得我打不过这头魔族?所以把男主放出来了?” 剧情中,男主总会出现在陆晚玉受到生命威胁的时机。 “是天衍宗的弟子吗?”韶音装作没认出他,大喊一声,“替我保护陆师妹!” 说完,红莲剑引着这头魔族,渐渐远离战场。 第67章 团宠13 原剧情中,也有陆晚玉遇到魔族的场景。 她跟师兄师姐们组队,外出历练,在获得机遇的同时,也遭受了未曾预料的强大危险。师兄师姐们不敌魔族,纷纷负伤,陆晚玉的修为最低,处境还要更惨。 就在她要丧命的关头,男主从天而降,强势斩杀魔族,救了陆晚玉,也拯救众人于水火之中。 现在的情况,则有些不同。 一道雷光劈下,并未斩杀魔族,反而在这头魔族皮糙肉厚的脑袋上打出一道伤痕,愈发激怒了他,嘶吼发狂。 谢惟安落地,面冷如霜,挥剑就要继续,却听到一声:“是天衍宗的弟子吗?替我保护陆师妹!” 天衍宗?这名弟子也是天衍宗的?他微微皱眉,看向另外一边,寻找她口中的“陆师妹”。不料,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不禁一怔。 这是曾经救过他的少女。 不久前,谢惟安从七星海中回来,因与一只高阶妖兽打斗,身负重伤。筋脉中灵气乱窜之际,少女出现,喂了他不知名的宝物,镇压了他体内的乱象。 他又看向一旁,只见红衣少女引着魔族,越打越远,不似无还手之力。稍加思考,便收起长剑,走向陆晚玉。 “你也是天衍宗——是你?!”陆晚玉一开始以为此人也是天衍宗的弟子,毕竟他从天而降,她没看清他的长相,只听韶音喊了一声,误以为他是一位师兄。待谢惟安走至近前,她一下子认出他来,“你的伤都好了吗?” 她还记得他。 半年前,这人伤得很重,她用了好多灵泉,才将他救回来。而令她印象深刻的,除了他致命的伤势,就是他冷若冰霜,但又俊美似仙的脸孔了。 哪个少女不爱好颜色嘛? “嗯。”谢惟安见她还记得自己,有些意外,微微点了下头,“你们为何在此?” 陆晚玉便解释道:“我领了宗门任务,出去历练,顾师姐保护我。” 她是陆晚玉请的守护长老?谢惟安有些讶异地打量了陆晚玉一眼,这小弟子看着不过炼气期,居然如此有家底,请得起金丹期修士做守护长老? 陆晚玉不知他误会了,同他说完,便又紧张地看向激烈打斗中的韶音和魔族。 大片大片的树木被摧毁,山石崩裂,地面塌陷,夜色中暗色液体飞溅,隐隐传来腥臭味。 “你觉得我师姐多久能将他斩杀?”注视了一会儿,陆晚玉扭头问谢惟安。 她看出来了,谢惟安的修为也不低。 至于多高,她就不清楚了。 而她丝毫没有让他出手,帮助韶音的意思——师姐完全可以啊! 不怪她不着急,而是这段时间以来,她们遇到了太多的危机,陆晚玉一开始也是紧张得不行,可是随着韶音杀死的妖兽越来越多,连逼近元婴期修为的都有,她渐渐就紧张不起来了。 脑中只有一个印象——师姐,厉害的! 既然如此,她还担心什么?根本担心不起来,只是有点小小的紧张而已。 “两刻钟。”认真观察战场,少顷,谢惟安清冷的声线响起来。 陆晚玉点点头,忍不住感慨:“这头魔族还挺强。”居然能让师姐花费这么久! “不算强。”谢惟安淡淡地说,目光一片平淡。这种级别的魔族,在他剑下撑不过三招。 陆晚玉听了,表情一顿,不愉快的神情从眼底闪过。她偏头看向他,问道:“你很厉害?” “尚可。”谢惟安淡淡道。 “那你是……什么修为?”陆晚玉试探着问,目光带着打量。 谢惟安答道:“化神期。” 他是真正清冷似仙的人物。跟宋济言那种看上去冷硬,其实内里火热,还有点骚的不一样。他整个人如冰雪雕成,骨是冷的,皮是冷的,就连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都仿佛冰玉雕成。 陆晚玉看了他几眼,明知道自己应该尊称一句“师叔”,但她实在不大高兴:“哦。那,你修炼多久啦?” 谢惟安以为她在跟自己闲聊,虽然他不擅长这个,但还是如实答道:“一百五十年。” “……” “…………” 陆晚玉感到噎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师姐刚刚结丹,想要结婴,少说也要百年。结婴之后,便是化神,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拼天资,肯定拼不过这个天赋好到变态的家伙了。 她转过头去,继续盯着师姐和魔族交手。心情有些复杂,刚刚对谢惟安的少许不满,也都在震撼中消散了——天下怎么有天赋如此惊人的家伙? “你是哪位师叔?”过了一会儿,她耐不住安静,又转过头跟他说话。 “翠寒峰,谢惟安。” 陆晚玉猛地睁大眼睛:“啊!原来你就是小谢师叔!” 为什么说小谢师叔呢?因为他年纪是真小啊!虽然一百多岁了,但在修士当中,着实算是年轻的。在这个年纪,大部分都是筑基期修士,甚至还有筑基失败,没几年寿命的炼气期修士。 她唏嘘极了,忍不住看向他道:“小谢师叔,您是个传奇!” 他太低调了。 低调到他不说出来,几乎没人能想到他。 但,他也很高调。因为只要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没有一个天衍宗弟子不感慨的! “过誉。”谢惟安淡淡道,清冷如霜的脸上没有丝毫得意或骄傲之色。 他实在不是个聊天的好对象。不仅话少,还不会跟她一起夸师姐厉害。陆晚玉惊叹过后,很快就没兴趣搭理他了,只见韶音和魔头越打越远,都快看不见了,忙拔脚追去。 谢惟安跟在后头。 韶音果然花了两刻钟,斩杀那头魔族。 挖出魔珠。 又将魔角、魔骨等,剔下,收起。 魔族性情暴虐嗜杀,一身魔气四溢,污染灵气,影响修士们修行。但是体内的魔珠,却不含丝毫魔气,反而是炼阵的好材料。越强大的魔族,魔珠质量越好。 “小发一笔。”韶音满意地掂着魔珠,看到跑近的陆晚玉,对她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师妹,跟着你出门,真好!” 她自己领任务、做任务,可没有这些机遇! 陆晚玉听了,顿时脸上微红:“师姐不怪我总是惹麻烦就好了。” 虽然从没人责怪过她惹麻烦,但陆晚玉还是觉得自己的体质有点麻烦。 “我就喜欢你麻烦!”韶音伸出手臂,将她一揽,紧紧抱了一下,“瞧,品质多好的魔珠!” 她拿着这颗魔珠,去御器峰,可以换一套很不错的阵法呢。 “师姐喜欢就好啦。”陆晚玉说道,而后才想起谢惟安,忙介绍道:“这是翠寒峰的小谢师叔。小谢师叔,这是顾师姐,玄月峰的。” 谢惟安颔首,道:“我要回宗门。一起?” “好啊。”能够蹭速度更快的飞剑,韶音是不拒绝的,将魔珠收起,问陆晚玉:“我们这就随谢师叔回宗门?” 陆晚玉更加没意见了:“嗯。” 两人踏上谢惟安的飞剑,本来还剩两天的路程,结果两个时辰就到了。 “小谢师叔再见。”陆晚玉对谢惟安礼貌地挥手。 刚回到宗门,这位低调的小谢师叔就把她们放下,二话不说,御剑离去。 陆晚玉只能对着他的背影挥挥手了。 “小谢师叔看着面冷,其实心热。”她跟韶音闲话道。 韶音笑笑:“是吗?” “是……是吧?”被她这么一问,陆晚玉一下子不自信起来了。 韶音拍拍她的肩:“我们天衍宗的弟子,全都是好样儿的。自信一点!” “是!”陆晚玉一下子站直了。 韶音又对她笑笑,说道:“去交任务吧。我回玄月峰了。” “好,那师姐回去好好休息。”陆晚玉对她甜甜一笑,用乖得不得了的站姿对她挥手。 韶音点点头,御剑离去。 她刚回到玄月峰,玄月真人就知道了。韶音回了传讯符,告知无事,稍加休整,便去了后山。 “大漂亮,睡觉呢?”她来到朱雀所栖的树下,仰头冲着上方笑道。 朱雀本来不想理她的。 臭女修,居然敢嫌弃它,还让它惦记,是个大大的坏修士! 但是……她怎么嘴巴这么甜呢?上次就说它漂亮,这次还叫它大漂亮! 团团的身子在树枝上扭了扭,终于没忍住,调转身形:“你又来干什么?一个修士,只能有一只灵兽,你不知道吗?” 她上回来过了,难道是没有灵兽愿意跟她走,所以她才又来了? 这样一想,它得意起来了,她也有被嫌弃的一天!活该! 别的灵兽看不上她,它也不会看上的! “来给你送东西。”韶音看着树上的一团鲜艳,笑着将乾坤袋拿在手里,倒出一具蝎子尸体,“你爱不爱吃啊?我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给你带来了。” 这只蝎妖刚被韶音斩杀,就装进了储物袋,血还是冷的,新鲜得不得了。 朱雀被食物的味道吸引,忍不住炸了炸毛,小爪子攥动着树枝:“哼,你讨好我?” “你快点长大,我就可以带你出去了。”韶音对它招招手,脾气好极了。 朱雀一下子得意了,扬了扬翅膀:“那天你没有带走别的灵兽,是为了等我长大?” 当然不是了。 韶音也不骗它,笑了笑道:“那你要不要吃?” “你带都带来了,哼。”朱雀扑扇着翅膀,飞了下来,决定给这个嘴巴甜的臭女修一个面子。 它看起来很小只,就跟大公鸡差不多,所以上次韶音叫它小鸡仔。不过,别看它小,都是迷惑人的假象。只见它扑扇着翅膀,张口一吸,顿时整具蝎子尸首都被它吞下! 那是比它身形大上数百倍的蝎妖尸首! “哼。”它挺着胸膛,一副骄傲的样子,瞥了韶音一眼,又扑扇着翅膀,飞回了树上,“你想养大我,要一座山那么多的蝎子才行。” 以为它那么好养的? “这样啊。”韶音微皱眉头,表情有些苦恼,摸了摸下巴,“那算了,我换一只养。” 说完,惋惜地朝树上看了一眼,就御剑飞走了。 飞走了。 走了。 朱雀惊得睁大了豆豆眼,半天没反应过来! 良久,它气急败坏地在树枝上跳跃着:“臭女修!臭女修!” 她如果诚心诚意地想养大它,它也不是不可以自己抓妖兽吃啊! 居然就这么走了! 没诚意! 骗鸟的大坏蛋! 韶音这会儿已经飞向别的山峰了。她又不是只有一个灵兽要喂,哪有工夫一直哄小孩啊? 喂了九尾狐,双头狮,灵豹,角马……连沼泽深处的神蛟都没放过,丢了一袋子内丹下去。 即将离开时,她想了想,飞去了雪狼所在的山峰。上次,宋济言出现在那里,不知道把雪狼领走没有? 等她降落,却发现雪狼还在! “他居然没把你领走?”韶音惊讶地道,降落在雪狼身边,摸了摸温驯的雪狼耳朵,掏出几粒内丹,“早知道你还在这里,我给你留点肉吃了。” 雪狼不挑,就着她的手心,舔食着妖兽内丹。 “真好摸啊。”韶音便摸着它耳后柔软的细毛,又将手下滑,指尖深入毛发根部,揉搓着细密的绒毛。 雪狼是很温驯的品种,吃完了内丹,便趴在地上,下巴抵在前肢上,微眯眼睛,由着她揉搓。 “这么喜欢我的灵兽?”忽然,一个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 韶音一僵,抬头看去。 宋济言不知何时来的,双手抱胸,踩在树梢上。见她发现了,长腿微曲,矫健地跳了下来。 “什么你的灵兽?”韶音不快,“这是宗门的灵兽!” 宋济言挑眉,随即吹了声口哨:“白毛,过来!” 听到口哨声,雪狼睁开眼睛,站起身。浑身的毛甩了甩,依依不舍地看了韶音一眼,然后朝着宋济言走去了。 韶音看得目瞪口呆! “他——”她忍不住跟灰总吐槽,“这么奸诈的吗?” 居然也把灵兽放在宗门养! “闭了个关,你居然跑了。”宋济言粗鲁地揉着雪狼的脑袋。 他力道重极了,好像要把雪狼的脑袋揉掉一般,雪狼一边躲闪着,一边呜呜低叫。 第68章 团宠14 宋济言之前的确把雪狼领走了,但他前段时间闭了个关。 粗枝大叶的单身男修完全没想起来自己还有只灵宠,既没给雪狼准备吃的,也没给它准备玩的,把它扔在洞府里,自己闭关去了。 等他出关,看着空荡荡的洞府,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余光扫到地上残留的几根白色毫毛,才想起来了! “幸好你知道跑出来。”他大力揉搓着雪狼的脑袋,以示夸奖。 “呜呜。”雪狼不太受用,在他手下艰难躲避。 韶音看着一人一狼的亲近样子,轻轻撇嘴:“那你好好喂它。”说完,转身就要走。 她当然知道,宋济言刚才那句话是撩她。 但,“大小姐”应该不懂这个才对。她会羞恼,会气怒,却不会反撩回去。 既然如此,再待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就这么放过他?”灰总咂咂嘴,有点不甘心,“他撩你好几次了!” 怎么能轻易让他撩?要让他付出代价!代价! 韶音祭出飞剑,说道:“时机不合适。” “那什么时候合适?”灰总追问。 韶音没答。 她打算哪天中个奇药,“羞恼”不已地推倒他,把他吃干抹净,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走之前,再“羞恼”不已地放狠话,让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想到这里,轻轻弯唇。 她是背对着宋济言,因此宋济言没看到她嘴角的轻笑。只见她如此干脆利落就要走,不由莞尔。 小丫头不禁逗。 宋济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如此轻浮浪荡。 只是,第一次见她,他就觉得小丫头有意思。 看着心思浅,实则不然。看似野心勃勃,狂妄又不知数,偏他直觉不是假的,那就是她的追求。 他想知道,在她狂傲又带点小聪明的外表下,真正的样子是什么,于是每次见了她,都忍不住逗她一句。 只是,她生气了,那就算了。 这样一个娇纵的小丫头,惹生气了就不好了。 “谢谢你喂白毛。”他在她催动飞剑之前,直起身,正正经经的道了句谢。 韶音原本要走了。 闻言,又停了下来。这可不是她坏,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跳下飞剑,重新走回来。两手负在身后,步子迈得嚣张,下巴骄傲扬起,眼神轻狂:“我不知道它已经是你的灵宠,才会喂它。既然它已经有主,那你把我刚刚喂它的内丹还我。” 说着,伸出一只纤细白净的手。 小丫头的手,细嫩得仿佛一捏就化了。宋济言低头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点点头:“好。” 反手摘下一只乾坤袋,递过去:“都给你了。” 都给她了?难道里面有很多? 韶音狐疑接过,神识探入,顿时看清楚里面究竟有多少妖兽内丹,不禁呆住了。 “怎么这么多?”她很快回过神,没急着还他,只是眼神怀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给我这么多?” 她统共也没喂雪狼几颗。 而且品质也一般。 至少,跟他这一袋内丹相比,差别就像是几颗繁星与无数满月。 “我拿着也没用。”宋济言一脸无所谓地道。 他杀妖兽杀多了,不知不觉就存了这么多,至于为什么没上交门派换贡献值,当然是因为他贡献值也多到花不完。 低头看着身前站着的漂亮小丫头,挑挑眉头:“以后见了白毛,替我喂它一下。” 他粗心。 且没打算改。 这次白毛在洞府里,没被禁制拦住,得以跑出来。下一次,运气就不见得这么好了。 小丫头不是贪东西的人,内丹给了她,总有几颗能落到白毛嘴里。 韶音:“……” 这人莫不是个傻的? 与其把内丹给她,不如交给雪狼,想必以雪狼的灵智,饿了就会掏几粒来吃。 “行吧。”她反手将乾坤袋收起来。 弯下腰,揉了揉雪狼的脑袋,被毛茸茸的触感讨好到了,微笑道:“你哥哥把你交给我了,以后有空来玄月峰玩。” “呜呜。”雪狼蹭了蹭她的手心。 韶音又摸了雪狼几把,然后直起腰,头也不回地离去,看也没看旁边的男人一眼,踏上飞剑就走了。 倒让宋济言好笑不已。小丫头看着骄狂,走之前还不忘摆他一道,将他与一只灵宠相提并论。 摇摇头,他低头捉住雪狼的嘴巴,说道:“听见了?饿了就去玄月峰。” “呜呜。”雪狼被捏住嘴巴,只能发出闷闷的呜声。 韶音回到洞府后,就开始了修炼。 她现在虽然在宗门内有了一定名气和声望,但到底才是个金丹修士。掌门和玄月真人都是化神期的大修士了,她至少要修炼到化神期,才能在修真界横着走。 仅仅在天衍宗内横行,满足不了她。 跟玄月真人打了个招呼,就开始了闭关修炼,身边摆放了一圈灵丹、灵液等。 当初她结丹,门中长辈们送来了贺礼,其中一部分便是可以服用的灵物。韶音手一挥,一只只玉瓶飞起,数十颗灵丹排成队飞入她的口中,化为浓郁的灵气,被她吞下。 金丹飞速运转,调遣着这部分灵气,在筋脉中一遍遍地冲刷着,逐渐化为可以运用的灵力。 不多时,身前摆放的规模惊人的灵物便消耗了一小半。若是旁人来看,必定大吃一惊,因为没有人是这样修炼的! 但韶音跟别的金丹修士不一样。以温别宇为例,他已经算是天资出众的修士了,但体内金丹也不过花生米大小,呈暗金色。而韶音体内的金丹,足有龙眼大小,灿金,凝实。 她底子比温别宇好,加上对灵力精妙的控制和运用,再来多少个温别宇,也不够她打的。那日花了一刻钟才把温别宇打进坑里,已经是她收着了。 一波灵气吸收完,她重新打开一批瓶口,继续吸收。 灰总默默缩起,只觉得哪里不对。 她不用去学,才进入修真世界,就能够立刻融入。什么修炼心法、口诀,她统统不用学。 它记得,刚绑定她的时候,第一次进入的是古代背景的剧本,那时候她学诗词,学论赋,学了很多东西。还有她进入现代背景的剧本,会学外语,学理综,认真学了很长一段时间。 怎么进入修真世界,她就不用学呢?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入修真背景的剧本了,她第一次进入时,什么都没学,神识就强横得惊人。 “你本来是某个位面的修真者?”它忍不住问。 韶音虽然在修炼,但却没有完全沉浸。这种事情,她太熟了,分出心神答道:“是。” 她没有骗它。她承诺过,当它是朋友了。 “果然。”灰总听了她的回答,毫不意外。 经过半个月的闭关,韶音之前获得的灵物通通被消耗干净,而体内的金丹也更加凝实。 只不过,还没有晋级,仍旧是金丹初期的修为。 金丹过分凝实,就是有这样的利弊。跟人对战,可以更持久。可是想要晋升,所需的灵气也无比庞大。 “师姐,我要出去做任务,你感兴趣吗?”打开通讯符,接收着这段时间的留言,就听到了陆晚玉的这句。 她立刻回道:“你出发了?” 不多时,陆晚玉的回答传来:“还没有,正要出发。” 这条通讯,是陆晚玉三天前发出的。因为没有等到韶音的回复,于是答应了师兄师姐,跟他们组队做任务。 “宗门广场上见。”韶音说完,便换了身行头,给玄月真人打了声招呼,然后赶往宗门广场。 另一边,陆晚玉接到消息,就跟师兄师姐们说:“顾师姐要跟我们一起。” “哇!” “真的吗?” “太好了!” 当然不会有人不愿意。 有金丹期修士在旁,安全感爆棚好吗!甚至开始后悔,任务接的太简单了,没达到他们的上限! 不多时,韶音来到广场。通过传讯符,很快跟陆晚玉等人碰面。 “师姐!” “师姐!!” “一段时间不见,师姐的修为又精进了!” 一共五个人,四个都在疯狂拍韶音的马屁。唯一没有出声的那个,是脸上红红的陆晚玉。 她也觉得师姐很厉害!可是,这么多人,她夸不出口啊! 韶音笑笑,很是和气:“走吧。” 这些都是天衍宗的弟子,是天衍宗的未来,是天衍宗的宝贵财富。她的狂妄和骄纵,不会冲着他们。 “好好好。”几人立刻应声。 在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是一位筑基六层的男修,一边往腿上拍神行符,一边介绍这次任务:“三千里外有一个小国,听说被妖兽侵害,死伤无数,我们这次便要斩杀这头妖兽。” 韶音见其他人也往腿上拍神行符,便祭出红莲剑,放大。 “都上来吧。” 几人都很惊喜,连连道:“谢谢师姐!” 踏上长剑,距离韶音最近的当然还是陆晚玉。其他人跟她不熟,一通马屁拍完,就不知道说什么了。陆晚玉跟她相熟一些,很自然地挨着她坐下,从乾坤袋里掏小玉瓶:“我炼制了一些饲灵丸,送给师姐。” 她上次被韶音护送,在七星海待了半个月,收获颇丰。陆晚玉心中感激,总想报答她一下。但她的家底跟韶音比起来,真的太薄太薄了。思来想去很久,也没想到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可是又不好因为这样,就不表达谢意。 终于,被她想到了韶音去后山挑灵兽的事,于是采购了一批药草,加入灵泉,炼制了三炉饲灵丸:“吃了这个,师姐的灵兽会长得更快。” 少女脸上红红的,清澈的眼睛里盈动着期待的光。 第69章 团宠15 妖兽作乱之地,是一个名叫星尘的小国。 国土面积不大,只有几十万人口。被妖兽作乱一番,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伤亡惨重。国王的儿子拿上宝剑,骑上骏马,奉国王之命前去修真门派求救。 天衍宗不是距离星尘最近的门派,但却是规模最大、口碑最好的一个。什么叫口碑好呢?意思就是,凡人来求助,宗门会派出弟子前往,扫平祸乱。 而相对应的,便是口碑不好。不乏一些门派,视凡人为草芥,等闲不予理会,偶尔勉为其难相助,也要对方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 于是王子找到天衍宗在凡间设下的店铺,汇报此事,并请求救助。 “那头妖兽生有一双铁翅,振翅一击,便会造成房屋倒塌,数百人被卷上高空,造成大片伤亡。”筑基期男修与韶音汇报着状况,“且这头妖兽不喜食人血肉,倒像是玩弄一般,喜好振翅将人卷上高空,再摔成肉酱。” 说到后面,男修露出不忍之色。飞剑上的其他修士,亦是气愤难平。 “那我们快些。”韶音说完,再次催动灵力,使得飞剑的速度加快到极致。 如此,半日之后,一行人抵达星尘国。 尚未靠近,远远便听到下方传来惨叫声、痛骂声、哀哭声,连成一片。浓郁的血腥气传来,入目是残垣断壁,与鲜红的、暗红的血迹。 “孽畜受死!”不等飞剑停稳,几名筑基期弟子便各自施展本领,拔剑的拔剑,抓符的抓符,结阵的结阵。 待韶音将飞剑落下,几人立刻跳下长剑,各自施展出十成本领,朝着那头妖兽袭去。 韶音与陆晚玉也落了地。因为陆晚玉是丹修,且修为最低,因此并不参与战斗。在落地后,立刻拿出疗伤丹药,分给受伤的凡人。 韶音则看向那头妖兽。 那是一只体态庞大,足有七八米的巨鹰。浑身被坚硬如铁的棕羽覆盖,喙上、腿上覆有密密麻麻的细小鳞片,狡诈且强横,修士们的长剑、符篆砸上去,收效甚微。 她站着没动,任由几位弟子历练。只是在溢散的灵气往地上冲击时,轻挥手臂,将冲往人群和地面的灵气打回空中。 “师姐,怎么办?我带的丹药太少了。”这时,陆晚玉已经将随身携带的丹药都分完了,可是受伤的人还有那么多,她于心不忍,走回韶音身边,低头愧疚地道。 她是修士,炼制的丹药也是给修士服用的。给凡人服用时,一丸药化一桶水,可以救很多人。只是,受伤的人到底太多了。 “需要什么药草?”韶音便问。 陆晚玉一怔,抬起头,目光茫然地看着她。 “我去摘,或者去买。”韶音解释道。 陆晚玉浑身一震,敬佩的神情陡然出现在脸上,垂头丧气瞬间一扫而空,忙道:“需要止血草、愈骨粉……” 她怎么忘了!师姐是金丹修士,她可以去附近的山上采摘药草,或者飞去临近的修士城池买来! 就算要花费时间,可是买回来后,能救一个是一个,花费的这些时间都是值得的,总比她站在这里只知道愧疚来得好! “师姐,这是灵石。”她忙掏出自己的乾坤袋,递了过去。 是她要救这些人,当然不能让师姐掏灵石。 “嗯。”韶音接过,却没有急着走,而是拔出红莲剑,朝着那头妖兽用力一斩! 霎时间,凄厉的鹰啼声响起,鲜红血液迸溅,如血雨般洒落。 “师姐?!”几名修士惊讶回头。 韶音御剑腾空:“交给你们了,我去去就来。” 言罢,身形如一道长虹,瞬间远去。 几名修士顿时明白,师姐有事要暂时离开,担心他们被这妖兽所伤,所以率先打伤这头妖兽,确保它对他们没有生命威胁。 “师姐太厉害了!” “师姐太体贴了!” 几人心中感动不已,愈发热血激扬,拿出搏命本事跟巨鹰搏斗。 陆晚玉闲着没事做,干看着又觉得不好,于是找了个干净的角落,盘腿坐下了。拿出丹炉,在乾坤袋里挑挑拣拣,找出用得上的药草,炼起丹来。 巨鹰被韶音砍伤,却仍旧难以对付。几名修士花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将它击杀。 而此时,他们体内的灵力也已经所剩无几。 “幸好被师姐砍了一剑。”一名女修抹着脸上的血迹说道。 “不然就凭我们,不是它的对手。” “你们说,师姐是不是算好了,那一剑砍的不轻也不重,恰好够我们打的?”又有人开口。 话音落下,几人互相对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由衷的佩服。 “师姐太厉害了!”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去分割巨鹰的尸体。 不等他们分割完,韶音御剑回来了。 “呶。”她将一个乾坤袋丢给陆晚玉。 陆晚玉双手接过,神识探入一瞧,不仅有大量的止血药,还都是现成的! “还有凡人用的药!”她惊讶道,抬眼看向韶音。 韶音便道:“他们毕竟是凡人。” 说这样的话,并不是瞧不起凡人,而是凡人的体质与修士不同,修士的丹药对他们未必合适。 “还是师姐想得周到。”陆晚玉说道,连忙起身,去分发药物。 韶音刚刚去采购,不仅去凡人的城池买了许多药品,还去修士的城池买了一些布阵所用材料。这巨鹰来此肆虐,若是星尘国的周围有防御阵法,则可以免去大部分伤亡。 “会布阵吗?”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叫住了弟子当中的那名阵修。 阵修被叫到名字,既惊又喜,忙点头:“会,会!” 韶音便将装有布阵材料的储物袋丢过去:“那你来。” 阵修双手接过,立刻去找寻阵眼,准备布置阵法了。 此刻,妖兽已被斩杀的消息,已经传入了国王的耳中。他带着儿子,前来道谢:“多谢几位仙长,星尘国百姓永远不忘仙长们的恩德。” 百姓们也很感激,纷纷涌来道谢,还有很多人要送礼,韶音一概没收。 国王手里还有几件宝物,郑重地拿出来,送给韶音等人。韶音自然看不上,但几名筑基期的弟子看上了,见国王诚心诚意地道谢,于是就收了。 陆晚玉也分了一件。 她原本不想收,因为自觉没有在斩杀妖兽中出力。但她自掏腰包,救治星尘国的百姓,几位师兄师姐都觉得她该拿一件,于是分出一件具有防火属性的金缕衣,让她收下了。 倒是韶音,真正是什么都没有。 “好运好运!快快来!”陆晚玉不忍师姐忙碌一场,却只得了一场空,于是在回程的路上,不停在心中念叨。 第71章 团宠17 即便它这么可爱,韶音还是没有都喂给它,只给它喂了一瓶。 “还有呢,还有呢。”朱雀挥动着翅膀道。 韶音随口道:“你又不喜欢,下次我找人炼些别的口味,再给你带来。” 朱雀见她收起其余几瓶饲灵丹,本来还有点不高兴,觉得她不大方,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不是你朋友送给你的,是你特意找人炼制的,是不是?” 它就知道!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它? 看她一次次来朱雀峰,她心里可想要它了! “不是。”韶音瞅它一眼,“别自作多情了。” 朱雀被驳了面子,不大高兴:“哼。”翅膀挥扇了几下,到底没舍得飞走,爪子攫住她手臂上的衣服,没话找话:“你就带了这个?没别的了?” 上次还给它带了一只蝎子打牙祭呢。 韶音瞅它一眼,心思转了转,说道:“其实还带了点别的,但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你不拿出来,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朱雀骄傲地扬着小脑袋道。心里说,臭女修知道给它带东西,还算有心意。就是太不会哄鸟了,就知道气鸟,这一点不好。 韶音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疾行鸦的尸体,托在掌心里,送到它面前,不怀好意地道:“这个,喜欢吗?” 朱雀是鸟类。 疾行鸦也是鸟类。 它会吃自己的同类吗? 小朱雀却没察觉到她的不怀好意,看到疾行鸦的尸体后,它睁圆了豆豆眼,不敢置信地道:“你就给我吃这个?!” 上次好歹还带了一只那么大的蝎子呢!这次就一只小鸟?连它的牙缝都塞不满好吗? “你能吃这个?”韶音狐疑地打量它。 它说的是“你就给我吃这个”,而不是“你居然给我吃这个”,言下之意,并不排斥吃同类? “为什么不能吃?”小朱雀瞅她,不满地嘀咕,“除了修士不能吃,还有什么不能吃的。” 韶音顿时稀奇了,直言道:“你们都是鸟类啊!” “什么?谁跟它都是鸟类了?我是朱雀!朱雀!”小朱雀不高兴听到这个,一下子从她手臂上飞起来了,在她面前扑棱着,“你以为天上飞的都是朱雀吗?鸟和鸟不一样的!” 它好像非常生气,说话时都在喷火,字面意义上的喷火:“那你们修士跟妖兽都在地上跑,难道修士和妖兽也是一样的吗?” “噢!”韶音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啊!” 朱雀丝毫没感觉到她的诚意,气得扭头就飞走了。只是,刚刚飞起一尺高,就被捞住了:“别跑啊,真的给你带吃的了。” 把小朱雀抱在怀里,解下乾坤袋给它看:“都给你,好不好?” 朱雀本来在生气,被她抱了也不高兴,用力挣扎着,还用喙啄她。等到看见那只乾坤袋,神识探入一瞧,动作顿时停下来,鸟脸上露出惊奇不已的表情:“都是给我的?!” “给你,都给你。”韶音说着,很邪恶地将乾坤袋挂在它的鸟脖子上。 朱雀体型不大,像只漂亮的公鸡,巴掌大的乾坤袋挂在它的脖子上,它若不高高扬着头,乾坤袋就能垂到脚。 它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此刻的诙谐状态,很惊喜地用脑袋蹭了蹭韶音:“我再也不喊你臭女修了。” 她根本不臭嘛! “你以前喊我什么?”韶音语气危险地问。 朱雀这才察觉自己一时忘形,说漏了嘴,连忙扑棱起翅膀,高高飞向了树梢。 “喊你小漂亮!”它脖子上挂着储量那么那么那么多的零食,决定对饲养者好一点,于是学她嘴甜,夸她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大漂亮的小漂亮了!” 韶音忍笑。 “那你慢慢吃,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祭出飞剑,催动离去。 朱雀没留她。 有这么多零食陪伴,它允许她外出继续打猎。 “小孩还挺好哄。”灰总忍不住道。 韶音没好意思说,它以前跟朱雀一样好哄,只点点头:“嗯。” 飞去其他山头,拿出饲灵丹,挨个喂了几粒。 疾行鸦都被她留给朱雀了。 本来,韶音打算拿给后山照看灵兽们的弟子,让他们喂养后山的灵兽们。但是,看到朱雀后,她忽然觉得,还是留给小孩子吧,其他成年灵兽想来不馋这个。 将灵兽们喂过一圈,她就打算走了。临走之前,还想去雪狼的峰头看看,就听灰总道:“雪狼不在这里,被宋济言带出去做任务了。” “知道了。”韶音点点头,剑尖一拐,飞向玄月峰。 既然宋济言没有闭关,没把雪狼饿回来,她也就不操心了。 宋济言是在三天后回来的。 交任务时,他像往常一样,随意扫过任务堂的贡献榜,忽然在其上发现一个意外的名字,不禁挑了挑眉。 顾雪音,贡献值234000,排名四十二。 宋济言记得,他上次看贡献榜时,还没有小丫头的名字。 “顾雪音做了什么?”他指了指贡献榜,问任务堂的弟子道。 任务堂的弟子听见这个名字,脸上顿时露出骄傲:“顾师姐可厉害了,她一口气上交了八千多枚疾行鸦的内丹!” 宋济言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难怪,上次她还榜上无名,这次一下子窜上来了。 他不禁笑了一下。他的直觉没错,她说要当未来掌门,是认真的。 “你猜她多久能追上我们?”离开任务堂,宋济言捏住雪狼的嘴巴问道。 雪狼不是很懂,这个男修为什么有这样的癖好,动不动就捏它的嘴?但它已经挣扎得麻木了,反正每次都挣不脱,于是低声呜了起来。 “三个月?”宋济言挑挑眉,“你这么看好她?” 雪狼的嘴巴还被捏着,于是继续:“呜呜。” “我也很看好她。”宋济言便笑了,松开它的嘴,转而拍了拍它的大脑袋,“让我们来帮她一把。” 狭长的眸中划过一抹亮光。 原本打算回洞府,休息一阵再做任务。现在宋济言改变了主意,直接带着雪狼又离开了宗门,去往七星海。 小丫头想冲第一,那就让她冲。只是,看她很喜欢挑战的样子,不如他将第一的门槛拉高一点。 想来她会很高兴的,他眼中闪动趣味。 韶音不知道男人又“撩”她,还是如此别出心裁的方式。打坐几日,继续跟陆晚玉做宗门任务。 陆晚玉上次去星尘国,被凡人饱受苦痛的场景惊到了,心中怜悯。于是,再接任务,都是接的这种。 并且,一直潜心研究凡人能用的丹药。方子换了好些,炼废了也不知多少药草,终于成功了。 在这段时间内,因为频频耗空灵力,精准操控灵力的输出,导致她对灵力的运用更加纯熟,修为也在不知不觉中精进。 “炼气九层了?”这一日,韶音在任务堂等陆晚玉,见到她后,却眉头一皱,“你准备筑基吧,筑基后再接任务。” 陆晚玉一愣,随即挠了挠脸蛋:“这样吗?那,我听师姐的。” 她醉心炼丹,好长时间都没注意自己的修为,也忘了晋升的事。被韶音一提醒,才恍然察觉,她是应该准备筑基了。 “那,麻烦师姐跑一趟了。”她不好意思道。 韶音无所谓道:“没事。” 送陆晚玉回了丹峰,刚要回玄月峰,就被几名弟子拦住了:“顾师姐,那个,嘿嘿……” 他们搓着手,一脸不好意思,又两眼发光地看着她:“能不能,也带我们做任务啊?” “我们不白白让师姐保护,我们给师姐炼丹!” “师姐缺什么丹药?尽管说!” 韶音挑挑眉,将几人打量几眼,缓缓点头:“行。” 在陆晚玉闭关的时间,她便带着宗门内其他弟子出去做任务。 渐渐的,她“人很好”的名声传开了,找她护送的小队越来越多。 “顾师姐很和气啊!” “她只是看着大小姐脾气,实际上从来没发过脾气啊!” “你们不知道,她有多勇猛!” “她的大小姐脾气只对着妖兽啊!” 对着门内弟子,她大方、豪阔、护短,短短时间内,受到空前的拥戴。 大家都知道,顾师姐非常有师姐的样子,对他们这些小弟子,那是有求必应。只要她有时间,不忙,有空闲,方便,尽管求她就是了,她一定会答应的! 韶音当然答应了。 收服人心,获得尊敬,就应该做点实实在在的事。瞧,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温别宇了,仿佛他从来没出现过。现在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事找师姐! 而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男配n号被韶音杀了。 之所以排到“n”号,是因为这个男配并非人族,而是魔族。 乃是魔族一位王族的儿子,从封印中逃出来,怀抱着阴谋诡计,打算混入名门正派,腐蚀正道修士。 原剧情中,他遇到了陆晚玉,并被她“救”了。化作一个受伤失忆的男人,被她带回天衍宗。 他表面上是个无害的男人,实际上一直在暗中搞事,还杀了不少天衍宗弟子。也就是陆晚玉“救”过他,令他生出情愫,才没有对陆晚玉下手。 但遭他毒手的天衍宗弟子,个个是精英,死得惨极了。 韶音在一次护送弟子们历练的途中,遇到了这位男n号。没有被他迷惑,直接戳穿他的假象,并在他现出魔族原形后,干脆利落地将他斩杀。 “人族的鱼,师姐不碰。”擦拭着红莲剑,她在心中说道:“但魔族的鱼,师姐就不给你留了。” 第72章 团宠18 陆晚玉有很多鱼。 身为团宠文的女主,她的鱼不仅仅是同门师叔、师兄、师弟,还有其他门派的天之骄子,以及魔族的“痴情”好男儿。 眼下,剧情还在前期阶段,她的活动范围还没铺开,所以鱼儿只有两三条。包括本来就没什么出场机会、现在更是被韶音抢了风头的男主,出场过几次但是被韶音强行逐出局的男配,以及行事低调、心性单纯、对她偷偷喜欢的师弟。 但她以后会有更多鱼的,不会比她在原剧情中拥有的少,韶音可以保证这一点。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杀了魔族王子这条鱼,然后带着弟子们回宗门。 “掌门,我怀疑镇魔崖的封印出现松动。”回到宗门,韶音跟师弟师妹们分开,径直飞上衡芜峰,求见蘅芜真人。 她将遇到那位魔族王子,并且魔族王子伪装成人族,试图加入他们的事,说了一遍。 “我怀疑魔族有阴谋。”她正色道,“魔族已经被镇压十万年,我不认为他们会在封印中越来越虚弱,否则这位魔族王子就不会逃出来,还要使计。我怀疑,魔族有阴谋!” 她说得有理有据。 蘅芜真人看着掌心里属于魔族王子的魔珠,沉思片刻,抬头看向她道:“我与正阳派掌门传个讯息,让他查看一下封印情况。” 韶音点点头。 “你还有事?”蘅芜真人见她没走,于是问道。 韶音又点点头,说道:“掌门,我想亲自去镇魔崖看一看。”不等蘅芜真人问,便解释道:“魔族王子能够逃出来,除了封印可能松动之外,正阳派也有责任。他们负责看守镇魔崖,十万年过去,要么是松懈了,要么是看守封印的人被迷惑了。” 魔族王子居然能逃出来,这并不是一件小事,绝不能轻忽。 蘅芜真人想到,近百年来,魔族肆意作乱的消息,似乎越来越多了。这一点,从宗门发布的任务上就能看出。 “也好。”思忖片刻,他点了点头,“我与正阳派掌门写封信,你替我送去。另外,你想让谁和你一起?” 直接说镇魔崖的封印出现松动,派人去检查,肯定不合适。找个借口,比如去送信,就合理多了。 虽然两位掌门有其他通讯方式,送信也不怎么合理。 “宋济言吧。”韶音毫不谦虚地说,“他是年轻一代弟子当中,修为仅次于我,堪堪与我比肩的人,就他了。” 蘅芜真人没有多想,点点头:“可。” 说完,给大弟子传讯,让他来衡芜峰。 宋济言领着雪狼,正在七星海历练。他为了给小丫头制造难以攀爬的“高峰”,在外面浪得飞起。 接到师父的讯息,立刻道:“好,弟子这就回宗门。” “回来后,你直接去玄月峰,找顾雪音。”蘅芜真人又道,“此次任务,听她调遣。” 另一边,宋济言冷硬的脸庞露出轻微的诧异。师父居然让他听那个小丫头的差遣……此事究竟有何玄机? “是,师父。”他应道。 很快解决完手头的事,回了宗门。 径直上了玄月峰。 “你修为提升了?”两人刚打了个照面,宋济言本打算问她,究竟是什么任务,没想到一眼就看出她的灵力更浩瀚了,不禁面露讶异。 韶音抱着手,扬起雪白的下巴,骄傲地看着他:“很奇怪吗?我可是天之骄女!” 天赋是一部分。 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懈怠修炼。哪怕陪伴小弟子们历练时,也没有懈怠过一日。 宋济言当然更明白这个道理,因为他自己就是苦修一派。 顿时,神色正经了几分:“佩服!” 他从前当她是个有意思的小丫头。眼下看来,是看轻她了。 这分明是一个心性坚韧、高调却不鲁莽、天赋惊人、可以预见将来一定赫赫有名的修士! 难怪师父让他听她调遣。 这一刻,宋济言完全明白了。他想,如果他是师父,也会更看重她。 “掌门是什么吩咐?”他微微低头,问道。 韶音见他态度放得端正,完全遵守蘅芜真人的命令,没有心中不满的意思,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解释起此事的前因后果。 “你怎么看出他是魔族假扮的?”听完,宋济言只好奇这一点。 韶音抱着手臂,骄傲地道:“很难吗?他身上臭死了!男人再怎么都不会那么臭,他肯定是魔族!” 宋济言:“……” 莫名的,他觉得她是在委婉地暗示他。 毕竟,他钻入七星海,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清理自己了。 想嗅一嗅衣服上有没有臭味,又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这样,难得的,他脸皮热了热,装作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仿佛在观赏玄月峰风景的样子:“嗯,厉害!” “你有什么要收拾的?”韶音看他一眼,“给你半个时辰,快去吧。” 口吻像在吩咐小弟。 宋济言有些好笑。点点头,道:“好。” 转身,飞往衡芜峰。 半个时辰,转眼即过,韶音也不过运转体内灵力两个周天而已。 “这么快?”她睁开眼,看着出现在身前的人,随即眼睛不由得一亮,将他上下打量起来。 宋济言换了身行头。 不再是那身随性的黑衣黑靴。他穿戴上了天衍宗的弟子服,而且是内门弟子的服饰。 银灰色的衣袍剪裁合身,样式大气,极有质感。腰间缀了蓝色宝石,流苏穗子柔顺垂下,随着山风吹来,袖袍轻轻飘动,暗金绣纹若隐若现。 他甚至将一头黑发都正经梳过,用金银相间的发冠束起,衬得他本就上佳的姿色,清冷雍容。 “还别说,打扮打扮,挺有人样。”灰总啧啧有声。 韶音则是打量着他被这身内门弟子服饰衬托着,愈发高挑修长的身量,以及紧窄的腰间。 “怎么?”宋济言见她看了又看,本来没打算再逗她的,此时忍不住又嘴欠:“觉着我好看,看呆了?” 韶音居然没反驳,也没有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而是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道:“的确好看。” 她抬起眼睛,目光极为坦然地看着他:“宋师弟,你姿色不错啊!” 宋济言顿时脸一黑。 “你才发现?” 心里忍不住怀疑,不就是换了身行头吗?区别有这么大吗? 韶音没有生气他的态度,美男有资格在她面前放肆些。她绕着他,走了一圈,又走回来。目光毫无掩饰,仿佛要穿透他的衣服,看到里面去。 宋济言一开始还由着她看,心想小丫头没见过美男子,就让她看两眼。渐渐的,他觉得不对了,浑身都不自在。 “你在看什么?”他忍不住后退两步,跟她拉开了距离。 韶音便抬头,诧异地道:“看你好看啊!” “你——”宋济言睁大眼睛,目瞪口呆。 后知后觉,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哪里都不对啊! 小丫头为什么不知道害羞?为什么如此坦荡荡地看男人?为什么?! “算了,你害羞就算了。”韶音终于反撩回去,心满意足,表面上却大度地摆摆手,“不看你了,你自在点。” 宋济言的脸更黑了。 自在什么!自在什么! “何时启程?”他黑着脸道。 韶音便道:“马上。” 说着马上,脚下却不动,还看向某个方向。 宋济言便问:“还有谁一起?” “一位姓陆的师妹。”韶音脸上露出笑容,“是个非常可爱的师妹。” 锦鲤本鲤啊! 有陆晚玉在旁,这一路上还怕无聊吗? 韶音是没想过,一路上就跟宋济言两个人的。男人么,是有点意思,但是哪有打打杀杀、打坐修炼、横行修真界来得有意思?她当然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终目标了! “师姐!”终于,陆晚玉来了。 她是被一只羽毛鲜亮的大公鸡叼着飞来的。 离得近了,才看清那不是什么大公鸡,而是一只幼年朱雀! “小漂亮!”远远的,朱雀就看到韶音,张嘴朝她喊了一声。 它一张嘴,陆晚玉顿时就掉落下来。刚刚“啊”了一声,就见一道灿金色灵力飞来,将她托住,缓缓放在地面上。 她脸上微红,两眼亮晶晶的:“谢谢师姐。” 她就知道,有师姐在的地方,她不会受到一点点危险。 朱雀刚刚张嘴,就发现自己大意了,但随即见陆晚玉好端端地被放下了,也就没多想,扑扇着翅膀朝韶音飞去:“你要带我去哪里玩?” 刚刚韶音让陆晚玉去接朱雀。 她要出门,此行去正阳派,来回路上就要三个月。加上检查镇魔崖的封印,又要花费一段时间。这还是顺利的情况下。 而陆晚玉在身边,情况一定不会“顺利”,行程会拖得更长。韶音便想着,干脆把小朱雀也带上,路上猎取的内丹、妖兽,都喂它吃掉,也省得装乾坤袋了。 “去很远的地方,要好几个月才回来。”韶音任由它停在自己左臂上,倒了饲灵丹喂它,“路上可能有危险,要你出力,你害怕吗?” 她如果问它,愿不愿意去,朱雀还要嘴硬一下。但是问它怕不怕,马上就道:“天底下就没有朱雀怕的东西!” “很好。”韶音欣慰地摸摸它的头,“乖孩子。” 三人一鸟,即将启程。 陆晚玉抱着朱雀,乘坐韶音的飞剑。 宋济言自己御剑。 还没出宗门,他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一鸟,莫名觉得—— “等等。”他的飞剑在广场上空停驻,“我去把雪狼接来。”就跟他没有伴儿似的。说完,不知怎么,补充一句:“不然没人喂它。” 第73章 团宠19 宋济言要带上雪狼,韶音没有制止,带就带呗,还多个帮手。 于是,雪狼被接来,乘上宋济言的飞剑。 三人、一鸟、一狼,踏上旅程。 有陆晚玉在,日子当然不会无聊。他们途中歇息时,总能摘到珍稀的药草,遇到品阶高、浑身是宝的妖兽。有一次,还发现一个隐秘的山洞,里面镶嵌着无数珍贵的矿石的那种。 “今天给陆师妹加餐。”又一次收获满满,韶音赞许地拍了拍陆晚玉的肩,然后看向宋济言吩咐道:“今天晚上不仅要有肉有菜,你上次用龙鳞果做的果汁,也给陆师妹来一杯。” 宋济言这一路上被当成打手、厨子,什么大事小事都使唤他,连雪狼都不禁用同情的眼神看过去。 “知道了。”他没有怨言,挽起衣袖,开始做晚饭。 谁让掌门吩咐下来,让他听命于她呢? 陆晚玉不好意思这样,就拉了拉韶音的袖子:“师姐,那个,不用……” 这是衡芜峰的大师兄啊!虽然名声没有师姐那么旺,但认真来说,也仅次于师姐啊! 吃他做的饭、榨的果汁,陆晚玉还是很拘谨的。 “为什么不用?”韶音诧异反问,“咱们这一路走来,能有这样好的运气,是谁的功劳?” 陆晚玉当然不好意思说是自己了。 但韶音好意思,并且还论功行赏起来:“好运气,是你带来的。我呢,慧眼识珠。宋师弟,他沾了我们的好处,怎么能不付出点什么?” 雪狼听了,顿时低下头,嘴巴埋进爪子里。 朱雀却得意了,唧唧叫着,在雪狼的头上跳来跳去:“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你契约的修士是个打杂的!” 不像它,看上的女修狡猾又心黑,是三人当中的领袖。 而且,它都没跟她签订契约呢,她就天天拿好吃的喂它! 雪狼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比不过,比不过。 它连名字都比不过这只小朱雀。人家叫大漂亮,它叫白毛,听着就心酸。 不多会儿,宋济言做好了晚饭,拿到两人面前来。有肉有菜,每人面前还摆了一杯龙鳞果汁。 修士虽然不用吃饭,定期服用辟谷丹即可,但有条件的还是会吃东西。不是为了饱腹,而是这些食物里面,蕴含着充沛的灵气,对身体和修行都很有好处。 “吃吧。”将晚饭摆好,宋济言盘腿一坐,筷子一拿,就开始吃起来。 惹得陆晚玉忍不住瞅他。 这位大师兄还真是率性。头发仅仅用一根黑色布条扎起,衣服也是朴素到极点的黑衣,束腰的系带甚至磨得卷边了。他怎么好意思用这样一副形象,出现在师姐面前? “有事?”察觉到陆晚玉的视线,他头也不抬地道。 陆晚玉忙收回视线:“没有,谢谢师兄。” 宋济言没说话,继续吃饭。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打扮得像模像样,才是真的不好意思——那小丫头的眼神,简直能将人剥光一样,抵达正阳派之前,他都不会再穿那身衣服了。 两个月后,一行抵达正阳派。 身为蘅芜真人的大弟子,宋济言并没有抢风头,跟陆晚玉一样,站在韶音的身后,任由她代表天衍宗,向正阳派掌门禀事,仿佛只是一个普通弟子。 当然,看他的穿着、气度、修为,没有人会将他当成普通弟子就是了。 而正阳派掌门是认得他的,各门派之间每隔五十年会举办一次交流会,他对蘅芜真人座下这个大弟子的印象很深刻。 倒是见他心甘情愿地站在韶音身后,毫无出风头的样子,目光在他和韶音之间来回数次,不禁对韶音更感兴趣了。 “好,此事我已知晓。”正阳派掌门点点头,拿了令牌出来,“我让弟子与你们同去镇魔崖。” 事情的原委,蘅芜真人早就跟他交流过了,韶音等人前来拜见,不过是走个形式。 “多谢掌门。”韶音拱手道,双手接过令牌。 正阳派掌门也派了自己的亲传弟子,只是大弟子出去历练未归,因此出面的是老二。 巧了,这也是陆晚玉的“鱼”。 原剧情中,他和陆晚玉在试炼秘境中相识,因为见陆晚玉被人抢夺机缘,因此上前帮助,获得陆晚玉的感激,并且成为好友。 嗯,在陆晚玉心里,除男主之外,都是好友。 她的人设,是有点感情迟钝的,往往意识不到别人对她的别样感情。这也是因为,她有金手指在身,能够带给别人好运气,而且炼丹的天赋好,炼制出的丹药品质很高,大家都愿意交好她,不论师兄师姐,还是师弟师妹,都对她很照顾友爱。 于是,出现在身边的男配们,都被她当成了“好人”。只有男主,因为总是在她生命危急时出现,一次又一次救了她的命,加上容貌俊美气质清冷,才渐渐动了心,发展出感情线。 “三位道友,请随我来。”这位二弟子是个正义感爆棚的男修,气宇轩昂,样貌出众。 韶音不过多看了他两眼,就接到宋济言的传音:“你注意点。” 平时看他就算了,怎么到了别的门派,还看起别人来了? “注意什么?”韶音脸上一本正经地祭出飞剑,跟在男配身后赶路,暗中传音回去。 宋济言这回却没答她,只朝她看了一眼,就没说话了。 “他应该猜到,你是切开黑了。”灰总幸灾乐祸道。 如果说,从前宋济言以为她是骄纵的大小姐,虽然性格狂妄了些,但本质上还是个小丫头。那么,经过一路的相处,他渐渐认识到了她的本性。 小丫头是不可能的。她脸皮厚,心肠黑,从不知害羞为何物,不像个小丫头,倒很有女魔头的潜质。 “他没你好看。”韶音再次传音过去。 宋济言的飞剑晃了晃,随即再次稳定了,继续飞行,仍是没有回她。 “哟,不好撩了。”灰总咂嘴道。 他能接受自己撩别人,不能接受别人撩他。 韶音笑了笑,也不撩他了,一心一意赶起路来。 实际上,她看那位正阳派的二弟子,根本不是因为他的外貌。 师妹的鱼,她不碰。 韶音只是一时间想起了原剧情,“她”因为嫉妒陆晚玉,在试炼中屡屡针对,被这位男配厌恶极了,没少发生不快。 赶至镇魔崖边。 “封印并没有松动。”二弟子带他们前去封印处,说道。 韶音等人赶来,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内,正阳派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已经派人来查探过,即便有微弱松动之处,也已经重新加固了。 “嗯。”韶音点点头,没有因为他的话放松警惕,而是细细查探起了周围。 陆晚玉跟在她身边,也仔细地查探起来。 “师妹,发挥你的本事。”韶音一把揽过陆晚玉,凑近她耳边说道。 陆晚玉顿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亦小声道:“师姐,我哪有什么本事?” 她是运气古怪了一点,不代表这时候也好用啊! “你就闭上眼睛,随手一指。”韶音出着馊主意,“行不行的,我又不会跟别人说。” 陆晚玉对她还是很信任的,被她哄了几句,终于克服了羞耻感。闭上眼睛,红着脸随手一指:“那里!” 二弟子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甚至还觉得有些胡闹。但是也没说什么,毕竟魔族王子逃出去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天衍宗的不可能看看就走了。 他看着那片荒芜空地,除了几棵零星枯草之外,就只剩下大片砂石了,并没有放在心上,任由她们走了过去。 宋济言却迈动脚步,跟了过去。 一路行来,他对陆晚玉神奇的体质有了些许认知,而且韶音是什么行事风格,他更是清楚无比。 “有魔气。”走到陆晚玉指着的地方,不等韶音开口,宋济言先冷下脸,让两人让开,重剑握在手里,轻喝一声,磅礴灵力瞬间涌出,朝着一处劈下! 砰! 没有沙石飞溅。 随着他剑落,几人再定睛看去,却见那处原本什么也没有的空地,模样大变!黑色魔气缭绕在上空,看着魔气的浓度,足够魔族逃出了! 二弟子脸色大变,急步走过来:“怎会如此?” “别说那么多,快点修补吧。”韶音看他一眼道,然后揽着陆晚玉,往别处去了。 她利用陆晚玉的好运,将封印处的漏洞统统查找出来,并一一封印。 把一百多年后,镇魔崖边两族死伤无数,极其惨烈的大战,死死封住了。 也把陆晚玉的几条魔族大“鱼”,死死压在了封印下。 这一点,陆晚玉不知,她被自己的贡献惊呆了,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师姐,我立功了,是不是?” 韶音狠狠揉了把她的脑袋:“是的,师妹,你立下了大功,回去后我就跟掌门说,让他给你一笔大大的贡献值!” 陆晚玉顿时两眼亮晶晶的:“那我的丹炉就有了!” 她看中的丹炉,要好几万贡献值,她现在还没攒够,差上一多半。 “是的,你想要什么丹炉,就给你什么丹炉。”韶音微笑道。 让韶音说,就该打开宝库,让陆晚玉进去挑。她挑中什么丹炉,就给她什么丹炉。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她完全值得! “嗯嗯!”陆晚玉激动的只会点头了。 镇魔崖的封印解决了,一行人就可以启程回去了。 正阳派掌门心中愧疚,准备了好些谢礼,让他们带回去,还让二弟子送他们一程。 跟原剧情中一样,这位二弟子再次被陆晚玉所吸引,对她产生了好感。 分别时,他依依不舍,甚至拿出了贵重的礼物:“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丹方,我没走丹修之路,丹方是用不到了,希望在你手中能够发挥作用。” 陆晚玉本不想收,但他将丹方往她手中一塞,便御剑飞起,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不用追了。”见她实心眼的要追上去,韶音拦住她道:“三年后,便是五十年一度的交流会了,他肯定出现,到时还他也不迟。” 陆晚玉犹豫了下,慢慢将丹方收起来了。 她本来没打算看,三年后原样还回去的。但是,很不巧的是,回程的路上因为她的“好运”体质所引来的机遇,让韶音受伤了,而且中了毒。 她不会解那种妖兽之毒,偏偏解毒之法,就在正阳派二弟子赠她的丹方当中。 想到师姐雪白的背上被抓出的深深数道血痕,她一狠心,就把丹方给学了。 不仅学了解毒的那一页,当发现上面有更好的祛疤丹方时,她索性也一口气学了。 第75章 团宠21 “听说了吗?天衍宗的那个女修,还不到百岁,就已经结婴了!” “这算什么?你们知道她何时结丹的吗?还不到三年!离她结丹,还不到三年时间!” “哇!真的吗?” “骗你们做什么?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现在外界传得沸沸扬扬,没有不知道的。” “是了,当日天衍宗还有两名弟子,跟那位姓顾的女修一同结婴。他们天衍宗一日出了三个元婴修士,掌门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要举办大典呢!” “明年就是各宗门交流会了,来不及准备。我听着消息,庆贺大典定在了二十年后。” “二十年后?”有人乐了,“二十年后,那位姓顾的女修,不会要化神了吧?” “哈哈哈!那怎么可能?” 一行人说着话,很快走远了。躲避在大石后面的温别宇,神情怔怔,不自觉抓紧了身下的泥土。 姓顾的女修?是……顾雪音吗? 在天衍宗,除了玄月峰一脉,似乎没有姓顾的了。 而且,不到百岁,三年前结丹,女修,似乎只有她一个。想到什么,他胸口闷闷一痛,随即眼前一黑,“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呆呆地坐了良久,等到日暮将至,才颤抖着手,拄着剑,起身。 失去血色的唇,干涸的起了皮,他紧紧抿着,竭力催动灵力,御起长剑,往宗门方向飞去。 韶音对他的行踪不感兴趣。 灰总也没注意这条早已出局的鱼。 它正静静听着大魔王忽悠蘅芜真人:“……契约灵兽所需的贡献值太高了,门中少有弟子能攒下这么多的贡献值。虽然代表了无上的荣誉和激励,但是门槛拉得太高,反而使得灵兽们可望而不可及,打击弟子们为宗门创造价值的积极性。” 蘅芜真人坐在上首,看着下方扬着下巴,一脸意气风发,滔滔不绝的新晋元婴长老。 “嗯,你接着说。” 虽然没有听懂,但他觉得小辈的思路着实有趣。 “我建议,将契约灵兽更改为租赁灵兽。灵兽仍旧是宗门的财产,弟子只需花费一定贡献值,就可以租赁灵兽,如此一来,便利之处有三。” “一,弟子们租得起,就会愿意耗费贡献值,由此一来,赚取贡献值的积极性会大大增加。” “二,灵兽租出去,可以帮弟子们的忙,做任务更快,获取总价值更高。” “三,喂养灵兽的成本转嫁到弟子们身上,为宗门节省时间、精力、喂养人、食物等成本。” 说完这三点利弊,她声音微低,脸上浮现一抹落寞:“掌门,灵兽们窝居一峰,看着悠闲自在,其实它们很寂寞。” 她没有撒谎。 看看朱雀就知道了,自从跟她出来后,再也没回后山。哪怕她闭关的时候,它也没有回去,宁可在玄月峰飞来飞去,逗逗其他飞禽和走兽。 温驯如雪狼,除非饿得受不了,否则也不会回后山去。 “既然如此……”蘅芜真人沉吟片刻,“那便改为租赁吧。” 后山养着许多灵兽,对宗门来说,负担的确不轻。现在她的提议,听上去没有什么不妥,蘅芜真人便答应了。 至于有多好,他其实没太放在心上。能教出宋济言、徐昭这样的弟子,在一定程度上,就能反映出他的性情——他本身就不太功利。 “什么?灵兽可以租?”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不是,哪里传出的消息?” “骗你们做什么?是顾师姐说的!” 消息在弟子中传开后,顿时引起了轰动。 顾师姐说的,那一定是真的了! 师姐不会骗他们! “啊啊啊!我要去租那头角马!” “我要租双头狮!它太聪明了!一个脑袋顶我四个!两个脑袋顶我八个!我爱它!” “呜呜呜,师姐太好了,什么都想着我们,她怎么那么好啊!” 自从韶音晋升元婴期,就不太方便再护着他们做任务了——他们的修为太低了!浪费! 就算她仍旧愿意,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 现在好了!他们可以租灵兽来保护自己! 啊啊啊,顾师姐真好! “师姐师姐我爱你!”有人冲着玄月峰的方向大叫。 “师姐师姐我们都爱你!”更多的人朝着玄月峰的方向大喊道。 最后,各峰都被搅动起来,越来越多的弟子加入,声音汇成一股洪流:“师姐!我们爱你!!” 声音如此浩荡,简直如山崩海啸一般,即便远在玄月峰,韶音又如何听不见? 她在洞府内笑了。 朱雀也激动地飞来飞去:“不愧是小漂亮!真有你的!” 它看上的女修,被这么多人喜爱,它真是太有眼光啦! 爱她的人,如玄月真人、陆晚玉等,为她骄傲。 恨她的人,如温别宇,刚刚抵达宗门,就听到无数告白声,不管路过哪里,经过什么人身边,总能听到各种崇拜、敬仰的声音,顿时心情复杂极了。 他当年在宗门内,声望最盛的时刻,也比不上此刻韶音所拥有的千分之一。 本想先回衡芜峰,跟师父请个安。但是不知怎么,他脚下径直往玄月峰去了。 也巧,行至一半,他遇见了陆晚玉。 “陆师妹。”他看着跟一名娃娃脸少年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陆晚玉,不禁顿住脚步,心情复杂地叫住她。 数年不见,陆师妹仍如以往,美丽可爱。 不,甚至更为灵动秀致,叫人心生喜爱。 听到有人叫自己,陆晚玉下意识偏头。待看到是谁,眉头咻的皱起。 他怎么回来了? “温师兄。”她脸上没多少笑意,极为疏离地道。 温别宇自然发现了她的疏离。但是,此刻心中涌起了更多、更复杂、更浓烈的情绪,让他没去在意她的疏离,情不自禁地走近她。 看着这个曾经自己很喜欢,却也因为对她的喜欢,酿成大祸,不得不逃离宗门的少女,嘴巴张了张,许多的话堵在嗓子口,最终只说了一句:“你还好吗?” 她还好吗? 陆晚玉听了,只想问他:“你自己没长眼睛,不会看啊?” 她好得不得了! “还好。”但她忍住了,只是客气地回了一句。想到当年他对师姐做的恶心事,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连礼貌性的回问都懒得,匆匆道:“我还有事,失陪。” 拉着林师弟,匆匆走远了。 她在遇见他之前,脚步悠闲,跟人有说有笑。在遇见他之后,却脚步匆匆,仿佛有要事一般。 温别宇如何不知是为什么?苦笑一声,忍住复杂的心情,攥了攥拳,继续前往玄月峰。 韶音在修炼。 她才是元婴期,离横行修真界还早呢,不能懈怠。 “师姐,温别宇回来了,他好像要去玄月峰!”陆晚玉传信过来。 韶音听完,回了一句:“知道了。” 见不见温别宇呢? 她现在修为高了他一个大境界,神识在他身上扫过一遍,他都没发现。 她已经看清他的狼狈和落魄,再去羞辱他,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温别宇在她洞府前站了半晌,只等来一句:“温别宇与屎壳郎勿入。” 又来!! 温别宇登时脸色铁青,再也站不下去,扭身就走。 “你好损哦。”灰总忍不住咂舌。 韶音眼也不睁,静心凝神地修炼着:“招不在老,好用就行。” 温别宇被羞辱走了。 他回了衡芜峰,拜见了蘅芜真人,被赐下一些疗伤丹药,然后回自己的洞府去了。 他也要闭关! 他也要冲击元婴! 一转眼,大半年时间悄然流逝。 五十年一度的各门派交流会即将开始,天衍宗离得近,提前三个月出发。 这等事情,自然不必蘅芜真人出面管理,他只需要静静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好了。 以往,门派内的大事小事,都有温别宇出面。但是现在,除了韶音,还有人能胜任? 站出来一个,弟子们就能唾下去一个!跟师姐抢风头,心里没数啊? 不仅如此,她甚至只需要出个面,很多事情不用她说、不用她示意、不用她指挥,就有人主动替她办好了! 谁不愿意为师姐办点事?那是他们的荣幸! 就连衡芜峰的大师兄宋济言,偶尔被韶音传召,都没有发出不满和抗拒的声音。 唔,在突破到元婴期后,韶音跟他又比了一场。这次没有打斗,同为元婴期修士,打起来比较惊人,而且没必要。于是,两人打了个赌,去七星海待上半个月,看谁的收获大。 当然是韶音赢了! 她赢了,宋济言就要答应她一个条件。韶音也没说别的,就让他躺好。 宋济言当时双目大睁,一脸愕然,完全不敢置信的样子,犹如被一道天雷正正劈在脑门上,良久回不过神,僵愣了半天。 当然,僵愣过后,他该履行赌注的,还是要履行。 他身材着实不错。 八块腹肌,粒粒分明,如棋子般整齐排列。 韶音有时候修炼乏了,就会喊他。 宋济言对此仿佛很不满,在人前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再也没骚气的逗过她。 “他可能幻灭了。”灰总猜道。 想当初,他对她多感兴趣啊!见了她,就撩上一句,把她当小丫头看。 现在她让他知道,谁是小鸭头,谁是大魔头了。 “他才是小丫头。”灰总每次想到这里,总是乐不可支。 韶音便也笑起来。 小鸭头和大姐姐的桥段,她也很喜欢啊! 交流会顺利举行。 剧本中,镇魔崖封印出现问题,传入各掌门耳中,引起了一阵骚动,气氛并不如现在好。 陆晚玉身为团宠文女主,她遇到了更多的鱼,也在试炼中获得了应有的机缘。 正阳派二弟子的那本丹方,她到底没能还回去,而是各个丹方都炼了一炉丹药,送给了他。并允诺,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他需要,她就无偿为他炼丹。 她的善良、大方、可爱,以及出众的炼丹天赋,令众多男配们对她念念不忘。分别前,纷纷赠礼,要她的传讯符,还有的跟她约定,什么时候什么秘境开了一起去,等等。 陆晚玉度过了愉快的十年。 重新登上飞舟,赶回宗门时,她忍不住蹭到了韶音的厢房,红着脸,跟她说道:“师姐,我有件事情,拿不定主意。” “你说。”韶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 陆晚玉着实不好意思。 但这些年,她跟在韶音身边,不好意思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 再为难,也比不过那年在正阳派,韶音让她闭着眼睛瞎指一通,来确定封印裂隙了。 扭捏片刻,她红着脸,眼睛水汪汪的,小声说道:“林师弟很好,正阳派的孙师兄也很好,青云宗的许师兄、神医谷的赵师兄……他们,都,都很好。” 她抿了抿唇,有点赧然:“师姐,我应该怎么选?” 跟原剧情不同。现在的陆晚玉,已经能分辨出什么叫对她好、什么叫喜欢她。 很简单。对她好,像师姐一样,就是对她好,坦坦荡荡,有什么说什么,会惦记她,挂念她,保护她,亲密无间。 而喜欢她,就不一样了。他们对她有所图,会用那种眼神悄悄看她,或者大着胆子看她,想牵她的手,想跟她独处在花前月下,看到她跟其他男修在一起,就总是不高兴、黑脸。 陆晚玉现在已经能很容易分辨出来了。可,问题是,他们都这么好—— “我不知道选谁。” 她跟他们在一起,也是有那种感觉的。而且,他们每个都不一样,各有性格,她获得的乐趣和刺激也不一样。 “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可苦恼的?”韶音利索地道。 陆晚玉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师姐一定有办法!” 师姐那么聪明! “你既拿不定主意,又何苦自己发愁?”韶音微微一笑,“你写几个纸团,抓阄便是。抓着谁,便是谁。若是过一阵子,不喜欢了,或者觉得不太快乐,便好合好散,再抓一次阄。” 陆晚玉闻言呆滞。 脑中犹如刮起了旋风,狂暴得仿佛将她的思维都搅成碎片。 “师,师姐……”她艰涩地发出声音,揪着小手,“这不好吧?” 韶音一脸诧异:“有什么不好?他们都喜欢你,你只选择一个,才对他们所有人都不公平吧?” 这是修真界。 他们天衍宗是名门正派。 陆晚玉是未来无限的丹道大师,她当然不能传出任何不好的名声,比如流连在多名男修中间。 那么,事情就简单了,一次只流连一位啊! “可是,可是……”陆晚玉挠挠脸,仍旧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韶音便摊手道:“师妹,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们一个机会,这样对谁都好,对不对?” 仿佛是对的。 陆晚玉魂飞天外地出去了。 过不久,韶音就见到她跟丹峰的姓林的师弟很亲密地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第76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1 任务结束后,韶音和灰总抽离意识。 回到系统空间。 “长见识了。”灰总忍不住道,“真是长见识了。” 好好的团宠文女主,小甜妹,单纯小姑娘,硬生生被掰成了海王,渣而不自知。 “哪里渣了?”韶音挑挑眉,不赞同道:“她跟每个人在一起时,都是真心实意的。对方付出了感情,她也付出了感情,对不起谁了?” 灰总张口结舌:“这,这……” 话是这么说,可是…… 韶音却不觉得渣。 那么多人喜欢陆晚玉。 不好吗? 被很多人喜欢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何必将这些开心都推开? 原剧情中的陆晚玉,感情迟钝,那么多人喜欢她,她全都感觉不到,只对清冷师叔动了心,并跟他在一起了。这个,韶音就不说什么了。 但她的陆师妹,可可爱爱的小锦鲤,韶音希望她快乐。既然她已经开了窍,发现了男修们对她的喜欢,而她也喜欢他们,又何必非得认准一个,一生只对一个人忠贞呢? 修士的生命那样漫长,韶音不想她被一些无谓的烦恼所拘束。 而相对的,韶音过得就有点拘束了。 在宗门为她和宋济言、徐昭举办的庆贺大典开幕之前,她突破化神了。 大典成为宋济言、徐昭的专场。 她要另外再举办。 身为化神修士,韶音有资格在门派内选择一座山头,独自立峰,并且招收弟子。 而蘅芜真人本质上竟然是个咸鱼,很快决定退位,让她继任掌门之位,率领天衍宗更好的发展。于是,她的庆贺大典和继位大典是一起举办的,请来了各宗门前来观礼,好不热闹。 问题就出在这里,她已经是掌门之尊了,还能跟男修们勾勾搭搭吗? 当然不能,不够尊重。 倘若天衍宗是亦正亦邪的门派,也就罢了。但天衍宗乃名门正派,一向名声正直,她身为掌门,倘若立身不正,很影响天衍宗在外的名声。 譬如,每十年一度的招纳弟子,人家一打听,天衍宗掌门居然和许多男修都有桃色轶事,难免觉得这个宗门不大正经。 偷偷摸摸地搞,韶音又不喜欢。于是,带领天衍宗壮大,成为修真界第一大派,她就溜了。 很快,任务结果出来。 没有任何意外。 “叮。” “任务判定,成绩的? 不是恶毒女配,胜似恶毒女配! 这是主脑的评价。 “骂谁呢?”灰总忍不住嘀咕。不知道怎么,它觉得说韶音不恶毒,就是在骂她。 韶音好笑摇头:“好了,结束了就不要想了。新的任务呢?” “这就来。” 一个个白色光团在周身跳动,韶音轻合眼睑,开始挑拣。 “这个吧。”很快,她选中一个。 灰总跟着看去,发现是一个现代背景的世界。 站在女主的角度,这个剧本是这样的。 女主是一个豪门大小姐,男主是她的邻家哥哥。从小,女主就对这个邻家哥哥很不同,舍不得跟别人分享的玩具,很舍得跟他一起玩,不论谁喊她玩,只要男主在,她一定只跟男主玩,她见到他就开心,跟在他身边,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他。 后来,男主出国了。再回来时,女主已经长大了。重逢的第一面,她再看着他,虽然心里仍旧亲近,却生出几分脸红心跳的异样感。 邻家哥哥还是那个邻家哥哥,又仿佛不是那个邻家哥哥了,她眼神朦胧,心思飘忽,喜欢上了男主而不自知。 就在这时,恶毒女配出场了。 她是女主同母异父的姐姐,十六岁时失去监护人,被母亲领回家里,从此跟他们一起生活。当天晚上,她来到女主的房间,看似温柔懂事,说出口的话却叫人脸红心跳:“你喜欢他?” “谁说的?”女主的脸上一下子爆红,拼命摇头否认:“没有的事!”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心事。而恶毒女配看了她两眼,嘴角露出一点笑容,点点头道:“那就好。我喜欢他,打算追他。” 仿佛一盆凉水当头泼下,女主脸上的燥热一下子消失了,她不知不觉脸色发白,抬起头,只见姐姐温柔的脸上露出的憧憬笑意,嘴唇颤动着,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是她亲口否认的,难道又要反悔吗?她懊恼不已,却终究没说出自己也喜欢男主的事。 女配开始追求男主。 女主常常在回到家里,或者从楼上走下来时,就看到女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话,脸上带着笑,声音甜丝丝的。看一次,她心里闷一次。 很快,一家人出去玩。女主邀请了男主。但是,女配很有心机,她三言两语,让女主坐上父母的车,而自己却坐上了男主的车。 运气不好,开到一半,路面陡然塌陷。车玻璃被石头砸碎,眼看着一截尖锐的树枝朝男主的眼睛戳过来,而男主根本躲不开,女配急了,伸手就去拦那截树枝! 她的左手被树枝贯穿,而男主的眼睛也保下了。她心里松了口气,正要对男主说疼,却见男主在车子不再滚动后,看也没看她,推开车门就往后跑:“菁菁,你没事吧?” 菁菁是女主的名字。 他最担心的不是他自己,当然也不是女配,而是女主。 左手被刺得血肉模糊,疼得女配浑身直冒冷汗,她看着因为担心女主,而把女主一把拥进怀里,低声安抚的男主,无尽的嫉妒从心底升起。 她很快做了一件事—— 设计自己跟男主被“捉奸在床”。 事情是假的,男主全程无意识,什么也没发生。但女配身上有着她自己掐出来的印子,被前来拍明星料的狗仔们“误入”房间捕捉到,这事就捂不住了。 男主家里很传统,知道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要男主娶女配。男主拗不过家人,不得不跟女配订下婚约。 女主才发现自己对男主的喜欢,是那么深,挣扎着想要告白,还没下定决心,就发生了这件事。她失魂落魄,男主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站在雨中,默默无言。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就像是两块磁石,只要他们出现在一个镜头中,旁人很难发现不了他们之间特别的磁场。 那种纠结中包裹着甜蜜,甜蜜中夹杂着痛苦的气氛,太刺眼了。女配看在眼中,恨得掐断了指甲。 她开始给女主介绍男朋友。 女主面软,就去赴约了。不巧,对方因故迟到,而就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女主遇到了麻烦。她给男主打电话,男主赶来救她。 事后,男主对着女配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责怪她不负责任,差点害了女主。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女配恨死了女主,开始明里暗里搞事。使坏,被打脸,再使坏,再被打脸。直到一无所有,她发了疯,开车想要撞死已经冲破束缚、在一起了的男女主:“去死吧!!” 当然,男女主没有事。有事的只有女配,车毁人亡,她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唔……”看完这个剧本,灰总觉得有点怪。 仿佛应该感到很甜的。一对有情人,终于冲破束缚,跨过阻碍,心心相印,在一起了。一直插在他们中间的坏人,也不能再使坏了。应该感到酸酸甜甜,欣慰满足的。 但是,大概它不好这口,更喜欢纯甜的小甜饼,哪怕是上个世界的“海王”剧本也可以。因此,看完之后,它有点不得劲。 “送我进去吧。”合上剧本,韶音闭上眼睛道。 灰总立刻道:“好。” 既然她喜欢这个剧本,愿意做这个任务,当然是由她啊! 一阵坠落感。 身躯渐渐凝实。 韶音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小世界,但她没有立即睁开眼。此刻,在她脑中形成了另一个剧本。 那是站在女配视角的故事。 她叫于佩音。 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她被判给了父亲。她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这也是母亲跟他离婚的原因。 离婚后,父亲不时用她来要挟母亲,向母亲索取钱财,一次比一次数额大。刚开始,母亲不忍心看女儿受苦,忍着恶心,把钱给他了。但是随着对方胃口越来越大,她难以负担,大吵一架后,她负气远走。 这一走,就没了音讯。 父亲失去了一棵摇钱树,便把怒气发泄到女儿的身上。打她,骂她,不给她吃饭,支使她干各种活儿,做着不符合年纪的沉重家务,还逼她上街乞讨、去邻居家要这要那。 于佩音的童年时期、少年时期,几乎没有什么光彩,压抑又阴暗。因为生活环境不好,吃得也不好,她长得特别瘦,脸色也蜡黄,头发干枯没有光泽。 当然,高中也是没读的了。碍着九年义务教育,父亲不得不让她读完小学、初中,但高中是不可能供她读了。 家里也没钱供她。父亲就是个无赖,家里负债一堆,哪有什么闲钱。 于佩音心里有些计较,早早就开始卖垃圾、废品,悄悄给自己存了点钱。她打算用这些钱,买一张车票,跑去别的地方,远离父亲生活。 她没有想要自己读高中。因为即便她办完手续,父亲也能给她折腾没。好事情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不期然中发生了——她父亲死了。 他又去喝酒了,还不给人酒钱,争执起来,意外身亡了。对方赔了一笔钱,于佩音用这些钱下葬了终于变得可爱的父亲,又还了还债,然后准备再读高中。 家里欠债太多,她索性把房子卖了,终于还清了债务。还剩下一点点钱,她打算搬家了。这个地方,令她感到痛苦,她永远不想再回来。 剩下的钱,交完学费后,就变得捉襟见肘了。于佩音省吃俭用,挤出所有闲余时间,去街上打工。也就是在这时,她遇到了自己的母亲。 或者说,是施玉浓看到她,认出了她。 当时,看到瘦得风一吹就跑、单薄干瘦、脸色蜡黄的女儿,施玉浓简直不敢认!可是,她太像她了,这个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完完全全继承了她的长相,眼睛,鼻梁,嘴巴,哪哪都像她,再不可能认错的了! 此时的施玉浓,已经嫁给一位富豪多年,常年养尊处优,她的美丽一如往昔。看到跟前夫生的孩子,她心情复杂的从豪车里走下来。 她耳垂上缀着珍珠耳饰,修长的颈间被一串散发着柔和光泽的圆润珍珠项链点缀着,手上很简单,只戴有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 彼时的于佩音,还没有明白这些首饰的价值,也不清楚母亲身上的裙子究竟是几位数定制的,只觉得母亲很美丽,很尊贵。 她被带去旁边的咖啡馆,被问起这些年的状况。 第77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2 “他死了。”被问起来,于佩音回答得干巴巴的,连眼神都透着漠然,“我在三中读书。” 这么多年过去,她怨过母亲,也恨过母亲。曾经无数次被打之后,饥痛交加地缩在小床上,咬着嘴唇,默默流眼泪:“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带我走?” 但是,一次又一次,妈妈没有回来,只有她一个人承受这些。她渐渐变得麻木,不再爱妈妈,也不再恨她,心中对她的印象逐渐模糊,开始不再想她。 多年后,再次相见,她看着妈妈过得这样好,心里却没有多少波澜。 她猜到了,妈妈不回来,很有可能过得好。当然,也有可能过得不好。 她曾经也阴暗地想过,她过得不好,抛下她走掉的妈妈,最好也过得坏。但那都是不成熟的时候了,她现在长大了,不会再想那种幼稚的事情,她过得好也不错。 “你要愿意的话,可以给我一点生活费。”她干巴巴地说道,眼里没有多少期盼。 她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算了,于佩音没抱多少期待。 不过她知道,妈妈现在有钱了,多半会答应的。 “你跟我走吧。”施玉浓却捂着眼睛,哽咽地说道。 虽然女儿的话不多,但是还用说什么呢?看看她的穿着,看看她的身体,看看她世故而冷硬的眼神,以那个混蛋的无耻和狠心,还用多说什么呢? 于佩音很意外:“你要带我走?” “你还没有成年,那个人又死了,理当由我来抚养你。”施玉浓说道。 她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情况,她已经再嫁了,有丈夫、孩子,家境不错,在c市生活,她可以将她的学籍转过去,让她读更好的高中。 于佩音冷漠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她已经对母亲没有多少期待了。当年,母亲抛下她不管,她怨过、恨过,但是在长大后,也渐渐明白了——没有人愿意生活在一个泥沼里。 被那种混蛋缠住,是个人都会跑。于佩音自己都想跑,假如不是父亲意外身故,她现在应该已经跑了。所以,那些怨恨渐渐淡了,她不再恨她,反正她靠着自己也长大了。 只是,当听到母亲说,愿意带她走,还愿意供她读更好的高中时,她不可遏制地心中动了动。 对于母亲,这个血脉相连的亲人,终究有些东西难以割断。她收拾了自己最体面的一套衣服,带着自己所有的书,以及一颗微弱跳动着希冀的心,跟施玉浓去了c市。 “你还有一个妹妹。”路上,施玉浓对她介绍道:“她叫菁菁,是个很活泼的孩子,你会喜欢她的。” 于佩音会喜欢她吗?她不保证。那个女孩获得了妈妈这么多年的爱,她不去嫉妒她就不错了。 “我会尽量的。”她抱着书包,干巴巴地道。 然后,她的世界受到了冲击。 巨大的冲击。 乘坐的舒适轿车开进了一座别墅里。 别墅很大,有花园,有泳池,有喷泉雕塑。花园里的草坪,修剪得那么整齐,像是电视剧里演的样子。 她紧张得抱着书包,脚下仿佛没有了知觉,发飘似的,跟着施玉浓往里走。迈上台阶,进了门。 随即,她感到了头晕目眩。 光洁的地板,仿佛会发光一样。宽敞的餐厅,巨大的客厅,看书的地方,品酒的地方,开茶话会的地方……一楼大得望不见边,而一座座亮晶晶的玻璃架子,折射着吊灯的光芒,晃得她眼睛发花。 她还没走进去,已经能够想象到,这座豪华得安装了电梯的别墅,其富贵豪奢的程度,比电视剧里演得还惊人。 她不嫉妒妹妹了。这一刻,于佩音心想,她嫉妒不起。那个女孩儿,天生命好,不是她这种人能嫉妒的。 但她很快被打脸了。 “妈妈!”因为是周末,学校里放假,阮菁菁也在家。她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飞奔下楼梯。 看看,她穿着什么啊! 洁白得仿佛云朵织成的裙子,上面缀满亮晶晶的碎钻,如果是之前,于佩音可能以为,这是缝上去的水钻。但是现在,见识了这座别墅的豪奢之后,她不确定了。 她看着阮菁菁踩着一双浅粉色的缎面拖鞋,快活地挥着手,噔噔噔跑下楼。她生着一双跟她很像的眼睛,但是鼻子、嘴巴却不像她,应该是像她爸爸。 她眼睛里闪烁着快乐而单纯的光,亲昵而依赖地投入施玉浓的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妈妈,你回来啦!” 她的声音清脆得像百灵鸟,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像是生活在城堡里的,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这一刻,于佩音心中止不住地嫉妒。 她刚刚没有嫉妒阮菁菁出生在富豪的家庭中。但是现在,她嫉妒阮菁菁被妈妈抱住。 施玉浓用柔软极了的目光看着她:“是,妈妈回来了。” 妈妈爱她。 只一眼,于佩音就看出来了。跟她不同,施玉浓虽然接她回来,也爱她,但更多的是出于怜悯,不忍心看着她在外头受苦。 但阮菁菁不一样。别说受苦了,只怕吹在她身上的风稍稍冷上那么一丝,施玉浓都不愿意的。 这是她养在身边的小女儿,她看着她长大,相互陪伴多年,她们之间的感情那么深浓。 嫉妒像一条毒蛇破壳而出,飞快壮大,嘶嘶吐着信子,啃噬着她的五脏。 “姐姐?”另一边,阮菁菁已经听施玉浓说起,好奇地朝她看过来。她眨巴着那双跟她很像,但又完全不一样的眼睛,天真又包容地笑起来:“你好,姐姐。欢迎你来到我家,跟我们一起生活。” 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在第一次见面,就释放出了她的善意。 “你好,妹妹。”于佩音抱紧书包,像抱紧了全部世界,干巴巴地道。 她来之前的想象,全都破灭了。 她不会重新拥有母亲,因为母亲已经是别人的了。 她只是寄人篱下,在成年之前生活在这里。 这一点,在她刚刚通过摆着装饰花瓶的玻璃架子,看到自己寒酸的倒影时,更无比确认了。 她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校服,上面没有一点墨水印、油污印,而且长短合适,既没有露出手腕,也没有露出脚腕。 她以为这是比较体面的了,直到她看到玻璃架子的倒影中,跟她相隔不远的,穿着镶满碎钻的小公主的裙子。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忍住了眼泪,忍住了转身跑出去的冲动,忍住了脸上的扭曲表情。 她表现得出乎意料地好,虽然有点拘束,但没有失礼。跟阮菁菁打过招呼,又跟阮叔叔打过招呼,在阮家住了下来。 因为要转学籍,加上她又是施玉浓的亲生女儿,所以施玉浓将她的户口转过来了,只是没改名字,仍旧叫于佩音。 阮叔叔是个长相和气的中年人,没有强迫她叫爸爸,而于佩音也叫不出口,她觉得“爸爸”两个字是世界上最讽刺的称呼,于是一直称呼他为阮叔叔。 她渐渐长大。 阮叔叔是身家百亿的富豪,养个小孩在家里,他完全不放在心上。而施玉浓是她的亲生母亲,虽然更爱阮菁菁,却也没忽略她。 她读了很好的高中,还跟阮菁菁一起学了兴趣爱好,并且施玉浓支持她报喜欢的专业,于是她放下不安和戒备,遵从内心真正的喜爱,大学读了美术系。 本来一切都很好。 直到一个叫徐青明的男人出现。 这一年,于佩音二十三岁。 原本于佩音不认得徐青明,也不知道家里有这样一个故交。她在花园里跟人说完话,准备进去宴会时,不小心被石板卡住了鞋跟,即将摔倒时,是徐青明扶了她一把。 虽然他没说话,扶她站稳后就走了,但于佩音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挺拔的气质,想到刚刚惊鸿一瞥,看到的英俊侧脸,却是忍不住动了心。 她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 平复了剧烈的心跳,她重新装上完美的礼仪,进入宴会大厅。目光扫视着人群,很轻易发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却见他跟阮菁菁站在一起,低头温和地说话。 一瞬间,于佩音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于是有了当晚,她试探阮菁菁,是不是喜欢徐青明的话。听到阮菁菁的否认,她心里高兴不已:是你否认的,可不是我硬抢你的。 虽然嫉妒阮菁菁,但于佩音有自己的骄傲,她不愿意让自己因为嫉妒而面目全非。所以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一次也没有针对过阮菁菁,哪怕嫉妒她得到母亲大部分的爱,嫉妒得发疯。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路面塌陷事故之后,她抱着血淋淋的左手,眼眶里满是泪意:“你已经有了那么多!为什么连男人也要跟我抢!” 阮菁菁有疼她的富豪爸爸,有爱她的温柔美丽妈妈,有很多很多真心喜欢她的朋友,还有着令老师忍不住夸赞的小提琴天赋。 她已经有了那么多!可是,连徐青明也喜欢她! 她痛得浑身发抖,再也按捺不下嫉妒,迅速生出了一个主意——她要得到徐青明!不惜代价! 这才有了酒店“捉奸在床”的一幕。 事情果然按照她的设计发展。于佩音满意了,疯狂生长的嫉妒也渐渐消停下来,她安宁下来。 然而,徐青明和阮菁菁,他们相处的时候,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徐青明对阮菁菁,根本不加掩饰,就是在意她、体贴她、关照她。而阮菁菁,在徐青明面前,也总是更依赖、信任、打心底透着亲近。 她不想撕破脸面,于是给阮菁菁介绍男朋友。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她撮合的当然是对阮菁菁有意思的男孩,毕竟她是想分开阮菁菁和徐青明,不是要得罪阮菁菁。 谁知,当天那个男孩有事,迟到了!而在他迟到的这段时间,阮菁菁出事了! 虽然被徐青明救了下来,并没有真的出事,可徐青明大发雷霆,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将她叱骂一顿,说她居心叵测,说她想害死阮菁菁,要她以后别再管阮菁菁的事,否则不会放过她! 他甚至当着她的面,揽着阮菁菁在怀里。这一下,把于佩音刺激疯了。 她在夜里不睡觉,坐在地板上剪娃娃。那些娃娃都是阮菁菁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一个也不想要了,全都剪坏了。 一边剪,一边低声:“为什么你什么都有!为什么我想要什么,拼命争取,却争取不到!” 爸爸是个混蛋。 妈妈的一颗心,有大半扑在妹妹身上。 而徐青明,他……他简直伤透了她的心。 于佩音没有放弃。她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而徐青明又没有跟她解除婚约,他们还是未婚夫妻,她当然要保住这份希望。 她努力着,努力着,渐渐的阮叔叔对她严厉起来了,妈妈看她的眼神充满失望,朋友们在背后讥笑她,妹妹用愧疚又闪躲的眼神看着她,而徐青明则提出了解除婚约。 她什么也没得到,一无所有,终于彻底疯了,大笑着开车朝他们撞了过去。 他们躲开了,逃出了车子。她没有逃,哪怕车子爆炸,也一动不动。坐在火焰中,满是恨意地看着他们:“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所有人!!” 韶音睁开了眼睛。 她在想,于佩音口中的“所有人”,究竟是指她连徐青明也恨上了,还是说她恨的不仅仅是男女主? “你怎么会在这?!”头顶上传来一个惊怒交加的声音。 韶音抬头,就看到床边站着一个未着寸缕的男人。 她隐隐回想起来,刚刚床垫仿佛震动了一下。那么,应该是徐青明被当前的情形吓到了,顾不得什么,就跳下了床。 噢。 原来她穿到了这个时间点。韶音微微笑了起来,抬头朝男人看去。 第78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3 “你……你怎么在这?”她拥着被子,敛了笑意,轻轻地反问男人。 这跟原剧情中不同。 在原剧情中,“她”一早醒来,只是无声地哭,彰显自己的柔弱与无辜。 被男人用惊怒、审视、厌恶的眼神看着,也只是垂下纤细的颈项,露出痕迹斑驳的后颈,脆弱地哭泣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怎么问她,就只是这四个字——我不知道。 问得急了,她就哭,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再有一身的痕迹相衬,让人如何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但韶音没有哭。 “于佩音”哭,除了想让她自己看起来无辜、柔弱之外,还因为她心里很害怕。 她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而且未着寸缕的出现在喜欢的人面前,怎么可能不害怕、不羞耻? 所以她哭了,哭得很凶,毫不作伪。 但韶音没打算按照“于佩音”会有的反应去做事。因为,她知道全部剧本,深深地明白一件事——这个男人没长嘴。 没长嘴的男人,不用给他脸,随便演演就过去了。 “是我问你!”这时,徐青明已经回过神来,匆匆往身上套衣服。 他急了。 他慌了。 匆匆套衣服,结果套错了裤腿,慌里慌张地脱下来,重新穿。 韶音轻轻地勾了勾唇。 “我也在问你。”她仍旧轻声说道,拥着被子,一动不动,“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身上又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从没有这样手忙脚乱过,徐青明恼怒地抬头怒道。 他当然不知道。他昨天晚上一进来,喝了房间里早已准备好的水,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韶音没着急回他。 她在算时间。 五,四,三,二…… “砰!” 房门被打开。 一群狗仔扛着摄像机闯进来,咔嚓咔嚓就拍。 “请问廖先生,您在太太怀胎七个月时出轨,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徐总?!” 拍了一通,才终于发现不对。 房间里的,根本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而像是永安集团的徐总? 徐总?天哪,是徐总哎! 这可比原来的料要猛多了!停顿了片刻后,更加激烈的咔嚓声响起来。 徐青明才刚刚穿好裤子,见状恼怒地抓过衬衫,披在身上:“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出去!” “徐总,请问这位是您的女朋友吗?” “您一直以单身形象示众,请问终于打算摆脱单身了吗?” “这位小姐会是您结婚的对象吗?” 徐青明黑着脸,挥手将他们都赶出去:“出去!出去!你们怎么进来的?都出去!” 终于,他将狗仔们都撵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想到这群人不打招呼就闯进来,更是黑了脸,从里面反锁上了门。 “人是你叫来的?”他转头冲着床上喝道。 但韶音已经下床了。 该叫人看见的,都已经展示过了,她没必要再待在床上了。 一边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衫,一边随意朝他看去:“你在说什么?” “刚刚那些狗仔,是不是你叫的?”徐青明也恼怒地扣着衣扣,青着一张脸,眉头紧锁,“于佩音,你到底搞什么鬼?你设计我?” “如果你想以此逼我娶你,我劝你打消主意。”他扣好最后一粒领扣,冷冷地朝她看过来,“不可能!” 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 韶音都想录下来了,等他被家里逼着跟她订婚的时候,放给他听。 “谁要嫁给你?”她也扣好了最后一粒纽扣,眼波淡淡地朝他看去,“你想多了。” 不等他开口,她弯腰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包:“我还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呢。我只是在这里过了一夜,为什么一觉醒来,你会在我床上?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说完,昂首阔步,打开门锁,拧开房门,坦然走了出去。 “这位小姐,请问……” 狗仔们没有离开,还守在外面的走廊里。见她出来,立刻围上去。 徐青明听见了,顿时脸色一变,连忙跟了出去:“今天的事,是个误会,我不希望从任何刊物上看到任何消息!” 他严厉地看着狗仔们,眼神威胁。 走出包围的韶音,嘴角勾了勾:“天真。” 一分钱都不掏,就想让人家压下消息,他真当自己的脸那么大,说什么都好使? 果然,甚至没过一天,当天下午,这件事就被徐青明的家里知道了。 他们知道了,难免要通知女孩的家里,也就是阮叔叔和施玉浓。 两家见面,当事人自然要到场。 阮菁菁因为年纪小,就没有让她知道,也没带她来。 “孩子做了不体面的事,现在我们两家坐在这里,商量下怎么办。”说话的是徐青明的爷爷。 老人家身体康健,眼神矍铄,思想也不是一般的保守和传统。 在他眼里,两个孩子都这样了,那是一定要结婚的。 “我不同意!”第一个反驳的,是徐青明。 徐爷爷瞪视过去:“你!你还有没有担当?祸害了人家女孩子,你不想负责任?家里就是这么教你的?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被祸害的是谁,徐青明心里清楚。 他心里呕得要吐血,却解释不清,只黑着脸道:“总之,我不同意!”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徐爷爷喝道,一指外面,“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这就是不听他的意见,要两家的大人商量着做决定了。 徐青明气得,猛地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施玉浓看着他带着怒气的背影,眉头皱了皱,然后轻轻推了推坐在身边的女儿,低声说道:“你去看看?” “好。”韶音点点头,也起身走了出去。 这里是徐家的老宅。 论起豪奢,丝毫不比阮家逊色。 韶音走了五分钟,才在佣人的指点下,在花园的一角找到了徐青明。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听到脚步声,徐青明转过身来,看着韶音,面露讥嘲。 韶音抱着手,淡淡地看着他道:“我也是高看你了,没想到你这么没用。” 徐青明一愣:“你说什么?” “一天都快过去了,你到底查到了什么?”韶音拧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套房里?还有,我身上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徐青明有点懵。片刻后,气笑道:“你问我?难道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当然不知道。”韶音诧异地道,“我如果知道,还会问你?” 不等他回答,接着说道:“还有,我们两个的婚事,我也不同意,你不用觉得我算计你。” 徐青明嗤笑一声,目光不屑:“你以为我会信?”他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她是短发,修长优雅的颈项全部露出来,虽然遮了粉,还是有一点点痕迹,“于佩音,你可真是豁的出去!” 不惜用这种手段陷害他! 菁菁就不会做这样的事,他心想。 韶音一开始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待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何处,渐渐的,她恍然大悟,捂着脖子道:“不会吧?你不会以为我们发生了什么吧?” “难道没有?”徐青明再次愣住,狐疑地打量她,“于佩音,你搞什么鬼?” 韶音极其不耐烦道:“我说了多少遍,我没有设计你!我也没有多么想嫁给你!更没有搞什么鬼!这件事,我不知情!” 不知情当然是假的。 “她”早就弄掉了外面的监控,确保万无一失,才敢坑他。并且,只用“我不知道”四个字来回应,就是因为“她”确定他什么都查不出来。 “以及,昨天晚上有没有……我以为你应该知道。”她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好像不信他根本不知道,而是装作不知道,想拍板此事,趁机跟她结婚。 徐青明一下子被这眼神惹恼了! “我才不可能——” 他想说,他怎么可能喜欢她,怎么可能借此跟她订婚,从而结婚? 可是,想到早上,他的确没有在第一时间怀疑真假,又忍不住脸上发热起来。 实话实说,虽然他还是个雏,但是有没有那什么,多少还是有点感觉的,是男人都有感觉。 他也不知道,早上怎么就没想起来。 “那种情况下,谁想得起来?”他恼羞成怒道。 韶音轻笑一声。 “受害者都想得起来。”她意味深长地道。 胆子比较小,没有急智,不懂得保护自己的人,可能会不知所措。但,徐青明是谁?是本世界的智商担当,高材生,大总裁!他会反应不过来? “可他的确没反应过来。”灰总说道。 它刚刚又把剧本看了一遍。发现这个地方,男主真的没有对此提出疑议,他好像就认为自己跟女配做了。自此之后,再见着女配,恨不得离她八百米远,仿佛只要她在,空气都被污染了。 还是后来,女配在一次打脸失败后,说出实情,他才知道自己是清白的! “你说我占你便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徐青明觉得自己听到了极其可笑的话。 韶音抱着手,耸了耸肩:“你说你没有感觉,我姑且信了。但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们是不是做了?” 要不说他没长嘴呢? 又不是小学生在考“看图说话”,他看见她身上有痕迹,就以为做了啊?就以为她设计他啊? “实在不行,你信不过我,可以拉我去医院啊!”她用稀奇的目光,上下打量他,“进了医院,检查一做,究竟有没有……不是一清二楚吗?” 但凡他长了嘴,多说一句,带她去医院,哪里有此时的困境? “你说说,是不是我高看你了?”还嫌不够打击他,韶音啧啧有声,“你不去查真相,不花钱买下狗仔的消息,把事情弄得两家人都知道,现在被逼婚了,只会冲我大喊大叫。” 看着男人难看的脸色,她摇摇头:“徐青明,你太叫人失望了。” 第79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4 徐青明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毫不留情面地教训过。尤其,还是一个可能“喜欢”他的女人。 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他现在不确定了。不确定她是不是喜欢他——她今天的表现,从头到尾,都不像是喜欢他。 但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设下的局呢? “你得罪过什么人?”他脸色缓和下来,看着她问道。 韶音挑眉:“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徐青明皱眉。 “不知道就是,我不知道我得罪过谁。”韶音很耐心地对他道,“有些人啊,你得罪了她,还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回事,她也不会在你面前表现出来,就是阴了你,你也猜不到是她。” 她一语双关。 可惜徐青明没听出来:“意思就是,你不知道谁设计我们?” 韶音当然知道。 就是“她”自己啊。 但她才不会说。抱着手臂,指尖在小西服袖子上轻轻扣动:“那你呢?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没有。”徐青明淡淡地道。他平时接触的人那么多,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那么多,他怎么会知道谁对他下手? 韶音扬扬眉,不置可否:“这样啊。”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自从她点明,两人根本没做之后,虽然徐青明大感颜面有失,但是对她的态度却缓和了一些。 他开始把她当队友,跟她分析,究竟会是谁设下的这个局。 “在不清楚谁才是幕后人时,有一个简单粗暴的判断方法,”韶音说着,抬头看他一眼,“谁获利最大,谁最有嫌疑。” 徐青明同意这个说法。 但是,对上她的眼神,他皱起眉头:“你怀疑我?” 真是啼笑皆非! 可能吗? 他根本不喜欢她! “我没那么说。”韶音耸耸肩,将视线移开了。 她不理不睬的态度,让徐青明有点恼火,冷冷地道:“这么说,我也怀疑你。从结果看,你获利比谁都大。” 说着,他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是是是。”韶音敷衍地道,“徐总是天底下第一大香肉,第一大馅饼,最最好的男人,顶顶好的老公,人人向往的豪门,能嫁给徐总,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徐青明怒道:“你!” “怎么?”韶音转回视线,看着他道:“我说我不想嫁给你,你不信。我说我想嫁给你,你又生气。到底要我怎么答?” 说着,很没礼貌地翻了个白眼。 徐青明看着她反常的态度,有些摸不清头脑。一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别的不说,她如果真的有心算计他,就不会承认他们没做。但,心里又觉得,她今天的表现,不像她啊! 他直觉跟她脱不开干系,理智又认为她说得有道理。 慢慢的,他冷静下几分。淡淡审视着身前的女人,忽然说道:“既然你也不想订婚,等下进去,你跟大家说。” “你把我推出去?”韶音惊讶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不是吧?徐青明?让女人挡在你前头?你太没种了吧?” 什么没种?难听! 徐青明没有被她激怒,淡淡地道:“是,我没种。” 承认了又怎么样?有没有种,他自己知道,根本不需要跟她解释。 “呵。”韶音直接笑出声来,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行。让我说,也不是不行。” 话锋一转:“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徐青明淡淡道。 他倒要听听,她会提出什么条件。而根据她提出的条件,也可以判断出来,这件事到底跟她有没有关系。想到这里,他眼眸深了深。 韶音嘴角玩味,指尖轻点着上臂,用顽劣的口吻道:“你叫我一声爸爸,这事我就替你兜着了。” 什么?徐青明愕然朝她看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 让他叫她爸爸?这是什么玩笑! 他脸色一黑:“别乱说话。” “没有啊。”韶音耸耸肩,“这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传出去,我比你的损失要大。本该我们两个人一起解决的,你却推到我一个人的头上。我让你叫一声爸爸,解解气,不行吗?” 说着,转身往回走:“不行就算了。” 徐青明脸色发黑,绷着一张被上帝吻过的英俊脸孔,顿了顿,抬脚追了上去。 “你说的,我们两个一起解决。”他大步追上她,留下一句,便越过她先行离开了。 韶音轻轻弯起唇角。走在后面,不疾不徐,缓缓走回议事客厅。 双方家长已经谈了大半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徐青明要结婚,徐家上上下下,都是支持的,不会在婚礼上、聘礼上、大事小情上难为人。何况,还是徐青明“做错事”在先。 而阮叔叔和施玉浓,两个都是人精,更不会提出叫人为难的条件。 双方气氛融洽。 “我不同意。”直到徐青明回来,迈着大长腿,坐回原先的位置,脸色冷淡,但神情坚决。 本来融洽的气氛,顿时再次僵住。 徐爷爷气得,抓起一旁的拐杖,就朝他砸过去:“你个混账!你再说一遍!” “我不同意。” 韶音刚进门,就听到徐青明尽显霸总气势的一句。 “头真铁啊。”她跟灰总感叹道。 进了门,她对徐家各位长辈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走回施玉浓身边,坐下。 “都说了什么?”施玉浓瞥了徐青明一眼,不高兴的神色在眼底划过,低头问女儿。 韶音便道:“他不同意订婚。”顿了顿,“妈,他不同意就算了。” “那怎么行?”施玉浓一下子不悦了,“他做出这种事……你,你怎么没脾气的?”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女儿,忍住了想要点她额头的冲动,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徐家虽然同意订婚,但是也说了,这件事不是徐青明孟浪,他们两个似乎是被人算计了。 只是,徐家是保守的人家,不管是不是算计,事情既然已经这样,那就结婚。 徐家豪富不说,倒是讲道理的人家,女儿嫁进这种人家,施玉浓心里是愿意的。她只是还不清楚,女儿心里是怎么想的。毕竟,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她们还没有好好谈一谈。 “我听妈和叔叔的。”韶音这样答道。 回答嫁吧,显得她恨嫁一样。 回答不嫁吧,到了徐家人耳中,又显得她不知好歹。 所以,她选择不回答,让长辈替她拿主意。而果然,她说完这句话,施玉浓的神色好看一些了。 韶音没有再掺和。任凭施玉浓跟阮叔叔低声说话,任凭徐爷爷拿着拐杖,把徐青明敲得狼狈不已,只顾低了头,去拿茶几上的茶杯。 她伸的是左手。 “咦,音音的手怎么了?”开口的,是徐青明的母亲。 她坐的位置很用心,既凸显在徐家的地位,又将女方一家三口的表现都收入眼底。 即便儿子正被拐杖打着,她眼里看着,嘴上劝着,余光还是将韶音的表现看得清楚。 只见她很坐得住,没有因为徐青明被打而失态地上前阻拦,徐太太心里是既满意又不满意。 满意的是,她很沉得住气,有当家太太的风范。不满意的是,她太沉得住气了,竟然看不出有多喜欢她儿子。 由此,她不禁多了她两眼。这一看,难免就看到她有点吓人的左手! 此时距离道路坍塌事故并不久,“于佩音”受的伤又很重,她左手的手掌被贯穿,也才刚刚不用包纱布而已。伤口狰狞,丑陋,说不出的难看和可怖。 如此可怖的一只手,很难不让人多想。要知道,大户人家太太的手,不说柔嫩似少女,至少也要白皙光滑,美丽优雅才行。 徐太太对这个女孩的的不满之处,顿时多了一条。 “阿姨问我的手?”韶音仿佛没看见她眼里的打量,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朝徐青明的方向看了看,没急着答。 但是这个眼神,却已经带了答案了。徐太太蹙眉,看了儿子一眼,问道:“难道跟青明有关?” 提到徐青明的名字,不仅徐青明,就连徐爷爷等人也看了过来。 一瞬间,客厅里的视线都聚集到韶音的身上。 她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右手托住了受伤的左手,低头看着那上面狰狞可怖的疤痕,低声说道:“倒也没什么,不值得说起。” “怎么不值得说?”徐爷爷道,“既然跟青明有关系,你尽管说,老头子要听听!” 韶音看了徐爷爷一眼,又看了徐青明一眼,对上他微微不快的眼神,却没有避开,而是如实说出了经过:“……我一着急,就把手伸了出去。” 徐爷爷等人愕然! 徐青明也露出愕然的表情,仿佛刚知道这件事:“你,你当时怎么不说?” 韶音诧异地看向他。 表情好像在问,还用说吗?事情就发生在他眼前,她是为了救他的眼睛,才把自己的手弄成重伤。难道还要她特意说起吗? “你不知道?!”问出这话的人,是徐爷爷,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最疼爱的孙子:“你不知道这件事?你也没有好好谢谢音音?是吗?!” 就连一向好脾气的阮叔叔,脸上都露出愠怒,绷着脸朝徐青明看去。 更别提施玉浓了。她捧着女儿的手,心疼得眼泪直掉。 她刚刚知道,女儿在那天受伤了。 倒也不能特别怪她。因为那天,受到徐青明和阮菁菁的刺激,“于佩音”的情绪不太稳定。她将血淋淋的,痛得发颤的左手背在身后,谁也没说。后来,缝针包扎后,也一直藏着,没给任何人看。 可施玉浓正是为这个伤心。她知道,女儿为什么不说——她觉得她不心疼她! 这简直是在剜她的心!她痛得嘴唇都哆嗦了,忽然站起来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这件事再议吧。” 女儿在徐青明的面前受了伤,还是为了他受伤,他居然能当做不知道! 施玉浓已经不想把女儿嫁给他了。徐家再好,徐青明靠不住,也白搭!她要给女儿介绍更好的人家! “这……”徐家人顿时尴尬极了。 就连徐太太的脸上都很挂不住,她儿子就跟白眼狼似的,简直太丢她的人了。狠狠瞪了徐青明一眼,忙站起来,送三人出去。 “婚事是肯定要定了,刚刚都说好了,对不对?玉浓啊,这事是青明不对,要打要骂,都跑不了他,但是我们徐家欠音音的情,不会忘了的。” 施玉浓一句话也不说。 脸上冷冰冰的。 阮叔叔这时也不说话了。这个女孩儿,虽然不是他的孩子,但也算在眼前长大的,被人欺负成这样,难道不是打他的脸吗? 三人回了阮家。 施玉浓哭了一路,疲惫得厉害,被阮叔叔扶进屋了。 韶音便也回了自己房间。 到了晚上,阮菁菁敲响她的房门:“姐姐,你睡了吗?” “没有。”韶音打开门,“你有事?” 阮菁菁的脸色不大好看。咬着唇,眼底有些伤心的样子,但却努力掩饰着:“姐姐,我听说你和徐哥哥要订婚了,是真的吗?” 韶音比她略高一点,微微垂着眼睛,打量着小姑娘的神情。 她似乎努力想表现出高兴,想要恭喜她,但是真的……很失败。她难过得像要哭出来。 “可能吧。”她微微一笑,既不冷淡,也不热情。 阮菁菁的神情恍惚了一下,没有发现她的冷淡,只听出了她的承认。她挤出一抹笑容,但却像哭一样:“那,恭喜姐姐。” “嗯,谢谢。”韶音微笑道。 阮菁菁却再也撑不下去了,慌忙说道:“那不打扰姐姐休息了,晚安。”说完,转身跑向自己的房间。 “她刚刚路过主卧,听到父母的谈话,以为你们要订婚了。”灰总解释道。 韶音点点头,关了房门。 继续涂身体乳。 她的好妹妹。 认真说起来,没对她不好过。没有仗着大小姐的身份,就对她颐指气使,或者冤枉她、捉弄她、针对她,等等。 她是个好命的小姑娘,天生就什么都有。完全不用通过算计别人、对别人使坏,来得到什么。 “只要她张开嘴,说一句‘我喜欢徐青明,我要跟他在一起’,我立刻跟徐青明解除婚约。”韶音一边涂身体乳,一边对灰总说道。 她是姐姐。 她也拥有了阮菁菁所没有的。 终于。 只要妹妹开口,她愿意大方地让出去,就像当初小公主大方地欢迎她来到这个家里。 这个什么都有的小公主,也像个普通的女孩一样,向姐姐讨要心爱之物。 第80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5 跟徐家的婚事,肯定会成。 原本徐家就决定订婚,现在得知女方还救过徐青明,对徐青明有大恩,更不可能改变主意了。 不仅不会改变,还会加重聘礼,表现得更加重视。 施玉浓倒是不肯,但她的一句不肯,并不能打消徐家的念头。徐太太接下来会经常上门,约施玉浓,赔罪,道歉,讨好,务必消除她心中的隔阂,让她点头答应婚事。 如果施玉浓的决心特别坚定,婚事倒不一定能成,但这条战线会拉得很长。 长到阮菁菁一定会误会,误会徐青明对姐姐喜欢得不得了,姐姐是板上钉钉的徐家少奶奶。 “她会开口吗?”灰总十分好奇,“会在什么时机开口?” 已知,阮菁菁心里喜欢徐青明。 又知,阮菁菁脸皮薄,不太好意思说出真正的心意。 所以,她受到多大程度的刺激,累积多少程度的煎熬,才会冲破脸皮薄、不好意思、愧疚和自责的心,忍不住跟姐姐开口? “谁知道。”韶音没有去揣摩小姑娘的心思。 她已经想好了,只要小姑娘开口,她立刻就将徐青明放开,送到她手里。大大方方的,毫不犹豫的,一定做足好姐姐的姿态。 灰总从她的态度当中,隐隐察觉到了不太明显,但让人浑身寒毛直竖的邪恶。一时间,不知怎么,竟也暗暗兴奋起来。 接下来,韶音没有出房间,一直在翻看“于佩音”的作品。 “于佩音”大学念的是美术系,主攻的是油画。 在她的童年、少年时期,因为过于压抑的生活环境,给她造成了比较阴暗、压抑的心理。每次上交的美术作业,都是色彩疯狂、线条夸张、怪诞扭曲的作品,让成年人看了,都不禁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一身。 她的美术老师夸赞过她,说她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鼓励她创作。这也是“于佩音”阴暗压抑的世界里,唯一一线光亮。 她没有放弃过绘画,积攒下来的钱都买了画纸和素描笔,有空就抱着本子和笔,跑去空荡荡的山野里,或者寂静的河边上,疯狂画画。 画画能带给她发泄的快感,让她短暂地忘却现实的冰冷,沉浸在只有快活的世界里。 可惜的是,她早期的很多画作,被那个男人一次喝醉酒后撕了,扬得漫天都是,落进积水的院子里,一片也没留下。 现在堆在房间里的,只有一小部分是她早期的作品,大部分都是她搬来阮家后,慢慢放开戒备,一张一张积攒下来的。 可以看得出,她在搬来阮家后,生活状况好了很多。因为在她的画作上,多了一些鲜亮的色彩,线条和笔触也不再那么夸张、扭曲、疯狂,隐藏在那些张扬线条的背后,是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希冀。 她渴望妈妈再爱她一点,渴望自己早点长大,渴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只是,在徐青明出现后,画作里的希冀再次消失了,少少的几张充满对爱情希冀的画作之后,是更加疯狂、扭曲、肆意、发泄的内容。 徐青明带给她的痛,比任何人都多。 “她应该成为一名知名画家。”翻看完最后一张画,韶音轻轻说道。 如果她不喜欢画画,不会坚持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钱,舍不得买衣服、鞋子,而去买画纸和笔。 如果她没有画画的天分,更不会画出这么精彩的画。 剧本里通篇没有提起,她原本有什么梦想,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全都在描述,她如何觊觎着徐青明,如何费尽心思想要得到他,如何疯狂和恶毒,又是如何恶有恶报的。 但韶音想,假如徐青明没有出现呢? 或者,假如她没有被徐青明占据全部心神呢?她这个人,会想要做什么?拥有什么样的人生?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韶音暂时放下思索,起身去开门。 “妈。”她打开门,让门外的人进来。 敲门的是施玉浓。她美丽的脸上,透着憔悴,以及掩饰不住的痛苦。 眼睛是红肿的,不知道哭了多久。嘴唇是干燥的,应该是哭得太多,有些脱水。 “音音。”进了门,施玉浓嘴唇颤抖着,叫她的名字。 韶音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怎么不喝水?嘴唇都干了。” 施玉浓接过,水温正好,舒服的温度透过水杯传来,温暖了她微冷的手心。 这让她心里更难过了:“音音,对不起。” 她声音颤抖,带着破碎的音调:“妈妈,没注意到你受了伤,对不起。” 那天,事故发生后,她和老公先检查了阮菁菁有没有受伤,然后徐青明跑过来,他们又问徐青明有没有受伤。四个人,站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谁都没有想起来,站在另一辆车边的于佩音。 后来,施玉浓看见了她,见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就以为她也没事,叫了车子来接,去医院处理擦伤等。 谁知道,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嗯。”韶音垂下眼睛。 她没有说什么“没关系,不怪你”,也没有说“都过去了”,更没有责怪她不关心她。 但这让施玉浓更难过了,眼泪喷涌而出,将水杯放在一旁,紧紧抱住了女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怎么能忽视她?就因为她听话吗?因为这些年来,她在身边,一直懂事安静,不吵不闹吗? 她怎么能因为孩子不闹,就不关心她? 施玉浓整个人快要被愧疚淹没,她心里清楚,她到底为什么忽视这个孩子,因此更加愧疚,哭得毫无形象,声音里满是伤痛。 韶音木木站着,由着她抱着大哭。 “其实也没有那么对不起。”过了好一会儿,她站得脚都有些麻了,肩膀一侧也被施玉浓哭得湿透,而施玉浓还没有停止嚎啕的势头,她才开口道。 捉着施玉浓的两只手臂,从自己脖子上解下来,扶着哭得浑身发软的女人在床边坐下。 自己抽了纸巾,递过去:“擦擦。” 她没有哭,施玉浓仰头看着她,透过模糊的视野,分辨不清她是真的无动于衷,还是擅于忍耐,克制住了内心的情绪。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喉咙堵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唯一能吐得出来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有一点点。”韶音又抽了几张纸巾,这次没递过去,而是弯腰给她擦脸上的泪,“但不值得你哭成这样。” 她如此宽容。 不怪她,不骂她,不斥责她偏心、冷血,反过来还安慰她。 这让施玉浓更加无地自容,无尽的愧疚涌上心头,她低着头,双眼紧闭,泪如雨下:“妈妈对不起你。音音,这么多年,妈妈对不起你。” 当年,她一走了之,再无音讯,对不起女儿。 后来,她过得好了一点,却出于逃避心理,没有回去看过她。 再后来,将女儿接到身边,她自以为给够了补偿,可是女儿受了那么重的伤,她都不知道,她居然不知道! 愧疚和悔恨像是两把刀,剜得施玉浓胸口一片鲜血淋漓,痛得不能呼吸。 她脸色发白,喘不上气,看起来有点吓人。韶音重新倒了一杯温水,坐在她身边,喂给她喝:“没有很对不起,你把我接回来了,养大了,养得很好。” “现在我受了欺负,你和阮叔叔都为我出头,已经对我很好了。”她看着施玉浓的眼睛,“真的很好了。” 她越这么说,施玉浓越愧疚,摇头道:“没有,没有,妈妈对你一点都不好。” 施玉浓根本不敢将大女儿的待遇跟小女儿比。单看大女儿,她已经足够对不起她。如果跟小女儿比起来,她对大女儿的忽视和冷淡,简直糟糕得不能回想。 “妈,我没有很怪你。”韶音的声音仍然平静,“长大后,我就不怪你了。” 于佩音是真的没有怪她。 小时候,最难过的时候,她恨过、怨过。但是长大一点,她就不怨了。后来,施玉浓找到她,还要带她走,她更是不怨了。 哪怕施玉浓对妹妹更好,她也只是嫉妒,没有怨恨过。因为她知道,她身体里流着的血液,有一半是肮脏的、恶臭的,妈妈无法对她像对妹妹那样亲近,她能够理解她。 韶音也不想怨怪这个女人。 “你把我生下来,就对我有责任。但是,把我生下来的不止你一个,还有那个人。你们一起,都对我有责任,我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后来你走了,但你一开始没想丢下我不管,是那个人逼你的。” “你把我带回来,精心培养我,鼓励我追求喜欢的专业。看在你的面子上,阮叔叔对我也很好,我很感激你。” 能够在阮家过得舒适,没有人对她特殊对待,干什么都避着她,把她当外人看,固然是阮叔叔的脾气好,但韶音认为,更多要归功于施玉浓。 伴侣的一方,会看另一方的脸色行事。但凡施玉浓退缩一点点,对她不上心一点点,阮叔叔就不会对她那么和蔼,一碗水端平,阮菁菁花钱上课,她也上,阮菁菁有什么,她都有。 听到这里,施玉浓的泪水再次喷涌而出:“音音!” 她的苦心,原来女儿是知道的。 她想对女儿好,但她过不去心里那关,她太懦弱了,她怕女儿心里恨着她,所以不敢亲近她。 “妈妈错了,妈妈应该早点回去找你。”施玉浓哭得肝肠寸断,后悔得整颗心都要裂开。 韶音仍然没有哭。 她保持着冷静的模样,将纸抽拿在手里,一张张递过去:“所以,我是怪你的。当年你找到我的时候,不是刻意去找我,是碰巧遇到的吧?” 施玉浓擦眼泪的动作一僵。 “我知道。”韶音移开视线,耸耸肩,“所以,我有一点点怪你。” 顿了顿,“但只有一点点。” 如果当年施玉浓没回去,没找到她,或者发现了她但没带她走,她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 那个男人死了,家里的债还清了,她如愿读了高中,靠着奖学金、助学金、打工费,她能够养活自己,努力拼一个灿烂人生出来。 所以,她唯一怪施玉浓的地方,就是她后来明明过得好了,却没有回来看过她。 “妈妈错了。”施玉浓已经没有颜面再面对女儿了,头垂得低低的,懊悔无边。 韶音却不是跟她算账的,她没有这个意思。 要怪,就怪那个男人,那个混蛋才是最该怨恨的人。 要怪,就怪徐青明,是他的出现,不讲道理,也让她的人生变得没有道理。 “如果你想补偿我,就给我买一套首饰吧。”她状若轻松地耸了耸肩,“后天的慈善晚宴,我要拍卖一幅画,到时候你带我去。” 施玉浓听了,连忙点头:“好好,妈妈给你买!” 女儿愿意提要求,就说明还有的弥补,她当然一百个愿意。 “只能给我买哦。”韶音偏了偏头,看着她道:“菁菁不能有,这是你买给我的,只有我一个人的。” 施玉浓怔了怔,只觉说不出的心酸,她忍着泪,点点头:“好,妈妈只给你一个人买。” 第81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6 把哭得两眼红肿,整个人没有什么力气的施玉浓送回房间。 韶音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双手抱胸,环视着“于佩音”留下来的所有作品,心中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她”要成为一名画家。 如果没有徐青明的出现,如果生命中没有出现这样突然的拐弯,于佩音应当会继续画画。 可能会进修,可能会从事相关行业,可能会嫁人,可能一直单身,可能离开阮家,也可能仍然待在阮家。不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停止画画。 因为这是一直陪伴着她,陪着她走过长久的黑暗,陪着她经历生命中的每一个不同,一直守在她身边,令她体会到快乐与放松的存在。 那么,只要她一直画下去,她迟早会绽放出光芒,令全世界都看到。 会有人不喜欢成名,不喜欢赚到钱,不喜欢生活中堆满鲜花与掌声,过得快乐富足,被人喜欢,甚至被人追捧吗? 也许有。但,那不会是于佩音。 她是经历过弱小、无助、痛苦的人,她一定一定不希望再过那样的日子。只要有一点可能,她就会努力奋进,让自己过上富有、自由、强大、没有人能欺负的生活。 既然如此,这一天不妨来得更早些。 转眼,两天过去。 阮家的一位熟悉的朋友举办了一场慈善晚宴,阮叔叔、施玉浓带着两个孩子参加。 像阮家这样的家境,不管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彰显内心的善良,都常常参加一些慈善活动。作为他们的孩子,既为了陶冶高尚的心胸,也为了加固人脉关系,他们会带她们一起出现。 韶音穿着一条样式简洁,但尽显温柔大方气质的白色连衣裙,白皙美丽的颈间戴着一条镶满钻石的璀璨项链,耳垂上、手腕上搭配着同系列的耳坠和手链。 她看上去美丽又优雅,唇间含着微微的笑意,走在衣着鲜亮的人群当中,犹如一束洁白而雅致的百合花,那么叫人移不开眼。 “姐姐,你这条项链好漂亮。”阮菁菁就被姐姐迷住了,忍不住羡慕地说道。 她和于佩音虽然都是施玉浓所生,但只有于佩音继承了施玉浓的美貌,阮菁菁只有一双眼睛像施玉浓,其他都更像父亲一点。 这不是说她不好看。只是,每当她和姐姐走在一起,人家都会夸姐姐长得漂亮,然后夸她可爱。 阮菁菁心里是羡慕姐姐的,羡慕姐姐那么像妈妈,羡慕姐姐这么漂亮。 跟丈夫走在前方的施玉浓,闻言心中一紧。 这套首饰是她单独买给大女儿的,没有对小女儿提。她原没想到,小女儿的眼睛这么尖,竟然认了出来。一瞬间,她心里涌过不自在,唯恐小女儿会多心、感到委屈。 韶音发现了施玉浓的异样。 并非她多么敏锐,事实上,“于佩音”的敏锐程度比她更高。妈妈、妹妹有什么异样,她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但她装作没发觉的样子,偏头看着阮菁菁,柔和地笑道:“谢谢,你今天的打扮也很好看。” 听到她的回答,施玉浓微微松了口气。挽着丈夫的手,也稍稍松开了力道。 刚刚,她已经找好了解释—— 上次路面坍塌事故,大女儿受了伤,而他们都没发现,这是给大女儿的道歉礼物。 “你们今天都很好看。”她笑着回头,对两个女儿夸赞道。 阮菁菁听到妈妈夸她了,顿时高兴起来。 但紧接着,她看到妈妈美丽雍容的面孔,同时出现在视野中的,还有姐姐那张跟妈妈七分相似的脸庞。不知怎么,想起镜子里那张“可爱”的脸。 小嘴撅了撅,她低下头,看着身上活泼灵动的裙子,伸手扯了扯,怏怏道:“我没姐姐好看。” 施玉浓听着她孩子气的话,顿时笑了:“你们一样好看。” 阮叔叔是立场最鲜明的,当即大笑起来,说道:“在爸爸眼里,菁菁最好看!” 这话一出,阮菁菁顿时喜笑颜开,仰头冲着他道:“还是爸爸有眼光!” 一家四口之间,气氛重新和乐融融。 阮菁菁一瞬间忘了刚才的不快,挽住姐姐的手臂,找着话题:“姐姐,这条项链也是徐哥哥送的吗?” 这两天,徐家那边送来了很多东西。不是聘礼,而是作为那天于佩音救了徐青明的谢礼。 阮菁菁扫过几个盒子,依稀看到几个牌子,似乎没有这条项链的品牌,于是随口一问。 “这个啊……”韶音听到她的问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低头,做出羞赧又幸福的表情。 当然不是啦。 是妈妈送给她的呢,只给她一个人的。 但是她的表情,让阮菁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韶音能感觉到,小姑娘挽住自己的手都僵住了。 她以为,这就是徐青明送的,是单独于徐家的“聘礼”之外,徐青明单独送给姐姐的。 怎么……怎么这样呢? 一时间,阮菁菁后悔问了。 贝齿轻咬嘴唇,小姑娘的眼里涌出了水光。 “你猜她会不会跟徐青明求证?”韶音饶有兴味地问灰总。 解释?她才不解释呢。 只要阮菁菁开口,向徐青明问一句,立刻就能解除的误会,她才不特意解释。 “你真坏。”灰总说道,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我猜她不会。” 这孩子就是心里有,却就是不说的性格,特能憋得住。指望她去问徐青明,那是难了。 韶音仿佛没发觉她的异样,姐妹两个挽着手,入座。 “徐家也来了。”坐下后,施玉浓靠近大女儿,低声说道。 韶音朝她示意的方向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几个徐家人。其中,徐青明也在。 她点点头:“嗯。” 随着台上主持人致词,她跟着鼓掌。 见她稳得住,没有多么想嫁给徐青明,施玉浓欣慰极了。又见她对徐青明一点怨怪的意思都没有,更是替她委屈,扭头跟丈夫说话去了。 台上的拍品一件件流出。 很快,一幅油画作品,呈现在屏幕上。 “这幅画叫《向日葵》,是于女士所作,这幅画线条饱满,色调大胆,寓意……” 主持人介绍着这幅画。 韶音也在看投影屏。 她看着一望无际的向日葵海洋,目光精准地落在一处。在一朵向日葵下方,藏着一双不易察觉的眼睛。那是一个小女孩的眼睛,充满渴望,像是等着妈妈找到她,一把抱住她,将她举高高,亲亲她的脸,用欢笑声将这片向日葵海洋填满。 是的,这是“于佩音”的画。 是她搬来阮家后不久,所作的一幅画。 底价5000块。 毕竟是不知名的新人作品,不会标得太高。 但还是有人喜欢这幅画,开始慢慢往上加价:“两万!” “两万五!” 参加拍卖会的物品,并不会每一件都具有昂贵的价值,但是不管什么样的拍品,今天都会被拍走,竞拍金额会用作慈善基金。 不远处,徐太太凑近儿子,低声说了句什么。徐青明的眉头皱了皱,举起了牌子:“二十万。” 话音落下,被徐太太打了下手,好像责怪他喊得便宜了。他们已经知道,这是于佩音的作品。 “二十万,一次。” “二十五万!”不远处,有人举了牌子。 徐青明的眉头皱了皱,看也没看那边一眼,再次举起牌子:“五十万。” “五十万,一次。” “六十万。”仍旧是相同的声音。 徐青明这次有些意外了,谁会花这么多钱,买一幅明显是新人新手的画作? 跟她同样好奇的,还有韶音。 她循声看去,却只看到一张模糊的侧影,那人坐的位置,不知道是有心还是巧合,整个人隐藏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容貌。 但是能够判断出来,是个年轻的男人。 “八十万。”徐青明冷冷道。 这一次,神秘的男人没有再举牌子,《向日葵》被徐青明拍走了。 “有点高兴,又有点遗憾。”韶音靠近施玉浓,跟她闲聊起来。 施玉浓很明白她的心情。女儿的画能够被人看中,花几十万去拍,可见是一种认可。但是,最终落入了徐青明手里,还是有点叫人不开心。 “他给你的,你就收着。”施玉浓往徐家那边看了一眼,“这是他欠你的。” 女儿的手就挡在他眼前,以刺穿的代价保护了他的眼睛,他居然说不知道? 施玉浓觉得,他恐怕是瞎了! 而她口中的“他给你的”,并不是说这竞拍的八十万。竞拍的钱,都会流入慈善基金,但女儿出道的第一幅画就拍出了八十万的高价,不得不说,给她的履历增添了色彩。 “那我再画几幅?”韶音含笑道。 施玉浓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画!下次再带来,还让人通知徐家!” 母女两个相视一眼,默契地笑了出来。 隔着两个座位,跟爸爸坐一起的阮菁菁,看到妈妈和姐姐说悄悄话的样子,不禁撅了撅嘴。 小公主的吃醋,韶音完全没放在心上。 她做这些,不是为了引她吃醋。不是为了证明,妈妈也爱她、妈妈更爱她这种幼稚的事情。 施玉浓是她妈,亲生的,所以亲近一点有什么奇怪? 韶音也没打算疏远施玉浓,倔强地割断这份关系,一个人离开阮家,出去闯荡。 没必要。 她为什么要跟亲妈疏远?是亲妈对不起她,还是她怨恨亲妈?都没有。所以,为什么不修复关系? 亲妈有钱,有人脉,有资源,她想要成名,还有什么比借着亲妈的势,更便捷的吗? 这才是那天,韶音心平气和地跟施玉浓说了很久的话,真正的目的。 她没想要她的爱。 爱这种东西,太难得到了。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她不愿意强求。 而施玉浓和于佩音之间,过去的二十多年,从一开始的毫无来往,到后来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因为心有隔阂,根本没有培养出多少感情。 她们之间,维系着关系的,只有血缘。 施玉浓真正爱着的孩子,是阮菁菁。那种爱,是于佩音一辈子都求不来的。母女两个没有缘分,真相就是如此。 但,不管怎样,她们还是母女。施玉浓生下她、养育她、栽培她,虽然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她已经算是一个好母亲了。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完美的母亲呢?她不能苛刻地要求她,没有一点点不好的地方。 所以,以后就让她们做一对尽管不能心贴心、但尽量没有隔阂的母女吧。 “以前就听说,音音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今日一见,比想象中的还要出色。” “玉浓,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拍卖结束后,有几位相熟的太太,走过来跟施玉浓说话,并用赞许地眼神看向韶音,话里话外,毫不吝啬夸赞。 这就是交往技巧之一了,逮着对方的孩子使劲儿夸。 “哪里哪里,你们过奖了。”施玉浓谦虚地道,同时开始死命夸对方的孩子,“晨晨回国了吧?她这几年在外面读书,听说获了很多奖,还有论文刊登在权威刊物上,真是优秀极了!” “没有没有,只有七八座奖杯,而且不是全球性质的,只有几个国家认可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话,她便也跟人交流起来。 一幅《向日葵》,并没有搅起太大的水花,但却是一个不错的话题。 韶音注意着措辞,跟人交流时,有意无意引着话题往艺术上偏,并适当表露出自己的憧憬。 原剧情中,于佩音对徐青明渴望不已,一片真心付在他身上。 韶音心想,假如她将这些心意、精力、执着都放在自己身上,还会被辜负吗? 不会了。 投资任何人,都有可能被辜负。唯独投资自己,永远不可能被辜负。 第83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8 “在这说吧。” 韶音没有跟徐青明去他的车上。 握着小巧精致的手包,亭亭站立在庭院中,如一束沾了露水凉气的清丽百合。 一瞬间,徐青明看着她想道,她仿佛有两副面孔。私下对着他时,是一副面孔。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共场合之中,又是一副面孔。 随即,他注意到自己走神了。定了定神,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温和而歉疚:“对不起。” 韶音疑惑地看着他。 “那天,没有发现你受了伤,对不起。”徐青明又说道,脸上的愧疚渐浓,声音也更加柔和,“我,我不是有意的。” 被徐爷爷骂多了,被徐太太唠叨多了,徐青明被迫一次次回想那天的情形,渐渐感到了愧疚。 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用牺牲一只手的方式,救了他的眼睛,这不是用金钱、昂贵礼物答谢,就能够偿还的。 “哦。”韶音点点头,神色冷静,“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只是无心。” 徐青明下意识想点头,对,他是无心的,不是有意忽略她。 但是,刚要点头,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无心的? 那根树枝是朝着他的眼睛刺过来的,而她用手阻住了,就在他的眼前,他要多“无心”,才能当时顾不得,事后不记得? 徐爷爷骂他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这让徐青明不禁有些狼狈。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当时就是没顾上她,他…… 他只是太担心菁菁了。 事故发生得太突然,而菁菁坐的车辆就跟在他们后面,他们遇到了这样的危险,那菁菁呢? 一想到她吓坏的样子,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对不起。”徐青明有点抬不起头,本来想跟她道歉,表示自己不是有意的,但是此刻,他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韶音打量他几眼,忽然问道:“你是真心跟我道歉?” “是!”徐青明想也没想,就应道。 他抬起头,眼神愧疚,看着她道:“除了不能跟你结婚,你可以向我提出任意一个要求。” 说完这话,他心里顿时轻松很多。 总是被爷爷骂,被妈妈念叨,被家里长辈、同辈、小辈们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徐青明也是有压力的。 韶音没说什么“那你不许跟我妹妹结婚”的话。 这是他们两个的事,他们自己都没说破,她为什么要做这种好事? “如果你是真心实意的……”她沉吟道。 “当然是!”徐青明正色道。 韶音看他两眼,随即有些羞赧地垂下头,轻声说道:“那我说了?” 不远处。 阮菁菁扒着车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边。 因为韶音没有跟徐青明上车,而阮菁菁又一直盯着这边,施玉浓自然也看过来。发现大女儿可能不想让徐青明送,于是将车子停在这里,决定等他们谈完话,大家一起回家。 阮菁菁以好奇姐姐和徐哥哥的感情为由,坐在后排,扒着车窗,盯着两人瞧个不停。 落在她眼里,就是徐哥哥总是害羞,一直低着头,脸上的神情那么柔和,仿佛在姐姐面前,他的骄傲、光芒全都收敛了,不过是一个卑微的普通男人。 嘴巴委屈地撅了起来。 她心里又酸又涩,闷闷的难受,坐了回去。只是,没过多久,又忍不住,再次看过去。 不论她看多少遍,也猜不到此刻两人在说什么。 “你说。” 庭院里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没有露出另一副厉害面孔,反而低垂下头,露出羞赧的样子,眼角眉梢都仿佛柔软下来,有种波光粼粼的美丽,让徐青明都不禁恍惚了一下。 话说出口,他才惊觉声音柔和得不像话,顿时心神一凛,清了清嗓子,重新道:“你说。” “我有一个梦想。”韶音缓缓抬起头,表情仍然是羞赧的,似乎是想到了令她快乐又不好意思的事情,整个人柔软得不像话,“我想成为一名知名画家。” 徐青明面对这样的她,有点不太自在,尤其刚刚他还恍惚了一瞬。清了清嗓子,他后退一步,才问道:“你想我帮你成名?” “准确来说,我希望你像今天一样,捧我的画。”韶音微微笑着,眼里满是愉悦,还有一点不好意思,“也不用次次都捧。嗯,就捧到我有一点点名气?” 她微微歪头,用手指比出一点点高度:“一点点就行。” 徐青明没想到,她的要求如此简单。 他心中甚至生出,她居然有点可爱的想法——她这样八面玲珑,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虚伪女人,原来梦想如此单纯。 “好。”他点点头,没多犹豫就答应下来,“我会捧到你出名。” 一点点名气,不值他一只眼睛。 他看过那幅《向日葵》,假如她的水平是这样的,把她捧红并不难。 韶音顿时灿烂一笑,冲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徐青明愣了一下,缓缓伸手:“合作愉快。” 他不想跟她结婚。 如果她也是这个意思,那就真的是合作愉快了。 “结婚的事,你不用担心。”韶音恢复了稳重大方的模样,不再羞赧和温柔,大方又精明地对他道:“这件事需要时间,你可以不用表现得那么抗拒,你越抗拒,徐爷爷和徐阿姨越觉得你不懂事,反而不好。” “给他们一点时间,渐渐这件事淡下去,我们再说不合适,就可以了。” “而到时候,你花钱捧了我,偿还了人情,谁也说不得你什么。”韶音冷静而精准地跟他分析,“你觉得呢?” 徐青明觉得,还行。 听上去是不错,但是有个隐患——万一在这期间,发生什么料想不到的转折,比如他们见他捧她,以为是情深意重的表现,更加热切地想做成这门亲呢? “这个还不简单?”韶音听了他的疑虑,惊讶地看着他道:“你不出面,让别人捧我不就行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我只要你把我捧出名,重点是‘我出名’,不是‘你捧我’。” 闻言,徐青明顿时汗颜。 “嗯。”他忍着发热的脸皮,简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思维僵硬至此,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道:“那就这么办。” “他强行挽尊的样子好好笑哦。”灰总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撇撇嘴不屑地道。 韶音也有点想笑。 总觉得清冷、斯文、英俊、高智商的霸总,在人设渐渐丰满起来后,朝着奇奇怪怪的方向去了。 “嗯。”她没戳穿,微笑着点点头,“那就先这样。有事电话联系。” 徐青明也点点头:“好。” 为了表示对盟友的尊重,他目送她转身,目送她离开,目送她上车,目送阮家的车子远去。 “姐姐,徐哥哥对你可真好。”这一幕没逃过阮菁菁的眼睛,一上车,就扒住韶音的手臂道。 韶音轻轻笑了一声,装作没听出她的酸味,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梁:“那菁菁以后找男朋友,可以比着你徐哥哥找,如果对方没有你徐哥哥的体贴,我们菁菁就不要他哦。” 阮菁菁听了这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打不起精神了,缩回了座位上:“我有点累了,我休息一下。” 韶音柔声道:“好。” 坐在前排的阮叔叔听到这句,从后视镜看过来一眼,见女儿歪头睡了,于是开车更小心了。 本来施玉浓在跟丈夫说话,此时见小女儿睡了,便也渐渐收起声音。 一时间,车内静谧。 韶音坐在后座的另一边,一手撑着腮,看着窗外,嘴角微扬。 小姑娘感到委屈了。 她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还从没在什么上面栽过跟头。偏偏,徐青明这里,她因为傲娇和羞涩,矢口否认,导致晚了一步,枝节横生。 她受不了这种委屈。但,让她说出口,就更加挑战她的骄傲和尊严。 韶音是不打算递台阶给她下的。她敢说,她就相让。她如果不说,她就当不知道。就这样。 此刻,闭着眼睛“睡觉”的阮菁菁,脑袋里全是各种乱糟糟的念头。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眼眶发热,泪水都要流下来。 但如果现在哭了,又很麻烦。于是她强行忍住,装作小小打了个哈欠,掩饰住流泪的原因。 “菁菁困了,怎么不睡了?”施玉浓最先发现小女儿醒了。 阮菁菁往前一趴,跟妈妈撒娇:“不了,回到家再睡,在车上睡不舒服。” 施玉浓看着小女儿娇气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心里软成一汪水,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好,那就回家再睡。” “妈妈,你给我买条项链好不好?”阮菁菁回头看了姐姐一眼,然后摇施玉浓的肩膀,“徐哥哥给姐姐买的项链好漂亮,我也想要一条。” 施玉浓的身体僵了一下。 小女儿心性天真,她还以为这是徐青明买给姐姐的,却不知道…… 但是此刻,她又不好解释。 “好,妈妈给你买。”施玉浓没拒绝,只是说完后,又看向后排,一手撑腮,静静看着窗外的大女儿,“音音,你想要什么?” 问完,她笑着解释了一句:“从来给你们姐妹买东西,都是一样的。但是这条项链,你已经有了,妈妈给你买件别的?” 她还记得,这条项链是单独买给大女儿的,如果事后再买给小女儿,不管因为什么,都说不过去。 但如果是当做礼物,同时给两个女儿买首饰,就不一样了。 韶音没想让她为难。虽然已经借了徐青明的风,不一定借用亲妈的人脉和关系,但她还是想要豁达一点。 转过头,笑着说道:“妈妈给我买辆车吧。我最近想往外跑一跑,画画么,妈妈也知道,需要灵感。给我买辆车,我可以出去采风。” 第84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9 她其实有车。在她成年后,施玉浓就给她买了辆车。 当然,阮菁菁成年后,也有了自己的车。施玉浓给她买了一辆,阮叔叔每年给她买一辆。 嗯,关于“阮菁菁有的,她也有”,这句话,其实有一定的限制条件。 仅限于基础的吃穿、教育、住行等。 像是额外的东西,比如车子,房子,股票,投资等,两个人当然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阮菁菁是富豪独女,她可以拥有富豪父亲的全部。 而于佩音是施玉浓的女儿,她仅可以拥有母亲的资源的一部分——认真来说,施玉浓有一半的资产是夫妻共同财产,剩下的一半,才是她可以触碰的。 而剩下的这一半,还有阮菁菁的一半。 不过,没什么好说的。她不是阮叔叔的女儿,不是施玉浓的独女,能够拥有现在的条件,对她来说已经非常非常好了。 韶音表现得很豁达。即便阮菁菁又去央求爸爸,说她也要新车,今年生日爸爸要给她买一辆什么车,韶音也没表现出落寞、羡慕或嫉妒的表情,依然笑得温润。 她不嫉妒小公主啊。 于佩音也并不想嫉妒她——在阮家生活这些年,不论多么嫉妒的时刻,她都死守着底线,没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可以想象,她根本不想嫉妒妹妹,她只是忍不住。 “不用忍。”韶音在心里说,“因为不用嫉妒。” 她会成名,会赚到很多钱,会有名声、地位、鲜花和赞美。靠着自己的努力,她也会有的。 “谢谢爸爸!”得到父亲毫不掩饰的宠爱,连讨价还价的过程都没有,她要什么,他就答应什么,阮菁菁高兴极了,脸蛋红扑扑的,刚刚还有些黯淡的眼睛,此刻变得亮晶晶的。 她扒着施玉浓的座位,像孩子一样扭着身子,小脸探向前方,妙语连珠地跟爸爸妈妈说着话。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韶音笑了笑,偏过头去,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这种时刻,于佩音曾无数次看到过。有时候,她会自嘲地想,如果没有她,他们一家三口应该会更融洽、更幸福。她有什么资格嫉妒妹妹?小公主不跟她计较,是小公主大方善良。 施玉浓被小女儿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一路上都在笑着和小女儿、和丈夫说话。 直到车子开进阮家别墅,一家人下车,她看到大女儿从后排的另一边走下来,亭亭玉立,面含浅笑,温柔懂事的模样,心中不禁一酸,顿时笑不出来了! 她迅速别过头,当做没有看见的样子。 脸上浮起伪装的笑,像是没有从刚刚的氛围中抽离,被小女儿挽着手臂,一步步走向里面。 脚下如踩着刀尖,胸中已经鲜血淋漓。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 她没有跟大女儿培养出默契、温情,以后更不可能,她已经长大了,她们只会渐行渐远。 阮菁菁还在说着项链的事情,丈夫在一旁打趣,说要把一整个系列的全买下来,堆在她房间里,随便她戴。 视野中没有大女儿的身影,她走在他们的后面,很懂事地没有出现在一家三口当中。 她知道的,他们不是一家人。 施玉浓的喉咙更堵塞了,可她没办法强行要求丈夫,将她的大女儿也当做亲生——不可能的,在丈夫心里,只有阮菁菁是他的女儿。 施玉浓可以想象,如果那天事故,为徐青明挡危险的人是菁菁,会是什么情形。 别说徐青明事后忘记这回事了,他敢让菁菁挡危险,就足够丈夫跟他没完了! 而现在又是怎样呢? 想到大女儿居然安慰她说“谢谢你和阮叔叔为我出头”,施玉浓心里疼得像刀割一样。 这么安静又懂事的孩子,怎么,怎么……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又愧疚,又难受,想将她抱在怀里,又没有足够的勇气。 “你妈妈要崩溃了。”灰总小声说道。 韶音抬眼,朝前方的背影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她伪装得很艰难。”灰总忍不住又道,“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韶音淡淡道:“没有心就好了。” 没有心,就不会愧疚,不会自责,不会反思,不会难过。 “软弱一点也可以。”她又说道。 逃避,不去想,将这些想不明白、不知道怎么去解决的事,统统抛在脑后,也会摆脱难过。 “菁菁不是困了?刚刚在车上还差点睡着了。”施玉浓强装笑容,用关切的语言推开小女儿,“快去睡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阮菁菁“哦”了一声,目光在她和爸爸身上打量,眨了眨眼:“知道啦,那我不打扰爸爸和妈妈啦。” 转身,看到韶音,甜甜笑道:“姐姐晚安。” 背着双手,哼着歌儿,一蹦一跳地走了。 “叔叔,妈妈,晚安。”韶音站在走廊上,脸上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既客气又亲近地道。 阮叔叔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多说了一句:“你在画画上很有天分,今天我看有几位客人是真心想买你的画。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分。” “我知道了,谢谢叔叔。”韶音有些害羞地道。 阮叔叔对她点点头,然后挽着妻子的手,往另一边去了。 夫妻两个的房间,跟两个孩子在不同的方向。 韶音目送两秒,转过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今天是一个收获的日子。 回到房间,她取出徐青明送她的药膏,睡前涂在了伤处。 三天过去,伤疤肉眼可见的平滑了一些。 她弯了弯唇,给徐青明发消息:“你上次送我的药膏很有用,方便再送我一些吗?” 不多时,徐青明的消息回过来:“好。” 能够对她有帮助,徐青明的愧疚都随之减少了,当然愿意跟朋友再要一点。 他亲自将药膏送到阮家。 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他不着痕迹地左右张望。 “在找什么?”韶音看见了,一边喝茶,一边笑着问道。 徐青明便问道:“今天是周末,菁菁没回来吗?” 阮菁菁还在读大学。 但因为大学就在本地,所以她周末一般都会回家。不仅周末,平时课不多的时候,也会回来。 “回来了。”韶音微笑着,慢条斯理地品茶,“可能在睡觉吧。”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小公主怎么能没有睡懒觉的可爱习惯呢? 徐青明抿了抿唇,垂下眼睛,也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你好坏哦。”灰总乐出声来。 她明明可以问一句:“你找菁菁有事?我去叫她。” 或者,客气地说一句:“你想见菁菁了?那我把她叫下来,大家一起玩。” 但她就不。 “他可以自己说。”韶音慢慢悠悠地喝着茶,“又没有请我帮忙,我为什么要多事呢?”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万一,他不是那个意思,她岂不是自作聪明了? “啧。”灰总道。 什么自作聪明。他分明就是那个意思啊! 事实证明,男女主还是有缘分的。 不多会儿,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刚睡醒的小公主揉着眼睛,走下楼梯:“来客人了吗?” 徐青明听到声音,立刻放下茶杯,站起来:“是我。” 楼梯上的脚步声明显一顿,随即,小姑娘惊喜的声音传来:“徐哥哥!” 她噔噔噔跑下楼。 快到楼下时,忽然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转身往回跑:“我去换件衣服!徐哥哥等我!” 噔噔噔,又跑了回去。 她穿着可爱款的睡衣,刚刚下楼时,脸上红扑扑的,带着一点刚睡醒的迷糊,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徐青明看着她,脸上柔和一片。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才重新坐下来。 就见韶音手里甩着一串车钥匙,看着他笑道:“菁菁起来了,她跟你从小认识,看你们关系也不错,让她陪你,行不行?” 什么意思? 徐青明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可以。” “那就好。”韶音站起来,笑道:“今天天气不错,我打算出去采风,既然你愿意让菁菁陪你,那我就不担心了。” 能够跟阮菁菁单独相处,徐青明当然乐意了。他挑了周末过来,就是想着可能见到阮菁菁。 现在能够单独相处,可以说是意外惊喜。 “你不用担心什么。”他道。 大概是心情好,他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你不生气就好。”韶音笑道,礼貌地点点头,“那你先在这里坐会儿,菁菁等下就来。” 说完,道了声失陪,往楼上去了。 换了身衣服,夹着画板和颜料,没有走楼梯,而是坐了电梯。 直达车库。 “阮菁菁问你呢。”灰总道。 走下楼梯,精心打扮过了的阮菁菁,却没有在客厅里见到姐姐,于是问了一句。 “哦。”韶音拧动钥匙,发动车子。 “徐青明说,你出去采风了。”灰总又道。 “阮菁菁想跟徐青明坐在一起,但是不好意思。”它接着道。 韶音将车子驶出别墅,听着它转播。 【阮菁菁问徐青明:“姐姐画画很好,是不是?” 徐青明点点头,答道:“还不错。” 阮菁菁的脸上呆了呆,嘴巴鼓了起来,咬了咬唇,又问他:“你很喜欢姐姐的画,是吗?那天我看到你花了八十万拍下姐姐的画。” 徐青明点点头:“嗯。”】 灰总转述到这里,简直乐不可支,说道:“他嗯个什么劲?就他们两个,没有别人了,他就不能说实话,解释一下,那是为了还恩情吗?” 韶音也忍不住笑了,将车子开出别墅,往城外一处有名的旅游山方向驶去:“他如果解释了,阮菁菁恐怕会不好意思,扭捏一句,‘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第85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10 灰总想了下那场景,登时乐了。 “因为我喜欢你,不想让你误会。”它清了清嗓子,模拟着徐青明的角色。 韶音配合地演:“什,什么?你,你都已经跟我姐姐订婚了,不要拿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灰总来了感觉,兴致勃勃地道:“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我跟你姐姐的婚约是假的,是权宜之计,会解除的。” 韶音打了把方向盘,绕过前面那辆开得磨磨蹭蹭的车,嘴角弯了弯:“权宜之计?什么权宜之计?” “她救了我,保护了我一只眼睛,我不得不……” “天哪!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事?”韶音夸张地摇头,“不行,这对你不公平,对我姐姐也不公平,我要跟爸爸妈妈说!” “等,等等!”灰总愈发入戏了,焦急也演得入木三分,“不要去,没有用的!” “为什么?难道,不仅仅是这样?” “怎么会?只是,只是……” 演到这里,灰总演不下去了。 “崩了。”它说,兴致减退,“这是另外一个剧本了。” 根本不符合徐青明和阮菁菁的人设。 韶音笑了笑:“嗯。” 车子飞驰在出城的道路上。 今天是周日,高速上的车很多,但不影响韶音的好心情。 她打开了车载音乐,听着劲爆的鼓点,愈发心情飞扬。将男女主扔在身后,任由他们发展感情,她稳坐未婚妻的宝座,还不够让人高兴的吗? 快到中午时,她终于抵达沐游山。 这是c市城外的一座旅游山,来往的游客很多,但也有几处地方因为修建不完善,难以攀登,故而人气冷清。韶音选择了视野开阔的一片地方,支起画板,就地而坐。 从她的视角,可以看到一片片笼罩在白色雾气中的青翠,可以看到折射出绚丽色彩的飞檐琉璃瓦,可以看到蜿蜒的栈道,可以看到明珠般散落的粼粼湖光…… 她静心凝神,调配颜料,开始作画。 她没有模仿“于佩音”的风格。画笔落在纸上,描绘出来的景物,一点一点变得清晰、立体。 没有夸张的线条,没有肆意的色彩,她的画风很柔和,像是冷静地描绘出所看到的景色。 这正是韶音的想法。 在她想来,假如有一天,于佩音从痛苦中走出来,拥有了幸福安宁的生活,她的内心一片舒适,那么她肯定不会再创作早期风格的作品。 她会看到世上最本源、最真实的景色,并出于感动,将它们画下来。 所以,她不会创作“于佩音”的作品,但她会试着创作“于佩音”的未来可能形成的风格。 山中清静,偶有富有好奇心的游客探险至周围,看到韶音在创作,都没有过来打扰。 远处的人声虽然热闹,传到这里,也变得遥远而不真切了。 韶音度过了宁静而悠闲的一个中午。 下午两点半,她的画作终于完成,而肚子也发出饥肠辘辘的声音。 “忘记带吃的了。”她揉了揉肚子,收拾了画板和颜料等,抱起来,往山下走去。 将东西放进车子的后备箱,她开着崭新的小车,导航了附近的一家口碑不错的馆子,一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顿。 于佩音很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候。 她总是焦虑的,虽然生活在豪富的阮家,但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寄人篱下。 吃的喝的穿的,都不缺,但她没有多少存款。施玉浓会给她一点零花钱,但是平时交朋友,在外面交际,大多都用掉了。 她又不能像以前那样,再去做一些“不体面”“辛劳”的工作来赚取零花钱。因为那会让阮叔叔和施玉浓觉得丢脸,他们可能会多给她一点零花钱,但于佩音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通过节俭来省钱。 而除了存款之外,她对自己的未来,也非常焦虑。她读大学时,听了施玉浓的建议,追求了喜欢的专业。但是毕业后,她对自己的未来很迷茫。 同学有出国进修的,有开画室玩的,有不在乎钱天南地北到处跑的……只有她,不上不下,进退两难。 出国进修,要花一大笔钱。开画室,也要很大一笔资金。到处跑?她自己倒是意动,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脱离阮家生活了。她可以一边打工一边画画,虽然一时半会儿赚不到很多钱,但那样的日子会很自由。 很遗憾,她还没有拿定主意,跟施玉浓提起这件事,徐青明就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 “徐青明开车送阮菁菁回学校了。”灰总说道。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多年后重逢,互相生出喜欢的人,有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当然不会浪费。 他们在阮家说了会儿话,就出去吃饭了,然后阮菁菁舍不得分开,又提出让他送她回学校。 “哦。”韶音点点头。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巴,起身结账离开。 她没有回去。而是又将车子开到沐游山下,拖出画板等,重新上了山。选择另外一个视野良好的平台,坐下吹风。 上山时,她买了啤酒和薯片。坐在亭子里,倚着廊柱,双腿自然伸直,任由山风将她的头发吹乱,吃一把薯片,喝一口啤酒。 等到傍晚,夕阳西下,绚烂的云霞布满半边天际,她才翻身下来,坐在画板前,开始动笔。 她又画了一幅《夕阳》。 着墨极重,风格灿烂、热烈,充斥着火热的情感。 谁能在见到这样美丽的景观之后,心中没有激荡与澎湃呢? “音音啊,怎么还没回来?”施玉浓打电话过来。 韶音不好意思地道:“我在沐游山画画,忘了时间。对不起,妈妈,让你和叔叔、菁菁久等了。你们别等我了,我现在还在路上,到家还要一个多小时。” 她不是故意的。 但,也不想再扮演一个懂事的角色了。 懂事,就意味着多思、多想、多看、多听,把每一个人的想法都顾及得面面俱到,如此才会被人称赞一句,真懂事。 韶音不想这样。“她”拥有的已经够少了,接下来,她要收回放出去的精力,转而将这些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关心自己的心情,关心自己的喜好,关心自己的需求。 哪怕焦虑的时候,哪怕不知道做什么,她也宁可一个人丧丧地蹲在角落里当蘑菇。 而不是在阮叔叔面前扮演懂事的继女,在施玉浓面前扮演省心的女儿,在阮菁菁面前扮演美丽大方的姐姐,在朋友们面前扮演得体的豪门继女…… “好,那你路上开车小心。”听到她不回来,施玉浓没有多想,叮嘱了一句,就跟丈夫、小女儿开饭了。 阮菁菁本来已经被徐青明送到学校门口了。但是刚要下车,她忽然想起来,明天上午没有课,于是又让徐青明把她送回来了。 一家三口,没有别的人打扰,说什么都不用避讳,气氛比往日还要浓烈些。 男主人脸上的表情都更满意了一些。 “阿姨给你留了饭,你上去换个衣服,就下来吃饭吧。”韶音回到家时,只见施玉浓坐在沙发上,怀里搂着蜷成小猫咪样的阮菁菁,抬头朝她说道。 韶音点点头:“好,谢谢妈。” 跟阮菁菁也点了点头,然后上楼换衣服了。 阮菁菁眨巴着眼睛,看了姐姐两眼,重新偎在施玉浓的肩头,小声说道:“妈妈,徐哥哥说我的项链好看。” 她眼睛眨啊眨,亮晶晶极了。 “什么?”施玉浓身体微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抚了抚小女儿的头发,“徐青明来了?” 阮菁菁点点头,说道:“他来找姐姐。不过,姐姐去采风了,所以我陪着徐哥哥。” 她打开了话匣子,语速飞快地道:“徐哥哥见我一个人在家,就带我出去吃饭了。我戴上了妈妈给我买的项链,徐哥哥说,我这条也很好看。” 说着,她捂住了嘴巴,笑得像偷腥的小狐狸。 施玉浓给她买的项链,跟韶音戴的那条不一样。 她记得自己答应过大女儿,只给她买,不给菁菁买。于是,带着阮菁菁去了店里,给她挑了另外一条:“这一条更适合你。” 阮菁菁没有多想,见那一条也很好看,就要了。 今天跟徐青明出去吃饭,她特意戴上了,问徐青明:“徐哥哥,我的项链好看吗?” 徐青明当时在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答道:“好看。” “比我姐姐那条呢?”阮菁菁轻抚着项链,又问道。 徐青明完全不记得韶音戴过什么项链,想也不想就道:“你的好看。” “哼,你骗人。”阮菁菁顿时撅起小嘴,有理有据地说:“如果我这条更好看,你为什么不买给姐姐,而是买别的样式给姐姐呢?” 徐青明不禁语塞。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买过项链送韶音。但是,徐家送了许多谢礼,其中不乏珠宝首饰。 “戴的人不一样。”他这样答道。 因为戴的人是她,所以不管戴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阮菁菁不傻,一下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心里甜丝丝的,抚着项链,甜甜地笑了一路。 这会儿跟施玉浓说起,她嘴甜地道:“徐哥哥夸妈妈眼光好呢!妈妈选的项链,比他选的好看多了!” 施玉浓勉强笑笑:“嗯。” 两条都是她挑的。 但小女儿这样说了,她也不会特意澄清什么。只当小女儿心性单纯,于是没有多想:“我们菁菁啊,戴什么都是好看的。” “因为我像妈妈呀!”阮菁菁甜蜜蜜地偎在母亲身上道。 韶音换好衣服,走下楼时,就见着母女两个在沙发上亲昵的样子。 她脸上丝毫不见异样,走去三十米之外的餐厅,让阿姨将晚饭端出来,慢条斯理地用餐。 第86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11 一转眼,周末又到了。 阮叔叔和施玉浓约了朋友,打过招呼就出门了。 想到徐青明今天会来,阮菁菁没有黏着爸爸妈妈,而是选择了待在家里。 她高高兴兴地待在房间里,一边哼着歌儿,一边脚步轻快地旋转着,挑选着等下见徐青明要穿的衣服。 这是徐哥哥答应她的。上次,她问他什么时候再来家里玩,他回答说这周末。 他说话真算话呀,阮菁菁高兴极了。 穿上漂亮的裙子,装点上精致的首饰,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满意得不得了,随即小蝴蝶似的欢快地飞下了楼。 “姐姐!”她在客厅里见到了韶音,于是清甜地喊了一声。 韶音在客厅里看书,闻言抬起头,笑了笑:“菁菁起了啊。打扮得真漂亮,是要出门吗?” “不……不是。”阮菁菁顿时扭捏起来,两手捏着裙摆,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随即轻轻跺了跺脚,“姐姐这么说,难道是我平时不漂亮吗?” 韶音仍然笑得温润大方,说道:“没有啊,菁菁平时也很漂亮。但是今天格外漂亮,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要出门啊?” “……”阮菁菁顿时噎住了。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接姐姐的话。 迎着姐姐温柔含笑的眼神,忽然有些心虚起来,低头看了看脚上的漂亮鞋子,忍不住想,她真的打扮得很明显吗? “没有啦,就是心情好,所以打扮一下。”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刚刚的兴高采烈和活泼,慢腾腾走到沙发前,有些闷闷地坐下,“姐姐,你今天没出去采风?” 过去的一周,韶音几乎不着家。早出,晚归,一家四口同时吃饭的次数少得可怜。 一开始,施玉浓还会打电话问,后来韶音解释说有灵感、追求热爱、很开心,施玉浓便不再总是打电话了,只叮嘱她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嗯,今天徐青明要来。”韶音低下头,重新看起书,漫不经心地回答。 阮菁菁神情一怔:“姐姐,怎么知道?” “因为他说了啊。”韶音诧异抬头,随即笑了笑,“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应该很好的,怎么听到他要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阮菁菁哪是不高兴啊! “她刚刚高兴得快飞起来了!”灰总忍不住道。 是因为她说了这样的话,小公主才不高兴的。她明明就知道,还要故意问。 她可真是坏透了。 “没有。”阮菁菁笑得勉强,接下来就不说话了,人还坐在沙发上,魂儿已经飘走了。 她时不时抬起头,看向门外,渐渐脸上焦急起来。终于,一辆黑色的低调商务车出现在别墅外,她立刻站起身,往门外跑去。 跑到门口时,忽然想到什么,她转身看向沙发上:“姐姐,徐哥哥来了,你不去迎接一下吗?” “他来了吗?”韶音从书里抬起头,有些惊讶地道,随即笑着站起来,“好,那我们去迎接他一下。” 放下手里的书,抬脚往门口走去。 阮菁菁看着姐姐温柔美丽的脸,落落大方的气质,忽然有些后悔,不应该提醒她的。 可是,姐姐跟徐哥哥是要订婚的人,就应该去接徐哥哥。 她心里纠结得不行,贝齿咬住唇瓣,一只手握在门上,久久没有推开。 “走吧。”韶音像是没看见她用力过大,而有些发白的指甲,手覆在她的手上,一个用力,推开了门,率先往外走去。 阮菁菁顾不得多想,连忙跟上去。 徐青明将车子开进院子里。停稳后,开门下车。 他今天穿了一身偏休闲的服装。因为上次出去吃饭,阮菁菁开玩笑说他威严。 但他生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又不爱笑,就算不穿西装,看上去也不平易近人。 “你来了。”韶音在院子里站定,对他微微一笑。 自从他答应捧她后,她对他就客气多了,再也没有阴阳怪气、冷嘲热讽过。 徐青明便也对她点点头:“嗯。” “徐哥哥。”阮菁菁站在姐姐左侧,看着他叫了一声。 徐青明朝她看过,点点头:“菁菁。”话刚出口,忽然发现她的眼眶有点红,看上去有些委屈的样子,不禁一怔:“怎么了?” 阮菁菁本来就莫名委屈,听他问起,更是眼眶发红起来:“没,没事。” 说着,还摇摇头,证明自己真的没事。 “我们菁菁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打扮,结果你见了她,一点捧场的意思都没有。”韶音看了阮菁菁一眼,笑着说道:“换了我,我也生气。” 是因为这样吗?徐青明一怔,随即忙道:“菁菁今天很漂亮。” 阮菁菁撅起嘴。 徐哥哥夸她,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但是被姐姐这样一说,好像是她说了,徐哥哥才夸她。 “也就是菁菁善解人意,换了别人,你要这样没诚意地夸人,肯定要不依不饶。”韶音转过身,笑着往屋里走,“比如,‘你只说我今天很漂亮,是说我以前都不漂亮喽’?” 说完,还朝阮菁菁眨了下眼睛。 阮菁菁顿时脸上羞红,气也不是,恼也不是,热气都要从头顶冒出来:“姐姐!” “好啦好啦。”韶音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跟徐青明说话吧,我上去拿点东西。” 阮菁菁这才收起炸毛:“嗯。” 嘴角扬了扬,韶音迈着悠闲的步伐,不紧不慢地上楼。 进了房间,从桌上拿起一幅画。 这是她早就挑好的,让徐青明拿去捧的第二幅画。过去的一周时间,她不仅是出门采风,也将于佩音的作品都整理好了,排了序,做了详细的计划。 想到楼下的两人,她没有着急下去,而是从架子上取下一块榛仁巧克力。 剥开包装纸,将甜蜜的巧克力放入口中,慢慢地嚼开。 多甜啊。 比男人甜多了。 吃过巧克力,又接了杯温水,慢慢饮尽。 这一下,身体又甜又暖,舒服极了。她脸上挂起舒展的笑容,一手拿着画卷,打开门,步履悠然地走下楼梯。 “……幸好我机智,答上来了。”清脆活泼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带着说不出的快乐,正是跟徐青明分享大学生活的阮菁菁。 韶音对灰总道:“得承认,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正能量,阳光气息的女孩,就是讨人喜欢。” 越冷的人,越喜欢这样散发着温暖气息的人。 “唔。”灰总不肯定,也不否定。 韶音已经走下楼梯。 脸上依然挂着舒展的笑。 甜蜜巧克力的余韵还没过去,她笑着走到沙发前,将画卷交给徐青明:“麻烦你啦。” 早就说好的事,徐青明没有多问,接过道:“客气了。” “这是什么?”阮菁菁好奇地探身过来。 韶音看了她一眼,笑道:“是画。” 她没解释,让徐青明帮忙捧她的事。小姑娘没什么坏心眼,但韶音也不想拿事业前途来冒险。 说完之后,她对徐青明使了个眼色,让他也不要说。 徐青明理解为她不好意思,于是点点头:“嗯。” 两人眼神交流,看上去那么默契,阮菁菁抿着唇,手指抠着沙发表面,勉强笑道:“是姐姐送徐哥哥的画吗?” 徐青明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 是让他帮忙捧的画。最后,多半还是会被他花大价钱收藏起来。所以,这样说也没问题。 主要是,韶音让他不要说实情,而他答应她了。再想一个理由,他暂时又想不出来——如果回答不是,那她是送给谁,为什么托他转交?一个问题会牵扯出更多的问题,他觉得麻烦。 “这样啊。”阮菁菁笑得勉强,手指更加用力地抠着沙发,“那,我能看看吗?” 徐青明抬头看向韶音。 韶音微笑点头:“当然可以。” 徐青明于是打开了画。 这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幕,画是她画的,别人要看,徐青明当然要询问她的意见。但是落在阮菁菁眼里,就是他们比她更亲密。 她很努力压下难受的情绪,没让自己表露出来,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去看那幅画。 她看不出什么来。 “好看。”她点点头,夸赞道:“上次姐姐的画拍出了八十万,我就知道,姐姐在画画上很有天分。” 韶音笑起来:“谢谢菁菁。” “但我拉小提琴也很好呢。”阮菁菁随后说道,想到了什么,她轻快地站起来,“我拉小提琴给徐哥哥听,好不好?” 她的天赋点在音乐上面。小提琴,钢琴,古筝等乐器中,她最擅长的是小提琴。 “好。”徐青明抬头,表情柔和。 阮菁菁一下子高兴了,翩飞向楼梯:“我去拿琴!” 嗒嗒嗒,脚步声带起轻快的鼓点,叫人听着心情都飞扬起来。徐青明表情柔和,在小蝴蝶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后,才低下头,将画重新卷起。 “你帮我捧一下就好,不用刻意买下来。”等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韶音才开口道:“如果有别人看上,要买画,价格不是太低,就可以卖。” 她给了一个底线价格:“对方愿意拿出五万块买这幅画,就卖给他。” 艺术品的价格,很难界定。 有人喜欢,那么花多少钱,都愿意买下。不喜欢的,一分钱都不会掏。 韶音不好界定于佩音的画的价值。但是,她现在还没有什么名气,只有拍卖会上的“处女作”流出。价格虽然高,但不好定为标准。 “五万块,太少了。”徐青明皱皱眉道。 韶音笑了笑,洒脱地道:“不少了。毕竟,我现在还是一个没名气的新人。” 她是真的洒脱,并不是自嘲,或者扭捏、矫情。 徐青明当然能够看出来,一时间,对她的印象又有所改观。 “那我让人看着办。”他的语气很温和,全然不见了曾经面对她时,那种冷冷的、厌烦的、避之不及的姿态。 韶音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不喜欢他,还愿意跟他交易,一起为破坏婚事而努力。 如果她还喜欢他,因为能跟他订婚而欢喜,他一定是另外的样子。 不管徐家人如何教训他、斥骂他、规劝他,他都听不进去,只会觉得她算计得好,对她更为厌恶。 “真是多谢你啦。”韶音双手合十,客气又不失亲昵地道。 任何对他表露出亲昵的女性,阮菁菁除外,都会被徐青明所厌恶和不喜。但是,不喜欢他的女人除外。 他点点头:“不客气。” 噔噔噔。 楼梯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阮菁菁的人还没出现,活泼轻快的声音已经响起来:“徐哥哥,姐姐,我拿来琴啦!” 第87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12 阮菁菁很有音乐天分。 她站在光线明亮的地板上,微微垂下眼睑,动作优美地拉了一首调子轻快的曲子,动听得好像光线都绕在她身边,随着音符而跳跃。 “我拉得好不好?”一曲毕,小公主抬起眼睛,亮晶晶地朝沙发上看来。 被她重点询问的,当然是徐青明。他自然是捧场的,微微点头:“好听。” 阮菁菁顿时高兴起来,笑道:“我不会画画,这是我送给徐哥哥的礼物。” “谢谢。”徐青明表情柔和地道。 阮菁菁将小提琴放下,走回沙发坐下,挨着韶音的手臂,又问她道:“姐姐,你还没夸我?” “好听。”韶音如实夸赞道,发自真心地赞美她:“菁菁很有音乐天分,拉的曲子很好听,我觉得,如果我们不是在房间里,而是在外面,小动物们都会跟着菁菁的曲子跳舞了。” 这种赞美,显然很用心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阮菁菁抿起唇,脸贴在她肩膀上:“姐姐就知道哄我。” “没有哄你,是真的很好听。”韶音笑道,低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小姑娘,“不信你问你徐哥哥?” 阮菁菁朝徐青明看过去。 “是的。”徐青明点点头,赞同韶音的话,“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曲子。” 阮菁菁的心情一下子飞扬起来:“不骗我?” “不骗你。”徐青明道。 阮菁菁顿时更高兴了。抱着姐姐的手臂,心里悄悄欢喜起来。 “菁菁在音乐上很有天分,叔叔和妈妈早就为她打算好了,让她毕业后出国进修,学校有几个备选,最终去哪一所还没有决定。”韶音跟徐青明闲聊道。 徐青明是出国留学回来的人,对国外的学校很了解,听了韶音说的几所学校后,他给出一个建议:“菁菁更适合去这所学校。” “嗯,等叔叔和妈妈回来,我会跟他们提的。”韶音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建议。 两人谈着话,明明没有一点暧昧,就是很正常的说话,但是阮菁菁听在耳朵里,总觉得他们之间那么亲密和自然。 心中悄然的欢喜逐渐褪了色,又变得怏怏起来。 “菁菁不喜欢这所学校吗?”韶音注意到了她的无精打采,温柔低声询问。 阮菁菁摇头:“不是。” “如果菁菁不喜欢,可以跟叔叔和妈妈说,我们都会支持你的。”韶音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你高兴最重要。” 明明她说着这么关心的话,但阮菁菁却有点想哭。她抬眼看着姐姐,只见姐姐美丽又大方,目光坦诚而关切,只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我有点不舒服,先上去了。”她垂下眼睛,起身就往楼上跑,连小提琴都忘了拿。 “菁菁?”徐青明诧异,站起身叫道。 阮菁菁头也不回,哒哒哒,往楼上跑,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徐青明追到楼梯口,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他也就不多想了。但是现在还有第三个人在,他闯小姑娘的房间,说出去不太合适。 “你跟上去看看?”他转过头,看向沙发上的韶音说道。 韶音点点头,拿起小提琴,站起身道:“好。” 脚步优雅,慢慢走上楼梯,丝毫不在意下方站着的男人心里多焦急。 上了三楼,她敲响阮菁菁的房门:“菁菁?” “我没事。”门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韶音的口吻依然温和:“你还好吧?刚刚看你忘了拿琴,有点担心你。” “我真的没事,谢谢姐姐。”声音渐渐近了,很快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阮菁菁低着头走出来,伸出娇嫩的手掌,接过小提琴,“你去陪徐哥哥说话吧。” 哟。 还口是心非呢? 韶音笑了笑,仍然关心地道:“真的没事?” “没事。”阮菁菁摇摇头,“就是昨天没睡好。” 昨天没睡好。 那她刚刚精力十足地跑上跑下,跑进跑出,还拉小提琴呢? 韶音没有拆穿她,笑道:“嗯,那你再睡会儿吧,我跟徐青明出去转转。” 阮菁菁动作一顿,立刻抬头:“你们要出去?” “是啊。”韶音点点头,声音温和地道:“在家里也没事做,出去转一转。” 阮菁菁的脸上登时浮现出挣扎,但是不等她开口,韶音便将她往房间里一推:“好好休息。” “姐姐!”阮菁菁还想再挣扎一下,“我,我也想出去玩。” 韶音微微板起脸:“别耍孩子脾气了,不舒服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想出去玩,什么时候不能玩?你再任性,我可就要给叔叔和妈妈打电话了。” 阮菁菁一下子萎了。 姐姐和徐哥哥出去,她如果非要跟,就是电灯泡。爸爸妈妈知道了,也只会教训她的。 “好吧。”她怏怏不乐地低下头,退回房间里,将门关上了。 声音有点重。 但韶音完全不计较,还轻轻笑出了声。 转过身,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菁菁怎么样?”徐青明从沙发上站起来道。 韶音道:“她昨晚睡得晚了,有点困倦没精神。”说着,对他扬了扬下巴,“让她睡会儿吧,我们出去走走,别打扰她休息。” 老实说,他们在一楼说话,阮菁菁在三楼,是无论如何也打扰不到她的。 但徐青明完全没想到这个。他听到阮菁菁要休息了,就拿起茶几上的那幅画,说道:“东西我拿走了,就不打扰了。” “你要回去了?”韶音微微扬眉,并没有挽留他,“也行,正好我也有事要忙。” 徐青明点点头:“不打扰了。” “说不上打扰。”韶音说道,缓缓露出一点笑意,“还得麻烦你一下。我今天懒得开车,你顺路送我到市里,可以吧?” 徐青明皱眉。 他不想送她。她又不是车子坏掉了,为什么非要蹭他的?难道她果然还是喜欢他,对他有企图? 正想拒绝,忽然看到她交握在身前的双手。左手在上,手背上一片狰狞可怖的疤痕。 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他抿了抿唇,点点头道:“可以。” 转身往外走去。 韶音微微一笑,松开交握的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侧,抬脚跟了上去:“那就多谢了啊。”说着,还跟他开玩笑,“不白坐你车,我按打车费给你报销。” 哪里至于这样?徐青明摇头:“不用。” “也是,以徐总的身家,我可请不起这样的司机。”韶音笑着说道。 徐青明礼貌地颔首。 楼上,阮菁菁躲在窗帘后面,注视着下方的情形。只见两人“有说有笑”,姐姐还坐进了徐哥哥的车,顿时想起,那是她上次坐的位置。不知怎么,一股委屈涌上来,瞬间模糊了眼眶。 她咬着唇,一声不吭,倔强地睁大眼睛,看着车子离去。 良久,才抽噎一声,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呜呜。”她掩住眼睛,委屈地哭出了声。她后悔了,后悔那天晚上姐姐问她,她却否认了。 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她只能悄悄在心里喜欢他,看着他跟姐姐同进同出。 后悔一会儿,又忍不住埋怨徐青明。他为什么看不出来她的心意?就算看不出来,难道他就不喜欢她吗,为什么不来追她? 姐姐一追他,他就答应了,真是…… “臭徐哥哥!”她抓起床上的小熊,用力一摔。 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韶音和徐青明订婚的真相。其中酒店那件事,有点出格了,施玉浓和阮叔叔当然不会告诉她。而受伤那件事,倒是提了一嘴,却也没提究竟到什么程度。 于是,在阮菁菁眼里,就是危险来临时,姐姐推了徐哥哥一把。 “换了我也可以啊。”她忍不住戳着小熊的脸,低声说道。 徐哥哥会因为这个感动,答应姐姐的追求,可是她也能做得到啊! 而且,那天明明就是她邀请徐哥哥一起去玩,姐姐却把她挤走了,上了徐哥哥的车。 “我为什么没有……”她有些气自己的不坚定,被姐姐一哄,就坐了爸爸妈妈的车。 气完,又有点怪姐姐:“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没看出来……” 她咬了咬唇,一头扎进蓬松的枕头里了。 韶音完全没去想小公主的反应。 坐上徐青明的车,她就开始给同学发消息。 “叮咚。” “叮咚。” 消息声不绝。 期间还夹杂着几条语音消息。 徐青明开着车,自然也听到了,知道她是真的要出门,不是故意蹭他的车坐。 “到了。”车子停在一家画室的门口。 徐青明顺便抬头,就看到画室的牌子,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爱画不画”,不禁抿住了唇。 这一看就不是正经做生意的人。 “谢了。”韶音解开安全带,对他笑着点点头,便潇洒地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踏上台阶。 徐青明不在意,很快发动车子,离去了。 韶音推开画室的玻璃门时,朝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 她破坏了男女主的一次“约会”呢。 她值得一个棒棒哒! “哟,稀客啊!” 画室的主人很快走出来,是一个二十三四的青年,他的人跟他的店名很像,都很不讲究。明明是高个子、衣架子,脸蛋也很帅气,但就是不修边幅,t恤大裤衩,脚上还夹着人字拖。 韶音微微一笑,露出标志性的得体笑容:“陈煜风,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了。”陈煜风点点头,请她到里面坐,他这个人虽然很不修边幅,但意外的画室的布局、设计、卫生都搞得不错,边边角角还摆着盆栽,“怎么想到来我这里‘学习’了?” 他说到“学习”两个字,咬字加重了一点,表情疑惑。 正常人都不会想来他这里学习。 有什么好学的,学他怎么不务正业吗? “就是在家里闲了。”韶音笑笑,表情一如既往的得体,但是说话却不像于佩音那样滴水不漏,她适当透露出自己的窘迫,“而且,也很茫然,不知道做点什么。” 陈煜风脸上顿时露出意外,打量她一眼,点点头道:“那你自己看吧。” 挠了挠头,说道:“我去洗把脸。” 虽然两个人算不上太熟,但到底是一起读书四年的同学。她还是个女同学。 女同学跟上门的客人还不一样。陈煜风打算洗个头,换身正常的衣服,再出来招待她。 画室后面就是单间,他去收拾自己了。韶音走在画室里,细细地打量着。 墙壁上挂了许多画,看着风格像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韶音猜是陈煜风自己的作品。 还有一面墙上,单独划分出来一个角落,摆着画风不成熟、风格各异的作品,而且上面绘着乱七八糟的破坏性极强的署名,可以看出来是客户的作品。 这里没有小孩子用的东西,所以“爱画不画”是面对成人的。 唔,其实任何一个孩子家长,看到这样的店名,都不会想送孩子进来。 第88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13 倒是一些标榜个性的成年人,看到这样的店名,或许会感兴趣,走进来看看。 韶音这样想着,将画室打量了一遍。其中,一楼是放置画具、展览作品、招待客人的地方,二楼才是给客人画画的地方。 陈煜风这个人虽然不修边幅,但在画画上面,还是很认真的。她下了楼,再次走到那面展览着客人作品的墙壁前,果然发现了不止一位回头客。 “怎么样?”陈煜风很快出来了。 韶音看到他收拾后的样子,不禁笑了。 t恤还是t恤,只是换了件没有颜料和墨点的。大裤衩还是大裤衩,只是换了件没那么花的。唔,人字拖是彻底换掉了,换成了一双炫彩的球鞋。 “很不错。”她点点头,面带微笑地道。 陈煜风问的当然不是他的打扮,而是他的画室。自嘲一声,环视一圈:“哪里不错了?” 凡是来过他画室的,都对他撇嘴,委婉点的叫他“认真一点”,直白点的就大实话说“什么玩意”。 “有回头客。”韶音却道,反手指着墙壁上,“我觉得,有回头客的画室,就是不错的画室。” 陈煜风没想到她如此细心,还注意到这里。 愣了一下,搓了搓后脑勺:“啊。”顿了顿,“都说你会说话,还真的是。” 于佩音在同学当中,滴水不漏、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那是出了名的。 “没有很会说话。”韶音谦虚地笑了笑,“只是看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已。” 这在陈煜风看来,已经很会说话了。 他没有纠结这个话题,示意了下招待区,两人坐过去,陈煜风接了杯纯净水,递给她道:“有什么想法?” “很羡慕你。”韶音直接说道。 接过一次性纸杯,捧在手心里,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能够开一间这样的画室,可以看到你很自由,不用在意效益,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我很羡慕你。” 陈煜风听了,没有说话,转身从冰箱里拿了罐冰可乐,打开,仰头灌了两口。 “想的话,你也可以开。”罐下一多半,他将可乐放在桌上,这才看着她道。 韶音对他笑了笑,没说话。 陈煜风这下猜到点什么。 平时交集不多的同学,突然来找你,还真心实意地夸你,不是借钱,就是求人办事。 不会有别的了。 “缺钱啊?”他直接问。 韶音抿了抿唇,点点头:“有一点。” 她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眼神也没有躲闪,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倒让陈煜风对她生出一点好感。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在同学当中,对她的评价那么高了。 “你想借多少?”陈煜风问得很直接。 拐弯抹角的说话,是他最不耐烦的事情,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不是想借钱。”韶音赧然一笑,摸了摸头发,“你现在借我钱,我也不知道怎么花。我,我没什么经验。到现在为止,就只会画画。” 陈煜风沉吟起来。 他想起同学中传的有关她的那些事。他平时不关注这些,但偶尔还是听到几句,好像是说她跟她妈妈嫁进富豪家里,她妈妈又生了个妹妹,她的处境很尴尬。 可能她那位富豪继父,舍不得在她身上花钱,陈煜风心想。 “那你是想?”他疑惑地看着她。 韶音用更加无辜而茫然的眼神看着他:“我不知道。”顿了顿,厚脸皮一笑,“就是不知道,才来找你的。” 陈煜风:“……” 抓了抓头发。 “我也就能借你点钱。”他有些烦躁地说,“你如果问我怎么开画室,呶,你看到了,什么人都没有。我也不是经常在,累了才回来歇几天。” 他是真的不差钱。 也是真的自在。 与其说开画室,不如说给自己找个安静画画的地方,展示作品的地方。 他有空了就跑出去,待上十天半个月的,然后回来休息几天。休息的这几天,就把画室的门打开,客人来了就招呼下,没人也不着急,该睡睡,该画画。 她如果来找他取经,那真是…… “你已经给我很大帮助啦。”韶音却朝他笑笑,表情很真诚,“我看到你现在做的事,就好像找到了未来的目标。我以后有钱了,也像这样开一家画室,想开门就开门,想收学生就收学生,自由自在的。” 陈煜风听在心里,既觉得她坦率真诚,又觉得心里有点美。 清了清嗓子,他道:“肯定会的,你画画不错,王老师经常夸你的。”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你要不要去王老师那里跑一趟?他经常会有些活。” 王老师是他们学校的一位知名画家,但是自己不怎么画了,反而开了个工作室,招募学生给他提供作品。 “好啊。”韶音点点头,眼里带了真诚的感激,“但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说着,双手合十,恳求道:“帮帮忙啦!” 陈煜风有点不自在。 挠了挠后脑勺,有点怀疑她想追他。 毕竟,从前根本不熟的,她今天突然上门,又是夸他,又是请教他,还叫他一起去看老师。 他的身心都奉献给艺术了,谈恋爱是不可能的,清了清嗓子,他站起来道:“行吧。” 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补充一句:“本来以为不谈女朋友就能清闲一点,没想到同学也一样麻烦。” 韶音愣了一下,随即背过身,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陈煜风好奇问道。 韶音忍了笑,转过身,看着青年不掩饰的清澈双眼,说道:“觉得你好天真。” “什么?”陈煜风皱眉。 韶音跟着他往外走,解释道:“你居然以为麻烦是能躲得过的事,这不是天真是什么?” 陈煜风锁门,她站在一旁,跟他闲话:“家人,朋友,同学,同事,客户,哪一样不麻烦?” “说得也是。”陈煜风点点头,“有些客人简直笨得猪一样,三岁小孩都比他们画得好,说了也不听,就觉得自己画得天下第一棒,还要我夸,烦死人了。” 韶音眼里止不住的笑意涌出,指了指头顶:“你看。” “看什么?”陈煜风抬头。 “看你的店名啊。”韶音忍笑,“爱画不画,你以为你这样的店名,吸引来的是什么客户?” 她实在觉得好笑:“当然是爱教不教、爱夸不夸啊!” 陈煜风愣了一下,也笑起来:“好像是。” 这里离王老师家不远,他指了指方向:“走过去?” “可以。”韶音点点头。 她出门前,特意换了平底鞋,不怕走路。 两人闲聊着,一路上气氛融洽,不多会儿到了王老师的家里。 王老师家大业大,照顾一个学生而已,完全不是问题,再来十个学生,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客客气气地告了辞,出了小区,韶音对陈煜风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请你吃饭?” 陈煜风看她一眼,挠了挠头。 他本来已经打消怀疑了,因为跟她聊了一路,没感觉到什么暧昧。但是,她又请吃饭? “还有件事麻烦你。”韶音羞涩地说,“我缺个安静画画的地方,那个,你的画室,能不能借……” 陈煜风更头疼了,她不会真的要追他吧?! “借你倒是可以。”他说道,“但我不怎么在。” 韶音沉吟了下,看着他道:“那这样,你租我地方,我帮你看店,有客户上门的话,我帮你接待下?” 这倒是可以。 “行。”陈煜风点点头,很痛快地答应了。 只要她不是奔着追他来的,怎么都好说。 两人去吃了顿饭,然后陈煜风将画室的钥匙给了她一把,就拍拍屁股走了:“有空我会回来的。” 韶音站在门口,微笑着目送他:“我会看好画室的。” 陈煜风头也不回,摆了摆手,就大步走远了。 “他真是自作多情哎。”灰总嘲笑道。 当然,它嘲笑的是韶音。 帅哥避她如洪水猛兽,这对大魔王来说,真是稀奇又有趣呢。 “不怪他啊。”韶音转身进入画室,很是淡然地道:“我做的事情本来就容易叫人多想。” 倒是陈煜风,没意思就是没意思,表达得多干脆。 “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韶音环视着画室,思索着怎么还上这个人情。 首先,帮他把花儿浇一浇吧。 想到这里,她走到角落里,拿起喷壶,见里面还有半壶水,直接用起来。 从前,于佩音跟别人来往,从来不深入,都是维持着表面的关系。 她觉得自己没有被这些非富即贵的同学们、朋友们看在眼里的价值,因此从不深入来往。 比如,像这样向陈煜风求助,就是于佩音不会有的行为。 很难说,她是自卑多一点,还是胆怯多一点。 只是,如果主动走出,向人求助,却被人拒绝,对她来说,又是难以想象的伤害了。 她没有朋友,只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她其实很想有朋友,没事的时候一起玩,有事了,至少不会在背后看她的笑话。 陈煜风,有钱,有闲,仗义,就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人选。 而今天的一切,都证明韶音的判断是对的。 她开始把爱画不画当成固定据点。 没灵感了,就出去采风。采风回来,就在爱画不画进行创作。 有些是交给王老师的稿子,有些是为自己而创作。她早出晚归,家里几乎看不见她。 “音音啊,最近在忙什么?”这天,韶音回到阮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她已经跟施玉浓打过电话,不回家吃饭。 但是回到家,还是看到施玉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她。 不仅是她,阮叔叔也难得的在。 而阮菁菁竟然也在。 穿着可爱的小动物睡衣,蜷着两条白嫩的腿,坐在沙发一角,没有打扰爸爸妈妈的意思。 此刻,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朝韶音看过来:“姐姐,你最近都好忙。” “找到赚钱的活儿啦。”韶音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坦然一笑,大步走进客厅里面,挨着阮菁菁坐下了,“是不是想我啦,小公主?” 阮菁菁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没有啦。” “原来小公主不想我啊。”韶音笑道。 阮菁菁语塞,随即朝施玉浓道:“妈!你看姐姐,回来就逗我!” 施玉浓却没搭这茬。眉头皱了皱,问大女儿:“你缺钱花了?” “没有。”韶音笑道,“就是想找点事情做,顺便赚点钱。” 但施玉浓不信。 阮叔叔也不相信,搂着妻子,笑着说道:“明天我让助理给你打点钱。缺钱花就说一声,不要见外。” 于佩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话,所以她曾经极节俭地花钱,也不去打工,就是为了让阮叔叔少给她打钱。 “姐姐,你缺钱用吗?”身边,小公主眼神懵懂地看着她,“我还有点零花钱,可以借给姐姐用。” 韶音垂眸,看着她娇俏可爱的脸庞,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细软乌黑的头发:“谢谢菁菁,但姐姐不缺钱花。” 她抬起头,看向阮叔叔和施玉浓,大大方方地道:“我长大了,还是要靠自己一些,尽量自食其力。”见阮叔叔皱眉,她补了一句,“缺钱的时候,我会跟妈妈和叔叔开口的。” 阮叔叔的眉头逐渐展开。 施玉浓的表情却一直凝重,突然问道:“你跟徐青明最近怎么样?” 听到徐青明这三个字,阮菁菁一下子精神了,不知不觉坐直了身体,朝姐姐看去。 “还行。”韶音道。 他们两个,不怎么见面,也不怎么打电话,除了韶音托他卖画,就没有别的交集了。 “我听说,他每个周末都会来家里?”施玉浓问道。 徐青明周末来家里的事,她是从小女儿口中听到的。还听小女儿说,徐青明送音音出门,两人感情还可以的样子。 “嗯。”韶音点点头。 这是事实,不必否认。 但她有点好奇,施玉浓想说什么? “你们两个的婚事……你现在怎么想?”施玉浓的目的很快露出来。 韶音微讶,眨了眨眼睛:“妈?” 身边,阮菁菁也紧张得不得了,眼睛睁得极圆,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我看他对你还不错。”施玉浓没注意到小女儿,仿佛拿定了什么主意,眼神坚定地看着韶音道:“徐家也很有诚意。不然,就应了?” 原本,施玉浓没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最近,她看着大女儿在这个家里,处处尴尬,步步艰难,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如果她有一个家,有一个她自己的家,会过得更好吧? “这……” 韶音面露意外,心里也很意外。 看了看施玉浓满含担忧的眼睛,又看了看阮叔叔没什么意见的样子,顿了顿,忍笑道:“我听妈妈和叔叔的。” 第89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14 虽然不知道施玉浓为什么改了主意。但,这简直是正中下怀啊! 韶音心里乐着,面上却一副沉得住气、淡然宁静的样子。 好像长辈安排,她就跟徐青明订婚,长辈不同意,她也没什么。既尊重了两位长辈,又没有丢了份儿。 再得体也不过了。 这样得体的表现,让阮叔叔都不禁心中感慨,如果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倒是好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向自己的亲生女儿。在他心里,没有人比得上他的掌上明珠,机灵活泼、聪明可爱的菁菁。 “菁菁?”只见阮菁菁僵着身子,眼睛不自觉睁得滚圆,嘴唇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阮叔叔不禁一怔。 阮菁菁听到爸爸叫她,顿时回神:“啊?” 她慌乱又急忙掩饰的神情,令阮叔叔看在眼里,不禁起了疑:“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阮菁菁快速眨着眼睛,努力做出自己很正常的样子。 但,她僵硬绷紧的身体,紧紧抠着遥控器的手,都显示出她此刻绝不是没什么。 阮叔叔看了她两眼,点点头:“嗯。” 女儿的事很重要,但此刻在讨论于佩音和徐青明的婚事,不如待会儿叫过她,私底下再问问。 “我和你妈妈比较赞成这门婚事。”阮叔叔揽着妻子的肩膀,朝韶音看过去,声音温和,“徐家对你比较满意,家风也正派,你对他还有恩情,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施玉浓接话:“我看他对你还算上心,比以前好很多。你不反对的话,要不就订下来?” 原本,施玉浓并不赞成这门婚事。 徐青明当初的表现,实在是太叫人不满意了。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谁知道后半辈子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但是最近,她常常受到徐太太的邀约,被灌输了很多徐青明是个好孩子,只是偶尔糊涂一下,那一次是过于担心长辈,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般人受到较大的刺激后,会短暂忘记一些事等等话语。 又被徐太太按着说,徐青明平时是多好的孩子。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不抽烟不喝酒,那些纨绔子弟的乱七八糟的习气,他一点都没沾上。 施玉浓听了很多、很多。要说一点儿不受影响,那是假的。但直到这时,她还没有改变主意。 真正让她改变主意的,是大女儿在这个家的艰难。 她忘不了那次,从慈善晚宴上回来,他们一家三口走在前面,大女儿温柔沉默地走在一旁。 当时她懦弱地避开视线,当做没看见。事后,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回想。每回想一次,就难受一次。 过去的那些年,曾经被她有意无意中忽视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脑海中。这让施玉浓这段时间以来,心里一直不舒服。 她是爱着音音的。她当然想她过得好。可是,怎么才能让她过得好一点呢? 直到韶音天天不着家,早出晚归,现在还出去赚钱了,施玉浓才真正作出决定——给她一个家! 这里不是她的家,而她也没有把这里当成家。 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家,一定会比现在快乐,施玉浓这样认为。 “既然这样,徐太太再约我喝茶,我就慢慢松口了。”她道。 客厅里坐了四个人。 空气里交织着四种想法。 阮叔叔是无所谓,甚至乐见其成。施玉浓心中动摇,想要促成。至于阮菁菁…… 韶音特别注意了下阮菁菁,见她纠结得不行了,几次挺身想说什么,最终都憋回去了,只觉得有意思极了。 很好,就这么一直憋着。 憋得越久,热闹越大。 “我都听妈妈和叔叔的。”她痛快地说出这句话,随后站起身,“我明天要早起,去沐游山采风,先上楼休息了。” 阮叔叔点头:“去吧。” 施玉浓关心了一句:“音音,别太累。真的缺钱花,就跟妈和你阮叔叔说。” 说?说什么? 嘴上说得好听,“跟妈和你阮叔叔说”,实际上,还不是“跟妈和你阮叔叔要”? 真的担心她缺钱花,直接打给她不就行了,用得着她特地“说”? 韶音一时间有点腻味,敷衍的心情都没了,点点头:“我会的。” 抬脚上楼了。 楼下,阮菁菁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了,就要上楼找姐姐。 “菁菁啊。”阮叔叔叫住她,“刚刚在想什么?看你的表情不太对。” 阮叔叔是很关心女儿的,自从发现她表情不太对之后,就不时往她那边瞧。 一开始,他只以为女儿有什么心事。直到后来,每次提起“徐青明”“婚事”,她的表情就变得慌乱、懊恼、焦急,让阮叔叔不得不怀疑起来。 “没,没什么。”阮菁菁不想跟爸爸吐露心事,做了个鬼脸,“我好着呢,你跟妈妈说话吧。” 说完,急急忙忙穿上拖鞋,往楼梯跑去了。 阮叔叔的脸色微微沉下来。 但他担心的事,并没有证据,平白无故说出口,只会让女儿没面子。 “菁菁怎么了?”施玉浓刚刚没注意小女儿,不禁抬头问道。 阮叔叔摇摇头:“没什么。”顿了顿,他道:“跟徐家的婚事,快一点也可以。” 虽然不确定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跟徐青明是不可能的。 酒店的事,加上恩情的事,让徐家认准了于佩音这个儿媳妇。就算最后没成,也不可能跟菁菁有什么关系。 阮叔叔也不想让菁菁跟此事有什么关系。 早一点定下来,斩断孩子的心思,免得夜长梦多。 “怎么?你嫌弃音音在家里碍眼了?”施玉浓不知道丈夫的想法,没好气地道。 阮叔叔一愣,随即失笑道:“你在想什么?”见妻子表情不悦,忙揽住她解释起来:“徐家的诚意还算可以,再拖延下去,难保觉得咱们音音的架子大。你觉得,这对音音是好事吗?” “谁还非要嫁他们家了?”施玉浓不满地道。 阮叔叔反问道:“那你能找到比徐家更好的人家,比徐青明更好的青年?” 施玉浓皱起眉头,不说话了。 徐青明的确有不好的地方。但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徐家豪富,而且家风很好。徐太太的为人,也很不错。他们家对音音很重视,这些加起来,足以弥补徐青明的不完美了。 施玉浓也算是看着徐青明长大的。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这个孩子不错。 而且,他现在也有所改变。从一开始谈婚论嫁时起身就走,到现在每周都会来找音音,是在进步的。只要进步,就还能谈。 再说,只是订婚而已,又不是结婚。如果后面发现他不好,再取消婚约就是。 “就你懂得多。”她横了丈夫一眼。 阮叔叔便笑起来:“我懂得再多,拿主意的还不是你。阮太太?” 夫妻两个关系缓和。 此时,阮菁菁跑到楼上,来到姐姐的房门门口,咬了咬唇,拳头几次抬起来,都没有敲响房门。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她最想说的是,姐姐你真的要跟徐哥哥订婚啦?你,你真的喜欢他吗? 在阮菁菁的认知中,相爱的两个人,不可能像他们那样冷淡。就只有周末见一面,平时不打电话、不发短信、不联络。这像谈恋爱吗? 如果只是,因为恩情什么的,两家联姻,阮菁菁觉得不好,很不好。 结婚,就应该只是因为相爱呀! “咚咚咚。”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 等了一会儿,没人开。 阮菁菁愣住了,又敲门:“姐姐?你睡了吗?” 韶音没睡。 她刚拿了衣服,进入浴室。 只当做没听见的样子,坐在满是泡泡的浴缸里,悠闲地玩小鸭子。 “咚咚咚。”阮菁菁又敲门,“姐姐?姐姐?” 韶音还是当没听见,不回应。 她都说了,明天要早起,想早点休息。为什么还要来打扰她? 泡完澡,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她坐在梳妆镜前,开始护肤,就听到房门又被敲响了:“姐姐?” ? 脑袋上浮现一个问号。 镜子里的女人睁大眼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她还没走?” “她可能猜到你刚刚在洗澡。”灰总答道。 韶音无语。 仍旧不出声,护肤程序完毕,顿时上床睡觉。 把耳塞一戴,什么也听不见了。 任由小公主敲个不停。 但阮菁菁也没有敲多久。她敲了几声,见没有人开门,就以为姐姐是真的睡了。 她根本没想过,姐姐不愿意给她开门。 撅了撅嘴,她趿着拖鞋,慢吞吞地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手机一看,徐青明还没回短信,不禁有些气闷。 就在半小时前,她敲韶音的房门不开,以为姐姐在洗澡时,就回了自己房间。 坐不住,给徐青明发消息:“恭喜你,姐姐已经松口,你们就快要订婚啦!” 但是消息发过去,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回复。 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又下床转悠了几圈,摸摸衣服,看看鞋子。 磨蹭很久,始终没有等到消息传来,这才又出门去,重新敲韶音的房门。 结果,两人都没回应! 小公主生气了,把手机一丢,躺到床上,拿被子蒙上头:“两个讨厌鬼!不理你们了!” 第90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15 不理是不可能的。 她心里存着事,怎么可能睡得着?不一会儿,就把被子掀开,重新拿过手机,赌气地给徐青明打电话。 一遍。 两遍。 第三遍的时候,打通了。 “喂,菁菁。”电话那头,响起徐青明好听的声音,“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阮菁菁撅起嘴,低声埋怨道:“我刚刚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 “刚刚在忙,没看到。”徐青明说了声抱歉,“菁菁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温和的嗓音,如一缕清泉,瞬间抚平了阮菁菁心中的躁动。 她一下子相信,他不是故意不回她的消息。 翻了个身,一手捞过小熊抱在怀里,眼睑垂下,轻声说道:“没事。就是,恭喜你。” 说着,咬住了唇。 “恭喜我?恭喜什么?”徐青明问道。 阮菁菁想到他和姐姐即将订婚,心里涌出酸酸的情绪,忽然有点不想说了,改道:“这么晚了,你还在忙,好辛苦啊。” 她声音带着不自觉的软哝,听得徐青明心中一片发软,不禁放轻声音:“已经忙完了,马上就休息。” 他显然在哄她。 阮菁菁知道,他不会这么早就忙完的。 “嗯。”她应了一声,手里攥紧小熊的毛,心里又甜又酸,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说道:“以后,就不用我提醒你啦。” 徐青明不解地问:“什么?” 他清朗温和的嗓音从话筒里流淌出来,像是人就在她身边,在她耳边说话一样。 阮菁菁不禁想起他们坐在一起时,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以及每次看向她时,那张英俊的脸庞,像大海一样深邃的眼睛。 她脸上渐渐浮起热意,心里却更酸了:“因为,你要跟我姐姐订婚啦。”她故作轻快地说道,“以后姐姐会提醒你的!” 徐青明抿住了唇,一时没说话。 订婚。 他知道,这件事是躲不过的。 结婚可以躲过去,但订婚没办法。酒店的事,加上恩情的事,令订婚这件事跑不了了。 除非韶音激烈地反对,那样徐家当然不能强迫。但,她完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这么晚了,菁菁怎么还没睡?”徐青明略过这个话题,没跟阮菁菁解释。 菁菁性子单纯,这样复杂的事,还是不让她知道为好。 担心她守不住秘密,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给她压力。 保守一个秘密,谁也不告诉,而且不能在任何场合中泄露出来,这本身就要承担很大的压力,徐青明不舍得让阮菁菁背负这样的为难。 “哼,关心你还有错了?”见他避而不谈,阮菁菁不禁哼了一声。 徐青明失笑,声音更加温柔:“菁菁明天早上不是有课?早点休息,明天好好上课。” “你怎么知道我明天早上有课?”阮菁菁听他这么说,不禁睁大眼睛。 徐青明轻笑一声,说道:“我有你的课表。” 啊!! 阮菁菁内心尖叫起来,差点在床上跳了起来,他有她的课表!! 可她根本没告诉过他!这意味着什么?! 她心中陡然甜蜜,仿佛看见了烟花。然而紧接着,她想起这么好的徐哥哥,已经跟姐姐订婚了。 酸楚重新涌上心头,她咬着嘴唇,轻轻说道:“徐哥哥,你对我这么好,对我姐姐要更好。” 徐青明没应声。 “哼,太晚了,我要睡了。”既想听到他的回答,又不敢听到他的回答,阮菁菁趁着他没说话,飞快挂了电话。 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 当屏幕暗下去后,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阮菁菁抱着手机,紧紧盯着屏幕,发现他没有再打过来,渐渐有点不高兴。 她说要睡了,他就真的不理她了?不打电话解释一下就算了,连“晚安”的短信都没有一个吗? 忍不住又想,他刚刚不说话,是默认了吗?因为他肯定会对姐姐更好,所以没必要说? 还是,还是……她咬紧嘴唇,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忽然烦躁地“啊”了一声,拉起被子蒙上头,睡了。 韶音没去关注两位主角的情况。 她只是个配角而已啊。 这不是她的故事,她不用太卖力。反正未婚妻的位子坐稳了,她从现在开始,就算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阻碍男女主的拦路虎、绊脚石了。 她一如既往,每天早出晚归,几乎不着家。 爱画不画的展览墙上,渐渐多出几幅新的作品,是陈煜风离开后,因为一时好奇而踏入画室,被韶音招待后,不自觉报名缴费的客人所作。 不得不说,虽然都是任性开店,但陈煜风那种穿着大裤衩、人字拖的男生,显然比不上韶音这样年轻、精致、温柔的女孩子。 她甚至不需要多么卖力,只需要跟陈煜风一样,简单介绍下画室的风格、教学内容、收费情况,就有客人愿意报名。 知道陈煜风疑心她在追他,并且“躲”出去了,但韶音仍是每天写工作总结,列成清晰的格式,发到他的手机上。 她没有在追他,她心里清楚,因此没必要特意避嫌。 他租给她画画的地方,她代他照看画室,这是朋友之间正常的有来有往。 而代他照看画室,严格来说,算是为他打工。身为打工人,向老板汇报工作内容,难道不是应该做的吗? 即便陈煜风每次都不回,韶音仍然每天都发。并且,只发工作汇报,其他的一概不发。 不会问他,“你看到了吗”,“我做得怎么样”,“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这样的话。 这一天,韶音采风回来,打开画室的门。 是的,就是这么任性。她跟陈煜风一样,都不是每天开门的。要出去采风的时候,就把画室一关,外面挂个木牌,上面写着“今日打烊”。 陈煜风不差钱,也不图画室为他赚钱,韶音没必要在这方面做得多好。 “您好。”正在挽着袖子打扫卫生,忽然听到门口风铃的响声,韶音回头一看,一名高高瘦瘦的青年走了进来。 背着光,她一时没看清他的长相,只是客气地放下抹布,直起身道:“欢迎光临。” “嗯。”青年点点头,抬起脚步,径直往展览墙走去。 在一面墙下站定,他抬着头,定定望着其中一幅,忽然指着它问:“这幅作品,也是你们画室的学员所作吗?” 韶音微讶。 因为那幅画,不是别人的,正是于佩音的。 她来画室兼职老师,当然要放自己的作品。而她现在是于佩音的身份,所以取了两幅于佩音的画,挂在了展览墙上。 “理论上讲,不算。”她这时已经看清青年的长相。 现在是初夏季节,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了,像陈煜风那样火气盛的男孩子,早已经穿上t恤和大裤衩。但是这个青年,还穿着长袖长裤,像是很怕冷的样子。 再看他的气色,皮肤苍白,没有什么血色,一看就是气血两虚。 青年长得有点好看。韶音看清他长相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像是一朵清冷的白玫瑰。 “她是我们画室的老师。”在青年眼底露出淡淡失望前,她补充了一句。 顿时,青年的目光凝视过来:“是……你画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口吻却是肯定。 “为什么这么说?”韶音挑挑眉,有些兴味地打量他,开始猜测他的身份。 这时,灰总适时道:“没错,他就是差点拍下《向日葵》的人。” 于佩音的作品第一次出现在大众前,就是这个人,非常有眼光,愿意花几十万拍下。 灰总又补充道:“后来徐青明拿去运作的画,大部分都被他拍下了。” 这样吗? 韶音是真的提起兴趣了,她对面前的青年微微一笑,指了指待客区:“坐一坐?” 青年打量她一眼,然后走到待客区,在小圆桌边坐下。 坐下后,仍然在看她。 韶音洗了手,泡了壶茶,端过来:“您认得她的风格?” “不像是你。”青年注视着她,眼底带了一丝困惑,好像有什么使他难以判断,“真的是你吗?”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 “今天的你,和昨天的你,是同一个你吗?”她倒了杯温水,给青年递过去。 嗯,那壶茶是泡给她自己的。 欣赏美人,当然要悠闲自在一点了。 至于美人本身,他身体不好,还是别喝茶了。 “这个月的你,和上个月的你,是同一个你吗?”不等他回答,她又问道:“今年的你,和去年的你,是同一个你吗?” 时间再拉长一些,现在的他,和十年前的他,是一个人吗? 那必然有着天差地别。 就像她和于佩音,也有着很大的不同。只是,韶音将自己现在的模样,塑造成于佩音的未来可能会有的样子。 “我明白了。”青年点点头,目光中透着探究,“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她的真人,再看看她的画,明显可以看出,那是她很久之前的作品。 她已经变了,脱胎换骨一样,从扭曲、压抑、阴暗的痛苦中走出来了。 这让青年对她生出浓浓的好奇。 “你也想做到吗?”韶音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狡猾的将问题抛了回去。 第92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17 如果她真的变了。 真的走出来了。 她不会想到,往父亲的遗体中塞一坨。 “不。”韶音却摇摇头,“你搞混淆了。” 她看着他,很认真地跟他澄清:“我假设自己是十年后的我,是过得很不错、走出来的那个我,不代表我忘记了仇恨和痛苦。” 这是两码事。 有的人以为,走出来了,就代表洒脱、豁达、不计较过去、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但,不是这样的。 小事情,她可以洒脱一笑,抛到脑后,不再去计较。 比如嫉妒阮菁菁被妈妈偏爱,发自内心地疼爱。 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读过书,有养活自己的资本,年轻漂亮,她不必再去嫉妒阮菁菁。 她可以用别的方式,去获取属于她的爱。比如,向外发展,交几个好朋友,谈一个喜欢的男朋友,或者跟相爱的人成立家庭。或者,向内发展,自己爱自己,把所有的爱和精力全都倾注在自己的身上。 这些属于小事,是可以“豁达”“洒脱”,去包容,去放下的。 但有一些事,属于仇恨的范畴,影响她一生的存在,她永远不会忘记,也不可能忘记。 比如于佩音对她父亲。 她就是恨他。 深深地恨着他。 如果他不是个混蛋,当年施玉浓就不会跟他离婚,离婚后不会跑掉,让她缺失母爱很多年。 如果他不是个混蛋,即便她没有母亲,是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小孩,也可以拥有一个正常的童年,过正常人的生活。 就算没有爱,没有丰富的物质生活,可她至少不会扭曲,不会充满恨。 听到这里,靳少寒渐渐懂了。 “他在你心里蚀出一个洞。”他说道。 就像他的心,亦是千疮百孔。 那些冰冷的,残忍的,冷酷的事情,在他们的心上腐蚀出一个个的坑,这些坑不会被填平,也许,它们有愈合的机会。但,在它们自愈之前,就遭到了更严重的腐蚀,最终变成了永久的创伤。 “所以,不可能忘。”韶音说道,语气坚决。 于佩音不可能忘记父亲对她的伤害。哪怕有朝一日,奇迹发生了,她被治愈了,可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欺凌和痛苦,她永远不可能忘,也不会原谅。 也就是他死了。 假如他活着,她会回报他的。 “是。”靳少寒缓缓点头。 可能是室内的光线太过明亮,他只觉阴冷黑暗的心中仿佛透进来一丝光亮。 那些不平的浪潮,逐渐变得激烈,他不知不觉抿起唇,因为过于用力,唇上愈发没有血色。 “真好。”他忽然全身放松,缓缓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目光仍然清冷,但又有些许跳跃的快活,“我以为变成你这样,会忘记仇恨。” 也忘记报复。 那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靳少寒觉得,忘记仇恨的人,是伪君子,是懦夫,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中午了,要吃饭吗?”韶音看了看窗外,正午的太阳,开始变得炽热浓烈,正常人都不会想要走在大太阳下面,但是像他们这样生长在阴暗中的人,在厌恶抵触之余,又忍不住有一丝丝向往,“一起去吃?” 她口吻很平淡,很自然,好像邀请他一起吃饭,是一件自然到不能更自然的事。 犹豫了下,靳少寒点点头:“好。” 两人下了楼,锁了画室的门,找地方吃饭了。 靳少寒的身体不好,很多美食都不能吃,韶音带他进了一家主打清淡饮食的馆子。 两人并不聊过去。 她的,他的。 他们全都闭口不提。 期间,韶音对他的食谱,表现出了莫大的同情。而靳少寒也对她终于有钱了,能负担得起下馆子,表示了淡淡的恭喜。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两人自然而然地交换了联系方式。 此时,阮菁菁和徐青明也在吃饭。 今天不是周末。 徐青明忙完工作,抽出了时间,开车去阮菁菁的学校,将她接出来吃饭。 阮菁菁当然是高兴极啦! 坐上车,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活泼地问:“徐哥哥今天怎么有空?” “今天不是很忙。”徐青明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目光落在女孩的脸上,只觉她看上去神采奕奕,活力满满,不禁表情柔和下来。 阮菁菁听到这样的回答,不是很满意,轻轻哼了一声,教他道:“徐哥哥,回答女孩子的问题,不能这样直白。你要说,想我了,特地抽出时间来看我。” 徐青明的确是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来看她。 “好。”他点点头,“下次我这样说。” 阮菁菁满意了,看着车子缓缓行驶起来,问道:“我们去哪儿吃?” “菁菁想去哪儿?”徐青明问道。 阮菁菁刚好听朋友说了一家西餐厅,于是忙报出名字:“我们去这里吃吧?” “好。”徐青明没有意见,向着目的地驶去。 见到喜欢的人,阮菁菁当然是高兴的,眉飞色舞地跟他说着学校里的事。哪堂课不好学,哪个老师严厉,哪个同学惹人烦,等等。 徐青明静静地听她说着,表情始终是柔和的。 一直到了餐厅,因为氛围安静那个,渐渐住了嘴巴。 阮菁菁安静地用餐。 一抬头,就看见男人英俊的脸庞,她心中潮汐涌动,就连美味的餐点都吃不出味道来了。 “怎么?不合口味?”徐青明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关切地问。 阮菁菁抿着唇,抬起头,却对上一双温柔而包容的眼睛,心中一荡,不禁脱口道:“为,为什么不约姐姐一起?” 他难得抽出时间,为什么特地去学校接她,却没有叫上姐姐一起? 阮菁菁不傻,她当然感觉得到他和姐姐之间的异常。 没有一对情侣像他们这样,根本不亲密,既不煲电话粥,也不约出去玩,什么牵手、亲吻,她更是从来没见过。 阮菁菁回想起来,甚至觉得,他们之间还没有姐姐当初追他的时候,来得热切!要知道,那时候她经常看到姐姐坐在沙发上,甜蜜地跟他打电话呢! 她眼里满是困惑,不解。 徐青明拿着刀叉的手顿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根本没想过,她会问他这个。 “尝尝这道小羊排,烤得很不错。”他略过这个话题,转而向她推荐之前没碰过的菜品。 阮菁菁根本不吃这套,直直盯着他,固执地问道:“怎么又不回答?” 上次,她让他对姐姐更好,他就不回答。 这次问他,他又不说!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姐姐?”她狐疑地看着他,很维护姐姐的样子,“你们都要订婚了,你不能这样,你得对我姐姐好,不然我……我,不会放过你!” 她的话语和表情,都那么真挚。 徐青明一下子信了。 有些头疼起来。 “我和于佩音,”他斟酌着用词,“不会结婚。” 是,不会结婚。 他能说的,只有这一句了。 原本他不想对她说的,但是看她的表情,徐青明担心以后他跟于佩音取消婚约,她会生气,甚至不理他了。 “于佩音也同意的。”他又说了一句。 阮菁菁陡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徐青明安静地看着她。 “为,为什么?!”阮菁菁这才相信了,他不是开玩笑,“怎么会这样?!” 她心中被不可理喻的喜悦填满,又因为这浓烈的喜悦,而生出了深深的愧疚。 一副气愤的样子,她说道:“不可能,我姐姐那么喜欢你。你,你是不是玩弄我姐姐的感情?!” “我没有。”见她反应这么大,徐青明更加头痛起来,放下刀叉,温声道:“这是大人的事,你就不要问了。” 阮菁菁一下子被点着了,也放下刀叉:“我也是大人了!” “是是是,菁菁是大人了。”徐青明哄道,“菁菁大人,再不吃菜,就要凉了,先吃饭好不好?” 他都这么哄她了,阮菁菁撅着嘴,暂时放过了他。 但她心中的疑问却没有打消。 只是,不管她再怎么问,徐青明都不肯说了。吃过饭,就把她送回学校了。 阮菁菁没心思上课,好容易等到下了课,立刻叫司机来接。 施玉浓在家。 但阮菁菁想了又想,还是没有问妈妈。 “菁菁,看什么呢?”发现小女儿一直往门口看,施玉浓不免好奇地问。 阮菁菁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咕哝道:“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你找音音啊?”施玉浓道,“那你给她打电话。” 阮菁菁却不想在电话里说这件事。 她随口应了一句,给手机解锁,然后给韶音发短信:“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韶音在画室里,正在画给王老师的画。 听到短信的声音,刚要搁下画笔,就听灰总说:“是阮菁菁,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那就没必要回了。 韶音继续画画。 忙到九点多,才收拾了东西,锁了门,开车回家。 “她等得快睡着了,被施玉浓催着回房间。”灰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大概说了一下,最后带了点兴奋地道:“他们这是终于长嘴了吗?” 韶音淡淡一笑:“我也很好奇。” 二十分钟后,韶音回到阮家。 这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往常这个时候,阮菁菁已经睡了。但她今天不肯上楼,非要等韶音回来。 施玉浓让她回房间去等,她也不肯。她还记得上次,敲姐姐房门,却半天敲不开的事,不想再遇到那样的情景了。 “姐姐,你回来了!”听到车子熄火,阮菁菁趿着可爱的粉色凉拖,跑出门去,“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等你好久。” 第93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18 小公主撅起嘴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十足的孩子气。 韶音是个心疼妹妹的好姐姐,见到这样纯真可爱的妹妹,当然要关心了。 于是,她一脸惊讶又心疼地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走近阮菁菁,看着她微微陷进去的眼窝,有些责备地道:“有什么不能明天说的?看看把自己困成什么样了,小心明天长熊猫眼。” “才不会。”阮菁菁摸了摸自己的眼眶,跟着她往里面走,又问道:“姐姐,我给你发短信,你怎么没回我?” 她催姐姐快点回家,姐姐却不理她。 阮菁菁觉得,姐姐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爱她了。虽然,姐姐看上去还是很关心她,可是阮菁菁总觉得,有些不对。 比如从前,她根本不会敲不开姐姐的门。比如今天,姐姐一直不回她消息,让她干等着。 韶音如果知道她心里这么想,一定会夸赞她:“小姑娘不错,直觉很准哦!” 什么叫对你好?嘴上对你好,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叫对你好,只能叫做哄傻子。只有实打实地付出时间、精力、金钱等各种资源和成本,才叫对你好。 阮菁菁显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困于之前的印象,她仅仅是怀疑,没有真的认为姐姐不疼她了。 “有吗?”韶音一边迈上台阶,一边掏出手机,“我没注意。” 她解锁屏幕,顿时一条条未读消息跳出来。拉到很靠下的地方,才是阮菁菁的消息。 阮菁菁就走在她身边,探头看到这个,嘴巴又撅了起来:“姐姐,你在忙什么啊?这么多消息,你都没有看到。” 姐姐以前没这么忙的。 阮菁菁不禁觉得,姐姐跟从前相比,好像陌生了一些。 “忙着赚钱啊,小公主。”韶音笑道,转头亲昵地看她一眼,“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有些人啊,比如像我这样的人,要拼命努力,才能过上好日子。” 阮菁菁皱起眉头,直觉这话叫人不喜欢。 但她还没想好怎么说,韶音已经跟客厅里的施玉浓打起招呼来:“妈妈,怎么还没睡?” 往常这个时候,施玉浓已经上楼休息了。 “还不是菁菁?”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打了个哈欠,看了小女儿一眼,“不知道有什么事,非要等你回来才肯说。” 韶音立刻露出愧疚神色,垂下眼睛,轻声道:“是我不好,我以后经常看手机。” 哈欠打到一半,顿时僵住了。 看着面露愧疚的大女儿,施玉浓缓缓合上嘴巴。相比小女儿的任性,大女儿实在柔顺又懂事。 目光闪动几下,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头发,才温柔地道:“怎么能怪你?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尽管忙你的事,不要因为菁菁的孩子气就打乱步调。” 说完,嗔了阮菁菁一眼:“你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等你姐姐回来说?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 阮菁菁等到现在,已经很困了,拖过韶音的手臂,就往楼上走:“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不会有下次了。姐姐,我们上去说。” 韶音顺着她的力道往楼梯走,不忘回头道:“妈妈,晚安。” “晚安。”施玉浓轻声说,目送两个女儿上楼。 小女儿娇憨纯真,没心没肺。大女儿温柔懂事,体贴包容。她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渐渐的,眼眶发酸起来。 如果可以,谁愿意懂事呢?她眨掉眼中的潮气,也迈起脚步,上楼去了。 韶音和阮菁菁来到三楼,自己的房间门口。 她开门,阮菁菁就跟了进去。 “到底什么事?”韶音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都是女孩子,也不用避讳什么。 她全然没放在心上,但是阮菁菁看到姐姐牛乳般白皙的皮肤,玲珑窈窕的身材,整个人恍若明珠一般美丽,不禁掐住了手心。 “菁菁?”见她不说话,韶音抬起头,看过来问道。 阮菁菁的神情有些绷紧,被她看过来,一瞬间展开了,然后道:“嗯,就是,那个……” 她有些不自在,脸上也微微发热,眼神飘忽着,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姐姐,你和徐哥哥,最近还好吗?” “就是这事?”韶音好笑道,摇摇头,“挺好的,怎么问起这个?” 趿上拖鞋,就往浴室里走,背对着阮菁菁的脸上,露出一点捉弄的表情:“难道,你在外面看到徐青明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阮菁菁心头猛地一跳,险些跳了起来,连忙摆手:“不是,没有,姐姐你误会了,你怎么会这样想?” 她的心都快蹦出来。 但韶音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打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随口问问而已。”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问,你这是不尊重徐哥哥。”阮菁菁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担心她听不见,于是走了过去,口中不高兴地埋怨道。 韶音轻笑一声:“是是是,我错了。” 但语气丝毫听不出来歉意。 倒像是……习惯了跟徐青明这样打趣。 这让阮菁菁一时不禁怀疑起来,姐姐和徐哥哥之间,难道真像她看到的那样,毫无联系吗? 会不会……他们私底下有很多联系,只是,没跟她说起? 她心里难受起来,靠着浴室的门,抠着手指,咬了咬唇说道:“姐姐,我是觉得,你跟徐哥哥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总是这样下去,对你们的感情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韶音毫不担心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我们都是事业为重的成年人,不会天天腻歪在一起。” 是这样吗? 阮菁菁心里犹疑,又说道:“可是,可是你们要谈恋爱呀。” “每对情侣谈恋爱的方式不一样。”韶音耐心地和她解释,“我和徐青明之间,就是这样的模式,这不代表我们的感情不好。” 像是一根刺,扎进了阮菁菁的心上。 他们的感情很好? 那,那为什么徐哥哥说,他们不会结婚? 是徐哥哥骗她,还是姐姐骗她?还是,她根本没理解徐哥哥的意思? 阮菁菁这会儿脑子像浆糊一样,因为太过困倦,让她的思绪都有些转不动了。 很努力地思索着,才慢慢说道:“那,你跟徐哥哥,什么时候结婚啊?” 话音落下,顿时听到大笑声从浴室里传来。 阮菁菁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笑的,顿时撅起嘴。还不等说什么,就听韶音的回答传来:“还没订婚呢,就谈结婚,太早了,菁菁你操心这个做什么?” “是,是听徐哥哥说的。”阮菁菁抠着手指,因为隔着一扇门,看不到姐姐的样子,她纵然心跳加快了,但声音还是稳的,“徐哥哥说,想早点跟你结婚。” 啧。 小公主还会套话了啊。 韶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听他说的?” 糟糕!阮菁菁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忙解释道:“就是今天,姐姐,你别误会,不是徐哥哥来找我,是我偶然在路上遇到他,说了几句话。” 韶音顿时笑起来:“我误会你什么?” 浴室里传来水花的声音,似乎她在撩动水珠,声音慢悠悠的,闲适极了:“你是我妹妹,而且跟徐青明从小认识,我怎么会误会你?” 她绝不会误会的。 以后,就算是在徐青明的怀里看见她,也只当是他们不小心撞到一起,绝不会误会一丝一毫。 “嗯,哪怕是在徐青明的床上看见她,你也不会误会。”灰总适时插了一句。 韶音撩水的动作顿住了,难得噎了片刻,才道:“你嘴巴变毒了。” “我是智能系统!”灰总强调道,“我是会成长的!” 韶音轻笑一声,没有答话,注意着浴室外的动静。 阮菁菁这时陷入了挣扎和纠结中。 姐姐如此信任她,可是她……可是她却…… 喜欢着徐哥哥。 她心里愧疚极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既为自己的心思而难受,又觉得徐哥哥不那么喜欢姐姐,为姐姐感到不安。 “嗯,姐姐不用误会我。”阮菁菁咬着唇瓣,十分艰难地说道。心里难过得不行了,可是这是姐姐,她怎么能跟姐姐抢徐哥哥呢? 说完,才觉得这话不太合适,忙道:“谢谢姐姐相信我。” 糟糕。 这是还没长嘴啊? 韶音听着她孩子气的话,简直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了。 “这么晚了,菁菁找我到底什么事啊?”韶音裹着浴巾,从里面出来,笑着看向门口的小公主,“总不可能是好奇我跟徐青明吧?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是啊,好奇姐姐和姐夫的感情,为此不睡觉,听上去很奇怪。 阮菁菁的脑子努力转动着,很快找到一个理由:“啊,是,是这样,学校里有两个男生追求我,我有点拿不定主意。” 韶音一边擦头发,一边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水,笑着说道:“那这两个男孩子,分别是什么性格呢?” 这就是一副要长谈的架势了。 “算了。”阮菁菁困得不行了,站起来道:“明天我再跟姐姐说吧。” 韶音却拉住她,不许她走:“明天我要很早出门,等不到你起来,不如现在就说吧。” “那,那就算了。”阮菁菁实在没心情聊了,一门心思只想回房。 韶音揽住她的肩头,亲昵地道:“跟姐姐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姐姐和徐青明的事,可是从没瞒过你。怎么,小公主却要瞒着姐姐了?” 她半搂半抱的,把小姑娘按在了沙发上。言语一激,小姑娘又怎么是她的对手? 忍着困意,绞尽脑汁,把学校里追她的男生当中,还过得去的两个,说了出来。 “姐姐,我真的困了,我明天上午还有课。”说到最后,小姑娘的眼眶里都是泪花,全是打哈欠打出来的。 韶音摸摸她的脑袋,温柔地道:“既然这样,那快去休息吧。下次不要这么任性,再等我到这么晚了。” 哪里是等她到这么晚?明明是她拉着她说话,说到了这么晚。 但阮菁菁没力气跟她理论了,连连点头:“好。” 忙不迭起身,飞快窜到门口,打开门出去了。 韶音轻笑一声,反正头发也干了,便扔了毛巾,往床上倒去。 次日一早。 韶音没有很早就出门,而是跟施玉浓差不多的时间下楼。 “音音今天不忙?”施玉浓见到她,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 韶音走近她,低声道:“不是,是跟菁菁有关。跟您说完,我再出门。” 第94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19 施玉浓一听,顿时想起昨天晚上,小女儿非要等大女儿回来的事了,于是好奇问道:“菁菁什么事?” “她想谈恋爱了。”韶音挽着她的手臂下楼,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她问我,学校里两个男孩同时追求她,应该怎么办。” 她当然不会说,阮菁菁对她未来姐夫,有那么点心思。 阮菁菁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她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呢?她是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谁如果这么说,一定是冤枉她。 于是,她只说道:“以菁菁的出色,追她的男孩不会少。她只提了其中两个,我觉得,她可能将这两个男孩都看在眼里了。” “妈,要不要让叔叔打听一下?”她很有分寸地询问道。 施玉浓一听,立刻上心起来:“那我跟菁菁她爸说一声。” “好。”说完这些,韶音就不再多说了,放开施玉浓的手臂,“那我出门了,妈妈再见。” 她简直有分寸得不得了。 既关心妹妹的感情,又没有过分插手,而是悄悄将这件事告诉给她。 这样懂事的孩子,让施玉浓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音音。” “什么事?”韶音回头,面带疑惑。 施玉浓看着这张跟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孔,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这个孩子,在她身边一天天出落得更出色,她本该觉得熟悉的。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成长为了如此冷静、懂事、不羡不妒、谨守本分的模样,让施玉浓觉得陌生。 她张了张口,最终说道:“音音,不要太辛苦了。如果有什么困难,要跟妈妈说。” 她是她的妈妈。 怎么可能会不管她呢? 韶音听到这样的话,笑意敛了敛,微微垂下眼睛。 又来。 她能有什么困难?她会有什么困难?施玉浓难道不会想一想吗? 她就不会想一想吗?就这么难想到吗?非要她说,主动开口对她说,她才能意识到吗? “妈,我需要钱。”韶音抬起头,看着年逾四十,却依然美丽道。 施玉浓怔了怔,仿佛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顿了一下,她道:“你要多少?妈妈给你。” “很多。”韶音说道,“很多很多。” 施玉浓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困惑:“音音,你要很多钱做什么?” “妈妈,我今年二十三了,却还住在别人的家里。”韶音本来要走了,这时转过身来,面对施玉浓。 她身高比施玉浓高一点点,此刻微微垂下视线,就见女人面容怔怔,随即忙道:“怎么能这样说呢?这里也是你的家啊!我和你阮叔叔,都没把你当外人的。” 韶音没有反驳她,只是问她一句:“那么,我能在这座别墅里,住多久呢?” “只要你想,可以一直住下去!”施玉浓急急说道,语气很是坚定。 韶音的表情仍然是冷静的:“假如我一辈子不结婚,不成家,我能在这里住一辈子?” 施玉浓张了张口,没有说话了。 她隐约意识到什么。 “等你和阮叔叔百年之后,这座别墅,会有我的份吗?”韶音却没有停下来,她一直说了下去,“没有,对不对?这都是叔叔留给菁菁的,跟我没有丝毫关系,对不对?” “那么,我是不是需要一个自己的房子?”她看着施玉浓的眼睛,但是又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兀自说下去道:“除了房子之外,我还需要一间画室,发展事业。” “我还需要一笔固定资金,用于存款、基金、股票、理财里面,作为我的退路,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一口饭吃。” 她说得很细致,根本不给人误会的余地:“妈妈,这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你能给我吗?” 施玉浓不能。 她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去,神情变得惶然,羞愧,甚至难堪起来:“音音!” “妈妈,我知道你为难。”韶音笑了笑,没有再继续下去,“所以,我不向你开口。” 朝她轻轻颔首:“谢谢妈妈关心我。我要出门了,妈妈再见。” 转身,离去。 走出别墅,发动车子。 “你把你妈妈气哭了。”灰总说道。 韶音握着方向盘,专心驾驶,闻言脸上淡淡:“我已经够体贴了。” 她没有向施玉浓要钱。 没有向她索要令她感到为难的帮助。 她自己去工作、去找机会,实现自己的追求。 她只是,不想让施玉浓觉得,她有多疼爱她一样。 没有。 根本就没有。 不是说施玉浓不爱她。只是,她给的爱,就那么多。 有多少,就是多少。不要装出很多的样子,好吗?韶音不奢望她的爱,也不要她的钱。那么,大家心知肚明,就不要演了好吗? “她是妈妈,我给她一次机会。”韶音的脸色更淡了,扫了一眼后视镜,给后面的车让行,“下次她再表现得很爱我的样子,我就真的让她爱我了。” 她口中的“爱”,可不是几句关心的话,几个关心的眼神。 必然是实实在在的,让人肉疼的东西。 今天有一位学员来画室。 韶音抵达画室,发现陈煜风也在,还惊讶了一下:“难得见你回来。” 陈煜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啊,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韶音好笑道,“我还要多谢你,借画室给我用,并且给我分成。” 说着,朝他眨了下眼睛。 她在爱画不画招收学员,陈煜风把大部分学费都分给她做报酬了,只收了点成本价。 听她这么说,陈煜风顿时脸上有点不自在,眼神躲闪了下,别过头去。 他之前以为她想追他,于是躲了出去。 可是过去这么久,她没有给他打过一次电话,没有给他发过一条使人误会的暧昧短信,陈煜风渐渐明白,是自己误会了。 再见到她,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而她落落大方地对他道谢,更叫他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我拿点东西,就走了。”他摸了摸鼻尖说道。 他其实就是来看看,她最近怎么样。 既然她看起来一切都好,陈煜风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尴尬,于是迅速收拾了东西,打了声招呼就跑走了。 韶音好笑,摇摇头,送他离开。 然后找出今天上午要来的那位学员的东西,布置起来。 转眼,半个月过去。 韶音和徐青明要订婚了。 自从发觉愧对大女儿后,施玉浓就想给她一个家,于是在徐太太再约她的时候,渐渐松了口。 而其中,也有阮叔叔的一份力。 那天他听妻子说,菁菁在学校里有人追,而菁菁似乎有点动心,就派人去学校里查了查,想看看是两个什么样的孩子。 这一查发现,追菁菁的人很多,但她对他们都是一样,没有半点动心的表现。 究竟是菁菁骗人,还是于佩音骗人? 在他的心里,菁菁是个好孩子,不会骗人。可是,于佩音也没有这个胆子骗人。 联想到菁菁在那天晚上,听到“订婚”的表现,他心里起了疑。几次试探女儿,终于被他得出不乐观的结论。不动声色,推快了订婚的进程。 这一天,两家都出现在徐家名下的酒店里,还邀请了来往密切的朋友、生意伙伴们。 韶音和徐青明到处敬酒,表现得体,获得一众赞赏的眼神。 似乎谁也没料到,跟着施玉浓嫁进阮家的这个女孩,竟然会如此出色。 施玉浓也心情复杂地看着大女儿。 不过,令她感到心情复杂的,却不是大女儿的出色。而是那天,大女儿摆了她一道。 当时那些话砸在她脸上,让施玉浓一下子懵了。愧疚、难堪的情绪淹没了她,令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难过了两天后,她才逐渐意识到一件事——音音根本不穷啊! 如果说,之前她还很穷,那么在救了徐青明的一只眼睛后,她绝对不穷了! 徐家给她的谢礼,非常大方。别墅,商铺,几个子公司的股份,珠宝首饰包包等,非常多! 她有自己的房子了,也有固定的分红收入,还有很多值钱的珠宝,她难道还需要天天辛苦地出去打工赚钱吗?根本不需要啊! 但,即便后来反应过来了,施玉浓也不能去找她说。 怎么说?说她有房子住?这样的话说出来,就跟撵人搬走似的。 还有珠宝首饰等,这些都是穿戴的,又不能换成钱,她手里的现金,的确十分有限。 施玉浓不认为大女儿忘记了这茬。那么,那天她说出那些话,就很值得深思了。 看着大女儿游刃有余地跟客人们敬酒,表现得那么好,施玉浓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点怨怼。 她待她不好吗?当年她那么可怜,是她把她带过来,给她吃,给她穿,给她提供住处,还让她跟菁菁一样享受最好的教育。 如果不是她,她现在会有这样得体的表现吗?而且,她根本没有认识徐青明的机会! 可是,音音却那样对她。对她说那样的话,用那样的态度,难道是在对她不满吗? “菁菁,在想什么?”阮叔叔没有注意到妻子的出神,他的全部注意都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发现她一直盯着韶音和徐青明看,他心里沉了沉,面上却不显,笑呵呵地问道。 阮菁菁顿时收回眼神,一抹慌乱从她眼底闪过,强装出羡慕的表情:“我,我在羡慕姐姐。她和徐哥哥的感情,可,可真好啊。” 她说得干巴巴的。 谁都能听得出她的言不由衷。 阮叔叔的心里更沉了,甚至还有些恼火。但他脸上仍然不显,慈爱地道:“以后菁菁也会有陪在身边的人。到时候,爸爸给你举办一场更盛大的订婚宴。” 阮菁菁笑得很僵硬。 余光看到韶音挽着徐青明的手臂,而徐青明正低着头,听她说着什么。 两人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看起来那么般配。她一瞬间心里酸楚,眼泪差点涌出来! “谢谢爸爸。”她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忙站起来道:“我去趟洗手间。” 匆匆忙忙地跑了。 在她跑走后,阮叔叔的脸色彻底沉下来。偏转视线看向那对敬酒的新人,脸色不怎么好看。 “不需要你笑得多灿烂,但你一直冷着脸,会让人说闲话的。”此时,韶音挽着徐青明的手,正跟他低声私语,“而且,徐爷爷和长辈们都在看着,你现在表现好点,以后分手也更体面。” 自从订婚宴开始,徐青明的脸上就没有丁点儿笑意。 他根本不想要这场订婚宴。 而且,阮菁菁也会来。他不想让阮菁菁看到,他跟别人订婚的样子。 第95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20 从几天前,徐青明就很不耐烦了。 他甚至觉得,这是个馊主意。他应该拒绝到底,换个方式报答她。而不是屈从家里的压力,先跟她订婚,再取消婚约。 这简直是荒谬! “当然,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我也没有意见。”韶音没关注他的心情,余光瞄到小公主已经跑了,便松开他的手臂,“反正我这边,最多被人说,配不上徐家的门第,不被你喜欢。” “我无所谓。”她收回视线,口吻轻慢。 这话让徐青明一怔。 但不等他说什么,韶音已经迈开脚步:“我去趟洗手间。” 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跟客人们打着招呼,慢慢离场。 阮菁菁此刻正在洗手间内。 她站在镜子前,眼眶红红的,难过得不得了。 想到徐青明跟姐姐亲密私语的一幕,就觉得心脏缩紧,难受得厉害。 明明徐哥哥说过的,不会跟姐姐结婚。可是为什么,他们看上去那么亲密? 为什么?他们真的不会结婚吗? 她低下头,任由泪珠积聚,然后滚落眼眶,砸在洗手池里。正难过着,就听到身后传来惊讶的一声:“菁菁?” 姐姐? 阮菁菁一怔,忙眨掉泪水,低头用纸巾擦了擦眼下,这才转身看去:“姐姐。”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姐姐怎么出来了?” “上洗手间。”韶音笑道,站在她身边,对着镜子整理妆容,“菁菁怎么了?看着眼眶有点红。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阮菁菁摇头。 顿了顿,又抬起眼睛:“姐姐,你和徐哥哥……会一直走下去吧?”她说这话时,有些眼巴巴的,“我,我祝你们幸福到白头。” 韶音补妆的动作顿了顿。 然后才笑道:“谢谢菁菁。”话锋一转,“不过呢,我们两个现在看着好,以后还不一定怎么样。能够陪在我们身边,直到生命尽头的,不一定是现在的人。” “怎么会?”阮菁菁连忙道,“徐哥哥对你那么好,那么喜欢你,你们一定能幸福到老!” 她到底怎么说出来这种口不对心的话? 韶音忍不住笑起来,补妆完,收起东西,转身抱了抱她:“谢谢菁菁,你真甜。” 然后握着小包包,步履优雅地离去。 回到宴客厅,就见徐青明正找她。 见到她回来,徐青明主动迎上前,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回来了。” 韶音诧异地看着他:“你笑了?” “这本来就是我们两个的事。”徐青明点点头,“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 他们已经做了交易,先订婚,以后再取消婚约。 已经答应的事,他现在不配合,就很没有契约精神,这也违背了徐青明一直以来做事的准则。 “抱歉。”他看着她重新补妆过的容颜,不由得面带歉意。 韶音就知道,他肯定想多了。 但这正是她想要的。 挽住他的手臂,笑得温柔大方:“走吧,还有几桌没有敬。” 徐青明点点头。 接下来,他的脸上一直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客气有礼地应对客人。 如此一圈,赢得了众多的“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太般配了”等夸赞。 韶音笑得温柔得体,在徐家以及徐太太明显表示出看重的情况下,获得了许多认可。 宴会厅内,气氛良好。就连施玉浓都忍不住面带微笑,骄傲和欣慰的情绪压下了那点微弱的怨怼,跟别人交谈,明贬暗褒自己的女儿。 只有阮菁菁,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从洗手间出来后,就一直出神。脑子里面,全是韶音刚刚的话—— “我们两个现在看着好,以后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多想起来,难道就像徐哥哥说的那样,他们不会结婚? 可是,为什么?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她心里装着事,怎么也没办法不走神。而回到宴会厅,就看到挽着手,笑容得体,眼神亲密交流,看上去感情恩爱的两人。顿时,心头如遭重创! 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 男女主的缘分,天注定。 订婚宴后,所有人都找不到阮菁菁,只有徐青明在地下停车场的角落里找到了恍惚得厉害的阮菁菁。 要问她为什么恍惚,就是韶音的锅了。 她不时给小公主错误的暗示,让小公主一会儿怀疑,一会儿解惑,再疑心,再解惑,反反复复,差点就疯了。 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整个订婚宴上,徐青明对韶音的种种体贴和关照。 徐哥哥明明就是喜欢姐姐,他就是喜欢她,说什么不会结婚,根本就是那天他们赌气吵架,徐哥哥说的气话吧? 可是徐青明对她的好,又不是假的。阮菁菁没办法从这种反反复复的怀疑中走出来,在订婚宴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忍不住跑了出来。 她在地下停车场迷了路,看着打电话过来的爸爸、妈妈、姐姐、徐青明,一个也不想接。 蹲在一角,抱住膝盖,把脸埋在手臂上哭起来。 她好难受。 她太难受了。 为什么会这样?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苦? “菁菁!”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阮菁菁没有回应,但是哭得更厉害了。 很快,徐青明发现了她的身影。 大步跑过来,将她拉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脸上满满都是焦急,透过被泪水冲得模糊的视线,阮菁菁看到他精心打理的发型都跑得凌乱了。 “没,没事。”她咬着唇,狠狠抹了把眼泪。 徐青明从没看过她哭得这么伤心的样子,神情严肃地问:“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阮菁菁道。然而话说出口,却不禁带了几分埋怨,语气也有点重。 她意识到自己在发脾气,立刻推开徐青明,大步往旁边走。 眼泪不听话地又涌出来。 她一边走,一边狠狠抹眼泪。不知怎么,脚下踉跄了一下,她气得眼泪流得更凶了。 恰好徐青明从身后捉住她的手臂,她心烦意乱地甩开:“你走开!不要跟着我!” 跟着她干什么?他这时候不跟未婚妻在一起,跑来对她问东问西的干什么? 阮菁菁烦得要命,又委屈得要命,心里难受极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菁菁!”徐青明一把拉住她,将她困在怀里,“到底怎么了?” 事态就这样猝不及防,又意料之中的展开了。 阮菁菁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因为喜欢的人订婚了而难过。 徐青明舍不得看她哭,心疼不已,困住她不让她走。 “你怎么跟这样的人订婚?”找到地下停车场的靳少寒,看着不远处说着说着话,忽然就抱在一起,还亲上了的两个人,眉头皱起,看向身旁。 站在他旁边的,当然是韶音了。 她请来的同学、朋友不多,而靳少寒是其中身体最不好、跟她的关系却最好的一个,因此在订婚宴结束后,就走过去关心他的状况。 后来阮菁菁失踪,两人便一起找过来。恰好,看到徐青明和阮菁菁…… “改天给你解释?”韶音看着不远处的两道身影,嘴角勾了勾。 拉着靳少寒后退,退到不会被两人发现的角落,然后看着他道:“你先上去,我还有点事。” 靳少寒定定地看着她。 他其实早就看出来,她不喜欢徐青明。 他们一起画画,一起采风,聊过很多事,他知道她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 刚刚在订婚宴上,不管她表现得多么大方得体,看着徐青明的眼神多么温柔,靳少寒却清楚地知道,那都是假的,是她假装出来的。 “好。”他点点头。 不再问她,转身进了通道。 韶音目送他乘坐电梯,往上面去了,就收回视线,看向不远处。 她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抱着双臂,静静站立。等到两人稍稍松开,不再亲吻,将要说话时,立刻放下双臂,迈步走出去:“菁菁?菁菁?” 她焦急的声音,让阮菁菁一怔,还没有从刚刚的甜蜜和震撼中回神,立刻下意识地推开徐青明。 但两人相拥的情景,还是被韶音看到了,她脚步顿住,惊讶地看着两人:“你们?” “姐姐,你别误会!”阮菁菁慌了,忙退后两步,跟徐青明拉开距离,连连摆手,小脸通红,“我,我跟徐哥哥没什么!” 韶音怔了怔,随即笑了。 重新迈起脚步,朝两人走过去,神情温柔:“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我怎么会误会你?” 不会的,她绝不会误会她。说不误会,就不误会。 见状,徐青明的眉头皱了皱。 他朝阮菁菁伸出手,将她捉到身边,握住她的手,坦然看向韶音道:“没有误会。” 韶音不由得挑眉。 哟,这是长嘴了? “他怎么忽然长嘴了?”灰总都惊讶起来。 韶音想了想,说道:“也不奇怪。” 跟原剧情不一样了。 原剧情中,于佩音是恶毒女配,做的都是恶毒的事,不停盯着阮菁菁,抓她的把柄。而一旦被她抓住,以她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必然会对阮菁菁的名声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徐青明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他不想伤害阮菁菁,不想对她造成丁点儿不好的影响,所以他不能说。 但现在不一样了。韶音不“恶毒”啊,她没有盯着阮菁菁找麻烦,甚至也不缠着徐青明。如此一来,徐青明对她的印象,竟然还不错。他觉得,她是可以信任的人,于是对她说了实话。 “你干什么!”韶音却将脸一沉,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他们交握的手,将他们分开。 她沉着脸,看着徐青明,盯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徐青明不躲不闪地道。 韶音身后,阮菁菁浑身发抖,脸色由刚刚的绯红,变得一片煞白:“姐,姐姐……” “你们,互相喜欢?”韶音看了看徐青明,又转头看身后的阮菁菁,脸上带着狐疑,还有一点点被背叛的震惊和伤心。 后者,徐青明没有看出来,于是他坦然点头:“是。” 就在刚刚,他们已经探明了对方的心意。虽然还没有说得很开,但两个互相喜欢的人,难道还需要多说什么吗? “不,不是!”阮菁菁却愧疚难当,在韶音看过来时,下意识摇头。 说完,她不敢看徐青明的脸色,深深地垂下头。 她不能对不起姐姐。 姐姐才是他的未婚妻。 阮菁菁陷入自责和愧疚当中,抬不起头。 因此,也就没有看到韶音逐渐愠怒的脸:“徐青明!你居然引诱我妹妹,还强抱她!” “啪!” 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响彻在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 徐青明的脸被打得一偏,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彻底没了型。 而阮菁菁也被这个清脆的耳光声震得浑身一颤,愕然抬起头,眼睛因为不敢置信而睁得大大的。 第96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21 “姐姐!!” 一声震惊的、不敢置信的、愤怒的尖叫声,瞬间响起来,充斥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内,冲散了刚刚的耳光声。 韶音意外地转头,只见阮菁菁涨红了一张脸,表情气愤地看着她。 她用力甩开她的手,奔向徐青明身边。 “徐哥哥,你没事吧?”她心疼地问道。又转过头,朝韶音看过来,“你怎么能打徐哥哥?!” 她目光中充满质问、责备、埋怨。 韶音惊讶地看着她,有些不解地说道:“菁菁?他,他不尊重你……” “没有!”阮菁菁立刻道。说完,咬住了唇,别过头去。 这一刻,对阮菁菁来说,难熬极了。 整个人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煎烤。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怎么都不是。 “徐哥哥……”她低声叫着。 徐青明顿时将她拉到身后。 重新站直身体,朝韶音看过去。因为刚刚挨了一巴掌,他神色冷冷的:“你不要逼菁菁。” 哦豁。 这就逼她了? 不过是反问了她一句,就变成恶毒女配了? 当然,他也没说错,她的确是在逼阮菁菁,只是用的方式不那么明显而已。 “菁菁,你说。”韶音的视线从徐青明的脸上掠过,并不接他的话,此刻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姐姐,表情严厉,“他说的是真的?你们互相喜欢?” 阮菁菁躲在徐青明的身后,恨不得缩得小小的,姐姐根本看不见她:“我,我……” “你不要怕。如果是真的,你就说。如果是他逼你,你也不要怕,有我在,不会让他把你怎么样!”韶音温柔又严厉地说道。 这一下,阮菁菁更纠结了。 原本,看到徐青明挨了一巴掌,她已经有些动摇了。可是,姐姐这么好,她,她怎么能…… “徐青明,你放开她!”见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承认,韶音立刻看向徐青明,冷着脸说道。 徐青明皱起眉头。 这下就看出来,“恶毒女配”和“负责姐姐”的区别了。 假如她仍旧是那个恶毒女配的人设,此时此刻,徐青明一定不会对她客气。 但是,她现在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姐姐。她“不知道”真相,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徐青明都没办法怪她。 “菁菁,”他转头看向身后,声音温和,像是在哄一只藏起来的小猫,“你不要怕。” 阮菁菁瑟缩了一下。 她怕吗? 她是怕的。 要承认喜欢姐姐的未婚夫,对她来说,是非常挑战尊严的事。 而且,她还有着浓浓的负罪感。姐姐对她很好,而她却要,却要抢姐姐的未婚夫…… “没,没有。”她低着头,拼命缩减存在感,摇着头说道。 即便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停车场中,另外两个人还是听得清楚。 徐青明没有失望,反而一脸怜惜的表情,柔声道:“好,你说不是,那就不是。” 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她年纪又小,一时间接受不了,抹不开面子承认,徐青明能够理解。 “呵!”韶音却冷笑一声,挽起袖子,“你说不是,这事就完了?” 她又装上了那副很久没用的,私底下面对他时才会有的面孔,用一种轻蔑的、带刺的、叫人不舒服极了的目光看过来:“徐青明,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姐姐,你不要打他!”看见她挽起袖子,阮菁菁立刻扑过来,抱住她的手。 韶音皱了皱眉,就要甩开她。 “姐姐,不要!”阮菁菁泪光盈盈,哀求地看着她道。 仿佛被妹妹这样哀求的目光打动,韶音皱眉半晌,最终按下了动手的冲动。 狠狠瞪了徐青明一眼,然后抓过阮菁菁:“我们走!” “姐姐……”阮菁菁被她抓着往外走,脚下踉跄,下意识挣扎。 挣扎不开,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徐青明。 泪光涟涟,可怜极了。 “你放开她!”徐青明立刻上前。 韶音攥着阮菁菁的手,停下脚步,看着徐青明,厉声道:“徐青明,别逼我动手!” 徐青明的脸色冷下来:“于佩音,你弄清楚状况,我和菁菁……” “徐哥哥!”阮菁菁突然打断他。 她哀求的目光朝他看去,顿时让徐青明说不下去了,脸色有点难看起来。 但阮菁菁已经顾不上他了,转头看向姐姐,讨好道:“姐姐,我们走吧,爸爸妈妈一定着急了。” 韶音的眉头紧紧皱着,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道:“他不尊重你!”说着,又看了徐青明一眼,“就算你们从小认识,可他这样欺负你,你还当他是哥哥,要维护他吗?你,你怎么这么软弱?” “不是,不是……” 阮菁菁拼命摇头。 不是这样的,徐哥哥没有不尊重她,她也没有软弱,刚刚是另外的情形。 她很想解释。 可是,看着姐姐一副关怀她、为她出气的表情,又觉得解释的话就像是一根根针,卡在嗓子口,让她吐不出来。 太过煎熬,让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姐姐,别,别这样……” 别再逼她了,为什么要逼她,为什么? 她心烦意乱极了,又委屈无比,一时间煎熬得过头,直是生出了气恼。 用力甩开韶音的手,捂着眼睛,大步朝外跑去。 “她这会儿知道路了?”灰总嗑着瓜子,忽然出声道。 阮菁菁之所以在这里,就是因为她四处溜达,找不到回去的路。 韶音刚要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阮叔叔和施玉浓的声音:“菁菁?菁菁?菁——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抬眼看去,就见阮叔叔和施玉浓不知道从哪个通道口出来,正在停车场找人。 见到阮菁菁哭得一脸泪,立刻变了脸,将她围住了。 “妈……”阮菁菁扑进施玉浓的怀里,呜呜个不停。 做戏做全。 韶音狠狠瞪了徐青明一眼,然后才迈起步子,朝家人走去:“妈!阮叔叔!” 随着她声音落下,扑在施玉浓怀里的阮菁菁,浑身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这一下没瞒过施玉浓,也没瞒过关注她的亲爸。于是,两道异样的眼神,落在韶音身上。 “音音,怎么回事?”施玉浓率先问道。 韶音张口,刚要说:“是……” “没什么!”这时,阮菁菁忽然抬起头,从施玉浓怀里转过身,哀求的目光望过来,“姐姐,没什么。” 韶音皱起眉头,好像对她的软弱很不满。 见她不出声,阮菁菁眼里的哀求更浓了,就连眼泪都流得更凶了。 想到等会儿说开,将要面临的难堪,她只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怎么会这样?她甚至在心里责怪起自己来。刚刚她为什么会鬼迷心窍,跟徐哥哥…… 他明明是姐姐的未婚夫啊! “伯父,伯母。”此刻,徐青明也走了过来。 他左边脸上,有着明显的红肿,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这让阮叔叔的眼神一下子变深起来。 施玉浓不知情况,诧异地道:“青明,你的脸怎么了?被谁打的?你们在停车场,发生什么事了?” 徐青明看了韶音一眼,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道:“发生一点小意外。” 他刚刚跟韶音举办了订婚礼。 但此刻,他们站得一点都不亲近,丝毫没有未婚夫妻的样子。 反倒是徐青明落在菁菁身上的眼神,带着男人都懂的热度。阮叔叔的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主动开口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上去,慢慢再说。” “爸爸,我想回家。”这时,阮菁菁小声说道。 她的脸还埋在施玉浓的肩头。 自从徐青明走过来后,她就没有再抬起头,像只鹌鹑似的,缩在妈妈的怀里。 “好好,我们回家。”阮叔叔立刻说道。目光在徐青明身上一扫而过,又在韶音的身上停了停,而后便拥着妻子和女儿,“走,我们这就回家。” 韶音当然是跟上。 徐青明犹豫片刻,也跟上去。 但韶音转过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一眼令徐青明止了脚步,眉头紧紧皱起,没有再跟。 一家四口,开车回家。 阮叔叔开车,他对这件事闭口不提。 施玉浓和两个女儿坐在后排,抱着小女儿,几次想问,但阮菁菁搂着她的腰,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妈,我有点困,我睡一会儿。” 施玉浓顿时不好再问了。她目光投向大女儿,想让大女儿给她一点提示。 先是小女儿无故失踪,然后大女儿和徐青明出现在停车场里,徐青明被人打了一巴掌,小女儿又哭成这样…… 很难让人不多想。 “咳。”阮叔叔轻咳一声,从后视镜看了妻子一眼。 施玉浓一怔,随即闭上嘴,不再问了。 回到家。 “我有点累了,想去休息。”进了门,阮菁菁从施玉浓的怀里抬起头,视线转动,看向韶音,“姐姐能陪陪我吗?” 施玉浓有些意外,以为小女儿会让自己陪她,闻言便看向韶音:“音音,你陪陪菁菁。” 韶音点点头:“好。” 姐妹两个上楼。 阮叔叔一直没说话。他看着两个女孩儿的背影,只见是自己女儿主动伸出手,挽住了韶音的手臂,顿时有些意外,眼里浮现出困惑。 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 第97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22 在阮叔叔的想法中,应该是女儿没掩住自己的心思,跟徐青明有点什么,结果被韶音发现了,然后韶音打了徐青明一巴掌。而菁菁哭得这么凶,应该是韶音狠狠地骂她了。 但是,看着女儿主动靠近的样子,阮叔叔又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 “上楼吧。”他对妻子道。 施玉浓便跟他一起往楼上走,低声抱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菁菁不想说,真叫人担心。” “等下音音出来,我问问她。”阮叔叔说道。 施玉浓没注意,丈夫说的是“我问问她”,而不是“我们问问她”,点点头道:“嗯。” 此刻,阮菁菁的房间里。 “菁菁,你说实话,你跟徐青明……”韶音坐在小姑娘的床上,口吻沉重,表情也很凝重。 她应该相信妹妹,相信她不会跟未来姐夫有什么。但是,徐青明那么笃定,而阮菁菁又不追究这件事,甚至一点怪他的意思都没有,又让这件事透着蹊跷。 她理所当然地起疑心。 “我……”阮菁菁咬着唇,低着头,揪着自己的手指。 阮菁菁此刻,心里为难极了。 “姐姐,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不好?”她抬起头,露出泪光涟涟的眼睛。 小公主从没遇到过这么复杂的状况,想到之前停车场里的事,想想这件事爆出来的后果,她后悔又害怕,整个人快要崩溃了。 “好不好?”她抓住韶音的手,“求求你了,姐姐。” 她害怕得手心里全是冷汗,湿漉漉的,又冷又腻,甚至整个人在轻轻发抖。 韶音都有些意外了。没有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小! “嗡嗡。”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是阮菁菁的手机,提示徐青明来短信了。 “我,我这就删掉!”小公主想也不想,立刻拿起手机,就要删掉徐青明的消息。 甚至,她还狠了狠心,想要当着姐姐的面,删掉徐青明的联系方式。 她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徐青明是姐姐的未婚夫,她怎么能…… “等等。”韶音却拦住她道,“先看看他发来什么。” 被她拦着,阮菁菁没有删掉那条短信,当着她的面,打开。 当看清短信的内容,她怔住了。 捧着手机,眼睛渐渐睁大,露出愕然极了的神情。 “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是你,跟于佩音没有任何关系,我和她之间只是交易。” 这是徐青明的短信内容。 “哟,男主长嘴了。”灰总啧啧道。 两个主角,终于有一个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张嘴说话了。 “不容易啊。”韶音感慨道。 长嘴了就好。长嘴了,才能进入下一个步骤。 “姐姐?”在一片安静中,阮菁菁小心翼翼地抬头,睁着泪汪汪的眼睛,小心地观察着韶音的表情。 她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声音都有些发抖:“徐,徐哥哥说的……” “嗯。”韶音没让她煎熬,很平淡地点点头,大方承认了:“我和他订婚,是一场交易。” 不等阮菁菁反应过来,她话锋一转:“但是!”她视线锐利,盯着阮菁菁的眼睛,“我和他是交易,他就能引诱你了吗?” “不,不是引诱……”阮菁菁抖了一下,小声辩解。 她咬着唇,很想说,她也喜欢徐哥哥,很早之前就喜欢了,不是他引诱她。 或许是这条短信,驱散了她心头浓浓的愧疚,阮菁菁此刻不再总是想哭了,紧紧握着手机,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姐姐说道:“我,我也喜欢他!” “哇哦!”灰总惊道,“女主也长嘴了!” 不枉徐青明挨了那一巴掌啊! “菁菁,你年纪还小。”韶音皱起眉头。 阮菁菁立刻坐直身体,不服气地道:“姐姐!我不小了!我都二十岁了,已经长大了!” “那么,已经长大的菁菁,”韶音没有对她进行教训,而是用温和的口吻,循循善诱地道:“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真的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订婚?” 阮菁菁一怔,这正是她一直以来所不解的。 关于徐哥哥和姐姐不会结婚、订婚只是一场交易,她一直想弄明白,但徐青明总是不告诉她。 “姐姐,徐哥哥和你交易了什么?”她好奇地问。 “菁菁,你的关注点不应该在这里。”韶音语气沉重地说道,“不管他和我交易了什么。他难道没有想过,一旦和我订婚,你该怎么办?” 阮菁菁再次怔住:“我,我们……” 她一直没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在她心里,最大的问题是姐姐喜欢徐哥哥,而她插足进去了,这是最令她无法接受的。 如果姐姐和徐哥哥之间只是一场交易,那么,那么她就不算插足。等他们交易完毕,婚约解除,她和徐哥哥,就可以在一起啦! “你知道他和我的婚约,要多久可以解除吗?”韶音问道。 阮菁菁摇头。 “让我们往乐观的方向去想。假如顺利,一两年后,我就能跟他解除婚约。”韶音说道。 阮菁菁点点头:“嗯。” “那么,这一两年中,你跟他怎么办?”韶音问,“你是不跟他在一起,还是悄悄在一起?” 阮菁菁连忙摇头:“不,不跟他在一起。” 一两年,她还是能等的。 “你能保证自己忍得住,但你能保证他忍得住吗?”韶音问道,“比如今天在停车场,这样的情景,会不会再发生?下次,会不会仍然没有人看见?” “我,我们……” 韶音没等她回答,抬手制止了她,语重心长地道:“就算你们都控制住了,没有在这一两年中有什么越界的、叫人说闲话的行为。那么之后呢?” 之后?之后,她就和徐哥哥在一起啦! “他的前任未婚妻是我,下一任未婚妻是你……”韶音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菁菁,你想没想过,别人会说什么?会怎么看你?” 阮菁菁愣住。 眼睛都不眨了,彻底愣在那里。 “你好好想想。”韶音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叹了口气,“你想不到,是你性子单纯。但徐青明呢?他比你大好几岁,连我都能想到的事,他难道就想不到吗?他怎么能……”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转身走出去了。 轻轻关上门,也将愣在床上的少女,关在了里面。 “叔叔?”刚走出来,就见阮叔叔站在不远处,靠着栏杆抽烟,韶音适时愣了一下。 见她出来了,阮叔叔站直身体,对她使了个眼色:“去我书房聊聊。” 韶音点点头。 跟在他身后,去了书房。 阮叔叔的书房里,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脚踩上去,任何动静都被吞噬了,无声无息。 房门关上,也将一切声响都关在外面。 “叔叔是想问菁菁的事?”韶音在茶几边坐下,开口就进入正题。 阮叔叔点点头,将烟头熄灭在烟灰缸内,看着她问道:“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韶音沉吟起来。 从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件事不简单。 至少,不是阮叔叔从前以为的,是菁菁喜欢上了徐青明,两人发生了一些不体面的事。 他从韶音的脸上没有看出被背叛的愤怒、怨恨,相反的,她的眼神隐隐透出担忧。 这就有趣了,阮叔叔对接下来的谈话有了些好奇:“很难说?” “嗯,有一点。”韶音斟酌着措辞,抬眼看着阮叔叔,眼神清澈而坦荡,“之前在停车场,是我误会了。回来后,菁菁跟我解释了,我才知道了真相。” 她抿了抿唇,表情有些为难:“真相……并不是好事。” “你说。”阮叔叔直接道。 于是,韶音便跟他说起了,站在她的角度,所知道的事—— “我找到停车场,听到菁菁的哭声,一看过去,就见徐青明正抱着她。” “我以为他欺负菁菁,就走过去,给了他一巴掌。” 阮叔叔挑起眉头。 原来,徐青明脸上的红肿,是这么来的。 “但菁菁很生气,怪我打了他。”韶音说到这里,皱了皱眉,“还扑过去,关心他有没有事。” “徐青明说,他们互相喜欢。但我问菁菁,菁菁说不是。” “我见菁菁哭得厉害,就想带她走。但徐青明不愿意,拦住了我们。” “再后来,叔叔和妈妈就到了。” 这是停车场里的经过。 阮叔叔点了点头,又问道:“刚刚你说误会了,是菁菁在房间里说了什么?”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真相。 菁菁喜欢徐清明,已经可以确定了。而徐清明,恐怕也有点意思。 他只想知道,女儿都对韶音说了什么。 “嗯。”韶音点点头,此时脸上有了一点气愤,“菁菁一开始不说,后来徐青明发了条短信过来,她看完之后,就改口了,说也喜欢他。” 阮叔叔立刻问道:“是什么短信?” “我没看到。”韶音惊讶地道,“我没看菁菁的手机。” 她怎么会看妹妹的手机呢? 那是很不礼貌的。哪怕,妹妹就在身边,这也是很不礼貌的。 “这样啊。”阮叔叔说道,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继续。” 韶音便继续说道:“她一口咬定,跟徐青明是互相喜欢。我劝她说,徐青明如果真的喜欢她,就不会跟我订婚。如果他是个好人,就不会在跟我订婚后,还说喜欢她。” “但,菁菁好像没听进去。”她有点为难,又有点生气地道。 为难的,是不知道怎么劝妹妹。生气的,是妹妹被徐青明那个狗男人哄了。 她绝口不提,跟徐青明交易订婚的事。 不可能的,那是什么事?她不知道,从来没发生过,徐青明也没跟她提过,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件事。 “哇哦。”灰总忍不住感慨,又一次见到了大魔王的黑心,悄悄缩了缩。 阮叔叔听完,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你呢?” 她的未婚夫和她的妹妹……还被她抓个现行,她怎么想? 他看着她的目光探究。 韶音沉吟着,一时没说话。 片刻后,她慢慢说道:“我还没来得及想。” 在她心中,家人比男人重要,她刚才只顾着担心妹妹了。 阮叔叔挑了挑眉,似乎并不相信,但他也没再问,只道:“这件事,我和你妈妈会解决,你就不要再管了。” 韶音惊讶了一下。 “菁菁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就当做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他说得详细了些,“至于你和徐青明的婚约,只要你想,就不会变。” 菁菁不会抢她的。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温和了些:“今天辛苦你为菁菁操心了,我听你妈妈说,你喜欢车?明天让你妈妈带你再买一辆。” 韶音猛地站起来! 脸上表情快速变化着,惊讶,不敢置信,失望,受伤。 最终转化为愤怒。 “呵。”她攥着拳头,像是气笑了,脸上带了点讥嘲,“叔叔,您这是要封我的口?” 阮叔叔抬起头,和善地看着她:“不是。只是你作为菁菁的姐姐,为她操心了,叔叔感谢你。” “是吗?”韶音讥笑道,反问他一句,“如果我是菁菁的亲姐姐,叔叔会这样感谢我吗?” 阮叔叔的眼神微深,刚刚的和善渐渐不见了:“音音,你知道的,你不是她的亲姐姐。正因为不是,所以叔叔才感谢你。” 一家人之间,不用见外。 但她姓于。 “我是她的亲姐姐!”韶音却道,“我和她是一个妈妈,我们住过同一个子宫,由同一个女人带到世上,我们就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脸上的讥笑更浓了:“原来,在阮叔叔眼里,我不配和菁菁做亲人!” 阮叔叔语塞。 他心里的确没把这个女孩子,当成菁菁的亲人。一时疏漏,倒叫她捉住了话柄。 “也好。”不等他开口说什么,韶音抱起胸,扬着下巴,一脸冷傲地道:“不管是封我的口,还是感谢我,一辆车而已,不足以体现叔叔的诚意。” 阮叔叔眼神变幻着,声音仍然和蔼:“那音音想要什么?” “不是我想要什么,是叔叔觉得,菁菁的名声值得什么?”韶音讥讽地看向他,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扬着下巴道:“如果叔叔当我是菁菁的亲姐姐,今天我做的事,就是理所应当。但既然叔叔认为我不配,那就请拿出应有的诚意。” 他不是要封她的口吗? 在商言商,他倒是出价呀!一辆车,打发谁呢? 看着女孩冰冷讥嘲的神情,阮叔叔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个错,他把这个女孩得罪了。 第98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23 妹妹喜欢上了姐姐的未婚夫,在姐姐订婚的当天,跟未来姐夫抱在一起。 传出去,她的名声会变成什么样? 阮叔叔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跟丑闻沾上边,一点点都不可能。所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在场的几人,都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但没想到,才在韶音这里开个口子,就失败了。 “你误会了,叔叔不是这个意思。”他看着坐在对面,一脸倔强的女孩子,神情快速变幻,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好,是叔叔错了,叔叔不该那么说。” 韶音不语,只挑眉朝他看去。 “你是菁菁的姐姐,不管是血缘也好,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也罢,你们都是亲密的姐妹,刚才叔叔不该那么说,叔叔小看你了。”他很痛快地道歉,“音音不要跟叔叔计较,好不好?” 看,他养育了她这么多年,给她吃、给她穿、给她住,给她最好的教育,谁家的继父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如此心胸宽广又仁善,不过是说错一句话,她怎么能依依不饶呢? 韶音看着阮叔叔脸上慈爱温和的表情,渐渐的,脸上的倔强、讥嘲、冰冷神色褪去。 变得面无表情。 “叔叔的意思是,当我是一家人,是菁菁的姐姐?”她没有起伏地问道。 阮叔叔和蔼地点头:“当然。” “我不是外人?”她又问。 “音音当然不是外人,我们是一家人啊。”阮叔叔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慈爱,“不然,音音想一想,叔叔什么时候把你当过外人,菁菁有的什么,你没有?” 韶音没有顺着他的话去想,而是反问了一句:“既然这样,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叔叔。如果我是一家人,是菁菁的姐姐,那么徐青明在订婚当天背叛我的事,叔叔打算怎么处理?” 阮叔叔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又恢复成温和:“音音长大了,叔叔尊重音音的意见,如果音音需要叔叔的帮助,叔叔绝不推脱。” 说得真好听。 韶音甚至赞叹地给他鼓了鼓掌,然后才道:“换个人选。如果是菁菁被未婚夫背叛了,在她订婚的当天,订婚宴刚结束,她的未婚夫就跟别人抱在一起,叔叔会怎么办?” 她非常好奇地看着他问:“叔叔也会尊重菁菁的意见吗?” 尊重个屁! 阮叔叔只想一想,就恨不得砍了那个狗东西! 他脸色骤变,再也恢复不到之前的慈爱,因为这一刻,他明白了一件事,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孩子,非常聪明,也非常冷静。 “音音,你要知道,你和菁菁不一样。”他慢慢说道,“你们是不一样的。就算我再疼你,你们还是不一样的。” 她又不是他的女儿。 他再怎么将她当成一家人,也不可能真的是一家人。 “我明白。”韶音爽快地点点头,站起来,垂眸看着他,“所以,我们并不是一家人,叔叔从没把我当成亲生的孩子看待过。既然是这样,我照顾菁菁的事,就不能是理所当然了,而是应该收报酬的。” 她虚伪地笑了笑,说道:“但叔叔照顾我这么多年,我还是很感激的,愿意给叔叔打个亲情折扣。也不用太多,叔叔随便给我在二环买套房子,这件事我保证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会往外露。” 阮叔叔也缓缓站起来。 他个字不太高,但不笑的时候,还是很有气势的。尤其,这间书房是他的主场。 “好。”他神色淡淡,“三天后,房产证会送到你手上,希望你说话算话。” 韶音再一次虚伪地笑了:“叔叔说什么呢?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会骗叔叔呢?” 她后退两步:“没有什么事,我就出去了,叔叔好好休息。” 利落转身,拉开门,离开。 书房的门自动关上,也遮住了阮叔叔并不明朗的面孔。 给她一套房子,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打了脸,才是真正令他感到不痛快的。 “哼。”良久,他冷哼一声,走到书桌后坐下,拿起手机,找到徐青明的号码,开始给徐青明打电话。 狗东西,竟然敢诱惑他的女儿,简直找死! 他注定是打不通了。 因为徐青明此刻在给韶音打电话。 或者说,从停车场离开后,他应付完琐碎事情,就开始频频给韶音打电话。 “菁菁怎么样了?”电话刚一接通,他立刻问道。 韶音扬扬眉,回到房间里,关上门,才道:“一两句说不清楚。” “你有空吗?”徐青明立刻说道,“出来说?” 韶音当然是有空的,而作为阮菁菁的好姐姐,她此刻也应该表现得上心一点:“可以。在哪见?” 徐青明说了一个地址。 韶音拿上包包,衣服都没换,就开车出门了。 两人约在一处空旷的路段上。 下了车,面对面。 “到底怎么样了?”徐青明率先问道,不等她开口,他先解释起来:“我和菁菁是两情相悦,菁菁不好意思说,但我没必要骗你。” 韶音也不跟他兜圈子,抱着手臂,脸上冷冷的:“我知道,回到家后,菁菁就跟我承认了。” 闻言,徐青明顿时松了口气。 承认了就好,事情会简单一些。 跟所有人都不同。停车场的事件发生后,徐青明是唯一一个感到愉快的人。 他怎么能不愉快呢?他不是单恋,他喜欢的女孩也喜欢他! 如果不是挨了一巴掌,以及这件事被阮家发现后的麻烦,他简直一点烦恼都没有。 “菁菁回去后怎么样?又哭了吗?”他提起阮菁菁,声音温和的不像话。 韶音瞥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厌恶:“你怎么想的?你既然喜欢我妹妹,为什么跟我订婚?你有没有想过,她会是什么心情?” “我也不想跟你订婚!”徐青明一下子皱起眉头,烦恼地道:“当时,不是没办法吗?” 酒店的事,那个他迟迟没查出结果的事,再加上她救了他眼睛的事,让他当时根本没得选! “你的没办法,就是让我妹妹捡她姐姐不要的破烂!”韶音才不管他有没有苦衷,委屈不委屈,瞪起眼睛就朝他吼道。 反正这里地方空旷,四下无人,只有不会泄露秘密的风。 “你!”徐青明一下子变了脸,不知道是气她骂他破烂,还是被她话里的意思刺激到了,指着她,脸色难看得不行。 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 担心是阮菁菁打来的,他神情缓了缓,拿起电话。 却在看清来电人时,脸色微微变了。 “是谁?”韶音问道。 徐青明脸色不好,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是阮伯父。” 接起电话。 “徐青明,”电话刚接起来,那头就响起阮叔叔的声音,“拐弯抹角的话,我就不说了。从今天开始,离菁菁远点!” 阮叔叔早就给他打过电话,但当时徐青明在跟韶音通话,于是没打通。 后来,施玉浓找过来,跟他说话。阮叔叔用“没事,就是发生一点小口角”,打发了她。之后接了几个熟人的电话,这才给徐青明打过来。 “叔叔,”徐青明对待未来岳父,还是很客气的,“您可能有所误会,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阮叔叔冷笑一声:“怎么?你没有引诱我女儿?” “我和菁菁,”徐青明抿了抿唇,无比诚恳地道:“我们是两情相悦。” “放屁!”阮叔叔一下子大声起来,语气满是痛恨与厌恶,“你跟菁菁两情相悦?那你为什么跟于佩音订婚?” 难道他是跟于佩音订婚后,才发现跟菁菁两情相悦的?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我……”徐青明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说出交易订婚的真相。这些话,他能跟阮菁菁说,是为了让阮菁菁不要误会下去。却不能跟阮叔叔说,因为他担心,他前脚说了,后脚阮叔叔就捅给徐家。 “滚远一点!”阮叔叔一个字都懒得跟他多说,厌恶地撂下一句,就挂了电话。 狗东西。 喜欢他女儿,还跟别人订婚! 都跟别人订婚了,就在订婚宴的当天,又来纠缠他女儿!将他女儿置于何地?! 电话挂断后,徐青明的脸色难看得不行了。 完全不是刚刚韶音骂他垃圾能比的。 “挨骂了?”韶音抱着手臂,轻哼一声,“活该!居然骗我妹妹!” 徐青明心情不好地将手机随便塞进口袋里,抬头朝她看过来道:“别说风凉话了。订婚的事,我们各有一半责任。现在该怎么办?” 韶音眨巴眼睛。 不是很懂地看着他:“什么怎么办?” “怎么解除误会!”徐青明说道,“阮伯父现在对我有误会,以后不许我见菁菁,这事要怎么办?” 哦。 韶音懂了。 “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放下抱臂的手,冲他一摊,“徐青明,麻烦你搞清楚,当初订婚是你自己搞不定狗仔,被泄露了照片,也是你自己扛不住家里的压力,答应跟我订婚来躲避念叨。” “我只不过提供了一个主意,你捧红我来报恩,我暂时担任你的未婚妻,等时机到了就还你自由身。”她诧异万分地看着他,“这跟你诱拐我妹妹,想跟我妹妹谈恋爱,甚至以后成为一家人,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啊? 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吗? 徐青明的眉头越皱越紧,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他听明白了,她不会白白帮他。 “你要怎么才肯帮我?”他直接问道。既然她不讲情义,那就在商言商,他出价就是了。 韶音对他比了个手势:“等等。” “什么?”徐青明问。 韶音虚伪地笑了笑,说道:“在此之前,我先提醒你一件事。阮叔叔刚刚答应给我在二环买一套房子,作为封口费。那么,你呢,徐总?” 徐青明愣住。 表情渐渐变得不敢置信起来:“封口费?那是你妹妹,你不保护她的名声,还要封口费?!” 仿佛她是一个恶毒的、心机深沉的、毫无亲情观念的女人。 “喂喂,两码事好吗?”韶音不悦地道,“我是应该闭口不言,因为她是我妹妹。但是,徐青明,我闭口不言,不是你不道歉的理由!” 她指责地看向他,说道:“你在我的订婚宴后,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如果被人看见了,我的面子往哪放?你难道不觉得,你伤害了盟友的利益吗?” “还有,阮叔叔难道不知道,我是菁菁的姐姐,理当给菁菁保密吗?那他为什么还给我封口费?因为他通情达理!他知道情谊归情谊,本分归本分!” “还是说,”她狐疑地看着他,“徐总其实没有看起来的风光,连封口费都掏不起吧?” 第99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24 徐青明气得,血气一股股上涌,令他眼前都有些发花起来。 这个女人简直……太无耻了! 他紧紧抿着唇,神色冷淡地看着她。他可以不给,因为阮叔叔已经给了她封口费,就算他什么也不给,她也不会泄露半个字。 “你要什么?”他冷冷道。 他是可以不给。但是,别人给了他不给,这种事徐青明做不出来。 何况,她说得也没错,这件事的确是他考虑不周。如果当时还有别人在,她的面子往哪放? “麻烦你以我的名义向失学儿童捐款吧。”韶音抱起双臂,一脸冷漠地道。 说完,就见徐青明愣了一下。 她知道他为什么愣住,假惺惺地笑了笑,指尖在手臂上轻点,口吻讥嘲:“啊,我这个满眼都是庸俗物质的女人,要了钱居然不是花在自己身上,真是令人惊讶呢!” “不是。”徐青明否认道。 韶音也不戳破他,仍是挂着假惺惺的笑容:“容我先说明一下。阮叔叔给我一套二环的房子,是我给了他亲情价。至于你,徐总,我们之间可没什么情谊可谈。给多少封口费,就麻烦徐总自己看着办了。” 意思就是不能比阮叔叔给的少。 徐青明听懂了,点点头:“好。”他此刻心情有点复杂,刚才她提出要封口费时,他对她有多反感和厌恶,此刻得知她的要求后,就有多愧疚。 是他对不起她,没照顾到她的面子和心情。而她看上去不依不饶,实际上不过是小小地警告他一下。她,她的人品……其实很高尚。 “那就这样。”她说道,“没事我就先走了?” 徐青明立刻想起重要的事:“等等!”在她停下脚步,疑惑地看过来后,他低声说道:“我和菁菁的事,你帮帮忙。” 他们之间虽然是未婚夫妻,但他们都知道,这是假的,只是一场交易。 所以,说出这些话,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而且她还是菁菁的姐姐,如果她愿意帮忙,他和菁菁之间会顺利很多。 “你不是吧?”韶音用惊讶的眼神看向他,挑剔又鄙视地将他打量两眼,“徐青明,你搞清楚,我是菁菁的姐姐,我怎么可能让你害她?” 徐青明一怔,皱起眉头:“你胡说什么?” “我是谁?”韶音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问他道:“我,你刚刚订下的未婚妻,现在徐阮两家的亲戚、朋友、合作伙伴全都知道了,你再跟菁菁有点什么,你不要脸无所谓,我妹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徐青明的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别告诉我,你没想到!”韶音冷笑道。 徐青明是真的没想到。 他只觉得他和她订婚是假的,他和菁菁才是两情相悦。既然两情相悦,那么他和菁菁在一起,就是理所当然。 “我不会帮你的。”韶音说完就走,“而且,我警告你,在我们解除婚约之前,你最好离我妹妹远一点!不然,不仅阮叔叔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随即,“砰”的一声,车门被关上。 车子发动,调头离去。 “哇哦,最后那句狠话,还挺唬人的。”灰总发出吃瓜赞叹声。 韶音笑了笑:“放放狠话又不要钱。” 演戏而已。谁家演员上台演戏,还真刀真枪的干上了? “黑还是你黑。”灰总道。 回到家。 上了三楼,刚打开房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小小的呼唤:“姐姐?” 转头,就见阮菁菁抱着一只小熊,可怜兮兮的像只淋雨的猫。挑挑眉,她问道:“怎么了?” “你,你刚刚出去,见徐哥哥啦?”阮菁菁眼睛里闪动着试探。 韶音点点头,很干脆地道:“对。”她毫不保留,大大方方地跟小公主坦白,“他让我帮忙,撮合你们,被我拒绝了。” 阮菁菁惊得睁圆了眼睛。 “我说过的,他一天跟我是未婚夫妻,就一天不能接近你。”韶音放轻声音,目光怜爱,又有些无奈,“叔叔不让我管。但是,你总归是我妹妹。菁菁,他不是个好人。” 阮菁菁咬着唇,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刚刚,爸爸把她叫过去,跟她说了很多话。 其中一部分,跟姐姐说的一样。 “两情相悦?那你告诉爸爸,他早干什么去了?怎么刚跟于佩音订婚,就跟你两情相悦了?” “但凡他为你着想一点,他就不会让你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况。” “菁菁,连于佩音都能想明白的事,爸爸不希望你会不明白。徐青明,是真的一点点都没有为你考虑。” 是啊,这会儿阮菁菁满脑子都是怀疑,徐哥哥那么聪明,他怎么就没想到,她的名誉会遭到什么样的冲击? 他是真的没想到,还是不在乎? 但不管是哪个,都不能让她释怀。心里纠结不已,难受得厉害:“我,我先回房了。” 转过身,抱着小熊,缩着肩膀跑掉了。 韶音耸耸肩,推门进去。 不管男女主怎么样,日子还得照常过。毕竟,她只是一个恶毒女配嘛。 次日,韶音仍旧是早早起了,去画室。 刚到不久,靳少寒就来了。 “昨天怎么回事?”他一进门就问道。 画室里没有别人在,韶音就请他坐下,泡了杯茶,然后给他倒了杯清水,笑着说道:“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将事情的经过,没有瞒着他,全数倒出。 他们是一类人。 他不会鄙夷她的恶毒、心机、手段。 果然,听她说完后,靳少寒的表情变得复杂,但唯独没有嫌恶。 仿佛不知道如何表达心情,他捧着粉色小猪的杯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没想到,徐青明这么不做人!” 被她救了眼睛,居然问也不问一句,冲出去后面问相对安全的阮菁菁。 “你怎么把自己搭进去了?”他唯独有些不满的是这个,“你要怎么报复都行,为什么把自己搭进去?” 韶音悠悠喝了一口茉莉清茶,身子陷入柔软的沙发里面,说道:“也不算搭进去。现在这样,不是更好玩吗?” 其实是因为,她刚来就是酒店那一幕。于佩音已经豁出去了,做到这一步,她不接手也不好。 闻言,靳少寒沉默下来。 他想到了她的处境。如果不把自己搭进去,她要怎么才能报复? 那时的她,有什么呢?没钱,没人疼,没朋友,没有任何支持。除了把自己搭进去,她还能做什么呢? 见他不说话,但眉宇间笼罩阴霾,她忙放下茶杯:“我挺好,真的,没吃亏。”把薅来的羊毛,给他说了一遍,并笑着说:“今天天气不错,要出去采风吗?” 靳少寒抬眼,看了看她:“好。” 转眼两天过去。 “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韶音惊讶地看向靳少寒,指着茶几上摆着的厚厚一摞文件说道。 靳少寒一身白色长袖长裤,手里捧着韶音给他买的粉色小猪杯子,瘦削的身体陷入沙发里,垂着眼睛说道:“签字。” “签字?”韶音一脸懵地看着他,“宝贝,这些文件,我如果签了字,生了效,这些可都是我的了。” 房产。股份。酒庄。马场。游轮。 “我活不久了。”靳少寒抬起眼,漆黑的瞳仁像是泛着凉气的寒玉,“这些东西,我拿着没用,给别人又不甘心。” 给任何人,他都不甘心。 他原本打算着,在他死之前,全都挥霍光,让那些恨他的人更加恨他,一辈子记着他,对他咬牙切齿,诅咒不停,夜不能寐。 但是现在,他愿意给她。让她拿着傍身,过上真正的,而不是假装的幸福生活。比起挥霍一空,让一些小人痛恨他,更加有意义。 “这样啊。”韶音缓缓收起脸上的惊讶,低头看着面前一摞厚厚的文件,她不知道这些是他庞大财产中的多少,但对她来说,是非常非常丰厚的。 顿了顿,她没有推脱,笑着抬头看他一眼:“那就谢了啊,我可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找出签字笔,干脆利落地签了字。 见她这么干脆,靳少寒的脸上也露出淡淡笑意。而这丝淡薄的笑意,在韶音搁下笔,走过来,弯腰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时,僵在了脸上。 “谢谢你。”韶音捧着他的脸,直直看进他眼底,无比诚恳地道:“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他对她的好,没有半点私心、杂质掺在里面。 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故作的大度。不是因为高高在上的怜悯。 他把他认为她需要的给了她,而不是他觉得自己能给的给了她。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记得你一天,”她松开他的脸颊,转为轻轻抱住了他,“也爱你一天。” 靳少寒僵着身子。 久久不会动。 “嗯。”良久,他艰难地挤出一声。 等韶音再松开他时,发现他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憋的。 她对他柔柔一笑,蹲了下去,扒着沙发的扶手,仰头看他:“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我想陪你完成。” 见他眉头蹙起,仿佛白玫瑰的刺竖了起来,她灿然一笑,指了指茶几上那摞签完字的文件:“就算冲那个,我也要你在最后的时光里,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顿了顿,“走的时候,也不留遗憾。” 靳少寒本来没这个意思。 他想给她,就给她了,没想要她特地做些什么,来报答他。 但是看着她蹲在他腿边,仰头看着他,半边脸颊蒙上淡金色的光,笑起来美丽的样子,嘴唇嚅动了下,他说道:“我想去蹦极。” “……” 韶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100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25 蹦极是不可能的。 “这个不行。”她果断站起身,叉着腰,睁圆了眼睛,瞪着他道:“换一个。” 靳少寒缓慢眨动着眼睛,看着漂亮的女孩凶巴巴的样子,她瞪圆了眼睛,像一只矜贵的猫咪。 这样活力满满的样子,真可爱。 “那你说,可以做什么?”手指摩挲着保温杯上的小猪,他慢吞吞地问道。 韶音好笑道:“是你想做什么。首先,要你想做,然后我们从里面挑你能做的。好不好?” 她实在很坚持。既坚持要他做想做的事,又坚持不碰那些对他来说危险的事。 因为他虽然身体不好,但凑合凑合,还能再活两年。而一旦放纵了,可能马上就去见阎王爷。 “你应该哄着我赶紧把遗嘱写了,然后立刻带我去蹦极。”开车前往游乐园的路上,靳少寒坐在副驾,手里拿着一包便利店买的软糖,一边慢吞吞嚼着,一边说道。 韶音看准前方绿灯亮了,踩下油门,无所谓地道:“我缺你那点钱?” 不好意思,她现在不缺了呢。 徐家的谢礼,阮叔叔的封口费,还有靳少寒之前让她签的那一大摞。 她从现在开始,每天什么也不干,躺着吃吃喝喝,也绝对能悠闲地过下半生。 嚼着软糖的靳少寒,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睑,低低地笑出声。 “好笑吗?”韶音余光瞥了他一眼。 靳少寒又从包装袋里捏起一粒软糖,送入浅色的唇间,摇摇头:“不好笑。” 他只是想到一些人。 那些人背后的资产,三辈子都花不完,却还是贪婪无度,为了更多的利益,多么丑恶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们跟她没法比。靳少寒心想,又高兴起来了。他不像他们,他跟她才是一路人。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出奇的好。 到了游乐场,韶音给两人都买了面具,她的是小猫,他的是小老虎。 “头发乱了。”见他戴上后,把柔顺的头发挤出来一撮,韶音踮起脚尖,给他整理了下。 然后才拉着他的手,往里面走去。 第一个项目,是旋转木马。 靳少寒的人生,从他六岁开始,就陷入了黑暗。他没有进过游乐场,没有玩过任何小孩子的游戏,虽然他不说,但韶音想让他都体验一遍。 知道他羞耻,于是给他买了面具。遮住脸,没人认得他,就完全不必羞耻了。 话是这么说。 但靳少寒跨坐上旋转木马,被一堆小朋友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还是羞耻得脸上腾起热气。 唯一的好处就是,他戴着面具,没有人知道他是羞耻的,他可以假装自己很淡定。 从旋转木马下来后,韶音又带他骑小猪,开碰碰车,坐游园小火车,跟动漫角色合影。 他身体不好,这些活动不能一天完成,她拆成了好几天,才带着他将游乐场里的适度项目玩过一遍。 最后,她还带他去了亲子场。原本想扮演他的姐姐,但靳少寒说:“我小时候希望有个妹妹。” 好吧,他是大佬,他说了算。 韶音穿着蓬蓬裙,扮演了一天他乖巧的妹妹。 他甚至还给她起了个名字:“飞飞。” 一整天,“飞飞”长,“飞飞”短,张口“飞飞”,闭口“飞飞”。 韶音见他这么高兴,也就由着他了。 一连几天,她早早出门,很晚归家。跟订婚前的时间表,毫无区别。 仿佛跟徐青明订了婚,徐青明背叛了她,妹妹也陷入泥沼,对她毫无影响。 施玉浓不觉得怎么样。因为丈夫告诉她,那天没什么,就是孩子们发生了一些小误会、小口角,已经解决了。 但是落在阮叔叔的眼里,却觉得这个女孩子不一般。他从前觉得她聪明,因为她很识时务。现在却觉得,她的聪明,远远不是识时务这么简单。 阮菁菁则是完全没注意到姐姐的“正常”。 她自从那天被爸爸谈话过后,整个人就陷入了分裂中。既控制不住心里的喜欢,又觉得徐青明好像不值得她如此喜欢。她纠结不已,吃饭走神,上课走神,有时候走路都走神。 她不接徐青明的电话,不回徐青明的短信,这让徐青明按捺不住了,抽出了时间,去学校门口堵她。 阮菁菁想躲开,被他拉进了车里。 “咔嚓。” 恰巧路过的靳少寒,升起车窗,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拉扯照片”,嘴角勾起讽刺。 阮菁菁和徐青明不知道被拍了。开车离开学校门口,停在行人稀少的地方,徐青明熄了车子,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 阮菁菁扭过头,抿着嘴巴,不想理他。但是,委屈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也很快发烫。 “菁菁?” “别碰我!”阮菁菁猛地甩开他,眼里的泪珠也随之飞出眼眶,她知道被他看见了,难堪得不得了,扭过头呜咽道:“你还找我干什么?错了!我们都错了!你跟姐姐才是一对!” 徐青明皱眉:“我不是解释过,我跟她只是交易?” 只是交易吗?阮菁菁从前是信的,但是后来,她想起姐姐追徐青明的时候,打电话时那么热切,含羞带涩的,美丽极了。 那是陷入爱恋的光,她不会认错的。 “那你说,是什么交易?”她抹了抹眼泪,低头问道。 徐青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酒店的事,肯定不能说。那就只有报恩的事了。 “什么?”听完,阮菁菁怔怔的,“姐姐的手……” 徐青明犹豫了下,点点头:“是。家里让我报恩,你姐姐也不喜欢我,我们就做了笔交易。我帮她一个忙,这个忙帮完,我们就解除婚约。” 阮菁菁直觉不信。 如果像他说的那样,姐姐为了救他的眼睛,不惜牺牲了自己的一只手……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如果不是喜欢,谁会豁出去一只手? 她没有多说什么,低头擦了擦泪:“我要回家了,你送我回家。” 回到家后,她奔向三楼:“姐姐在吗?” “她不在。”施玉浓在客厅里,看着飞奔的小女儿,担心地站起来:“你跑慢点,着急什么?你姐姐中午不在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阮菁菁又跑下来:“姐姐工作的地方在哪里?” “好像是一家画室。”施玉浓怔了怔,随即道:“我打电话给她问问。” 她不知道大女儿工作的地方。 “算了,我打电话给她。”阮菁菁说着,拿出手机,风风火火跑出门。 但是,韶音这会儿不在画室。 “我在外面,陪朋友钓鱼。”韶音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着鱼竿,声音轻轻的,好像担心吓跑鱼儿一样,“菁菁找我什么事?” “姐姐,你在哪里钓鱼?”阮菁菁的声音听上去很急。 韶音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菁菁,是跟徐青明有关的事吗?” 电话那头,阮菁菁咬了咬唇:“嗯。” “那就等我回去说吧。”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多大点事。 怎么能打扰她陪大佬钓鱼呢? 将手机放到一旁,她偏头看了眼旁边盯着河面的靳少寒。总是没有鱼,他快要把耐性耗光了,想要挽起裤腿直接下河了。 韶音不敢让他下水。 “给他撵两条鱼过来。”她吩咐灰总。 于是,不多时,靳少寒就钓上来几条鱼。一条又一条,都是饱满肥硕的大鱼,他高兴得不得了:“我钓上来了!钓上来了!” “那你想怎么吃啊?”韶音温柔地问,“红烧?清蒸?” 靳少寒脸上的笑意渐渐落下来。 酸菜鱼,水煮鱼,烤鱼,他全都不能吃。 “你怎么能吃鱼?”他一脸谴责地道,“鱼鱼这么可爱,你居然要吃鱼!你这个女人,太狠心了!” 韶音偏过头,闷闷地笑。 “音音啊,要不给他喂点药吧?”灰总不忍,“我给他买两剂身体改良药剂?” 韶音淡淡道:“不用。” 灰总听到她的拒绝,不解极了。她又不差那两个绩点,为什么呢? 钓完鱼,两人去吃了农家大锅菜。鱼是没吃的,又被靳少寒放了。他买了别人的鱼,炖了一锅奶白奶白的鱼汤,跟韶音一起喝了。 下午,靳少寒累了,回家去了。 韶音回到画室,完成积压的画作。等到十点时,才收拾收拾,关了画室,打车回家。 阮菁菁已经等得着急了。 “姐姐!”看到她,立刻迎上来道:“你终于回来了!” 韶音对她笑笑:“等急了啊?” “你还问。”阮菁菁撅嘴,觉得姐姐一点都不体贴了。 韶音笑了笑,上楼。 小公主跟在她后面,一直跟进她的房间,关了门,才咬了咬唇道:“姐姐,你,你其实喜欢徐哥哥,是不是?” 韶音放包的动作顿住。 眼里闪过讶异。 挂好包,转过身来,看着她问:“怎么这么说?” “我知道你喜欢他。”阮菁菁咬着唇,上前拉过她的左手,指着上面已经平滑很多,但却依然丑得惊人的伤疤,“我知道了。” 说着,她抬起头,目光倔强地看着韶音。 韶音被她这样认真地看着,顿时心中怜爱起来:“傻孩子。” 怎么这么较真呢? 她如果当做不知道,跟徐青明之间的纠葛,就会简单很多。 现在,她猜到姐姐也喜欢徐青明,又怎么继续喜欢他、跟他来往呢? “是我的错。”见她没否认,阮菁菁的眼泪顿时掉下来,她抹着眼泪,松开手道:“我以后都不会再跟他来往了。” 顿了顿,“对不起,姐姐。” 抽噎着,打开门跑了出去。 “这么看,她还不错啊?”灰总不禁说道。 韶音点点头,感慨道:“是啊,她从来没想过抢姐姐的东西,她一直是个好孩子。” 怪怪的。 灰总品了品这句话,嘀咕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了。 两年时间,转眼即过。 靳少寒的身体撑不下去了。 他小时候吃了太多苦,被绑架,落水,车祸,被下毒,被锁在小黑屋里没吃没喝…… 遇到韶音之前,他对自己的身体并不爱惜,只想搞一票大的,让那些人后悔。 而遇到韶音之后,虽然开始保养,但已经晚了。他的身体,底子太差,一场流感来袭,他的身体防线全面崩溃。 “我要出院。”最后的时光,他挣扎着,要下床。 韶音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带他去了沐游山的山顶,他们第一次出去采风,所坐过的地方。 “这两年,我很开心。”他无力支撑,整个人倚在她怀里,望着远处薄雾笼罩的层层青山,冰凉枯瘦的手握住她的,“你要替我开心下去。” 他吃力地仰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道:“要真的开心,不是假装开心。” 韶音笑出来。 眼里有水光闪动,反握住他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怎么会是假装的?我有你对我好,真心对我好,我已经不是假装了,我早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 她有钱了,有朋友了,画的画也有了小小的名气,有了真正的粉丝,自己开了家画室,房子、车子、别墅……她全都有,还有他留给她的庞大遗产。 她什么都有了。 曾经那些,又算什么呢?她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一年半之前,她就从阮家搬出来,住在靳少寒家的隔壁。两人一起画画,一起出去玩,碰到天气好、他身体状态好的时候,还会种种花、栽栽树。 现在他们住的院子里,已经栽满鲜花,小树亭亭。靳少寒知道自己活不久,等不到绿树成荫的那一天,所以他根据院子的格局,自己画了一幅绿树成荫,鲜花盛放的场景。 “那幅画,记得烧给我。”他气息微弱地道。 韶音吻着他冰冷的手:“好。不仅那幅画烧给你,以后每年我都画一幅,烧给你。” 靳少寒的思绪已经开始迟钝了。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就不烧了,留给你。” 他画的,留给她。 她画的,烧给他。 “好。”她抱紧了他。 靳少寒感觉整个人变得轻了起来。 他还有意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死后的感觉,他只觉得眼前渐渐什么都看不清了,整个人融入了黑暗中,连她抱着他的力度,都渐渐感觉不到了。 有点寂寞,他想。 然后,他眼前出现了光。 轻飘飘的身体,仿佛在下坠,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吸力,在吸着他往什么地方去。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车里,两只手握在方向盘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瞬间接收了很多信息——他的身体很好,曾经的绑架、车祸、下毒等劫难,每次都被化解了,他的身体没有受到太大伤害,是个健康的男人。 他还学了散打,是个看起来瘦削,但实际上超能打的人。 他今晚要参加一位长辈的寿宴。因为有事耽搁,他来迟了。 很奇妙。靳少寒握了握方向盘,用最大的力气,那种强壮的力量从双手倾泻出来的感觉,让他心中腾起奇异的感觉,心情变得愉悦无比。 他下了车,往里面走去。 越往里走,越感觉奇异。有什么从他的记忆中消散了,他试图回想,但是徒劳无功。 他忘了很多事,又什么都没忘。 他是靳少寒,今晚来参加一位长辈的寿宴。 途径花园时,他看到前面有个穿着礼服裙的短发女孩。她生着一张莹白的脸庞,睫毛很长,上面落了点点细碎的月光,令她看起来有点冷、有点神秘。 “小心!”见她身形一个踉跄,仿佛要摔倒的样子,他急忙大步上前,扶住了她。 第101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26 韶音收拾了靳少寒的遗物。 他东西挺多的。不过都很新,大部分都是他认识韶音后,才一点点攒起来的。 韶音没动这些东西,仍将它们摆放在他生前摆放的位置,只是时不时来打扫一下。 他还留给她很多钱。很多很多钱,多到她立刻晋升豪门。 韶音将这些钱都捐了出去,以靳少寒的名义。 她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不需要这么多钱,也可以过得很好。靳少寒担心她会过得不好,才将这些钱留给她。他为她着想,她也想为他做点事。 她希望他的名字被很多人记住,很多很多人记住,以一种感激的心态,而不是怨恨的心态,一直一直记得他。 做完这些,她又回归了日常生活。画画,参加画展,受邀讲课,跟各行各业、各个阶层的朋友们吃饭玩耍,参加豪门圈子里的日常活动,等等。 “姐姐,你和徐哥哥,什么时候结婚?”这一天,阮菁菁敲开她的房门,脸上是勉强挤出来的笑容。 她从前拥有一双清澈、纯真的眼睛。现在,那双眼睛依旧没有太多城府,但已经不再清澈。 两年过去,她从一开始秉承原则,坚决不跟徐青明有什么纠缠。到后来的抵抗不住,渐渐又跟徐青明搅合在一起。 她挣扎,内疚,自责,痛苦。却又甜蜜,幸福,快乐,陶醉。 一开始,这两种情绪交替着出现,时而痛苦多,时而幸福多。但是后来,随着韶音一次次跟徐青明共同出席各种盛大场合,被越来越多的人赞许,打趣,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随着徐青明为韶音做的事,越来越多。比如,花钱捧她的画。比如,以她的名义做慈善。比如,在下雨的时候开车去接她。还有很多很多。 她生气,闹别扭,不理徐青明。徐青明就跟她解释,那是交易,是她逼他的,是家里人要求的,他跟于佩音没有任何感情。 阮菁菁一开始还能骗自己,让自己傻一点,糊涂一点,不去追究。可是,两年过去了,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折磨得她心力交瘁。 姐姐喜欢他,这是她已经确认过的。 那么,徐青明真的不喜欢姐姐吗?什么都能推给交易、逼迫,他就一点点都不喜欢姐姐吗? 自从韶音搬出阮家,只在周末回来住一晚后,阮菁菁就不常见到她了。 因为见不着,很多事情她就可以骗自己,可以逃避,让自己不用去想。只是,每一次见到姐姐,她都会觉得,姐姐比以前更美丽了。 不是脸蛋的美,是浑身上下的气质,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从容、气度,是那么优雅而美丽,像是行走的发光体。 这么美丽的姐姐,徐青明真的不动心吗?姐姐还为他伤了手,他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她吗? 阮菁菁整个人都恍惚了,像是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拼命想要相信,一个拼命大喊不是的。 韶音定定看着这个女孩儿。 她长大了,又没有。 “傻孩子。”她微微弯腰,抱住了她,在她发上轻轻一吻,叹息道:“什么能比得过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呢?你喜欢他,我让给你。” 阮菁菁恍恍惚惚的:“让给我?” “是啊。”韶音放开她,轻柔地摸着她乌黑细软的发丝,目光带着怜爱,“我知道你喜欢他,比我更喜欢他,你一直想要远离他,但是你控制不住。菁菁,我不想看你这么难过。你喜欢,我就让给你好了。” 阮菁菁被这番话说得,泪水汹涌而出:“姐姐,我,我……” 她感觉姐姐的话,就像一把把软刀子,在她心上几进几出,捅得她那么痛。 “不要,我不要。”她忍不住哭道。 她没有比姐姐更爱他。姐姐能为他豁出去一只手,她能吗?阮菁菁不确定。 而且,她们是姐妹。姐姐能为了她退让,为什么她却只会跟姐姐抢? “我不要,不要他。”她哭着摇头,抓住韶音的手,“姐姐,你们结婚吧!结婚吧!” 结了婚,就断了她最后一丝念想。她以后就……再也不想他了。 她会出国,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不会结婚的。”韶音却斩钉截铁地道,她看着哭得无助又痛苦的妹妹,声音柔和但坚决,“一个让我妹妹这样哭的男人,我不可能跟他结婚。” 说完,她按住了阮菁菁的肩膀,低低地道:“叔叔不让我管你的事,所以平时我不好多说。但是菁菁,你要清醒一点。” 阮菁菁哭着摇头,还想说什么,但韶音已经松开她,柔和但坚定地将她推出去,并关上了门。 这是她的妹妹,不是她的女儿。 阮菁菁的亲爸亲妈都在呢,要她多什么事? 徐青明很快找到韶音,对她道:“我们解除婚约吧。” 他答应捧红她,现在已经将她捧出了小小的名气。不算很红,但在圈子里已经有了一定知名度。 “好啊。”韶音很痛快地点头。 徐青明见她愿意履行约定,不由得松了口气。被阮菁菁追着问多了,他也有点担心,于佩音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到时候还愿不愿意解除婚约。 “谢谢。”他对她点点头,就走了。 认识这么久,他早已经摸清她的脾气,该谈利益的时候不谈感情,该谈感情的时候不谈利益。 就像现在,要解除婚约,她就出一张嘴,不可能出别的。如果他需要她出力,一定要把好处给足了。 徐青明开始忙解除婚约的事。 过去的两年,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徐家上下都是懵逼的,一开始坚决不同意。 阮叔叔也不同意。如果两人解除婚约,接下来徐青明恐怕就盯上菁菁了,到时候有他愁的。 施玉浓更加不同意了。她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两个女儿和徐青明之间的事。大家不约而同的,全都瞒着她。就连阮菁菁,这样没心眼的人,都选择在妈妈面前藏着。 徐青明被徐爷爷暴打,被徐太太揪着耳朵骂,被同辈和小辈们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被阮叔叔打电话警告,被施玉浓当面骂个狗血淋头…… 别提多惨了。 一直鸵鸟似的阮菁菁,这时候缩不住了,站出来支持他。 她甚至想了个主意。 大家这么逼迫徐哥哥,不就是一开始,姐姐牺牲了一只手,救了他吗? 如果她也…… 就这样,一场“意外”发生了。两人爬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当一块尖锐的石头冲着徐青明的眼睛戳去时,阮菁菁猛地伸出了手! “啊!!” “啊!!” 两声尖叫响起。 阮菁菁的手掌被割破,瞬间鲜血淋漓,痛得她大叫出声。 而她力气不足,没能挡住石头,最终石头还是戳到了徐青明。只是,被她拦了一拦,到底没戳到眼睛,而是戳到了额头,瞬间血流如注。 两人进了医院。 “好疼好疼。”消毒的时候,阮菁菁疼得眼泪哗哗直掉。 她想象中的,自己忍着疼痛不哭,深情地看着徐青明说:“徐哥哥,我也爱你,愿意牺牲一只手保护你,我对你的爱不比姐姐少。” 并没有发生。 实际上,她疼得五官都扭曲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她从来没有哭得这么凶过,两只眼睛像水龙头,哗哗地出着水。 “伤到了韧带。”她听到医生说,“以后用力会受到影响。” 阮菁菁怔怔的,眼泪都忘了流。 她伤的是右手。当时情况紧急,她下意识伸出了习惯用的右手。 “会影响我拉琴吗?”她仰着头,问医生道。 医生谨慎地回答道:“要看后续的治疗和恢复情况。” 缝合完,阮菁菁看到了已经处理完伤口,脑袋上缠着白色纱布的徐青明。 “徐哥哥,”她怔怔道,“我以后可能都不能拉琴了。” 徐青明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 如果不是她忽然冲过来抱住他,他已经带着她躲开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差一点点,他就失去了一只眼睛。 那道伤,从额角一直蔓延到眉骨,甚至伤到了一点点眼睑。就差一点点,就切开了他的眼球。 她做事情并不周密,他已经猜出来,这是她设计的。 “会好的。”他弯下腰,轻轻抱了抱她,“我们请最好的医生,会治好你的手。” 他不怪她。她会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们两个人。而且,她还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闹了这一场,徐家和阮家都像是吃了一样。 阮菁菁拙劣的计谋成功了。 她亲爸确定了她的心意,知道再拦下去,傻闺女还不知道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再难以接受,也不得不接受了。 “音音啊,这些给你,算是叔叔对你的补偿。”他将一摞文件推到韶音面前,让她签字。 韶音翻了翻。 然后笑了:“两年前,叔叔还用一辆车来封我的口。没想到,两年过去,我身价倍增啊。” 她是在开玩笑,又是在奚落。 苦笑一声,阮叔叔抹了把脸,说道:“你就别奚落叔叔了,叔叔现在什么脸面也没有了。” 他看上去还挺可怜的。 韶音也觉得他挺可怜的,被女儿坑了一把,不得不拿出庞大家业的一小部分,买女儿心上人的未婚妻退场。 他可真是太可怜了。 “不用了。”她推了回去,“虽然叔叔觉得我不配做菁菁的姐姐,但我的确是菁菁的姐姐。” “正如叔叔从前说过的,不论是我们两个身上的血缘关系,还是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的情义。难得菁菁有想要的,我作为姐姐,让给她就是了。” 她站起来,笑容大方得体:“这么多年,叔叔一直对我很好,菁菁也对我很好。我不能不感恩,这种时候,还让叔叔和菁菁为难。” “我退出。”她爽利地道。 但她表现得越大方,阮叔叔就越感到难堪。 你能想象吗?国王被一个小乞丐施舍的感觉。 他明明什么都有,他女儿明明什么都不缺,却要一个早早死了亲爸、跟着母亲生活、寄人篱下的穷苦“姐姐”来成全。 他的脸上简直维持不住笑容,又将面前的文件推了推:“音音,你是菁菁的姐姐,但我作为菁菁的爸爸,依然要感谢你,你就拿着吧。” 韶音本来表现得很大方得体,听到这里,她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 两年前,她怎么面对他的,现在又摆出了同样的表情。 “叔叔,你觉得够吗?” 阮叔叔一怔,心头涌出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不退出,我就是徐家的儿媳,我能拥有的,难道不比这些多?”她说着,弯腰敲了敲桌子,示意那一摞。 随后,她站起身,两手抄兜,带了点讥讽的神情:“要么,你就拿出诚意。要么,你就承认,我是菁菁的姐姐。” 让阮叔叔低头,比杀了他还难。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个女孩儿是菁菁的姐姐。 “看来,叔叔是要拿出诚意了啊?”见他不说话,韶音笑了笑说道。 最终,阮叔叔还是承认了她。 她现在还是徐家的未来儿媳妇,而且这两年中,她混得颇好,很有些人脉。他对待她,不能用太随意的态度。她要补偿,他只能实打实地割肉。 菁菁以后嫁进徐家,阮叔叔只怕她拥有的不够多,怎么舍得割肉出去?他很艰难地站起来,当着韶音的面,慢慢将那一摞文件拿起来,放回了抽屉里。 “你是个好孩子。”他看着她说道,“叔叔这么多年,没白养你,菁菁有个好姐姐。” 说完这些,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什么,那股属于掌权者的威势,在她面前一下子消失了。 韶音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谢谢叔叔的认可。” 优雅地转身,离去。 而施玉浓也终于知道了真相。 “对不起,音音。”她又一次来到韶音的房间里,坐在韶音的床上,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落下来,比上一次更难过,也更显得无力,“我不知道,不知道菁菁这孩子……” 韶音上次陪她演了一场母女和解。 然后利用了她的愧疚,获得了一张入场券,开始了实现梦想的第一步。 “我愿意让着她。”她抱着手臂,站在离施玉浓三步之外的地方,没有上前安慰她,而是冷静地说道:“你把我接来,让我住在这里,给我提供吃的、穿的,还给我提供了最好的教育。这些没有阮叔叔的支持,是做不到的。” 她说得很客观:“菁菁也很好。从我来到这个家,她就没有排斥过我,一直很接纳我。这个家对我很好,现在菁菁这样,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情难自禁。我作为姐姐,愿意让着她。” 施玉浓听着她说,嘴巴动了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嘴里发苦。 太苦了。 大女儿的话说得越好听,施玉浓的心里越苦。 如果她不满、怨恨、争吵,施玉浓还能劝一劝她,让她想一想这些年阮家待她不薄。 但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不用劝,自己就说出这些懂事的话来,让施玉浓来这一趟,简直毫无意义,好像就是来软弱又无能地哭一场。 “妈妈,妈妈以后补偿你……”她嚅嗫着说。 韶音笑了笑,很洒脱地笑起来:“妈,我现在不缺钱了。”顿了顿,“也不缺爱了。” 她说前面一句,施玉浓还能接受。然而听到后面一句,整颗心像要被挖出来,痛不可当! “呜呜……”她捂着嘴,看也不敢看大女儿,起身夺门而出。 韶音看着大开的房门,轻轻耸了耸肩,走过去关上门。 “哇哦。”灰总忍不住感慨。 她这一手,够漂亮的。 经由阮菁菁受伤一事,她和徐青明的事就瞒不住了。而这时,徐家收到了一份包裹,全是这两年之间,徐青明和阮菁菁私下里来往的照片。 这是靳少寒找人拍的,他死后,放在遗物当中,被韶音继承了。 将这些照片寄给徐家人,不是为了成全徐青明和阮菁菁,而是为了获得徐家的歉疚。此事过后,徐家再次赔了她一大笔钱,当然这些最后都是徐青明付账。除此之外,徐家欠韶音一个人情。 婚约解除。 徐青明和阮菁菁很快订婚。 原本,阮叔叔想让他们晚一点订婚。起码等解除婚约这件事,被熟人们慢慢淡忘。 可是两个人在没有任何阻碍后,简直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时不时见面,时不时约会,根本瞒不住。被人旁敲侧击地问起,阮叔叔和施玉浓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豁出去不要脸了,给他们订了婚。 在他们订婚不久,韶音的两幅画先后获奖。 一幅画是为了纪念靳少寒。 她把他塑造成了一个从小受尽压迫,却不改内心志向,成长为一个光明、善良、拥有博爱胸怀的人。有庞大的捐赠记录为证,靳少寒大慈善家实锤了。而纪念他的这幅画,也获了奖。 另一幅,是赞颂爱情的,名字叫《手》。 画的是一位少女的手,纤长,柔弱,白皙,但是掌心处被巨大的豁口占据,大大破坏了这只手掌的美丽。 她很诚恳地赞叹道:“取材自我认识的一个人,她为了爱情,为了保护心爱的人,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位小提琴家,奋不顾身地挡在爱人的前面。” 她画的是右手。 伤痕也是阮菁菁手上的。 她完全是在赞颂阮菁菁,为她和徐青明盖章真爱,让别人赞颂他们。 不知真相的人,的确为此感叹不已。但知道真相的人,脸上的表情就有些玩味了。 阮菁菁和徐青明都参加了这场颁奖典礼。 原本,阮菁菁脸上是笑着的,为姐姐感到骄傲。直到看到这幅画,她心里不禁梗了一下,顿时笑不出来了,鼓掌的手也停了下来。 为徐青明受伤的,不仅仅是她一个。 而此时,徐青明竟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忍不住回想起了那次坍塌事故,很奇怪的,他之前总也想不起来,模糊一片的情景,这一刻却骤然变得清晰无比。 他能看到车玻璃被砸破,玻璃碎片纷飞的样子。也能看到一截尖锐的树枝,来势汹汹地朝他的眼睛刺过来,他睁大眼睛,甚至看得到树枝在刺过来的过程中,剥落的树皮和碎屑。 以及旁边坐着的女孩,她煞白的脸,惊恐的表情,以及一瞬间滋生的勇气。 “爱情……”他嘴唇翕动,无声喃喃。 她,真的不爱他吗? 无比复杂的情绪,瞬间占满他的心头。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站起来跑出去的未婚妻。 直到身边掌声如雷,他才猛然惊醒,跟着鼓掌。下意识偏头,想跟阮菁菁夸她姐姐,因为她就爱听别人夸她姐姐。谁知一看,她居然不在位子上了。 “菁菁?”他环视四周,没有找到她的身影,不得不起身离场。 走到会场门口的时候,他正好听到台上的新锐画家在发表最后的感言:“……谢谢,谢谢所有支持我、爱我、帮助过的人。” 他回头看去,只见到一道纤细美丽的身影,她容貌美丽,笑起来时气度优雅,浑身仿佛绽出微微的光芒,她的气质和才华,比她的容貌更美丽。 恍惚了一下,他压下心中的汹涌,转身追了出去。 此时,另一个时空中。 于佩音站在颁奖台上,笑得灿烂无比,她注视着台下的一个人,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星:“……谢谢,谢谢所有支持我、爱我、帮助过的人。” 掌声如雷。 而她注视着的青年,穿着一身白色礼服,坐在贵宾座上,温柔矜雅,像是一朵白玫瑰,亦是面含笑意,轻轻为她鼓掌。 第102章 前妻1 “叮。” “任务判定,成绩优秀。” 上个任务,虽然男女主最终在一起了,但韶音仍然获得了一个优秀的评价。 附在成绩后面的,是一句“不走寻常路的恶毒女配”。 她在上个任务世界做的事,在外人看来,没有一点恶毒的地方。 她是孝顺的女儿,是温柔大度的姐姐,是知恩图报的继女,是才华出众的画家,是有名的慈善家…… 没有一点点不好的地方,能从她的身上找出来。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不恶毒”的角色,却达成了“恶毒”角色应该达成的目标。 她在男女主之间设置了重重阻碍,不仅让他们在一起之前,频频受折磨,就在他们在一起之后,她仍然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一根刺,久久得不到拔除。 中年之后,阮菁菁和徐青明之间,几乎已经是表面夫妻了。 阮菁菁疑心徐青明喜欢过姐姐。而她为他受伤的右手,虽然经过一次次的治疗,没有影响她拉小提琴,但是那么丑陋的伤疤,她天天都能看见。 她心里介意极了,在人前养成了时时握拳的习惯。并且,以她的心境,再也拉不出美妙轻灵的乐曲。虽然天赋仍在,但她不想让人听自己奏出别的风格,于是再也没碰过小提琴。 而徐青明,他一开始是真的没有喜欢韶音,他只喜欢阮菁菁一个人。 可是随着阮菁菁不停地质问,从言语质问,到眼神笃定,他渐渐解释得累了,也就不解释了。 后来,《手》问世,他听到她赞颂爱情,忍不住想起当年,她为他豁出去一只手的事。于是,他也渐渐怀疑,她曾经爱过他。 随着时间推移,韶音越来越有名气,越来越受人赞叹,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人。徐青明总是从各个渠道听到她的消息,不知不觉关注起这个美丽清楚,自己对她是不是纯粹的欣赏。 而阮菁菁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对她赞叹姐姐,甚至很多人通过她讨要姐姐的签名。 她一开始还能骄傲地应对,后来听到一句“你姐姐真是个温柔大度的女人,连未婚夫都能让给你”,顿时脸色变了,再也没办法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不是她让的!徐哥哥喜欢的人是我!”她忍不住分辩起来。 他们都觉得,是她抢了姐姐的未婚夫。但根本不是!姐姐跟徐哥哥订婚,只是一场交易,他们早就说好了要取消婚约!而徐哥哥喜欢的人,也一直是她! 不是姐姐让她的,不是! 可是她的话,没有人信。他们都觉得她占了便宜,还要卖乖,嘴上说信了,私底下议论她。 她让徐青明去解释,甚至找到韶音,让韶音去解释。 徐青明比她理智一点,知道这件事,解释不清楚。说是交易,可是合同在哪?而且,订婚的两年中,他们一直表现得恩爱,现在再解释,有几个人会信? 就算信了,也要奚落他一句会演。以及,赞叹他一句会玩,跟不喜欢的人交易订婚,把喜欢的人藏起来,偷偷摸摸在一起,真会玩。 至于韶音,她更不可能解释了。她早已经脱离那个泥沼,何必再插一脚进去? 阮叔叔对她有点不满。但是他满意或不满意,都不重要了。因为韶音越来越少回去了,连周末都不回去住了,只每个月会回去看一看。 他连她的人都见不着,而她早已一只脚迈入豪门圈子,不是他能警告的。没有办法,只能训斥自己女儿,做事靠谱点,要么离婚,要么认命。 施玉浓的日子,说不上不好过,但也没有以前那么事事舒心了。 以前,丈夫爱她,小女儿粘她,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现在,丈夫因为大女儿的事,心里对她有些怨言,跟她不如以前感情融洽。小女儿嫁人了,过得不太如意,也不怎么跟她亲密了。 她开始觉得孤独起来。碰到韶音来家里,她就会拉着韶音,跟她絮叨。 韶音很有耐心,听着她絮絮叨叨,还会关切地问一句:“妈,不然你去我那里住一阵子?” 还会笑着说:“我养你啊。过得不好,你就跟我走,我现在养得起你了。” 施玉浓听到这些话,每次都说不出话来。表情怔怔的,心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地砍,但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大女儿面前,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真是皆大欢喜啊!”韶音总结道。 灰总:“……” “…………” 只有无心无情的大魔头,才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难道不是吗?”韶音一脸诧异地反问,“阮叔叔栽培了我,而我也回报了他,没有令他女儿为难。妈妈对我好,带我进入豪门,我混出头后,对她很孝顺。而妹妹,她一开始就接纳了我,跟我很要好,我也对她很大方,她抢我喜欢的男人,我都不计较,大方让给她了。” “……” 灰总说不出话来。 它虽然是个人工智能,但它比她有节操。 “咳。”它清了清嗓子,“开始下个任务吧。” 韶音顿时将上个任务丢到一边,犹如丢掉一个不喜欢了的玩具:“来吧。” 新的任务,仍然是现代背景。 她这次的身份是前妻。跟男主育有一女,但是为了追求事业,跟男主离了婚,飞往国外。 男主一个人养孩子。并且,认识了小他十岁的女主。被女主的年轻、活力满满、温柔可爱、对小孩子有耐心所打动,对她产生好感。 女主对他当然也有好感。毕竟,这个男人英俊、富有、自律,低调奢华,远见卓识有内涵,不傲慢不偏见,从来不会看不起人,对任何人都能抱以欣赏眼光……简直浑身上下都是优点。 “这么好的男人,我为什么跟他离婚?”拿着剧本,韶音万分疑惑。 就算“她”要追求事业,要出国,几年回不来,但完全没必要离婚啊! 他们是夫妻啊!本来就应该互相支持,互相成就。她要出国深造,他送她去就好了啊! 抽空还可以带上女儿,飞过去看望妻子,增进家庭成员之间的感情,难道不合理吗?他们又不是买不起机票。 哦,不用买机票。以男主的身家,私人飞机都是有好几架的。 所以,为什么离婚啊? 将剧本翻个遍,也没写别的,就写前妻回国后,看着依然英俊、更加成熟的前夫,动了吃回头草的心。她联络女儿,让女儿从中牵线,帮助自己跟前夫复合。 小姑娘当然还是喜欢妈妈。 天生的孺慕,很难消除。小姑娘一次次帮着爸爸妈妈牵线,然后渐渐发现,妈妈并不关心她,带她出去也都是问爸爸,而不是问她。次数多了,她有些灰心,怏怏不乐。 女主也深受打击,缩回了心意,不敢再接近男主。但是有一次,小姑娘走丢了,被她捡到。她陪着小姑娘玩了一天,她的温柔和耐心打动了小姑娘,开始不再撮合爸爸和妈妈。 再后来,恶毒前妻就开始搞一些令人憎恶的手段,比如在女主面前制造误会,比如以势压人,让女主认识到自己配不上男主,等等。 她不作的时候,男主就不想跟她复合。现在她作起来,男主更加不想跟她复合了。 看在女儿的面子上,男主一开始没对她怎么样,只是警告她。后来,见她变本加厉,还伤了女儿的心,男主就再也不给她留面子,将她赶走,送她出国,不许她再回来。 然后,跟女主结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还生了个儿子,让女儿带着儿子玩耍,一家四口,过得十分幸福快乐。 “e……”韶音拿着剧本,不知道应该抱有什么心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这个任务。浏览过所有未做的任务后,她对这个剧本的印象最深,于是不自觉就抓了这个。 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啊?女主很可爱,男主也不坏,她如果非要去破坏的话,很没意思。 “那就不做了?”灰总试探道,“我们换一个?” “不。”韶音倔强地说,“就这个!” 抓着哪个就是哪个。 大魔王不允许自己反悔。 “行吧。”灰总见她这么说,就没有再劝,打开小世界的通道,送她下去。 韶音再睁开眼,发现自己拉着行李箱,走在机场的通道里。接驳这具身体的记忆,她立刻明白过来,“她”刚刚回国。 这时,距离恶毒女配和男主离婚,已经四年了。男主三十二岁,两人的女儿九岁。 “结婚挺早啊?”算了算年龄,男主刚刚满法定结婚年龄,就跟“她”结婚了。 而且,应该是结婚后不久,“她”就怀孕了,次年就生下了女儿。 “到底为什么离婚?”韶音翻动着记忆,想从中找出线索。结果,根本找不着,就是突然有一天,“她”要出国深造,然后跟男主提出了离婚。 她提出离婚后不久,男主就同意了,两人去领了离婚证,女儿归男主抚养。 然后她就出国了。 整件事情,简单得不能更简单,潦草得不能更潦草。 第103章 前妻2 走出机场。 韶音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来接她的人。 那是因为根本就没人来接她。 “……” “她”,父母双全,父亲是知名企业家,母亲是知名歌唱家,这样一个大小姐的身份,难道不配被接机? 别的不说,正常情况下,大老板身边总有几个贴心的,什么事都管,一手包办,绝不要大老板操心的秘书。所以,她爸妈不来就算了,怎么秘书也没安排人? 难道“她”回国的事,是瞒着父母,偷偷回来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才没来接她? 就在这时,记忆像是湖水中被投入一粒小石子,发生轻微的波动一条信息,像是打补丁一般,缓缓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出国的这几年,“她”跟父母很少联系,频率大概是几个月一次,回国的事也没跟他们说。 “有道理吗?”韶音更加无语起来。 这是亲爸、亲妈,怎么能这样?别的不说,她出国深造的费用,都是亲爸亲妈掏的啊! 还有,她这次回国,应该是毕业了,以后都不用出去了,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 等等! 她不惜离婚也要出国“深造”,到底深造的什么? 翻遍脑海记忆,没有丝毫信息。 韶音冷笑,排队打了计程车。 剧本上,有关女配的信息并不多。只写她有一家传媒公司,见的都是成功人士,很体面、上流的样子。其他的,完全没有,全是她怎么糊弄女儿,追前夫,高高在上以势压女主。 坐进车里,闭上眼睛,这才去看脑海中新打出来的补丁包—— 她读的ba,工商管理硕士。 行吧。 接下来的一路,韶音不停接收补丁包。 大概是世界意识发现了疏漏,开始补全之前不合理的、空白的信息。 韶音梳理了下,终于弄明白了这个角色的人生情况。首先,是她跟前夫沈佑棠的婚姻。 居然是她追的沈佑棠。嗯,也不奇怪,大总裁要面子的,让他去追别人,排面呢? 追了半年,被她追到手了,两人结了婚。婚后不久,她怀了宝宝,次年生下女儿沈若琳。 之后的几年中,夫妻两个正常过日子,没有什么矛盾。而就在女儿五岁那年,她忽然提出要出国深造,然后要跟丈夫离婚。 沈佑棠什么也没问,第二天就跟她去民政局领了证。之后,她就出国“深造”了。 国外认识的老师、同学、朋友,一个个面目模糊。在韶音的努力“思考”下,才渐渐有几张面孔变得清晰起来,属于他们的名字、专业、性格等信息逐渐完善。 “这也太敷衍了。”韶音惊讶地道,“我之前做炮灰任务时,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是女配啊!整个剧本的恶毒担当!推动剧情进展的重要角色!就这样?! “唔。”灰总慢吞吞地回复道,“不重要。” 搞事就行了。爱男主就行了。嫉妒女主就行了。别的?游客不在乎呀! 回到家,是下午四点多。 爸爸去公司了,要晚上才回来。妈妈有演出工作,这几天都不在家。 家里的阿姨告知了韶音这些情况,韶音点点头,提着行李箱上楼。 先是给爸爸妈妈都发了消息,说自己毕业了,回来了,然后才收拾行李箱,将重要物品归位。 洗了个澡,她围着浴巾,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卢孟音,三十一岁,有一个九岁的女儿。可能因为孕育较早,她的身材几乎没有走样,是一个身姿曼妙、高挑一句“精致”了。 镜子里的女人,气质姣好,五官漂亮又不流于俗套,眉眼清丽,整张脸的线条无一处不精致,简直就是造物主精雕细琢出来,仿若明珠一般。 她感叹了一声,擦着头发走出去,翻看手机。 妈妈没有回她,大概在忙,没有看到。爸爸回了一条,内容很简单:“回来就好。” 韶音没有再回复他,有什么话,等老爸回到家,他们有的是时间说,没必要打扰他的工作。 找出前夫沈佑棠的电话,拨打过去。 沈佑棠也是一家公司的大老板。认真点说,是很牛逼的那种公司的大老板,全球排得上号的。 但韶音不在乎他忙不忙,也不在乎打扰到他没有。一遍没打通,就继续拨打。 第三遍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韶音卷着发梢,声音散漫:“不问问我是谁?” “卢孟音。”男人道。 韶音就笑了:“哟,前夫,没删我电话啊?” “你有什么事?”沈佑棠没跟她叙旧的意思,声音冷冷清清,公事公办的样子。 韶音便敛了笑容,说道:“我回国了,想见见琳琳。你哪天方便,送她过来?” 电话那头,一时没有声音。 仿佛很诧异她会这样说。 “周末吧。”很快,沈佑棠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周六早上,我派人送琳琳过去。” 说得真清楚。 “派人”送琳琳过来。 “好。”韶音没跟他计较这些,反正她没有复婚的念头,复婚是不可能复婚的,大可不必,“麻烦你了。” “不客气。”沈佑棠礼貌地道。 韶音也没话跟他说了,直接挂了电话。 低头看着手机,屏保上显示是周四。嗯,要后天才能见到女儿。 “她”这次回国,带的东西里面没有给女儿的礼物。嗯,离谱的是,竟然也没有给爸爸妈妈的。 服了。韶音吐槽一句,盘腿坐在床上,开始给大家挑礼物。 不仅给爸爸妈妈、女儿挑礼物,给前夫同学也意思性地买了礼物,毕竟这几年他照顾她女儿,照顾得还不错,值得一件礼物。还有之前的同学们、朋友们,也都挑了一件。 说到这里,韶音就更想吐槽了,因为“她”在出国的几年间,完全没跟从前的同学、朋友联系! 这是想干嘛?! 世界意识这会儿没了反应,大概是豁出去了,躺平任嘲了。 韶音轻哼着,开始消费。 这就又想起一件事来——她出国深造的这几年,当然是没有收入的,全靠爸妈打钱,刨除她正常的消费后,剩下的钱并不多。 能想象吗?她离婚是净身出户的。 卢孟音什么也没要,拿了离婚证就走了,而沈佑棠也没给,就这么让老婆走了。 “……”韶音已经不想吐槽了。 晚上,八点多,卢总回家。 “爸爸!”韶音亲亲热热地迎上去。 卢总也没觉得奇怪,一边将外套递给佣人,一边看过来道:“回来了?” “嗯。”韶音点点头,上前接过他的公务包,笑得很甜,“爸爸累不累?我给您捶捶肩?” 卢总这时有些惊讶起来,上下打量她两眼,问道:“没钱了?” “嘻嘻,卢总英明。”韶音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站在他后面,很狗腿地给他捏肩,“爸爸,除了钱之外,您拨个分公司给我玩玩?” 卢总被她捏得很舒服,闭着眼睛,享受女儿的孝敬:“本来就想问你,回来有什么打算。可以,你想要什么方向的?” 韶音选择了原剧情的传媒公司:“爸爸,这个可以吗?” “嗯。”卢总点点头。一个子公司而已,给女儿玩玩,不值得什么,“哪里学的这一手?” 比起子公司,女儿出乎意料的按摩技术,更让他好奇。 “之前拜访一位老师,那位老师很难搞,我打听到他肩颈不好,就跟人学了一手。”韶音随口胡诌。 卢总当然不可能去查她在国外,究竟有没有这么一回事,点点头:“嗯。” 按了大概十多分钟,佣人将晚饭端上来,卢总才睁开眼睛,站起身:“吃饭吧。” 饭间,韶音又狗腿地给爸爸夹菜,关心他和妈妈这几年的身体情况,贴心极了。 卢总好奇归好奇,到底是受用的。谁会不喜欢自己养大的孩子孝顺啊?便夸她:“音音出国几年,比以前成熟了。” “基因好,都是基因好。”韶音一边说着,一边给卢总夹菜。 卢总一顿饭吃得那是,笑容就没从脸上掉下来过。吃完饭,他就给老婆打电话,说起女儿的变化。 他老婆姓孟,年轻时就是小有名气的歌唱家,被尊称一句孟老师。听了丈夫的话,孟老师道:“多给她打点钱。” 于是,韶音收到老爸打来的一笔丰厚的款项。不止如此,孟老师也给她打了钱,还附赠一句:“花完了吱声。” 韶音乐呵呵的,回道:“遵命!” 呶,这才是亲妈。 先给你打钱,再说“花完了吱声”。而不是问你,缺钱不?有困难不?没钱了记得说啊。关心个八百遍,也不见打款一毛钱。 有了钱,韶音就可以痛痛快快、大大方方地买礼物了。 周六一早,沈若琳被送来了。 “妈妈。”长得跟她有五分相似的小姑娘,穿着漂亮合身的小裙子,踩着崭新的小皮鞋,乖乖巧巧地站在门口,抬起一双闪动着忐忑的大眼睛,有些拘谨,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四年没见了。 韶音没有揉她精心扎好的小辫子,蹲下来,冲她微笑:“琳琳,好久不见。” “妈妈好久不见。”小姑娘紧张地抱着书包,声音都有些打颤。 “可以给妈妈一个拥抱吗?”韶音柔声问道。 若琳眨巴着眼睛,慢慢的,仿佛放松了一些。主动松开手,将书包放在脚下,然后抱住了她:“妈妈。” “宝贝。”韶音接住她,轻柔地抱住她。 两人拥抱了一下,然后韶音提起她的书包,一手牵着她往里走:“书包里好沉啊,琳琳带了什么?” 若琳有些不好意思:“是,是礼物。” “全都是吗?”韶音惊讶道,掂了掂书包,“这么多吗?” 虽然四年没见,也四年没有联系,但她的自然和亲近,还是让小姑娘放松了一些。期待和孺慕压过了生疏,点点头道:“嗯。” 第104章 前妻3 韶音原本打算带女儿在客厅坐下,这会儿改了主意。 进了门,带女儿换了拖鞋,她问道:“琳琳想在客厅坐一坐,还是去妈妈的房间里,还是去琳琳自己的房间?” 若琳本来在看自己的拖鞋,只见鞋面上印着清新小碎花的图案,跟妈妈脚上穿的是同一款,她心里升起小小的雀跃。 闻言,惊讶地抬头:“妈妈,这里也有我的房间吗?” “对啊。”韶音点点头,很自然地说道:“这里是妈妈的家,也是琳琳外公外婆的家,当然有你的房间啊。” 若琳眨动着眼睛,仿佛很惊讶的样子。 韶音知道她惊讶什么,因为过去的四年中,若琳几乎没有来过外公外婆家,就连中秋节、春节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来过。 在小姑娘心里,外公外婆就是不怎么走动的亲戚。而这两位不怎么来往的亲人,居然在家里为她安排了房间,让她感到很惊讶。 “谢谢外公外婆。”但她是个有礼貌的小姑娘,表情诚恳地道。 韶音笑了笑,点点头:“嗯。” “我想去妈妈房间里。”若琳看着美丽又温柔的母亲,小小地伸出了试探的触角。 “好啊。”韶音立刻点头,丝毫没有勉强的样子,牵起小姑娘的手,带着她上了楼。 若琳被妈妈牵着,感受着成年女性柔软又细腻的手掌,只觉得仿佛跟从前的记忆重叠了,她还是跟妈妈在一起,心情止不住地雀跃起来,脚步都有些跳了。 “啪嗒。” 拖鞋有一下砸在了木质楼梯上,发出轻微的一声。 若琳的身子僵了僵,脚步也顿了一瞬,小心翼翼地看向妈妈。 “没关系。”韶音低下头,笑着对女儿道:“有大人牵着你的时候,可以跳着走。” 若琳下意识就想“耶”一声,又怕自己表现得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很用力地忍住了,小脸上红扑扑的,亮晶晶地眼睛看着她道:“嗯。” 走几步,就小小地跳一下。 跳一下,就悄悄地看妈妈一眼。 韶音装作不知道,牵着她往楼上自己房间走。 推开房门。 卢总和孟老师的家,精致但不豪奢。不像上个世界的阮家那样,大得能跑马。 比如亲生女儿的房间,就没有刻意打造得很大,恰好能放下两排衣柜、一排鞋柜、茶几小沙发、电脑桌、零食架等。 主调是米色系,看起来温馨又简洁,走进去,没有丝毫的入侵感,像是走进了自己房间一样。 韶音将女儿的书包放在床上,然后带着女儿参观自己的房间:“这是阳台,早上醒得早一点,可以看到日出。你的房间布局和我一样,有兴致的时候可以吃着点心,观看日出和日落。” “这是浴室,你喜欢泡澡吗?我给你准备了泡澡时玩的玩具,等会儿带你去看。” “这是妈妈日常穿用的衣服和鞋子。”韶音又打开了衣柜,白皙的手指轻轻滑过一件件美丽的裙子、套装,“不过,都是几年前的款式了。” 虽然是几年前的款式,但每一件都漂亮极了,有缝着亮片的,有镶嵌水钻的,有垂顺的丝绸面料……一件件,剪裁充满了设计感,看得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 她好多年没有进入成年女性的房间了。虽然自己也有衣帽间,爸爸会经常往里面填充新款,但是怎么说呢……不一样,爸爸和妈妈的感觉不一样。 爸爸让她感觉自己不缺衣服穿,妈妈却让她充满向往,她想要成为妈妈这样美丽的女人。 “喜欢?”韶音低头,看着女儿轻笑起来,“隔壁是你的房间,里面也为你准备了衣服。要去看看吗?” 若琳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韶音点点头。 然后,就看到小姑娘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拉起她的手,就往外冲。 韶音笑着,跟她出了房门。 隔壁的房间,是昨天她花了一天时间收拾的。 如她所说,女儿的房间跟她的房间格局相似,只是睡床小了一点,而且是圆形的,垂下来轻柔的纱帐,看上去神秘而朦胧,像是公主的秘密基地。 若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几乎是立刻松开母亲的手,朝着床上飞扑而去。 “砰!” 她将自己砸在床上,弹了几下,咯咯地笑起来。 这是她来到后,发出的第一个笑声。 而当她哒哒哒地跑进浴室,在里面找到跟韶音浴室里同款的小鸭子之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她将整个房间参观一遍,这才来到衣柜前,微微屏起呼吸,轻轻地打开衣柜的门。 打开之前,她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但是心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啊!” 打开之后,小姑娘不禁睁大眼睛,捂着嘴巴,掩住了惊呼。 里面全是漂亮的小衣服。 可爱的,活泼的,温柔的,安静的,忧郁的,“性感”的,什么风格都有。 相对于她在沈家的衣柜,只有甜美乖巧风格的衣服,妈妈为她准备的简直太太……太丰富了! “妈妈!”她一下子转过身,抱住了韶音的腰,仰着头,眼睛里满是快乐的光,“谢谢妈妈!” 韶音笑着,轻轻摸她的头发:“再看看鞋柜。” 小姑娘立刻放开她,又去开鞋柜。 鞋柜里摆着各种漂亮的小鞋子,每一双都不输给她来时精挑细选的那双。 妈妈太有眼光了! 这一刻,小姑娘心中印下了深深的烙印——爸爸不行,妈妈超棒。 “有没有想试试的?”不等小姑娘开口,韶音便笑着说道:“我下午打算去做个头发,你要跟我一起吗?” “可以吗?”若琳眼中的光彩又盛了几分,本来以为这就很开心了,没想到还可以跟妈妈一起去做头发! 做头发耶! 爸爸就从来不给她做头发,只给她剪得整整齐齐的。 “不过不能烫染。”韶音补充一句,“你还是小孩,不能做这个。但是可以让设计师给你设计一款新发型,你觉得怎么样?” 若琳连忙点头:“可以,可以!” 学校也不让烫染。 能换个新发型,而且是跟妈妈一起去做,她已经很开心了。 两人约好了下午的行程,然后就开始挑衣服和鞋子。 若琳看着妈妈身上穿的裙子,在衣柜里挑了一件色系、款式相近的,然后搭了一双小皮鞋。 “妈妈,你还没有看我给你带的礼物。”将衣服和鞋子摆放在床上,若琳忍不住激动,立刻拉住她的手道。 韶音反握住她的手:“那我们现在去看看。” 小姑娘像是一个小牛犊一样,拽着她的手,就往外冲。 跟刚来的拘谨样子,截然不同。 看着她活泼生气的样子,韶音微微笑了。 五分钟后,两人趴在床上,围着一堆信件和小盒子,这些都是从若琳的书包里倒出来的。 “我每次想妈妈了,就给妈妈写信。”若琳一脸珍重与小心翼翼,无意识翘着娇嫩的小手指头,将一封封信按日期放好,诉说着自己的思念,“爸爸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没有办法跟我们联系,我就把这些信攒着,等妈妈回来,给妈妈看。” 去了很远的地方? 没有办法跟他们联系? 这个说法……听着是不是很耳熟? “他说你死了!”灰总忍笑道。 韶音的脸上挂着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跟女儿一起整理信件:“妈妈也写了信给你……” 话没说完,小姑娘“噌”的抬头:“妈妈也给我写信了?” 信呢?信呢信呢? “嗯,还没到。”韶音脸上毫无心虚,仿佛在说真得不能更真的话,“妈妈这次回来,以后就不离开了,要带回来的东西很多,所以一起托运了,要等两天才能到。” 若琳脸上的兴奋淡去一些:“哦。” “为了公平,等妈妈托运的东西到了之后,我们互相交换,一人一封,怎么样?”韶音问道。 若琳好像没想到,还能这样。犹豫了下,她摇摇头:“我都要。”顿了顿,“可以吗?” 她不是理智而自制力强的成年人。对她来说,知道妈妈给她写了很多信,而她一次只能看一封,太难过了。 她要全都抱在怀里!一封接一封地拆! “可以。”韶音很爽快地道。 小姑娘这下又高兴了,跪坐起来,把信封和装着礼物的小盒子重新装回书包里:“到时候我和妈妈交换!” 韶音跟着坐起来,笑着道:“好。” 时间还早。 “若琳中午想吃什么?”韶音问道,“妈妈带你出去吃,还是妈妈做饭给你吃?” 若琳惊讶地看着她:“妈妈会做饭?” “会。”韶音点头。 那当然是让妈妈做饭啦! 妈妈做饭给她吃呢! “走吧,妈妈带你去超市买菜。”韶音说道。 小姑娘想显摆自己的新衣服,又从衣柜里挑了一套,这才跟妈妈手拉着手,出门了。 买了排骨,鸡翅,西红柿,豆腐,西蓝花…… “听说西蓝花是小孩子的噩梦。”韶音挑选西蓝花的时候,看了女儿一眼,“琳琳讨厌西蓝花吗?” 若琳果断摇头:“不啊,西蓝花很有营养的。” “是吗?”韶音嘴角噙着笑,轻轻挑了挑眉,“可我记得你以前一看到它就要哭的。” 若琳:“……” 她张了张口,很想说,妈妈你记错了! “我,我现在爱吃了。”她忍着脸上发烫,倔强地说道。 韶音低声笑起来,挑了一朵漂亮的西蓝花,加进了购物车里。 她做了糖醋排骨,可乐鸡翅,西红柿炒鸡蛋,蒜蓉西蓝花,还有一道菠菜鸡蛋汤。 都是家常的菜色。 第105章 前妻4 饭菜端上来。 “外公上班去了,中午不回来。外婆去外地演出,这几天都不回来。”韶音解释道。 这顿饭只有她们两个人吃。 若琳有些遗憾,因为不能见到外公外婆,又有点松了口气,不用跟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 “嗯。”她点点头,坐在椅子上,小声说道:“谢谢妈妈给我做饭。” 韶音笑着拿起筷子:“几年没见你了,不知道你的口味变化大不大,尝尝看。” 这种家常菜,口味再变,也还是能吃的。 若琳就吃得很香。 边吃边赞叹道:“妈妈做得好棒!” 韶音笑笑,夹了一块西蓝花给她:“喜欢就多吃点。” 若琳的脸色变了变,盯着那块西蓝花,强装出没什么的样子,夹起来吃掉了。 食不言的规矩,在韶音这里是没有的。 她夹了块鸡翅到自己碗里,问道:“琳琳在哪个学校读书?” “在英才,读三年级。”若琳啃着排骨,忙里偷闲回了一句。 “都有什么课?”韶音又问。 那就很多了。 说起学校的事,若琳的话多了起来,叽叽喳喳地说道:“……体育课的老师超帅的,我最喜欢他了!有一次在课上,王嘉豪扯我头发,被倪老师看见了,他把王嘉豪叫去给高年级的搬体育器材,嗤嗤!” 她说着,眼睛笑得弯弯的,捂着嘴道:“王嘉豪的胳膊疼了三天,后来再也没扯过我的头发。” “你们倪老师不仅帅,还很有办法啊。”韶音赞道。 若琳连连点头,对体育老师赞不绝口:“倪老师特别好!我们学校的女老师都喜欢他!” “那他有女朋友没有啊?”韶音问道。 若琳摇摇头:“听说没有。”她丝毫不觉得,跟妈妈谈论老师有没有女朋友,是一件出格的事,在她们这个年纪,已经懂一些事情了,相反她觉得跟妈妈更亲近了一点,就好像跟同学、朋友说话一样,“我们学校好几个女老师追他呢!” “看来是真的很帅了。”韶音感叹道。 若琳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珠转了转,说道:“没爸爸帅。” “是吗?”韶音随口反问。 若琳扒着饭,没有吃,上身压低,靠在桌子上,歪头看着她,像是一只机警的小动物,眨着机灵的大眼睛:“妈妈,爸爸最帅了,是不是?” “还行。”韶音漫不经心地道,用纸巾擦了擦手,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递过去。 若琳好奇地接过:“什么?” 随即,眼睛睁圆了。 韶音的手机里,有一个专门的相册,存着帅哥的照片,她笑着问女儿:“都很帅吧?” 小姑娘没答。抿着唇,一张一张滑动起来。 一开始,她还能嘴硬地说,爸爸最帅。 但是看得多了,她不知不觉开始比较起来,这个哥哥的眼睛好迷人哦,睫毛真长,这位叔叔的鼻梁好挺哦,又挺又直,还有这个哥哥,说不出来怎么样,但是真的好帅啊! 见她纠结得小眉头都皱起来了,韶音慢条斯理地吮着鸡翅,微微笑了。 别说小孩子不懂美丑。 小孩子才是最天然的颜狗,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他们黑白分明,眼里不揉沙子。 “好看。”若琳小声说道。 她这回没有说,爸爸是最帅的话。 将手机递还回去,神情有些怏怏的,重新拿起筷子,扒拉着饭,有一粒没一粒地吃着。 悄悄看一眼妈妈。 心里想着,妈妈和爸爸,还会重新在一起吗? 直到吃完饭,她才想起一件事,懊恼地道:“忘了拍照了。” 妈妈给她做了一桌饭菜,都很好吃,她应该拍照留念,顺便跟爸爸分享一下的。 “下次吧。”韶音笑道。收拾了碗筷,往厨房拿去。 若琳帮忙一起拿。 有洗碗机,洗碗不是什么难事。母女两个在厨房里,简单收拾着厨房。主要是韶音收拾,若琳站在一边看着。 这些事情她都没做过。她只是想跟妈妈在一起,看着妈妈,离妈妈近一点。 “琳琳平时吃完饭会做什么?”韶音问道。 若琳一只脚站着,另一只脚抬起来,鞋尖轻轻碾着地面:“会玩一会儿手机,然后睡午觉。” “会打游戏吗?”韶音问。 若琳眼睛一亮:“会!”歪了歪头,“妈妈不反对我打游戏吗?” “适度是可以的。”韶音说道,“一直打,影响你的学习,和你的视力健康,那是不可以的。” 若琳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们班有同学已经戴上近视眼镜了,我一直是52呢!” “不错。”韶音赞许点头。 收拾完厨房,她推着小姑娘的肩膀:“走吧,出去,我们打会儿游戏。” 小姑娘乐颠颠地出去了。 两人打了半小时游戏,然后在小姑娘满足又不舍的心情中,放下手机,上楼睡觉了。 因为下午还要去做头发,她要抓紧时间午休,她今天很忙的! 这一天真的很忙。 做完头发后,母女两个去了室内滑冰场,玩到饥肠辘辘,才在商场吃了顿饭。 “喂,爸爸。”吃饭的时候,若琳才发现爸爸给她打电话了,于是回拨过去。 沈佑棠很快接通了,问道:“琳琳,玩得开心吗?” “开心!”若琳几乎是立刻说道,声音里满是快乐的气息。 沈佑棠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这么喜欢妈妈,迟疑了下,他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爸爸派人去接你?” 若琳没有立刻回答。 咬着嘴唇,想了想,捂着话筒,跳下凳子,跑到韶音身边小声问道:“妈妈,我今天可以待在外公外婆家吗?” “当然啊。”韶音理所当然地点头,“外公外婆家也是你家,你想待就待啊。” 若琳开心了,跑回去坐下,松开话筒道:“爸爸,我今天晚上不回去,跟妈妈在一起。” 沈佑棠沉吟了想,说道:“可你的作业还没做。” 几乎是一瞬间,若琳捂住了听筒,猛地抬头,朝对面看了一眼。见妈妈正在吃饭,似乎没注意这边,她才凑近话筒小声说道:“爸爸,我明天早点回去做。” 听到这里,沈佑棠没再说什么:“那好吧,你玩得开心。” “爸爸,你不跟妈妈说说话吗?”若琳眼珠转了转,问道。 沈佑棠本来没想跟前妻说话的,听到这里,他道:“那你把手机递给妈妈。” “好哒。”若琳乖巧道,将手机递到对面,“妈妈,爸爸想跟你说话。” 韶音接过来,面对女儿闪烁的双眼,她面带笑容,对电话那头说道:“沈总好。” 她以前都是喊他沈佑棠的。顿了顿,男人平稳又公事公办的语气道:“辛苦你照顾琳琳。” “琳琳可乖了,在这边玩得很开心,你不用担心。”韶音笑着说道。 “我没这个意思。”沈佑棠皱了皱眉,说道。 “嗯,好,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她也是我的女儿啊。”韶音脸上的笑容更温柔了。 沈佑棠呆滞了下,似乎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卢孟音?” “是的,我们现在外面吃饭。她不挑食,什么都吃,可乖了。”韶音看了对面一眼,又道。 一直注视着她的小姑娘,闻言立刻夹起一筷子蔬菜,放进口中,大口咀嚼着。 韶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对电话那头道:“你就放心好啦。” 说完,不等沈佑棠再开口,把电话递回给女儿。 “爸爸。”若琳嘴巴里还含着食物,含混不清地道。 沈佑棠张着嘴巴,还没想好跟前妻说什么,就听到女儿情绪高昂的声音,顿了顿,他压下复杂的心情,说道:“琳琳乖,听妈妈的话。” “我会的。”若琳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极认真地保证。 父女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就挂了电话。 “我们继续吃饭。”韶音拿起筷子,并示意女儿。 她当然不会在孩子面前表现出什么来。 难得母女重逢,兴高采烈地玩了一天,那么这一天当然要完美地结束。 吃完饭,两人开车回家。洗漱过后,时间就不早了。 “妈妈……”若琳仰着头看她,“你,你能给我读睡前故事吗?” 妈妈刚离开家里的时候,爸爸会给她读。但是他太忙了,她经常等不到他就睡着了。 九岁的小姑娘,不用别人哄,也可以睡了。但是,她忍不住,就想跟妈妈多待一会儿。 “可以啊。”韶音点点头,牵着她的手,推开房门,进入女儿的房间。 若琳得到妈妈应承,开心极了,只觉得那些人说得都不对,妈妈还是爱她的! 蹦着跳着,上了床。 自己躺好,盖上被子,睁着一双纯真信赖的眼睛,看着妈妈坐在床边,心里幸福极了。 自从妈妈离开家里,离开她和爸爸,虽然爸爸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联系不上,才总是不给她打电话,可奶奶和姑姑们都说,妈妈不要她了。 才不是。 才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韶音准备得很齐全,房间里就有儿童读物,她拿过一本,翻开一个故事,给女儿读了起来。 若琳一开始还精神亢奋,但她毕竟累了一天,很快就眼皮子直打架。 韶音慢慢放轻声音,等着她睡熟。 但小姑娘在睡熟之前,忽然挣扎着睁开眼睛,并抓住了她的睡裙:“妈妈,你还爱我,是吗?” “当然。”韶音惊讶道,放下书,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温柔的声音说道:“我只是跟你爸爸离婚了,并不是跟你断绝关系。” 又摸了摸她软滑的头发,说道:“你是我的女儿,是我生下来的,不论什么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都不会断。” “你是我的女儿,我永远爱你。” 第106章 前妻5 得到她的回答,若琳终于心满意足,放松心神,睡过去了。 韶音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小姑娘漂亮得像是小天使,两排卷翘的睫毛在她睡着时不再眨啊眨,犹如栖息的蝴蝶。 等到抓着裙子的小手慢慢松开,她才悄悄起身,将女儿的小手放进薄被里,熄了灯,轻轻走出去,关上门。 她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楼下。 卢总正在客厅里喝茶。 他今天回来得晚,在外面应酬完了,才回来的,没跟外孙女说什么话,只是打了声招呼。 “睡了?”听到楼梯上传来的响动,他抬头看了一眼,说道。 韶音点点头:“睡着了。” 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喝这个干什么?不睡觉了?”卢总皱了皱眉头。 他等下还有点工作,为了提神,才喝杯茶。 “我年轻,喝一壶都睡得着。”韶音说道,别提多嚣张了。 把卢总气得,很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当初离婚不要孩子,现在反悔了?”他问道。 韶音道:“要不要,她都是我的孩子,这一点难道能改变吗?” 不错,琳琳的抚养权在沈佑棠那里,但那又怎么样?她是琳琳的妈妈,接孩子在身边玩,住一段时间,有什么问题吗? 至于孩子住着住着不想回去,沈佑棠好意思来抢人? 卢总诧异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随便你。”话锋一转,“公司那边调令已经下了,你什么时候入职?” “这么快?”韶音惊讶道,随即痛快地道:“那就下周一吧。” 下周一,就是后天。 “不休息一段时间?”卢总有些讶异。 韶音耸耸肩,说道:“闲着也是闲着。” “那好吧。”卢总点点头。一杯茶喝完,他精神了一点,站起身:“我上楼了,你也早点休息。” 韶音道:“好的,爸爸。” 然而卢总刚走上楼梯,就掏出手机,给孟老师打视频:“喂,休息了吗?” 每天跟老婆打视频,是卢总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项。 “做面膜呢,等会儿说。”然而生活丰富的孟老师,很绝情地挂断了视频。 韶音看不清卢总的表情,但直觉他撇了撇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喝了两杯茶,她也上楼了。 没休息,而是补作业。嗯,答应给女儿的“信件”,要抓紧时间补。 世界意识给她补了几帧国外留学的记忆,韶音随便看了一眼,没有参考,拿起笔,开始写了起来。 她不像若琳那样,写成一封一封的信。而是拿出一个漂亮的日记本,以日记的形式,写下来。 “xxxx年x月x日,阴。 离开琳琳已经八天了,不知道琳琳现在怎么样?我从来没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我很不适应,很想念她,想念她甜甜地叫我妈妈,想念她天使一样美丽的容颜,想念她嫌弃西蓝花时皱起小眉头的样子,喜欢她悄悄从冰箱里摸果冻的小模样…… 琳琳也想我吗?” “xxxx年x月x日,多云。 今天在街上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小女孩很漂亮,穿上那条白裙子,纯洁又可爱。但是,她没有我的琳琳可爱,如果我的琳琳穿上这条裙子,一定更漂亮。” “xxxx年x月x日,晴。 今天刮了很大的风。不知道琳琳那边刮风了吗?想跟琳琳一起放风筝,琳琳喜欢小兔子,我们可以一起做一只小兔子样式的风筝。 附:小兔子风筝的素描图。” 她整整写了一晚上,天边蒙蒙亮时,她把一整个日记本都写满,才停了笔。 笔芯都空了一根。 “你真有耐心啊。”灰总不禁感慨道。 韶音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说道:“琳琳给我准备了很多礼物,我总不能被一个孩子比下去。” 至于给琳琳的礼物,韶音觉得,小姑娘并不缺衣服、玩具、书籍这些。 于是,在女儿起床之前,她又画了两幅画。 分别是琳琳六岁时的样子,七岁时的样子。每一年,她都比去年大一点,也更漂亮一点。 画的名字就叫《六岁的琳琳》,《七岁的琳琳》,下面涂上爱心的标志。 “做旧一下。”她搁了笔,对灰总说道。 抽出空,她还要把《八岁的琳琳》《九岁的琳琳》画了。 灰总:“……” “你还真是活学活用啊。”它一边做旧两幅画,一边说道。 上个任务世界,她年纪轻轻崭露头角,成为新锐画家。这个任务世界,就拿来哄女儿了。 韶音笑道:“派得上用途的技巧,才是有价值的。” “妈妈。”房门被敲响了。 韶音遮住画板,走过去开门:“琳琳起了?” “妈妈,早上好。”小姑娘的眼中本来还有些忐忑和不安,见到她的那一刻,仿佛吃了什么定心丸,不安的情绪瞬间散了,对着韶音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韶音揉了揉她的脑袋:“妈妈起晚了。等妈妈一下,好吗?” “好。”若琳点头。趿着拖鞋,跟进了她的房间。 韶音没有因为女儿进来,就匆匆洗漱。她让琳琳随便坐,然后进了浴室,步骤齐全地打理自己,并一层层护肤。 琳琳坐在她的床上,两条小腿垂下来,无意识地摇晃着,看着妈妈做这些重复的动作,竟然也不觉得枯燥,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你现在用不着。”察觉到她的目光,韶音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现在只需要擦防晒。” 琳琳点点头:“嗯。”又问,“妈妈,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像你一样?” 韶音想了想,说道:“进入青春期后,妈妈给你选护肤乳和眼霜。” “好!”琳琳快乐地点头。 面对美丽又精致的妈妈,她有着全然的信任。仿佛交给妈妈,自己也能变得这样漂亮。 收拾完自己,见琳琳的头发还披散着,韶音站起来:“琳琳饿了吗?” “有一点。”琳琳说道。 韶音便道:“那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妈妈给你梳个漂亮的辫子。” “可以现在就梳吗?”小姑娘的眼睛一亮,立刻反悔了。 韶音笑道:“不可以,先吃饭。” “好吧。”小姑娘很快妥协了,握着她的手,脚步活泼地往外走。 卢总已经起了,并且吃完了早饭。他今天没出门,穿着家居服,坐在客厅里看手机。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只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牵着手走下来,模样相仿,怔了一下。 “起了?”他放下手机,问道。 若琳有些拘谨:“外公,早上好。” “早上好。”卢总道,顿了顿,“琳琳。” 若琳冲他一笑。 韶音察觉到女儿抓着她的力道紧了紧,没去管她,对卢总笑道:“大忙人,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若琳也好奇地看过去。 她知道,大人总是很忙的。像她爸爸,从来没有周末,每一天都是很忙的。 昨天她已经听妈妈说了,外公也管理着一家大公司,平时很忙很忙。 “生产队的驴都要休息呢。”卢总没好气地道,“我这把年纪了,难道要天天工作啊?” 韶音一听,就知道昨晚孟老师没把他哄好。当着小孩子的面,她当然不能开玩笑了,于是点点头道:“对,对,就是这样,工作重要,但生活也重要。” 牵着琳琳,下了楼。 在餐桌坐下,让佣人端上早餐。 “爸爸,外公说生产队的驴都要休息,为什么你天天工作,不休息啊?”坐下后,若琳拿出手机,给爸爸发了一条。 吃着煎蛋,她小脸上满是好奇,又问韶音:“妈妈,生产队的驴是什么驴?跟普通的驴不一样吗?” 生产队是种花家曾经存在过的一种组织体系,有着重要的社会地位。 “让你外公给你讲。”韶音端起牛奶,朝沙发上看了过去,“卢总!老卢!爸爸!孩子她外公!” 卢总黑了脸,扭头看过来:“瞎喊的什么?”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孩子这么贫? 若琳低着头,吃吃地笑起来。 这一餐就在卢总的科普中过去了。不知不觉,若琳跟外公也亲近了一些,吃完饭还蹭过去,站在沙发后面,看着外公,问这问那。 韶音没去刷碗。昨天在厨房忙碌,是想跟孩子亲近一下,培养培养感情,所以让阿姨走开了。这会儿当然不需要了。她上楼拿了梳子,索性站在琳琳身后,给她梳辫子,跟女儿一起,听卢总讲过去的事。 “……”卢总。 他其实没太大的谈兴。 能让他滔滔不绝说话的,只有孟老师一个。女儿,外孙女,都不在他的耐心范围内。 但是看着一大一小,一个比一个漂亮可爱,就忍不住想到,她们都是他的孩子,都流着他卢家的血,于是耐着性子,讲了下去。 好在韶音看出卢总的不耐,很快给琳琳梳好了头发,然后道:“外公累了,我们放过他,上楼换衣服,然后去玩好不好?” “好!”琳琳立刻道。不忘冲着卢总比了个心心,“谢谢外公,外公辛苦啦。” 这一早上的工夫,她已经跟外公亲近起来了,胆子也大起来了。 “嗯。”卢总点点头,“出去玩得开心。” 当然会开心。 韶音给女儿穿了t恤,背带裤,小白鞋,自己是同款打扮,就连包包的款式都是相似的,然后去游乐场了。 “爸爸以前也带我来。”从海盗船上下来,琳琳意犹未尽的样子,“但爸爸全程冷漠脸,好像坐的不是海盗船,是他平时坐的车,那张脸,是这样的——” 她板起小脸,做了一个标准冷清严肃的表情。 “噗嗤!”韶音忍不住笑出来。 若琳夸张地道:“是吧?妈妈也觉得很好笑吧?” 她刚刚玩得太刺激,手心里都是汗,但她舍不得松开妈妈的手。跟妈妈在一起,她感觉合拍极了,这是跟爸爸一起完全不同的感觉。 “是挺好笑的。”韶音点点头,“他那天穿的该不会是西装吧?” 若琳道:“这倒没有,爸爸还没那么傻。” 两人吃了甜筒,又去了儿童餐厅,消磨到下午三四点。 “该送你回去了。”韶音看了看手机时间说道。 若琳一怔:“这么早?” “你还有作业没做,忘了?”韶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若琳呆了一下,随即一脸的如遭雷劈:“妈妈?!” “我听到了。”韶音笑笑,轻轻揉她的小辫子,“早点回去写作业,不然要熬夜了。” 若琳本来很尴尬的,因为被妈妈看到不懂事的一面。但是被妈妈揉着头发,又觉得委屈更多,忍不住抱住她的腰,闷闷地道:“妈妈……” 她不想走。 她还没跟妈妈待够。 “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韶音抱住她,柔声说道:“你想我了,随时来呀。” 顿了顿,又笑道:“如果不好意思,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嗯,去你家接你,去你学校门口接你,怎么都行,你提前给我打电话。” “真的吗?”若琳抬头,眼睛里的信任薄弱得仿佛随时能碎掉。 韶音当做没看出来,笑道:“真的。而且,你别忘了,再有一两天,妈妈给你的礼物就能寄到了。” 若琳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好,好,到时候妈妈给我打电话!” “好的。”韶音笑道,松开她,改为牵着她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若琳依依不舍。 盯着韶音看了一路。 直到车子停在沈家门口,她还舍不得下车:“妈妈。” “可怜的孩子,”韶音一脸怜悯地看着她,“还要写作业。” 若琳听到前面,还有点想哭。可是听到后面一句,顿时哭笑不得:“妈妈!” “这算什么?”韶音又道,“以后写作业的日子多了去了。” 若琳:“……” 什么伤感和不舍都没有了。 “这么老的梗,也就妈妈你还会玩。”她哼了一声,拿起书包,下了车。 韶音目送她进去沈家的院子,跟沈佑棠碰面,这才收回视线,调转车头,离去。 另一边,听到车子离去的声音,若琳不禁转头看去。 疾驰而去的车子,跟四年前妈妈离开的时候不由得重叠了。 事实上,当年卢孟音离开,是从民政局直接离开的,并没有再回来。留在小姑娘心头的,是她跟爸爸一起离开家的背影。 但是,那种妈妈离开了的感觉,是一样的。 “玩得很开心?”沈佑棠的声音唤回了她的出神。 若琳顿时想到,这两天妈妈是如何陪她玩的,用力点头:“嗯!妈妈可好可好啦!” 跟别人说的不一样,妈妈很爱她的! 而且,不仅妈妈爱她,连外公也很喜欢她。 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她走进了自己家。就在进门的一刹那,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家,还是那个家。 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整洁高雅的客厅,所有的摆设全都跟她记忆中的一样。 但是莫名的,若琳忽然觉得有点冷。 “爸爸家没有妈妈家暖和。”这个念头悄然落在心中,生了根。 第107章 前妻6 韶音空降到卢总拨给她的子公司做高层。 这个子公司做的是传媒方向,业务不算好,但也不算坏。公司上下的氛围还可以,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高层们做事很有章法。 韶音空降后,跟公司上下吃了顿饭,然后开始大刀阔斧,改革起来。 按照原班人马的风格,继续发展下去,仍旧是不温不火。她这么一改革,要么就走下坡路,要么就一飞冲天。 公司高层都知道她的背景,反对的人不多,上上下下忙碌起来。 韶音也开始了早出晚归,比卢总还忙碌的生活。 “喂,琳琳。”这天晚上,九点多,韶音还在外面应酬,就接到了若琳的电话。 若琳那边很安静,静得小姑娘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妈妈。” “宝贝,怎么这会儿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韶音问道。 若琳趴在床上,没穿袜子的两只小脚丫翘起来,声音听起来很乖:“妈妈,我想你了。” “真好,有人想我。”韶音笑道,“那宝贝琳琳猜猜,妈妈想你没有?” 若琳不禁撅起了嘴巴:“妈妈!” 为什么妈妈变得这么爱逗人? 但是几天不见的少许生疏,还是因此而消散一空。她歪倒在床上,一手捧着电话,垂下眼睛,两排长长的睫毛轻轻忽闪着,说道:“妈妈,爸爸还没回来。外公说,生产队的驴都要休息,为什么爸爸就不休息呢?他不累吗?” “可能他比驴棒吧。”韶音说道。 若琳听到妈妈这么损爸爸,却是乐不可支,倒在床上咯咯地笑起来。 “琳琳现在是一个人在家?”韶音又问。 若琳的笑声渐渐停止了,闷闷地道:“不是,家里有阿姨。” 沈佑棠不是混蛋家长,他是个爱孩子的爸爸,怎么可能做出把孩子一个人丢家里的事? “那琳琳现在是写完作业了吗?”韶音跟公司高层示意了下,让他们自己先应付着,自己走得远了一点,站在人少安静的走廊窗边。 “嗯,写完了。”若琳答道,小嘴微微撅起,“妈妈,爸爸就不会问我写完没有。” 沈佑棠会问她,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开心吗?如果她说开心,他就不问了。 他从来不担心她的作业,好像知道她一定会完成一样。 “你爸爸的嘴巴有点懒。”韶音不客气地跟女儿吐槽前夫的小毛病,“你看他,坐海盗船的时候,他甚至懒得开口尖叫。” 若琳顿时想起那天跟妈妈去游乐园,自己做鬼脸学爸爸的样子,忍不住又笑起来:“妈妈,那为什么爸爸的嘴巴那么懒?” 她这时已经躺平了,一手拿着手机,望着天花板,眼睛里多出几分亮晶晶的光彩。 “可能这就是他的性格吧。”韶音说道。 若琳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想知道。她只是,想跟妈妈说说话而已。 因此,又换了个话题:“妈妈,外公回家了吗?” “应该回家了。”韶音说道,“你外婆昨天回来了,他今天应该会早点回家,陪你外婆说话。” 若琳便问道:“妈妈,那你没回家吗?” “嗯,妈妈今天也是拉磨的驴。”韶音答道。 若琳又被逗得咯咯笑起来。但很快,她的笑声中多了点闷闷的气息:“妈妈,为什么你们大人都这么忙?” 她本来想说,妈妈能不能接我去住。 沈佑棠天天晚归,她在家里不太开心,总觉得房子又空又大,没有外公家住着舒服。 本来她也没觉得家里住着不好。可是周末在外公家住了两天,她觉得外公家有种说不出来的气息,反正就是舒服。 那当然是舒服的。 如果她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卢家有的、沈家没有的,那种东西叫做人情味。 “因为好玩啊。”韶音答道,到他们这样的家境,就不能说是为了生活而奔波了,于是她一手抄进小西服的口袋里,望向窗外的夜色中,笑着说道:“长大后,每天会有很多事情做,这也可以做,那也可以做。” 小姑娘撅起嘴,有点不高兴了:“那你们就只顾着自己吗?” “嗯,忽略了琳琳,是我们不对。”韶音很快认错,“要不然,我跟你爸爸商量下,我们排个时间计划,每天都有一个人能够陪琳琳,好不好?” 若琳刚刚是有点冲动了,话说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但是妈妈提出的提议,还是让她心动起来:“真的吗?” “如果你需要我们陪你,那就是真的。”韶音说道,“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对你有责任。” 若琳一时没说话。 抿着嘴,脸上看不出多少高兴。 “算了。”她垂下眼睛道,“你们玩得开心就好了。” 如果他们只是把她当责任,那她不要。 “真的不要吗?”韶音讶异地道,“如果是我陪你,我可以陪你写作业,写完作业打游戏,挑明天穿的衣服鞋子,一起烘焙,明天带去学校分享给同学,哦,还可以分享给你喜欢的那位体育老师。我们还可以一起看书,找出有趣的故事,讲给同桌听,啊,你喜欢你的同桌吧?” 她说话又轻又快,说出的内容仿佛有魔力,让若琳一下子向往起来,纠结得咬起指甲。 “如果是爸爸陪你,你可以让他陪你写作业,让他陪你做你喜欢的事,你还可以治治他嘴懒的毛病,比如让他读课本、错题集给你听。”韶音还没说完呢,“你可以让他带你在院子里骑自行车,跟你一起打羽毛球……” 若琳被吸引住了:“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原来,爸爸妈妈对她尽责任,会这么有趣吗? “当然啊。”韶音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你是我们的孩子啊。” 说完,不等若琳又说什么,她补充道:“你外公虽然天天很忙,但你外婆不是每天都工作的,她不工作的时候,可以一整天都待家里,插插花,喝喝茶,逛逛街,吊吊嗓子。” “妈妈跟你说过的吧?你外婆是歌唱家,很厉害的,很多人叫她老师。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请外婆教你唱歌。”韶音又道。 若琳被她描述出来的画面吸引住了。 她忽然觉得,被爸爸妈妈、外公外婆陪着,太有意思了。 虽然他们是为了尽责任,但真的太有意思了! “妈妈,真的可以吗?”她不知不觉坐起来,两只手都捧在手机上,小脸上一片认真,“会不会显得我不懂事?” “不会啊!”韶音说道,“如果你满十八岁了,还让爸爸妈妈陪,那时候我们才会说你不懂事。” 若琳撇撇嘴:“等我满十八岁,我就是大人了,可以像你们一样,天天出去玩了!” 韶音便大笑起来:“对,对,你是生产队的小驴!” 第108章 前妻7 若琳跟妈妈聊得很开心。在床上滚来滚去,咯咯笑个不停。 不知不觉,就十点钟了。 “宝贝是不是该睡了?”韶音提醒道。 若琳跟妈妈聊了这么久,已经心满意足,但还是有点不舍:“嗯,那我睡了。”顿了顿,“妈妈,你也不要忙太久,要早点休息。” 虽然妈妈说是在玩,但若琳知道,他们大人都是在工作。爸爸天天晚回来,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应酬。 “妈妈,我没耽误你的事吧?”她小声问道。 韶音低声笑起来:“工作上的事,并不是没了我就不行,耽误就耽误了。”又说,“而且我们今天谈了一件大事,不是吗?” 什么大事? 若琳很快反应过来,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嗯,我听妈妈的,谢谢妈妈。” 妈妈说,要跟爸爸商量,排出一个时间表,每天都有人陪她。 若琳想也没想,爸爸可能会不同意。在她心里,妈妈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就是要办成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妈妈很厉害。 “爱你,宝贝。”韶音发出一个轻吻声,“晚安。” 若琳抿嘴笑着:“妈妈晚安。” 小姑娘挂了电话,很快就睡熟了,嘴角还微微扬起,显然是高高兴兴入睡的。 韶音听灰总说了,轻轻笑了一声,收起手机,走回饭局。 合作已经谈到尾声。就如她所说,即便没有她在场,也不影响什么。 “王总,合作愉快。”她笑着伸手,与对方握手。 “卢总大忙人啊。”对方笑着打趣。 韶音便笑道:“女儿不睡觉,打电话要我哄,我就哄哄她。” “卢总已经结婚了吗?”对方诧异道,“我看卢总这么年轻,以为刚毕业的学生呢。” 韶音笑着应下对方的恭维,说道:“多谢王总。” 应酬完,韶音让助理开车回家,坐在车子后排,给沈佑棠打电话。 第二遍的时候,电话通了。 “什么事?”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和公事公办。 韶音便道:“沈总回家了吗?” “还没有。”沈佑棠道。 “琳琳没人陪。”韶音开门见山,“她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沈佑棠皱了皱眉,说道:“你是她的妈妈,她会给你打电话,是亲近你。” “我没说她不亲近我,也不是抱怨。”韶音道,“我是想跟沈总说,孩子需要人陪,你不能每天都这么晚回家,只忙工作,不陪孩子。” 沈佑棠是堂堂大总裁。 不忙的大总裁,那叫二世祖。 “我会尽量抽出时间的。”他沉声说道。 韶音便道:“不是尽量,是一定。沈总,那是你的女儿,你把她生下来,带到世界上,就不能不管她。” “那你呢?”沈佑棠反问。 把孩子带到世界上的,又不是他一个人。指责他不管孩子,那她呢? “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件事。”韶音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们俩至少要有一个人陪在孩子身边。我的建议是,一三五归我,二四六归你。” 说完,补充一句:“当然,一三五归你,二四六归我,也是可以的。” “……”沈佑棠抿了抿唇,这有什么分别? 他此刻也刚刚忙完应酬,让司机开车回公司。听到这里,他低声对前面道:“回家。” 司机立刻调整路线,开往沈家方向。 沈佑棠的脸色不大好,比刚才冷了很多:“卢孟音,你什么意思?当年你不要琳琳,现在后悔了?” “我没说我不要琳琳啊。”韶音诧异地道,“沈总,当年我是出国了,你不会指望我带着孩子一起出国吧?孩子那么小,带着她人生地不熟的,你觉得合适吗?” 沈佑棠顿时语塞。 他印象中,当年离婚后,这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就以为她……不要孩子。 “你什么意思?”他沉声问道。 韶音更不解地反问:“什么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啊。我是琳琳的妈妈,我现在关心她的生活,关心她的成长情况,所以找你商量怎么抚养孩子。你是什么意思啊?” 沈佑棠听得糊涂了。 “你不是要争琳琳的抚养权?”他直接问道。 韶音就笑了,说道:“沈佑棠,琳琳是我的女儿,她就算抚养权在你手里,难道我就不是她的妈妈?就不能见她?就不能参与她的成长和生活?你想多了吧?” 所以,她只是想参与到琳琳的成长中来? 沈佑棠皱起眉头,又松开。 如果她肯负起一个母亲的责任,这对琳琳来说,当然是好事。 “一三五和二四六的事,要再想想。”他说道,“我每周可以抽出两天来,不加班,早点回家陪琳琳,然后周末可以抽出一天。” “随便你。”出乎他的意料,她没有跟他争这个,而是说道:“那你不在的时候,我陪着琳琳。你没意见吧?” 沈佑棠张了张口,心里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她给他的态度,就好像他不同意的话,就是个混账——你自己不能陪孩子,还不让别人陪? “我会尽量抽出时间的。”他冷声道。 韶音轻笑一声,这一次就不大客气了,带了点讥嘲:“你不用勉强自己,沈总,没有人勉强你。孩子被爸爸陪,还是被妈妈陪,其实没太多区别。毕竟,她是要写作业的,每天也很忙的,她只是希望有人陪在身边,不是非你不可。” 沈佑棠被这番话刺了一下。 “那从明天开始,我去接琳琳放学。”韶音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说道:“如果你哪天有时间,能陪琳琳,就提前给我发消息,那天我就不去接琳琳了。” 她简直太体贴了。 体贴得把他的脸打得啪啪响。 但如果她真的这么关心孩子,为什么四年来没有打过来一个电话?这样想着,他就问了出来。 “你不是说,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不方便联系吗?”韶音诧异着反问。 沈佑棠抿了抿唇,已经微微恼了:“不这么说,你要我怎么说?难道要跟孩子说,你妈妈根本不关心你,不在乎你?” “你倒是没说,你妈和你姐姐没少说。”韶音冷笑一声。 沈佑棠一怔:“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如果知道,就会制止她们了,不会让她们一次次地说。”韶音继续讥笑,“你知道那天琳琳来我家,跟我说什么?她问我,妈妈你还爱我吗?” 沈佑棠沉默。 片刻后,他道:“可你的确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你也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韶音提醒道,“沈佑棠,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从此不管女儿?但凡你看出她的伤心,你就该给我打电话,让我跟她通话。” 顿了顿,“还是说,我没给你充话费,你舍不得打长途电话?” 这就完完全全是开嘲讽了。 非常难听了。 “卢孟音!”他重重地叫她的名字。 韶音不再说话。 安静和陈默流淌在通话中。 “我们不提从前的事了。”过了一会儿,是沈佑棠先开口道:“就依你的提议,一三五归你,二四六归我。” 韶音勾了勾唇,假惺惺地道:“不为难吧?” “不为难。”沈佑棠声音微冷。 韶音卷动着发梢,扬着眉头又道:“那我跟你说好了,既然要陪孩子,就要一切以孩子为重。电话放到一边,不能陪孩子陪到一半,就去接电话,然后被公事叫走。也不能觉得孩子烦,这也不想做,那也不想做。或者,虽然做了,但心不甘情不愿,弄得孩子不痛快。” 她要求又多又烦人。 但沈佑棠很平和地接受了:“好。” 她虽然烦人,但沈佑棠听得出来,她是为了孩子。 “嗯。”韶音点点头,“那我就没别的事了。沈总也早点回家吧,虽然琳琳已经睡了。” 沈佑棠轻轻吸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真是无趣的男人。 韶音挂了电话。 车子继续平稳行驶,很快到达卢家。韶音让助理回去,自己进了院子。 “爸,妈。”她跟沙发上坐着的两人打招呼。 孟老师闺蜜家的狗,剪毛变秃了,最近自卑,不想出门。热心的孟老师,买了一堆毛线,又从网上找了教程,在给狗子做衣服。 而卢总,就坐在旁边,帮她缠毛线球。 两人见她回来,脸上的表情都很自然:“回来了啊。” “嗯。”韶音点点头,走过去,弯腰打量了眼毛线,以及孟老师的手法,然后说道:“对了,沈佑棠工作忙,每天晚上不回家,孩子有点孤单,我以后想经常接她过来住。” 孟老师抬头看她一眼,说道:“随你。” 卢总什么也没说。女儿自己的事,随她拿主意。再说了,琳琳那孩子漂亮又乖巧,身上流着他们卢家的血,来住就来住。 “嘻嘻。”韶音却是朝孟老师一笑,挤了挤眼睛,“是这样的,孟老师,我现在呢,在管理着一家公司,可能有点忙,如果哪天不方便,你帮我陪陪琳琳呗?” 孟老师惊讶地道:“你没时间,就让姓沈的陪啊,干什么还要接来?” “琳琳喜欢我。”她直起腰,丝毫不知廉耻为何物,“她非要黏着我,我能怎么办?” 孟老师一脸无语。 “行吧。”最终,孟老师点了点头。 她现在对工作的热情不太大了。不是很感兴趣的工作,她都不乐意接。 已经闲得开始给狗做衣服了。 陪陪外孙女,有什么的? “感谢孟老师的支持!”韶音立刻站得板正,行了个礼,被孟老师斜了一眼,她依然笑嘻嘻的,还看向卢总,“也感谢卢总的大力支持!” 卢总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滚上去!” 打扰他和老婆的二人世界。 韶音立刻应声:“是,领导!” “……”卢总懒得看她了,直接低下头,盯着毛线团。 韶音哼着调子,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次日。 若琳被爸爸开车送去上学。 “今天下午放学后,爸爸来接你。”路上,沈佑棠对她道:“我跟你妈妈商量好了,以后每天都会有一个人陪着你。今天周四,爸爸陪你。” 若琳听了,顿时眼睛一亮:“妈妈——” 沈佑棠朝她看过来。 若琳将“妈妈好厉害”几个字咽回去,点点头:“好,我等爸爸接我。” 想着昨天晚上妈妈说的话,她打算今天搞几道错题,晚上让爸爸念给她听,治治他嘴懒的毛病。 想到这里,她低着头,吭哧吭哧地偷笑起来,小小的肩头一耸一耸。 倒是沈佑棠见她这么高兴,很有些意外。仿佛,他很久很久,没见到女儿这么开心了。 第109章 前妻8 若琳是个说话算话的孩子。 她说要搞几道错题,就真的搞了几道错题。 “要我念?”沈佑棠低着头,看着手里被塞过来的错题集,脸上满是不解。 若琳这会儿有点忐忑了,紧张地揪着衣角。 当时妈妈提出这个建议时,她觉得真棒。搞错题的时候,也是兴致勃勃,期待不已。但是这会儿看着爸爸不解的表情,她不禁又想,自己是不是无理取闹?做这种事情,是不是毫无意义? 见女儿拘谨又不敢说话的样子,沈佑棠顿时想起昨天电话里前妻所提的要求。 不能让孩子不痛快。 “好。”他说道。 低下头,看着错题集,语气平波无澜地念了起来。 若琳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笔,此刻应该聚精会神地听爸爸念着错题,然后好好改正。 但是,不知道怎么,她听着爸爸平稳极了的声音,总是难以集中注意力。 爸爸怎么能将错题念得这么没有起伏? 她错得其实有点离谱,他就一点点都不生气吗?不觉得她笨吗?不觉得她马虎吗? 好像爸爸不管什么时候,说话的语气都是这个样子。 如果是妈妈在念错题,会是什么样? 她脑子里天马行空起来,连沈佑棠什么时候念完了,都没注意到。 “这次错了,下次就要记住了。”沈佑棠没发现低头坐着的女儿的走神,将错题集放到桌子上,声音不含丝毫责怪。 若琳顿时惊醒回神,看看错题集,忍不住又抬起头,看看爸爸,心情慢慢复杂起来。 “好。”她点点头,小身子动了动,坐得板板正正的,开始认真写作业。 爸爸嘴懒的毛病,治好了又怎么样?这样子讲话,还不如少说一点。 等会儿写完作业后,让爸爸带她骑自行车、打羽毛球,她心想。 看着认认真真写作业的女儿,沈佑棠眼里闪过柔和。勤勉又自律,是他对孩子的期许。 写完作业,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多。 若琳一点也不困,还很精神:“爸爸,我们去骑自行车吧?” 她眼睛闪亮亮的,仰头看着爸爸。 沈佑棠答应过前妻,要陪孩子就一心一意地陪,在孩子的要求不过分的情况下,尽量满足孩子的要求。 “好。”他点点头。 若琳有一辆粉蓝色的自行车,她早已经会骑了,但是她想让爸爸在后面追着她。 兴致冲冲地推出自行车,在院子里骑了一圈又一圈。 沈佑棠跟在后面,追了一圈又一圈。 院子上空,小姑娘清脆的笑声就没有停过,一会儿“爸爸”这,一会儿“爸爸”那,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沈佑棠才知道,原来女儿的话这么多。 骑了半个小时自行车,若琳有点累了,而且也有点渴了,就停了下来。 佣人递了水过来,若琳小口小口地喝完,又擦了擦汗,很快再次恢复精神:“爸爸,我们打羽毛球吧?” 沈佑棠有点惊讶:“琳琳,你不累吗?” “不累。”若琳仰头看着他,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爸爸是累了吗?” 不应该啊? 爸爸工作的时候,可以忙到半夜才回来。难道陪她玩,会比工作更累吗? 看着女儿眨巴大眼睛,一脸期待的表情,沈佑棠心软了,摇摇头道:“没有。” 难得陪女儿,当然要让她尽兴。 转身,叫佣人去取羽毛球拍。 等到球拍取来,父女两个就在院子里打起羽毛球。 一直玩到九点半,沈佑棠才道:“琳琳,你该休息了。” “好。”琳琳抬起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眼睛亮晶晶的,不见一点疲惫,反而满满都是快乐。哪怕额头上的汗打湿了碎发,依然快乐得不得了,将球拍递给佣人,然后脚步轻快地踏上台阶,跑进了门。 沈佑棠当然是不累的。 他随后走进去,上楼洗了个澡,然后精神奕奕地去书房,处理耽误的工作。 次日,就是周五了。 “爸爸,今天妈妈来接我,放学后你就不用来接我啦。”清晨,把女儿送到学校门口,刚要跟女儿道别,就听到这一句。 沈佑棠被女儿眼中的期待和喜悦所惊到,顿了一下,才点点头:“好。” “爸爸再见。”若琳背上书包,对他快乐地挥手。 沈佑棠很想嘱咐一句,听妈妈的话,不要惹妈妈生气。但是,一三五、二四六的规矩,还是前妻定下来的,她未必比他不爱孩子。于是,就没有说出口。 “琳琳再见。”他道。 这一天,是若琳过得最快乐的一天。 她昨天被爸爸陪着,玩得很开心。今天带着好心情来到学校,跟帅气的体育老师打了招呼,精神饱满地上了一天的课,放学时被妈妈开车来接。 “妈妈!”刚出了校门,若琳就被香槟色轿车前站着的漂亮女人吸引了目光,大叫一声,撒开腿儿跑了过去。 韶音笑吟吟地看着女儿跑近,伸手接过她的书包,打开车门,让她进去。 “妈妈,你真的做到了!”一爬上车,若琳就迫不及待地感叹起来,“昨天爸爸没有加班,陪了我一晚上……” 她将昨天的发展,跟韶音说了一遍,包括沈佑棠给她读错题集,而她走神的事。 说完,她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 韶音完全没教训她走神的事,反而给她出主意:“下次,你的字别写得那么认真,故意写错几个字,看看他是什么表现。” 若琳听完,顿时眼前一亮,脑中闪过爸爸辨认不出她写的字,皱着眉头分辨,最后不得不向她请教的样子。 “妈妈,你好厉害。”她忍不住崇拜地道。 为什么妈妈这么厉害? “多读书?”韶音看了眼后视镜,缓缓启动车子。 轻耸鼻尖,若琳怀疑地道:“不可能吧?书里会教人这个?妈妈,你又在逗我了吧?” “琳琳真聪明。”韶音这次称赞道。 若琳顿时垮下肩,撇嘴道:“妈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夸我的时候走心一点。” “是是是,大琳琳,你居然能分辨出我没有认真夸你,你真棒。”韶音从善如流地道。 若琳:“……” 想撇嘴,但却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然后噼里啪啦地说起在学校的事情来:“今天倪老师换发型了,头发比之前还短,但是好帅!又酷又有型!” “那你拍下来了吗?”韶音问道。 若琳呆了呆:“没有。”犹豫了下,她问:“妈妈,能拍吗?” “当然不能。”韶音说道,“但是你倪老师同意的情况除外。” 若琳张了张嘴巴,不能很能消化这句话:“妈妈,难道,难道倪老师会站在那里不动,任由我拍吗?” “为什么不能?”韶音反问道,“他那么帅,你向他表达赞赏,并不是没礼貌的事。请求拍一张他的照片,也不算是过分。他就算不同意,也不会怪你的。” 若琳听了,当真动了心思:“真的吗……” “下周一开学,你试试看。”韶音说道,“如果倪老师生气了,你就回来跟我说,我带你去跟他赔礼道歉。” 如果他觉得被冒犯了,那她们去赔罪呗。 不过,倪老师一个成年人,应该不会跟小孩子计较这点小事情。 若琳张大嘴巴,好几分钟没有说话。 妈妈的行事作风,跟她一直以来的认知,有着强烈的冲突! 难道这就是爸爸跟妈妈的不同?她心里想道,一丝微弱的,但长势凶猛的好奇,从心底深处生长上来。她忍不住打量妈妈,想探究出更多的,她和爸爸的不同。 “周末布置的作业多吗?”韶音问道。 若琳不自觉摸了摸鼻尖,想起了上次被抓包不做作业的事:“妈妈,我这次先做完作业,再玩。” “嗯。”韶音点点头,又说道:“我给你的礼物,已经寄到了。你也要写完作业,再拆吗?” !!! 若琳懊恼得想咬舌头,她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前方:“妈妈,我可以先拆吗?” “你猜猜?”韶音不答反问。 若琳看着妈妈笑吟吟的样子,总觉得如果她坚持的话,妈妈会依了她。但她想了想,还是忍着道:“我先写作业!” “都行,看你的。”韶音便道,“不过,如果先写作业的话,不能着急,乱写一气。” 若琳点点头:“我记住了。” 她本质上是个严格又自律的小孩。 但韶音并不想因为这个,就去夸赞沈佑棠教得好。在她看来,琳琳太小心翼翼了点,她如此严格地要求自己,很难说不是因为想要讨大人的喜欢。 孩子为什么要讨大人的喜欢?当然是感觉到大人没有那么喜欢他们! 回到家,若琳在院子里见到了浇花的孟老师。 从年轻时候起,就是一位优雅艺术家的孟老师,穿着一身素雅的裙子,行云流水般浇花,举手投足间,透着精致与优雅。 若琳忍不住想,妈妈家里都是美人啊! 倒不是说奶奶家不是美人。只是,她每次去奶奶家,见到奶奶和姑姑,从来没这样想过。她见到她们,只觉得奶奶严厉,姑姑不大热情,完全没注意到她们有多好看。 “外婆。”她牵着妈妈的手,乖巧地叫道。 孟老师已经看到她了,点点头:“琳琳来了啊。晚上想吃什么?让阿姨提前准备。” “都行。”若琳很乖巧地说。 韶音便道:“这孩子好养着呢,给猪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她都可以。” “妈妈!”若琳黑了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妈妈,难以想象妈妈居然说她是小猪! “哦,不对。”韶音连忙改口,“她是小驴,未来生产队的小驴,不能拿喂猪的给她吃。” 气得琳琳,直跺脚! “外婆!”她忍不住向孟老师求助。 对于这么可恶的妈妈,只能请妈妈的妈妈来镇压了! 第110章 前妻9 孟老师看着孩子着急的样子,浇花的动作仍然道:“那你问你妈妈,如果你是小驴,她是什么?” 若琳一呆,随即眼睛睁圆了,想到什么,连忙捂住嘴巴,不让笑声泄露出来。 还是外婆厉害! 她忍不住朝外婆投去崇拜的目光。 “你是小驴,那我这个生下小驴的,也只能是驴了。”韶音不气不恼,脸上还挂着笑意,俯身问女儿:“那你问问外婆,如果妈妈是驴,外婆是什么?” 若琳眼底笑意僵住。 小小的身子整个僵成石头。 一抹慌乱从她眼底闪过,此刻看也不敢看外婆——糟了,她要得罪外婆了! “我能是什么?”孟老师有些没好气地道,“你是驴,我就是养驴的人!” 若琳一听,连忙从妈妈的手里抽出自己的小手,大力鼓掌起来:“外婆好机智!!” “小马屁精。”韶音好笑地道,重新牵起她,“走走走,进去换衣服。” 在家就不用穿校服了。 若琳见危机解除,顿时不再紧张,任由妈妈牵着,脚步轻快地往里去了。 看着一大一小往里走,孟老师微微摇头,收回视线,继续浇花。 七点半,卢总回来,家里就更热闹了。 “外公!”若琳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门口,冲着外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饶是对孩子感觉一般的卢总,看到这样澄澈纯真的笑容,也不禁心中一软,点点头:“琳琳来了。” “嗯,今天我归妈妈。”琳琳说道,“一放学,妈妈就去学校接我了。” 她跟外公还是有点熟了的。试探着,靠近外公身边,说道:“外公今天回来真早,是不用工作吗?” “她敢加班,你外婆不给他留饭吃。”坐在沙发上削水果的韶音,看过来一眼道。 若琳眨着眼睛,似懂非懂。 “你今晚没饭吃了!”卢总没好气地看一眼女儿。 若琳听到这话,不禁又紧张起来。 然而不等她的紧张酝酿更多,就听韶音说道:“不吃饭?没关系啊,吃饭能量太高,我可以吃肉和蔬菜。” 说完,看向女儿,笑吟吟地道:“等你长大了,开始注重身材管理的时候,也会控制主食摄入的。” 小姑娘微张嘴巴,表情呆呆的。 没饭吃,还能这样解释吗? 她从小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从来没跟大人顶过嘴、抬过杠,这时整个人都受到了冲击。 她不由得看向外公,却见外公瞪了妈妈一眼,就走去跟外婆说话了。顿时,小嘴张得更大了——原来真的可以这样! 吃饭的时候,就更热闹了。 四个人一桌吃饭,在若琳的体验中,是很新鲜的。 她以往都是跟爸爸一起吃饭,或者自己一个人吃饭。 沈佑棠那个人,不用说了,嘴巴得了懒病,不爱说话。虽然跟女儿一起时,会说上几句,但也就是几句而已。 偶尔,会带她去奶奶家,若琳跟爷爷奶奶姑姑们一起吃饭。但是,在爷爷奶奶家,每次吃饭的时候,气氛都怪怪的,若琳都是闷头吃饭,从来不敢多说话。 但是现在,不一样。 外公会给外婆夹菜,外婆会嫌弃地说:“不要。我不吃这个。夹走。” 如果外公不夹走,外婆就会自己夹起来,丢外公的碗里。 而外公不仅不嫌弃,还会一脸笑容地吃掉。 若琳看得有意思极了,眼珠转了转,夹了一块姜,放到妈妈碗里:“妈妈,吃土豆。” 韶音:“……” 这小驴崽子。 却见对面的卢总和孟老师都看过来,脸上带着笑:“哎哟,琳琳夹给你的,可不能不吃。” 若琳低着头,小肩头一耸一耸的,偷笑。 “嗯,这土豆很脆,很有嚼劲。”韶音夹起那块调味儿用的姜块,面不改色地放进嘴里,然后给女儿碗里也夹了一块,笑得异常慈爱,“琳琳也尝尝?” 若琳顿时僵住,笑不出来了。 捏着筷子,求助地看向对面的外公和外婆。 只见外公摇摇头,别开视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外婆却笑着说道:“冬吃萝卜夏吃姜,吃吧,对身体好。” 若琳端着碗,含泪接过那块姜,痛苦地嚼碎吃掉,再也不敢往妈妈碗里夹菜了。 但即便发生了这样一个小插曲,若琳的情绪依然很高,吃完饭,就问韶音:“妈妈,我们晚上玩什么?” “你不写作业啦?”韶音诧异地看着她,“明天周六,我们可以出去玩。逛商场,看电影,打游戏,吃东西,密室探险……哦,如果你不喜欢,还可以待在家里,拆我给你的礼物。” 她笑吟吟的,看着一脸呆相的女儿:“我怕你玩起来又忘了写作业。” 若琳是有前科的。 虽然只有那么一次,但就是不凑巧,偏偏被妈妈逮到了。 “好,我去写作业。”她撅了撅小嘴,踩着拖鞋,啪嗒啪嗒,磨磨唧唧地上楼了。 孟老师坐在沙发上,喝茶看电视,这时看过来一眼:“琳琳这么乖?” 让写作业就写作业? 韶音耸耸肩:“是啊,像我。” 这下连给老婆削水果的卢总也看过来,一脸嫌弃的样子。 “哼。”韶音走过去,抢走他给老婆削的水果,“我家琳琳要补充营养,我端去给琳琳了。” 卢总:“……” 他晃了晃手里的刀。 韶音当没看见,端起水果,又倒了几根牙签,插在水果上,端着水晶盘子上楼了。 “谢谢妈妈。”没想到还有水果可以吃,琳琳眨巴着眼睛,表情无限欢喜。 韶音笑道:“是外公给你削的。妈妈这么懒,怎么可能给你削水果?” 若琳:“……” 感动瞬间退去。 “那我等下谢谢外公。”她说着,捏住一根牙签,插了一块梨子,放入口中。然后对妈妈挥挥手,“我要写作业了,妈妈你出去。” 韶音笑吟吟地退出去了,并给她关上门。 若琳很聪明,功课也很好。她沉下心来写作业,到九点半,就快做完了。 小小的人儿,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表情认真,一丝不苟的样子,猛一看去,还真有点沈佑棠的样子。 “该睡觉了。”九点半整,韶音准时来敲门。 若琳头也不抬:“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写完了。” 她今天写完,明天就可以放心玩一整天。 “那好吧。”韶音没有强求她一定要按照严格作息,推门走进来,坐在她旁边,检查她写完的作业。 不得不说,她有点惊讶了——工工整整,一处错误都没有。 过了十几分钟,若琳终于写完了,放下笔,松了口气:“妈妈,我写完了。”才发现韶音在检查她的作业,试探着问:“我做得还好吗?” “非常棒。”韶音对她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将作业放在桌上,“过来,妈妈给你做个按摩。” 若琳微呆:“啊?” “坐了这么久,腰不酸吗?脖子不酸吗?手不酸吗?”韶音问道。 若琳张了张嘴,想说有一点。 但是,一会儿就好了呀。她平时就是甩甩手,一会儿就过去了。 “来,妈妈给你捏一下。”韶音说道,对她连连招手,“你外公都说我捏得好。” 若琳不确定妈妈是不是又想捉弄她,但迟疑了下,还是坐了过去。 韶音从她的两只小手,开始轻轻按揉起来。 手指,手腕,都呵护到了。 十分钟后,让她坐过去,开始给她揉肩颈。 她把手搓得很热,动作轻柔,又带着适度的力道,揉得小姑娘昏昏欲睡,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到后来,还是韶音抱着她去浴室,连哄带催,才刷完牙洗了脸。 若琳还有点意识,但是完全不想动了,放任自己沉浸一团柔软的棉花里。 她感觉到妈妈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盖上被子。 在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嘴角不知不觉翘起来。 次日一早。 若琳睁开眼睛,看到还有些陌生的房间,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这一觉睡得很好,很甘甜,浑身暖洋洋的,舒服得她不想动。 躺了一会儿,意识渐渐回笼,她慢慢坐起来。想起自己是在外公家,昨天晚上吃饭的情景,写作业的情景,妈妈给她按摩的情景,一一浮上眼前,不由得捂着嘴,轻轻笑起来。 她掀开薄被,刚要下床,忽然发现床头摆了一个系着蓝色丝带的盒子。 她好奇地走过去,发现盒子上插了一张精美的小卡片,用花体字写着:“给琳琳。” 这是什么? 是妈妈送她的礼物吗? 若琳这样想着,忍不住拉了下丝带的抽绳,一下子解开了丝带。 丝带都解开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就理所当然了。她打开了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本日记本,然后翻开。 从一开始站着看,到后来坐在床边捧着看,再到后来趴在床上看。 “xxxx年9月7日,晴。 今天是琳琳的生日。过了今天,琳琳就六岁了。可惜不能陪琳琳一起过。” 简短的日记下方,附了一张简笔图。小姑娘梳着漂亮发辫,打扮得活泼可爱,头顶王冠,站在蛋糕旁边,鼓起脸吹蜡烛。 那是她。 妈妈画的是她。 眼眶迅速变得模糊,泪水瞬间冲出,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她连忙捂住了日记本,不让眼泪将它打湿。然而,泪水掉落在手背上,很快将小手弄得湿漉漉的,顺着手背往下滑,往日记本上流淌。若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日记本合上,放到一边。 自己埋进枕头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111章 前妻10 楼下。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边,吃着早饭。 孟老师几次抬头看向楼上,又看了看坐得稳稳当当的女儿:“你不叫琳琳下来?” “她有事。”韶音慢条斯理地舀着八宝粥,送入口中,“不用管她。” 孟老师的眉头皱了皱,说道:“行吧。” 她不插手孙辈的教育。 何况,看女儿的样子,也不像是不关心琳琳。 “她在楼上有什么事?”孟老师虽然不去叫琳琳,但却很好奇琳琳不下来的原因。 韶音淡淡一笑,说道:“小孩子,都有些秘密,不要管她,给她一点空间。” 如果她没猜错,小姑娘这会儿可能哭了。 让她哭一会儿吧。 这孩子就算表面上看着懂事,乖巧,善解人意,但她心里一定有伤心和委屈。 哭一哭,一个人待会儿,不见得是坏事。 孟老师看了她两眼,点了点头:“你心里有谱就好。” 若琳下来得非常晚。 十点多了,她才下楼。 眼眶红红的,看着有点肿。 卢总在院子里修剪草坪,没看见。孟老师在检查给闺蜜家狗子的衣服,不经意抬眼看去,顿时惊了:“琳琳,怎么了?” 若琳有些不好意思。 她刚刚在房间里,用冷水冲了冲。可是没有用,还是很明显。 “我没事。”她揪着衣角,不好意思抬头。 韶音坐在沙发上,正在回邮件。见女儿下楼了,她将电脑合上,放到一边,走过去道:“饿了吧?吃点东西?” “嗯。”若琳点头,乖乖跟在妈妈身后。 韶音从厨房里给她弄了点吃的,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 若琳这会儿心情异常平静。 可能是哭过的原因,她这会儿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看着妈妈坐在那里,也不想问她什么。 不想问她,是真的吗? 不想问她,她一直爱着她,从没忘记过她,是吗? 不想问她,奶奶和姑姑说的那些话,都是错的,对吗? 她吃着香浓的皮蛋瘦肉粥,眼前闪过那本日记里,附着的一幅幅简笔画。 妈妈想跟她一起放风筝,把小兔子风筝画得那么细致,如果心里没有她,没有对她的思念和在乎,不可能画得那么可爱。 还有她的肖像画。如果妈妈不喜欢她,不可能把她画得那么漂亮。 她其实只想问,妈妈以后都不会走了,是吗? 但是这个问题,妈妈回答过她,所以她也不必问。 “这只是一部分哦。”只听到对面传来笑吟吟的声音,若琳抬头,就见妈妈笑着说道:“还有几件礼物,藏在你的房间里,需要你去找。” 若琳顿时眼睛一亮:“还有?” “是,还有四件。”韶音笑道。 这下,若琳没心思吃饭了,撂了勺子就想跑。 “坐下。”韶音叫住她,“吃完。” 若琳吐了吐舌头,重新坐回来,加快速度吃饭。 吃完饭,韶音拿毛巾浸了冷水,给她敷眼睛。又给她梳了小辫子,反正就是欺负她,故意不让她上楼。抽空,还说了句:“你爸爸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愣了一下,若琳扒下眼睛上的毛巾:“爸爸叫我回去?” “说好的嘛,”韶音装作无意的样子,给前夫挖坑,“一三五归我,二四六归他。今天是周六,你可不就归他了?” 若琳一下子不高兴了。 攥着毛巾,表情有些用力。 她是个难得发火的小姑娘,但是这会儿,显然她的小脾气上来了:“我是个人!不是玩具!我不归谁!” 她归她自己! “我不回去!”她生气地道,重新躺回去,粗鲁地将毛巾甩在眼睛上,“我就要待在外婆家!” 爸爸从前也没见这样想念她。 他平常不是很爱工作吗? 她气呼呼的,小小的胸膛起伏不定,咬着唇瓣,忍不住道:“一三五,二四六,哈!” 真是可笑! 她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呼啦”一下,她终于忍不住,重新坐起来,瞪着一双红通通的,泛起泪光的眼睛,倔强地看着韶音问道:“妈妈,那你呢?如果我不想回去,你要撵我走吗?” 她倔强得就像浑身竖起尖刺的小刺猬。 谁靠近一点,就扎谁。 “撵你又怎么样?”韶音笑道,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推着她重新躺下,“你就不会耍赖,死活不走啊?” 若琳一愣。 “你看,你外公不让我吃饭,我不还是吃了?我昨天晚上不仅吃肉吃菜,我还扒了半碗饭呢。”她笑着说道,将女儿按回沙发上。 若琳半是抵抗,半是顺从,重新躺了回去。 嘴唇仍然咬着,小手也攥成拳头。 毛巾重新覆上眼睛的一刻,她伸手捉住了韶音的袖子,低低地说:“妈妈,别撵我,好吗?” 别撵她走,别不要她,别把她当责任。 说话时,滚烫的泪水重新涌出,一下子温热了毛巾。 她以为妈妈看不见,努力绷着小身子,不让自己露出异样。但她忽然加重的鼻音,令她无所遁形。 叹了口气。韶音握住她的小手,轻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爸爸说,一三五归我吗?” “为什么?”若琳闷闷地问。 心里却有了答案,因为他们大人都很忙,不能天天陪着她,所以你一半我一半。 “因为周五连着周六。”韶音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我周五把你接过来,你住一晚上,就是周六了。但周六又不用上课,你爸爸难道还要特地开车过来,把你接走吗?” 若琳愣住。 “妈妈?”她不由得抓下眼睛上覆着的毛巾,坐起来,看着韶音。 韶音摸摸她的小脸:“我为了多留你一天,都跟你爸爸耍心眼了,又怎么会撵你?” 是的。 周五连着周六。说好的一三五,其实是一三五六。她不是跟着妈妈三天,而是四天。 妈妈多争取了她一天。 “那,那周日……”她忍不住道。 周日也不用上课。如果她周六在这边,周日的话…… “看琳琳啊。”韶音笑着说道,“琳琳喜欢妈妈,妈妈当然愿意陪琳琳了。” 若琳抿着嘴唇,小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渐渐红了。忽然,她尖叫一声,扑过去紧紧搂住了韶音的脖子:“妈妈!!” 小女孩尖锐的叫声,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客厅。若琳吓了一跳,忙住了口。但是,心中的激荡根本忍不住,她抱着妈妈的脖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妈妈训斥,再也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啊——” 好快乐! 妈妈没有不要她!没有撵她!不是把她当累赘! 妈妈因为她,跟爸爸耍心眼,就为了留下她! 小姑娘难以自制,不知道怎么表达心中的激荡,搂着韶音的脖子,搂得紧紧的,用膝盖在沙发上跳个不停,边跳边叫:“啊——” 厨房里,孟老师正在打果汁。机器的噪音很大,压过了小孩子的叫声,她只是奇怪地往外看了一眼。 但外头修剪草坪的卢总,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猛的一声孩子尖叫,惊得他一个趔趄,回过神来,重新扶稳锄草机,有些嫌弃地道:“真闹腾!” 所以他不喜欢孩子。 宁静悠闲的生活,全都被打破了。 客厅里,若琳尖叫了一会儿,心里舒服了很多。等看到外婆走出来,顿时不好意思,停下尖叫,把脸埋进妈妈肩窝里。 “喝果汁吗?”孟老师却也没问,慢悠悠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杯子倒果汁。 若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外婆,对不起。” 孟老师抬头,疑惑道:“什么?” “我刚刚尖叫了,很没礼貌。”若琳羞愧地小声说道。 孟老师垂下眼睛,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果汁,说道:“没事,咱们家周围没邻居,不扰民。” 若琳呆了呆。 就这样? 不扰民,就没关系?不是没礼貌?不会不喜欢她? “你爸在外面干什么呢?叮叮当当的。”喝了两口果汁,孟老师往外面看了一眼问道。 她这么问,当然是不想自己动,支使女儿去看。 韶音也是有女儿的人。 拍了拍小姑娘的屁股,说道:“去,看看你外公在干什么。” 若琳完全没有多想,“嗯”了一声,跳下沙发,往外面跑去了。 “外公!”她跑到草坪上,看着地上的一堆木料,还有各种锤子锯子等工具,以及蹲在地上敲敲打打的外公,好奇地往边上一蹲,“外公,您在做什么?” 卢总一边敲钉子,一边说道:“给你架个秋千。” 若琳一呆。 小嘴慢慢张开,又闭上,惊异的表情缓缓浮现在脸上,小手揪在一起:“给我,架秋千?” “嗯。”卢总道,继续敲敲打打。 若琳看着外公握着锤子时,手臂上鼓起的青筋,又看看外公已经不年轻,却仍然帅气的脸庞,心中不受控制地涌出一股又一股的热意。 “谢,谢谢外公。”她忍着不让自己哽咽。 卢总早就察觉出这个外孙女的拘谨,此刻没说什么,只是随手一指:“把那边那根长钉子拿过来。” “哦,好!”若琳立刻挪过去,抓了根长钉子过来,“外公,是这根吗?” 卢总接过来:“嗯。” 他施工,小姑娘就在一旁帮忙。 一会儿拿个钉子,一会儿拿根木料,一会儿帮忙扶一下,一会儿跑屋里给外公端果汁…… 小小的身影,飞来飞去,忙碌得不得了。 完全忘了房间里还有礼物要拆。 而等到下午,孟老师的闺蜜带着狗子来做客。 那是一只贵宾犬,白色的毛毛被剃得奇形怪状,看得小姑娘可乐。又见狗狗性情温顺,不禁跟狗狗玩了起来,连外公还在外头架秋千都忘在脑后。 她跟狗狗玩了一下午,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她才陡然想起来:“妈妈,我的礼物还没拆!” “可不是我不让你拆的。”韶音一面夹菜,一面说道,表情不慌不忙。 若琳咬了咬筷子,出神起来。 吃过饭,她跑到房间里,给沈佑棠打电话:“爸爸,我明天可不可以还待在外婆家?” 第112章 前妻11 沈佑棠是真的诧异了:“琳琳这么喜欢妈妈?” 他以为女儿是因为喜欢妈妈,才不放过任何跟妈妈在一起的机会。 这让他感到意外极了,因为过去的四年中,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女儿心中这么想妈妈。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四年中没有往国外打一个电话,似乎就不合适了…… “喜欢。”电话那头,若琳不知道爸爸的心思,有点愧疚,但又很真诚地道:“外公和外婆也很好。” 她不是不要爸爸。只是,她还想在外婆家再住一天。 而且,她的礼物还没有拆。 “可以吗,爸爸?”她小心地问。 沈佑棠只沉吟了一下,就答应了:“可以。” 既然女儿是快乐的,那他就没有太多的理由去阻拦,只是问道:“作业写了吗?” “已经写完啦!”若琳骄傲地道,“周五晚上就写完啦,妈妈检查过了的!” 沈佑棠这下更加意外了,似乎没想到前妻还挺负责,“嗯”了一声,他道:“那就好,琳琳很乖,明天在外婆家好好玩。” “谢谢爸爸!”若琳顿时开心起来,然后关切地问道:“爸爸,你今天怎么样?是在忙工作,还是在做什么?” 她快乐了,那么也要关心一下爸爸。 “在工作。”被女儿关心了的沈佑棠,语气柔和下来,“爸爸今天也很好,只是有点想琳琳。” 若琳一边开心着,一边心虚着:“我也想爸爸。” 其实根本没有。 不管是上午跟外公一起架秋千,还是下午跟狗狗玩,都占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让她没心思去想别的。 “爸爸,那你早点休息,既然白天工作了,晚上就要好好休息,要保重身体。”她恳切地道。 沈佑棠柔声道:“好,爸爸等下就去休息。” 又聊了两句,然后电话挂断。 若琳看着通话挂断的界面,顿时松了口气。 将愧疚抛到脑后,她开始打量自己的房间。妈妈说,将其他的礼物藏起来了,那么藏哪里了呢? 她是今天找呢,还是明天找呢? 一共四件。要不然,她先找出两件,把剩下的两件放到明天? 这样想着,立刻在房间里搜寻起来。 她先在衣柜里找到了一幅画。 从前没有这个,而且卷轴上绑着漂亮的丝带,所以一定是礼物。 她喜滋滋地拿出来,放到床上,又去别的地方找。不多会儿,在书架的下面找到了另外一件礼物,也是一幅画。 她好奇极了,妈妈为什么送两幅画给她? 但她已经决定了,今天找出两件,剩下的放在明天。于是,跑到床边,噔的一下跳起来,跪坐在柔软的床褥上,开始打开两幅画。 第一幅画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戴着手工编织帽,捧着一大把野花,站在开满小花的草原上,笑容灿烂的小姑娘。 若琳一下子怔住。 她慢慢将画全部展开,在下方发现了题字,《八岁的琳琳》。 她盯着画上的小姑娘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卷起来,又去拆另外一幅画。 并不出乎意料,另外一幅画,也是画的她,名字叫《七岁的琳琳》。 她看着画上笑得灿烂,漂亮得仿佛不是她,但眼睛、鼻子、嘴巴跟她一模一样,就连下巴上一粒小小的痣,位置都一模一样的女孩,呆呆地坐在床上。 久久没动。 她已经能猜测到,剩下的两份礼物是什么了。 应该是《六岁的琳琳》,《九岁的琳琳》。 心情说不上是什么样。或许是因为早上哭过一次了,她再看到这两幅明显是用心去画,充满爱意,将她当成小公主一样的礼物,心里一点一点涌出涩意,但却并不想哭。 她一点也不想哭。 将第二幅画也重新卷好。按照丝带上的褶皱,扎出一朵有点丑的花,她将两幅画抱在怀里,慢慢歪倒在床上,抿起嘴巴。 渐渐的,嘴角越扬越高。 胸腔里有什么在漫上来。一点一点,速度不快,但她却感觉有点承受不住了。 最终,胸腔里传来满涨的感觉,那么满,那么涨,好像要把她整个人淹没、撑裂一样。 她放开两幅画,撅着小屁股,拱到床头,把自己埋在松软的枕头里,拼命地蹭! 啊啊啊!! 妈妈爱她!!爱她!! 妈妈回来了!妈妈没有忘记过她!妈妈一直在想念她! 妈妈以后都不会走了!妈妈还跟爸爸耍心眼…… 吭哧吭哧的闷笑声,从枕头里传来。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把另外两幅画找出来了。不出所料,也是画的她。 她将四幅画都打开,摆在床上,自己站在床下,呆呆地看着。 然后重新卷起来,抱到书架上,收好。 心满意足地爬上床,沉入睡眠。 周日,韶音带女儿出门了。 “买房子?”若琳惊讶地道,“妈妈,为什么要给我买房子?” 前面就是售楼中心。 韶音低头瞥了女儿一眼,牵起她的手,说道:“你不是怕人撵你吗?给你买个房子,以后不管谁撵你,你大可拎包就走,头也不回。” 若琳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她才九岁,买房置产这种事,概念还不深。 她只是,有时候害怕被爸爸妈妈嫌弃,怕成为他们的累赘、负担,所以才说那样的话。 她并没有想要一个房子。 而且,就算有了房子,难道她一个人敢住吗?想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妈妈……”她试图说道。 韶音拍了拍她头道:“知道啦,不会撵你。但是妈妈也想要一个安心,哪天你叛逆了,离家出走了,妈妈总要知道去哪里找你,对不对?” “我才不会!”若琳争辩道。 韶音便道:“你现在是不会。但你总要到青春期的,我又不是很会带小孩,万一哪天跟你没谈拢,惹你生气了,你离家出走,怎么办?想想找不到你,我要急疯了。” “妈妈,我不会离家出走。”若琳不禁摇了摇妈妈的手。 韶音低头对她笑笑:“那就最好啦。” 说着话,两人进了售楼中心。 “欢迎光临,两位客人有什么需求?”售楼人员立刻笑着迎上来,热情地服务着。 韶音摘下太阳镜,目光在大厅内扫过,说道:“都有什么户型?” “您这边来。”售楼人员立刻引着她们往里面去。 若琳还想说什么,但见妈妈不容置疑,非要给她买房子,又有点止不住的高兴。 不管妈妈给她什么,都是为了她好。 两人跑了一天,跑了好几个楼盘,最终定下了一个小公寓。 地理位置、小区环境、安保情况等,都是差不多的。但是这个小公寓的内部装修设计,若琳很喜欢,于是就定了这个。 韶音直接全款买下。 刷的卢总的卡。 当然是因为她没钱啦!不过,她跟卢总说了,等她的传媒公司发展好了,从里面的效益里扣。 卢总不缺她这点钱,但如果她非要还,他也不会不要。 跑了一天的结果就是,回到家后,两人直接瘫了。 韶音是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若琳还保持着小淑女的最后的矜持,规规矩矩地歪在了沙发上。 吃晚饭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随便吃了一点,就上楼休息了。 小姑娘睡得太早了,以至于沈佑棠九点多给她打电话时,没打通。 “琳琳在我这。”女儿的电话打不通,当然就打到了韶音这里,她接起电话,直接说道:“她睡了。” “为什么睡这么早?累了就睡了啊。”她诧异地道,“沈佑棠,你没毛病吧?一定要十点钟休息吗?早一会儿怎么啦?” 沈佑棠沉声说道:“小孩子保持规律作息,这很重要!” 偶尔一天早睡会儿,没什么。但沈佑棠担心,前妻会把女儿带出一身的坏习惯。 “知道了。”韶音懒得跟他争辩,“你还有什么事吗?” “明天是周一,琳琳要上学。”沈佑棠叮嘱道,“你记得早点叫她起来,别忘了送她上学。” 韶音应声:“好。” 安静。 “那我挂了。”沈佑棠挂了电话。 韶音哼了一声,将手机丢一边,继续做t。明天是周一,她要找高管们开会,这份t一定要在明天上午之前搞好。 次日早上,不用人催,若琳就醒了。 自己穿衣洗漱,下楼去吃饭。 因为上周五是直接从学校过来的,所以吃完早饭,背上书包,直接去学校就行。 “宝贝,放学后妈妈来接你。”到了学校门口,韶音贴了贴女儿的脸颊,笑眯眯地道。 若琳这才反应过来:“妈妈……” 她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不禁捂住了嘴。 妈妈在跟爸爸抢她! 什么一三五、二四六。分明是一三五六七,和二四! 周五跟周六是连着的,而周六跟周日是连着的。她一旦在外婆家度过了两天周末,那周一就又连起来了! “怎么?”韶音微微眯起眼睛,轻轻掐住她的小脸,“你嫌弃我了?” 若琳连忙摇头:“没有。” 虽然有点想爸爸。 但她也很喜欢妈妈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韶音挑挑眉头,示意她可以开门下车了。 若琳乖乖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在学校门口,对她挥手:“妈妈,下午见。” “下午见。”韶音说道,升起车窗,开车离去。 若琳一直看着妈妈的车驶远,只听到旁边有同学问她:“沈若琳,那是谁啊?” “我妈妈!”若琳回过头,骄傲地说道。 那个同学顿时一脸惊叹:“你妈妈好漂亮啊!” “那当然!”若琳的神态更骄傲了,“而且我外婆更漂亮!” 外婆能镇压妈妈! 外公也听外婆的! 所以外婆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 第113章 前妻12 沈佑棠连着三四天没见到女儿。 说不想,那是假的。 原本想着,今天下班后,回到家就能见到女儿了。但他忽然记起来,今天是周一,按照约定,是前妻把女儿接走。 脸上黑了黑。 精明的大总裁,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一三五、二四六的背后,隐藏着何等阴谋! “会议取消,改到明天上午。”他给秘书处打了电话,随即拿起手机和外套,大步走出办公室。 开车前往女儿的学校。 等候在学校门口。 前妻消失四年,整整四年时间,杳无音讯。忽然回国,却对女儿明争暗夺,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用心。 “今天是我妈妈来接我。”放学后,若琳背着书包,在几位同学的簇拥下走出校门。 走在中间的小姑娘,昂首挺胸,神情流露出淡淡的骄傲:“我妈妈很漂亮,你们见到就知道了!” 在校门口一扫,很快发现了熟悉的车子,捉着书包带子,大步奔跑过去:“妈妈!” 她跑到车子前,却没有立刻打开车门,坐进去,而是扒着车窗,冲里面笑:“妈妈。” 韶音意外,解开安全带,走下车子:“怎么了?” “哇!” 随着她走出来,顿时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 韶音抬眼看去,只见是几个小同学,站在若琳的不远处,悄悄朝她打量。 她对他们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然后看向若琳,问道:“那是你的同学们?” 若琳回头,看了一眼:“嗯。” 她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早上韶音送她,被一个同学看到了,回到班里就说沈若琳的妈妈有多漂亮。很多人不信,然后就有人约好放学后来看。 “你们好。”韶音见她承认,便抬起头,大大方方地跟几位小同学打招呼。 几位小同学相视一眼,也大大方方走上前来,眼神有些发亮:“阿姨好。” “阿姨,你是沈若琳的妈妈吗?” 韶音点点头:“对,我是若琳的妈妈。” “阿姨,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有一位小同学问道。 若琳听到这句,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因为以前在国外读书,最近才回来。”韶音温柔地笑着。 小同学惊讶道:“大人也要读书吗?” “是的。活到老,学到老。”韶音笑着回答。 坐在不远处车里的沈佑棠,就见前妻的车子跟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同学。 而女儿的脸上,全是骄傲、与有荣焉的神情,看不出一丝丝的不开心、不甘愿。 他不禁怔了怔。 原本他有些担心,一三五、二四六的分配,会让女儿不开心,因为她跟妈妈不熟。 但是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女儿不仅没有不开心,相反,她非常开心。 是沈佑棠很少见到的开心。那种由内心散发出来的快乐,灿烂纯粹的神采,是他很少从她脸上看到的。 他不由得抿起薄唇。 一直到前方的人群散去,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分别上了车,车子远去,他才收回视线,发动车子。 “外婆!”回到家,若琳欢快地跑进院子,跟外婆打招呼。 孟老师朝她点点头:“琳琳放学了。” “嗯!”若琳迈着欢快的步伐往里跑,“外婆,我先去写作业!” 写完作业,就可以玩啦! “去吧。”孟老师没有夸她乖,也没有夸她懂事,只是淡淡点头。 但若琳丝毫不介意,从妈妈手里接过书包,就冲向屋里。 韶音走到孟老师跟前,在她对面坐下,也倒了杯花茶,一边看夕阳,一边笑道:“妈,我今天去接琳琳,你猜我在校门口看见了谁?” 孟老师看她一眼:“谁?” “沈佑棠!”韶音说着,轻笑出声,“他大概是担心我对琳琳不好,跑来偷偷监视我。” 孟老师淡淡说道:“那他对琳琳挺上心的。” “是啊。”韶音感慨道。只是这感慨里面,似乎夹杂了别的东西。 但孟老师没兴趣问,拿起手机,给卢总打电话:“下班了吗?到哪儿了?多久能回来?” 耸耸肩,韶音站起来,识趣地离场。 上楼忙未完成的工作。 等琳琳写完作业,韶音也下楼,一家人开饭。 吃饭的过程中,若琳叽叽喳喳的,说起学校里大家夸妈妈漂亮的事,又很苦恼地皱起小眉头:“明天一定会有更多人来烦我。” 然后撅着嘴看向韶音:“妈妈,你长这么漂亮干什么?” 听着很不满的样子,像是责怪。但她的眼睛里满是快乐,根本就是假模假样。 “那就要问你外公外婆了,”韶音轻描淡写地甩锅,“问他们为什么把我生得这么漂亮。” 然后若琳就开始吹起外婆:“外婆,我跟同学们说,你比妈妈还好看,他们都不信呢!”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其实是个隐藏的小话痨。之前跟沈佑棠住着的时候,被沈佑棠的嘴懒属性压住,没有发挥出来。现在外公外婆妈妈,三个人都捧哏,她就压制不住了。 吃完饭,她挨着孟老师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还叨叨个不停:“哇,这个女人好坏。” “这个男的眼睛瞎了吗?” “连我都能看出来他们互相喜欢!他们都是大人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叨叨得孟老师头疼,不得不朝韶音使眼色。 韶音当没看见,还调侃女儿:“琳琳,你这么懂啊?” “我又不傻!”若琳很惊讶地道。 她都九岁了,什么不懂啊?她们学校里的女生,都已经有谈恋爱的了! 韶音被逗得直乐,孟老师也忍不住笑起来,倒是卢总,皱了皱眉,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小孩子看那个干什么?看纪录片,长长见识。” 若琳吐吐舌头,没敢发表意见,乖乖看起了地理纪录片。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转眼一天过去。 周二到了。 “爸爸!”放学后,若琳很快找到了爸爸的车子,飞奔过去,爬上车。 沈佑棠等她坐稳,系好安全带,才发动车子:“琳琳放学了?今天过得好不好?” “好!”若琳飞快点头,眉飞色舞地说起话来:“今天班里同学都夸妈妈长得漂亮,还有人怀疑那不是我妈妈,是我姐姐,笑死人了!” 沈佑棠淡淡笑道:“是吗?” “是啊!”若琳很自然地答道,“他们还没见过外婆呢,外婆更漂亮!” 孟老师是真的很美。年轻时,就是大美人一个。现在增长了阅历,气质沉淀下来,愈发雍容,是年轻女人所比不上的。若琳每次看到外婆,都觉得外婆美得像一幅画,怎么看怎么美。 沈佑棠是见过孟老师的。记起孟老师的模样,他点点头,然后问道:“外婆漂亮,奶奶不漂亮吗?” 若琳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啊?”她下意识道,随即连忙点头:“漂亮,奶奶也漂亮。” 说话时,她不禁有点心虚,悄悄朝爸爸看过去。 作为一个成年人,沈佑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女儿的忽然僵硬和紧张? 这让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嗯,琳琳也漂亮。”他笑着说道,只当没发现女儿的异样。 若琳顿时松了口气,本能觉得不能再说类似的话题了,于是挑了别的来说:“对了,我今天见到了体育老师,还跟他拍了照片!” 她兴致勃勃地道:“倪老师不仅长得帅,脾气也好好哦!我提出要拍照片,他立刻就答应了!等回到家后,我给爸爸看!” 然而,她小孩子心性,根本等不及。看到下个红灯有五十多秒,立刻从手机相册里调出照片,举到前面给沈佑棠看:“爸爸你看!是不是很帅?妈妈都没见到呢,她要明天才看得到!” 她得意洋洋的,而沈佑棠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就点点头:“嗯,很帅。” “妈妈还说,如果倪老师生气,就带我去赔礼道歉。”她兴致正浓,不知不觉就把拍照片的前后说出来了。 这让沈佑棠一下子皱起眉头:“你妈妈让你拍老师照片?” 还跟孩子谈老师的私生活? “啊……嗯……”若琳敏锐地察觉出沈佑棠的口吻不对,笑容僵在脸上,小心翼翼地道:“不是,是我说倪老师帅,是我,我要拍的。” 沈佑棠没说话。 脸色不大好看。 当着孩子的面,他不想多说什么。但是回到家,他对若琳说道:“你去写作业。” 看着女儿一步三回头,也没有心软。直到女儿进了房间,他才拿出手机,给前妻打电话。 “喂,沈总。”韶音此刻在公司,不用接女儿的时候,她当然要加班工作了,“接到琳琳了?” 沈佑棠不跟她寒暄,直接问道:“你都教了琳琳什么?为什么让她拍男老师的照片?她还是个孩子!” 眉头轻挑。 就这?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就开始分歧、吵架了? “不是我说,沈佑棠,”她轻笑一声,指尖转着笔,“就算我们两个没有离婚,因为孩子的事,早晚也会离的。” 沈佑棠沉着脸:“你不要岔开话题。” “好。”韶音答道,“那就说回正题。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孩子有自己的爱好和追求,追星的孩子那么多,房间里贴满喜欢的明星的海报,有什么问题吗?琳琳只不过是拍了自己老师的照片,她喜欢这个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沈佑棠沉声说道:“喜欢老师没问题,但你不能怂恿她去拍老师的照片。” “那我问你,你知道琳琳为什么喜欢这个老师吗?”韶音问道。 沈佑棠道:“因为他帅。” “嗤。”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在电话里响起,“沈佑棠,你什么都不知道。” 在两人打电话的时候,若琳悄悄打开房间的门,贴近爸爸的书房门口,将门拧开了一条缝。 第114章 前妻13 “琳琳没跟我说。”听了前妻的解释,有男同学揪女儿的辫子,而倪老师帮忙解决了之后,沈佑棠皱起眉头说道。 “难道这不是很大的问题吗?”韶音惊讶地道,“你为什么不知道?沈佑棠,你该不会觉得,因为你不知道,琳琳没跟你说,所以你刚刚误会了我和琳琳,很无辜吧?” 沈佑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知道,就是你最大的问题!”韶音毫不客气地将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你是琳琳的爸爸,琳琳跟你一起生活了四年,你们是最亲密的人,而琳琳居然不跟你说。我明明离开了她四年,刚一重逢,她什么都跟我说。你不觉得自己有点问题吗?” 我没问题。 你反思。 一向是大魔王的逻辑。 沈佑棠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但是此刻,他想到琳琳异于往常的活泼,想到琳琳夸赞外婆却对奶奶闭口不提,再想到琳琳什么都跟妈妈说……不得不承认,其中隐藏着问题。 “那是因为她把你当朋友。”沈佑棠说道。他很明白,当一个孩子把家长当朋友的时候,就会什么都跟他们说,“但身为家长,不能都跟孩子做朋友。” 必须要有一个人,监督孩子的自律,帮助她控制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养成良好习惯。 “我不跟你争孩子的教育理念。”韶音说道,“你是你,我是我,我们除了有一个孩子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孩子在你那里,你想怎么教导她,是你的自由。但孩子在我这里,怎么教导她,是我的权利。” 她很快结束这场对话:“沈佑棠,你需要对我道歉。” 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因为教育理念出现分歧,就打电话喝斥她。 他应该向她道歉。 “你没有权利教导她做错误的事情。”然而沈佑棠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你可以跟她做朋友,交心,但你不能带着她关心老师的私生活,还拍老师的照片!” 韶音的回答是一声嗤笑。 “我没有带‘你’关心老师的私生活,也没有叫‘你’拍老师的照片。”她转着笔,对电话里道:“沈佑棠,你可以严以律己,但你不能苛以待人。琳琳是你的女儿,但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人,你没有资格拿你的标准去塑造她。她应该成长为她想要的样子,而不是你想要的样子。” 孩子做错事了吗?没有啊! 不就谈论一下,帅气的年轻男老师有没有女朋友吗?这很过分吗? 不就是礼貌地上前询问,可以拍一张老师的照片吗?这很冒犯吗? 韶音并不觉得。 孩子的生活很丰富。大人的生活很丰富。人类的生活就是很丰富的,会谈论这个,会说说那个,会做很多的事情。 只要不抱有恶意,不给别人带去困扰和麻烦,难道不是很寻常的事吗? “她是沈若琳,不是小版的沈佑棠。”她用淡淡的警告口吻说道。 沈佑棠抿紧嘴唇,攥紧了手机。 “爸爸,你和妈妈在因为我吵架吗?”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沈佑棠立刻回头。 就见书房的门不知道何时被拧开了,女儿就站在门口,揪着衣角,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和害怕。 “没有。”沈佑棠立刻说道,“我没有跟妈妈吵架。” 若琳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意:“爸爸,你别跟妈妈吵架,妈妈很好,都是我的错。” “把外放打开。”话筒里传来一声。 沈佑棠皱了皱眉,但还是听从了。 “琳琳,你没有错。”外放里传出韶音的声音,轻松坦然,就跟平常说话时一样,“爸爸跟妈妈只是产生了分歧。就像你和外公争论,咸豆花好吃,还是甜豆花好吃一样。豆花是没有错的,是不是?” 若琳听到妈妈的声音,忍不住上前,靠近手机道:“妈妈。” “如果你不确定,那么明天来外婆家时,问问外公、外婆。”电话里又传来,“你还可以在学校里问老师、同学,甚至去问倪老师,问问他觉得你做错了没有。” 若琳仰着头,对沈佑棠伸出了手。 沈佑棠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女儿渴盼的眼睛,抿了抿唇,把手机递给她。 “妈妈,我真的没错吗?”若琳抱过手机,小声说道。 其实她心里已经释怀一点了。 外公喜欢吃甜豆花,吃了几十年。对他来说,甜豆花真的很好吃。所以,若琳能够想到,不管她跟外公怎么争,在外公那里,咸豆花都抵不过甜豆花。 就像爸爸妈妈的争论一样。他们一个觉得没什么,一个觉得有什么。这难道不是她跟外公争论豆花时一样吗? “你有错。”韶音却道,声音是笑着的,“刚刚你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说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这样?” 若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点被维护了的开心,抱着手机,就像抱着妈妈的手一样,软软地道:“妈妈,我错了。” “嗯。”韶音点点头,“作业写完了吗?” 若琳摇摇头:“还没有。” “去写作业。”韶音道,“我跟你爸爸再聊一会儿。” 若琳这会儿已经不害怕了,将手机递给沈佑棠,仰头看着他说:“爸爸,你不要误会妈妈。”顿了顿,她捂住了话筒,小声说道:“妈妈对我很好的,她还给我买了房子。你不要跟妈妈吵,你们好好说,好吗?” 买了房子?! 沈佑棠惊愕,眼睛微微睁大。 但是手机已经被塞到手里,他不得不暂时按捺下,等女儿出了书房,关上了门,才道:“你给琳琳买了房子?” “嗯。”韶音应道,口吻随便得不得了,“你打算向我道歉了吗?” “你为什么给她买房子?”沈佑棠却追问道,“你怎么想起来给她买房子?” 韶音不得不解释道:“怎么了吗?我给女儿买衣服,买鞋子,买玩具,带她玩,你不问我为什么。买套房子,你就追问起来。是因为房子比较贵吗?沈佑棠,就算我们离婚的时候,你一毛钱也没给我,但不代表我买不起房子送女儿,好吧?” 她只要开口,必定夹枪带棍的。 沈佑棠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先说离婚没给钱的事,还是先说女儿的事。 他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你怎么想起来给她买房子?”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卢孟音,你这次回国,到底什么意思?你要跟我抢琳琳,是不是?” “怎么可能呢?”韶音笑道,“被琳琳叫妈妈挺好的,我并不想要她喊我爸爸。” 沈佑棠:“……” “你最好没有。”他暗含警告,说完就挂了电话。 到最后,他也没有道歉。 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相反,没让前妻对他和琳琳道歉,已经是他认为的大度和退让了。 挂了电话后,他没有立刻出去。脑中回想着自从前妻回来后,女儿身上发生的变化。 琳琳明显变得开朗了,活泼了,话多了,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 沈佑棠不得不承认,在某一方面,前妻胜过他。 打开门走出去,来到女儿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琳琳。” “爸爸,”若琳打开门,仰头看着他问:“你跟妈妈谈完了吗?” 沈佑棠点点头:“谈完了。”顿了顿,“爸爸来看你写作业。” “哦。”若琳让开,“爸爸请进。” 她走回书桌边,一边往椅子上坐,一边心想,她跟妈妈就不会这么客气。她会直接拉着妈妈的手进房间,然后骄傲地说:“没有错误哦,你尽管检查!” 她从前觉得自己跟爸爸都是很讲礼貌的人。但是现在,她觉得,不那么客客气气的,也挺好。 坐在椅子上,她拿起笔,继续写作业。 她这次没有搞错题集,因为她这几天在外婆家太开心了,她回到家后有好多话要跟爸爸说,不用搞出错题集来逗爸爸玩。 沈佑棠坐在一边,见她心无旁骛,认认真真写作业的样子,心中稍稍放松。还好,女儿还是很自律的,没有因为前妻的纵容就变得散漫起来。 他等女儿写完作业,就拿过来检查。一边检查,一边状若漫不经心地问:“你妈妈给你买房子的时候,说了什么?” 若琳心中警铃大作,小身子不自觉挺得笔直,试探地看着沈佑棠:“没,没说什么。” 她不敢再跟爸爸说什么了。刚刚说了倪老师,害得爸爸妈妈吵架。虽然妈妈说,那不是吵架,但若琳真的不希望再发生了。 “那她怎么想起给你买房子?”沈佑棠将检查完的作业,放到书桌上,口吻仍旧是随意的。 但若琳却一点也放松不下来,眼睛不自觉睁得圆圆的,大脑飞快转动,说道:“就,就是,路过售楼中心,妈妈说那个楼盘不错,就,就买了。” 她难得说谎,还是在爸爸面前,紧张与愧疚让她身子僵直,后背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是吗?”沈佑棠看了女儿一眼,知道女儿不想说,也就不再问了,“走吧,下去吃饭。” 若琳见他站起来,终于松了口气:“嗯。” 跳下椅子,才发觉后背上有点凉。她脚步迟疑了下,说道:“爸爸,你先下去,我等一下。” “好。”沈佑棠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若琳等爸爸出去,才关上门,长长地出了口气。 摸了摸后背,只摸到一片冷滑,她低垂下眼眸,心中说不出的失落。 不知道是因为出了汗,感觉到冷,还是因为屋子里本来就冷,她忽然觉得冷得受不住,想躲进被子里。 打开衣柜,里面是爸爸给她买的衣服。从前若琳就不是特别喜欢这些款式,在拥有了妈妈给她在外婆家置办的衣服后,就更加不想穿了。 “唉。”她不知不觉叹了口气。随便选了一套衣服,换上了。 打开房门时,她下意识装上若无其事的表情。 像从前一样,轻手轻脚地下楼,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边:“爸爸。” 第115章 前妻14 沈佑棠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吃饭吧。” “嗯。”若琳拿起筷子,低下头,开始吃起饭来。 桌上的饭菜,跟往常一样,都很合她的口味。但是,吃着吃着,若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没多久,若琳就想起来了,少了说话声。 在外婆家的时候,大家会说话。妈妈会说话,外公外婆会说话,她也会说话,热热闹闹的。 “爸爸,你今天工作忙吗?”她主动打开话题,关心地看着爸爸问道。 沈佑棠微微一笑,说道:“还好,不算很忙。” 说完,他低下头去,继续吃饭。 吃着吃着,渐渐察觉出不对。一抬头,就见女儿正在看着他。 眼神……怎么说呢?像是失望,又像是茫然。 “怎么了?”他停下筷子,问道。 若琳咬了咬唇,内心挣扎着,最终还是摇摇头道:“没什么。” 在外婆家时,每当她问起妈妈工作的事,妈妈会说某某经理很厉害,会吐槽某某经理不靠谱,会说一件事本来应该怎么做,结果却被他们搞成了什么样子,多么令人无语,等等。 若琳每次听着,虽然不是都能听懂,却觉得很有意思。 但爸爸就不是这样。爸爸从来不在背后说别人,从来不会有。若琳以前觉得,这是应该的,有修养的人就该这样。但是现在…… 她好像更喜欢妈妈那样。 她可能是个坏孩子,若琳沮丧地想道。 一顿饭,吃得十分沉闷。 没精打采地扒着饭,若琳渐渐又觉得不对——如果她是坏孩子,那么被她喜欢的妈妈,岂不也是坏大人了?不,不是真的,妈妈不坏,妈妈是最好的妈妈。 她不由得陷入了迷茫,如果妈妈不坏…… 一顿饭,她走神了无数次,思绪从这里跑到那里,比十万八千里还要远。 沈佑棠对这些全无察觉。如往常一样,吃完了饭。 饭后,他问女儿:“琳琳今天还骑自行车吗?” 上周四,他陪她骑自行车、打羽毛球,而她很开心。于是沈佑棠想着,重复那天的事情。 若琳:“……” 就,说不出的古怪。 爸爸的提议,有点古怪。她自己的心情,更加古怪——她居然觉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是她小时候喜欢的事情,而她现在不喜欢了! “好啊。”她脑子还没想明白,嘴巴已经先一步答应了。 接下来,让若琳后悔得恨不能回到刚才,掐住那个顺口答应的自己。 骑什么自行车!一点都不好玩!还累! 她想起在外婆家,她挨着漂亮的外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场景了。外公会削一盘子水果,插上牙签,端给外婆吃。她跟着沾光,吃好多水果。 妈妈有时候会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一角,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外公偶尔会拿出电话,不耐烦地讲事情。 或者,大家一起看电视,随口聊些乱七八糟的,根本不沾边的话题。 好像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但不知道怎么,若琳就是觉得有意思,比她骑自行车、爸爸在一旁跟着,有意思极了。 明明上周四,她还很快乐的! “怎么?琳琳今天累了?”感觉到女儿的笑声不如上次多,明显心不在焉,沈佑棠关心地问。 若琳停下骑自行车,抹了抹并没有出汗的额头,点点头道:“嗯。” “累了就休息下。”沈佑棠说道,扶住自行车,看着她下来,然后将自行车交给佣人收起。 两人走进屋里。 坐在沙发上,喝果汁。 “爸爸,外公给我做了一架秋千。”若琳觉得客厅里有点空荡荡的,于是主动打开话匣子。 沈佑棠有些惊讶地道:“你喜欢荡秋千?之前怎么没见你荡过?” 若琳不由得抿住了唇。 奶奶家也有秋千。 她原先也喜欢荡秋千的,只是有一次荡完秋千,她抹着汗跑进屋里,大姑看了她一眼,随口说道:“琳琳玩疯了。” 时间过去得太久,若琳已经记不起屋里还有什么人,都是什么表情。但是大姑那一眼,像是一股冷风吹来,一下子将她身上吹得凉透了。她抹着汗,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反应。 后来,她再也没在奶奶家荡过秋千。 “唔,爸爸,你要在家里给我架一个秋千吗?”若琳咬着吸管,小心翼翼又带着期盼地问道。 她喜欢跟外公一起架秋千的感觉。虽然后来她没出力,而是跟外婆朋友家的狗狗玩去了。 “你喜欢的话,明天我叫人来家里搭一架。”沈佑棠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一架秋千而已,女儿喜欢,就给她搭一架。 叫,叫人来家里搭? 若琳的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是爸爸太忙了吗?她有些失望,低下头:“嗯,谢谢爸爸。” 沈佑棠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看上去心情低落,于是站起来道:“如果累了,就上去休息吧。看会儿书,到时间了就睡觉。” 说完,他没有立刻就走。 前妻提过要求,希望他对孩子耐心一些,如果孩子有要求,尽量满足她。 他站起来后,看了女儿一会儿,不见女儿提出其他要求,才转身迈步走开了。 听到楼梯上有声音响起,若琳才转过头,看过去,眼里满是失望。 她不知道怎么了,但是……为什么在家里,时间变得如此慢? 明明在外婆家里时,时间过得好快好快,她还什么都没有做,时间就悄悄溜走了。 但是现在,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发现才八点半。 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果汁喝掉,她放下杯子,跟阿姨打了个招呼,慢吞吞地上楼了。 作业已经写完了。 看书?看什么书呢?她走到书架前,挑了一会儿,拿了本童话书,趴在床上,拧开床头灯,起来。 第二天,若琳来到学校。 趁着课余时间,她走出教室,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找到倪老师的身影。 “倪老师好。”她跑上前,跟老师打招呼。 倪老师记得这个小同学,夸他帅,还要他的照片。爽朗一笑,他问道:“沈同学你好。” 昨天若琳问他可不可以拍照片时,先自我介绍了,几年级几班,叫什么名字。 “老师,”若琳有些不好意思地揪着衣角,仰头看着帅气又阳光的体育老师,“昨天的事,对你造成困扰了吗?” 倪老师有些惊讶:“怎么这么问?” 若琳更不好意思起来,扭捏了下,说道:“我家长说,说可能不太礼貌。” “完全没有这回事。”倪老师哈哈一笑,撸了一把钢针般的短发,笑道:“能够被同学们喜欢,还夸我帅,喜欢我喜欢到要照片的程度,老师非常骄傲啊!”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夸他帅,还要他照片,他昨天骄傲得回家一通炫耀好吗? 甚至还跟爸妈说,以后如果有孩子,最好是个女儿,眼睛像沈若琳一样大,又漂亮又嘴甜。 “真,真的吗?”若琳脸上微红,眼睛微微发亮起来。 倪老师心想,这小孩家里也太严格了,这算什么?他掏了掏口袋,有给体育生补充能量的巧克力,抓了一板出来:“跟老师客气什么?” 若琳不太好意思,但倪老师塞她手里,就催促道:“快回去吧,要上课了。” “谢谢倪老师。”若琳只好收起来,很认真地道谢。 将巧克力揣进口袋里,犹如揣了满怀的欢喜,脚步如风地跑回了教室。 放学后,韶音来接她,她一上车就对韶音说了:“妈妈,倪老师好好哦,还送我巧克力,我应该送他点什么呢?” “你想送他什么啊?”韶音一边注意路况,一边启动车子,反问女儿道。 若琳纠结道:“我不知道。” “送点小手工?”韶音说道,“一般来讲,大家对吃的东西接受度比较高,你可以做点小饼干、小点心,送给倪老师。如果他不喜欢,会送给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但你的心意他会感知到。” 若琳想了想,同意了:“好啊。”又问,“妈妈,你陪我做吗?” “不然呢?”韶音反问,“我们琳琳现在就已经能干到会烘焙点心了吗?” 若琳不由得撅起嘴,哼了一声:“妈妈!” 不知不觉,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呱呱说起话来。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比较快。 次日,若琳捧着一盒小点心,来到倪老师的办公室门口。敲响办公室门时,脑中闪过昨天,她先是飞快写完作业,然后跟外公外婆妈妈一起吃饭,吃完饭跟妈妈一起做点心的情景。 好像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快得让人抓不住。 “进来。”里面的人说道。 若琳打开办公室的门,有点拘谨地道:“我,我来找倪老师。” “小倪。”一个女老师站起来,走到倪老师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倪老师在戴着耳机看视频,没有听到。摘下耳机,被同事指了指门口,才发现了沈若琳。 “沈同学。”他惊讶地道,对她招招手,“进来吧。什么事?” 说话的时候,他眼睛盯着她手里的小盒子。 “送给倪老师。”若琳走到他办公桌边,紧张得鼻翼上冒出细细的汗,“我,我和妈妈一起做的,谢谢倪老师。” 说完,把小盒子往桌上一放,转身飞快跑走了,听都不敢听他们说什么。 “呼。”回到教室后,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拍着胸口,才长长出了口气。 送出去就好了。 看起来倪老师是真的没有怪她的样子。 想到早上妈妈的鼓励,她不由得扬起嘴角,看着阳光在窗外明媚地跳跃着,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第116章 前妻15 一天归妈妈,一天归爸爸。 昨天是妈妈来接她的,今天就换成了爸爸来接她。放学后,若琳坐进爸爸的车里,坐得板板正正的,小脸上挂着恰当的微笑。 明天就是周五了,又是妈妈来接她。这个周末,她要跟妈妈一起做什么呢? 之前说过的逛街、看电影、打游戏、去密室探险等等,好像一样都没有做。就什么都还没做,时间就溜走了,若琳觉得神奇极了。 既然上次没做成,这周补上,也是一样的呀!她想着想着,渐渐嘴角上扬,心中期待起来。 “琳琳今天在学校很顺利?”从后视镜看到女儿脸上不自觉扬起的笑容,沈佑棠也不禁笑了。 若琳点点头:“嗯!” 今天有体育课,她见到了倪老师,倪老师还特地夸她,说她做的小饼干很好吃,还说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很喜欢,分走他好多。 那是她和妈妈一起做的,有她亲力亲为的部分,倪老师能够喜欢,她太开心啦! 但是这个,好像不能跟爸爸说,于是她道:“今天的手工课,我做得最好,老师表扬我了!” “琳琳真棒。”沈佑棠夸奖道。 若琳本来兴致勃勃的,准备跟爸爸好好说一说,她在手工课上都做了什么。但是等了一会儿,发现爸爸没问。 眼睛里的光彩渐渐暗淡,她抿了抿嘴唇,几次想说,又赌气不想说了。 爸爸难道不关心她吗?为什么不想跟她说话?懒病,就这么难治吗?难道爸爸平时工作,对待公司里的人,也是这样吗? 她心里难受极了,既想主动跟爸爸说起,又觉得为什么爸爸总是沉默寡言,妈妈就会问她呢? 走神之中,不知不觉拿出手机。 “喂,宝贝。”电话里传来女人温柔含笑的声音,“放学了吗?爸爸有没有接到你?” 若琳顿时回神。 发现自己居然无意识中拨通了妈妈的电话,有些心虚,但又不好挂断。 往前面的驾驶座看了一眼,她将手机放在耳边,低下头,小声说道:“妈妈,我放学了,已经坐在爸爸车上了。” “宝贝真体贴,这样妈妈就不用担心了。”电话里传来女人的笑声。 若琳不禁扬起嘴角,问道:“妈妈什么时候下班?” “妈妈今天可能要十点多下班。”韶音并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工作很忙啊,妈妈刚接手这家公司,从前公司发展比较平稳,没有激情,看着似乎不错,但是商场上,不进则退呀,只要不进步,很快就会被同行追上、甩下……” 她跟女儿打电话的时候,不忘跟助理说一声:“咖喱牛肉饭,谢谢。” 说完,又问女儿:“琳琳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若琳听妈妈说公司的事,都已经习惯了,知道妈妈并不是抱怨,只是习惯跟她分享,于是安静听完,才说道:“很好哦,今天手工课的作业,我是第一名,老师夸我了!” “琳琳这么棒的吗?”韶音便问道,“那你都做了什么啊,跟妈妈说说。” 果然! 琳琳眼睛一亮,立刻打开话匣子,说道:“老师让我们做一个……” 她叽叽喳喳,手比划来比划去,也不管电话那边的人根本看不见,兀自说得欢快。 声音活泼得像是飞进树林的小鸟。 惹得开车的沈佑棠,不时从后视镜看过来。 听筒的声音开得很大,他仔细去听,能听到前妻的声音传出来:“很不错啊。那琳琳是怎么想到的?第二名的小朋友,思路也很棒啊。当然,比不上我们琳琳,我们琳琳是最棒的……” 女人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听得沈佑棠都不禁怔住了。 难怪琳琳喜欢她,他心中想道。 回到家,车子在院子里停稳,若琳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那我不打扰妈妈工作了。妈妈要注意休息,记得喝水。” “知道了,小管家婆。”电话里传来打趣声。 若琳撅起嘴,哼了一声:“你欺负我,明天我跟外婆说。” “怕你是小狗。”韶音道。 若琳这下气乐了:“妈妈!你好幼稚!” “你跟幼稚的人聊了这么久,你敢说自己不幼稚?”韶音反问。 若琳顿了顿,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小孩子!” “好的,小孩子,到家了就快去写作业吧。毕竟,长大后可就没有这项殊荣了呢。” 若琳气哼哼地道:“是啊,你们大人天天工作,天天加班,比我们辛苦多了。” 她才不过是写作业而已。 太轻松了! 电话那头,韶音笑了笑,说道:“么么宝贝,妈妈真的要去忙了。” “好的,妈妈再见。”若琳乖乖地道,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推开车门,才发现已经到家不知道多久了,爸爸就站在车子的另一边。 “爸爸。”她不好意思地道。 沈佑棠点点头,目光掠向一旁,指给她看道:“秋千架好了。琳琳喜欢吗?” 若琳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草坪上建起了一架秋千。 那架秋千很漂亮,刷的白色的漆,用花藤缠绕点缀着,座椅很长,她甚至能躺在上面睡觉。 相比起来,外公给她架的秋千,就简略多了,既没有小花藤,也没有宽宽的防晒板。 但是,若琳宁愿坐在外公给她搭的秋千上,把自己荡得高高的,尖叫着飞上天。 “谢谢爸爸。”她转过视线,对沈佑棠说道:“我很喜欢。” 以前的沈若琳,一定会喜欢。这一刻,她心中想道。 “喜欢就好。”沈佑棠的神色柔和了些,“进去吧,写完作业就可以荡秋千了。” 若琳顿了顿,点点头:“好。” 抱着书包,乖乖地走进屋里。 只是,吃过晚饭后,沈佑棠问她要不要去荡秋千时,若琳犹豫了下,却说道:“我想去预习明天的功课。” “预习功课?”沈佑棠还从没听女儿提出这样的要求,对一个孩子来说,学习居然比玩耍更有吸引力,他觉得很奇怪,“那,要爸爸陪你吗?” 有点意外,若琳抬头看着爸爸,慢慢点了下头:“要。爸爸有空吗?” “有空。”沈佑棠说道,看着乖巧的女儿,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头发,“答应琳琳的,今天陪你。” 若琳笑了起来,嘴角的小梨涡都露出来:“好,谢谢爸爸。” 爸爸不好玩。 若琳已经放弃跟他玩耍了。 在外婆家时,她根本不用动脑子,好玩的事情一件接一件,都是主动找上她。但是在家里,似乎要她绞尽脑汁,主动挑起话题,主动提出做什么事,爸爸才配合一下。 其实,挺没意思的。 那就让爸爸陪她学习吧。 一三五、二四六的家庭制度,施行才不过一周,若琳就迅速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方式。 她在妈妈身边,尽情玩耍和放松。在爸爸身边,认真努力学习。 这样她既得到了快乐,爸爸又不会对她不满,从而跟妈妈吵架。 只是,这样的快乐,在周末到来时,若琳懵了。 “去,去奶奶家?”她微张着嘴巴,仰头看着爸爸,表情呆呆的,好像完全没想到一样。 今天是周日。 原本她打算跟妈妈一起,去布置属于她的那个小公寓。比如,手机要准备一个备用的,充电器要准备两个。还要买一些衣服、鞋子,放在那里,以备不时之需。被子、褥子、生活用品等,也要备一些。 但是刚吃过早饭,沈佑棠就开车来了,要接她去奶奶家。 若琳下意识扭头,向身后的妈妈看去。 “琳琳很久没去奶奶家了吗?”韶音走过来,站在女儿身边,揽住她的肩膀,笑得温柔:“那就跟爸爸一起去吧,看望一下爷爷奶奶,尽尽孝心。” 本来担心她会阻拦的沈佑棠,听到这里,表情放松一些。低下头,看着女儿说道:“走吧?” “妈妈……”若琳扭过头,仰起脸看着韶音。 小姑娘的眼里满是求助。 她不想去奶奶家。 但韶音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去吧,替妈妈向爷爷奶奶问好。” 若琳撅起小嘴。觉得妈妈不仗义,居然不帮她说话。 鼓着小脸,跟沈佑棠走了。 “小嘴都能挂油瓶了。”等沈佑棠的车子开走,孟老师才走出来道。 韶音淡淡一笑,说道:“她不喜欢奶奶家。” “不喜欢也要去。”孟老师说道,“那是她的爷爷奶奶,平时不在跟前,抽空总要去看看的。” 韶音点点头:“是啊。” 目光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希望小姑娘今天能够过得顺心。 车上。 “爸爸,我们给爷爷奶奶带什么礼物?”若琳坐在后座上,倾身向前,眨巴着眼睛,很诚恳地问道。 沈佑棠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不用带礼物,只是去吃顿饭。” “那不行!”若琳立刻说道,“爸爸,我们是去看望爷爷奶奶,怎么能空手去呢?这样很没礼貌的!” 沈佑棠一想,也有道理,就问道:“那琳琳觉得,应该买什么?” “反正要买点什么。”若琳点着小脑袋,笃定地说道:“要给爷爷买,给奶奶买,今天是周日,姑姑和表哥表姐们也会去,也要给他们买。” 沈佑棠迟疑了一下。 “爸爸!我们以前空手去就算了,怎么能一直没礼貌呢?”若琳一脸着急地道,“这样不好!” 见女儿这么较真,沈佑棠顿时妥协了:“好,我们现在去挑礼物。” 前进路线改变了方向,驶向市里的大商场。 若琳坐在后排,看着车子远离奶奶家的方向,很努力地控制嘴角,不要上扬太高。 第117章 前妻16 到了商场,若琳拉着爸爸的手,这家店里转转,那家店里看看,十分挑剔。 落在沈佑棠的眼中,就变成了女儿过分认真:“琳琳,不用这么讲究,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才讲究的!”小姑娘振振有词,“爸爸,我们不能因为爷爷奶奶是很亲近的人,就去敷衍他们!” 沈佑棠哑然失笑。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他好笑道。 若琳轻哼一声,正经地道:“爸爸,我只是有礼貌。” 挑啊挑,转啊转,等到买好“心仪”的礼物,开车抵达奶奶家时,已经十一点半。 快中午了。 “怎么这个点才到?”站在庭院中说话的大姑,开口问道。 沈佑棠一手提着礼物,一手牵着女儿,心里流淌着淡淡的骄傲,表面上一点都不显:“琳琳说要给你们买些礼物,耽误了点时间。” “是吗,琳琳这么懂事了?”大姑移开视线,落在沈佑棠牵着的小女孩身上,脸上露出浮于表面的讶异和夸赞。 若琳牵着爸爸的手紧了紧。 从前她只觉得大姑对她不热情,但是现在…… “谢谢大姑。”她微垂眼睛,小声说道。 大姑没再看她,又看向沈佑棠:“走吧,进去吧。” 她原本在看几个孩子踢球,这会儿也不看了,一起走进屋里。 沈父、沈母都在客厅里坐着,一起坐在沙发上的还有小姑和一位表姐。 “爷爷,奶奶,小姑,表姐。”若琳叫道。 几人看过来,点点头:“琳琳来了。” “琳琳,听说你给我们买了礼物?”表姐率先站起来,朝她走过来。 若琳点点头:“嗯。” 沈佑棠将礼物放在茶几上,由着孩子去拆。 看向父母说道:“琳琳现在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孝顺爷爷奶奶。见我什么都没买,特意拉着我去商场挑的。” 沈父点点头,没说什么。 沈母瞥了一眼礼物,说道:“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 正跟表姐拆礼物的若琳,听到这句话,拆盒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当没听见一样,继续拆。 “是文具啊?”表姐惊讶地道,不过很快露出喜欢的神情,“谢谢琳琳。” 若琳虽然是为了拖延来奶奶家的时间,但挑礼物的时候还是很用心的。 她给几位表哥表姐选的都是文具。其中,给表姐选的文具最漂亮,是她喜欢的一位迪士尼公主的文具套餐,有笔袋,铅笔,削笔机,橡皮,画笔等。 “你喜欢就好。”听到表姐喜欢,她不禁微微笑起来。 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外面踢球的表哥们跑进来,擦着汗道:“听说给我们买了礼物?” 若琳抬头,叫了一声“表哥”,然后指指茶几上。 男孩子们先是看了一眼她们手里的文具,然后才走向茶几,拆自己的礼物。 “也是文具?”几人撇撇嘴,没意思地放回去,“走了,踢球去。” 若琳嘴角的笑意变浅了。 大姑喊了一句:“跑什么?就快吃饭了,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男孩子们嘴上应着,其实根本不听,风风火火的又跑了出去。 “一个个皮猴子,气得人头疼。”大姑揉着太阳穴,有些生气地道。 沈母往外面看了一眼,说道:“男孩子就是精力旺盛,叫他们玩去吧。” 没有一个人说他们不礼貌,好像他们嫌弃表妹的礼物,一句道谢也没有,毫无问题。 将父母和姐姐的表现看在眼里,沈佑棠皱了皱眉。 他心情有些不悦,觉得女儿的心意被辜负了,扫了一眼茶几上被抛下的礼物,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等到吃饭的时候,若琳跟爸爸坐在一起,原本乖乖地闷头扒饭,就听到大姑问道:“琳琳,你妈妈回来了?” 扒饭的动作顿了顿,若琳抬起头,点点头:“嗯。” “走了四年,终于回来了。”大姑又说道,表情漫不经心的,带着一点嘲讽,“听说你现在每隔一天会去你妈那里住?” 若琳抿了抿唇,又点点头:“嗯。” “呵,那女人也真够可以的,当初说走就走,狠得下心不要孩子,现在又好意思回来。”大姑带着讥讽的口吻说道。 后面这句,就不是跟若琳说的了,而是跟沈母说的。 沈母眼也不抬,说道:“你管那么多?” “这不是为琳琳抱不平吗?”大姑说道,转头看向若琳,这句话又是对若琳说的了,“琳琳,你长点心眼,别你妈说几句好听的,你就被哄回去了。” 若琳再也听不下去,扬起了声音:“我妈妈很好!” 饭桌上一静。 连沈父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若琳说不害怕是假的,她脸上涨得通红,小手紧紧捏着筷子,倔强地道:“我妈妈很好,她没有不要我,也没有哄我!” 沈父把头低下去,继续吃饭。 沈母也垂下眼皮,一言不发。 表姐安安静静的,表哥们则是互相挤眼睛,嘀嘀咕咕,说着完全不相干的话。 “琳琳。”沈佑棠低声提醒道。 若琳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 刚低下的一瞬间,一颗眼泪就掉进碗里。随即,越来越多。 她有些看不清碗里的饭,更不敢去擦,只拿筷子拨弄着米饭,一声不吭。 “佑棠,你让那女人离孩子远点。”大姑一转头,朝沈佑棠看了过来,“都走四年了,刚回来多久,孩子就向着她说话了,心机可真深,你小心她……” “我妈妈很好!”若琳猛地抬头,大声说道,一下子打断了大姑的话。 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看不清在座每一个人的面孔,绷紧了身体,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一边忍着哭腔说道:“妈妈让我给爷爷奶奶问好,还教我给大家买礼物,妈妈很好!” 让她带句好,是真的。 教她买礼物,就是若琳瞎扯的了。 但她就是想让别人知道,妈妈可好了,可好可好了!根本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买礼物?她以为……”大姑还想说什么,被沈父打断了,“好了!还吃不吃饭了?” 顿时闭了嘴,改道:“吃饭,吃饭。”一瞥几个男孩子,教训起来,“多吃蔬菜,一个个的,就知道挑食!” 沈母也看过去道:“挑食长不高,不要尽捡着喜欢的吃,蔬菜也要多吃的。” “知道了知道了。”男孩子们随口应付着,随手夹了一根青菜,应付过去。 沈母和大姑说起别的,饭桌上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就扭转回去了,转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好像刚刚提起若琳妈妈,不过是随口一提,只有若琳当真了。 若琳紧紧捏着筷子,用力抿着嘴唇,气得难受。她的教养告诉她,不能哭了,要优雅,擦干眼泪,乖乖吃饭。 但是…… “啪!”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摔,跳下凳子,往外跑去。 沈佑棠一愣:“琳琳?” “说两句就发脾气?”大姑惊讶道,哼了一声,“我没说错吧,还真是被那个女人带坏了。” 沈佑棠皱了皱眉,起身追了出去。 若琳跑到门口,还没有跑远,把大姑的话听在耳中,脚步不由得停下来。 抹掉眼泪,转身看向大姑,大声说道:“我妈妈没教坏我!是我……是我不想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她心跳得很快,从来没有做过这样没礼貌的事,让她大脑一片晕眩,整个人被刺激、害怕但又一往无前的莽劲所支配着:“我不跟挑食的人一起吃饭!这么没规矩,我怕会带、坏、我!” 说完,不管桌上愣住的人,扭头就往外跑! 跑得飞快! “琳琳!”沈佑棠大步追了出去。 留下一桌子人,面色各异。 若琳毕竟年纪小,跑不过身高腿长的成年人,才刚跑出屋子,就被沈佑棠追上了。 “放开我!”她挥舞着手臂,想挣脱爸爸。 沈佑棠难得见女儿这么激烈的时候,连忙松了手,说道:“琳琳,你刚刚很不对。” “是,是,我不对!”若琳挣回手,倒退几步,眼睛里还在汹涌地冒着泪珠,倔强地仰着头,看着爸爸说道:“表哥收了我的礼物,不道谢,你不说他不对!大姑背地里说妈妈坏话,你不说她不对!我只是维护妈妈,你就凶我!” 说着,更加委屈了,捂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妈妈!” 妈妈才不会凶她。 妈妈才不会让人欺负她。 “我要妈妈!”她一边哭着,一边往外走。 眼泪冒得凶,她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只知道迈着脚步往前走。 沈佑棠看着女儿边哭边走的背影,顿时头疼极了。 “爸爸不是凶你。”他跟上去解释道。 若琳根本不理他,哭着往外走,嘴里只喊妈妈,大概是伤心极了,都忘了打电话给妈妈。 沈佑棠这会儿也无措了,只知道跟在后面哄:“琳琳别哭了,爸爸不凶你了。” “你本来就不该凶我!”若琳扭头看了他一眼,泪眼汪汪的,“要凶,你就都凶!为什么只凶我一个?你就是看我好欺负,妈妈不在,你跟别人一起欺负我!” 说着,又哭着喊“妈妈”。 沈佑棠被女儿哭得,心里毫无主意,只能说:“不是,爸爸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若琳委屈得抽噎道,“你都不向着我,你明明是我爸爸。” 爸爸为什么不向着她?为什么让大姑欺负她?她越想越伤心,“哇”的哭起来。 小孩子的情绪极为纯粹,哭起来时,好像全天下都对不起她。沈佑棠被这情绪感染,顿时内疚极了,走过去,蹲在她身前说道:“是爸爸不好,都是爸爸不好,琳琳别哭了。” 拿出手帕,给女儿擦眼泪:“不要用手揉,手上不干净。” “臭爸爸!”这时候还教训她,若琳气得直跺脚。 第118章 前妻17 若琳怎么也不肯再回去。 而沈佑棠见女儿哭得伤心,也不想带她再回去。 把女儿带回车上,从女儿的书包里掏出水杯,拨开盖子递过去,低声哄道:“琳琳喝点水,渴了吧?” 若琳抽噎着,接过水杯,喝了两口。 然后,继续抽噎。 “别哭了。”沈佑棠不知道怎么哄女儿,干巴巴地道。 若琳不理他,低头抹眼泪。 “刚刚没吃饱吧?琳琳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吃?”沈佑棠又道。 若琳想了想,眼泪又流得凶了,扁扁嘴道:“我要去外婆家,我要找妈妈。” “好,爸爸带你去找妈妈。”沈佑棠连忙应道,系上安全带,“琳琳坐好,爸爸这就带你去找妈妈。” 只要女儿不哭就好,沈佑棠实在不知道怎么哄,才能叫女儿不哭。 若琳抽噎了下,把水杯放到一边,低下头,系好安全带。 车子驶动。 “爸爸不跟爷爷他们说一声吗?”偏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后退,看着爷爷奶奶家逐渐远去,若琳问道。 沈佑棠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不快,说道:“不用了,等下爸爸打个电话回去。” 饭桌上,大姐说的那些话,沈佑棠也不喜欢。 大姐怎么能说那样的话? 之前沈佑棠就听前妻说,妈和姐姐在琳琳面前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现在,当着他的面,还有这么多孩子的面,大姐一点顾忌都没有,直接就说出来,害得琳琳哭。 琳琳从前可没哭过。长这么大,沈佑棠就没见女儿红过几次眼眶。结果今天,她哭得这么凶! 沈佑棠心里很不是滋味,对大姐生出几分不满来。 “等下见到妈妈,琳琳不要提在奶奶家的事。”他从后视镜观察着女儿,见她的情绪平稳了一些,开口说道。 若琳一怔:“爸爸?” “别让你妈妈担心。”沈佑棠说道。 若琳本来已经止住了眼泪,想到要见到妈妈了,她打算等下一起哭,叫妈妈哄哄她。结果,就听到爸爸说这个。 顿时,委屈卷土而来,眼泪汹涌喷出:“哇!” “臭爸爸!”她闭着眼睛,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沈佑棠被魔音穿脑,顿时冷汗都快下来了,解释道:“爸爸以后都不带你去奶奶家了,只要你不喜欢,爸爸以后都不带你去了,好不好?” 今天在沈家,爸妈看上去……也不是很喜欢琳琳的样子。 大姐又是那个样子,沈佑棠实在不放心。 想到女儿在外婆家的高兴,与在奶奶家的拘谨,他又不瞎,怎么可能分辨不出,谁对孩子好? 只是,闹起来毕竟不好。前妻那个性格,他只是说琳琳不该要老师的照片,她都要跟他吵一架。知道琳琳受了委屈,沈佑棠担心她去沈家,大吵大闹。 “坏爸爸!” 若琳的哭声小了一些。 能够以后都不再去奶奶家,她还是很愿意的。但是爸爸不让她说,她还是心里不得劲。 一路上,不管沈佑棠怎么引她开口,都不肯再说话了。 直到车子抵达卢家。 这会儿,韶音已经吃完饭了。卢总和孟老师不在家,两人出去约会了。韶音在房间里,跟公司的高层打电话:“……要我也去?几天?” 听到需要她出差三天,韶音想了想,答应下来:“好,你安排吧。” 正说着话,就从窗户里看到,有一辆车子在驶近。她眼神很好,认出这就是早上接走琳琳的车。 眉头挑了挑,很快跟高层说完事情,出门下楼。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扬扬眉,看着下了车,走过来的一大一小。 沈佑棠点点头,说道:“嗯。琳琳想你了,吃完饭就回来了。” 说谎。 她明明就没有吃饱。 若琳听到爸爸扯谎话,心里撇了撇嘴。看到妈妈走近,一下子甩开爸爸的手,朝她扑过去:“妈妈!” “哎哟,妈妈的宝贝儿,这么粘着妈妈,一会儿都不想离开妈妈?”韶音笑着说道,“琳琳要变成妈宝琳琳了。” 若琳听到妈妈打趣她,顿时眼圈一红。 眼泪迅速充满眼眶,已经被憋回去的泪意,再次涌上来:“妈妈!”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本来已经答应爸爸,不跟妈妈说,也不在妈妈面前哭。可是,扑进妈妈怀里的一刹那,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妈妈!”她呜呜地哭出来,眼泪迅速打湿了韶音的裙子。 韶音脸色一沉。 一边抱住女儿,一边抬头看向沈佑棠:“沈佑棠,你给我女儿气受了?” “没有。”若琳还记得答应爸爸的,抬起脸,拼命摇头,“不是爸爸,没有,我只是想妈妈了。” 韶音顿时冷笑一声,将她的脸按回怀里,看向沈佑棠,神情含了讥讽:“哟,还威胁我女儿了,不许她告状?” 若琳的哭声一顿。 身子也僵住了。 “被我说中了?”她气笑了,把孩子拉开,指了指屋里,“琳琳进屋!妈妈有话跟爸爸说!” 若琳还处在妈妈神机妙算的震惊中,连哭都忘了,闻言忙摇头:“妈妈,你不要跟爸爸吵架!”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韶音将她往后一推,“进去!” 若琳不肯,站在那里,还要劝架。 “琳琳听妈妈的话。”这时,沈佑棠看过来道。 若琳见爸爸也劝她,咬了咬唇,迈动脚步,一步三回头地往屋里去了。 她坐进客厅里,没有上楼。 她担心爸爸妈妈吵起来。但是妈妈不让她管,所以她不敢偷偷看外面的情况。只能竖起耳朵,努力想要听到一些声音。 但她注定是听不到了。 韶音对沈佑棠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远一些的地方“说话”去了。 “啪!”韶音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她问都不问,上来就是动手,沈佑棠一脸愕然。 “这一个耳光,是打你让我女儿受委屈。”她上下打量他,眼神冷极了,“你没死没伤,头发都没乱一根,却让我女儿受委屈。沈佑棠,你心里没有女儿!” 沈佑棠刚要解释,她扬手又是一个耳光打过来:“啪!” “这一次,是打你恶心。”韶音冷冷地道,“女儿受了欺负,你不给她出头,让她满心委屈地回来不说,也不让别人给她出头。你一心一意让女儿受委屈,你是人吗?” 沈佑棠刚刚酝酿好的解释,顿时哑在腹中。 低垂着头,半晌他道:“对不起。” “啪!”韶音又给了他一个耳光。 沈佑棠还以为自己还有其他错,没想到她却说:“真讨厌你!忍不住想打你!” 沈佑棠:“……” 一连挨了三个耳光,他脸上火辣辣的,有气,但很快被愧疚淹没。 “下次不会了。”他说话时,并不看她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不敢看,“以后,只要琳琳不喜欢,我不会再带她去奶奶家了。” “啪!”回应他的,是第四个耳光。 他顿时怒了,冷厉的目光看过去:“够了!” “下次不会了。”韶音假惺惺地道,“以后,只要你不喜欢,我不会再打你了。” 跟他刚刚说话的口吻,一模一样。 沈佑棠又羞又恼,指着她:“你,你——” “你以为我愿意打你?”韶音却一脸嫌恶地道,“打人不费力气吗?我如果不是为了给女儿一个好爸爸,一个负责任、爱护她、不让她受委屈的好爸爸,我有耐心和时间调教你?” 你谁啊? 你配吗? 她一副打了他,是看得起他的口吻,让沈佑棠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她的手都在抖。 “到现在了,你也没说一句,是琳琳哪里做得不好。”韶音冷笑着打开他的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琳琳受委屈,没错吧?我的女儿我知道,她懂礼貌又讲道理,绝对不会主动挑事、惹人嫌。她这么无辜,你也不为她出头!” 她简直难以相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做到的?沈佑棠,你的心就这么硬?” “我——” 韶音不等他开口,就摸着下巴道:“难道你怀疑琳琳不是你亲生的?所以才不疼她?” “我没有不疼她!”沈佑棠冷冷打断她道,“那是琳琳的长辈。” 言外之意,因为是长辈,所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韶音“嘶”了一声,不解地看着他道:“我也是琳琳的长辈吧?我是她亲妈,没有比我更名正言顺的长辈了吧?可是上次你是怎么对我的?” “我不过是鼓励她大胆跟老师要照片,而你跟我吵了半个小时!” 她啧啧有声,摸着下巴,围着他转起来:“沈佑棠,你是没把我当琳琳的长辈呢,还是在你心里,琳琳的长辈也有高低之分?” 沈佑棠简直难堪极了:“够了!” 若琳在客厅里,等了又等。 小腿在沙发上自然垂下,无意识地摆动着。小嘴抿起来,眼里满是担忧。 怀里抱着妈妈给她买的公仔抱枕,一下下摸着公仔的耳朵,担忧地喃喃自语:“妈妈不会跟爸爸吵架吧?” 妈妈那么疼她。 她心里想着刚才,妈妈一语道破真相,说不出的骄傲在心里冲撞着。 “爸爸是坏爸爸。”她抱起公仔,在公仔的耳边小声说道。如果今天是妈妈在,妈妈绝不会让大姑欺负她,琳琳有这个信心。 正担忧着,就看到两道人影出现在视野中,她眼睛一亮,忙跳下沙发:“妈妈!爸爸!” 韶音笑容如常地走进来,说道:“小宝贝,你不会一直在担心吧?” “嗯。”若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韶音笑着打趣:“我跟爸爸都是成年人了,我们怎么会吵架呢?有话当然是好好说了。” 跟在她后面走进来的沈佑棠,两边脸上泛着红。但因为没有五指印,若琳也就没怀疑。她看了爸爸一眼,立刻扭过头,把脸埋进妈妈怀里。 “来,爸爸有话跟你说。”韶音拉着她坐下,朝沈佑棠示意了一眼。 若琳好奇,从她怀里抬起头。 “琳琳,对不起。”沈佑棠站在沙发前,表情认真地对女儿道歉,“今天的事,是爸爸不对。爸爸不该不护着你,也不该阻拦你跟妈妈说。” 听到爸爸的道歉声,若琳立刻睁大眼睛,小手捂住了嘴巴! 爸爸居然道歉了! 她震撼极了,完全没料到爸爸居然会向她道歉! 但既然爸爸向她道歉了,她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小嘴撅了撅,往妈妈怀里一扎:“这次就原谅你。” “我的天哪!”韶音却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扒拉出来,一副惊异的表情看着她道:“我的宝贝,你这就原谅他了?” 若琳一脸懵。 大大的眼睛里写着“难道不应该吗”几个字。 “妈妈?” 韶音忍不住晃了晃她的肩,说道:“你该不会以为,就这么原谅他,叫宽容、不计较,是美好的品德吧?” 若琳张大嘴巴:“难道不是吗?” 第119章 前妻18 “当然不是了。”韶音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发。 在若琳惊讶的目光中,她瞥了沈佑棠一眼,声音柔和又耐心地解释起来:“道歉呢,前面往往缀着赔礼两个字,合起来读作‘赔礼道歉’。如果不赔礼,只道歉,只能算完成了一半。” 若琳似懂非懂,下意识点点头道:“我知道,妈妈。” 课本上有,某某对某某进行赔礼道歉。赔礼和道歉,的确是连在一起的。 “你爸爸做错了事,惹得你这么伤心,他只道歉,能够表达他心中的愧疚和歉意吗?”韶音摸着女儿的头发,表情耐心极了,“你想想,如果换了是你,琳琳把小朋友惹哭了,惹得非常伤心,只说一句对不起,能表达琳琳心中的愧疚吗?” 若琳立刻摇头:“不能。” “所以啊,”韶音微笑着,又瞥了前夫一眼,“给爸爸一个机会,让他好好向你‘赔礼’,不然他心里该多憋闷啊。琳琳不希望爸爸难受,对不对?” 抬头看向爸爸,若琳心中有些懵懂,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根本想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 反正,如果是她惹了别人伤心,只说一句对不起,她会愧疚得不行。 “嗯。”她点点头,“爸爸,你不要难受,我不希望你难受。” 沈佑棠:“……” 他愿意向女儿表达亏欠,是一回事。听着前妻这么忽悠女儿,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当着孩子的面,他不能跟她争论。况且,脸上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谢谢琳琳。”他柔声说道。 若琳见爸爸是真心实意地向她道歉,顿时高兴起来了。在奶奶家留下的阴影和不快,一时间散去了大半。 大姑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当时难受,但是哭了一顿,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爸爸在路上让她不要跟妈妈说,她忽然委屈起来,现在早就不记得了。 “那,爸爸要怎么赔礼?”偎着妈妈,若琳眨着好奇的眼睛问道。 沈佑棠刚要开口,韶音先他一步说起来:“我们今天不是原定的去采购吗?现在时间还早,而且爸爸也在,不如让爸爸陪我们去采购?” 若琳眨巴着眼睛。 “爸爸可以开车送我们,可以帮我们提东西,还可以给我们参考意见。”韶音微笑着说道,“琳琳觉得怎么样?” “好啊!好啊!”若琳立刻点头,精神明显振奋起来,“爸爸陪我们一起去!” 韶音见她高兴,顿时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没错。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沈佑棠一眼。 让他跟着去,当然不是为了赎罪。真正的赎罪,是别的条件。 跟琳琳说的这些,不过是为了哄她高兴而已。今天是周日,女儿本应该快快乐乐地过,沈佑棠一家惹了她不开心,只能作为一个插曲,不能作为这个周末的结束。 所以她提出让沈佑棠陪琳琳买东西,哄琳琳开心,让她快快乐乐地结束这一天,结束这一周。 毕竟,琳琳现在还是很喜欢这个爸爸的。 如果不让沈佑棠赔罪,就算她能够哄得女儿开心,只怕女儿心里还惦记着爸爸委屈了她,多少有些不高兴。 “琳琳没睡午觉吧?”打断了女儿的兴奋,韶音推着她下了沙发,“先睡个午觉,休息一下,我们再出门。” 若琳脸上的快乐一收,乖巧地点头:“好的,妈妈。” 韶音牵起她的手,往楼上走:“先洗把脸,不然等会儿起来,脸上要肿了。你爸爸也真是的,看到你哭,也不给你擦脸。大男人,真是没用,什么都不懂。” 若琳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附和妈妈。 但心中很快乐——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妈妈数落爸爸,她心里好高兴哦! “咕噜噜。”忽然,一阵声音传来。 韶音脚步一顿,视线落在女儿的肚子上,又抬起来,落在女儿的脸上:“琳琳没吃饭?” “吃,吃了!”若琳连忙道,“可能,可能……” 韶音笑了:“别可能了。小孩子容易饿,妈妈又不是不知道。” 她没拆穿女儿,微笑着对楼下的佣人吩咐了一句:“给琳琳煮碗清汤面,打个荷包蛋。” 看也没看沈佑棠一眼,牵着女儿继续上楼。 给琳琳擦了脸,重新涂了宝宝霜,又解开发辫,将头发梳顺,自然垂落在肩上,母女两个才下楼。 沈佑棠当然没走了。 从沙发上站起来:“琳琳下来了。” “爸爸。”若琳看向他,叫了一声,然后走到餐桌前,开始吃饭。 她等会儿还要午睡,因此阿姨给她煮的面并不多,只有一小碗,外加一只荷包蛋。 琳琳很快吃完了,可能肚子舒服了,心里也不难受了,她慢慢放松下来,人就有点犯困。 “让爸爸抱你上楼,好不好?”韶音柔声问道。 琳琳精神了一下,朝爸爸看去,有些困顿的大眼睛眨巴着。 “爸爸抱你。”沈佑棠立刻走过来。用公主抱的姿势,轻松将女儿抱起,上楼。 两人将孩子送到房间里,韶音给女儿搭上小薄被,柔声道:“宝贝睡一会儿,等会妈妈叫你。” “嗯。”琳琳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韶音跟沈佑棠使了个眼色,两人出去。 下楼。 “对不起。”不等韶音说什么,沈佑棠主动说道。 韶音轻哼一声:“你对不起我什么?难道是我饿肚子一路,委委屈屈地哭着回家吗?” 沈佑棠被她说得,心里更愧疚了:“是我对不起孩子。” “别光嘴上说。”韶音厌恶地皱起眉头,“孩子都知道,道歉前面要加个赔礼,你嘴上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下了楼梯,在客厅里坐下来。 沈佑棠看她一眼:“你又有什么主意?” 他算是知道了,他这位前妻,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沈佑棠,你今年才三十二,对吧?”韶音往沙发上一坐,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朝男人看去。 沈佑棠点点头。 “现代人,寿命都长。假设你能活到一百岁,那么你至少还有六十八年的寿命。”韶音说道,“我不确定你在这六十八年当中,始终一个人过。” 沈佑棠皱眉。 “假设,”她说道,“我假设你至少又娶了一位妻子……” 沈佑棠打断她:“你不要胡说八道!” “那就是不止一位了?”韶音勾起唇角,揶揄道:“毕竟,我们五年就离了。六十八年,不知道够你离几个的。” 沈佑棠黑了脸,很想起身就走,可是又答应过女儿,等她睡醒了陪她去采购。 攥了攥拳,他冷声道:“说正事!” “ok!”韶音比了个手势,说起正事来,“我认为你再婚、再生孩子的概率,比你独身一人度过余生的概率要大。所以,我要为琳琳考虑一下,关于她应得的利益问题。” 沈佑棠想也不想,就道:“我的东西都给她。” “我明白,”韶音一脸真诚地看着他说道,“你现在说这样的话,一定是发自内心的。我很高兴,你这么爱琳琳。” 沈佑棠轻嗤一声,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她还有后话。 “但是,”她果然说道,“我不能因为你此刻爱琳琳,就完全不操心了,将一切寄托在你的承诺上,这对你不公平。” 她说得认真,然而沈佑棠只觉得她假惺惺。 当然,假惺惺之余,他不免也觉得她足够精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我不想考验你,也不想以后琳琳发现你变了、你违背了承诺,从而对你这个爸爸失望。”她精致的脸上挂着善解人意的微笑,“所以,我们谨慎一点,从现在开始,就考虑琳琳应得的利益,好吗?” 沈佑棠觉得她说这些话,完全没问题。 相反,相信人性、相信承诺,才是愚蠢的。 “好!”他很痛快地答应了,“我回去后就拟文件,将我名下股份、房产、投资等财产,分出一半赠予琳琳。” 话落,他话锋一转:“你呢?你作为琳琳的母亲,给琳琳留些什么?” 他是年轻。 她也不差。 她认为他以后会结婚、生孩子,那么她呢? “我啊?”韶音一脸惋惜的表情,“真是抱歉啊,我没用,不像你那么厉害。我既没有公司,也没有钱,跟前夫结婚几年,除了生了个孩子,什么也没捞着。我唯一能给琳琳的,就是从我爸爸那里抠来的一套房子了。” 她歉然地看着他:“琳琳她爸,你别介意啊。等我以后有了钱,我会留给琳琳的。” 沈佑棠的脸黑到不行。 “你不骂人就不会说话了是不是?”他忍不住道。 但凡开口,必夹枪带棍。 “当年,不是我不给你,你自己走得急,没要!”他忍不住辩解道。 她跟他在一起五年多,还给他生了个孩子,结婚期间没有犯任何错,他们一家三口是温馨的。 虽然她忽然要离婚,而且不要孩子,很不可理喻,但结婚期间她一点不妥都没有。 沈佑棠也没想让她净身出户。 “你误会了。”韶音脸上挂着客气得虚伪的笑容,“我不是走得急、没要,我是不好意思开口。毕竟,我家里也不缺钱,向前夫要遣散费,又算什么?很不好看。” 她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起来,看着他道:“我本以为,你会主动给我的。” 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沈佑棠:“……” 他这会儿心情也复杂起来。 他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 张了张口,他说道:“那我……” “不用,不用不用。”韶音摆摆手,打断了他,“我不是跟你要什么,你不要误会。当然,如果你非要给,也不是不行。只是,就别给我了,都给琳琳吧。” 她笑着看向他,这次表情真诚了很多:“毕竟,都是为了孩子好,是不是?” 第120章 前妻19 若琳度过了完美的一个周末。 爸爸陪她采购,逛这家店,逛那家店,挑这个设备,选那个配件,给她拎东西,还在她走得累了时,把她背起来。 最后,他们三个人一起吃了饭,布置了她的小公寓,然后爸爸把她和妈妈送回家。 真是完美的一天! 至于白天,在奶奶家发生的小不快,早就被她抛到脑后,想不起来了——反正以后也不用去了,琳琳甚至觉得,她赚大啦! “爸爸再见。”她站在妈妈身边,对着爸爸的车子挥手,“一路小心。” 韶音微笑着陪她目送沈佑棠离去。 “妈妈,我今天好开心。”等车子没入夜色中,若琳跟妈妈往房子里走,揉着小肚子说道:“就是好撑。” 她一整天,嘴巴没有停过。因为中午只吃了一小碗面条,她很快就饿了,提出想买小吃。爸爸想带她去餐馆,吃正经的饭,但妈妈允许她尝尝商场里卖的各种小吃。 若琳不贪多,每样只吃一点。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吃撑了! “等下吃两粒消食片。”韶音摸摸她的头发。 若琳忍不住道:“妈妈,你都不凶我吗?” 哪怕说一句,让你吃那么多,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为什么要凶你?”韶音讶异道,“你做错什么事了吗?” 若琳忍不住挺了挺微圆的肚子:“我吃多了!” 韶音就笑起来。 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消磨时间的卢总和孟老师,听到进门的两人争执这个,忍不住也笑了。 “外公,外婆。”若琳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往回收了收。 卢总对她点点头,孟老师则道:“琳琳回来啦?累不累?渴不渴?来,吃点水果。” 一边说着,一边对她和蔼招手。 若琳顿时小脸扭曲:“外婆!” 她总算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促狭了,原来都是外婆教的! “哈哈哈!”孟老师不禁大笑起来。 若琳撅起小嘴,晃韶音的手:“妈妈!我要吃消食片!” “好,好,给你拿。”韶音笑道。 凶孩子?凶什么孩子。多大点事,不值当的。 若琳没有得到答案,又好像得到了答案。 她吃了消食片,把书包收拾好,方便明天早上背了就走,然后下楼跟外公、外婆说了会儿话,就困了。 “晚安。”韶音将她送回房间。 若琳躺在床上,只觉得身体有点累,手脚都没什么力气。心里酸酸涨涨的,像是一颗心泡在了温水里,好像很累,又好像很舒服。 “妈妈。”她忍不住道,冲韶音伸出手。 韶音靠近她:“怎么了?” 若琳抱住她的脖子,“叭”的一下,亲在了她的脸上:“谢谢妈妈。”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迅速放开韶音,自己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妈妈晚安。” 虽然妈妈什么都没说。但是琳琳知道,她今天能过得这么开心,都是因为妈妈。 是妈妈让爸爸跟她道歉的。 也是妈妈让爸爸给她赔礼的。 韶音笑了笑,摸摸她的小脸:“宝贝晚安。” 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回了自己的房间。 对韶音来说,今天也是有意思的一天。 因为他们采购时,遇到了女主。 女主叫何小咪,是沈佑棠公司里的一名员工,刚毕业一年,还是个没有被社会打磨圆滑的朝气蓬勃的年轻女孩。 她因为电梯偶遇、下雨打不到车、工作中不低头……等等因素,跟沈佑棠开启了缘分。 何小咪还被临时有事的沈佑棠安排,帮忙照顾琳琳。 在“她”回国之前,他们已经互相生出好感。因为琳琳对何小咪的态度不错,沈佑棠还拜托何小咪带琳琳出去玩了两次。 然后单独请她吃饭,以表谢意。 唔。 昨天,四个人在商场里偶遇时,何小咪的表情……实在让人同情。 “何姐姐!”当时,若琳趴在沈佑棠的背上,因为韶音觉得她累了,让沈佑棠背她,若琳害羞过后,就答应了。她兴奋得不得了,远远看见何小咪,就冲她招手:“你也在这里玩啊!” 何小咪走过来后,她迫不及待地炫耀:“这是我妈妈!我妈妈回来了!是不是很漂亮?跟我说过的一样漂亮,对不对?”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跟何小咪说过这样的话。 忽然说起来,也不是大人以为的心机,而是出于小孩子的迫不及待——她妈妈回来了,对她很好,之前很多人都说她妈妈不爱她、不要她了,她急于洗清。 何小咪虽然没说过那样的话,但她是琳琳的熟人之一,琳琳见了她,就忍不住炫耀起来。 何小咪看看沈佑棠,又看看韶音,勉强维持着笑容:“沈总好,您好。” 她跟沈佑棠单独吃过几次饭,还被沈佑棠拜托照顾若琳,她以为…… 看着人家“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逛商场,她心里有些尴尬。 “你好。”韶音对她笑着点点头,然后拿出公司的名片,“我是辰星传媒的卢孟音,现在公司转型,正在快速发展中,很希望得到有志之士的加盟。如果何小姐有意跳槽,欢迎加入辰星传媒。” 何小咪囧囧地接过名片:“谢,谢谢卢总的赏识。” 当着她大老板的面,就挖墙脚? 何小咪看着韶音的眼神,变得好奇起来。 而若琳趴在沈佑棠的背上,捂着嘴,吃吃地笑,还悄悄跟沈佑棠说道:“爸爸,你别生气,我妈妈公司小,现在缺人,你让让她。” 沈佑棠能说什么?当着女儿的面,他甚至不能拉下脸,于是微笑着点头:“好,爸爸不生气。” 聊了几句,何小咪就告辞了。 有意思的是,何小咪告辞后,沈佑棠居然没走神。之前怎么陪孩子,后面还是怎么陪孩子。 “剧情已经走偏了。”这时,灰总出声了,“按照原剧情,男女主应该感情升温,进入暧昧期。但是一三五、二四六的约定下来,他因为要腾出时间陪孩子,就把工作集中在其他时间,最近都没跟女主有什么联系,非但没有升温,还降温了。” 二四六是属于沈佑棠的。 韶音要求他在陪孩子的时候,不能接电话,不能分心,要一心一意地陪孩子。所以,他把工作都安排在一三五,平时更忙了。 这段时间,他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在陪孩子。谈感情?他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韶音对沈佑棠要不要再展开一段恋情,乃至结婚、生孩子,完全没有意见。只要琳琳的利益得到保障,其他都随便沈佑棠啊! 他爱谈感情就谈感情,爱结婚就结婚,不管想干什么,都随他的便。 次日一早,韶音送琳琳上学。 “宝贝昨晚睡得好不好?”韶音日常关心道,“没有做噩梦吧?” 若琳摇摇头:“没有。” 她睡得很好。 奶奶家发生的事,大姑说的那些话,她一点都没梦到。 想到这里,她悄悄看妈妈。她昨晚梦到别的了,梦到妈妈跟爸爸又在一起了。 “如果做噩梦的话,会得到妈妈的一个安慰吻哦。”韶音随口逗着孩子。 若琳顿时耷拉下脸:“妈妈,你早说一会儿,能怎么样?” 非要等她否认了,再说出来。 太坏了! “那就不能欺负琳琳啦。”韶音大笑起来。 若琳撇撇嘴,没跟她计较这个,眼珠转了转,带了些试探地问:“妈妈,你会跟爸爸复合吗?” “怎么?琳琳希望妈妈跟爸爸复合?”韶音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 若琳犹豫了下,摇摇头:“我希望妈妈开心。” 她是大孩子了,她不能太自私。如果妈妈不喜欢,她不会要求妈妈回来。 主要是,若琳也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的。 外公外婆对她很好,她有自己的房间,每天都能见到妈妈——听上去是一三五、二四六的分工,但周一放学是妈妈接她,周二上学必定是妈妈送她,这样一算,她每天都能见到妈妈。 所以,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了两个家。一个是爸爸家,一个是妈妈家。 在爸爸家的时候,虽然有点冷清无趣,但是可以认真学习。在妈妈家的时候,外公外婆和妈妈都会陪她玩,她可以高高兴兴的。 这样看起来,妈妈和爸爸不复合,好像也没什么? “妈妈不想跟爸爸在一起了。”韶音没有因为女儿年纪小,就不谈论这个,她试图说得简单一点,让女儿能够听懂,又不受到伤害,“妈妈觉得外婆家住着更好。” 这个理由,显然很有力地说服了琳琳,她不自觉点头道:“外婆家很好。” 她自己也觉得外婆家好。 多明亮啊,多热闹啊,大家住在一起,开开心心的。 妈妈不愿意回去,琳琳是能够理解的。说心里话,如果不是爸爸一个人住,琳琳也要陪爸爸,她都想住外婆家,跟妈妈在一起,不回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琳琳心里,已经不是爸爸二四六陪她,是她二四六要回去陪爸爸了。 “不管怎么样,爸爸妈妈都爱你。”韶音说道。 若琳笑起来,眼睛里泛起了光泽:“妈妈要说话算话,一直爱我哦。” 之前她消失了四年,虽然现在回来了,也做了修补,但在琳琳心里,还是留下了不安。 “也只能爱到你成年。”韶音笑着说道,“等你长大了,我就不用天天接送你了。” 若琳听到前面,还心中一紧。等听完整句话,她没好气道:“妈妈,你又欺负我。” “你不懂,欺负小孩子很好玩的。”韶音道。 若琳撇撇嘴:“恶趣味的大人。” “对了,妈妈下午不能来接你了。”快到学校门口时,韶音跟她说起正事,“妈妈要出差,为期三天,是比较重要的工作,推不掉。琳琳希望爸爸来接你,还是外婆来接你?” “外婆!我要外婆来接我!”若琳几乎是立刻说道。 虽然昨天沈佑棠陪了她一天,而她也原谅了爸爸,但是…… 小手不自觉揪着书包带子,她脸上微红,眼神闪烁道:“外婆好漂亮的,我跟同学们说了,我外婆是天底下第一大美人。我,我想让他们看看!” 第121章 前妻20 韶音当然不会拒绝女儿的要求了。 回到家,她跟孟老师说了这件事:“琳琳想炫耀一下外婆,妈你下午亲自去接一下,让她高兴高兴。” 孟老师还是很喜欢琳琳的,这孩子乖得让人心疼,点点头道:“行啊,我下午正好没什么事。” 韶音得到孟老师的应允,就放下心,收拾了行李箱,出差去了。 她是周五飞回来的。 本来周三就谈完了,但她临时发现了一个商机,多待了两天。 “妈妈!”周五下午,韶音开车来接若琳放学,就见小姑娘背着书包,两眼亮晶晶的,欢快地朝她跑过来。 韶音脸上露出笑容:“宝贝,想妈妈没有?” “想啦!”若琳跑过来,一把抱住她,仰起脸说道。 虽然每天都会打视频电话,但若琳还是想妈妈了。想这样亲眼见到,能抱着妈妈,挨着妈妈。 她心里总有些小小的不安。虽然在外婆家,外公外婆待她一如平时,一切都很好。但是,之前的事给她留下了阴影,她总是忍不住担心,妈妈一飞走就不回来了。 “几天不见而已,有什么好想的。”韶音拍了拍她的小辫子,“看我,成熟的大人,我就不想我妈。” “妈妈!”即便知道妈妈又在逗她了,但若琳还是忍不住撅起嘴,直跺脚。 韶音乐了一声,给她打开车门:“上车上车,我们回家。” “嗯,回家咯!”小姑娘欢快地往车上爬。 虽然每天都打视频电话,但是若琳跟妈妈还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什么外婆养猫啦,外公吃醋啦,她搞错题集故意写错字终于把爸爸难倒啦,这些在视频里说过的事情,她兴致勃勃地拿出来又说了一遍。 韶音微笑着听她嘚啵嘚,偶尔来一句:“是吗?” “这你都懂?” “那你很厉害哦。” 琳琳也不在乎她说的少,反正她跟妈妈在一起,就是想说话。 快到家了,她还问道:“妈妈,我们这周末有什么安排?” 说起这个,若琳就觉得神奇,她每次都想好了,来外婆家要做什么。但是,每次都做不成,不是有这样的事情,就是有那样的安排,总之会打乱她的计划。 但她一点也不失望。这些没有料到的事情,对她而言很新鲜、很轻松,她喜欢极了。 “明天上午在家,等你爸爸过来。其他时间没有安排,琳琳想做什么?”韶音说道。 若琳很惊讶:“爸爸要来?来做什么?” 她下意识握紧了韶音的手,想到上次爸爸来,接她去奶奶家的事,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爸爸给你买了东西,需要你签个字。”韶音简单地道。 若琳听到不是去奶奶家,顿时放松下来,然后意外地道:“买了东西?买了什么?不是快递送来吗?怎么要爸爸亲自送来?” “你也可以把你爸当成快递小哥啊。”韶音随口道。 若琳撅嘴,有些不高兴妈妈这样调侃爸爸:“哪有爸爸那么帅的快递小哥?” “那倒是。”韶音一本正经地点头。 她承认了沈佑棠的帅,但若琳还是不高兴,哼哼唧唧的:“妈妈,你别总是欺负爸爸。” “你看看你,心思真难猜。”韶音弯腰,点了点她的鼻子,“有时候我欺负他,你不知道多高兴,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笑。” 若琳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松开她的手,撒腿就往里面跑:“外婆!我放学啦!” 孟老师养了只猫。 若琳只要在,一定会围着小猫玩。 次日,沈佑棠来家里,就见若琳抱着小猫,坐在秋千上,一荡一荡。 “来了。”韶音对他挑挑眉。 沈佑棠点点头:“嗯。” 上次两人说好,他提前将若琳应有的给她,这次就是来送文件的。 “我瞧瞧。”韶音伸手。 沈佑棠把一叠文件拿给她,看了一眼秋千上,刚刚叫了声爸爸,就继续跟小猫玩耍的女儿,脸上泛起淡淡的柔和:“琳琳现在比我有身家。” 他这几天盘点了下自己的财产。首先,前妻的那一份,他是打算给的。一来,他不是小气的人,离婚了也不可能让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净身出户,虽然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二来,他不想再听她常常夹枪带棒的话了。 所以,他先拿出五分之一,分给了前妻。然后,剩下的部分,他拿出一半,赠予女儿。 因为韶音明确表示,她的那份不要,都给琳琳,所以沈佑棠直接把两份都转给琳琳。这样一来,相当于分给琳琳百分之六十,他还剩下百分之四十的身家。 “沈总大气!”韶音快速扫完文件,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沈佑棠淡淡一笑:“她是我的女儿。” 他有且仅有琳琳一个孩子,没有妻子,没有别的亲密的人,琳琳就是他最爱的人。 女儿比他富有,又怎么样?前妻谋划了这些,沈佑棠不仅不生气,还为女儿感到高兴,高兴她的妈妈爱她。 若琳看不懂那些文件,但是爸爸让她签字,妈妈也让她签字,她就签了。 签完字,就跑去找卢总了:“外公!我们给喵喵搭个架子吧?我同学说,猫咪都要有猫爬架的!” “琳琳在这里很开心。”沈佑棠看着女儿活泼的身影,说道。 这是他在家里,很难见到的一面。虽然在家里时,琳琳很乖巧,很听话,学习很认真,但是有了对比才知道其中的差异。他越来越能够理解,为什么琳琳喜欢妈妈,喜欢外婆家。 “难得你没教训我。”韶音挑了挑眉,抱起手道:“我以为你要挑剔我,嫌我没把琳琳教导得淑女一些。” 沈佑棠笑了一下,他笑起来时嘴边也有小梨涡,跟琳琳的位置一模一样:“我还不至于。” 他是希望女儿好,又不是想要把女儿打造成一个木偶人。 现在看到琳琳这么快乐,他当然不忍心挑剔她。 “你当时为什么……提离婚?”他收起了文件,却没有立刻离开,注视着女儿跑来跑去的活泼身影,忽然问出一句。 韶音有点意外,眉头动了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同意?” 沈佑棠一怔。 他慢慢转过头,英俊立体的五官渐渐组成了疑惑的表情:“我,不该同意吗?” 她提出离婚,如果他巴着不放,才不应该吧? 韶音笑了笑。 “我当时啊,”她拨了拨头发,“可能随口一说吧。” 她无意追究他当时的想法。剧本对那一段情节,设置得非常简陋,可能他们当时都没多想,只是按照剧情在走。 说完,抬起脚步,往琳琳在的方向走去了。 “等等!”沈佑棠却追上来,拉住了她的手,“什么叫随口一说?” 韶音回身,看着他皱起的眉头,轻轻笑了一下,挣回自己的手:“你当时既然没有挽留,现在再追究这个,又有什么意思呢?” 沈佑棠顿时抿住了唇。 “你该不会是……想复婚吧?”韶音微微睁大眼睛,故作惊讶地道。 沈佑棠没说话。 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他该不会真的想复婚吧?”韶音这下真的惊讶了,跟灰总说道。 如果他没这个意思,立刻就会否认了。而不是像现在,不承认,也不否认。 灰总一直盯着剧情线,这时说道:“他跟何小咪没有继续。” 那天被何小咪看到他们“一家三口”,何小咪怅然失落,想找沈佑棠问什么,又自觉没有立场,于是什么行动也没采取。 而沈佑棠,大约是觉得没到那一步,所以并没找何小咪解释什么。他只是,不再拜托她陪琳琳了,也不再单独请她吃饭答谢她了。 两个人都不主动,感情进展自然被搁浅,原本有些升温的感情,渐渐冷淡下来。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自作多情,”韶音对他比了个“no”的手势,“但我没想过复婚。” 她表情认真,不像是嘲讽和赌气。沈佑棠怔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复婚?”韶音给了他一个更加迷茫的眼神。 沈佑棠张了张口,想说“为了孩子”。 如果他们复婚,生活在一起,显然会对琳琳更好。 “妈妈!妈妈!”就在这时,琳琳跑了过来,风风火火的,额头上还出了一层薄汗,“妈妈,喵喵刚才掉地上了,滚了一身的土,妈妈能带我给它洗个澡吗?” “小猫不能经常洗澡。”韶音低头看了一眼,说道。 琳琳一脸失望:“啊?可是它身上沾了土,不会难受吗?” “可能吧?”韶音说道,“我不是猫,我也不知道啊。” 琳琳撅起嘴:“妈妈不关心喵喵!哼!我找外婆去!”抱着并不脏的小猫,风风火火地跑走了,边跑边喊:“外婆!外婆!” 沈佑棠刚刚涌到嘴边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为了琳琳好?可是…… 他听着里面传来的活泼轻快的声音,很难违心地说,琳琳受爸爸妈妈离婚的影响很大,她过得不开心。 “我回去了。”他说道,抬头看向屋里,喊了一声,“琳琳!要跟爸爸回去吗?” 今天周六。 按照约定,琳琳应该跟他的。 但是屋里静了一下,随即传来若琳娇气的声音:“爸爸,我要在这里陪喵喵!” 很好,他连只喵都比不上了。 沈佑棠觉得自己很失败。但不是因为此刻琳琳的话,他心里知道,女儿是喜欢在外婆家待着,并不是因为喵喵。 他只是看着琳琳跟妈妈、外公外婆这么亲近,忍不住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 过去的四年中,他大概没做好一个爸爸,所以女儿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被妈妈俘虏,一转眼从乖巧的小孩变成快乐的小孩。 “辛苦你了。”他收回视线,对前妻点点头,带着签署好的文件,转身走了。 第123章 挖肾文2 韶音是在医院里醒来的。 女配的记忆载入中。 她叫傅时音,三年前出了车祸,从此昏迷不醒。就在两天前,她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的人,肯定不能立刻出院。于是,她还要在医院里住几天,做全面检查和监护,确认没有问题,才能出院。 那当然是没问题的。 所以,不久后,她就会出院。 而一出院,身为恶毒女配的她,就要去男主家了。 做什么?当然是搞事情。 男主叫牧月霖,不用特别介绍,反正是英俊、有钱、对所有人不屑一顾、只对爱的女人有一腔柔情的霸道总裁。 他已经跟女主结婚了。 要问他明明跟女配相爱,为什么跟女主结婚了?原因是女配三年前出了车祸,需要输血,偏偏她的血是熊猫血,血样稀有。而女主的血型恰好匹配,于是牧月霖让她输血给女配。 女主答应了,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牧月霖娶她。为了救心上人的命,牧月霖同意了。 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法律意义上的。 当然,女配现在还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昏迷了三年,所以醒来后,想去牧月霖的家里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其他女人的痕迹。 转眼,一周过去。 在经过了一次次全面检查后,确定她恢复得很好,可以出院了。 “我想去你家,可以吗?”韶音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虚弱地看着牧月霖问道。 牧月霖今年二十七,正是一个男人顶好的年纪。他长相俊美,气质沉郁,深棕色的瞳仁看上去有些疏离,令人望而生畏。 他身高腿长,腰肢细细的,显得臀特别翘。不用脱衣,韶音就知道他必然有着八块腹肌。 此刻,他微垂眼眸,棕色的瞳仁里仿佛蕴着一汪温柔湖水:“当然,我这就带你去。” 天底下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只有她不想去的地方。 “谢谢阿霖。”韶音柔弱地笑道。 牧月霖亲自将她抱上车,又将轮椅抬进后备箱,然后开车带她回家。 至于家里还有个女人?他完全忘记了。就算想得起来,也不会放在心上。 “三年过去,阿霖好像一点都没变。”路上,韶音跟她的恶犬聊天,“只是,阿霖看上去,好像更不开心了。这三年,你过得不好吗?” 她语气关切,眼神也满含担忧。 灰总忍不住吐槽:“你说这样的话,都不恶心的吗?” 牧月霖是谁啊?顶级富豪啊!人家过得不是有吃有喝的日子,是有钱有势的日子!他能不好到哪里去? “不啊。”韶音说道,“又不走心,有什么好恶心的,你敬业一点。” 她和它是来走剧本的,该扮演的角色要扮演好。 “……行吧。”说的好像之前任意妄为,把小世界搅得乱七八糟的人不是她一样。 灰总已经懒得吐槽她了。 “没有。”牧月霖一边开着车,一边柔声回答:“我很好,音音别担心。” 韶音听了他的话,顿时轻轻松了口气,扮演着天真柔弱的女配,一脸信任地道:“那就好,我只希望阿霖过得好。” 两人在车上谈情说爱,女主在家里正遭受着难堪的境遇。 “不下蛋的母鸡,就应该杀了炖汤,占着不,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厨房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是牧月霖的母亲在杀老母鸡。 别问为什么霸总的母亲要亲自杀老母鸡。 问就是剧情需要。 而站在客厅里擦桌子的乔云梦,此刻咬着嘴唇,神情羞辱而气愤。 别问为什么霸总的老婆要亲自擦桌子。 问就是剧情设定。 “愣着干什么?生不出孩子,连桌子都不会擦了?”老太太从厨房里探头出来,中气十足地大喊道。 乔云梦咬紧嘴唇,垂下眼睛,继续擦桌子。 她此刻的心情,犹如窦娥。 别看她嫁给牧月霖三年了,但是两人根本没有同房。别说同床共枕,他们连手都没有碰过。 这让她怎么生孩子?她一个人,生得出来吗? 偏偏这么难堪的话,她又说不出口,只得咽下委屈,让自己忍下来。 谁让她爱他呢? 因为爱他,当年她提出那样的要求,嫁给他,成为牧太太。 放弃了乔家大小姐的身份,再也没有出现在上层圈子里,全心全意地做他背后的女人。 “是阿霖回来了吗?”老太太最先听到汽车的声音,扬起嗓子问道。 乔云梦擦完桌子的最后一个角,将抹布收起来,说道:“应该是,我去看看。” 阿霖回来了,她眼睛里不由得浮现亮光。 这三年中,其实牧月霖回家的次数并不多。他毕竟是总裁级别的人物,平时工作还是很忙的。飞这里,飞那里,开会,加班,总之是觉都睡不足。 偶尔得闲了,还要去医院看看心上人。回家?他根本想不起来还有个家。 “阿霖!”乔云梦满腔欣喜地跑出去,看着走下车子的男人,忍不住扬起笑脸。 而这笑脸,在看到牧月霖从副驾抱下来一个女人后,顿时僵在了脸上。 “阿霖,她是谁?”韶音已经看到了乔云梦,她仰起头,虚弱苍白的脸上浮起疑惑。 牧月霖瞥了乔云梦一眼,表情冷若冰山,随口说道:“家里请的保姆。” “保姆?”韶音不禁睁大眼睛,心里直呼好家伙,亏他说得出口,表面上继续演:“可是,为什么保姆居然直呼你的名字?” 牧月霖皱了皱眉,瞥了不远处的乔云梦一眼,刚要解释什么,乔云梦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不是阿霖的保姆!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韶音陡然睁圆眼睛,苍白无力的手握住了轮椅的扶手。 牧月霖也拉下脸,沉声喝道:“住口!” “可我的确是——”乔云梦委屈又愤怒,眼泪急速汇聚,却在牧月霖警告的目光中闭上嘴,死死掐住手心,不再说话了。 按照剧本,后面应该是这样—— 女配气急攻心,晕了过去,牧月霖急忙抱起她,冲进别墅,抱去楼上。 而后,他接到紧急电话,出门了一趟。就在他出门期间,乔云梦被命令好好照顾女配。 乔云梦毕竟是女主,她没有“恶毒”“自私”的人设,于是虽然嫉妒女配,却也没动坏心。 但女配就不一样了,她浑身上下点满了“恶毒”的技能点。她佯装摔下楼梯,并让人以为是乔云梦推的,然后给牧月霖打电话。 牧月霖回来后,狠狠瞪了乔云梦一眼,然后抱起心上人,赶去医院。 然后,第一个虐点来了。 乔云梦被要求提了老母鸡汤去医院,给女配喝。但是女配手一抖,把碗打碎了。 “跪下!”牧月霖冷着脸说,“给音音赔罪!” 赔的什么罪?当然是把女配推下楼梯的罪。 乔云梦没干这种事,她试图解释,但牧月霖根本不听。于是,乔云梦跪下了。 跪在了碎瓷片上。 膝盖在流血,心也在流血。 她在心里说,等血流干了,她就真的不爱他了。 他会永远失去一个真正爱他的人。 话说回来。 真正的现场。 “你是阿霖的妻子?”韶音握紧了轮椅的扶手,笑容十分勉强,“你,你好。我是……我是阿霖的朋友,对,朋友。” 牧月霖顿时打断她道:“胡说什么?什么朋友?”抬头看向乔云梦,冷冷地道:“音音是我唯一的爱。乔云梦,我不爱你,离婚吧!” 他过河拆桥。 并且理直气壮——当年答应乔云梦结婚,他已经兑现了诺言,又没答应永远不跟她离婚。 “不可能!”乔云梦顿时反驳道,“你想跟我离婚,你做梦!” 离婚是不可能的! 她是他的妻子,永远都是,一辈子都是他的妻子! “不要吵了,你们不要吵了。”韶音虚弱无力地摆着手,“不要因为我而吵架,好不好,求求你们不要吵。” 她声音太小,乔云梦根本听不见。 牧月霖倒是听见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韶音忍着难过说道:“我,我还是走吧。” “你不能走!”牧月霖一把握住轮椅,冷冷看向乔云梦,“要走也是她走!” 他毫不留情地赶人:“乔云梦,你立刻搬出去!” 乔云梦气极了,扭头就回去了。 老太太还在骂锅里炖不烂的老母鸡,指桑骂槐的情景,气得乔云梦的眼泪直往下流,飞快上楼,收拾了东西,就跑走了。 走之前,狠狠瞪了牧月霖一眼:“牧月霖,你好!” 牧月霖波澜不惊地看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转而低头问轮椅上的韶音:“音音饿了吗?我妈炖了老母鸡汤,给你补一补?” “好啊。”韶音点点头,露出感激的笑容。只是,这感激当中,又有些不安。 牧月霖知道她为什么不安,蹲下来,握住她微凉的手,认真地解释道:“音音,我不爱她。当初跟她结婚,是没办法。她的血可以救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我很快会跟她离婚。”他郑重地保证道。 这次的剧本,是血虐的那种。 男女主倒是都长嘴了。 但是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虐。 韶音也做个长嘴的角色,她咬了咬唇,不安地说:“可是,她爱你。” “我不爱她!”牧月霖果断地道。 韶音犹豫了下,又说道:“可是,她将你照顾得很好。”她环视着偌大的,干净明亮的客厅,“她一定为你付出了很多。” “我会补偿她!”牧月霖想也不想就道。 真是一只合格的恶犬。 韶音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乌黑的发丝。有朝一日,他知道实情,真正该被爱着、呵护着、宠溺着的人,其实是乔云梦,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124章 挖肾文3 牧月霖和傅时音之间,是一个误会。 牧月霖真正要爱的人,或者说如果没有误会,他此刻爱着的人会是乔云梦。 在他十四岁那年,生了一场病,做了手术。那时候,他眼睛看不见,每天躺在病床上,周围是一片黑暗,加上身边出了一些事,他整个人暴躁、敏感、易怒。 而同样在医院里的乔云梦,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她关心这个脾气不好的小哥哥,于是经常跑过去跟他说话,陪伴他,开解他。 她就这样一点一点走进了牧月霖的心里。只是,在牧月霖的眼睛能看见的前一天,乔云梦被家里人带走,没来得及跟牧月霖道别,也没来得及留下自己的名字。 那么,牧月霖和傅时音又是怎么回事呢? 当时傅时音也住在同一家医院。只是,她懒得去伺候人,所以即便知道医院里有个脾气暴躁的少年,也没有出现过。她只是远远在一旁,静静看着,当打发时间了。 直到牧月霖即将出院时,很多很多人来接他,而那些人看上去都很有来头。傅时音一下子明白,牧月霖是个大有来头的男孩。 她找到机会,靠近了牧月霖。得知他居然不清楚乔云梦的名字,她心中大喜,匆匆写了个纸条,让人传给了牧月霖。 纸条上写:“小哥哥,我家里有事,先离开了,祝你早点好起来。傅时音,留。” 她当然不能马上靠近他。别的不说,嗓音这一关就过不了。 而后,她匆匆出院。 回到家后,她对父亲说:“如果有陌生人找我,别急着告诉他们我在哪里,三天后再说。”她安排了一番,就打包衣服鞋子等,去了舅舅家。 她当时也不过十二岁,就有这样的心机,当然不是蜜罐子家庭里养出来的孩子。她爸爸是个混球,为了钱能卖女儿的那种。所以,临走前她说:“别急着打我,如果事成了,我带你发财。” 就这样,她去了舅舅家。而在一周后,牧月霖派来的人找到了她家里。她爸爸按照她说的,拖了三天,才告诉了他们实情。 当牧月霖找到傅时音时,就见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的小女孩,瘦瘦弱弱的,娴静又漂亮,非常符合他印象中的小姑娘。 而此刻,她正哑着嗓子,耐心地哄一个五岁了还在满地撒泼的小男孩。 是的,傅时音让父亲拖延三天,就是为了在这三天内生一场病,把自己的嗓子弄哑。 这样一来,牧月霖就不会起疑了。 牧月霖不仅没有起疑,还很心疼她的境遇。他给她家里钱,让他们买房子,做生意,还给傅时音买衣服鞋子等,花钱将她送进贵族学校。总之,对她非常好。 靠着冒领乔云梦的功劳,傅时音带着全家发达了。 而在十年后,事情出现了转机。 乔云梦去接喝醉酒的朋友,遇到不讲理的混混,即将挨打时,被牧月霖救了。看到牧月霖下颌处的一道轻微疤痕,乔云梦认出了他,惊呼道:“是你?!” 她以为再也不会遇到那个帅气又可怜的小哥哥了,没想到这么有缘分,居然又遇见了,而且他还救了她,于是连忙说起当年的事。 但牧月霖一脸厌恶地甩开她:“住口!” 他早已经找到了陪伴他的小姑娘。乔云梦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居然敢冒认,他非常生气,丢下她就走了。 乔云梦却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别扭的,明明已经接受她,却嘴硬不说的小哥哥。 她因为重逢而满心欢喜。 大胆靠近他,热烈追求他——此时,牧月霖还是单身。 虽然他跟傅时音很亲密,但心机女配很懂得人心,她知道爱情关系不长久,何况他们还如此年轻,所以一直叫他小哥哥,而牧月霖见她如此单纯,也没好意思唐突她,两人什么也不是。 这就方便了乔云梦的追求。她一腔热情,灿烂似火,毫不掩饰自己对牧月霖的爱。但是,牧月霖对此非常烦,总是拒绝她。 命运很快给了乔云梦机会,傅时音出车祸了!被牧月霖狠狠拒绝过许多次,既伤颜面又伤心的乔云梦,抓住了最后的机会,她可以给傅时音输血,但条件是牧月霖娶她! “你非要插一脚干啥,人家才是命定的一对。”灰总忍不住说道,“你将牧月霖还给她吧。” 是应该还。 不仅应该还,还应该道歉,为当年冒领功劳的事。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女配任务?”韶音提醒它道,“身为恶毒女配,不拆c怎么行?” 灰总:“……” “再说,我现在还,我是想死哦?”她哼了一声。 牧月霖是什么好人吗? 知道她冒领功劳,愚弄了他这么多年,还让乔云梦为她输血,怕不是要弄死她! 在剧本的后面,非常非常靠后的地方,牧月霖终于知道了真相,乔云梦才是当年陪伴他的人,傅时音就是个贼!她不仅偷了乔云梦的功劳,还伤害了乔云梦! 她被牧月霖隔三差五放血,挖掉眼睛,摘掉一颗肾,挖掉子宫……曾经加在乔云梦身上的伤害,被牧月霖统统还了回来,加倍施展在她身上。 不仅是她,她贪婪的混蛋爸爸,没良心的两个哥哥,也都没什么好下场。 “信了你的邪。”灰总撇撇嘴,压根不信她的说辞。 她就是想玩。 “你说什么?”韶音压低声音,充满威胁地道。 灰总不慌不忙地改口:“都可以,随便你,玩得开心哦!” 喝了牧月霖的妈妈炖的不下蛋的老母鸡汤,韶音被牧月霖抱上楼,在客房里休息。 至于为什么堂堂霸总家的别墅,居然没安电梯……大概小世界跟小世界不一样吧。 “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会儿。”将韶音抱到床上,牧月霖俯身为她盖好被子,低柔的嗓音轻轻地响起来:“音音先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回来,好吗?” 韶音点点头,仰头看着他,眼神清澈又纯真:“好,我睡一觉。阿霖不用担心我,你忙你的事。” “好。”牧月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韶音适时地僵了僵,然后低下头,两只苍白瘦弱的手在被子上绞动。 “抱歉,是我唐突了。”牧月霖歉意地道,缓缓起身。 在“她”昏迷的三年中,牧月霖常常这样吻她,以至于形成了习惯,下意识在离别时亲吻她。 当然,在反应过来后,牧月霖眼底闪了闪,却并不觉得不妥——他们都长大了,而他差点失去了她,他再也不能失去她了,他会得到她的一切。 “你快去吧。”韶音低着头,小声说道。 床边的凹陷缓缓弹起,随着衣料摩挲声和轻不可闻的脚步声,牧月霖走出了房间。 房门被关上。 “啧。”灰总发出一声。 “啧。”韶音跟着发出一声。 灰总问:“你啧什么?” 韶音反问道:“你啧什么?” “我啧他耍流氓。”灰总说道,“他对女配耍流氓哎!” 这是男主的标配吗?显然不是啊! “我啧他假装深情。”韶音说道,“你别看他现在很爱我的样子,发现我骗了他、伤害了乔云梦之后,你看他怎么对我的?” 搞成一个残废,关在废弃的别墅里,隔三差五地放血。人干事? 但凡他曾经真的爱过,就不会那么狠地搞她。 只能说明,他爱的是一个幻象,一个假人,他心里的一个象征。 韶音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爱乔云梦。 在剧情后面,乔云梦受尽伤害,心灰意冷,再也不爱他了,在男配的帮助下,死遁了。这时候,牧月霖后悔了。 他发现,他早已爱上了乔云梦,这个傻乎乎的,用一颗火热的心,无怨无悔地爱着他的傻女人。几近疯狂,做了很多可怖的事。 那,如果他得知,乔云梦也不是当年走进他心里的那个人呢?他还后悔吗?还爱她吗?还为了她的“死”,为她曾经受过的伤害,感到后悔欲绝吗? “那就不知道了。”灰总老实说道。 这种剧本,它走得也不多,不是很懂其中的套路。 “累了,睡了。”韶音也没多想,直接躺下了。她刚出院不久,又躺了三年,身体情况非常不好,需要多休息来恢复。 而在她睡觉时,外面下起了雨。 这场雨是为乔云梦准备的。剧情中,她跪在碎瓷片上,膝盖差点跪废了,才被牧月霖放回家。她淋着大雨,身上痛,心里冷,很快发了烧。后面,还发着烧伺候女配。 韶音搅合了剧情,没搞“摔下楼梯”的事,只把乔云梦气走了,所以这场雨…… 这场雨仍然拥有了意义。 离家出走的乔云梦,为了避雨,躲进了一家酒吧。 心情气闷之下,她点了许多酒。喝得醉醺醺的,她才走出酒吧,打车回家。 “您去哪儿?”司机师傅问道。 乔云梦傻傻一笑,说道:“去东郊海苑……” 她说出了牧月霖家的地址。 她忘了自己是生气跑出来的,一想到回家,就是回那个家。 第125章 挖肾文4 雨还在下。 已经不是很大了,但犹如牛毛的细密雨丝填充了整片空间,天地之间一片雾蒙蒙。 “砰砰砰!” 乔云梦浑身湿透,站在大门外,一下一下拍着门。 声音在寂静的雨幕中传出很远。 没有人来开。 韶音在楼上睡觉,听不见。 牧月霖的母亲听见了,但她透过窗户往下方看去,发现是家里那个“不下蛋的母鸡”,哼了一声,唰的一声拉上窗帘,当没听到。 而牧月霖,他有事出去了。因为没有韶音给他打电话,他也就没有急着赶回来,还在忙碌。 “砰砰砰!” 乔云梦举着手臂,一直拍门,一直拍门。 浑身的,犹如落汤鸡。 她渐渐滑倒在地上,倚着铁门,忽然傻傻一笑:“我有钥匙,我怎么忘了?”拍了拍脑门,从包包里找出钥匙,站起身,抖着手打开门。 她被酒精麻痹的意识完全忘了另一个女人的存在,进了客厅,先叫了声“妈”,没有人应,又叫了声“阿霖”,仍然没人应,就一路顺着直觉回了房间。 她先去洗了个澡。浑身酒醺醺的,牧月霖不会喜欢的,所以她打算先洗个澡。 只是,她喝多了,洗到一半,就在浴室里睡着了。 “在吵什么?”韶音睡醒一觉,就听到断断续续的,疑似争吵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她被牧月霖安排在主卧的隔壁。所以,现在争吵的是…… “牧月霖回来了,在浴室里发现了不和谐的乔云梦,以为她勾引自己。”灰总简单汇报了下,“乔云梦不承认,两人在争吵。” 韶音听完,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啧”了一声。 勾引?男人啊,就是爱多想。 人家在自己家里洗个澡而已,就叫勾引他? 改天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勾引。 “阿霖?”她抓起床头电话,拨打牧月霖的号码,“你回来了吗?我好像听到你的声音。” 隔壁的争吵声顿时一静。 “我这就来。”电话里传来男人低柔的嗓音。 随即,电话挂断。 在电话挂断前,传来乔云梦的一声尖锐愤怒的大叫:“牧月霖——” 紧接着,“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哦,这就不是从电话里听到的了,是从隔壁传来的。 韶音扣回电话,乖巧地坐在床上,抬起柔弱苍白的小脸,看向门口的方向。 不多会儿,房门被推开,牧月霖大步走了进来。 他原本阴郁的眼神,在进来的一瞬间,化为了无尽的温柔:“音音,你醒了?” 韶音点点头:“嗯。”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两只纤瘦的手绞动着,“阿霖,我刚刚好像听到吵架的声音,是不是你和——” “没有!”牧月霖果断否认,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柔软苍白犹如月光一般的心上人,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睡得微乱的发丝,“什么都没有,音音别担心。” 韶音是相信他的。 或者说,傅时音的人设是“单纯”的。 于是,她点点头,虽然还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了他的话:“那就好。”顿了顿,“你别和……她吵架。她,现在毕竟是你的妻子,而且还救过我。” “你总是这么善良。”牧月霖抚了抚她的发,大掌遮住了她的视线,也遮住了眼底涌出的阴郁和戾气。 那个女人,丝毫不知足,他提出给她补偿,随她开条件,但她就是不肯松口离婚。 “没有啦。”韶音偏头躲开他的手,低哝道:“别把我想得太好。” 牧月霖这个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爱着傅时音时,傅时音什么都好,乔云梦什么都不好。而当他发现真相,爱上乔云梦时,天底下最恶毒、最该死的人,就变成了傅时音。 他拥有一只恶犬最基本的素养。 唯一可惜的是,他认不出真正的主人。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我睡饱啦,阿霖可以推我下去走走吗?” “好。”牧月霖立刻答道,将她轻柔地抱起,放在轮椅上,推出了门。 因为家里没有电梯,所以推到楼梯口时,牧月霖先将轮椅送下去,又将扶着栏杆等待的韶音打横抱起,抱下了楼。 嗯,韶音不是残废了,她只是刚出院,身体虚弱。 “外面下雨啦?”来到屋檐下,韶音望着外面细细密密的雨丝,惊讶地伸出了手,“难怪我一觉睡得这么好。每次下雨,我都会睡得很好。” 牧月霖低下头,温柔地看了她一眼。 此时,乔云梦站在卧室的窗边,一手紧紧攥着窗帘,用力咬着嘴唇,气愤地看着两人挨得极近的身影,浑身都在发抖。 她又气愤,又委屈,又心冷。为什么,为什么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总是不肯看她一眼?这个女人一醒,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她夺取了。 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她就是个骗子! 牧月霖曾经被一个小姑娘照顾,记得她的好,将她视为珍宝的事,在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身为乔家大小姐,乔云梦在被牧月霖拒绝多次之后,也知道了他心里有一个女人的事。她一查,就查到了这件事。 当时她就气愤无比,跑去跟牧月霖解释,她才是当年照顾他的人。但牧月霖根本不信,认为她满口谎言,是个疯女人,对她的态度更差了。 “牧月霖,你有眼无珠!”此刻,乔云梦用力攥着窗帘,脸色发白,颤着声音说道。 她一脸倔强的表情,眼泪无声滑落,打湿了脸庞。 灰总将乔云梦站在楼上偷偷看他们并哭了的事,描述给韶音听。 “可怜。”灰总唏嘘。 “爱情真是个坏东西。”韶音跟着唏嘘。 因为爱情,乔云梦把自己变得如此卑微。同样因为爱情,牧月霖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 “别什么都扣帽子给爱情。”灰总不赞同地道,“甜饼的爱情就很美好啊,两个人双向奔赴,互相变成更好的人,甜甜蜜蜜,要多好有多好!” 它是甜饼的拥趸。 “我错了。”韶音立刻道。 灰总便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把男主还给她?” 然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韶音的回答。 她又跟恶犬聊天去了。 “晚上想吃什么?”牧月霖低着头,柔声问道。 韶音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想吃麻辣香锅!” 牧月霖顿时好笑,轻轻弹她额头:“不行,不能吃。” “那我想吃烧烤!”韶音又说。 “烧烤也不能吃。”牧月霖说道。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你还问我做什么?”韶音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了。 恶犬顿时认错:“好,给你做。但只能吃一点点,好不好?” “哼。”韶音仍然不看他,但嘴角微微扬起来。 牧月霖见了,顿时松了口气,打电话吩咐助理买全市最好吃的麻辣香锅和烧烤,以及营养美味的养胃粥。 韶音吃饭的时候,牧月霖就在一边伺候着。给她递纸巾,哄她慢点吃,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乔云梦也在桌上。她将这些看在眼里,眼珠都红了,差点把筷子捏断! “不想吃就上去。”牧月霖瞥过去一眼,不耐烦地道。 影响音音吃饭的心情! 乔云梦气得,立刻搁下筷子,起身上楼了。 “你别对她这么凶。”韶音劝道,往楼上看了一眼,“她,她只是太爱你了。” 牧月霖一脸不耐:“不需要!” “哼哼,不尊重爱情的人,以后会被爱情打脸的。”韶音一边喝粥,一边随口说道。 牧月霖眼神微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但韶音却懂了。 或者说,傅时音懂了。 眼神飘忽了下,她垂下头,捏着勺子吃粥,微红着脸,再也没有抬起头。 次日。 “乔小姐,怎么这样看着我?”牧月霖去上班了,韶音坐在轮椅上,在花园里晒太阳,朝一旁打理草坪的乔云梦说道。 乔云梦冷冷地看着她,说道:“我才是阿霖的妻子。” “噢!”韶音一脸恍然大悟状,卷着发梢,漫不经心地道:“所以,你在说我是小三,破坏你家庭的坏女人?” 乔云梦不说话,但眼神骄傲又不屑,显然正是这么觉得的。 “是,我坏!”韶音非常痛快地点头,坦然地承认了,她勾着唇角,坏女人标配的邪恶表情,“我还可以更坏!乔小姐,你想试试看吗?” 乔云梦顿时一脸提防,后退两步道:“你想做什么?” 她对这个抢了她功劳,抢了她和牧月霖的共同回忆,恬不知耻的女人,抱有万分警惕。 “我想要你离开。”韶音认真地看着她说,“短时间内不要回来。” 什么短时间? 她就是想分开她和阿霖! “不可能!”乔云梦一口否决,眉头皱起,眼里涌动着激烈的厌恶,“我才是阿霖的妻子!不管你想做什么,你都只能是小三!你永远是我和阿霖之间的小三!” 阿霖是爱她的,他只是暂时不知道。 而她也是爱阿霖的,他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并且已经结婚了,傅时音永远都别想插一脚进来! “你别逼我哦。”韶音叹了口气,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瘦弱的手臂,“你大概不知道,我拥有再生障碍性贫血,我如果在这里划一道口子,血止不住的话……” 她说着,对乔云梦咧嘴一笑:“你猜,阿霖会怎么样?” “你!”乔云梦瞪大眼睛,表情变得不可置信,“你真卑劣!” 韶音甜甜一笑:“所以,你的决定呢?” “呵!你以为我会没有防备吗?”谁知,乔云梦紧接着脸色一变,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录音笔,眼神轻蔑地看过来,“你猜阿霖听到这个,会怎么做?” 第126章 挖肾文5 牧月霖会怎么做? 会觉得她是一个恶毒的女人,从而厌恶她,将她赶出去,再也不爱她吗? 韶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仿佛害怕了一般,手指握紧了轮椅的扶手,看向乔云梦的眼神多了几丝慌乱:“你……你!你居然录音!” 乔云梦挑高眉头,骄傲又不屑地看过来。 “你,你以为这样,阿霖就会讨厌我吗?”韶音咬了咬唇,色厉内荏地看着她,大声道:“不会的!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阿霖都会爱我!” 她的声音太大了,大得刺耳,乔云梦的脸色顿时变了。伸手指着她,漂亮的眼睛里喷出愤怒的火焰:“才不是!你是个骗子!是个小偷!你偷走了不属于你的东西!” 阿霖爱的人,才不是她! 那些都是她的!是属于乔云梦的!是这个女人,从她这里偷走了!阿霖原本爱的人,应该是她!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韶音敛起表情,漠然说道。操作轮椅调换了个方向,去别的地方晒太阳去了。 背对乔云梦的一瞬间,嘴角轻轻弯起。 她知道乔云梦录音。 录就录呗。 不就是恶女面目?她正要在牧月霖的面前露出来——恶女和恶犬,才是一对完美的主仆啊! 身后,乔云梦站在原地,懊恼地结束了录音。 刚刚拿出录音笔时,其实录音还在继续。她会录音,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计划。 她要激傅时音说出真相,说出当年陪伴阿霖的人,根本不是她。 可惜,她太谨慎了。 没有录到想要的内容,乔云梦有些失望。但是,回放着刚刚录下来的信息,清清楚楚地听到韶音威胁她的那段,又让她抿起嘴角,昂起下巴。 等牧月霖回来,她就给他听这个!如果……如果他听到这些,还是护着那个女人,那他就是真的瞎!眼瞎心盲!不值得她爱! 乔云梦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做事情的时候,不时看向别墅外面。 “阿霖,你回来了!”下午四点多,牧月霖回来了。车子刚停稳,乔云梦就跑了过去,大声说道:“我有东西给你听!” 这时,韶音还在庭院里。 她没有像乔云梦那样迎上前,坐在轮椅上,笑得柔弱美丽:“阿霖。” 于是,恶犬看也没看他真正的主人,无情地擦过她的身边,朝着韶音走去了:“今天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一切都好。”韶音摇摇头,看着走近的男人,仰起脸,眼里闪动着笑意,“阿霖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 牧月霖点点头:“有。” “阿霖!”被无视的乔云梦,重新追过来,站在牧月霖的身前。一手伸出,露出掌心里的录音笔,微微扬着下巴,倔强地说道:“你听这个!” 牧月霖皱眉,不耐烦地道:“什么?” “你听了就知道了。”乔云梦说着,打开录音。 一段对话,清晰地传出来。 “是,我坏!我还可以更坏!乔小姐,你想试试看吗?” “我拥有再生障碍性贫血,我如果在这里划一道口子,血止不住的话……你猜,阿霖会怎么样?” 对话中的女人,语气是那么嚣张,那么邪恶,那么得意。 播完,乔云梦按了结束,双目期待地看向牧月霖:“你听到了?” 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贼!是个偷取了别人爱情的贼!她根本没有心的,只是为了占有他! 她才是真正爱他的人啊! 在她满含期待的,目光灼灼的神情下,牧月霖的眉头皱起,看向轮椅上坐着的人。 “是,是我说的,又怎样?”韶音握紧了轮椅扶手,纤细瘦弱的身子绷紧,脸上苍白得几乎看不出血色,她咬紧嘴唇,倔强又慌乱的样子。 牧月霖看着她,眉头渐渐展开。什么也没说,转身对乔云梦伸出手。 “干什么?”乔云梦问道。 牧月霖直接抓过她手里的录音笔,在乔云梦睁大的眼睛中,双手轻轻用力,只听“喀”的一声,录音笔断成两截。 “不要——”乔云梦的呼声刚刚出口。 牧月霖双手一松,两截断笔掉落,无声滚落草坪上,被淹没了大半,只有一点残忍的断裂面露出来。 “不,不!”乔云梦不敢置信地看着两截断笔,又抬起头,难以相信地看着牧月霖:“你,你怎么能,你——” 但牧月霖看也不看她,只当她不存在。重新看向轮椅上坐着的人,声音温柔如常:“累不累?我带你回房间休息?” 韶音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我们走。”见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牧月霖走到她身后,推起了轮椅。 看也没看乔云梦一眼。 “等一下!”乔云梦像一阵风似的跑到两人前方。 手里攥着两截断笔,几根茵茵草茎沾在她的指缝里,可见她捡得有多匆忙。只见她涨红着脸,将两截断笔举到牧月霖的眼下:“牧月霖!装聋作哑有意思吗?!” 就跟牧月霖看也不看她一样,她也把韶音当空气,看也不看一眼,只顾跟牧月霖对线。 但韶音还是要演一下的。 她咬着唇,低下头,按下轮椅的操控按键,闷头就往前行。 仿佛一个做了坏事被拆穿,无颜见人的失败者。 “音音!”牧月霖立刻大步向前,追上她,“我送你上去。” 取消了轮椅的自动行驶,改为手推。 “你走开!我不要你推!”韶音转身去掰他的手,咬着唇,低头不肯看他,将一个恼羞成怒的坏女人演绎得毫无破绽。 牧月霖见状,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弯下腰,直接打横抱起她:“好,既然你不要我推你,那我抱你上去。” 演得欢快的韶音,猛地听到恶犬抖了个机灵,立刻顿住了。 “我,我……”她眼珠乱转,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牧月霖却是大步走进客厅,抱着她上楼。 很快,来到她的房间门口。他腿一抬,踢开了门,抱着她往床边走去。 将她放在床上。 “我是坏女人,你走吧!”刚一接触到床,韶音立刻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大声说道。 她声音闷闷的,听得牧月霖眼底浮出笑意,在床边坐下,轻轻抚她的头发:“音音什么时候坏了?我怎么不知道?” 看吧,他才不承认自己喜欢的是坏女人。 在他眼里,他喜欢的人,哪哪都是最好的,没有一丝瑕疵。任何黑点,都能在他无比厚重的滤镜下,变得光明而美好。 但韶音就是要他摘下滤镜。 “我就是坏。”静默片刻后,她闷闷地说道,慢慢坐起身。 深深低着头,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使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一下下轻轻捶着被子:“我是坏女人,我就是嫉妒她,嫉妒她是你的妻子,我想赶她走,她录下来的都是真的,就是我对她使坏,我……我根本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 牧月霖听完,脸色变都没变,对她说了句不相干的话:“音音,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韶音一顿。 愕然抬起头,朝他看去。 “你嫉妒她。”牧月霖直直望进她的眼底,目光幽深而不容抗拒,“如果不是喜欢我,你为什么会嫉妒她?” 仿佛被这话戳到内心的隐秘处,她慌乱别过头:“没,没有,不是……” “你不用嫉妒她。”牧月霖又说道,抬起手,轻轻抚她的头发,“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跟她离婚,让她搬出去。她不是你的威胁,你记住,任何人都不是你的威胁。” 哦豁。 韶音真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更加期待起他付出了真心后,却发现真心错付,所会有的表现了。 ——他现在当然不是爱她。 ——假如他爱过傅时音,那么在真相水落石出后,他不会一下子翻脸,丝毫的心痛和不敢置信都没有,满心都是愤怒,没有任何过度的,立刻折磨她以泄愤。 “我不敢。”她低着头,仿佛不敢看他,手指紧张得揪着被子,声音在轻轻颤抖,“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太普通了,我只在小时候陪伴过你,但那些陪伴,任何人都能做,我做的实在太微不足道了,我,我配不上你。” 她是在向他解释,为什么过去的那些年,装作不明白他的心意,也不表达自己的心意。 因为她自卑。 多么好的借口,牧月霖一下子信了。 “不,你配得上!”牧月霖倾身靠近,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你不普通,我才普通。我什么都没有,只有钱。而你,你什么都有,音音,你有我最渴望的东西。” 他那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彷徨失措,害怕孤单,却又没有人可以说。 他的世界一片黑暗,而她就像一道光,冲进了他的世界里,撕裂了黑暗。 韶音忍不住想,如果他的眼睛恢复后,看到的是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甚至丑陋的女孩,他还会这样虔诚的、真挚的、不惜一切的爱她吗? 而这个问题,在次日一早,乔云梦被逼着搬出别墅,用愤怒而憎恨的表情看向她时,被韶音问了出来。 “你是个贼!”当着牧月霖的面,乔云梦就冲她大声说道:“不是你的,你早晚会还回来的!” 牧月霖大为不悦,刚要说什么,但韶音制止了他:“我想跟乔小姐单独谈谈,可以吗?” 那当然是可以的。 牧月霖顿时走开,走之前告诫地看了乔云梦一眼。 这一眼,令乔云梦心里酸涩难忍,眼眶都红了。等他走远后,她看着韶音,忍着哽咽道:“阿霖不会喜欢你的!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我!” “哦,是吗?”韶音面露疑惑,“你确定他喜欢的人,真的是你吗?如果当年,陪伴他的是一个长相丑陋、心眼坏、性格恶劣的女孩,他还会喜欢吗?” 说到这里,她歉然地捂住嘴巴:“啊,抱歉,性格恶劣的女孩根本不会陪伴他,是我说错了。” 顿了顿,她一脸无辜地抬起头:“至于心眼坏,昨天你也看到了,他根本不在意。” 乔云梦想说什么,但韶音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根本不在意陪伴他的人是什么性格,是什么脾气。他在意的,只是当时的陪伴。”沉吟一下,她补充道:“或者说,是当时的陪伴所带给他的感觉。” “如果我长成这样,”她双手扒拉眼眶,顿时露出眼歪嘴斜的模样,“并且又黑又丑,你觉得他还会爱上我吗?会带我走吗?会容忍我的坏心眼,这么多年一直守护我吗?” 第127章 挖肾文6 牧月霖爱上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不论当时陪伴他的是谁,他都会爱上对方? 如果是个丑陋的女孩呢?如果不是女孩,而是个男孩呢? 如果是个阿姨、大妈,是个叔叔、老大爷呢?他也会深深爱上对方吗? 韶音心想,不是的。他的爱,是有条件的。只不过,当时陪伴他的,恰好是个女孩子,而且跟他同龄。 又恰好,那个女孩子有着清脆悦耳的声音,而他的眼睛看不见。 因为看不见,他便会在心中描绘,试图勾勒出对方的模样。对方是照进他世界里的一束光,他只会将对方往美好的方向去描绘。所以,在他睁开眼睛,能看清事物之后,只有一种令他生出爱情的可能——那个女孩很漂亮。 乔云梦很漂亮,所以如果牧月霖找到的人是她,他会爱上她。 但,由于傅时音从中作梗,冒认了功劳,所以牧月霖找到的人不是乔云梦。鉴于牧月霖也“爱上”了傅时音,所以韶音觉得,换成别的女孩,既不是乔云梦,也不是傅时音,说不定他也会“爱上”。 对方富贵或穷困,善良或坏心,在他这里,什么都不算。 “你胡说!”乔云梦怔了片刻,随即一脸厌恶地打断了她的猜测,“你根本不懂阿霖!” 有那么一瞬间,乔云梦真的被她带进去了。 “你不仅不懂阿霖,你也不懂爱情!”她漂亮的脸上,带着骄傲的,正义的,坚定到虔诚的神采。 当时出现的人是她,也只有她,所以牧月霖会动心,会想要找到她。 牧月霖是爱着她的,他只是还不知道而已。 乔云梦懂得,但傅时音不懂。因为这个,她看向韶音的眼神,还有一丝怜悯。 说完,拉起行李箱,扭头决然离去。 只是,当她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背影僵直,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大概过了几秒钟,她缓缓回头,看向沙发上:“牧月霖,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相信我?” 就在昨天晚上,牧月霖对她下了最后通牒,要她搬出别墅时,乔云梦再一次申明了,当年陪伴他的人,其实是她。 但就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牧月霖根本不信,反而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滚!” 他对她非常厌恶。每当看到她炽热的,灼烈的,那样坦诚而真挚的眼神,他的心情就忍不住烦躁,对她总是没有好脾气。 也因为她的固执,死活不肯去离婚,牧月霖没了耐心:“随便你!” 反正他不会承认她是牧太太。 只要她不来打扰音音,牧月霖才不管她怎么样。 “音音,我推你出去走走。”已经回答过她这个问题很多遍,不想再一次回答,牧月霖选择了无视。就当做没听见,家里没这个人,他径直起身,走到韶音跟前,握住了轮椅。 韶音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好啊。” 轮椅动了。 缓慢但平稳地向前。 离乔云梦越来越近了,近到渐渐能看见她眼底积蓄的泪意。 “好,你别后悔!”乔云梦心灰意冷地道,转头决然离去。 背影倔强又挺直,令人忍不住怜惜。 可惜,恶犬的怜惜,甚至不如韶音这个恶毒女配来得多。 “以后再也没有人烦你了。”等乔云梦走远了,牧月霖这才转动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 韶音昨天跟他表明了“心意”,现在当然不会装不懂,于是脸上露出羞涩和喜悦,点点头:“嗯。” 牧月霖看着她羞得脸上浮起淡淡粉意,心里也柔软下来,刚刚因为乔云梦而生出的莫名烦躁,也被压了下去。 推着她来到庭院中,柔声问道:“在家里闷不闷?我带你出去玩?” “不会耽误你工作吗?”韶音讶异地问。 牧月霖温柔一笑,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阴郁,像是最正常不过的纯良青年:“音音比什么都重要。” 她在他心里,是最重要的,没有什么比得上。 而她之前出了车祸,差一点就离开他,牧月霖心里祈祷了不知道多少遍,终于等到她醒过来。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她开心,比他们在一起,更重要的呢? “那我要去看海。”韶音眼里涌起期待,“要坐游轮!” 牧月霖纵容一笑:“好。我们坐游轮,去看海。” 当天,牧月霖就安排好一切。 次日,就带着韶音坐上了游轮。 “哇!好漂亮!”上了游轮的韶音,表现出了惊喜,以及小小的拘束。 傅时音没有坐过游轮。她本身是普通人家出身,被牧月霖照顾之后,为了营造不贪婪、不虚荣、谨守本分的好女孩人设,从来不缠着他要这要那,也很少跟他出席什么场合。 “你喜欢就好。”牧月霖说着,带她游览起来。 韶音坚持要走一走,牧月霖便推着轮椅,跟在她身边。等她累了,再推着她走。 转眼,两人在游轮上待了一周。 韶音已经能走一段路了,而且在游轮上玩得很开心,甚至加了两个年轻男孩子的微信。 “吃醋啦?”跟两个男孩告别时,看到牧月霖阴郁的脸色,她不禁笑得灿烂,两手背在身后,凑近他道:“我故意的!我就要看你吃醋!” 牧月霖皱起眉头,好看的薄唇也抿起来,看上去像要发作。 他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在他的雷点上踩来踩去,他一定不会容忍的。 可是,“她”的身份不一样,“她”是他的光啊! “为什么?”忍了又忍,他将阴郁的神情压下,只是沉沉地盯着她问。 韶音仿佛看不出他此刻的危险,歪着头,狡黠一笑:“因为我是坏女人啊。”她甚至靠近他,与他的脸颊贴的极近,用长长的睫毛去刷他的脸,“你总是不信,对不对?我想让你信。” “……”牧月霖抿紧嘴唇,垂眸看着她嚣张的样子,忽然捉住她的后颈,“音音,别挑衅我。” 他不在乎她是什么样的人。 不在乎她是坏女人,还是好女人。只有一点,她不能是别人的,只能是他的,只能爱他一个人。 “哼。”韶音一缩脖子,拉下脸,“你根本不爱我。加个微信而已,你就对我甩脸色。” 说完,看也不看他,扭头就走。 她走得不快,但是气势很足,明显是被他气到的样子,气鼓鼓的。 “音音!”愣了一下,牧月霖大步追上去。 韶音不理他。 一路上,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理他。脸扭向车窗外,一手撑着腮,就是不肯看他一眼。 “我错了。”车子开进别墅,停稳后,牧月霖终于服软,“音音别跟我计较,好不好?” 韶音仍是不理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去。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牧月霖忙跟上去,声音温柔中带着讨好,“如果音音喜欢,就不要生我气了,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如此低声下气,韶音又不是不想跟他玩了,站定脚步,看了他一眼:“哦?是什么礼物?” 见她终于开口说话了,牧月霖心中一松,露出个笑容:“我带你去看。” 韶音很快看到了。 捂住嘴巴,眼睛睁得圆圆的,别提多惊讶了! “你让人挖了这个?”她回过头,眼里泪汪汪的,感动地看着他道。 牧月霖微微笑着,伸出手臂,将她抱在怀里:“你之前不是说,听着下雨声,会睡得很好?” 所以,他让人在她窗下挖了一个大水池,打造成漂亮的乘凉圣地,又搭建了蓄水、流水、落水的设备,传来叮咚的宁静水声。她如果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就能够在“雨声”中安然入睡了。 “谢谢你!”韶音毫不吝啬地抱住他的脖子,在恶犬的脸上亲吻了一记,作为奖励。 因为她一句话,他就做了这些。 她喜欢他在她身上的付出。 这样一来,等他发现她并不是当年那个女孩,心里就不会只有愤怒。 他会恨她。 为她付出的越多,他就会越恨她。 脸上传来的轻柔触感,让牧月霖眼眸微深,想将这个蜻蜓点水的颊吻,变为深入的亲吻。 但韶音果断抽身,活泼地朝池子旁边跑去了。 “慢点!”牧月霖只得跟上去,提醒道。 他没有强迫她。她是他的光,他只会祈求她的施舍,而不是强求她的给予。 玩了会儿水,又吃了午饭,韶音有些累了,打算上楼休息。 就在这时,家里来了客人。 也不能说是客人。严谨点说,来人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你回来做什么?”牧月霖拧起眉头,看着烫了卷发,化了精致妆容,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的乔云梦说道。 乔云梦今天是打扮过后来的,跟她往日里灰扑扑的贤妻形象截然不同。扬着精巧的下颌,眼神高傲又冷淡,还有些隐隐的嫉妒。 显然,她走进来之前,看到了院子里多出来的水池。 “我来拿东西。”她淡淡说道,并不怎么多看两人,径直上楼了。 灰总这时说了一句:“她有钥匙。” 韶音花了半秒钟时间,明白了它这句话的含义——乔云梦有钥匙,所以她不用等他们两个回来,才回来拿东西。 “哦,她想见牧月霖。”韶音顿时懂了。不禁有些感慨,说道:“我不想虐她,她自己过不惯安宁的日子是吗?” 原剧情中,乔云梦这会儿已经被虐了三个来回了。 从送鸡汤、跪碎瓷片开始,到淋雨发烧,然后发着烧强撑着照顾傅时音,再被傅时音刁难,然后被牧月霖不客气地训斥。好容易烧退了,傅时音又悄悄把自己搞破皮,弄得失血过多的假象,强迫她输血。 但是韶音没往她身上使力气,所以乔云梦只是被逼离开了,日子是过得很宁静又安全的。结果,她过着宁静又安全的日子,就开始想念牧月霖,想见到他,还找出“落了东西”的借口。 “等下我让人把她的东西都打包。”牧月霖皱着眉头,对韶音解释道。 他根本没留心,乔云梦还落了东西在这里。想到乔云梦只拎了个行李箱就走了,于是以为乔云梦还有很多东西留在这里。 韶音点点头,这会儿没有作,也没有闹,乖乖道:“好。” 她的乖巧落在牧月霖眼里,顿时以为她害怕了,毕竟她不害怕时,是敢要别的男人联系方式来气他的。于是,他走过去,揽住她道:“以后不会再放她进来了。” 韶音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两眼,忽然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记:“你乖哦。” 明明是她乖。 她却用哄小动物的口吻,夸奖他乖。 牧月霖哭笑不得,正要纠正她,忽然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韶音还没反应过来,刚要问:“我怎么了?”就觉一股热流,从鼻孔中流出。 “乔云梦!”牧月霖的反应比她要快,几乎是立刻就将她打横抱起,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喝道:“你快下来!” 第128章 挖肾文7 “不要!”韶音也反应过来了,挣扎道:“我不要去医院。只是鼻子流血,不用去医院!” 天知道为什么会流鼻血。吃多了?上火了?早不流晚不流,乔云梦一来就流,逼着她搞事啊? “一定要去!”牧月霖抱着她大步往外走,神情坚定,不容拒绝。 楼上的乔云梦听到了牧月霖叫她的名字。原本有些走神的脸上,瞬间焕发出欣喜,随手拿了只首饰盒,便急急跑下楼了。 “阿霖,你叫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乔云梦脸上的光芒一凝,脚步瞬间顿住。 缓缓闭上口,慢慢往下走。 客厅里没有人,但是能够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动静。乔云梦抿紧嘴唇,慢慢往外走去。 正撞上折回来的牧月霖:“怎么这么慢?” 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放开!”乔云梦用力挣扎。 牧月霖紧紧捉着她的手腕,就像拖拽着一只玩偶,将乔云梦拽得踉跄不已。 “你放开!”乔云梦提高声量,含着怒气地道:“牧月霖,你做什么?!” 牧月霖拉着她,往车子的方向走,声音沉郁:“音音流血了,你跟我去医院,如果需要输血,你输给她。” 这话就很虐了。 他用不着她时,把她赶出别墅。现在用着她了,却是这种状况下。 “呵!”乔云梦的心头犹如被人狠狠砍了一刀,痛得她咬紧唇瓣,脸上血色全无,“牧月霖,你让我输血,我就输血?你以为你是谁?” 她狠狠甩开他,后退两步,抱着手臂,倔强地看着他:“你要跟我离婚,已经背弃了约定,我不会再输血给她了!” 好! 有骨气! 不远处的车里,韶音和灰总齐齐鼓掌。 就该这样啊!为什么要那么卑微? 别说她是乔家的大小姐,她就算是个普通女孩,也不该爱得这么卑微啊! 爱归爱,完全可以高傲一点,不是把下巴抬得高高的那种高傲,是真正把姿态放高傲一点! 凭什么他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啊?就是要拒绝他,推开他,不听他的安排,不陷入他的布置。一切听自己的,以自己的利益为重。 浪遍小世界的韶音和灰总,难得见到乔云梦支棱起来,不禁齐齐为她叫了声“好”。 而此刻,被拒绝了的牧月霖,丝毫不知道他一心为着的人,居然在为他被打脸而叫好。 眉头皱得紧紧的,他看着乔云梦说道:“你要怎么才肯答应?” “你为了她,什么都肯做?”乔云梦攥着双手,目光在喷火,死死盯着他问道。 牧月霖脸上有些不耐烦:“你有什么要求,快点说!” 音音在流血! 他看着乔云梦,只觉得她啰嗦,耽搁时间。 “好,这是你说的!”见他如此无情,乔云梦狠了狠心,不顾被掐出血的掌心,扬着下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你跟我生个孩子!” 牧月霖瞳孔一缩,立刻拒绝:“不可能!” 看向乔云梦的目光,满是厌恶。 “换一个!”他神情急躁而不快,耐心即将耗尽,整个人处在发飙的边缘。 乔云梦却抱起手臂,神态高傲地道:“不!只有这一个条件!你答应,我就同意输血给她!你不答应,就另找血源吧!” 说着,绕过他身边,大步就走。 姿态高傲,背影潇洒,好像她就是胜利女王一般。 车里。 韶音:“……” 灰总:“……” 心情变得复杂。 “这可真是,”灰总忍不住出声道,“没有人虐她,她非要虐自己。” 都不拉着她走剧情了,她偏偏一头闯进来,执着地往里钻。 怀孕难道是什么好事吗?牧月霖现在还不爱她,被她胁迫着,过程必然是一场折磨。 其次,怀上孩子后,牧月霖根本不会在乎这个孩子,也不会在乎她,她到底怎么想的? “你不答应,那就离婚!”牧月霖不是好拿捏的,看着她的背影冷冷道。 乔云梦的背影僵住,回过身,愤怒地看着他:“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救她,就跟我结婚!” “婚已经结了。”牧月霖的脸上一片冷酷,“我并没有说过不跟你离婚。” 乔云梦脸色微白,指着他道:“你——” “你不肯当音音的血源,有什么资格占着这个位置?”牧月霖说完,讥讽地勾起唇角,随即收回视线,大步往车子走去。 因为输血不输血的问题,而引申出的生不生孩子的问题,就此告一段落。 “音音。”牧月霖回到车上,看着仍然捂着鼻子的韶音,顿时一惊,“还在流血?!” 说完,他马上启动车子,一脚踩下油门,顿时间车子疾驰而去。 “医生,我太太情况怎么样?”到了医院,牧月霖问医生道。 韶音经过医生的专业处理,流鼻血已经止住了。但因为她流鼻血有点多,所以做了些检查。 “没什么问题。只是身体有点虚弱,多休息就行。”医生说道。 这具身体,没什么病,十分健康。什么再生性障碍贫血,全是韶音吹的。 剧本中,傅时音屡次让乔云梦输血给自己,都是一场场故意折磨,她从来不需要别人输血。 闻言,牧月霖松了口气,看向韶音,满脸自责地道:“都怪我,不该带你出去玩。”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当然不能让她在家里的时候施工,所以诱哄她出去玩了。没想到,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还不适合放纵。 “阿霖也是好心啊。”韶音一点都不怪他,拉着他的手,走出医院,脑袋靠着他的肩头,柔弱又贴心地说道:“接下来我乖乖待在家里休息,阿霖不要自责哦。” 狗狗也是一片好心,主人不会怪他的啦! “好。”牧月霖点点头,看着她在阳光下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心里涌上一阵阵的恐慌。 他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去上班。待在家里,守着韶音,寸步不离。 韶音都觉得他有点烦了。 “我没事,真的。”她撵他道,“你忙你的,我好好的呢。” 她哪有那么多时间陪狗狗?她又不是个好主人。她要打游戏,撩小哥哥,刷电影,吃吃喝喝……他在旁边看着,她还怎么搞? “我不放心。”牧月霖坚持守着她。 而他的守候,不是没有意义的——他成功把韶音的鼻血又守出来了。 “去医院!”他立刻打横抱起她,飞快下楼,开车去医院。 这次仍然没有检查出什么来。 牧月霖还发了一通脾气:“如果一切正常,我太太为什么总是流鼻血?” 这几天,他一直守着她,吃的、喝的,他全看着,都是清淡又有营养的食物。而且,他也没让她劳累,尽量让她卧床休息。 “够了!”韶音瞪他一眼,难得摘下柔弱面具,冲他发了脾气,“你不能这么跟医生说话!” 狗东西,叫什么叫?医生如果查得出来,会故意不告诉他吗? “我们换一家医院。”牧月霖收敛起怒气,抱起她,大步往外走去。 韶音对医生歉然地笑笑。 换了家医院,也没查出什么来。她就是身体虚弱,没什么毛病。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她三天两头地流鼻血,而且越来越频繁,有时候一天能流两三次,每次都不容易被止住。 她很快住院了。 “贫血。”这次,医生很快下了诊断。 准确点说,是轻微贫血,并不严重。但牧月霖的脸色太难看了,加上一直没查出流鼻血的原因,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有一定可能变成中度贫血,多番考虑之下,医生省略了轻微两个字。 这下牧月霖更担忧了。 他已经放下了所有的工作,全天陪在医院里,守在韶音身边。 “你不会有事的。”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瘦弱冰凉的手指,轻轻亲吻。 大概很久没睡好觉了。他眼下有着明显的乌青,眼窝也微微凹陷。但并不减损他的姿色,反而更给他增添几分忧郁的俊美。 “嗯,有阿霖陪着我,我一定不会有事。”韶音冲他甜甜地笑。 当天下午,她就见到了乔云梦。 乔云梦看着她的表情,十足的不喜,还有藏得很深的愤恨与厌恶——怎么能不恨呢?怎么能不厌恶呢?她抢了她的一切。而现在,牧月霖为了这个女人,什么都肯做,包括答应她生孩子。 “你不会一直得意下去的。”她用淡淡的厌恶口吻,看着韶音说道。 韶音的脸上没有笑容,淡漠得没有丝毫情绪:“总好过你。” 乔云梦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有别的原因,只可能是牧月霖答应了她的要求。 拿孩子做筹码,让韶音对她仅有的一丝怜惜也没有了。 这话很不好听,不仅恶毒到了极点,也无耻到了极点。乔云梦顿时变了脸色,指着她,眼神变了又变,终于张口要说话时,牧月霖推门走进来。 看着病房中的情景,他皱起眉头,朝乔云梦喝道:“谁准你来的?!” 第129章 挖肾文8 乔云梦是牧月霖的妻子。 也是他未来的孩子的妈。 但牧月霖对她一点尊重都没有,直接喝道:“滚出去!” 说完,大步走到床前。 俯身握住韶音的手,低头亲了亲她的指尖,轻声说道:“我这就让她走,她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对两人的态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恶犬的心里,主人才是一切,其他人都不过是空气,不值得他看上一眼。 而乔云梦,连空气都比不上,她在牧月霖的心里就是一团令人厌恶的垃圾——她要挟他,非要他跟她生个孩子,惹音音伤心。 他都不敢将这件事告诉音音。 “她没跟你说什么吧?”眼神微闪,他低声问道。 韶音还来得及说话,刚张开口,就听乔云梦先一步冷笑道:“我能跟她说什么?” 牧月霖对傅时音越好,乔云梦就越恨。恨傅时音抢了她的一切,也恨牧月霖认不出谁才是真爱。 这种恨,像是一种毒,沾满了她的心脏,腐蚀出滋滋的声响,让她痛不可当。看着两人的眼神,既痛又恨,还无比失望。 “出去!”牧月霖回头,却是不耐地喝道。仿佛她出现在病房里,就像是病毒一样惹人厌。 乔云梦看着他冰冷又厌恶的表情,用力掐住掌心,冷冷地扯了扯唇,扭头走了。 他现在凶她,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跟她生孩子! 病房的门被关上。 只剩下韶音和牧月霖两个人。 牧月霖再回过头,准备说些安慰的话时,才发现她的表情冷淡得过分。心里一紧,他问道:“音音,你生气了?” “她跟你谈了什么?”韶音表情冷淡,看着他问。 牧月霖笑了笑,将她微凉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说道:“没谈什么。” “你是不是当我傻?”韶音坐直身体,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她为什么会来医院?为什么知道我住哪个病房?你又担心她告诉我什么?” 牧月霖一时语塞。 眼神闪烁了下,随即微微偏移开,不跟她对视:“音音,这些都不重要,你不要担心,好好养身体就可以了。” “呵。”韶音猛地抽出手,指着门口,“既然你不肯跟我说实话,那你就走吧。这病我不治了,医院我也不住了,我——” “音音!”牧月霖按住强行要下床的她,有些头痛地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我是担心告诉你了,你会误会。” 韶音停下挣扎,坐在床上,看着他说道:“你如果说清楚,我又怎么会误会?” 误会都是沟通不畅造成的。只要他肯说,说得清清楚楚,又怎么会产生误会? 牧月霖面露为难。 跟别的女人生孩子,音音一定会吃醋的。之前她就因为乔云梦跟他结婚的事,吃了飞醋,私底下做小动作,还被乔云梦逮住了。 “音音,不要追究,好不好?”他轻轻抚过她脸侧的碎发,目光温柔,带着一点诱哄和催眠的意味,“一切听我的,你只要好好养病就好了。” 她不用担心太多。 只需要好好养身体,把身体养好,健健康康的,不会离他而去。 “啪!”这次,韶音打开他的手。 脸上冷冷的,坚持掀开被子,下床。 “我不会听你的,牧月霖,我永远不会听你的。”她穿鞋就走,“我只听我自己的!” 牧月霖拦不住,不得不从背后抱住她,哄道:“音音!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韶音忽然拔高声音,“她来医院,是你叫来的,你让她给我输血,对不对?” 牧月霖反驳不了,只能说道:“你别气,别乱动,不然一会儿又流鼻血。” “上次她输血给我,条件是你娶她。这次呢?” 韶音才不听他的,使劲抠着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抠出一道道血痕来:“这次她又提出了什么条件?你说啊?你这么怕我知道,她究竟又提出多么过分的条件?你告诉我啊!” 什么柔弱,什么苍白,什么虚弱无力,什么娇弱美好。 这一刻全不见了。 她说话犀利,动作更是用力。不一会儿,牧月霖修长漂亮的双手,就被她挠得惨不忍睹。 而牧月霖顾不上去看,抱紧着她,哄道:“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你不答应,那就算了。好不好?别闹了,听话,我们到床上躺着。” “真的?”韶音停下挠他,也不再挣扎,转过头看他。 牧月霖认真地点头:“真的。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用她的血。” “那,我信你一次。”韶音犹豫了下,放松身体,转身往床上走,“你最好不要骗我。” 牧月霖瞳仁一紧,缓缓点头:“好,我不骗你。” 挣扎了这一阵,韶音有点累了,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其实是不想跟牧月霖叨叨了。他太粘人了,没事就盯着她看,说这个说那个,还不许她打游戏,不许她跟别人聊天,弄得韶音很枯燥。 而牧月霖也不是一直有时间陪她。他虽然放下所有工作,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处理一下的,看着韶音睡着,他出去打电话了。 “真奇怪。”韶音闭着眼睛,跟灰总聊天,“我流鼻血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他知道我贫血、熊猫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如果是她,她珍视的人有这样的隐患,她一定早早就备好血袋,存放在医院里,以备救急。 怎么就非得是乔云梦的血呢? “可能图个新鲜、热乎?”灰总试探着道。 下午,韶音又流鼻血了。 这次流了很多,一直没止住。 “马上输血!”牧月霖当机立断道。 然后韶音就被安排输血。 “用的是乔云梦的血。”灰总说道,“医院里调不到其他熊猫血。” 上午刚刚从乔云梦身上抽取的血,此刻往韶音的身体里流入。 “呵。”韶音冷冷一笑。 她的身体很快发生了异样。 “出现溶血反应了!”医护人员立刻采取措施,中止了输血,并进行了急救。 牧月霖得知,震惊极了:“为什么会这样?” 乔云梦和傅时音曾经匹配过血型,根本没问题。 “什么意外都会有的。”医生解释道。 牧月霖难以接受这个解释,脸色难看极了:“现在怎么办?” 音音缺血,而乔云梦的血不能用…… “全世界真就找不到第三个熊猫血了?”韶音听着灰总的转播,无力吐槽。 溶血反应,是她故意的。 她不想用乔云梦的血,不想让乔云梦跟牧月霖生孩子。 不是因为别的,这是大人之间的游戏,不带小孩子玩。 在医生的救治下,韶音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床边站着的牧月霖。 见她醒了,他立刻坐下来,低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韶音虚弱地笑笑,主动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他的,“我快死了,是不是?你总是跟我说,没什么,我没生病,什么都检查不出来。可是,我就要死了,是不是?” 牧月霖立刻道:“不是!” “一定是的。”韶音垂下眼睛,一滴清泪从她眼角落下,她柔弱地笑笑,抬起眼睛,用满是泪光的眼睛看着他道:“我,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只希望我死之前,你别跟她在一起,好不好?” 牧月霖刚要回答,她摁住了他的唇,缓缓挤出笑容:“是,我就是嫉妒她,我小心眼,我不想看见你跟她在一起。就算是为了救我,我也不要。” “答应我,好不好?”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道。 灰总还是第一次见她扮演小白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它忍住了没出声。 只见牧月霖迫不及待地抓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连连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当然答应你,我永远不会跟她在一起,你死后也不会。” 说完,忙补充一句:“你会没事的!” 亲了亲她冰凉的指尖。 她会没事的。他有很多钱,一定会治好她。 他又找到一些熊猫血,给韶音输血。 “这会儿就又有熊猫血啦?”韶音惊讶道。 “谁说不是呢?”灰总捧哏道。 但是任何血液都跟她不匹配,会发生溶血反应。 这让牧月霖急得,如困兽一般,抓着头发,在医院走廊里来来回回:“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回答不了他。 实验证明,她就是接受不了其他人的血。 “阿霖,”韶音看着推门进来,脸上的焦躁和阴郁还没褪去,头发被抓得乱遭遭,一副阴沉沉模样的牧月霖,却是笑了起来,“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笑得温柔极了,好像濒死的人,要说遗言一样。 “你会没事的!”牧月霖走过去坐下,握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虔诚地吻了吻,目光坚定有力,好像要跟阎王抢人一样。 韶音笑笑,说道:“我有一个心愿。” “好!”牧月霖立刻说道,“不管你有多少心愿,出院后,我全都帮你达成。” 韶音嗔他一眼,说道:“在出院之前,也有一个。” 没办法,牧月霖垂下眼眸,说道:“你说。” “我想输你的血。”韶音伸出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声音轻柔得几乎发飘,像是春季柳絮在窗外漫无目的飘飞,“如果注定是这样……我希望,死在你手里。” 牧月霖几乎是立刻拒绝:“不行!” 但他哪里有得选呢? 在韶音的逼迫下,他取了血,跟她的血液做配型。 “这怎么可能?!”拿到配型结果,医护人员都惊呆了。 第131章 挖肾文10 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心中的爱情都不一样。但是,唯一的、真挚的、美好的爱情,却是所有追求爱的人憧憬的。 乔云梦如此的爱情至上,为了爱情,卑微得低进尘埃里,又骄傲得坚决不回头。她难道能够接受,左摇右摆的,虚浮不定的,扎根在真假之间的爱情吗? 她坚信牧月霖爱的人是她。 可是,就如韶音所问的,如果牧月霖真的爱她,为什么三年之中,从未被她所吸引? 真正的爱情,难道不是两个磁场相吸的人,撞到一起,发生感应,难以抗拒地滑向对方吗? 说得浪漫一点,两个半圆,嵌合在一起,刚好组成一个完美的圆。 说得庸俗一点,犬犬遇到粑粑,就会克制不住自己,兴奋地嗷嗷叫,撒着欢扑过去。 在过去的三年之中,牧月霖跟乔云梦是夫妻,可他对她做过什么?别说被她吸引了,他甚至不曾讨厌她,他全然把她当空气,丢在别墅里,不管不问。 “那是因为,他还不够了解我!”而这一点,正好成为乔云梦坚定信念的理由,她攥紧手心,倔强地扬起下巴,“他跟我结婚三年,相处的时候并不多,不足以让他了解我!” 因为相处太少,因为牧月霖不够了解她,所以才没有发现她身上值得他爱的特质。 “真奇怪。”韶音托着下巴,指尖在下颌上轻点,“难道这三年的时间,你们相处的次数加起来,还不如当初在医院里,你陪他说话?” 乔云梦脸上一僵。 她自己没有察觉到,她的背脊已经绷得直直的,像是一弯就折的弓。 “你少蛊惑人心了。”很快,她神色镇定下来,眼神冷冷的,“现在和当年,并不是一回事。当年我走进了他的心,但你鸠占鹊巢,窃居在他的心里。你已经在了,我又怎么走得进去?” 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韶音轻轻笑了一下,神情玩味:“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他不爱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对我没有丝毫感觉,他为什么会让我住进他心里?” 就因为“她”曾经陪伴过他吗?所以,不论“她”现在是什么样,跟当年有多大的不同,他都让她住在心里? 她微微倾身,以一种天真无辜的表情看着乔云梦,问道:“嗯?你猜猜看?” 当年的那点情分,真的就这么重,能够全然蒙蔽他的眼睛,蒙蔽他的心,蒙蔽他的感情。 让他爱护她,纵容她,十年如一日? “你——”乔云梦眼神挣扎,咬着嘴唇。 脸上忽红忽白,似乎极想说服她,可是又找不到说词。 她心中已经迷茫混乱起来,不管她如何竭力掩饰,可是她的心被韶音打乱了。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怨念过很多次的事,为什么牧月霖如此眼瞎,就是认不出来谁才是当年的人?为什么,他对她如此残忍?如果她不是当年的人,他就一点点都不会喜欢她吗? 她曾在心里质疑过很多次,每次都没有结果,现在被韶音直接戳穿,再也没办法回避,她心中隐隐刺痛起来。 “你不懂。”最终,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和隐痛,坚定地看着韶音,“我爱他!” 她爱牧月霖。 因为爱,她愿意等他,愿意默默陪在他身边,等他爱上她,等他想明白,等他回头看到她。 她这一生,只会爱牧月霖一个人。要么是他,要么没有人,这就是她爱情的归宿。 “别以为他能够输血给你,你们就是爱情。”乔云梦愈发冷静下来,清凌凌的眸光,仿佛能看穿一切虚无,“那只是个意外,一个医学上的意外。” 说完,她不等韶音的回答,转过身,踩着高跟鞋,骄傲而坚定地离去。 门被关上。 “还是虐得轻。”韶音向后一靠,淡淡说道。 什么爱?原剧本上,乔云梦最终不爱了。 在经过输血、摘眼角膜、割肾、挖子宫等剧情后,她遍体鳞伤,身体和心灵都遭受重创,已经心灰意冷,再也不爱牧月霖了。 她已经被男配带着死遁了。 是牧月霖发疯,非要找到她不可,还把自己弄得出车祸,成了植物人。 他在床上躺了半年,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他的公司、财产都被人觊觎,连医药费都没人付了,差点被拔管子,乔云梦才终于忍不住,回去了。 而回去后,她也没打算跟牧月霖复合。是牧月霖倒贴,苦苦求她,又可怜又心酸,她才云淡风轻地说出那句话:“余生凑合过吧。” 所以,如果不是牧月霖出事,她根本不会回头,她已经离开了,放弃了这份爱。 哪有什么坚定不移。 不过是受到的伤害不够多。 “你要虐她了?”灰总问道。 韶音惊讶地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虐她?”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在乎恶犬啊。 从枕下摸出手机,继续快快乐乐地打起游戏来。 女主怎么样,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爱抽身就抽身,爱受虐就受虐。只要不拉小孩子进来。 “嗒嗒嗒。”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回荡在医院的走廊里。 乔云梦背脊挺直,目光坚定,神情毅然,犹如一位孤独清冷而慷慨的战士。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弥漫着浓浓的苦涩,和锥心的刺痛。 韶音刚才的话,到底对她造成了影响。乔云梦即便已经走出病房,已经向韶音表明了态度,但心里忍不住想,她爱牧月霖什么呢? 她刚刚在病房里,那么坚定地说,她爱牧月霖。可是,此刻脑中浮现出韶音玩味的眼神,仿佛在问,你爱他什么呢? 是啊,她究竟爱他什么? 乔云梦忍不住想起最初,两人相识的最初。那时候,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偶然在医院里遇到一个坏脾气的小哥哥,从此命运发生变化。 记忆中,那时的牧月霖是个孤冷、坏脾气、竖起浑身尖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少年。她当时见了,就不禁心生怜惜,忍不住靠近过去,安抚他。 后来,他还在危急关头救了她。他已经跟从前不太一样了,整个人更冷了,气质更阴郁了,但他内心善良,是她记忆中外冷内热的傲娇少年。 她情不自禁地动了心。 “嗒嗒嗒”的脚步声一顿。 乔云梦拿出手机,找出牧月霖的手机号码,拨号过去。 眼眸抬起,愈发坚定。 他发疯似的爱着傅时音,其实是发疯似的爱着当年的她。任凭傅时音刚刚说得蛊惑人心,但她明白,阿霖只是被蒙蔽了,被狡猾的女人蒙蔽了,他先入为主,才不肯接受她,不肯用正确的目光看待她,才没有发现她身上值得爱的地方。 “喂。”青年低沉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边响起。 乔云梦没有说话,握着手机,直直看向走廊的尽头。很快,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正是牧月霖。 “你来了。”此时,牧月霖也看到了她。脸上没有不耐烦和厌恶,他神色如常,挂断电话走近,“离婚吧。” 乔云梦怔住,整个人如遭雷击:“你说什么?” 刚刚要出口的话,“你答应跟我生孩子,为什么不回家”,瞬间被她忘在脑后。 “离婚吧。”牧月霖又重复了一遍。 乔云梦看着他,眼睛越睁越大,满是不可思议,渐渐愤怒得涨红了脸:“牧月霖!你又出尔反尔!” “是,我出尔反尔。”牧月霖回答得坦坦荡荡,没有丝毫愧疚,“你想要什么补偿?” 他现在已经用不着她了。 他自己可以给音音输血。什么时候音音要用血,他自己就可以。还维持着跟乔云梦的婚姻做什么? “我不同意!”乔云梦激烈地反对,“你已经抽了我的血!你已经答应了我!你不能出尔反尔!” 一次又一次,他总是这样对她,他究竟把她当什么?! 牧月霖皱起眉头:“你的血已经用了。如果你不满意,我抽一袋我的血还给你,怎么样?” “你,你为了她,竟然——”乔云梦满脸的不可思议,以及满满的受伤。 她不禁在心里想到,鸠占鹊巢,他真的就一点也没发现,傅时音跟当年的小女孩不是一个人吗?他就这么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对她好?他就一点点都没发现,他其实不爱傅时音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即便有着不错的心情,但此刻被乔云梦用“你这个负心汉”“你深深辜负了我”的眼神看着,牧月霖还是不禁烦躁起来,“我说过,愿意补偿你!” 想到什么,他眼底划过一丝温柔,紧接着又是不耐烦:“你以为我为什么站在这里跟你耐心解释?是音音善良,她让我补偿你。而你——” 他嗤笑一声。 “你说她善良?”乔云梦浑身一震,不敢相信他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那个鸠占鹊巢的女人,卑鄙无耻的女人,在他眼里竟然是善良的?情不自禁,她后退两步,“你是说我无理取闹了?” 她睁大眼睛,悲愤地看着他:“牧月霖!我才是你的妻子!” “那是你胁迫我的!”牧月霖终于耐心告罄,走过去捉她的手臂,“跟我去离婚!” 乔云梦顿时挣扎起来:“我不要!” 挥动手臂,甩开他抓过来的手,转身就跑! 第132章 挖肾文11 乔云梦成功跑掉了。 韶音一点也不意外,说道:“他们就是没离婚啊。” 原剧本中就是这样,因为种种原因,两人始终没离婚成功。直到乔云梦“死”了,牧月霖给她立碑,上面写的都是“牧月霖之妻”。 “唔……”灰总不出声了。 它作为一个智能系统,其实不太懂人类男女的情情爱爱。只是,甜饼的话,它还能嗑一嗑。像这样的虐恋……它不懂,一点儿也不懂。 “你不用懂。”韶音很无所谓地道,她自己都不懂,也不打算懂,招呼它道:“来啊,一起来玩游戏。” 让一个运算速度超越当前科技几千年的智能系统来打游戏…… “好啊。”灰总很乐意地去开号了。 这叫什么?满级大佬屠杀新手村! 它喜欢的! 开了男号,带着韶音一路狂杀,人头拿了一个又一个,别提多欢乐了。 “这谁啊?” “我x,哪来的牛人?” “哥们儿,干什么的?打职业的啊?” 被韶音忽悠组队的小哥哥们,全成了背景板,一个个本来也是技术流,现在却被对比的,菜得不行,纷纷不满起来。 “叫爸爸!”灰总狂傲地打字。 一堆人都不理会。还有人猜测道:“不会是小学生吧?” “我的妈,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厉害了?” “小朋友,作业写完没有?没写完就快点去写作业,不要跟无所事事的大哥哥大姐姐学坏啊。” 灰总立刻道:“谁小朋友啊?我陪妹妹打游戏的!” “你说音音?小朋友,你得叫她姐姐。” 灰总飞快打字:“我是她哥!” 发出去,补充道:“亲哥!” 聊天频道安静了一瞬。 大概是在观察韶音的反应。 韶音没有反应。 她拿着手机,嘴角轻轻勾起,满是玩味。 “原来是大舅哥啊!” “失敬!” “大舅哥威武!这技术,牛逼的啊!” 灰总被一群人吹捧着,顿时飘了,美滋滋起来:“还行,吊打你们是够的。” 一人一统,悠闲自在。 牧月霖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不仅没抓到乔云梦,还被乔云梦在手上抓了一道。原本结痂的地方,被抓破了三处,当时就涌出血来。 顾不得再抓乔云梦,他立刻掏出手绢,按住伤口——他现在的血很珍贵的!每一滴,都是为了音音而流! 因此,抓破他伤口,害他失去珍贵血液的乔云梦,被他阴狠地瞪了一眼。 乔云梦心头一窒,脑中闪过许多念头,最终全是他布满狰狞血痂的手背:“谁,谁抓的?!” 还能是谁呢? 问出来的这一刻,乔云梦心里就有了答案。顿时,心里酸涩不已。 她不过是不小心之下抓了他一记,他就这么恨她。傅时音呢?她把他抓成这样,可他依然待她如珠如宝! “牧月霖!你混蛋!”她忍无可忍,眼泪瞬间涌出,掉头跑了。 牧月霖按着伤口,气得一张俊脸都狰狞了,却狠狠瞪了她一眼,没有去追,而是找护士处理伤口了。 他还担心被韶音看到,惹得她担心。在她面前,躲躲藏藏的。 “你手怎么了?”韶音不让他藏起,伸手道:“给我看看。” 牧月霖还想掩饰:“没什么。” “我看看!”韶音强行要求。牧月霖没办法,只得把手伸出来,露出添了新伤的左手。韶音顿时心疼起来,咬着嘴唇,“怎么弄的?谁抓的?” 牧月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深深埋下头,说道:“我知道了,是她,是不是?” 她爱惜地捧着恶犬的爪子,低声说道:“她说她爱你,只爱你一个,永远都爱你。她爱你,还抓你?” “亲,你也说爱他,不还是抓他了?”灰总说道。 “我只是说爱他,又不是真的爱他。”韶音道,“乔云梦是真的爱他啊。” 但是灰总问得也有道理。 说不定,牧月霖也是这么想的。 “算了,我没有资格说她。”韶音的脑袋垂得更低了,轻轻抚过他的手背,“我也爱你,但我抓得比她更狠。我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牧月霖看不得她难过,立刻说道:“你又不是故意的!” 说得就跟乔云梦是故意的一样。 “你真的这么想?”她抬起头,眼里闪动着柔光。 牧月霖点点头,坐在床边,将她脸畔的碎发掖至耳后:“那些不相干的人,别去想他们。” 韶音“噗嗤”笑出来。 垂下眼睛,轻轻抚过他的伤口,用一种近乎变态的腔调,缓缓的,像是灰蛇爬过草丛,发出细微的簌簌声那样,她唇齿间溢出一句:“也好。她抓得没我重。她还是比不过我的。” 牧月霖怔了一下。 背脊缓缓爬上一丝凉意。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心上人抬起眼睛,眼神柔和,又夹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异样:“我虽然伤你更深,可我也爱你更深。” 说着,她手上用力,似乎能听到“嘶啦”一声,牧月霖手背上的疤痕豁开,顿时鲜血横流! 她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玉白的指尖伸出,轻轻点了点,沾上一抹猩红。 舌尖探出,卷走。 “你不能记得她。”她抬头看着他,脸上染了奇异的红晕,目光灼热得异样,紧紧攥住他的手腕,“你只能记住我。我的爱,我的伤害,我的一切,你都要记住。深深记住,永远记住。哪怕我死了,你想到的第一个女人,也要是我!” 她说到后面,已经有点不正常了,牧月霖几乎是立刻抱住了她:“音音!冷静一点!” “她想要在你身上留下印记!她想要你记得她!她做梦!”韶音用力挣扎着,声音拔高,近乎尖锐:“你身上只能有我的痕迹!我一个人的!” 牧月霖哪还记得刚刚被撕开伤口时的惊愕,以及隐隐的异样。 “是,是,我只记得你!”他用力抱紧她,不顾她捶在后背上的力道,只希望她不要伤到自己,“我永远不会看别人一眼!”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看别人呢?她才是他的一切啊! 其他的人,其他女人,再漂亮的女人,在他眼中,跟路边的石子也没什么不同。 “可你还要跟她生孩子。”韶音忽然放弃了挣扎,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得像面条,任由他抱着。 牧月霖顿时头皮都要炸了:“谁告诉你的?!” 他根本没有告诉过她! “是不是乔云梦跟你说的?!”他眼神阴鸷,像是要杀人一般。 韶音本来绵软下来的身体,顿时又支棱起来,声音也尖锐起来:“你又提她!你又提她!你就是记得她!你连她的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你还说你没有看过她一眼!” ??? 灰总此刻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牧月霖和乔云梦好歹结婚三年啊,怎么可能不记得她叫什么? “好好好,不提,我们不提她。”牧月霖深怕她过于激动,伤害到自己,连忙低声哄慰道。 韶音低头,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牧月霖没穿西服外套,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她一口咬下来,他顿时疼得浑身一僵。 但他动也没敢动,只是轻轻抚她的后背:“不提,我们不提,音音冷静一点。” 韶音咬着他,在快要咬破皮之前,她才松了口。 整个人又变成软面条一样,蔫蔫嗒嗒的,开口说道:“不是她。是我猜的。我也是女人,我比她更爱你,我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身体抽动一下,她似乎抽噎了一下:“我猜对了,是不是?” 牧月霖顿时懊恼不已。原来她根本不知道,刚刚是猜的。薄唇抿住,他脸色变幻半晌,才缓声说道:“那是骗她的。” “好了,不提她。”不等她说什么,他岔过话题,“没有任何人能比得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不要害怕,好吗?” 他满眼温柔与心疼,轻抚着她的长发,哄慰道:“你要相信我,音音。” 在他的安抚下,韶音逐渐“恢复”了正常。 而正常下来的她,看到自己刚刚造成的破坏,顿时懊恼不已。捧着他的手,眼泪汪汪起来:“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不这样了。” 她呜呜着,掉下两滴泪来:“你别来找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想伤害你,你走吧。” 牧月霖更担心她了,唯恐再次刺激到她,令她像刚刚那样失去理智,于是将手背到身后,站起身道:“我去处理一下伤口,等下就回来,音音等我。” 他刚才进来时,为了避免被她一眼看出端倪,所以没有包上纱布。 这次不包不行了,她看到伤口会情绪激动,他必须隔绝一切让她失去理智的东西。 为了做得全面,他甚至将她的病房都换了一层。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回到病房里。 “我好了。”迎接他的,是心上人亮晶晶的眼神,以及兴致勃勃的表情,“我不流鼻血了,阿霖,你的血救了我!” 牧月霖一听,顿时忍不住笑了:“太好了。” “嗯!”韶音点点头,兴高采烈地道:“阿霖,我们出院吧?我好了,不用再待在医院里了。这里好无聊,每天只能在病房里待着,我都快要长毛了。” 她微微撅起嘴,冲他撒着娇。牧月霖完全抵抗不住,不忍让她失望,沉吟了下,他道:“那我请医生给你做个全面检查。” 他有钱。 这家医院又是私立的。 想做什么检查,完全不用排队,分分钟就安排上了。 检查的结果,不太乐观。 “傅小姐的左边肾脏,有着轻微衰竭的征兆。” 第133章 挖肾文12 “怎么会这样?!” 拿到检查结果,牧月霖又惊又怒,看向医生责问道:“是不是检查错了?!”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我们针对傅小姐的情况,已经进行了二次检查。”医生歉然回答。 所以,不可能是检查错了。 牧月霖紧紧攥着检查报告单,脸色铁青,眸中喷出骇人的光:“为什么之前没检查出来?” 因为流鼻血的事,他带着音音做了一次又一次检查,每次都说没问题! “之前傅小姐的身体的确没问题。”医生回答说,表情有些无奈,“不过,牧先生也不要太过担心,现在发现得早,及时治疗,是可以恢复的。” 牧月霖沉着一张脸,攥着被他捏得皱皱巴巴的检查报告单,回到韶音的病房。 他脚步沉重,区别于之前,让韶音脸上的笑容一顿,跪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啦?医生说我不能出院吗?” 牧月霖试着扯动嘴角,说道:“嗯。医生建议再住院两天,观察看看。” 他说着,语气逐渐放松下来,走到床边坐下,目光温柔,语气真切:“你只是刚刚不流鼻血了,之前流鼻血的原因还没有查出来,再住两天也好。” “我不想住。”韶音撅起嘴,小手揪着被子,一下又一下。 牧月霖看着她透着浅粉的脸颊,微微撅起的娇嫩唇瓣,心里涌起隐痛与怒意。 她如此无辜,如此美好,为什么上天总是不放过她? “乖。”他倾身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就住两天。两天后,我们就回家。” “真的吗?”韶音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躲了躲,然后仰起一双天真的眼睛,“你不许骗我哦。” 牧月霖认真点头:“不骗你。” 他真的没骗她。 两天后,就带她出院了。 “他们是谁?”回到别墅,看着家里多出来的陌生人,韶音惊讶地扭头看向身边。 牧月霖摸摸她的脑袋,柔声说道:“我请的医疗团队。” 她不喜欢待在医院,那就往家里请一个医疗团队,反正他请得起。 “我有些明白你养恶犬的乐趣了。”灰总唏嘘一声。 “不,是有钱有势有颜值的恶犬。”韶音更正道。 少了任何一点,她都不爱养。 “……” 灰总颇感无语,咂了咂嘴。 韶音已经一脸感动地看着牧月霖,眼里闪动着水光:“阿霖,你对我太好了。” “进去吧。”牧月霖低头温柔地道,牵起她的手,就往里面去了。 韶音开始了每天做检查的日子。 三天后,她合理起疑了,看向牧月霖问道:“阿霖,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面对她清亮的眼神,牧月霖心里揪痛。实情是那么难以说出口,可是如果不告诉她…… “你之前总是流鼻血,原因一直没查出来,我不放心。”他语气温柔,神情没有丝毫破绽,“乖,让我放心,好不好?” 韶音哼了他一声,说道:“你就瞒着我吧。” 牧月霖听她这么说,不禁心惊肉跳的。但她接下来没有追问,又让他松了口气。 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实情。 看着她快乐地跑出去,坐在池边,喂起了鱼,他不由得攥紧了拳。眼神从心痛,逐渐变得坚毅,他不会让她有事的! 牧月霖还想瞒着她。 但肾衰竭的症状开始出现在韶音身上。恶心,浮肿,浑身不适…… “阿霖,我到底怎么了?”这天,做完检查后,韶音拉住了牧月霖的手,仰起脸,神情称得上平静地问道:“我生了很严重的病,是不是?” 牧月霖张了张口,想要否认,但看着她仿佛看透一切的清澈眼神,抿了抿唇,他垂下眼睛:“不是很严重,能治好。” 一定能治好的。 这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你的肾脏出了点问题。”他想到她的病是可以治好的,整个人就松懈下来几分,蹲下来,握住她的手道:“我们好好治疗,一定会好的。” 如果实在治不好,可以换肾啊! 他之前是心疼她生病,才总是心事重重的,并不是因为治不好而发愁。 现在想开了,他顿时轻松了许多,额头抵住她的,安慰道:“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韶音轻轻点头。 她“得知”自己患了急性肾衰竭后,丝毫没有发脾气,也没有郁郁不乐,仍然每天高高兴兴的,会轻快活泼地说话,会每天喂鱼,还买了许多多肉,一门心思地摆弄,每天看书,打游戏,还会缠着牧月霖出去玩。 她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健康人,一个没有生病的人。牧月霖看在眼里,更加心痛难忍,想告诉她,不用这么坚强,她委屈了可以哭,可以跟他抱怨,他不会嫌她烦。 但是,每次想要说的时候,对上她清澈快乐的双眼,顿时说不出来了。 她是如此坚强,如此可爱,如此惹人心疼。牧月霖更加不去公司了,天天陪在她身边,除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之外。 在高昂费用请来的医疗团队的治疗下,韶音却还是一天天恶化下去。 不到两个月,她已经到了不得不换肾的地步。 而这时,她的外表也失去了柔弱、美丽,被病容所覆盖。 “不要进来!不要看我!离我远点!”一直乐观开朗的她,也终于爆发了,开始朝牧月霖发脾气。 她会抓起枕头,扔向门口。会双手乱挥,拼力挠他。会大喊大叫,然后崩溃大哭。 牧月霖的心就像是被人放在冰火之间煎熬,痛不可当。他心爱的女孩,正在受着这种苦,而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早在之前,就已经去找肾源的配型了,连乔云梦那边都没放过。 甚至,他还跟乔云梦签下了协议,如果配型成功,他就给她一个孩子,并且永远不跟她离婚。 但是配型失败了。牧月霖当场撕毁协议,转身就走。 “她是活该!”乔云梦在他身后大喊,“她就是个贼!她偷了别人的东西!这是她的报应!” 牧月霖顿时站定脚步,回身朝她看去,目光阴冷极了:“你这句话,我记住了。” 他很忙,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尤其是音音的病情治疗,需要他联系多方,没时间跟乔云梦牵扯。 说完,再也不管乔云梦说了什么,转身大步离开。 能够联系到的肾源,全部配型失败。 牧月霖当然不会以为,这是报应什么的。相反,偶尔想起那天乔云梦的话,他觉得这是乔云梦的诅咒。 “如果音音最后没救,我要你给她陪葬!”他在一次偶然遇到容光满面的乔云梦时,阴沉沉地道。 如果音音死了,全世界都没有存在的意义。诅咒过她的乔云梦,也必须给她陪葬! “你简直不可理喻!”乔云梦又气又痛又伤心,随即她冷笑道:“你等着!牧月霖,等我找到证据,你会后悔的!” 她那天从医院跑出去后,并不是无所事事,而是一直在找当年的证据。 然而牧月霖听了,却是丝毫怀疑都没有,反而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冷冷道:“你敢捏造证据试试?” 一句话,将她的努力全都否定。 她如果找到证据,那就是捏造的。她如果找不到证据,那就是恬不知耻,偏要缠着他。 乔云梦抿着唇,狠狠瞪着他,忍着泪光说道:“你会相信我的!” 在乔云梦找到证据之前,韶音先撑不住了。 “必须要找到合适的肾源了。”主治医生说道,“傅小姐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 牧月霖听完,一拳打在墙上。 “咚”的一声闷响,随即雪白的墙壁上染了点点殷红。 他看着那几点殷红,神情怔怔的,忽然转身道:“用我的肾跟她配型!” 他之前没想到。 因为他们的血型不一样,而且灯下黑了,他从来没想过用自己的肾脏跟她配型——他那么有钱,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肾源吗? 但是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肾源,牧月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或许,他的肾脏会跟她匹配。 他的预感成真了。 “好。”拿到检查结果,牧月霖神情平淡,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纠结挣扎,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是他的光。 有她在,他的世界才是缤纷多彩的。 一颗肾而已。人只有一颗肾,也可以活着,他愿意捐给她。 “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他拿着配型结果,强硬地推开了她的卧室房门,坐在床边,不允许她逃避,强行将她抱在怀里,“从此以后,你的身体里还有我的一颗肾。” 他丝毫不嫌弃她不再美丽可人的外表,在她发心亲了亲,语气郑重而满含柔情:“从此以后,我们更亲密了。” “真的吗?”韶音犹豫了一下,随即咬着唇,拼命摇头,推他道:“你走开!我不要你的肾!那是一颗肾!人长了两颗肾,就说明需要两颗肾!你会受到影响的!我不要你这样!” 牧月霖紧紧抱着她,不肯松开:“谁说的?如果长了什么,就需要什么,那阑尾呢?” “呜呜呜……”韶音埋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服,哭个不停。 她不忍心啊。 不忍心摘犬犬的肾啊。 可她能怎么办呢?犬犬非要给她啊! 手术到底是做了。 “恭喜,手术非常成功。”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看到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士站在外面,面色焦急的样子,以为是患者家属,于是微笑着说道。 话落下,只见那位年轻美丽的女士,脸色顿时变了! 第135章 挖肾文14 牧月霖刚做完手术不久。 一般这种情况,医生会建议卧床休养,不要随意下床走动。但他不放心音音,于是坚持下床。 “你怎么又来了?”看到冲过来的乔云梦,他停下脚步,眉头微微皱起。 他穿着病号服,面色有些苍白,不如以往精神奕奕。眉眼之间,那些阴鸷和冷漠都淡化下来,犹如一幅褪色的墨画,看上去柔和了许多。 如果是从前,乔云梦一定担心不已,先询问他的身体状况。但此时,她濒临崩溃,满脑子都是韶音躺在病床上,微微笑着,看上去柔弱无辜,实则邪恶深沉,叫人心神崩溃的样子。 “我有东西给你看!”她慌忙说道,低头看向手中。 牛皮纸袋仍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只是皱得不成样子了,全是她几次心神失守,不自觉抓的。 “给你看,你看这个。”她手指微微颤抖着,不利索地打开牛皮纸袋。 牧月霖非常不耐烦。 眉头皱紧几分:“你又搞什么?” “给你看这个啊!”乔云梦猛地抬头,带着哭腔,委屈又含恨地看着他,将拿出的照片举到他面前,“牧月霖!你看清楚了!当年陪着你的人是谁!” 不是傅时音! 而是她啊! 巴掌大的照片,经过十多年的时间,已经泛黄了。正中间的人,勉强还能看得出面貌。但挤在左上角的两道模糊人影,根本就辨认不出来。 如果认真分辨,其实是能辨认出来的。但牧月霖哪有这个耐心,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让开!” 他要去看音音。 虽然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他不亲自看一眼,放心不下。 他毕竟是年轻有力的男人,哪怕刚做完手术,力量也不是手脚发抖的乔云梦能抵挡的。顿时,手指捏不住照片,眼睁睁看着它飘飞出去,落在地上。 “不——”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张照片恰巧飞到牧月霖的脚下,而他看也不看,避也不避,直直一脚踩上去。 他踩的是照片,但乔云梦却觉得,被踩的是自己的心。 一时间,脸色苍白,呼吸不畅。一手扶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 眼泪瞬间流淌下来,落了满脸,她唇瓣微动,喃喃道:“不,不……” 韶音的话只是让她濒临崩溃。但牧月霖的举动,尤其是那一脚踩上去的瞬间,彻底将她击垮。 “呜呜呜……”她捂着嘴,泪雨滂沱,扶着墙壁站起身,飞奔离去。 千辛万苦找来的证据,连同牛皮纸袋一起,被她遗落在身后,静静躺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她被男二带走了。”病房里,灰总转述着进度。 乔云梦伤心离开,被路过的男二遇见,将她带走了。过于伤心的乔云梦,伏在男二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应该能消停一会儿了。”韶音说道。 如果乔云梦能跟男二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个剧本中的男二,温柔痴情,除了家世比男主差一丢丢,颜值比男主低一丢丢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不好。 既不会认错人,也不会狠心到没有底线,搞那些违法犯纪的残忍事情。乔云梦如果跟他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少什么零件。 “但我觉得,她还是更想要牧月霖。”灰总说道。 那是男主啊! 家世最好,长相最俊,会驱逐她、会虐待她、却也爱着她、更被她深深爱着的男主啊! “音音。”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道年轻的男人身影,面色苍白,神情温柔,正是牧月霖。 韶音露出虚弱但欣喜的笑容:“阿霖。”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牧月霖慢慢走进来,在床边坐下,抚过她苍白的脸颊,“你会很快好起来。” 韶音吃力地抬手,覆上他的手背,感动又愧疚地道:“可是你,你从此少了一颗肾。阿霖,我很内疚,我不仅输了你的血,我还用了你的肾。我,我的存在,只会连累你……” 牧月霖的脸色变了变。 一瞬间,想起刚刚遇到的乔云梦。 “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他低声问道。 韶音摇摇头,说道:“没有,乔小姐只是来看我,什么也没说。”但她自己很难过,面上自责极了,“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等出院后,音音想去哪里玩?”牧月霖转移了话题,温柔笑着说道:“还想坐游轮吗?不然,我教你开飞机怎么样?我送你一架飞机,到时候音音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好不好?” 他不想让她纠结那些,只想要她开心。 韶音感觉到了,咬了咬唇,涌出泪花的眼睛看着他说道:“我要去北极,我要去看极光。” “好。”牧月霖立刻点头,“出院后,我就带音音去。” 在乔云梦和男二的感情逐渐升温时,韶音和牧月霖的感情也在极速升温。 不是那种建立在泡影之上,轻轻一戳就破的感情。 而是真正的,紧密的,血肉相连的感情。 毕竟,她不仅体内流着他的血,还运转着他的一颗肾脏。 他在她身上付出的越来越多了。他们从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无法斩断,他已经不可能将她当成一个虚幻的,停留在多年前的,美好的影子。 她现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生活在他身边,有血有肉的,脆弱的,娇贵的,碰不得的爱人。 “哇,下雪了!” 转眼间,数月过去,凛冬来临。 这一天早上,韶音拉开窗帘,就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她立刻欢呼起来,穿好衣服,跑出门,去叫犬犬:“阿霖!阿霖!下雪了!” 牧月霖打开门,将她抱进怀里。 “快出门啦!我要堆雪人!”韶音躲开他缠绵的吻,催着他往外走。 牧月霖眼底满是不足。 她出院很久了,身体也越来越好。只是,他们虽然亲密无间,却始终是纯洁的。 不是他不想对她做什么。而是,她看上去太脆弱了,他不敢碰她,唯恐碰坏了她。 眼看她活泼地跑远的身影,他回房间拿了件外套,大步跟出去。 韶音已经被老太太拉着,戴上了兔毛手套。是老太太亲自缝的,别看她想抱孙子,但她很精明,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对待儿子放在心尖上的女人,那是比亲闺女还热情。 韶音便戴着老太太给的兔毛手套,跑出去堆雪人。 还团雪球砸牧月霖。 甚至将雪团往他颈后塞,使劲儿欺负他。 惹得牧月霖心底一片火气。逮住她,按在树干上。 “音音?音音?!”一吻毕,牧月霖发现怀里的人软得不像话,仔细一看,她闭着眼睛,好像晕过去了! 他心中一惊,立刻将她打横抱起,快速回了屋里。 十分钟后,韶音醒了。 “咦,这是哪里?”她转动脑袋,左张右望,“阿霖,你搞什么名堂?把屋里弄得这么黑,是又想给我什么惊喜呀?” 她笑得咯咯的,在床上打滚,但眼神没有丝毫焦距。 牧月霖心里如坠了一坨冰:“音音,你猜猜我手里握了什么?” “你不开灯,我怎么猜?”韶音娇哝地道,扭过头去,“你越来越坏了。” 她仿佛看不见,他就站在她面前,也看不见,他在她眼前挥动的手。 “你在跟我开玩笑,是吗?”他声音发颤。 韶音顿了顿。 仿佛察觉到什么异样:“阿霖?” “我带你去出门!”牧月霖立刻说道,开始给她换出门的衣服。 自从换肾之后,家里的医疗团队就被他送走了。现在生了病,还是要去医院。 “我怎么了?”韶音胡乱挥着手,终于抓住了他的,“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是吗?” 牧月霖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哽得他说不出话来。勉强地将她的手放下,定了定神,说道:“不是。我吓唬你的。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 说完,找了块手帕,蒙住她的眼睛。 “我不喊,你不许摘。”他用力抑制着嗓音,不让自己溢出颤音。 韶音抿着唇,什么也没说,只是揪紧了双手。 牧月霖开车带她去了医院。 鼻尖萦绕的消毒水味是那么明显,但他不说,她就也没说。 “暂时没有发现原因,需要住院观察。”医生说道。 韶音再一次住院。 当晚,牧月霖没有睡着。他守在病床边,手里是一沓厚厚的病例,全是她做的检查及结果。 他看了一夜。 “为什么?”他心里困惑。 究竟为什么,她频频生病?以前的音音,身体非常健康。自从车祸昏迷又醒来后,她就经常生病,而且都是严重的病。 “难道是乔云梦?”他心里怀疑,因为音音车祸后,输过乔云梦的血。是不是她的血,改变了音音的身体? 他眼神逐渐变得阴鸷。 “还是说……”他紧紧握着病例,心头浮现另一个猜测。 给音音输过血的人,不仅仅是乔云梦,还有…… 他! 枯坐一夜,整个人在黑暗中度过了一夜。 没有光,没有丝毫温暖,牧月霖像是被黑暗与冰冷浸透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阴郁的气息。 但他没有伪装自己。他知道,音音看不见。 “天哪,阿霖!”然而,睁开眼的韶音,目光却落在他身上,很快有了焦点,“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牧月霖一愣,紧接着就是一喜:“音音,你能看见了?!” “嗯。”韶音点点头,随即转动着眼珠,看着他的眼神带了怀疑,“你昨天是不是跟我恶作剧,吓唬我呢?我根本没有看不见吧?” 牧月霖抿了抿唇,很快说道:“是,是我恶作剧。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骗不过你。” “哼,我就知道!”韶音似乎信了他的话,随即对他挥挥手,嫌弃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胡茬都出来了!丑死了!快去收拾收拾!” 牧月霖好笑地站起身,却没有走,而是俯身,将轻微的胡茬蹭上她的脸颊:“你嫌弃我?小没良心的,谁准你嫌弃我?” “好痛好痛!”韶音推他,“坏蛋,快走开!” 牧月霖收拾了她一阵,想再吻住她,又担心像昨天一样,把她吻得昏过去,再次引发失明。 他用力忍住了,只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那你等我。” 直起身,走出病房。 刚关上门,蓦地心头一悸。出于莫名的冲动,他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悄悄将病房的门推开一条缝。 这一看,心肝俱颤,仿若裂开! 只见刚刚还娇气地推他的女孩,此时蜷成一团,躲在被子里,轻轻抖动着。 第136章 挖肾文15 “他以为你哭了。”病房里,灰总唏嘘道:“你算准了的?” 她什么时候玩手机不好,非得他刚走开,她就抱着手机玩?等他走远了,她再玩,不更合适? 并且,她还不是光明正大地玩,而是躲被子里玩!这不引人遐想吗? 被子里,韶音根本不是牧月霖以为的那样,背着人偷偷难过。她缩在被子里,十指翻飞,兴奋地打着游戏。那些他眼里的肩膀耸动,也不是因为哭得伤心,而是玩得太嗨。 “你可真行。”看着病房外的情景,灰总不禁咋舌:“你没哭,他却快哭了。” 牧月霖站在门外,一只手拧着门柄,看向门内,薄唇抿得紧紧的,眼眶通红。 “嗯。”韶音随口应了一声。 灰总见她这么嚣张,忍不住道:“你藏起来吧,收敛一点,他等下要进来了。” 就知道玩游戏,一会儿牧月霖进来,抓她个现行,看她怎么解释! “他不会的。”韶音说道。 灰总刚要说,怎么可能?牧月霖这么爱她,看到她“哭”了,怎么可能不进来哄她? 然而,接下来牧月霖的举动,却让它闭上了嘴。 牧月霖不仅没有推门进来,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低声哄慰。 相反,他静悄悄地关上门,一点动静也没发出,就走了! “他怎么走了?”它惊讶道。 韶音一边跟小哥哥打着游戏,一边分心给它解惑:“因为他自己也很难过。” 因为他自己也很难过,难过到已经没有力气哄她,也不知道怎么哄她。 所以,他静静走开了。 灰总一怔,说道:“是这样吗?” 它观察起牧月霖的状态。 从表面上看,牧月霖的状态不算太异样。只见他虽然眼眶微红,但是并没有哭出来。 他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先是走进洗手间,然后站在洗手池前,两手扶住洗手池,抬起头,怔怔地看向镜子里面。 他脸上的表情发生细微的变动,快速又复杂。灰总连忙截取,并分析解读,然后得出答案——他在努力忍耐,让自己不要哭! “他真的很伤心?”灰总惊讶地道。然而韶音沉迷游戏,并不搭理它。它也不催促,飞快翻动原剧本,试图寻找“牧月霖”对女配伤心的桥段。 没有! 一处也没有! 原剧情中,牧月霖因为傅时音的病情,一直在虐女主,要女主做这个,要女主做那个。他总是在女主的视角中,对女配小心翼翼,无比呵护,搀扶她上下车,眼神流露出心疼,等等。 像现在这样,眼眶泛红,想哭又忍着,一个人待在洗手间里,绷着情绪,一下一下刮胡子的情景,一次都没出现过! “他真的喜欢上你了?”它惊讶过后,不禁兴奋起来,“你成功了!你成功把这只恶犬变成你的了!” 韶音打完一局,才翻了个身,说道:“还没有。” 现在摘下他眼睛上蒙着的布,他还是会收拾她,而恶犬是不咬主人的。 什么时候他舍不得动她了,她才算是成功了。 韶音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没有再出现双目失明的情况,而精密检查做了一次又一次,始终没查出异常,她就闹着要出院了。 “我没事!”她对牧月霖发脾气,“你再不带我回家,我要怀疑你藏野女人了!” 牧月霖顿时好气又好笑,只得带她出院、回家。 “你不要天天陪着我了,我没事!”回到家后,韶音开始撵他,“你去工作!去上班!去赚钱!去交际!你总陪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老是这样,我以为你在监视我!我又没出去找野男人!” 他一个字都还没说,她噼里啪啦说一堆,说完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除了吃饭时间就不出来,逼着他去上班。 而就在牧月霖上班后,韶音就一个人在家玩。看看书,打打游戏,养养花,跟老太太学学煲汤,慰劳下在外辛苦赚钱的犬犬。 并且,偶尔“失明”一下,把胳膊上或腿上,磕出不明显,但稍微留心就能看出来的淤青。 这些淤青,没有逃过牧月霖的眼睛。 不仅因为他细心,还因为他在别墅里安装了摄像头——他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他难过在心里,并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他知道她为什么瞒着,因为她很害怕,任谁的身体屡屡出现状况,都会害怕的。而且,她一定是体贴他,不想总是给他添麻烦。 牧月霖见她粉饰太平,就也跟着装作若无其事。她现在在他眼中,是非常脆弱的,他唯恐自己稍稍不慎,就将她脆弱的平衡打破,令她出现之前那样疯狂又激烈的状态。 他开始频频翻动她的病例,并寻找全世界跟她有过相似经历和病情体现的案例,苦苦思索治好她的办法。 他不会认为,她这样越来越频繁的失明,会是小毛病。就跟她之前常常流鼻血一样,始终没查出来问题,结果忽然爆出问题,就是急性肾衰竭这样严重的病情。 这一天,牧月霖在办公室看病历看累了,于是打开远程监控,想看看她在家里做什么,有没有不好。 但每个角落都翻遍了,没有看到她的人影。 腾的一下,他猛地站起来,拿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 “你在哪里?”刚一接通,他立刻问道。 电话里很快传来女孩娇哝的声音:“干嘛?查岗啊?” “就是问问。”听到她的声音,牧月霖紧绷的声音稍松,一手按住眉心,放柔声音问道:“音音,你在哪里?我回家了,没找到你。” 韶音吸溜了一下,说道:“我在外面玩,逛商场呢,在喝奶茶。” “哪个商场?我去接你?”牧月霖立刻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大步走出办公室。 韶音哼唧了一声,说道:“来吧。” 直到在商场里看到她鲜活的、真切的身影,牧月霖才放下心来。大步走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干嘛?”韶音挣了挣,“早上刚见过,你好黏糊哦。” 牧月霖难以说出口,他之前在监控里没有看到她,以为她偷偷跑了。 他非常担心,以她的体贴,会在某一天发现自己病重后,偷偷跑掉,让他再也找不到。 “我太爱你了。”他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眼眸垂下,掩住幽深。 回去后,他就在她的手机上动了手脚。 “他安了定位器!”灰总告密道。 韶音勾了勾唇:“那正好。” 接下来,牧月霖只要在监控里见不到她,就打开定位。 直到有一天,他循着定位,找到一家咖啡厅。发现她的对面坐了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孩子,两个人挨得很近,头挨着头,肩碰着肩,有说有笑,看上去亲密极了。 他脸色顿时沉下来。 抿着唇,大步走进去:“音音!” 听到他的声音,韶音显得十分慌乱,猛地转过身,桌上的咖啡杯都被她惊慌之下带倒了,半杯咖啡流淌下来,打湿了她的裙子。 “我,我……”她顾不得擦裙子,眼神慌乱,睫毛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你听我解释。” 牧月霖的脸色更沉了。 如果什么也没有,她慌什么? 可是,他对她哪里不好吗?她为什么出来跟别的男孩子见面? 嫉妒像一条毒蛇,爬进他的心里,啃噬着他的心。 “你是谁?”他直直走到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阴森的目光盯着男孩问道。 韶音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你放开我。” 而这更让牧月霖动怒了,紧紧揽着她,不许她动,看向男孩的目光更加不善。 男孩倒是没有慌乱,反而挑了挑眉,看向他反问道:“你又是谁?” “我?”牧月霖气笑了,正要给这个男孩一点颜色看看,忽然怀里的人又挣扎起来。 他分外恼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低头就要冲她发脾气,却在看清她的情形后,脸上的怒火瞬间凝住:“音音?!” “我,我好晕……”韶音摸了一把鼻子下方,摸到了一手的殷红,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音音?!”牧月霖瞳仁骤缩。 打横抱起她,往外走去,将她放进车里,熟门熟路地开车去医院。 至于刚才那个男孩,完全被他忘在脑后。 他开着车,心焦如焚,只恨不得自己开的是飞机。 终于,医院到了。 “医生!医生!”他抱着韶音往里走,大声呼唤道。 两个小时后。 韶音悠悠转醒。 视野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她看清楚守在床前的人后,眼睛眨了几下,终于想起晕倒前的事,连忙挣扎着坐起身:“阿霖,你听我解释!” 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牧月霖心中一涩,眼圈迅速红了。 张了张口,他想说:“不用解释。” 他不在乎了。 那些都是小事,他可以不在乎的。不就是去见一个男孩吗?她愿意见,就让她见好了。只要…… 只要她活着。 “我,我快瞎了。”韶音仿佛没察觉出他的异样情绪,低下头,揪着手指,愧疚地道。 她快瞎了。 所以,要趁着失明之前,多看看帅哥。 但牧月霖显然跟她想的不一样。脸上出现愕然,他问道:“你想要他的眼角膜?!” 韶音顿住了。 抬起头,眨巴着眼睛。 “你,你——”他顿时好气又好笑,又有些酸楚,“活人不能捐献眼角膜!” 她就算再怎么哄那个男孩,对那个男孩多么好,他也不可能把眼角膜捐献给她。 “你不要操心这种事。”他心疼极了,她居然自己操心这种事,又有些吃醋,因为她肯定哄了那个男孩很久,坐近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一切有我!” 韶音已经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不过,她也没解释。 反抱住他的腰,她有些担心地道:“那,那你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 比如,拿金钱跟别人交易,这就是违法的! “你放心。”牧月霖道。 韶音便不说话了。 不久后,牧月霖感觉到自己的衬衫染上一片温热。连忙将她推开,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此时一脸的泪痕,不禁有些慌乱:“音音?” “不会的!”韶音被他推开,刚开始还想忍着,可是第一个音节发出,她就控制不住了,崩溃地大喊起来:“我不会等到眼角膜的!” 她捂着眼睛,放声大哭:“我命不好!当初,输血,换肾,我都没有等到。现在要瞎了,我肯定也等不到眼角膜!” 她哭得呜呜的,委屈又伤心:“我一定是做了很坏的事,遭报应了,所以上天这么对我,不停地折磨我!” 她的确做了坏事。 她偷走了属于乔云梦的爱情。 但牧月霖不知道,他想到了刚才拿到的检查报告单,上面印着的“急性白血病”几个字。 再看向还不知道情况严峻,仅仅为了一双眼睛就哭得崩溃的心上人,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攫住。 第137章 挖肾文16 “相信我,我一定治好你。”他忍着心中酸楚,将生病的爱人抱在怀里,紧紧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他能治好她一次、两次,就能治好她三次、四次!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包括阎王,能从他手里夺走她! “呜呜呜。”韶音闷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摇头,“我不相信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我病了一次又一次,老天就是要折磨我,我这次一定不可能轻易找到眼角膜——” 牧月霖神色一变,打断她:“别胡说!” “呜呜呜,就算最终找到了,我也很快会生别的病。”韶音依然哭着,丝毫不受干扰,伏在他胸膛上,揪着他的衬衫,伤心欲绝,“老天就是要折磨我,就是要折磨我!” 牧月霖听她这么说,顿时想到那张印着“急性白血病”的检查报告单,心头一阵窒息。 手术后的脸色,愈发显得苍白。他眼中浮现痛苦和挣扎,薄唇抿成一条线,手臂不自觉收紧,将怀里的人抱得紧紧的。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 是上天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他? 几乎立刻,牧月霖就摒弃了前者的想法。音音是那么善良可爱的女孩,上天为什么要惩罚她? 是因为他!因为他这个坏胚!上天要惩罚他,而他又没有别的弱点,只有音音一个软肋。所以,上天将种种惩罚降落在音音的身上。让她痛苦,让他无能为力地看着,倍加痛苦。 “不是的,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他语气有些苍白,抱紧她保证道。 他不会认输! 老天不能将她抢走! 不就是眼角膜?不就是白血病?他统统会找到治疗的办法! “呜呜呜……”韶音作为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孩,只是伏在他怀里哭,哭得那么没有办法,只能全心全意地依赖他。 到最后,她哭着睡着了,牧月霖也没说出口“急性白血病”的事。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现在已经接受不了,快要崩溃了。他如果再说出“急性白血病”,她一定会疯的! 韶音在医院里住了两天,没闹着要回家。 因为她又开始流鼻血。 而牧月霖也终于艰难地开口,告诉她要在医院接受治疗的事。 “嗯。”她出乎意料地平静,没有哭闹,也没有发疯,甚至还对着牧月霖笑了,很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其实,我早就有预感啦。现在不过是悬在头顶的刀落下来,反而轻松啦!” 她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看在牧月霖的眼里,只觉得她在刻意表现轻松,以此安慰他。 他心中痛得仿佛有刀子在剜,嘴唇都轻轻哆嗦起来,但是为了不辜负她的好意,他努力挤出如常的轻松表情,俯身吻住她的额头:“我已经找到治好你的办法,你很快就会康复了。” 他在撒谎。 而韶音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看出来他在撒谎。 “好。”但她没有拆穿,反而依恋地勾住他的尾指,把玩起来,“我会乖乖治疗的。” 她这么乖。 这么这么乖。 牧月霖的眼圈迅速红了,几乎是立刻抽出手,转身过去:“我想到还有些事要跟医生说,你先休息着,我等下就回来。” 说完,都不敢看她此刻的表情,立刻迈起步子,大步出了病房。 关上病房的门,他整个人重重地倚在走廊的墙壁上。 背脊弓起,紧绷着身体,隐忍而颤抖。 忽然他抬起手,咬住了手背。 一声短促的抽泣声响起,又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砍断。 好一会儿,在走廊尽头有脚步声响起时,他迅速抹了抹眼睛,直起身体,又恢复面无表情。 大步向前走去。 “喂,我没事,嗯,真的没事。”韶音已经躺回床上,跟小哥哥打起电话了,“那个是我哥哥啦,表哥,就是管我比较多,那天的事,真是抱歉啦。打游戏?好啊好啊,现在吗?” 她挂了电话后,兴致勃勃地开了游戏。 “乔云梦和男二差点擦枪走火。”打到一半,灰总出声了,“乔云梦及时醒悟,推开了男二。” 韶音眼也不抬:“挺好啊,为婚姻和爱情保持忠诚。” 身为女主,是不可能婚内出轨的。 不论什么原因。 “哦对!”灰总仿佛这时才想起,“他们还没离婚!” 乔云梦现在还是已婚人士! 想起来这一点,它顿时心情复杂起来,因为它想到了男主。 “你跟牧月霖……”过了一会儿,它试探着问。 韶音顿时惊讶道:“你在说什么?那是犬犬啊!” 主人和犬犬? 怎么可能! 灰总:“……” 神特么犬犬。人家明明是个人,年轻英俊、活色生香的大帅比!还是有钱有势的男主! 不过,随她了。 韶音这次住进医院,就再也没有出去。 治疗的效果并不理想,她一日日病重下去。病成什么样呢?牧月霖已经不阻拦她跟异性打游戏了,甚至把那天咖啡厅里见到的男孩叫来医院,让他陪着韶音打游戏,连那个男孩称他为“表哥”,他愣了一下,就点头应了。 也没有问韶音,为什么跟别人这么说。 他仿佛对她全无要求,只要她好起来,只要她能开心一点。 “傅小姐的身体状况恶化很快。”一个月后,医生找到牧月霖,很抱歉地道:“除非能够找到合适的骨髓,尽快进行骨髓移植。” 牧月霖脸色微微发白。 他早就已经在找了。自从韶音查出“急性白血病”时,他就立刻叫人去找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那样,“注定不可能轻易找到”,“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总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 他甚至把她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爸爸和哥哥们,统统收拾了一遍。要他们有什么用!连骨髓都为她提供不了,有什么脸沾她的光! “试试我的。”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就好像上次做肾脏移植的配型时,所出现的预感。而这一次,比上次的预感更深。 他的预感成真了,他的骨髓跟她的配型成功了。 “也好。”得知结果后,他沉默一会儿,慢慢地笑了。眼神比之以往,更为阴鸷,还有些闪烁的疯狂,犹如火山即将爆发的前夕,仅有的平静。 他愿意提供给她。 她得任何病,需要任何器官,他都愿意提供给她。 如果这是上天的惩罚,是上天对他的安排,他愿意接受,只要别让她离开他。 韶音做了骨髓移植手术。 手术很成功,术后她的病情开始明显好转。 “真感谢那位好心人。”她坐在轮椅上,被牧月霖推着,在花园里晒太阳,这时已经是春天了,到处开着繁盛的花朵,姹紫嫣红,充满生机勃勃,“我能当面感谢他一下吗?” 推着她散步的牧月霖,低下头,看着她重新焕发神采的眼睛,微微一笑:“我已经谢过他了。音音就不用见他了。他长得太好看,我怕音音看上他。” “哼,我是那种人吗?”韶音撅噘嘴道。 牧月霖不知道她是不是那种人。 但他曾经在病房外面,看见那个男孩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而她没有推开他。 虽然那个男孩再也没有来过,但牧月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他不会再让任何异性出现在她身边,那种啃心蚀骨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尝了。 “我知道你不是。”他垂着眼睛,轻轻摩挲她额头上的一块细腻肌肤,“是我小心眼。” 韶音哼了一声,转过头去:“那好吧。” 顿了顿,她轻声道:“你谢和我谢,其实是一样的。” 说完这话,她脸上微微红了,低垂的睫毛轻轻颤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啧。”灰总忍不住发出一声。 她总是突然撩人,丝毫不给人心理准备,这谁受得住? 牧月霖就很受不住,恨不得将她抱进怀里,揉碎了,嵌进身体里,永永远远不分开。 “阿霖,等我出院后,我们去北极,看极光吧?”被温暖的日头晒着,她忽然轻声说道。 之前做肾移植的时候,她就提出过这个心愿。但是出院后,她给“忘”了。 现在重提,忍不住让牧月霖将视线落在她清澈的眼睛上。她现在还看得见,可是以后呢? 不忍叫她失望,他立刻点点头:“好。” 出发去北极时,又过去几个月,已经是下半年了。牧月霖非要她的身体康复到正常水平,才肯带她远行。 他本来准备了飞机,但韶音却说道:“我想看看沿途的风景。” 于是,牧月霖又准备了车。 “不如坐火车吧?”她又说道,“听说沿途可以看到好多美丽的风景,而且安全。” 牧月霖从不拒绝她,于是跟她一起坐了北上的火车。 哐当哐当。 乘坐体验当然不如开飞机和自驾,但是韶音兴致勃勃,一点也没抱怨,拿着相机,咔嚓咔嚓,不停拍照。 茫茫雪原,澄澈冰河,湖光粼粼映着雪山,苍茫广阔又优美如画的景色,尽落两人眼底。 牧月霖从一开始的不耐,到后来的担心她身体,渐渐变为奇异的宁静。 他不知不觉握住她的手,跟她一起,体验这趟美丽的旅程。 他们在一起。如一对普通的小情侣,跟平凡众生没什么区别,如此的渺小而不起眼。 他既幸福,又酸涩,还很茫然,头一次生出了卑微的情绪——求求上天,不要剥夺他的光。 抵达民宿后,他们幸运地看到了极光。 美丽到震撼的极光,令他常年死寂,除了为她之外,再也没有波澜的心脏,都不禁感到了震撼。 他握着她的手,忍不住许愿:此生惟愿她安康喜乐。 “音音,你看到了吗?”他一只手握住她的,一只手伸向天际,“极光,美不美?” 停顿了一下,韶音回答他:“嗯,很美。” 第138章 挖肾文17 牧月霖满心的震撼,满心的期许和希冀,满心的幸福,在这一刹那,统统消失不见。 心脏仿佛被人挖出来,扔进深不见底的冰渊,那么冷。 他浑身僵硬,嘴巴张了张,缓慢迟钝地转过身,看着她被围巾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 “音,音音,”他挤出破碎的音符,“你……” 韶音却忽然笑了,晃着他的手,说道:“你看啊!多美!这么高,流动着,像风,像火,太绚丽了!” 牧月霖怔怔地看着她,嘴唇抿紧。 他的一只手在她眼前轻轻晃动着,而她毫无所觉,还在聚精会神地“看”极光。 视野迅速变得模糊。 喉头哽住。 他很用力地收住呼吸,才没让自己溢出声音。晃动在她眼前的手,也慢慢收了回来,垂在身侧,死死攥成拳。 上天如此残忍。 他明明那么真心地祈求了,近乎卑微地祈求了,可是它仍然对她残忍。 牧月霖简直不敢去想,她究竟什么时候看不见的?极光……她到底看到了没有? 如果她没有看到……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疼得他无法呼吸,整个人非常用力,才没有躬下去,笔直僵硬地站着。 “我很高兴。”她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仍旧“看”向天际,用轻轻的口吻说道:“你来陪我看极光了,我向你许下的心愿,提出的要求,你都满足我了。” 她晃了晃他的手,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还有一股说不出的令人不详的意味:“你是爱我的,我知道,我再也不会怀疑你了。我也爱你,阿霖。” 牧月霖心中止不住地惊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不要想着一个人逃走。 她想都不要想。 她的身上有他的血,有他的肾脏,有他的骨髓,他们已经紧密连接在一起,无法分开。 “嗯。”顿了顿,韶音张开双臂,回抱住他,轻声说道:“只要你还爱我,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跟你在一起。” 牧月霖听得心中一软,低头在她的帽子上亲了亲:“我怎么会赶你走?” 她永远不用担心。因为,她永远也不知道,她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冷不冷?”他抱着她问,看了远方的天边一眼,神情已经没有了刚刚的震撼,她不能看到的东西,有什么好的,淡漠收回视线,“我们进去吧?” 韶音说道:“我还想再看一会儿。” 闻言,牧月霖心里又酸楚起来。到这时候,她还想要瞒着他,不想他失望。 “好。”他忍住哽咽,点了点头。 他们站在冰冻之地,寒风呼啸,温度在零下三四十度,抬头就能看到绚烂至极的自然景观。 但是,一个看不见,一个不屑看。 看不见的那个,假模假样,执着地看向天际。 看得见的那个,头也不抬,低头痴痴地看着她,泪水被冰冻在眼眶里,流不出来。 “你不冷,我有点冷了。”看着她眼睫毛上都覆上了白霜,牧月霖假装待不住了,说道。 韶音转过头来,循着声音,精准地看向他的脸,笑得眼睛弯弯:“冷了呀?那我们回去吧。” 一瞬间,牧月霖几乎以为,她没有失明。 但,她的眼神没有焦距,没有神采,跟往常不一样。 牧月霖忍不住想,她装得这么好,那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见的? “走吧,回去。”他拥住她,往回走。 走偏了,她也没反应。牧月霖心中一塞,不着痕迹地揽着她,纠正前行的方向。 他将她送回房间,看着她钻进被窝,乖巧地跟他说晚安,与往常没有任何分别,甚至,她还对他眨了眨眼。 “晚安。”他说道。后退到门口,打开门,又关上。 然后就看到,刚刚闭上眼睛的人,又睁开了。仍旧是没有焦距的眼神,拼命地眨动着,仿佛这样就能看见一样。 “呜呜……”他看到她流出眼泪,随即咬住了嘴唇,将脸埋进被子里,蜷成一团,不停地抖。 牧月霖再也看不下去。本想静静站在门边,守她一整晚,此刻被她哭得心都皱了,大步冲向床边,将她抱在怀里:“音音!” 她忽然被抱住,整个人僵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挣扎。听到是他的声音,才停下挣扎的动作,只是仍旧是僵硬的:“你,你怎么……” 他怎么没走?! 答案很清楚了,因为他发现了她的异常。 她忽然不说话了,咬着嘴唇,紧紧闭着眼睛,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牧月霖想要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却是一滴热泪落下来,打在她的脸上。 他低着头,怔怔看着那滴眼泪,看着越来越多的眼泪掉下来,一时出神。什么时候起,他变成心肠这样容易触动,情绪如此丰富的人了? 壁炉里的篝火发出噼啪的声音。 她流泪得无声无息。 他亦是丝毫声音都没有发出。 室内十分安静,静得连心跳的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 “你发现了?” “我会治好你的。”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随即,又沉默下来。还是牧月霖先开口,抱着她说道:“眼角膜捐献不需要配型,很容易找到。等找到后,你就能看见了。” 他的口吻很轻松,甚至还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腮,说道:“你看,上次你说骨髓移植不可能轻易找到,不也找到了?不要多想,会好起来的。” 这就是他不肯承认自己才是捐献者的原因。 她总觉得,她一次次生病,难以救治,都是上天的惩罚。 他不想让她如此以为,更不想让她知道,她是受他牵连,被他连累,才总是生病。 生病这么痛苦,即便她爱他,可牧月霖没有信心,一次又一次过后,她还会爱他。 他不允许她离开。她要什么,他都给她,连眼角膜也不例外。 从北极回去后,韶音就老实待在家里了。 她已经看不见了。自从极光那晚过后,她的眼睛再也没有恢复光明。 她不肯住院,于是牧月霖陪着她在家里,等眼角膜的消息。 结果就跟她很早之前断定的一样——找不到。 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不是被人抢先,就是登记失误,错过机会。 “用我的。”他说。 眼角膜捐献,不允许活人捐献,也不能只捐献一只。 但是,牧月霖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注定只能用他的,那就用他的吧——他并非没想过,继续用见不到人的手段,但是他不敢了。 他不敢了。 上天已经非常不待见他,一次次降下惩罚,折磨他。肆意妄为如牧月霖,在这种时候,也生出了胆怯。 他开始相信因果报应,担心自己做了坏事,会遭到报应,以使上天降下更残忍的惩罚。 法律严禁活人捐献眼角膜。 牧月霖一意孤行,即便违法,仍旧不改主意。 “有消息了。”他推开韶音的房间门,走到窗前,按住正在晒太阳的韶音的双肩,语气温柔,“你很快就能重见光明了。” 韶音很惊讶,又很惊喜,还有些惶恐:“真的吗?你不是哄我的?我,我真的还能重见光明?” 她巴掌大的小脸,悉数暴露在阳光下,淡金的光线像轻纱一般在她脸颊上拂过,衬得她肌肤无暇,柔弱精致,简直是最美好不过的艺术品。 只除了一双无神的眼睛,为这份艺术品增添了瑕疵。 这原本是上天赐予他的珍宝。 “是。”他几乎舍不得眨眼,贪婪地看着她的样子,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你很快就能看见了。” 韶音顿时笑了,灿烂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阿霖!你太好了!什么都难不倒你!” 她欢呼起来,快乐得不知道怎么好,手舞足蹈,乱糟糟地抱住他,还非要拉着他在阳台跳舞。 牧月霖不忍拒绝她,一手与她五指相扣,一手揽住她的腰,与她在明媚的阳光下跳舞。 手术很快安排好了。 韶音已经躺进手术室了。牧月霖还想多看一看这世界,于是慢了一步,还在病房里换衣服。 就在他换下身上的衣服,遗憾又不舍地转动着视线,准备走出去时,目光却在柜子上停顿了一下。 那里多了一个文件袋。 这是v病房,不可能有人随便进来,所以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想让他看见。 视线落在文件袋上的一瞬间,他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奇异感受。他说不出这是什么,也没打算深究。只是,他想着自己就要看不见了,这大概会是他最后看到的东西,于是走了过去。 他打开了文件袋。 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神情瞬间变了,手指颤抖着,脸颊上的肌肉紧咬绷起,无数细微的神经和肌肉都抽搐起来,令他一张俊脸渐渐变得狰狞。 “你还要继续手术吗?”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从门口响起。 牧月霖猛地抬头,发现门口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斯文俊美的男人,只是这个男人的脸上,带着鄙夷、厌恶又嫉妒的神情。 “是你放进来的?”牧月霖紧紧捏着手里的东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道。 来人是男二。 他跟乔云梦在一起这么久,却始终没能俘获她的心。眼看着她从悲伤中解脱,快乐了一段时间,又陷入忧郁和伤神,无论他怎么哄,怎么费尽心机地讨好,她的眼神始终忧郁,他决定成全她。 他找来了清晰的证据,能够证明当年陪在牧月霖身边的人是她,而不是傅时音。 “你还要将眼角膜捐给她吗?”斯文的男人面容冷漠又讥嘲,“知道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后!” 第139章 挖肾文18 韶音已经被灰总告知了这个变故。 “哦。”她点点头,没有丝毫惊慌。 他比她预计的要提前一点知道。原本她计划在手术结束后,将真相透露给他,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但是现在的情形,虽然在计划之外,却也不错。 韶音不禁很想知道,牧月霖会怎么做? 他已经给她捐过肾,捐过骨髓,输血也输过几次。他们也一起生活过,一起远行过,他还为她哭过,为她牵肠挂肚过。现在……他还会捐眼睛给她吗? 牧月霖刚看到那些证据的一瞬间,整个人被高涨的怒火和恨意所吞噬。 他居然被骗了!她根本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她骗了他!骗得他好苦! 骗了他这么多年,还骗走了他的肾、他的骨髓! 差点还有他的眼角膜! 他只差一点点,就要因为一个骗子,失去光明,从此再也看不见! 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咆哮。想要立刻冲到她面前,问她为什么?她怎么有这样大的胆子,居然敢骗他?!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骗他! 她居然敢骗他!! “这不关你的事。”牧月霖紧紧捏着那些证据,抬头看着身前站着的男人,从沸腾的怒意中分出一丝清醒的神智。 这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这些十几年前的证据,收集起来相当麻烦,更不会被人无缘无故地收集起来,送到他面前。 “是吗?”男人用嘲弄的表情看着他,“牧月霖,你不会吧?那个女骗子,她把你骗得这么惨,令你错失真爱十几年,你不会还要护着她吧?” 那他真是太可悲了。 男人用眼神这样告诉他。 牧月霖的表情愈发狰狞起来,嘴唇抿得紧紧的,眼中的阴鸷浓郁得要杀人一般。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很可怜?! “我可怜?”他轻嗤一声,视线垂下,瞥过证据上的另外一个角色,然后抬起头来,回以嘲弄的表情,“那你呢?你是为了乔云梦吧?怎么,你喜欢她?” 说着,他脸上的表情愈发嘲弄,好像一个胜利者在看一个失败者:“你喜欢她,可以去追!难道你追不到?她不喜欢你?啧!” 真可怜。 牧月霖用同样的表情反击回去。 男人原本的居高临下,瞬间不见了,神色很不好看:“牧月霖!你怎么配得上她的喜欢!” 这是他最不能理解的。他实在不明白,乔云梦喜欢牧月霖什么?他究竟比牧月霖差在哪里?为什么乔云梦就是没办法忘记牧月霖? “嗤!”牧月霖才不会回答他,高傲地扬起下巴,朝门口走去。撞开男人,往韶音的手术室走去。 只是,背过身的一瞬间,脸上高傲、奚落的表情,全都不见了。 成为一片黏稠的,黑暗的,仿佛吞噬一切的沼泽。 俊美的脸庞狰狞扭曲,牙齿被他咬得咯咯响,腮边的肌肉全都绷紧,像要吃人。 “牧先生,您准备好了?”为他准备手术的主刀医生走过来问道。 牧月霖冷冷地看着他:“傅时音的手术开始了?” “还没有。”医生说道,“刚刚打了麻药。” 牧月霖一怔,满身的怒火盘旋着咆哮着,仿佛失去了对手,找不到出口。 “能解除麻醉吗?”他冷冷问道。 他要去问她。质问她,怎么敢骗他? 医生闻言愕然:“解除麻醉?牧先生,不打麻醉,没办法手术的!” 手术?还做什么手术?! 牧月霖现在恨不得掐死那个女人! 对! 掐死她!狠狠的! 扼住她的脖颈,缓缓用力,看着她的脸上充血涨红,看着她眼球突出,看着她惊慌失措,看着她哀哀求饶! 他咬着牙,大步走向手术室。 “手术取消!” 医生跟上去的脚步,顿时停住。 哦,后悔了啊。 正常。一般人谁舍得把眼角膜捐给别人?别说女朋友,就是老婆、孩子,也不一定舍得。后悔是常规操作。 他给几位同事知会了一声。 很快,原本准备在手术室里的医生都出来了,韶音也被推回了原本的病房。 牧月霖站在床前。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看着床上躺着的,因为他心疼她留下阴影而打了全麻的,昏迷得无知无觉的女人。 她睡着时,安静甜美,柔弱得像是一束沾了晨露的洁白桔梗花。 他阴沉的脸庞逐渐狰狞起来,忽然伸出手,一下子掐住了她的脖子! 狠狠的! 几乎是一瞬间,她脸上充血,眉头无意识拧起,表情流露出痛苦。 牧月霖没有松手,仍旧掐着她,而且还在用力。 “你怎么敢!” 从来!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愚弄他! 这个女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恨不得掐死她,将她细细的喉骨捏断,让她死得要多惨有多惨!然而,看着她痛苦的表情,他心中不知怎么也难受起来。 像是有一只手,同样用力地捏住了他的心,令他痛楚难忍。 “你该死!” 他意识到原因,更加恨她。 只是,随着手上更加用力,心中的痛楚也更深,他的眼前开始划过他们在一起的一幕幕。 他们坐火车,去往北极。旷野中,她“看”极光,而他看她。得知可以重见光明,她灿烂的笑脸。他们相拥着,在阳光下跳舞…… “骗子。”他嘴唇哆嗦着,声音轻而浅,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渐渐松开,改为轻抚。 只是这轻抚,也带着杀人的恨。 失去生命威胁后,女孩脸上的充血涨红逐渐消失,眉头也重新展开,表情重新变得安宁甜美。 她全然不知。 她幸福得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她暴露了,不知道他恨她恨得要死,更不知道她自己差点就被他掐死。 她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安静柔美,像是被园丁精心呵护的花朵,天真单纯,浑然不知风雨。 牧月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中的痛楚并没有消失,像是蚂蚁啃噬,酸涩刺痛。 “手术继续。”他大步走出去,找到主刀医生,提出要求。 医生提醒了一句:“牧先生,您确定考虑清楚了?” 牧月霖冷冷地看他一眼。 静静等了两秒钟,医生立刻道:“是,我们这就安排手术。” 得,这还是个痴情的主儿。 “只做左眼手术。”躺下后,牧月霖提出要求。 医生惊讶,解释道:“一只眼睛不能立体成像,一般来说,不会只移植……” “我说只做左眼!”牧月霖打断他道。 医生顿时住口了,点头道:“是,一切以牧先生的要求为先。” 麻药流入体内。 牧月霖没有选择全麻。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当然要体会每一刻的过程,清醒地经历这一切。 手术室里很安静。 在一片安静中,牧月霖不停地问自己,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是恨她的。 恨她骗他,骗得他惨。他甚至想,她是不是早就料到这一天,她会需要他的血、他的肾、他的骨髓、他的眼角膜,才会顶替乔云梦? 但他随即抛开这个想法。当年她还小,而且身体健康,她的家里也没有什么遗传病,她应该不会未卜先知,提前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那么,就是她小小年纪,就贪慕虚荣,想要飞黄腾达,所以顶替了乔云梦,成为他的恩人。 这些遮掩不住的血淋淋的真相,令他内心刺痛。他忍不住想,真的是这样吗?这些都是真的吗?当年的小女孩,真的不是她吗? 会不会……又是乔云梦耍的花招? 牧月霖无比期望,这又是乔云梦的花样。是乔云梦和别人联合起来,想要骗他。但是,回想这么多年来,音音在身边的种种表现,他心里无比清楚地知道,那些证据是真的。 他应该爱的人,是乔云梦。 应该恨的人,才是傅时音。她顶替了乔云梦,骗了他的爱,害他错失真爱十几年。 但是,刚刚在病房里,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想到她醒来后问他:“阿霖,为什么我还是看不见?”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他甚至想,将她丢在这里,一走了之,再也不管她。 让她瞎着,自尝苦果! 反正他已经给了她那么多,他不欠她什么,就让她一个人在医院里自生自灭,尝尝后悔的滋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心中便闷闷地痛,那些痛楚甚至压过了愤怒和恨意,支配着他的身体,令他走到医生身边,说出那句话:“手术继续。” 手术结束。 韶音在麻醉效果消失后,清醒过来。 她摸着眼睛上缠的纱布,既小心翼翼,又饱含期待:“阿霖,等拆线后,我就能看见了,是吗?” 牧月霖的左眼上,也贴着纱布。 他脸上毫无表情,近乎漠然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夺走了他一半视力的女人,骗子。 “阿霖?”她仰着头,双手向前伸着,“阿霖,你在吗?” 牧月霖看着她无助探索,听着她的声音从期待、兴奋,到不安、惶恐。 “我在。”他的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伸出手,任由她握住。 韶音松了口气,说道:“刚刚叫你,怎么不出声?你太坏了,趁我看不见,就欺负我。” 她的嘴唇像花瓣一样柔嫩,令人忍不住想破坏。 牧月霖的眼神深了深。从前,他害怕碰坏她,一直不敢碰她,把她当瓷娃娃一样捧在手心里。 但是,从现在开始……她不值得了。 “牧月霖!”一个女人的尖锐声音,忽然从病房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转身看向门口,瞳仁一缩:“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乔云梦。 打交道这么多次,只靠听的,韶音就辨认出来。她一下子攥紧牧月霖的手,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 乔云梦已经从男二口中听说,牧月霖还是同意做了手术。他跟她说这个,是想告诉她,不值得,牧月霖就是个瞎了眼的混蛋,不是骂人的那种,而是字面意义上的瞎眼。 但乔云梦听到后,满脑子只有一件事——牧月霖要瞎了! 这怎么可以?! “出去!”察觉到手被握紧,牧月霖脸色微变,他将手从韶音的手里抽出来,然后挡在她身前,看向乔云梦,神色复杂。 他已经知道,乔云梦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他没办法再对她冷着脸,可是多年下来的误会,以及两人相处的习惯,还有他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又让他没办法坦然面对她。 他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你的眼睛!”乔云梦愕然地看着他。进来的一瞬间,她就发现,牧月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把一双眼睛都给了韶音,而是只给了她一只。 但即便这样,也足够她心酸了:“你明知道不是她!你明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住口!”牧月霖打断她道。 但乔云梦看着他被纱布遮住一只眼睛,脸色苍白的样子,根本就忍不住。 她的声音愈发高昂起来:“她是个骗子!是个骗子啊!她骗你输血,骗走你的肾,还骗你骨髓移植给她!你不知道的时候就算了,你以为她是我,我能理解。但是现在,你知道她是骗子!” “我让你住口!”牧月霖的声音里带了怒意。 乔云梦根本住不了口:“你为什么还将眼睛给她?!” 最后一句话喊出来,她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眶里溢满泪水,失望又痛心地看着他。 “乔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轻轻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我的眼睛,是谁捐给我的?” 第140章 挖肾文19 牧月霖浑身僵住,不敢回头去看。 他张了张口,想说不是他。虽然恨她,但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她知道,她的眼角膜是他给的。 “音音……”他刚想说什么,然而才发出声音,就被乔云梦打断了。 只见她眼中燃烧着愤怒,大步走进病房里,用恨透了的眼神看着韶音:“是阿霖!你的眼角膜是阿霖给你的!你满意了?!” “乔云梦!”牧月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转身,捂住韶音的耳朵。 但还是迟了,她已经听到了,浑身僵住,脸色瞬间煞白。牧月霖不受控制地心痛起来,不禁抬起头,怒视向乔云梦:“我让你住口!” 他知道不该凶她。 他可以凶任何人,唯独不能凶她。 她才是全天下最应该被他守护的、爱着的人。 他明明知道的。知道应该向着乔云梦,指责音音。但是,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 纠结与撕扯的情绪出现在眼中,他将视线移开,对她道:“你走吧。”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他亏欠了她。 这几年来,他从未听过她的解释,一次次忽视她的努力,给予她一次次的伤害。 牧月霖不知道怎么面对乔云梦。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段纠缠的感情。 他的理智和情感被割裂了,爱与恨也交织在一起,分不开,让他一时间无法做出决断。 “你就这么爱她?!”乔云梦不可思议地道。 他的躲避,令她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不知想到什么,她脸色唰的白了,情不自禁地倒退两步。 看看被他护着的韶音,又看看他贴着纱布的眼睛,嘴唇颤了颤,说道:“你,你爱她到这个地步?!” 他明知道她骗了他,还愿意将眼睛给她。 这不是爱,是什么? 乔云梦原来总是不信,总觉得韶音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骗她的。牧月霖真正爱的人是她,韶音不过是沾了她的光,她一直是如此坚持的。 但现在,发生了这件事,乔云梦难以自制地动摇了。从前所坚信的一切,刹那间成为了伫立在流沙之上的建筑,随时都能够倒塌。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爱她!”如果是单独对话,牧月霖一定会这样回答。 他不可能还爱这个小骗子! 他又不是不要脸! 但是,当着韶音的面,哪怕他还紧紧捂着她的耳朵,然而嘴唇动了动,还是咽了回去。 “是。”他别过头,避开乔云梦的视线。 就这样吧。 让乔云梦死心也好。 他已经是这样,没有回头路可走。他没有了一颗无暇的心,和一副无损的身躯。假如不能倾尽一切地爱她,不如放她去爱别人。 这番姿态,落在乔云梦的眼中,就是他义无反顾地爱着韶音!爱着一个骗子! “你,你——”乔云梦不停地摇着头,眼神满是难以置信,唇颤抖着,仿佛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他,震惊又失望。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他根本不是当年她认识的那个小哥哥! 那她这些年来,所付出的深情,都给了一个什么人?! 听到她的指责与诘问,牧月霖仍然别开视线,不肯看她。 心中愧疚不已,但却什么都不能说。 她曾经对他那么好。他即便弥补不了从前的过错,也不能继续伤害她。就让她误会下去吧。 “你!”见他直到这种情况,却连一句解释也没有,乔云梦深受打击,再也无法面对,摇着头,泪珠洒落,捂着嘴跑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 病房里只剩下韶音和牧月霖两个人。 他的手还捂着她的耳朵。 此刻,她脸色惨白,紧紧咬着唇,用力得快要咬出血来。 自从听到乔云梦的那句话,她就一直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更没有开过口。 牧月霖低头看着她,慢慢地放开了手。 他眼底挣扎,习惯性地想去安慰她。 却又恨她骗他的那些,不愿意再事事体贴她。 就在这时,韶音开口了:“所以,不仅是眼角膜,当初的骨髓移植,也是你,是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他呢? 她用的血,是他的。她缺的肾,是他的。偏偏到了更难的骨髓移植,就轻易找到配型了? 牧月霖的嘴巴张了张,想说“是”,但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微颤的唇瓣,不禁又是一阵心烦。索性闭上嘴,一言不发。 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牧月霖站在她面前,什么都不用掩饰,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像是盯着小猎物的毒蛇。 “你,你应该告诉我的。”韶音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两手揪着被子,身体紧绷着,柔弱又故作坚强的模样,“我如果知道,我不会接受。” 她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不接受?你是想死?”牧月霖不禁讥讽地接道。 韶音的嘴巴张了张,脸色看不出更加苍白,但肉眼可见的,浑身的气息更萎靡了,像是有什么从她身体里抽走一般。 “你不知道,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看着她这样,牧月霖忽然来气。靠近她,狠狠捏住她的下巴。 原本应该跟她直直对视,但此刻他对上的,是她眼睛上蒙着的纱布。 刚刚腾起的火气,一下子被憋住了,找不到发泄口,被迫在他体内盘旋,烧得他心口发疼。 发泄般甩开她的下巴,他将那只捏过柔腻肌肤的手背在身后。刻意忽视她下巴上被捏出的红印,冷冷道:“我都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 知道她骗了他。这些年来,她无数次有机会坦白,说出她是个骗子的事,证明乔云梦的清白,但她都没有。 他恨恨地看着她:“傅时音,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如果是真正的傅时音,心里大概会说,关我什么事?你认不出来真爱,乔云梦自己傻被顶了身份,怪我咯? 但傅时音是个擅长耍心机的人,她当然不会说出心里话,此刻会选择扮柔弱,哀求、认错,哭到牧月霖心软,忍不住原谅她,揭过此事。 “……没有。”然而,沉默片刻后,韶音说道。 她没有选择示弱,向他祈求原谅。 “我说我已经知道了!”牧月霖被她的回答惊到,忍不住怒意,重重强调道。 韶音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我知道你知道了。”顿了顿,“刚刚乔小姐来,已经说过了。” 所以?这就是她的回答? 牧月霖简直不能相信,他被她骗了,被她愚弄了,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竟然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几乎是立刻,他伸出双手,想要掐死她! “我不后悔。”就在他的手要掐上去的一瞬间,她轻轻开口道:“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还会做这样的选择。” 她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后不是被嫁给乱七八糟的人换彩礼钱,就是被送给债主抵赌债,不会有第三条路。 这时候,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馅饼掉下来,叫她怎么忍得住? 她知道不对。 但是如果时间重来,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你——”牧月霖看着她不知悔改的样子,一时表情复杂起来。 他竟然没有办法全然恨她。 因为,他懂得。 换作是他,跟她处在同样的境地,他不会做出比她更高尚的选择。 正因为他懂得,所以竟然没办法怪她! “你好自为之!”恨恨丢下一句,他转身就走。 被骗,被愚弄,输血挖肾捐骨髓。 现在连眼角膜都失去一只,他却连一句可怜兮兮的对不起,都没等到!牧月霖再也不想站在这里,也不想再看见她! 他大步走到门口,握住门柄,就要离开病房,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你以后都不用来了。”这时,身后传来一句。 牧月霖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病床上:“你说什么?”停顿了下,他冷笑一声,“你不会以为我还会来看你吧?” 她应该痛哭流涕!求他原谅! 他绝不会把一切当做没有发生! “那最好了。”双眼被纱布蒙着的女孩,坐在病床上,露出半张小巧的脸,苍白得仿佛一碰就碎的瓷器,“你以后都不用来了,更不要找我,我们以后都不必再见面了。” 瞳仁扩张,怒气几乎是一瞬间爆开,牧月霖再也维持不住骄傲和体面,俊美的脸庞刹那间变得狰狞! 大步走回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将她提起来:“你再说一遍!” 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连一颗心都…… 她却说,到此为止? “你要跟我分手?!”他几乎是气笑出声,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眼睛都红了。 他可以抛弃她,那是她活该。但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不然呢?”整个人几乎被他从床上提起来,但韶音的反应却平静极了。虽然看不见,她仍旧仰着头,蒙着纱布的位置正对着他,“再继续下去,我们都完了。” 牧月霖一时没懂她的话。 她似乎知道他没懂,用平静的口吻说道:“我做错了事,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你,也做错了事,这些同样是对你的惩罚。” 什么上天!哪来的上天! 如果是从前的牧月霖,一定会嗤之以鼻。但现在的牧月霖,在经历了一系列“医学奇迹”之后,抿住唇,沉默下来。 神情慢慢变得复杂。 他之前听她说过这句话,“我做错了事”,他那时候觉得,她只是哀伤地哭,心里没有这个意思。 可是现在,第二次听到,他知道她是说真的。 她的确做错了事。她对不起乔云梦,也对不起他。她不停地生病,甚至包括三年前的车祸,可能都是上天在惩罚她。 而他…… 她失血,只能用他的血来救。她患了急性肾衰竭,也只能用他的肾来救。骨髓。怎么也约不到的眼角膜。这一切的一切。 难道真的不是上天的惩罚吗? 他苦笑一声,慢慢松开了她的手,沉默地站在一旁。 “应该回到正轨了。”她垂下头,不再“看”他,轻声说道。 搭在被子上的两只小手,一下下揪着。 牧月霖心里拧着,疼痛令他脸色发白。想要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口,又说不出来。 回到正轨?什么正轨?他去爱乔云梦吗? 他的第一反应是,可笑! 他怎么去爱乔云梦?他现在心里全是对这个小骗子的爱和恨。哪有多余的感情,去爱另一个人? 但,他说不出口。他的骄傲,让他无法在此刻仍然承认对她的感情。 脚步声渐渐离开床边。 病房的门被打开。 又被关上。 这一次,他没有玩虽然关了门但人在门内的招数。他走了,真的走了,离开病房,不会再回来了。 韶音摸出手机,叫了护士进来,找到乔云梦的电话,拨出去。 “什么事?”电话里,传来乔云梦冷冷的声音。 韶音说道:“我把他还给你。” 静寂。 电话那头,乔云梦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良久,她才啼笑皆非地道:“傅时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还给她? 牧月霖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儿!她有什么资格将他“还”回来? “我知道。”韶音轻轻地说,“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以后都不会再见面。” 另一边,乔云梦愣住。无数的话在舌尖滚过,最终都没说出口。表情逐渐变得讥讽,说道:“你这算什么?” 她这算什么?收不了场,不得不放手了,就装出一副大度放手的样子?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韶音却没有解释什么,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之后,手机再响,她便不接了。 过上了休养的日子。 手术需要两三个月才能拆线。她住在医院里,没有人来赶她,也没有人来喊她缴费。 虽然她跟犬犬掰了,但犬犬走之前,显然做了安排。 牧月霖没有再来过。而被他教训过的爸爸和哥哥们,找来医院一趟。 他们求她,让她跟牧月霖说说情,把房子还给他们,公司还给他们,再给他们点钱花。 “我昏迷的三年,你们没有来看过我,医疗费都是阿霖缴的。” “我醒来后,你们没有看过我。” “我生了几次大病,你们也没有来看过我。” “我现在还瞎着,你们问都不问一句,张口就让我为你们打算。” “这些年,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韶音冷酷地跟他们划清界限,“就算还生恩,也够还了。你的种,根本不值多少钱。” 把老头子气得,当时就要打她。 但韶音身后跟着医护人员,立刻叫了保安上来,把这父子三个请出去了。 “以后不要让他们进来。”韶音说道。 父子三个,再也没出现在韶音面前。 她在医院里,悠闲地恢复着。 不用继续走剧情,她理所当然的没有再生病。 而乔云梦憋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回了别墅。 她现在还是牧月霖的妻子,法律意义上的。 老太太仍旧不待见她,但是她儿子都变成独眼龙了,她再骂起儿媳妇来,就不是那么有底气了。何况,乔云梦如今也不理她。 上了楼。 “你来了?”房门被推开,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只酒瓶,神色憔悴的牧月霖看向门口。 他现在对她,平和极了,脸上再也没有曾经的厌恶和冷漠。 但乔云梦看着他,却觉得心里酸涩。她宁可他还是当初的样子,也不想他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躲起来悲伤。 她关上门,慢慢走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傅时音给我打电话了。” 喝酒的动作一顿,牧月霖将酒瓶放下来,紧紧握在手里。过了一会儿,他淡淡地道:“哦。说了什么?” “她说,将你还给我。”乔云梦心情复杂地看着他说。 牧月霖闻言,沉默片刻,笑了笑,闭上眼睛,仰起头继续喝酒。 “你别喝了!”乔云梦看不过,倾身上前,夺过他手里的酒瓶,“你只有一颗肾了!你不能喝酒!” 寂静。 房间里骤然陷入死寂。 “我不是……”乔云梦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 但牧月霖怔了怔,却是点点头:“对,我不能喝酒。” 他呆呆的,眼神没有焦点,坐在那里,像一个迷路的小孩,不知道何去何从。 心里酸涩得难受,乔云梦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又堵得难受。 她看着他颓废的样子,实在是难受得想哭,索性一句话也不说,仰头喝起酒来。 咕咚咕咚。 辛辣的酒液灌入喉咙,终于将她的眼泪激了出来:“我恨她。” 她恨傅时音。 抢走她的一切,还把牧月霖变成这个样子。 “我恨她!”喝完一瓶酒,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酒瓶狠狠摔在地毯上,“我恨她恨她恨她!” 大声发泄完,她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哭着哭着,跪倒在地上,哭得伤心又绝望。 她再也没办法否认,牧月霖爱上了傅时音。 如果不是爱,他不会不见她,不会因为她把自己关起来一个人喝闷酒。 他爱傅时音!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乔云梦哭着问道。 她不明白,他本来是因为她,才对傅时音好。可是后来,他怎么本末倒置,爱上了傅时音呢? 牧月霖看着她哭,却反而很平静,还起身拿了抽纸盒,放在她身前。 他没有抽出纸巾给她擦泪。 他们现在的关系,有点复杂。原本应该很亲近的,可是十多年过去,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 “可能,日久生情?”他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 但乔云梦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她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我就没有!” 她跟男二在一起,一年多的时间,可她丝毫没有被他打动。 牧月霖闻言,顿时沉默下来。 他能怎么说?说音音可爱?即便一开始是因为以为她是“她”,才爱护她、呵护她,后来却是因为她的可爱,对她动了心。 他想到自己动心的过程,心念一动,想建议乔云梦跟男二也去一次北极。坐火车去,相拥在寒风呼啸的冰原旷野中,观赏绚丽的极光。 想建议她跟男二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沐浴着阳光,相拥着,在室内轻轻起舞。 想建议她试着发现身边人的好。他就是因为发现了音音的可爱,渐渐动了心,开始珍惜她。 “你过分。”不见他出声,乔云梦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喝酒。 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真心爱上别人?那她的一往情深,又算什么? 牧月霖只拥有一颗肾,尚且没喝进医院,但乔云梦做到了。 习惯性的,牧月霖将她送到了韶音所在的医院。 但是,他没去看她。 她说得对,他们都是罪人,所以上天在惩罚他们。现在,他没什么可被罚的了,她也是一样。 不如从此再不相见。 乔云梦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另外惨烈的情形。她仍是被傅时音顶替了身份,靠着答应给傅时音输血,她才成为了牧月霖的妻子。就跟现实中一样,婚后三年,她很少见到他,也从没得到过他一个好脸色。 但不同的是,梦里,傅时音车祸醒来后,频频生病,每次都是抽她的血。缺什么器官,都是摘她的。 她屡次试图证明自己的身份,骂牧月霖混蛋,求求他放过自己。但梦里的他,冷酷无情极了,从来没对她手软过。 她被迫给傅时音输血。她知道,傅时音是故意的,她故意把自己弄破皮,买通医院,造假报告,逼迫她输血。 还有肾衰竭、白血病等,也都是她造假买的假报告。但牧月霖不听不信,非要拉她去医院。后来,还挖掉了她的子宫,使她一辈子都无法做母亲。 梦里,她哭了又哭,眼泪都快哭干了。如果不是男二帮她,她连自己的眼睛都要失去。 她被他伤害得遍体鳞伤,心死如灰。从爱他,到又爱又恨,到深恶痛绝。她再也不想看见他,假死离开。 她再也不想生活在有他的地方。跟男二在一起,过上平静的生活。 但因为身体遭受过太多的暴力伤害,她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痛楚。很多时候,她会想,如果当年她没有那么好心,上前陪伴他就好了。 那样,她不会爱上他,不会执着于他,也不会将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直到后来,她意外回国,得知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她不想再管他,却又有些放不下,打算远远看他一眼。而这一眼,束缚住了她,让她再也没有回去。 她跟男二道了歉,就守在牧月霖的身边。 本想在他醒来后,就悄悄离开,可是…… 他那么诚恳地道歉,真心悔悟,痛哭流涕,跪下抱着她的腿,说他错了。 她还知道了,傅时音的下场。 傅时音的下场,丝毫不比她好多少,甚至要比她惨得多。 乔云梦看着瘦得脱形,狼狈又凄惨的男人,再想想浑身是隐痛的自己,还有人不人鬼不鬼的傅时音,忽然觉得很累。 他们三个这样,纠缠了十几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放了她吧。”她对牧月霖说。 而她自己,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他,跟他在一起。毕竟,她这样一个残缺的女人,也配不上男二那样的好男人。 只是,没等她作出决定,梦就醒了。 乔云梦看着上方雪白的天花板,一时间不知道身处何地。 梦里的情形,真实得就好像亲身经历过。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左肾的位置,又摸了摸自己的子宫,摸过受寒受创的膝盖,摸过被碾碎过、不太灵活的手指…… 顿时松了口气! 那只是个梦! 随着她分清现实和梦境,梦里那些惨烈的情景,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起来。 想想现实,再想想一片血色的梦境,乔云梦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梦里,有一点是好的——牧月霖从始至终爱的人,都是她,而不是傅时音。 但她竟然一丝丝羡慕都没有。比起充实的、饱满的、健全的身体,他究竟爱过谁,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没做过这个梦,乔云梦可能会犹豫一下。但是做过那个梦,体内空虚、阴冷、无时无刻不在隐隐作痛的感觉,令她只要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你醒了?”房门被推开,一只眼睛上蒙着纱布的牧月霖,走了进来。 他没有梦里的狼狈、后悔、凄惨。 他现在看上去神色不错,精神也不错,好像只是少了一只眼睛而已。 但乔云梦看向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同情起来。他现在不觉得苦,但是等他年纪大了,损失了一个肾,只有一只眼睛…… 他会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 “嗯。”她点点头,收起眼底的同情,变得平静下来。 她不恨他了。 也不恨傅时音了。 第142章 童养媳2 再订阅一些,小可爱萌就能立即看到兴奋到癫狂的我了哦~次日清晨。 韶音刚睁开眼,就听到灰总兴奋的汇报:“男女主要结婚了!” 什么? 坐起来的动作顿住。眼里残存的睡意刹那间褪去,她问:“什么情况?” “可刺激了!”灰总兴奋地道,将昨晚的情形对她讲述起来。 霍炎彬和文晴雪吵了一架。 文晴雪夺过箱子,气冲冲地下楼,去意坚决。 霍炎彬不可能放她离开,当下追上前,将箱子扔到一边,扛着她上楼去。 “我们明天就结婚!”将她扔到床上,他脸色铁青,“我会将我名下财产赠予你一半,以后你就是霍太太,谁也没办法动摇你的地位,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理谁就不理谁,没有人能再欺负你!” “不要闹了,好不好?”他的声音充满疲惫。 剧本上,两人的进展没有这么快。 一般小言的套路,两人在一起了就快完结了,所以他们直到大结局才结婚。 而现在之所以变成这样,不得不说,还要感谢韶音的“大度放手”——剧本中,她一直纠缠霍炎彬,死不放手,疯狂的样子不仅令男女主厌烦,也叫其他人看在眼里,无意再插一脚。 可是现在不同,韶音放手了,而且放得干净利落,再也没有纠缠过他。更有那一百亿的分手费放在那里,人人都知道,他们不可能复合了。 女孩子们扑上去,有的冲霍太太的身份而去,有人冲大额分手费而去,还有的单纯是想嫖一把。 她们挖空心思,有人跌倒在霍炎彬的怀里,有人“不经意”吻到他脸颊,还有人拍下“亲密照”刺激文晴雪,等等。 连番下来,文晴雪当然受不了。她一次都受不了,发生一次,就跟霍炎彬争吵一次。 三个月来,他们吵了数不清的架。不仅文晴雪感到心灰意懒,就连霍炎彬也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 而他原本可以有更多的耐心哄她。可是自从跟韶音分手后,夏氏就不再支持他,还抢了霍氏很多机会。不仅如此,夏氏还联合了其他企业,明里暗里蚕食霍氏的市场份额。 他为这些事情耗费了太多精力,通宵达旦是常态,根本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哄女友,只希望她懂事一点,体谅他一下,不要再跟他闹了。 不过,目前看来是他错了。小雪没有他想象中的坚强,他不该这样忽视她。为了两个人的将来,他选择用婚姻来给她安全感。 文晴雪被他的承诺给惊住了。 眼泪凝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红通通的眼眶令她看起来柔弱堪怜:“谁要你的赠予?说出去,人人都以为我是冲着你的钱。” “我不要!”她抹着眼泪说,“结婚可以,别的就算了。你最好做个婚前财产公证,我一分钱的便宜都不会占你的!” 她之所以想走,是因为觉得麻烦。她只是想谈个恋爱而已,结果有那么多的麻烦! 现在霍炎彬要跟她结婚,她便心软了,觉得不应该为了莫名其妙的人,就跟相爱的人分手。 她愿意再试一试,再给他一次机会。 到这里,两人之间的气氛转为温馨融洽。水到渠成,两人睡了。 “啧啧。”灰总一边讲述着,一边咋舌,“堂堂大总裁,十五分钟就完事了,他可真是总裁界的耻辱。” 霍炎彬最近常常加班,而且还是通宵的那种,饭也没有按时吃。到了战场上,冲刺的能力是在的,但耐久度就不太好了。别说一夜七次了,他连两次都没撑过。 “啧啧。”韶音跟着发出一声。洗漱过,就下楼吃饭。夏总出差了,不在家,她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慢慢享用早餐。 “可惜了。”她咬了一口三明治,在心中对灰总道:“我本来还想拿下他的一血。” 灰总差点乱码:“什,你说什么?!” “你想睡他?!” “为什么啊?那个辣鸡,你睡他干什么?” 韶音喝了口牛奶,慢条斯理地拿起三明治,看着中间夹着的金黄煎蛋,胃口大开:“有始有终嘛。夏如音舔了他那么久,只拿点钱怎么够?他的身子也跑不了。” “不过,”她细眉蹙起,“如果他只有十五分钟,我就要再考虑一下了。” 灰总:“……” “…………” 它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嫌他是个烂人,就随你好了。”它道。 韶音满不在意地道:“他里子是烂的,外表还可以。” 根据一般规律,男主的硬件条件是这个小世界中最棒的。 “可他现在连十五分钟都没有。”灰总嘲笑道。 韶音随口道:“吃点药就好了。” 灰总噎了一下。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她说的“吃点药”,是一次性的那种,还是把他治好的那种。 随即它想,她应该没那么好心。 “嘿嘿。”它一下子兴奋起来,“放心!包在我身上!” 韶音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早饭。 上楼换好衣服,再下去的时候,就见别墅外面已经等了一辆黑色豪车。 她笑了笑,迎着车子走去。 车玻璃降下来,露出一张年轻帅气的面孔。双眸亮如繁星,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红。 “早啊。”等她上了车,他有些不自在地道。 他从前唤她学姐,在客户面前会叫她夏总,但是昨晚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他有些不知道叫她什么。 “叫我姐姐。”韶音升起车窗,一手扣住他后颈,在他唇上轻轻印下,看着他沾了淡淡口红的唇,轻轻笑了一下。 祁浩宇顿时紧张得浑身绷住。 白天和晚上不一样。昨天晚上,车内光线昏暗,她看上去是个漂亮的女人。但是现在,她笑意盈盈地坐在那里,纤细的身躯内仿佛蕴含了坚定的力量,不可逼近,不可亵渎。 “不。”他红着脸转过头,发动车子,“我叫你音音。” 他才不叫她姐姐。 有朝一日,他还要她叫他哥哥。 叫他“浩宇哥哥”。 想到那一幕,他心内火热,整个人快要烧起来。与此同时,明亮的双眸更为璀璨。 韶音轻笑一声,没有纠正他,打开手机,开始处理邮件。 “啊!剧情又变了!”车子行驶到半路,灰总惊呼一声,再次实时转播起来。 昨天晚上,霍炎彬和文晴雪已经说好,今天去结婚。 但是两人一觉起来,霍炎彬没改主意,文晴雪却犹豫了。 结婚是一件大事,不能头脑一热,就去结婚领证。这样神圣的事,一定要虔诚对待——她真的做好与霍炎彬结婚的准备了吗? 不,不是的。她原本只是想谈个恋爱,仅此而已。昨天答应他结婚,是话赶话,也是气氛到了,她昏了头。 如果只是交往,一旦发现不合适,她还可以提分手。但是结了婚,她想要后悔,可就难了。 她是不图他的钱的,既然如此,嫁给他就没有什么好处。何况,想到那些甩支票的大小姐们,她如果跟他结了婚,只会引来无数的麻烦缠身。 “为什么不去?”见她迟疑,霍炎彬意外地问。 文晴雪拥着被子坐在床上,低垂着头,轻声说道:“你都没有求婚。” “是我疏忽了。”霍炎彬接受了这个理由。 领证而已,什么时候都可以。她已经不闹着要走了,这已经达到霍炎彬的目的,于是并不强求,俯身吻她:“我这就去安排。” 文晴雪身子僵住。 心里微微发沉。 她刚刚没有答应他去领证,是对的。这个男人,高高在上,被簇拥惯了,根本不懂得用心。 “安排”,又要找高助理吗?是他跟她求婚,他不去花费心思,却安排别人来准备。 他除了钱,还有什么?文晴雪垂下的眼睛里闪过讥嘲。 但她看到了凌乱的床铺,想到昨天晚上,决定再忍忍。 “我不要别人的心思。”她仰头看着他道,“你去准备,好吗?” 霍炎彬愣了一下。 眼里闪过一丝迟疑,他低下头来,坐到床上,轻抚她的头发:“我最近很忙。” “我可以等。”文晴雪捉着他的袖子道,仰头看着他道:“我等一等,没关系的。我希望我们两个的婚姻,充满我们两个人的心意。” 霍炎彬明白了。 虽然他心里并不认可——花钱能办到的事,为什么要浪费时间,亲自去办? 但既然这是她的要求,他便点点头:“好,我答应你。”顿了顿,“我会尽快准备好的。” 见他听得进去,文晴雪的眼里重新有了笑意,拥住他道:“我等你。” “天真。”灰总嘀咕道。 做系统这么久,它也算见识了大千世界的男人们,好男人不是没有,但霍炎彬显然不是。 文晴雪喜欢他,可是在灰总看来,他们之间的爱情像纸一样薄、一样脆。 韶音不置可否。 她用手机处理完邮件,开始回复一些不紧急、但是需要维护的人发来的消息。 一路到了公司。 “音音,到了。”祁浩宇停好车子,提醒她道。 韶音没察觉到他话里的心机,点点头,收起手机下车。 祁浩宇很懂事。进了公司,他就又是那个无所不能、无微不至的小助理,并不因为跟她有了进展,就迫不及待地显露出来。 韶音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趁着没人,勾着他在电梯里亲了一口。 第143章 童养媳3 再订阅一些,小可爱萌就能立即看到兴奋到癫狂的我了哦~“就这样吧。”韶音已经先一步收拾好心情,“我先走了。” 戴上不知何时取出来的墨镜,掩住微红的眼眶,低垂着头,纤细身形从他身旁擦过。 一缕轻风被带起,鼻尖缭绕淡淡馨香,霍炎彬对女人的香水不感冒,但是此刻依稀记起来,这是她常用的品牌,他不止在她身上闻到过一次。 张口想叫住她,然而看着她略显匆匆的背影,到底没有发出声音。 回转过头,是一桌没人动过的饭菜,已经凉透了。 他心中升起怅然。这大概是他们的最后一顿饭,他应该吃过饭再提的。 很快亦大步离开。 韶音拐入隔壁火锅店,一个人痛痛快快地吃了顿火锅。 还发了条朋友圈。 发出不久,收到祁浩宇的消息:“一个人吃火锅?” 韶音笑了笑,回复消息:“原本约了人的。” “谁这么不识抬举,放女神鸽子?”消息很快回过来。 灰总嗅到不一样的气息,叫道:“他想泡你,是不是?” “不是。”韶音道。一边涮毛肚,一边回了个“微笑”的表情。 然后扣掉手机,专心吃火锅。 “不是吗?你别骗我,我看他就是想泡你。”灰总现在是有经验、有见识的统了。 韶音慢条斯理地道:“他想舔我。” “……” “…………” 灰总不知道说什么,啧啧两声,只道:“你真行。” 手机搁在桌上,嗡嗡直响,猜也是祁浩宇的消息。韶音没看,也没回,吃过饭就拿起包包和手机,戴上墨镜,打车回家。 夏总今天回来,她要亲自下厨,为爸爸准备爱心晚餐。 说起来,“夏如音”为了讨好霍炎彬,十几岁的时候就学了做饭,练出一手好厨艺。霍炎彬没少喝她煲的汤,亲爸夏总却没尝过几次。 想到剧本上,“夏如音”被分手后黑化,做出那些疯狂恶毒的事,亲爸从来没有嫌弃过她,总是给她收拾烂摊子,后来她精神崩溃,也是亲爸卖了股份,送她去最好的疗养院,韶音决定多孝顺孝顺他。 三日后,霍炎彬的分手费一笔一笔地打过来。 总共一百亿。 【分手了,还可以做朋友。】 看着这条消息,韶音嗤笑一声,按灭了屏幕。 谁跟他是朋友。 他只是她的提款机。 “虽然你没有甩他巴掌,泼他咖啡,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但是……”灰总犹豫着说,“好像也挺爽的。” 打他、骂他,能换来一百个亿吗? 显然不能! 以霍炎彬的高傲,说不定会觉得被侮辱了,就此觉得两人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人民币多香啊! “我给爸爸省钱了。”韶音轻笑,脚步轻盈地下楼,从冰箱里拿出种种食材,给亲爸准备晚饭。 亲爸虽然有钱,能够一手包办她的实验室建设,但是一百亿呢,霍炎彬都要七拼八凑的现金,何必为难亲爸。 b市中心,高耸入云的大厦顶层,装潢豪华的办公室里,年轻英俊的男人坐在真皮转椅上,目光时不时投向桌上的手机。 久久,没有收到回复。 他神情微微怅然。 她大概还在生气吧,霍炎彬心想。他宁可拿出一百亿,买她分手,也不愿意如她所愿,跟她有个美好的结束。 她现在不想理他,他能够理解。 一百个亿,对霍炎彬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不过,他丝毫不觉得前女友拜金,反而心中愧疚——她要的根本不是钱,从头到尾,她想要的都只有他这个人! 这让霍炎彬心里残存了一丝愧疚情绪,并没有因为给出一百个亿的分手费,就彻底坦然。 下了班,夏总回到家。 看着身上系着围裙的女儿,以及往外端菜的阿姨,顿时知道这顿饭也是女儿主厨。 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爸爸知道你的孝心,但你平时就够忙了,给爸爸泡杯茶就够了,不要总是下厨,女孩子要爱惜自己的手。” 韶音解下围裙,交给阿姨,上前挽住亲爸的胳膊,笑吟吟道:“有个好消息,一定要庆祝一下。” 夏总好奇,一边解西装纽扣,一边往沙发边走:“什么好消息,让你高兴成这样?” “实验室的投资,我拉到了!”韶音得意洋洋地道。 夏总一听,眉头皱了起来,有些责怪地道:“爸爸不是说了,你的投资爸爸包了,怎么还亲自去拉投资?” 他是舍不得女儿吃这些苦的。 女儿喜欢做研究,就让她一心搞研究就好了,何必做这些赔笑脸的事? “你如果知道我拉来多少投资,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韶音骄傲道,不等他问,就凑他耳边低声说:“一百亿!” “多,多少?!”夏总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将西装外套丢到一边,震惊极了,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音音,你刚刚说多少?” “爸爸没听错。”韶音扬着下巴,眼里满是笑意,像是偷吃成功的小狐狸,尾巴都要翘上天,“已经到账了哦!” 夏总只觉眼前一花,有些被吓到了,抓紧她的手臂道:“你告诉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女儿不会是被人骗了吧?一百个亿,他这个亲爸都没办法一口气拿出来! “来来,爸爸先坐。”韶音拉着他在餐桌旁坐下,为他盛了汤,自己在旁边坐下,才小声说道:“霍炎彬对不起我,我敲了他一笔分手费。” 夏总一愣,眉头猛地皱起:“他对不起你?!” “其实也还好。”韶音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在碗里,不怎么在意地说道:“他喜欢上了别人,但是没跟我说,还让徐琳琳逮到现场,于是我跟他分手了。” 夏总的脸色阴沉得厉害。 “啪!”他将筷子摔在桌上,恨不得吃人一样,“好个霍炎彬!” 一百个亿? 屁都不是! 在夏总眼里,女儿才是天下第一宝贝。别说一百个亿,霍炎彬就是将全部身家都赔给女儿,他照样是个有眼无珠、无情无义的大混蛋! “他,他……”夏总越想越难接受,整个人气得发抖,“你追了他那么多年!” 韶音口中还含着一块排骨,闻言立刻放下筷子,歪到他身边,挽住他手臂,晃动着撒娇,声音含混地道:“别气别气,爸爸别气,我也不是很想要他了。” 夏总根本不信,只当她这副云淡风轻、不在意的样子都是装出来安慰他的。 怎么可能不伤心?她从小跟在他后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夏总一直不待见霍炎彬,这个小子,哪哪都好,就是对他女儿不好。夏总看他十分不顺眼,但凡劝得动,他早叫女儿跟他分了! 现在,霍炎彬居然做了对不起他女儿的事! “爸爸,他都老了。”韶音咽下口中的排骨,哄劝道:“他老菜帮子一个,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如果不是当初追他太大张旗鼓,人尽皆知,叫我不好分手,我早跟他分了。” “你没见我常年待在国外,都不回国么?” “我如果还喜欢他,那一定是继续追着他跑,不肯轻易跟他分手的呀!” 她劝着哄着,什么理由都说了,夏总心里仍旧惊痛。 什么老菜帮子?霍炎彬还不到三十岁,正是男人盛年,哪里称得上老了?再说,他除了冷心冷情之外,就没有别的不好了。女儿说了那么多,全都是在安慰他,根本不是真心的。 “我不会放过他的!”夏总铁青着脸。 韶音没料到他气得这么厉害,想了想,说道:“以后不再帮他就是了,也不必特意针对他,他以后都是外人了,不值得爸爸在他身上花心思。” “好嘛好嘛,爸爸信我,我真的不难过。”她摇着夏总的手,故意逗他开心,“不然,我是吃亏的人吗?我如果不舒坦,才不会叫他好过。” 一边说着,一边给夏总夹菜。 夏总脸上渐渐和缓,也肯笑着跟她说话了。只是心里到底存了气,记了霍炎彬一笔。 韶音没有再劝。她想着,如果她跟夏总角色互换,她的女儿被人辜负了,她也不肯善罢甘休的。 吃过饭,夏总就上楼了。他很忙,十一点前不会上床睡觉。 这时才八点钟。韶音也不想睡,于是给徐琳琳打电话:“宝贝,在哪儿呢?” “大忙人想起我了?”电话那头,是一片喧嚣声,男男女女都有,“喝酒呢,你来不来?” 韶音眼底含笑,说道:“地址发我。” 四十分钟后,她一袭露背短裙,踩着细细的高跟鞋,甩着亮晶晶的小包包走进酒吧。 徐琳琳眼尖,一眼看到她,站起来冲她挥手。 “没缠着你家老霍啊?”上下打量好姐妹一眼,徐琳琳稀奇地道。 韶音淡淡笑了笑,向侍应生要了杯酒,柔软的身子倚在吧台上,一手支腮,漫不经心道:“分了。” 她声音不大,在周围喧闹的声音中更是不显,徐琳琳一开始没听清她说了什么,等到回过神,一口酒就呛住了:“你!咳咳!你说什么?!” 明亮的猫眼瞪得圆圆的,立刻放下酒杯,探手抓过韶音的:“你刚刚说什么?分了?!” 看着她不敢置信的表情,韶音笑容浅淡,轻轻点头:“嗯,分了。” 顿了顿,“刚分的。” 徐琳琳的表情愈发愕然,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表情都有些梦幻起来:“天哪,我的老天爷,我不是幻听了吧……” 好姐妹舔了那个狗男人许多年,怎么劝都不回头,跟喝了汤似的。她继续舔下去,徐琳琳不奇怪。反倒是她终于回头是岸了,对徐琳琳而言,整个世界都震动了! 韶音看着她陷入震惊的样子,没有打扰她,慢慢饮着酒。 足足过了十分钟,徐琳琳才从自言自语中回神,表情复杂地看着她:“音音,你……” “他喜欢那个女孩。”韶音知道她要问什么,直接说道:“他非要跟我分手不可,甚至拿出一百个亿当分手费,只为了我不再纠缠他。” 徐琳琳整个人要从高脚椅上滑下去! “艹!” 韶音见她这样,反而笑了,伸手拉了她一把,略带自嘲地笑道:“也没什么不好。一百个亿呢,多少人奋斗十辈子都奋斗不来的资产,我一下子就得到了。” 说着,她眨眨眼:“我正准备将事业转移到国内,要建一所实验室,正缺钱呢。这下好了,不用问我爸开口了。” 她说的都是大实话。 一百个亿也的确惊人。 但徐琳琳只觉心疼,谁特么稀罕霍炎彬那一百个亿啊! 第144章 童养媳4 再订阅一些,小可爱萌就能立即看到兴奋到癫狂的我了哦~什么? 坐起来的动作顿住。眼里残存的睡意刹那间褪去,她问:“什么情况?” “可刺激了!”灰总兴奋地道,将昨晚的情形对她讲述起来。 霍炎彬和文晴雪吵了一架。 文晴雪夺过箱子,气冲冲地下楼,去意坚决。 霍炎彬不可能放她离开,当下追上前,将箱子扔到一边,扛着她上楼去。 “我们明天就结婚!”将她扔到床上,他脸色铁青,“我会将我名下财产赠予你一半,以后你就是霍太太,谁也没办法动摇你的地位,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理谁就不理谁,没有人能再欺负你!” “不要闹了,好不好?”他的声音充满疲惫。 剧本上,两人的进展没有这么快。 一般小言的套路,两人在一起了就快完结了,所以他们直到大结局才结婚。 而现在之所以变成这样,不得不说,还要感谢韶音的“大度放手”——剧本中,她一直纠缠霍炎彬,死不放手,疯狂的样子不仅令男女主厌烦,也叫其他人看在眼里,无意再插一脚。 可是现在不同,韶音放手了,而且放得干净利落,再也没有纠缠过他。更有那一百亿的分手费放在那里,人人都知道,他们不可能复合了。 女孩子们扑上去,有的冲霍太太的身份而去,有人冲大额分手费而去,还有的单纯是想嫖一把。 她们挖空心思,有人跌倒在霍炎彬的怀里,有人“不经意”吻到他脸颊,还有人拍下“亲密照”刺激文晴雪,等等。 连番下来,文晴雪当然受不了。她一次都受不了,发生一次,就跟霍炎彬争吵一次。 三个月来,他们吵了数不清的架。不仅文晴雪感到心灰意懒,就连霍炎彬也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 而他原本可以有更多的耐心哄她。可是自从跟韶音分手后,夏氏就不再支持他,还抢了霍氏很多机会。不仅如此,夏氏还联合了其他企业,明里暗里蚕食霍氏的市场份额。 他为这些事情耗费了太多精力,通宵达旦是常态,根本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哄女友,只希望她懂事一点,体谅他一下,不要再跟他闹了。 不过,目前看来是他错了。小雪没有他想象中的坚强,他不该这样忽视她。为了两个人的将来,他选择用婚姻来给她安全感。 文晴雪被他的承诺给惊住了。 眼泪凝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红通通的眼眶令她看起来柔弱堪怜:“谁要你的赠予?说出去,人人都以为我是冲着你的钱。” “我不要!”她抹着眼泪说,“结婚可以,别的就算了。你最好做个婚前财产公证,我一分钱的便宜都不会占你的!” 她之所以想走,是因为觉得麻烦。她只是想谈个恋爱而已,结果有那么多的麻烦! 现在霍炎彬要跟她结婚,她便心软了,觉得不应该为了莫名其妙的人,就跟相爱的人分手。 她愿意再试一试,再给他一次机会。 到这里,两人之间的气氛转为温馨融洽。水到渠成,两人睡了。 “啧啧。”灰总一边讲述着,一边咋舌,“堂堂大总裁,十五分钟就完事了,他可真是总裁界的耻辱。” 霍炎彬最近常常加班,而且还是通宵的那种,饭也没有按时吃。到了战场上,冲刺的能力是在的,但耐久度就不太好了。别说一夜七次了,他连两次都没撑过。 “啧啧。”韶音跟着发出一声。洗漱过,就下楼吃饭。夏总出差了,不在家,她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慢慢享用早餐。 “可惜了。”她咬了一口三明治,在心中对灰总道:“我本来还想拿下他的一血。” 灰总差点乱码:“什,你说什么?!” “你想睡他?!” “为什么啊?那个辣鸡,你睡他干什么?” 韶音喝了口牛奶,慢条斯理地拿起三明治,看着中间夹着的金黄煎蛋,胃口大开:“有始有终嘛。夏如音舔了他那么久,只拿点钱怎么够?他的身子也跑不了。” “不过,”她细眉蹙起,“如果他只有十五分钟,我就要再考虑一下了。” 灰总:“……” “…………” 它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嫌他是个烂人,就随你好了。”它道。 韶音满不在意地道:“他里子是烂的,外表还可以。” 根据一般规律,男主的硬件条件是这个小世界中最棒的。 “可他现在连十五分钟都没有。”灰总嘲笑道。 韶音随口道:“吃点药就好了。” 灰总噎了一下。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她说的“吃点药”,是一次性的那种,还是把他治好的那种。 随即它想,她应该没那么好心。 “嘿嘿。”它一下子兴奋起来,“放心!包在我身上!” 韶音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早饭。 上楼换好衣服,再下去的时候,就见别墅外面已经等了一辆黑色豪车。 她笑了笑,迎着车子走去。 车玻璃降下来,露出一张年轻帅气的面孔。双眸亮如繁星,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红。 “早啊。”等她上了车,他有些不自在地道。 他从前唤她学姐,在客户面前会叫她夏总,但是昨晚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他有些不知道叫她什么。 “叫我姐姐。”韶音升起车窗,一手扣住他后颈,在他唇上轻轻印下,看着他沾了淡淡口红的唇,轻轻笑了一下。 祁浩宇顿时紧张得浑身绷住。 白天和晚上不一样。昨天晚上,车内光线昏暗,她看上去是个漂亮的女人。但是现在,她笑意盈盈地坐在那里,纤细的身躯内仿佛蕴含了坚定的力量,不可逼近,不可亵渎。 “不。”他红着脸转过头,发动车子,“我叫你音音。” 他才不叫她姐姐。 有朝一日,他还要她叫他哥哥。 叫他“浩宇哥哥”。 想到那一幕,他心内火热,整个人快要烧起来。与此同时,明亮的双眸更为璀璨。 韶音轻笑一声,没有纠正他,打开手机,开始处理邮件。 “啊!剧情又变了!”车子行驶到半路,灰总惊呼一声,再次实时转播起来。 昨天晚上,霍炎彬和文晴雪已经说好,今天去结婚。 但是两人一觉起来,霍炎彬没改主意,文晴雪却犹豫了。 结婚是一件大事,不能头脑一热,就去结婚领证。这样神圣的事,一定要虔诚对待——她真的做好与霍炎彬结婚的准备了吗? 不,不是的。她原本只是想谈个恋爱,仅此而已。昨天答应他结婚,是话赶话,也是气氛到了,她昏了头。 如果只是交往,一旦发现不合适,她还可以提分手。但是结了婚,她想要后悔,可就难了。 她是不图他的钱的,既然如此,嫁给他就没有什么好处。何况,想到那些甩支票的大小姐们,她如果跟他结了婚,只会引来无数的麻烦缠身。 “为什么不去?”见她迟疑,霍炎彬意外地问。 文晴雪拥着被子坐在床上,低垂着头,轻声说道:“你都没有求婚。” “是我疏忽了。”霍炎彬接受了这个理由。 领证而已,什么时候都可以。她已经不闹着要走了,这已经达到霍炎彬的目的,于是并不强求,俯身吻她:“我这就去安排。” 文晴雪身子僵住。 心里微微发沉。 她刚刚没有答应他去领证,是对的。这个男人,高高在上,被簇拥惯了,根本不懂得用心。 “安排”,又要找高助理吗?是他跟她求婚,他不去花费心思,却安排别人来准备。 他除了钱,还有什么?文晴雪垂下的眼睛里闪过讥嘲。 但她看到了凌乱的床铺,想到昨天晚上,决定再忍忍。 “我不要别人的心思。”她仰头看着他道,“你去准备,好吗?” 霍炎彬愣了一下。 眼里闪过一丝迟疑,他低下头来,坐到床上,轻抚她的头发:“我最近很忙。” “我可以等。”文晴雪捉着他的袖子道,仰头看着他道:“我等一等,没关系的。我希望我们两个的婚姻,充满我们两个人的心意。” 霍炎彬明白了。 虽然他心里并不认可——花钱能办到的事,为什么要浪费时间,亲自去办? 但既然这是她的要求,他便点点头:“好,我答应你。”顿了顿,“我会尽快准备好的。” 见他听得进去,文晴雪的眼里重新有了笑意,拥住他道:“我等你。” “天真。”灰总嘀咕道。 做系统这么久,它也算见识了大千世界的男人们,好男人不是没有,但霍炎彬显然不是。 文晴雪喜欢他,可是在灰总看来,他们之间的爱情像纸一样薄、一样脆。 韶音不置可否。 她用手机处理完邮件,开始回复一些不紧急、但是需要维护的人发来的消息。 一路到了公司。 “音音,到了。”祁浩宇停好车子,提醒她道。 韶音没察觉到他话里的心机,点点头,收起手机下车。 祁浩宇很懂事。进了公司,他就又是那个无所不能、无微不至的小助理,并不因为跟她有了进展,就迫不及待地显露出来。 韶音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趁着没人,勾着他在电梯里亲了一口。 然后进入办公室,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上午十一点,一通电话打进来。 “音音,是我。”电话里传来男人略显疲惫的声音。 韶音轻轻扬眉。如果是她的男朋友这样亲昵地称呼别的女性,她一定打爆他的头。 可惜文晴雪是不会知道了。 “好久不见。”她放下鼠标,往转椅中一靠,悠闲地转了个圈。 霍炎彬本来没想给她打电话的。分手三个月来,他一通电话都没有给她打过。 可是小雪让他亲自准备求婚,以及婚礼事宜,他没有时间。 “欧文集团的事,你能不能跟夏伯伯说一声?”电话那头,男人闭着眼睛,神情无奈而疲惫。 欧文集团?什么事? 灰总忙解释道:“霍氏旗下一个公司想进军海外市场,打算跟欧文集团合作,但是你亲爸扶持了陆氏,现在欧文集团更有意向跟陆氏合作。” 第145章 童养媳5 见到郑芒后,曲承宗的脸都绿了。 扭头看着非要跟来的韶音:“这就是你起的卦?!” 今天郑芒在金霖大厦有行程。 身为星辰娱乐的艺人,郑芒的行程受公司安排,今天上午在金霖大厦有一个活动要参加。 曲承宗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堂中央,眼睁睁看着郑芒穿戴低调,在助理的陪同下,从一旁走过,没引起任何人注意,进了电梯。 扭过头,就瞪起韶音:“你查了她的行程表!” 只要查一查郑芒的行程表,就能知道她在哪!起卦?这不是胡扯吗? “所以?”韶音上上下下抛着小巧玲珑的翠绿龟壳,斜眼觑着曲承宗,“你是不是见到她了?” 曲承宗噎住。 “但不是你算出来的!”他坚持道。 韶音耸了耸肩,将龟壳收起:“死不认账,说的就是你了。” 曲承宗瞪着她,有点憋气:“谁不认账了?这根本就不是你算出来的!”想到昨天钓鱼的事,他皱皱眉头,“你找点正经事做,别研究这些歪门邪道!” 在他心里,昨天曲老爷子钓上鱼来,已经不是运气好了,而是韶音查过了,那边鱼多。或者,她在老爷子的鱼饵上动了点手脚,让老爷子钓鱼方便。 他压根就不信什么玄学。 甚至对研究玄学的韶音,还有些不喜欢。 “你从前一天天不上班,开了散打馆也不去露面,整天跑得不见人影,正事不干,我说你什么了?”韶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换成我,你就教训起我来了?” 曲承宗想也不想就道:“那能一样吗?我比你大!” “那倒是。”韶音点点头,露出赞同的神色,“所以,你没做好榜样,我是有样学样。妹不教,哥之过。你好好反省。” 大魔王的座右铭。 我没错,你好好反省。 “少顶嘴!”曲承宗瞪她,一把扳过她的身子,“去去去,回家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韶音扭了一下,躲开他的手:“我不用你管。” “你刚还喊我哥,当哥的就要管你!”曲承宗追着她道。 韶音往大厅角落的休息区走去,说道:“我跟她有缘分,我要在这里等她。” 脚步蓦地顿住。 曲承宗脸上的神情变得冷硬,骤然大步上前,捉住她的手臂道:“祝贤音,这才是你的目的吧?说什么学了本事,会起卦,你就是为了跟我出来,见她吧?” “我喜欢谁,跟你没关系!”他眼底喷火,捉得她死紧,“我永远不可能娶你,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不可能,死心吧!” 他声音不大。 但大堂内人来人往,看见他捉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对人家面孔狰狞地说话,还是引来不少目光。 “松手。”韶音拍他的手腕,抬起头,“曲承宗,你别把自己看成香饽饽。我从前是想嫁给你,但昨天不是都说清楚了?我已经不想嫁给你了。” 曲承宗冷笑:“狡辩!” 他根本不信。 但看着她皱眉,还是松开了她。脸上冷冷的,说道:“随便你要干什么,但我以后都不会管你!” 转身大步走了。 “自作多情。”身后传来一声小小的轻嗤,“三条腿的癞蛙蛙不好找,两条腿的帅哥还稀罕吗?” 脚步微顿。一瞬间,曲承宗不知是好气多一点,还是好笑多一点。 他转过身,面露讥嘲:“你最好说到做到。” “略略略。”韶音朝他做了个鬼脸,“自大鬼,快走吧你。” 看着她转身离去,脚步轻盈,在休息区找了位置坐下,跟服务生微笑着点了饮品,自在极了的模样,曲承宗眼底浮现迷茫。 所以,他真的误会了? 她真的找郑芒有事?就像她之前说的,郑芒是她的贵人? “不可能!”他随即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什么玄术,都是骗人的把戏!” 他犹豫了下,没有走远,而是在大堂的另一边找地方坐下,等待起来。 “他担心你找女主麻烦,盯着你呢。”灰总提示道。 韶音喝着咖啡,翻阅着时尚周刊,不在意地道:“他会认清现实的。” 不能怪他不相信她的话。 一个人被“纠缠”久了,对突然到来的自由,感到无所适从和不敢相信,是可以理解的。 时间会证明一切。 郑芒在上面参加活动,十一点四十,在助理的陪同下走出电梯。 她的出现,瞬间引起了两个人的主意——曲承宗和韶音。 不过,第一眼看向郑芒后,曲承宗的第二眼却朝韶音看去,犀利的目光直直盯着她,好像她一旦有异动,他立刻就会赶过来。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韶音始终坐在休息区,倚着沙发靠背,坐姿悠闲,没有动一下的意思。 正在他疑惑时,却见郑芒带着助理,走向了休息区的方向。在他愕然的神情中,郑芒在韶音的对面坐下了,将口罩拉下来一截,说了句什么,又戴了回去。 良好的视力,让曲承宗看清了她的口型:“你好,我是郑芒。” “腾”的一下,曲承宗猛地站了起来! 随即,大步朝休息区走去! “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韶音正对郑芒说道。 郑芒点点头,刚要站起来,忽然感觉不对,偏头一看,一个身材极精悍的年轻男人大步朝这边走来,气势汹汹! 她立刻绷紧了身体,眼中露出戒备。而她的助理,这时也慌忙挡在她身前:“这位先生,你,你有什么事?” 韶音看向曲承宗,撇撇嘴。 本来不想搭理他的,但现在他吓到了自己的客户,便站起来道:“你怎么还没走?我说了不用你管!你快走!都把我的客人吓到了!” 郑芒听到这里,身上的戒备减缓了些,但目光仍然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她自从入了这一行,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虽然韶音约她过来,理由很吸引她,但此刻忽然出现的曲承宗,还是让她心中起疑。 “郑小姐,你好,我是……” 曲承宗面向郑芒,正了正神色,就要说出韶音不懂什么玄学,让她千万不要上当的话。 然而,郑芒听了他的头一句,立刻站了起来,大步就往外走! 这两个人都认识她! 说不定是一伙儿! “等等!”见她忽然就走,曲承宗愣了一下,随即大步追上前。 郑芒的助理也慌了,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别跟过来!不然报警了!” 脚步顿住。 曲承宗一脸愕然。 眼睁睁看着郑芒低头匆匆走远,出了大堂,坐上一辆保姆车,从视野中离开。 浓眉皱紧,他转过身,就见韶音面色悠闲,喝光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将咖啡杯放在茶几上,悠悠然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裙子。 抬头看着他,微挑眉头:“你把人吓走了。” 要她说?! “怎么回事?”曲承宗皱着眉头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韶音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质问的口吻对我说话?我做错了什么吗?怎么,因为你喜欢郑小姐,我就不能跟她说话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自大狂!” 说完,狠狠朝他翻了个白眼,拿起包包,扭头就走。 路过他身旁,还特意嘀咕了一句:“真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他!如果不是爷爷奶奶要求,都懒得看这头自大的猪一眼!” 把曲承宗气得! “你站住!”他叫道。 韶音头也不回。 踩着细细的鞋跟,走得又快又稳。 “祝贤音!”他气得追上来,“我让你站住,你听到没有!” 韶音懒得跟他拉拉扯扯,走到大堂不起眼的角落里,站定脚步,双手抱胸,不耐烦地看着他道:“站住了,你要说什么?” 她满眼的不耐烦,让曲承宗顿时愣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一定要向你汇报吗?”韶音不答反问,“你年纪比我大,就能管我?那爷爷奶奶年纪还比你大呢,你服过管吗?” 他可从没服过管! 一直是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此双标,怎么好意思的? “好,我不管你。”曲承宗连连被她怼,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冷冷道:“但我告诉你,不要去打扰郑芒,这是我的底线,你听明白没有?” 韶音冷笑一声。 用他从没见过的,讥嘲的神情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你还是以为我喜欢你?想嫁给你?所以才接近郑芒?” 曲承宗不说话。 神情写着,难道不是吗? “你真没那么好。”韶音见状,做出诚恳的表情,看着他说道:“你虽然帅,但也不是天下第一帅,比你帅的多得是。你虽然有钱,但爷爷奶奶待我也不差,我就算不嫁给你,起码也是他们的孙女,我真不用扒着你。” 说到这里,她神色愈发诚恳:“你说说,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呢?有什么值得我扒着不放的?” “曲承宗,你回答我。”她朝他扬扬下巴,“但凡你说得出一点,我以后永远不再见郑芒!” 曲承宗的脸色难看极了。 嘴唇抿得紧紧的。 让他说什么?爱情这玩意,讲得通道理吗? 按她的理论,他都不一定非要喜欢郑芒!毕竟,比郑芒年轻漂亮的多得是! “你少狡辩。”他指着她道,但语气和缓不少,不再像刚刚那样剑拔弩张的样子,反而有了点看任性妹妹的样子,“你老实点,最好像你说的那样,不然我可跟你不客气了。” 韶音冲他翻白眼:“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丝毫不带怕的。 “你,你还真是!”曲承宗顿时哭笑不得,“胆子肥了啊!” 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啪。”韶音打开他的手,嫌弃地道:“干啥啥不行,搞破坏第一名。我好不容易约到郑小姐,你把人给吓走了。你说说你,能指望你什么!” 一脸嫌弃地绕过他,往外走去。 第146章 童养媳6 她约郑芒是有正事。 跟曲承宗、婚约、童养媳这些,没有丝毫关系。 走出大厦,韶音打了个车,回家去了。 郑芒的行程很紧,能约出来一会儿,已经很难得了。现在她被吓走了,今天是约不上了。 坐上出租车,韶音拿出手机,给郑芒的助理发了条短信:“那是我哥,他一直觉得我是骗子,看到我跟客人说话就阻止,不是针对你,今天的事情很抱歉,如果郑小姐还有意愿,我们可以再约。” 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我保证之前说的是真的。” 发完,将手机收起来。 因为她知道,郑芒暂时不会回的。 身为女主,郑芒不是个单纯天真的性子,她很谨慎。而这一点,跟她的生长环境有关,也跟韶音约她谈的事情相关。 已经驶远的保姆车上。 “芒芒,她又发短信来了。”助理将手机给郑芒看。 韶音没拿到郑芒的手机号,一直联系的郑芒助理。 正闭着眼睛休息的郑芒,闻言睁开眼睛,直起上身,接过手机看起来。 沉默。 她将视线上移落在倒数第三条短信上,那是小助理的短信,是经纪人通知她叮嘱郑芒好好吃饭。 但原来不是这条信息,那条信息被郑芒删了。 想到那条信息以及她接到的电话里说的内容,郑芒的眼神茫然起来。 韶音回到家。 “音音怎么这就回来了?”曲老爷子没出门,和老太太在花园里晒太阳。看到韶音回来,很惊讶地问道:“是不是承宗赶你了?” 随着老爷子的脸色绷紧,老太太的脸上也浮现出不悦:“这个承宗,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连他们的话也不听了。 韶音撅了撅嘴,快走到两位老人身边时,眼圈忽的一红。 “啊,怎么了?”见状,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惊了,“怎么哭了?谁给你委屈了,是不是承宗那个混账东西?” 老爷子的脸色非常难看:“欺负女孩子!他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爷爷,奶奶。”韶音看着他们,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然后撩起衣袖,露出小臂上的一圈儿青紫掐痕。 “是承宗干的?”老太太一下子惊讶得睁大眼睛,“他对你动手了!” “真是那个混账东西?”老爷子亦是沉声怒道。 如果说,刚刚两人只是猜测,那么在看到韶音白嫩嫩的手臂上印着的一圈触目惊心的掐痕后,都气怒到了极点! 老两口养孩子虽然说从不溺爱,但也没让两个孩子受过什么委屈。曲承宗就不说了,他是个男孩子,从小顽皮,就爱摔摔打打的,经常挂彩回来,老两口都习惯了。 但韶音不一样,小姑娘从小是个安静乖巧的性子,长到这么大,油皮都没怎么磕破过。这一下子被人掐出来这么一圈惊心触目的青紫,让老两口又气又怒。 “是他。”韶音将袖子放下来,低下眼睛,委委屈屈地道。 “他要反了天了!”老爷子顿时大怒,将拐杖拄得咚咚响。 “叫他回来,我要好好问问他,为什么对你动手!”老太太也怒道。 韶音低头擦了擦眼泪,说道:“我跟着他出门,见到了一个女孩子,就是我早上说的,他的桃花运。” 老爷子和老太太听到这里,不禁一怔。 “我没要怎么。”她抿了抿唇,仍然低着头,“他不相信,让我走远。” 这话就半真半假,解释了上午的经过,以及她回来的原因。 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脸色十分难看。 张了张嘴,想骂曲承宗,但是却骂不出口。 因为音音看上去太委屈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即便以前曲承宗交女朋友,甚至带到家里来,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委屈得掉眼泪。 老两口不禁想到曲承宗最近的改变。 太明显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够看得出来,曲承宗陷入了爱河。 那要他们怎么哄这个可怜的女孩子?说曲承宗以后一定会娶她?这对面前这个女孩子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这些年,她已经为曲承宗忍受了很多了。 “爷爷奶奶,我有点累了,我先上楼了。”韶音低着头说道。 老太太忙说:“好,那你上去休息。”顿了顿,又说道:“你放心,等承宗回来,奶奶给你讨公道,不会让你白受这份委屈。” 韶音点点头,没说什么,低垂着眼睛,拿着小包包,缩着肩膀,看起来委委屈屈的,就往里去了。 她才不帮曲承宗开脱。 而且,想要解决她和曲承宗之间的事,还得爷爷奶奶点头。而想要他们点头,当然不能一下子突然很激烈地表示拒绝,要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一点一点慢慢转变。 给他们接受的时间,让他们发现,她和曲承宗是真的不合适,渐渐打消主意。 傍晚,勤勤恳恳上了一天班的曲承宗,回到家。 刚进门,就听到曲老爷子一声怒吼:“你还有脸回来!” 随即,一团不知名物体朝着他就扔了过来。曲承宗敏捷地偏头,躲了过去。 扭头一看,居然是老爷子平时练手的核桃,他惊讶了一下,抬头看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事?爷爷你连心爱的核桃都丢出来了。” 这对核桃,老爷子盘了十年了,从不离手。 “你还有脸问!”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抄起鸡毛掸子,就朝他冲了过来,“混账东西!敢欺负音音!你真是有脸了!这么大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音音怎么你了,你居然欺负她!” 嘴上说着,手下半点不慢,鸡毛掸子唰唰唰地打在曲承宗的身上。 曲承宗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抵挡,鸡毛掸子立刻落在他的手臂上、肩背上。 伤害不大,但是真疼。 他不禁呲牙咧嘴地道:“怎么啦?她回来跟你们告状啦?” 真是稀奇,从来蔫不吭声的小姑娘,居然学会告状了。 “打!狠狠地打!”老太太坐在沙发上,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慈祥,厉声说道。 不用她说,老爷子也不会手软。 一边狠狠打下,一边说道:“什么告状!什么告状!有什么好告状的?你巴不得音音瞒着是吧?自己做错了事,不敢承认,就怪别人告状!你真是出息了,我们从小就是这么教你的?” “哎呀!爷爷别打了!”曲承宗疼得受不了,呲牙咧嘴,到处躲,“我没欺负她,只是让她提前回来了,她又没有别的事做,监督我一天干什么?” “还没欺负她?音音手上的伤,是不是你捏的?”老爷子气得直喘。 曲承宗一愣。 “你还装傻充愣!”老爷子见状更气了,拿起鸡毛掸子往他头上脸上开始打,“音音手上那一圈,不是你掐的?那会是谁?音音就跟着你出的门,不是你会是谁?她从来不得罪人。” 听老爷子这么一说,曲承宗终于回想起来,似乎有这么回事。他有一会儿急了,捉住她的手臂。 难道是力气太大,把她捏伤了?这么一想,不是没可能,他一向手劲大,她又是个小姑娘。 “我错了,我错了,爷爷别打了。”曲承宗连忙认错,“我这就上去,跟音音赔罪。” “用你赔罪?”老太太道,“音音现在都不想看见你!混账东西,欺负女孩子,真丢我们的脸!” 曲承宗很无奈:“那要怎么办?” 他又不是故意的。 老太太沉着一张脸,盯了他一会儿,问道:“那个女孩子,是怎么回事?” 曲承宗一愣,随即不躲了,也不喊疼了,脸上的表情渐渐敛去。 “她都跟你们说什么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老太太又来了气,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什么叫跟我们说什么了?她能说什么?音音就说,你让她回来!” “不关你们的事。”曲承宗有些烦躁地撸了撸头发,躲开老爷子的鸡毛掸子,大步就要上楼。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气得不行。 “不管他了!”老爷子气得将鸡毛掸子一扔,脸色难看地说。 这么一头倔驴,跟他操不起的心。 老太太绷着脸,什么也没说。 当她愿意管啊?如果不是当年高人批命,他们又怎么会非要撮合这两个孩子?音音这么可人疼,当他们不心疼的啊? 在一片沉默中,曲承宗大步上了楼。 路过韶音房间门口,他脚步顿了一下。身上火辣辣的疼,全是被老爷子抽的,虽然他皮糙肉厚,但这也是真疼。 他“嘶”了一声,咬了咬牙,没有敲门:“算你狠。” 他跟老爷子和老太太不一样。韶音在老爷子和老太太面前,一直维持着乖乖巧巧的模样,所以两位老人家很心疼她,觉得她受了大委屈。 但在曲承宗的眼里,她简直就是张牙舞爪的小猫,太嚣张了。 在外面嚣张就算了,回到家居然还告状。看来,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如果是这样,倒是好了。他动了动身体,感受着火辣辣的疼痛,龇着牙走了。 韶音听到他离开的动静,眯起眼睛笑了:“看,他知道了吧?” 知道她之前跟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不再想着嫁给他了。 喜欢他?他可做梦去吧。没有人喜欢他,郑芒都不一定喜欢他。 看看他今天做的事吧,郑芒对他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而且,郑芒家里面,也不会对他印象好。原剧本中,曲承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获得了郑芒家里的认可。 嗯,是郑芒真正的家,不逊于曲家的另外一个豪门。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韶音走下床,去开门。 只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双眼睛,看过去问道:“什么事?” “干嘛?还怕我打你啊?”曲承宗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递了一只药瓶过来,“爷爷说你被我捏伤了,擦药了吗?” 韶音伸出一只手,把药瓶接过来,丝毫没有打开门,让他进来的意思:“还没擦,谢谢。” 曲承宗见她眨着眼睛,精神灵动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很没好气:“你真行,居然还告状。”让爷爷奶奶以为她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韶音见他这么说,就把手臂伸出来:“你看。” 经过了半天的沉淀,白嫩嫩的手臂上,一圈青紫愈发骇人了。 曲承宗一愣,嘶了一声,吸了一口凉气:“你这真是,太细皮嫩肉了。”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不该抓你,下次我注意。” 韶音笑得眼睛弯弯:“没关系,下次你再抓我,我还给爷爷奶奶看。” 曲承宗刚刚升起的愧疚心,顿时消散大半,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了。 走出两步,又回过身来:“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今天是他不对,他应该赔礼道歉。 “没想好。”韶音说道,“先记着吧,等我想好了问你要。” 她坦坦荡荡的,看起来十分大方,曲承宗心里一松,眼神缓和了很多:“行吧。今天是我对不起你,你受委屈了,好好休息吧。” “知道了。”韶音说道,啪的一声,关了门。 跳回床上,拿起手机查看短信。 刚刚有消息进来,她打开一看,唇角顿时勾起来。 是郑芒发来的,约她见面。 她对郑芒说,她现在的父母不是她的亲生父母。郑芒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约了韶音三天后见面,如果是真的,郑芒才会来见她。 三天后。 郑芒定好了地点,邀请韶音过去。 她们约在一个酒店的顶楼,那是一个开放平台,两人站在清澈的泳池旁边,中间隔着两米的距离。 郑芒眼神闪烁:“你怎么知道的?” 她到现在还不确定,韶音真的是知道内情,还是有本事,能掐会算。 “你已经确定了?”韶音看着她问。 郑芒脸上微微复杂,点了点头。 她一直为之付出的家庭,竟然不是她真正的家。 郑芒一直没有怀疑,从小爸爸妈妈对她不好,把她当成哥哥的小丫鬟,究竟是为什么。因为她和妈妈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从来没有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直到收到韶音的消息。恰好哥哥来找她要钱,她取了哥哥的头发,悄悄做了鉴定。 两人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她跟哥哥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不是亲生的人,一定是她,而不是哥哥。 为了保险起见,郑芒回了趟家,见了一趟妈妈,又收取了妈妈掉落的头发。鉴定结果并不很出乎意料,她不是妈妈亲生的。 “你知道我亲生父母的消息吗?”她看向韶音问道。 韶音点点头:“知道。” 郑芒眼睛微亮:“那——”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要收费。”韶音说道,手心里是一只通体碧绿的龟壳,上上下下地抛动着,“干我们这一行,没有白白出手的道理。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做好事,而是为了赚钱,你懂得吧?” 郑芒点点头:“你要多少?” 不怕她收费,就怕她无所求。事实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在郑芒看来,从来都是最简单的。 “一千万。”韶音说道。 郑芒面露愕然:“太多了!” 她哥哥欠下三百万的赌债,她为此一脚踏进娱乐圈,到现在都没还完。一千万,她要还到什么时候? “你可以让你亲生爸妈给,他们很有钱。”韶音笑眯眯地说,“一千万在他们眼里,只是九牛一毛。” 郑芒仍然犹豫,她还没有见过亲生的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心疼她。 何况,不管他们心疼不心疼她,郑芒都没办法张口问他们要一千万。 她正犹豫着,忽然看到韶音笑盈盈的脸,不知怎么,心中一松。 有没有可能……她的家人很好?要不然,韶音不会这样含笑地看着她? “好。”她缓缓点头。 一千万而已。她以后都不会再帮哥哥还赌债了。她努力接通告,赚钱。一千万,在这个圈子里没有那么难赚到。 “ok。”韶音对她比了个手势,随即掏出手机,就开始拨号。 不一会儿,对面接通了:“哪位?” 手机开了外放。 清楚地听到这个低沉的嗓音,郑芒不知怎么,心里忽然一跳! 第147章 童养媳7 韶音刻意开了外放。 就是让郑芒听到她和郑月松打电话的内容。 郑月松是郑芒的哥哥,亲生的哥哥。至于为什么如此巧合,也姓郑,其实并不是一个巧合,跟当年郑芒被抱走有关。 这些是郑芒家里上一辈的恩怨,韶音没打算插手。电话接通后,她笑吟吟地道:“郑先生,您好。听说这些年您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妹妹,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客气:“确有此事。不知你是哪位?” “我姓祝,不巧会一点掐掐算算的本领,我认识一位郑小姐,我觉得她就是您要找的人。”韶音面带笑容,朝不远处的郑芒看了一眼。 郑芒跟她之间相隔不远,只有两米远,能够清楚地听到外放的声音。 她听着里面传来的男人声音,不知道怎么,心里跳得厉害,口有点发干,情不自禁地走近两步。 “谢谢。”对面的男人仍然客气而疏离,“请将具体信息发给我的助理,如果证明那位郑小姐的确是我妹妹,郑家必有重谢。” 他太疏离了。 这让走近了的郑芒,心里一下子揪起来。原本靠近的脚步,一时顿住了,嘴唇咬住,眼中闪过怯意。 韶音看了她一眼,对她压了压手,示意她不必着急,然后对电话里说道:“我用我的前途保证,这位郑小姐绝对是您要找的人,不然我不会越过您的助理,直接打到您的电话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您可以派人过来。”她将自己现在的位置说了一下,“带上您的血液样本或者含有毛囊的头发。我这边有郑小姐的东西,到时候您的人取到手后,可以直接去做验证。” 电话那头,仍然没有声音。 郑芒情不自禁地走得更近,紧紧挨着韶音站立,屏住呼吸,仔细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郑芒只觉得似乎听到了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从电话里传来。 她一颗心提得更高了。 “祝小姐,”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复刚才的平静沉稳,含着明显的警告,“如果你愚弄我,你会知道代价!” 话落,郑芒的眼眶顿时发热,双手攥得紧紧的,视野有些模糊起来。 如果这位郑先生,真的是她的亲人,那么他刚刚的冷淡,不是真的冷淡!他只是……只是过去这么多年,不敢相信而已! 她猜中了。 这些年来,郑家一直在找她,从没有放弃。 而在这些年当中,不乏骗子之流,找到他们,提供假消息。郑家上下,被骗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也数不清。惊喜了多少次,就失望了多少次。 如果换了别人,被骗了这么多年,要找的人始终杳无音讯,一定会死心了。再次接到电话,会非常恼怒,甚至叫骂喝斥。 但是,郑月松没有。他从接到韶音的电话开始,就表现得非常客气,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仍然心存希望,能够找到妹妹。所以,他不敢得罪任何一个可能提供消息的人。 “好。”电话那头,发生一点响动,仿佛是什么东西掉落,摔在了桌子上。而男人的声音再次恢复了沉稳,只是仍然能够听出不平静:“我现在就派人过去。” “在此之前,我想我们需要达成一个共识。”韶音又说道,“关于报酬。” 闻言,郑芒惊愕地看过去,想说什么,被韶音止住了,用口型对她道:“等下解释。” 皱着眉头,郑芒抿住唇,没有再开口。 而电话那头,郑月松的声音很平稳:“祝小姐想要什么报酬?” “一千万。”韶音说道,“如果证明这位郑小姐的确是您的亲妹妹,那我要一千万的酬金,作为我能掐会算的谢礼。” 郑月松对“能掐会算”四个字,丝毫没有注意,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他沉稳的声音响起来:“好。如果证明那的确是我妹妹,郑家必将谢礼奉上。” 话锋一转,他语气带了冰冷意味:“如果祝小姐愚弄郑家,也将会看到郑家的报复!” 被愚弄过太多次,妈妈已经伤心得不能听到任何有关妹妹的消息,郑月松对于骗子的打击报复非常狠辣,近几年已经很少有骗子上门了。 韶音只是轻声含笑,说道:“那么,敬候了。” 电话挂断。 “你不是要了我一千万吗?”郑芒立刻说道,眼神质疑。 韶音轻笑一声,说道:“为郑小姐寻找亲人,我要的报酬是一千万。为郑家寻找明珠,我要的报酬也是一千万。” 她歪了歪头,表情真挚:“我很公平,不是吗?” “……” 郑芒简直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 张了张口,很想说她:“你太奸诈了!” 两头坑。 “这也是好事,不是吗?”随即,韶音笑吟吟地道:“郑家愿意为你付出一千万,可以想象,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郑小姐难道不高兴吗?” 郑芒不高兴吗? 她刚刚听到郑月松答应下来,心酸得都要流泪了。她现在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只会压榨她,向她索取,别说给她一千万,就连给她一千块饭钱,都跟割肉似的。 “谢谢。”她仍是客气地对韶音说道。 虽然她奸诈了一点,但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刚刚打电话的男人真的是她的亲人,郑芒打心底里感激她。 “郑小姐,我需要你的头发或血液。”韶音换了个话题。 郑芒一呆,眼神茫然:“什么?” “等下那边会派人过来。”韶音说道,“我以为,郑小姐还没有做好跟亲人相认的准备?” 郑芒一下子明白了! “当然,如果郑小姐已经做好准备,就不用取头发或血液,等会儿那边的人来了……” “没有!没有!”不等她说完,郑芒就慌忙摇头,着急地揪扯自己的头发。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怎么可能做好准备呢?虽然刚刚在电话里,那个人表现得很在意她的样子,但是出于天性的谨慎,她还是想要再观察一下。 这时,她心里对韶音的感激又多了两分。如果不是韶音提醒,她可能浑浑噩噩,直到那边的人来了,她都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发现。 “不用太多。”韶音按住她的手,“几根就可以,需要连毛囊一起取下。” 说着,代为取了几根头发。 她随身的小包包里,准备着放置样本的小袋子。细心地收起,然后对郑芒笑道:“一起过去坐坐?” 在露天的顶楼上,有一家装修不错的咖啡店,这会儿人不多,可以坐过去一边聊天一边等候。 “好。”郑芒点点头。 她是星辰的艺人,被公司要求在外保护好行踪和信息,一直戴着墨镜和口罩,进了咖啡店也没摘下来。 只有喝咖啡的时候,才将口罩拉下来一点,低着头,用吸管喝一口。 电话响了好几次,她一直没有拿出来看。多半是公司的事情,而她现在没有心情去理会。 即将见到真正的亲人,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呶,你看看。”韶音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这位就是你哥哥,等下可能会亲自来。” 郑月松管理着郑家的企业,平时事务繁忙是一定的,但是今天,他多半会亲自前来。 就算一开始不信,派了信任的人办事,可他一定在办公室坐不住。毕竟,这几年上门的骗子越来越少了,有关妹妹的消息也越来越少了,仿佛全世界都在抹除妹妹的痕迹。忽然有人提供消息,哪怕是假的,可郑月松还是忍不住希冀,期望那万分之一的渺茫机会。 不出她所料。 半小时后,三名正装穿着的年轻男人抵达顶楼。 其中走在前面的那位,正是韶音给郑芒看的照片上的男人。 “啊,他,这,我……”郑芒看到咖啡厅外面,站在空旷处,侧脸深邃,平静张望的男人,紧张得杯子都握不住,抖得厉害。 她完全忽视了跟在后面的两位助理先生。 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一直盯着郑月松。或许,是对亲人太过期待。也或许,是真的血缘感应。她看着郑月松,就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感情从心底升起。 “你要见他吗?”韶音拿着装有头发的小袋子,礼貌地问道。 如果她要去见郑月松,韶音就不是仅仅带着样本出去了。 “不,不!”即便心里渴望得厉害,但郑芒仍是拼命摇头,并催促她,“你快出去,他要等急了!” 她知道这种煎熬的感受。 她不忍郑月松煎熬一秒一刻。 而且,韶音越早出去,越早将样本带给他,那他们之间的关系……结果也会越早出来。 她看着韶音起身,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推开咖啡馆的门,往外走去。 手里的咖啡杯渐渐抖得不那么厉害。 “郑先生。”韶音走出咖啡馆,笑着走向露台上的男人。 郑月松听到声音,立刻侧过身来。 他正颜看上去更英俊。毕竟是女主的哥哥,必然十分出色,不逊于男主。只见他眉骨深邃,鼻梁高挺,因为管理企业多年,郑月松的身上有着常人难及的沉稳及锐利。 “祝小姐。”他问道。 韶音点点头,笑着将手中的小袋子递过去:“呶,这是那位郑小姐的头发。” 郑月松抿着唇,接过。 深深看她一眼,视线在四周扫视起来。 “郑先生不用找了。”韶音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那位郑小姐不在这里。” 顿了顿,“而且,就算她在这里,如果她不想出来见你,你也找不到她。” 郑月松听到后面一句,陡然收回视线,落在她脸上:“她现在这里?!” 第149章 童养媳9 至少到现在,曲承宗还没有感到后悔。 他目前还处在单恋状态,刚刚喜欢上郑芒,最烦恼的事情就是如何能见到她、跟她说上话,以及认识她。 曾经风流浪荡的曲承宗,想交女朋友,只需要勾勾手指头。甚至,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女生来追他。但现在不一样了。 郑芒不是那种女孩。 她对谈恋爱的兴致不大。 不管多么帅气、有型的男士在她面前晃,都无法激起她想要谈恋爱的心。 她有着烂糟糟的家人,还欠着一屁股债,哪有心思恋爱?满脑子都是工作、还债。 这就导致了曲承宗对于追求她,显得束手无策。原本他能做的就不多,还是韶音提醒,他才知道可以通过行程表来“偶遇”她。 但是现在,郑芒被认回郑家。郑家对她稀罕得不得了,郑太太更是时时刻刻搂着她不放手…… “郑芒最近都没有行程?”曲家在星辰娱乐有投资,曲承宗大小算个股东,捏着郑芒最近的安排,皱起眉头,“是她做了什么,公司要雪藏她?” “不是不是,曲总误会了。”负责人连忙解释,“郑小姐最近有些私事,不方便工作,相当于休假了。” 郑芒被郑家认回。这件事,暂时没有传出来,只有星辰几个高层知道。曲承宗这样不怎么参与公司运转和决策的股东,是不知道的。 “这样。”他皱着眉头,攥着手机,离开了。 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身为公司股东,他当然有郑芒的电话号码。 但他不敢打。 打过去,说什么? 这就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心里在意郑芒,就变得束手束脚起来,唯恐招她讨厌。 他十分烦恼,韶音就不管了。 她现在被几位爷爷围住了。自从前几天又给曲老爷子起了一卦,令他一条又一条地钓上鱼,在老朋友们面前长足了面子,韶音就被惦记上了。 这天,孙老爷子等人来家里做客,非要拉着韶音说话。 “一转眼,音音长这么大了啊?” “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现在做什么呢?” “听你曲爷爷说,你现在跟高人学了本事?” 被曲老爷子瞪了一眼:“什么曲爷爷?爷爷就是爷爷!” 这孩子未来是他们家承宗的媳妇儿,他是名正言顺的爷爷,才不是什么曲爷爷。 “急什么?急什么?”孙老爷子翻他一眼,然后又对韶音和蔼地道:“音音啊,你可是了不得,我们见过的高人,哪个不是上了年纪的?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出师的,百里无一啊!” 韶音低头,乖巧笑笑:“孙爷爷谬赞了。” 见她没有慌乱,没有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否认出师一事,孙老爷子微讶,眼神深了深。 “音音啊,孙爷爷问你,你都会算什么?”他神色正经了几分,“不是孙爷爷考你,是孙爷爷认识一个朋友,他家里面……请到的大师不是骗子,就是本领不济,一直没能给他解决。” 曲老爷子一听,不等韶音说话,就开口了:“我孙女刚出师!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又看向韶音,说道:“音音别理他!不知道轻重!什么事都乱说!” 孙老爷子不高兴了,一挺腰板,就跟他杠:“音音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看不得小辈出名啊?” 说话时,余光一直打量韶音。 就见这姑娘不卑不亢,不惊不慌,很是稳得住。笑得虽然羞涩,但说话一点都不含糊:“爷爷,你先别急。让孙爷爷说一下,他那位朋友的情况?如果我能帮上忙,那就最好啦。如果帮不上忙,那就是我本领不济,我再学几年就是啦。” 这话一出,包括孙老爷子在内,几位老人都忍不住点头。 这姑娘会说话。瞧这话说的,真是漂亮,既没有妄自菲薄,又给足了他们面子。 看向曲老爷子的眼神,都羡慕起来——真会捡啊!捡到这么个聪明灵透的孩子! “那你别逞能。”老爷子见状,不怎么凶地回头瞪了她一眼,“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可不许嘴硬。” 韶音对他笑笑:“当然啦,爷爷奶奶从小教我们做人要诚实,我当然不能为了脸面好看,就把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硬说成自己行啦。” 这下,老爷子瞪不起来了,乐陶陶的,有些发飘。 看看!孩子多懂事! 在这些老朋友面前,真给他长脸! 他狠狠扬眉吐气了一把,偏头得意地看向孙老爷子,骄矜地道:“说吧,到底什么情况?” 孙老爷子白他一眼,然后看向韶音,说起情况来:“是这样……” 他有一个老朋友,年轻的时候当兵打仗的,没少杀过人。原来也没什么,还经常跟他们一起出去钓鱼。时常说起当年的事情,那叫一个英雄气概,豪气如云。动不动就是怎么打鬼子,怎么救战友,如何义薄云天。 但是最近,自从生了一场病后,他整个人就变了。他开始害怕,说有鬼魂缠着他,不许他睡觉,往他吃的、喝的东西里面撒尿等等。 他家里的晚辈们以为他病了,先是带他去看医生,还开了一些治幻觉的药,统统不管用,老爷子一天比一天如惊弓之鸟,任何动静都能让他吓得大叫,没多久的工夫,整个人就瘦得脱了形。 大师也请了,也没少花钱,但就是没用! “我需要去看看。”韶音客观地说道。 她听完孙老爷子的叙述,猜测那位长辈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在这个世界背景中,既然有玄学存在,那肯定是有配套的鬼怪之流。 “行。”孙老爷子立刻点头,“你什么时候方便?” 韶音什么时候都方便。 她给爷爷起卦,让他在老朋友面前钓鱼出风头,不就是为了打开知名度吗?这是送上门的生意。 “我都可以。”她乖乖巧巧地说道,“看孙爷爷和那位长辈什么时候方便了。” 孙老爷子一听,得! 立刻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音音,你行不行?”自家老爷子开始忧心了,将韶音叫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你才刚出师,可不要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就勉强自己。” 韶音两手交握在身前,一副很乖巧的晚辈模样,说道:“爷爷,就是去看一看。如果能行,我就跟爷爷说。如果不能行,我也跟爷爷说,不会逞强的。” 这孩子说话,就是有分寸,让老爷子顿时说不出什么来了,只觉得她懂事,不会胡来。 换了别人,比如曲承宗,老爷子是一百个不信他的。 “那好吧。”他点点头,又叮嘱一句,“可千万不要逞强,你的安危最重要!” 谁不知道,对上那种东西,很有可能影响到大师自己? 因此,去那位长辈家里的路上,老爷子又叮嘱个不停。听得孙老爷子都不耐烦了,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 终于来到那位长辈家中。 长辈姓程,韶音要叫他一声程爷爷。 但这位程爷爷的精神状态不好,无法见客,是他的大儿子出来招待的他们。 “程伯伯。”韶音客气地打招呼。 程伯伯见到她,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点点头道:“你好。”然后看向孙老爷子,说道:“孙叔,您请来的大师呢?” 孙老爷子一听,眼睛就瞪大了:“瞪大你的眼睛,好好找找!” 就来了三个人。他,曲老爷子,韶音。 大师能是谁? 幼儿园小朋友都能认出来! 程伯伯当然也是认出来了的。但他这么说,就是给三人一个台阶下——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白嫩嫩的,买买衣服、化化妆还在行,捉鬼不是闹着玩吗? “里面请。”他在孙老爷子逼迫的眼神下,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还算客气地将韶音请进去了。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他们非要说行,那就试试呗。 韶音来到程爷爷的房间。 程老爷子此刻躲在屋子一角,蜷缩成一团。原本也是位高大的老人,这时瘦骨嶙峋的,一把骨头,看上去分外可怜。 他自从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后,畏光,怕冷,整天受尽折磨,神智都不大清楚了。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韶音一下子就看出来,他身上萦绕着一团黑气。 这些黑气是线状交织着的,形成了一张网,将程老爷子包裹在里面,依稀能看到张牙舞爪的痕迹。 但她依然上前,做观察状。 曲老爷子担心她,眉头一皱,就要跟上去,被孙老爷子拉住了。 “对她有点信心。”孙老爷子低声道。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姑娘不一般。看着娇娇柔柔的,其实主意大着呢。 但凡是个心里有谱的,既然有这样的主意,就说明她本事不一般。 程伯伯没说什么,只是注意着自己父亲的状况,免得他忽然惊醒,伤害到这白生生的小姑娘。 “啪。” 非常轻微的一声。 是韶音弹了弹龟壳的背。 几人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将龟壳拿在手里。只见那龟壳,小巧玲珑,但碧绿通透,光泽莹润,一看就不是凡物。 但也不像是什么宝物,倒像是小姑娘家把玩的装饰品。 但听这一声落下,虽然轻微,但程老爷子显然被惊动了。只见他身子一颤,慢慢抬起头来。 程伯伯反应最快,大步上前,就挡在韶音身前:“快出去!” 然而韶音没动。 站在他身后,清脆的声音说道:“程爷爷只是醒了。” 醒了。 清醒的醒,不是惊醒的醒。 程伯伯不信,觉得小姑娘太爱现了,眉头皱紧,刚要说话,忽然听到父亲张口说了一句:“哎哟,我的腰,怎么这么酸?” 第151章 童养媳11 宴会就定在三天后。 看着手里的请帖,曲承宗的神情十分复杂:“你们还有联系?” 不可能是她算出来的。 一定是郑芒跟她联系过,说过此事。 就跟那次她说他会遇到桃花,结果却是她打听过郑芒的行程表一样。 “反正我没骗你。”韶音坐在庭院中,慢悠悠地画符,头也不抬地说道。 曲承宗顿时无话可说。 她的确没骗他。 “白感动一场。”他收起请帖,小心翼翼地放妥当,口中说道。 早上她说,让他以后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一分钱都没问他收取,他还很感动。 “给你机会,重新说一遍。”韶音画好一张符,轻轻吹了吹,放到一旁,然后执笔画下一张,“不怕告诉你,三天后,能带几个人去,全是我一句话的事。” 曲承宗顿时无语。 “谢谢。”他露出一个灿烂极了的假笑。 韶音没有抬头,当然也就没看见,随意嗯了一声:“嗯,退下吧。” 谁管他真心假意。 带他去又怎么样?到时候出现在宴会上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他足够优秀,艳压全场吗? 倒是曲承宗,闲着没事做,凑过来看她画符:“你这画的什么?真有人信啊?” 他这几天“偶遇”郑芒失败,那副精英人士的样子就装不住了,今天没出门,就在家里闲晃。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在家,但是他懒得往前凑,一凑过去就被念叨。反倒是韶音,不纠缠他了,可以凑着说说话。 “你不就信过吗?”韶音头也不抬地道。 他如果不信,早上干什么找她算? 曲承宗便道:“我那不是不知道你骗人吗?” 是的,在他心里,她又是“神棍”了——他知道的两次,一次是桃花运,一次是请帖,都是她消息灵通、脑筋灵活的结果,跟玄术毫无关系。 “随便你。”韶音说道,丝毫不想说服他,“你如果不信,以后别喊我算就是了。” 曲承宗见两人说了这么会儿话,她连头都没抬一次,忍不住戳她脑门:“你现在很嚣张啊?说话都不看着人?” 韶音的脑袋被戳得一偏。手下动作顿住,眯起眼睛,抬头朝他看过去:“曲承宗,我不是你亲妹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以前还是尴尬的童养夫童养媳,你觉不觉得这样动手动脚的很不合适?” 曲承宗一点没觉得。 但是看着她有点发凉的眼神,渐渐的觉出尴尬了。收回手,抄进兜里,后退两步:“我不打扰你了,你忙。” “哼。”韶音毫不客气地表示不满,重新低下头,继续画符。 他不是怕她纠缠吗?她绝不会让他误会! 不喜欢他!不可能喜欢他! 两人相处的情景,落在楼上的老爷子和老太太眼里。 两人皆是半喜半忧。 喜的是,两个孩子之间,终于有些缓和了,承宗这孩子不像以前那样抵触了。忧的是,音音这孩子,看着似乎死心了。 “这样还撮合吗?”老太太不禁忧虑地道。 老爷子没说话。 表情很凝重。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说道:“那就不撮合了。”转过身,看着老太太说道:“当年大师给承宗批命,要音音伴在他身边。现在看来,或许不是我们以为的意思。” 他们以为,音音给承宗做童养媳,从小到大、甚至到老,都陪在他身边,是最好的。但是现在看来,两个孩子之间差了点缘分,而且音音还学会了高人的本事,说不定…… “说不定高人的意思是,让音音保护他?”老太太接话道。 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很有可能。 当年那位高人,给曲承宗批命之后,就不见了。不知道是云游去了,还是仙去了。但他们家里出了一个小大师,难道还救不了曲承宗吗?非得嫁给他吗? “只要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是陪在一起。”老太太想了想,又说道。 不一定非得成婚。 孙子不愿意,现在音音也不愿意了,如果非要逼着他们做夫妻,只会成为一对怨偶。 那不是老爷子和老太太想看到的。 “曲承宗的爷爷奶奶好像打消主意了。”灰总将楼上发生的事,告诉了画符的韶音,很惊讶道:“这么快?我以为没有这么快的!” 也太容易了吧?! “那是因为我现在也是‘大师’了。”韶音面色平静,行云流水地画着符,“如果我不是‘大师’,还有得磨。” 如果她不通玄术,那么曲承宗的命格,就还得“童养媳”来压。不是非得这样做,而是这样做的话,两位老人心里会安心。 他们年纪大了,大儿子大儿媳又早早去了,这么一滴血脉养在跟前,简直就是心头肉一样,受不了他有任何闪失。 虽然凑一起很难过,但只要命还在,忍忍就能过,讲究不了太多。 “原来如此!”灰总恍然大悟。它观察着她画符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想到用这一招来破解的?” 玄术对玄术,她可真是太会想了。 “因为我会啊。”韶音说道。 难得碰见一个拥有玄学背景的世界,当然要玩一玩啊。 灰总:“……” 就很想问她,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韶音没管它的沉默,将接下来两个月需要的符都画好,便甩了甩手,停笔。 厚厚一沓,一共一百张。有好运符,破厄符,驱鬼符,桃花符,生财符。每样二十张。 找到合适的机会,她就会卖出去。 三天后,曲家四口,前往郑家,参加郑家为明珠举办的宴会。 韶音往口袋里装了几枚符。 然后给老爷子、老太太分别塞了个锦囊:“爷爷,奶奶,等会儿见到关系好的,可以拿去送人。” 她给两人塞了六张符,其中三张好运符,三张破厄符。好运符被她叠成了纸鹤的样式,用朱砂在眼睛那里点了一下,使纸鹤看上去仿佛有了生气。破厄符被她叠成了星星的样子,五角尖尖,精致可爱。 “这怎么行?”老太太摇头,“你辛辛苦苦画的,不能随便送人。” 推了回来。 韶音便推回去:“辛辛苦苦画的,才能体现我的孝心啊。如果随随便便送点什么孝敬给爷爷奶奶,才显不出我的诚意。你们就收着吧。” 她就是想孝顺他们一下。 这就让老爷子和老太太不好拒绝了。拒绝吧,伤了孩子的一片孝心。 “好好好,好孩子。”两人收下了,合不拢嘴的样子。 本来也不是真想拒绝。 谁没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啊?这种东西,花钱都买不到的!他们送出去,那是倍有面子! 看着韶音,那是满心满眼的喜爱。 “走吗?”这时,曲承宗从楼上下来了。 “哟!”老太太瞥了一眼,就惊讶起来了:“打扮得真精神!” 但见大孙子穿得西装革履,身形挺拔笔直,神采奕奕,简直是英俊得叫人移不开眼,老太太惊讶得眉头都挑起来。 曲承宗彬彬有礼地道:“奶奶,我哪能丢了曲家的脸?” “哼。”老爷子瞥他一眼。 打扮得像开屏的花孔雀一般,谁知道他肚子里憋着什么坏! 但他怎么样,老爷子也不管了。反正家里有了小大师,孙子的命既然保住了,那他就是坨臭粑粑,谁还稀罕他。 “音音今天打扮得很有范儿!不错!不错!”转头,老爷子冲着韶音夸赞起来。 韶音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小西装套装。及肩发柔顺地垂落下来,两根细细的镶钻铂金耳坠摇曳在乌黑发丝间,令她看上去柔美而不失干练。 她虽然打算做大师,但却没打算做那种穿着道袍、一眼看上去就是大师的大师。 她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只是会玄术而已,这是韶音对自己的定位。 第152章 童养媳12 老爷子和老太太走在前面。 韶音慢了一步,跟曲承宗走在后面。 “干什么?”见她看过来,曲承宗原本光彩照人的脸上,多出一丝警惕。 韶音对他翻了个白眼,将一枚折成五角星形状的破厄符拍给他:“戴在身上,化解厄运的。” 很多年前的那位高人对曲承宗的批命,并不是信口胡说,他真的是煞气很重的命格,没人压着,经常会有血光之灾。 现在她不喜欢他了,心里不向着他,也不惦记着他,相当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断了。对他命格的压制,顿时减弱很多。 换句话说,接下来他可能会有点倒霉。 “我不要。”曲承宗看了一眼,有点嫌弃地说。 韶音没接,拉开两步距离,说道:“你应该知道,爷爷奶奶为什么将我接到曲家。现在我们两个没关系了,如果你不为自己的安危考虑,出了什么事情,你没关系,爷爷奶奶怎么办?” 她并不是多在乎,曲承宗好不好。他只要活着,就算倒霉一点,时不时流点血,都没有关系。但是惹得爷爷奶奶经常为他担忧、伤心,那就不好了。 这话说得曲承宗没了好气:“什么叫出了什么事,我没关系?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点分量?” 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她说这样的话,让曲承宗觉得她没良心。 然而韶音只是给他了一个白眼。 “你站住!”见她转过身,直直往前走去,背影看上去很是无情,曲承宗不禁大步跟了上去,“跟你说话呢。再怎么着,我也是你哥哥。你像话吗?” 从前她纠缠他,曲承宗把她烦得不行。但即便这样,他也从没觉得他们是两家人过。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叫着同样的爷爷奶奶,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胜似血缘关系的亲人。她这样无情的表现,让曲承宗很不舒服。 “你别纠缠我行不行?”韶音站定脚步,转过身,很不耐烦地看着他说:“我对你没意思,不会嫁给你的,你死心吧,离我远点好不好?” 曲承宗瞬间顿住脚步。 一脸愕然。 韶音扭头就走。 背影比刚刚更冷酷、更无情。等都不等他,更别说搭理他了。 看着她像风一样离去的脚步,曲承宗啼笑皆非。她刚刚那几句话,听上去相当耳熟——都是他从前对她说过的。 “真记仇。”他自语道,抬脚往前走去。 韶音不是记仇。她只是让他知道,他觉得她无情,同样她也觉得他缠人。就像以前他觉得她缠人,对她不耐烦一样。 接下来,她将这副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管在车上曲承宗跟她说什么,她都表现得淡淡的,“哦”,“嗯”,“或许吧”。 没几个回合,老爷子和老太太就察觉出来。 “你又怎么得罪音音了?”老爷子气得不行,手里没拐杖,就拿拳头捶他,“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知道轻重!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心里一点数都没有!打扮的人模人样的,就是不让人省心!” 自从曲承宗打扮得英俊笔挺,从楼上走下来,老爷子就看他不顺眼。这是他的孙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心里想的什么,老爷子能看不出来吗?又见韶音不搭理他,想到两人刚才落后一段,还不知道这混账东西又说了什么,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曲承宗冤枉极了:“爷爷,怎么又打我?我什么也没干呀!” 明明是韶音不搭理他,怎么又成了他的错? 但老爷子才不听。捏着拳头,朝他身上落下,一点情面都不留:“你没干?那音音为什么不搭理你?” 音音这么好的孩子,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怎么会单单不搭理他?一定是他混账,惹人生气了! 曲承宗的衣服都皱了,发型也乱了,又焦急又有些生气:“我错了,我错了,接下来我一个字都不说了,还不行吗?” “真不知道为什么带你去!”老爷子一脸烦心地说道,哼了一声,收回手,不搭理他了。 老太太从始至终没看大孙子一眼。 韶音就更不搭理他了。 整个车上,曲承宗就像一个被排斥在外的边缘人,顿时无语——究竟谁才是曲家人? 但他很快将这点不快抛到脑后。想到等会儿能见到郑芒,不禁紧张起来,一会儿扯扯衣服,一会儿照照发型。 “丢人现眼!”老爷子哼了一声,坐得离他远了点。 曲承宗顿时无语,说道:“爷爷,我又怎么了?” “你丢人!”老爷子说道。 “我怎么丢人了?”曲承宗本来就紧张,这下更是烦躁起来,“您说,我哪儿带不出去了?” 他仪表堂堂,怎么就丢人了? “去去去,等会儿别说我们认识你。”老爷子眼皮都不夹他一下。 韶音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 “呵呵,音音别理他,随他爱怎么怎么去。”老爷子朝韶音笑道,那语气就别提多和蔼了。 曲承宗实打实成了臭粑粑,全家人不待见的那种。 他看着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围着韶音说话,余光都不给他一个,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他失宠了。 但他才不是没断奶的孩子,无所谓。 “幼稚。”他说道,倚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 很快,抵达郑家。 郑家举办的是晚宴,但现在天还没黑透,深青的暮色与灯火通明交织着,在来来往往的客人身上洒下柔和又足够明亮的光芒,映得衣香鬓影,高雅体面。 “曲老弟!” “蒋大哥!” 曲老爷子很快上前,跟老哥哥说话去了。 “秀容,你也来啦?” “张姐姐,好久不见了。” 曲老太太名叫翁秀容,拉着韶音的手,跟左前方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说话去了。 至于曲承宗?看他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老太太才不担心他。 韶音倒是回头,冲曲承宗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嘲笑和挑衅的眼神。 “嘁!”曲承宗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他惦记着郑芒,两手抄着兜,谁也没搭理,寻找郑芒的身影去了。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找到郑芒时,就见她跟韶音在一起。两人手拉着手,笑着说话,关系很亲密的样子。 什么?! 曲承宗诧异极了。转念想到,郑芒能够回到郑家,还跟韶音有关系,于是又理解了。 瞬间忘记刚刚想过的,不搭理小丫头片子。他脸上换上从容的笑,还带着一点哥哥对妹妹的亲昵,走过去说道:“音音,你在这里。” 然后看向郑芒,故作若无其事地点点头:“郑小姐。” 郑芒刚刚应付完几位贵客,看到韶音,连忙找借口脱身走过来。才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话,没眼力见的人就来了。 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几分,对曲承宗点点头:“你好,曲先生。” “郑小姐认得我?”曲承宗惊喜极了,连忙为上次的事道歉:“上次是我误会了,惊扰了郑小姐,十分抱歉。” 郑芒看了韶音一眼,见韶音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说话,于是又看向曲承宗,脸上淡淡:“曲先生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祝小姐。” 他认为韶音是骗子,不尊重她的意愿,擅自上前惊跑她的客人,这非常无礼。 她容貌静美,犹如半开睡莲,平时就让人不敢轻狎,此时神色微落,更加让人不敢冒犯。 曲承宗心中一紧,后背上开始冒汗,大脑快速转动起来,想要挽回印象。 韶音一点儿为他解围的意思都没有。 跟郑芒拉着手,微微偏头,好奇地看着曲承宗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 曲承宗暗暗瞪她一眼,随即微笑着看向郑芒:“我跟小音已经到过歉了,这次是难得见到郑小姐,特意跟郑小姐道歉。” 韶音没拆穿他。虽然不向着他说话,但也不会刻意给他难堪。说到底,他们是一家人,看在爷爷奶奶的面子上,她也不会跟曲承宗闹得太过。 见她微笑着,没有一点儿不高兴的意思,郑芒放下心。点点头,对曲承宗说道:“没事,我和音音已经是朋友了,不会在意以前的事。” 合着他还沾了韶音的光?! 这让曲承宗心里涌过不得劲。他一直嫌她嚣张,自从放弃他后,她是彻底放飞了,平时不爱搭理他就算了,路上还对他甩了一路脸色,爷爷打他也不劝着些。 现在他还要靠她的脸色过日子了! “呵呵。”他很快笑起来,很爽朗的样子,“小音能有郑小姐这样优秀的朋友,我也放心了。” 全然一副好哥哥的样子。 追女孩嘛!既然是妹妹的朋友,那就更好追了,是不是? 他暗暗冲韶音使眼色,希望她懂事点,给他行点方便,他不会亏待她的。 韶音就装看不见。 她缺钱吗?并不啊!谁要他的不亏待。完全不稀罕。 “想喝点什么?”郑芒也不想在不熟的人面前说话,于是看向韶音问道。 韶音便问道:“有酒吗?” “有——”郑芒的话没说完,就被曲承宗打断了。 “你不能喝酒!”他一脸严肃,看着韶音说道:“我们家不论男人女人,都不能喝酒。你想我跟爷爷奶奶说吗?” 韶音实在忍不住,“嗤”了一声。 郑芒也很无语。 这什么人啊?追女孩的套路好土。 “我们那边说话。”韶音对郑芒使了个眼色,随即两人拉着手,小跑走开了。 曲承宗到底要脸,没有硬跟上去。 看着跑远的两个女孩,一个是他倾慕的人,一个是应该帮他但小没良心的妹妹。 人生艰难!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开。 “你最近过得好吗?”跟郑芒一人端了一份点心,两人走到庭院里,在人不多的一处角落站定,边吃点心边说话。 离开工作一段时间,郑芒被郑太太拉着喝这个汤,喝那个汤,吃这个点心,吃那个点心,全是郑太太亲手做的,什么身材管理、饮食控制,早被丢到天边去了。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吃着,脸上自然流露出幸福笑意:“嗯,很好。” 跟韶音说的一样,她家里人对她很好。爸爸关心她,妈妈更是将她当成宝贝,哥哥就不用说了,当初就是他将她带回去,为她操办这个准备那个,里里外外一把抓。 “恭喜你。”韶音微微笑道,然后说出死亡话题,“所以,我的一千万酬金,什么时候给我?” 郑芒嘴角的笑容一僵。 什么?一见面就要账,还是不是小伙伴了? “什么一千万?”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只见郑月松不知何时经过,就站在两人身后。 第153章 童养媳13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条纹西服,站在台阶上,眉眼深邃,鼻梁挺拔,并不明亮的光线为他冷峻的脸庞蒙上一层柔和的阴影,非但没有冲淡他冷锐的气质,反而为他添加一抹难以看透的幽深。 挺拔如松的男人,安静立在阴影中,明明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却有隐隐的威严透出。 郑芒顿时吓住,端着点心,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含含混混的,叫了一声:“哥。” 郑月松对她点点头。 然后看向韶音,客气地问道:“祝小姐刚刚说的一千万,不知是?” “哦,这个啊。”韶音很稳得住,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端着点心,还有心情微笑,“不如,您先问郑小姐?” 说着,她微笑着看向郑芒。 这一回,就跟刚刚说话时不同了,她笑得非常客气、疏离、商业化。 郑芒一面觉得她不仗义,居然这就把她卖了。一面又觉得她很尊重人,没有在哥哥面前要账,而是让她自己说。 “哥哥,我们等下再说?”她试探着道。 郑月松看了她两眼,没有为难她,点点头:“好。”视线扫过韶音,又说道:“爸爸妈妈在等你,你出来够久了,早点回去。” “哦。”郑芒做了亏心事,心虚得很,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飞快吃完点心,将一次性小餐具处理掉,整了整妆容,端起淑女仪态,回了宴客厅。 韶音则被她毫不犹豫地丢下了。 小伙伴么,就是两肋插刀用的。刚刚韶音插了她一刀,现在换她了。 她毫不犹豫地把韶音抛在身后,让她直面哥哥的威严,自己去宴客厅招待客人了。而被丢下的韶音,丝毫没有落单的局促和尴尬。 举了举盘子,她笑着对郑月松说道:“点心很棒。” 郑月松便知道,这个年轻女孩很不简单。 但当日在露台上见面,他已经有所觉,因此并不意外,只是问道:“芒芒欠你一千万?” 他把郑芒支开,单独留下韶音,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韶音已经料到了。一千万,不是小事,他怎么可能不问呢? 私下里,他会问郑芒。但郑芒说什么,他只会信一半。另一半,他会问她,听她说什么。 当然,她说的话,他也只会信一半。如何判断出真相,他自有计较。 “嗯。”她舀下一块小点心,送入口中,慢慢品尝着,被甜软细腻的口感讨好到,满足地眯起眼睛。 “祝小姐,”郑月松说道,口吻还是和气的,“可以仔细说说吗?” 韶音看他一眼,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这才不急不缓地道:“可以。”在郑月松侧耳倾听的表情中,微微笑了,“但是,郑先生不先取得郑小姐的同意吗?” 她话中带了陷阱,表情也因此带了狡黠。 “不用。”郑月松没有踩进她的陷阱,神情不见半分变化,依然沉着稳重。 韶音便点点头,说道:“也是,毕竟不是小数目。” 关心孩子的家长,怎么可能不问?再说,郑月松一定还会去查,郑芒是不是还隐瞒了别的事。比如除了欠韶音钱之外,还欠了什么人吗? 他们家的女孩子,不可能在外面欠债、留下把柄的。 “是这样,当初我一见到郑小姐,就感到她面相有异,于是替她算了一卦。”韶音端出神棍姿态,一脸忽悠的表情,“我算出她应该出身富贵,享受优渥舒心的生活,而不是在娱乐圈里打滚。于是……” 于是找到郑芒,敲了她一千万。 然后又找到郑月松,敲了郑家一千万。 她两头骗钱,明明做得很不地道,偏偏表情理直气壮的,还很骄傲:“我这个人,收费最公允,童叟无欺,不搞差价。” “……”郑月松。 男人一向冷静沉稳的脸上,此刻也不禁裂开一丝缝隙,露出几分匪夷所思来。想问问她,怎么做到脸皮这么厚,心这么黑? 实际上,郑月松见过的脸厚心黑的人,不知道多少。比她更脸厚心黑十倍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都没有她年轻罢了。 也没有她漂亮。郑月松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她一眼,这个年轻女孩,很有些特别。明明不是很漂亮,至少跟芒芒在一起时,就很难让人注意到她。但是只有她自己了,却浑身散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奇异魅力。 他没有多想。只当自己对她的不讨厌,是因为她为郑家找到了芒芒。 “芒芒欠你的钱,我替她还给你。” “嗯。”韶音点点头,没有推拒的意思,“都可以,反正你们是一家人。” 顿了顿,“但是你要跟她说一声,毕竟她没想让你们知道,她很要面子的。” 郑芒很要面子,自己欠的债自己还。 并没有因为回到家,回到一个有钱的家,就将自己欠的债甩出去。 而郑月松从她话中听出来的,还多了一层——芒芒很爱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是谁,就愿意花一千万找他们。 他冷峻的轮廓都柔化了少许,对韶音点点头:“多谢祝小姐。” “不客气。”韶音笑道。转过头,捏着小叉子,一边吃点心,一边欣赏夜景。 郑月松脚步刚动,又停住了,客气地问:“祝小姐要一起回去吗?” 放着客人独自待在这里,尤其是贵客,很不妥当。 “不了。”韶音头也不回地道,“我算到今天晚上这个位置会有桃花,正在等桃花。” 郑月松不禁失笑。 “郑小姐都会算什么?”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似乎她从一开始就说,她会算命。比如郑芒,就是她通过卜算的手段,送到他们面前。 “简单的都会。”韶音说道,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不信。但我要告诉你,除了郑小姐是我算出来的之外,程家老爷子的身体康复,也跟我有关系。” 她狡黠一笑:“你总不会说,我医术很好吧?” 郑月松不禁微怔。 作为这个圈子里的一份子,郑家的顶流,他知道的事情不少。比如程家老爷子之前病了,家里乱糟糟的,还闹出过很不体面的事情,只是没发酵开就被压下了。 当然也知道,前段时间程家老爷子好转起来了。 “祝小姐读的什么专业?”他客气询问。 韶音收回视线,舀起一块小点心:“营养师。”说着,将托盘里的小点心,分别用了什么材料,按照主料、配料、添加比例等,一丝不错地说了出来。 郑月松没有办法不信。 “祝小姐很什么,继续吃点心。只是,开始有了张望的动作,仿佛在探寻还没出现的桃花。 “那不打扰祝小姐了。”郑月松识趣地告退。 走出几步,他脚步放缓,回头看去。 只见年轻女孩端着一碟小点心,如一束静兰,立在朦胧的月光下。 她似乎真的在等什么人,身上没有半分焦躁。 是个看上去不简单,却又不复杂,明明有些神秘,却又没有秘密的女孩子。 沉吟片刻,他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你等的桃花是郑月松吗?”等人走了,灰总好奇地问。 韶音已经吃完了小点心,将一次性餐具抛掉,轻挑眉头:“你猜?” “我以为你刚刚在撩他。”灰总老实地道,“但是郑月松的反应,让我觉得又不是。” 他没有被她撩到。 换句话说,如果她真的是在撩他,他丝毫没有get到。 “有人来了。”韶音忽然说道。 灰总立刻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量高挑而偏瘦的年轻男人,从宴会厅的方向往这边走来。 他生得白白净净的,五官较之郑月松之流,显得清秀而柔美。 眼神清澈,鼻梁秀气,下巴略尖。 看上去就像个弟弟。 “祝小姐,你在这里!”而等到年轻男人走到近前,冲她毫无心机地灿烂一笑,就更像个弟弟了。 韶音也对他一笑:“你好。不知你是?” “我叫孙清贺,我爷爷和曲爷爷是老朋友,翁奶奶让我来叫你。”年轻男人解释道。 韶音顿时恍然:“原来你就是孙爷爷的孙子!” 孙老爷子那天挖墙脚,被曲老爷子捶了一顿。没想到,人家不是说着玩玩,是来真的。 “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她笑着走上台阶,跟孙清贺往宴会厅的方向走。 孙清贺跟她也不熟,但见她很和气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笑着问道:“那祝小姐以为我是什么样?” “像孙爷爷那样。”韶音说道。 孙清贺莞尔,说道:“我是我们家的特例。” 他们一家子,大多随了孙老爷子的脾气,又火爆又鸡贼。但他大概读书读多了,学不来他们那一套,不仅不火爆、不鸡贼,甚至不爱跟人打交道。 “你是社恐啊?”韶音好奇问道。 孙清贺摇摇头:“不算。” 他只是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并不是害怕跟人打交道:“我更喜欢泡在实验室里。” 韶音于是问道:“你还在读书吗?现在研究什么?” “在读博了。”孙清贺答道,说起现在研究的项目。两人说着话,慢慢从实验室转到校园生活,聊同学,聊老师,聊一些奇葩事迹,等等。 回到宴会厅时,已经能够轻松自如地说话了。 远处,老太太和孙家老太太,相视一眼,同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第155章 童养媳15 他皮糙肉厚的,韶音打起他来,一点都不用顾忌:“因为你抠!你看看人家哥哥,说给一千万零花钱,就给一千万零花钱!你呢?你连一千块都不给我!” 什么哥哥一出手就是一千万零花钱?! 曲承宗才不信,张口就要辩驳,说不可能有这么败家的哥哥。但是想到郑芒刚刚被找回郑家,郑家上下为了补偿她、安她的心,未必不会这么做。 “你也没问我要啊!”他说道。 韶音打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道:“我朝你要,你就会给我了?” “你在想屁吃!”这次,曲承宗毫不犹豫地道。 不是他不给,是他也没有。 家里虽然有钱,但都是爷爷奶奶的,跟他的关系不大。他又一直浪荡,没有参与家里生意的管理,别说一千万了,他连一百万现金的支配权都没有。 “你看上人家的哥哥了?”他不仅不感到羞愧,还幸灾乐祸地道:“那你去找人家啊,看人家认不认你这个妹妹。” 很好。 韶音原本打他还觉得他无辜,有那么一丢丢愧疚。 这下好了。 “疼——”肘弯的肉被拧了一圈,曲承宗疼得眉头皱紧,死死忍着,才没有变调,“你轻点!有话好好说!” 他到现在还记得表情管理。 余光一瞥不远处,只见郑芒看着这边,像是越看越投入的样子,他倒吸了口凉气,努力装出好哥哥的样子来:“你就算要教别人,也不是这么个教法。你看看,这不是把别人往坏了教吗?谁这样对哥哥的?太没有礼貌了。” 简直是虚伪。 韶音冷哼一声,追着他捶:“礼貌?你配吗?你连一千块都不给我!” 一个捶,一个躲,打成一团。 郑芒看着两人,别的没看出来,只看出两人关系好了——就算韶音打得凶,就算曲承宗不大乐意,可他们看上去是真熟稔,毫无芥蒂,亲人之间没有隔阂的熟稔。 这让她不禁有点羡慕。 她以前的哥哥,只会对她颐指气使,冲她要钱,没拿她当妹妹看待过。她现在的哥哥,对她倒是很好,要什么都给,也很温柔,但郑芒总是跟他亲近不起来。 她心里是跟郑月松亲近的,但做出来时,就变得很难了。不光是跟郑月松,她跟爸爸妈妈,也是一样,想要亲近,但总免不了客气。 “芒芒,你有什么就问我哥吧。”出神之间,韶音已经揪着曲承宗的袖子,拽着他过来了。 郑芒对她的称呼,稍稍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接受了:“嗯。” 仰起头,看着面前站着的曲承宗。 他真的很高,挺拔健硕的那种,虽然郑月松也很高,但更偏斯文精致那一款。不像曲承宗,站在那里,哪怕是灿烂地笑着,也给人一种压迫感。 “曲先生,你好。”她客气地开口。 曲承宗心里一阵激动,面上笑得愈发灿烂:“客气了,叫我曲承宗就行。” “承宗哥,”郑芒不好意思直呼他名字,于是跟着韶音一起喊哥,“你和音音,平时也这样吗?” 平时? 哪个平时? 曲承宗心头瞬间浮现出从前的平时,和现在的平时。他顿都没顿一下,就用真诚的眼神看着郑芒说道:“你跟你哥不太熟?” “我明白!”曲承宗不等她回答,就自顾地说起来,“你刚回到郑家,跟郑月松不是一起长大的,就算他是你亲哥,也难免感到生疏。” 郑芒点点头:“是。” “没事儿!都是小问题!”曲承宗大手一挥,将这一切都说得十分简单,“你们是亲兄妹,总能熟悉起来的,虽然不一定像我和小音这样,而且最好别像我们这样,小音就是太没礼貌了——嘶,别闹!” 他瞪了韶音一眼,收回被掐的手臂,转而又看向抿唇忍笑的郑芒,正了正神色,说道:“你心里别想太多就行。他们也是刚把你找回来,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才能让你心里舒服。其实都是一家人,不用想太多,平时想干什么、想说什么,随心就行。越客气,越生疏。” 他倒是很会讲话。 韶音在一旁对他比了个赞。 郑芒看到她的表现,不禁心中一松,仰头看向曲承宗,说道:“音音刚才也是这么说的。让我可以任性一点,不用太客气。” “适度,适度。”曲承宗忙说道,瞥了一旁抱臂站立的韶音一眼,“别学她,野蛮!” 韶音随即露出一抹冷笑:“劝你三思。” “小音这样就挺好!”曲承宗立刻改口,信誓旦旦地道:“女孩子,就不能委屈自己。在外人面前不能,在亲近的人面前不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大老爷们儿难道连这点气度都没有吗?” 郑芒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羡慕地道:“你们感情真好。” 顿了顿,她有些犹豫地问:“那如果是家人不支持我的事业呢?” 曲承宗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我发展玄学,你支持不支持?”韶音代她开口,问了曲承宗一句。 曲承宗不支持。 他到现在依然认为她是在坑蒙拐骗。 “我跟你说啊,你悠着点儿,你现在也不缺钱了,再到处瞎搞事,惹出乱子来,看我——”他警告地瞪她一眼。 然后看向郑芒,说道:“你想发展哪方面的事业?如果不是太离谱,像小音那样,你家里应该不会阻拦。” 郑芒沉吟了下,点点头:“我知道了。”从曲承宗的态度中,她发现了一些事情,这些是她跟郑家人相处时,因为紧张、身在局中、过分在意,所看不清的。 她脸上露出感激:“谢谢承宗哥。” “客气了。”曲承宗爽朗地道,“你是小音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说着,掏出手机来,“都是朋友了,交换个联系方式?” 郑芒无语。 扭头看向韶音。 “你在想屁吃!”韶音毫不留情地撅了他一句,然后拉起郑芒的手,“别理他,看到漂亮女孩就走不动道,我们到那边说话去。” 曲承宗大怒:“祝贤音!你过河拆桥!” 打也打了,掐了掐了,现在拆他台?! 话一出口,两个女孩子谁也没有回头,咯咯笑着,拉着手跑远了。 晚宴十分成功。 郑家找回来的明珠,是个温柔美丽,大方得体的女孩子。亲戚朋友、商业伙伴们,赞不绝口。 韶音这边,也订出去了一堆符——只有九张符是她自己卖的,其他都是老爷子和老太太推销出去的,两人为了吹孙女,那是毫无底线,差点把她吹上天。 只有曲承宗,连郑芒的手机号都没要到,一回去就冲韶音开喷:“你太过分了!你明知道我喜欢她,怎么就不牵牵线?!” 一点都不像个好妹妹! 亏他在郑芒面前竭力演了好哥哥! “你又没给我好处。”韶音抱着手,哼了一声。 曲承宗瞪眼:“你现在这么市侩的吗?” “我觉得你忘了一件事。”韶音伸出一根手指,冲他摇了摇,“我不是你亲妹妹。你也没怎么照顾过我。我为什么要帮你?” 她为什么要帮他啊? “爷爷奶奶对你那么好!”曲承宗说道。 韶音面色平静:“所以我要孝顺爷爷奶奶。” 老爷子老太太对她好,她当然会孝顺他们。她看着曲承宗,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说,你就这么无能,连这个也要继承啊?”她随即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曲承宗差点没气死! “你——” 韶音直接打断他:“你不用说了。你我是什么关系,我清楚,希望你也清楚——我们没什么关系。” 她脸上一片漠然,好像真的跟他没什么关系:“想找我帮忙,可以,带着诚意来。” 不错,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但,从小一起长大,就一定有很深的感情吗? 反正曲承宗对祝贤音,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好事是没做过几件——他从小嫌弃她,不带她玩,被她挨得近了就皱眉头,长大后更是带着女朋友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还让她不要纠缠他。 至于祝贤音,对他可谓仁至义尽了——她可从没嫌弃过他,没找过他麻烦,还经常为他做这做那,上学的时候被他使唤拿书包、送信等等,还把零花钱借给他用。 她没对不起他。就算从小一起长大,应该有深厚的感情,可她不欠他什么。 “你……”曲承宗看着她毫无感情的眼神,一时不禁怔住。 在郑家打闹时的亲近,这一瞬间,仿佛化为了泡影。她在告诉他,那都是假的,她从没真正把他当成哥哥过,那不过是她为了安慰朋友。 心底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很不舒服。 曲承宗神情复杂,看着她漠然无情的脸庞,有些无措,又很心烦。挠了挠头,他说道:“你还在怪我?” “没有。”瞥了他一眼,韶音说道。 曲承宗便道:“如果不是怪我,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漠?” 她是真的没把他当哥哥。甚至,没把他当亲人。这跟曲承宗想的不一样,在他想来,他们就算做不成夫妻,至少也是亲人啊! “真是稀奇。”韶音抱着手,啧啧有声,上上下下打量他,“我怀疑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曲承宗微怒:“祝贤音!你好好说话!” “好吧。”韶音瞬间恢复一脸漠然,“谁对我好,我才对谁好。曲承宗,你对我好过吗?” 曲承宗想说,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你举几个例子吧。”韶音仿佛猜到他要说什么,在他开口前说道。 曲承宗张口就想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怎么对她的。 然而紧接着,他的表情变得愕然。 眼睛眨动着,神情逐渐不可思议起来——他能想到的,就是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吃饭,一起上学,被爷爷奶奶带在身边,去这里、去那里。 曲承宗不傻。他立刻明白过来,这些在韶音眼里什么都不算。她不在乎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只在乎他为她做过什么。 那他又为她做过什么呢? 小的时候,有朋友家的小孩欺负她,被他暗地里打哭,算吗? 上学的时候,有一些不着调的小男生想泡她,被他拐进男厕所,狠狠威胁一顿,算吗? 读高中后,他见女朋友们都很能花钱,于是跟奶奶提议把她的零花钱翻倍,算吗? 还有…… 还有什么,他记不清了。他的生活太丰富,她在其中只是很小很小,非常不起眼的一块。 “是,我对你不好。”他放下挠头的手,坦然承认道。 他对她,甚至没有对自己的兄弟们付出得多。 “但我是真的喜欢郑芒,你帮我追她,提什么条件都行。”他又说道。 韶音轻哼一声,没有说什么,指尖露出一角符:“桃花符,花钱买吧。” 他不喜欢祝贤音,不喜欢就不喜欢,祝贤音还未必喜欢他呢。 “管用吗?”曲承宗没接,眼神嫌弃。 “不要就算了。”韶音瞬间收回手,转身往门里走去,不管他在身后说什么,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给他脸了! 居然不相信她! 郑芒对她的信任,都比曲承宗要多。 次日上午,九枚灵符被同城快递送到郑家。郑芒拆开快递,按照小卡片认清了每张符,分别放好,准备送给爸爸、妈妈、哥哥。 “芒芒啊,你送别的就算了,你送爸爸妈妈桃花符……”郑爸爸收到后,不禁失笑,看了老婆一眼,“你是想引起家庭战争啊?” 郑芒顿时大窘! “不是,我不是!”她连忙辩解,说出昨晚上的情形,“驱鬼符和生财符,我觉得我们家也用不到,就买了这三种。” 郑妈妈嗔了老公一眼,然后看向女儿道:“送得好。桃花符,是个好东西。如果你爸爸真的是妈妈的桃花,那我们的感情只会越来越好。否则的话……” 她轻轻哼了一声。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郑爸爸立刻将手里的桃花符拍在桌上:“我不用!你妈就是我的真桃花!我这辈子都不用戴它!”说完,朝门外看了一眼,“等下拿给你哥!都给他!” 郑月松还没回来。 他一向工作忙。 又跟妻子抢夺了一阵,把她手里的桃花符也抢过来,一起拍桌上:“去!等下全拿给你哥!让他都戴上!一把年纪了,娶不到老婆,丢人!” 郑芒差点引起一场家庭内战,哪还敢多说什么,连忙把三枚桃花符都收好:“好的,爸爸。” 心里倒是奇怪,哥哥长得帅,人也不花,怎么到现在还没娶嫂子呢? 第156章 童养媳16 曲承宗最后还是向韶音买了桃花符。 一张一千块,他买了十张。 “呵。”韶音嘲笑地看着他,见他恨不得把桃花符贴满身的样子,提醒一句:“之前给你的平安符,你别弄丢了,随时挂在身上。” 从她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联减弱,“她”已经不能压住他煞气的命格,就特意制作了一张平安符给他。 说是平安符,其实是特意为他制作的一张蒙蔽天机符,他只要戴在身上,那些血气冲天的事情就找不上他。 “知道了。”曲承宗浑不在意地道。 韶音见他这么不上心,冷下脸又提醒一句:“你最好是。不然,就算有命摘桃花,也没命守桃花。” 曲承宗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她,倒是没生气,但也没多少好气:“你就非得咒我?” 翻了个白眼,韶音没理他。 “越来越不像话了。”曲承宗看着她傲慢的模样,抬起手,想在她脑门上敲一个爆栗。但是看着她光洁白皙的额头,又把手收回来,只是怒视她一眼,说道:“象嘴里吐不出狗牙!” “扑哧!”韶音没忍住,乐了,“算你识相。” 哼了一声,扬着头,走了。 而曲承宗也开始了走桃花运。 韶音给他的符,都是正儿八经的桃花符,能让他遇桃花的。 比如,曲承宗去星辰娱乐,想找找郑芒最近的行程——他已经得知,郑芒隐瞒郑家小姐的身份,重新回到这个圈子里。 他当然是高兴的,因为这代表着他能遇到她的机会变多了。而当他喜滋滋地去星辰娱乐时,就这么巧,在电梯里偶遇了和经纪人走出来的郑芒。 “芒芒!”他顿时热情地打招呼。 郑芒看到他,微微点头:“承宗哥。” 她对他着实没什么意思。也就跟着韶音一样,叫他一声哥。 经纪人倒是把曲承宗的身份扒了一遍,得知他算是公司的股东,看他的脸色才好了一点——郑芒这次休假回来,公司上层有指示,务必好好带她,不能让她沾上一点不好的事情。 “我们还有事,曲总下次见。”打完招呼,经纪人就拉着郑芒走了。 曲承宗很可惜,没能跟郑芒多说上几句话。 但很快,他又高兴起来了。 两天后他和哥们儿出门,就是这么巧,他遇到了录完节目回公司,但是车子抛锚的郑芒。 他立刻上前自荐:“我送你们回去吧?” “公司的车就快到了,就不麻烦承宗哥了。”郑芒婉拒道。 等到打发走了曲承宗,她立刻给韶音打电话:“你都把桃花符卖给谁了?” 她严重怀疑,曲承宗也有桃花符。 虽然郑芒没有开窍,毫无恋爱的心,但不代表她傻,看不出来谁想追她。 “你遇到我哥了?”韶音便道,“他从我这里买了十张桃花符。” 把郑芒气得! 眼前都发黑了,握紧手机道:“你不是说每人限量一张?” “这不是他是我哥吗?”韶音的回答很无辜。 郑芒冷笑:“是吗?难道不是因为有得卖就有得赚?”这个钻进钱眼里的女人!她咬牙道:“你别卖给他了,我给你介绍圈里的生意。” “好的好的。”韶音笑眯眯地道,又说:“那,亲亲需要清静符吗?戴一张在身上,保证遇不到乱七八糟的人。一张只要一千块,童叟无欺哦!” 郑芒:“……给我来十张!” 韶音又卖出去十张符。 “嘻嘻。”看着到账的金额,她毫无良心地笑起来。 灰总不禁捂脸:“你这也太奸诈了。” 逮着男女主,轮着薅羊毛,简直毫无节操! “他们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朋友,我能怎么办?”韶音收起手机,一摊手道:“我只能尽力为他们解决麻烦啊!” 所以她卖给曲承宗桃花符,又卖给郑芒清静符。 灰总撇撇嘴,道:“你真行。” 曲承宗身上的桃花符,效果被郑芒身上的清静符抵消了。接下来,他还能不能遇到郑芒,就全靠两人之间的缘分了。 而郑月松也随身携带了爸爸、妈妈、妹妹为他准备的爱心符——三张桃花符。 他无所谓地携带在身上。 有用没用的,至少爸爸妈妈的叨叨声减少了,买个耳根清净。 像他这样年近三十还没有女朋友的人,想要耳根清净真的太难了,他很多时候宁愿在公司加班,也不愿意早早回家。 他没把这三张符当成一回事,直到他开始接二连三地偶遇韶音。 韶音现在小有名气了。主要是孙老爷子等人,把她的好运符拿去说,无论谁跟他们几个钓鱼,都钓不过他们,加上程家那边也在夸,于是渐渐有人来请她。 请她驱邪。 请她看风水。 请她算命。 郑月松数次去见客户,总是会偶遇韶音。一次、两次,他还没放在心上。当遇到第三次的时候,他终于察觉到什么。 “好巧。”他这次没有点点头就走,而是等韶音忙完,然后走过去邀请她:“一起吃个饭?” 韶音很痛快地点头:“好啊。” 她也发现了,最近遇到郑月松的次数有点多。 “他身上有三张桃花符。”灰总说道,“全是你卖给郑芒的。” 眉头微挑:“所以,我是他的桃花?” 韶音画的这些符,会让人遇到命中注定的真桃花。但是,也只是会遇见而已,别的效果,那是一点都没有。 并不会让摘桃花的过程变得顺利。 “你问我?”灰总怪腔怪调地说,“你自己画的符,你不知道吗?” 就算她不知道,她还不会算吗? 它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但韶音没跟它算账,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打量坐在对面的男人。 她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有关于桃花符的——她相信他已经察觉到什么。 然而,出于意料,郑月松开口了,说的却是:“应该早点谢谢祝小姐帮我妹妹打开心结,拖到现在,实在失礼,还请祝小姐包涵。” 说着,端起饮品,朝她举了举杯。 “郑先生太客气了。”韶音也举起杯子,朝他敬了敬,“郑小姐是我的贵客,为了长期合作,为客户提供全方位服务是应该做的。” 郑月松听完,微微一怔。随即,他轻轻笑起来:“我以为你会说,芒芒是你的朋友。” “这不是怕你不信?”韶音挑挑眉,收回杯子,饮了一口。 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她在他面前,张口闭口人情、关系、友谊,不如说利益来得干脆。毕竟,有什么比利益更能打动人心呢? 郑月松沉吟片刻,说道:“如果是你说,我信。” 她不像是逐利的人。哪怕她张口闭口的生意、钱,可郑月松想到那天如静兰一般沐浴在月光下的身影,直觉她不是那样的人。 但这话说完,他自己先皱起眉头。 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就算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以他的性格,不应该说出口才对。 他摸了摸胸口位置,内袋里放着三枚桃花符。等到吃完饭,回到公司,他立刻将三枚桃花符取出来,锁进抽屉里。 他以后都不会再佩戴了。 “哦。”从灰总那里得知,韶音只是点了点头。 不戴就不戴。 她对此倒是有些赞赏:“他是个清醒又克制的人。” 他不愿意让任何非自然力量之外的东西,影响他的决定,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奶奶,这样舒服一点吗?”她正为老太太做推拿。老太太前几天脚下滑了一下,没摔着,但是扭着腰了,一直不舒服。 老太太趴在床上,这会儿舒服得眼睛都睁不开,说话也含含混混的:“舒服,舒服极了。” 韶音这几天,每天都会给她做一遍推拿。她学过医,修过仙,对人体的经脉穴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用适中的力道,将几缕微薄的灵力送入老太太体内,为她除去少许身体沉疴。 老太太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平时表现得再慈爱,好像什么病痛都没有似的,但其实她经常不舒服。 借此机会,韶音为她调理一下。 “音音啊,你比承宗强太多了。”老太太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曲承宗只看得见外面的花花世界。即便知道她扭着腰了,也不像韶音这样,每天给她推拿、陪她下楼晒太阳,关怀体贴,表现孝心。 不过,老太太并不责怪孙子。她不认为这是他的错,相反她很高兴曲承宗能够如此心胸敞亮。他父母去得早,他从小长在他们老两口跟前,老太太最大的心愿就是他快快乐乐地长大、到老。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孙子一辈子都无忧无虑的。 “音音啊,奶奶希望你向承宗学学。”感慨完孙子,老太太又说起了韶音,“你心细,体贴入微,奶奶很高兴,但奶奶也希望你多考虑考虑自己,不用总是迁就别人。” 迁就了别人,就委屈了自己。 老太太不想她委屈自己。 “奶奶,我能够尽孝心,我心里很宽敞!”韶音直接说道,“您对我这么好,我一直想报答您,却又没有机会。现在有了我能做的事,就让我报答报答您,这样我心里痛快!” 老太太听着,心里既熨帖,又心疼:“傻孩子,说什么报答?你从小在奶奶跟前长大,陪着奶奶,奶奶看着你,整天不知道多高兴,这就是报答了。” 韶音笑眯眯的,扶她起来:“我扶您下去走走,晒晒太阳。” “不用你,你别总是陪着我,你出去玩。”老太太直摆手,“年轻女孩子,就要出去多转转,整天待家里陪一个老太婆算什么?” 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小贺呢?最近约你没有?” 第157章 童养媳17 孙清贺啊。 韶音回想了一下,那个生得清秀柔美,眼神清澈的男孩子。 倒也不能说是男孩子,他虽然看起来像个弟弟,但年纪比她要大一岁的。 “我们约了周末见面。”韶音扶着老太太,慢慢地下楼,“奶奶,您以后别撮合我跟熟人家的孩子,如果不成,或者分了,以后见面多尴尬呀?” 她就不喜欢吃窝边草。 万一闹得不愉快,不仅是他们小辈,叫长辈们再见面也觉得尴尬。 “你这孩子,话怎么能这么说?”老太太一手被她搀着,一手扶着腰,满脸的不赞同,“小贺是个好孩子,奶奶才介绍你们认识。如果能成,那是多好的事。就算不成,那也是性格不合,缘分不到,以后见面还是朋友。怎么能因为这个,就不谈了呢?你这就叫因噎废食……” 巴拉巴拉。 老太太自有她的一番道理。 韶音低垂着眼睛,乖乖听着,不时点头:“好的,奶奶,我知道了。” “唉!”老太太看她一眼,孩子看着是真乖巧,但心里怎么想的,老太太现在也拿捏不准了,“你先跟小贺处处看。” 韶音点点头:“好的,奶奶。” 处处看就处处看。 孙清贺小朋友看着蛮可爱。 周末。 韶音打扮了一番,拎着小包包,去赴孙清贺的约。 两人约在了电影院。 没办法,孙清贺是个直男,他所能想到的约会方式也就吃饭、看电影了。 韶音没觉得这样不好。他们现在还不算熟,采取一些中规中矩的约会手段,不容易出错。 他们看的是一部星际题材的影片。 片子是韶音挑的。虽然有一些更合适的温馨片、文艺片,但她不想看。一个半小时呢,她不想折磨自己,于是选了视觉效果更好的星际科幻片。 结果,这个片子的剧情,全都点在韶音的槽点上。 “为什么不跑?男主不需要她救啊!她跑了,他反而不用分心了好吗?” “男主在干什么?快拿枪啊!女主都吸引住怪物的注意力了,他不快点拿枪,在那愣什么呢?” “无语!怪物之前那么牛,智商和武力值双绝,就这么倒下了?” 她跟孙清贺凑得近,小声嘀嘀咕咕。 孙清贺也有着自己要吐槽的点:“你看见那块屏幕了吗?上面好像在滚动着牛叉的代码,其实全都是乱码,用脸滚键盘敲出来的那种。” “这一段代码,起码重复出现三次了,导演就不能认真一下,再滚两次键盘吗?” “这种技术起码过时三年了,星际时代根本用不到了。” 韶音是剧情流,孙清贺是技术流,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吐槽,从电影开始吐槽到电影结束。 期间分吃了一桶爆米花。 几次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但是两人谁都没注意,全都在跟对方分享槽点。 以至于电影结束后,两人的表达欲空前高涨,再也不用控制音量,巴拉巴拉,一直说到餐厅。 “辣鸡。”韶音总结道。 “辣鸡。”孙清贺附和道。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 “吃点什么?”坐下后,孙清贺的脸上有点红,眼神也不太敢看她,只把菜单递了过来。 韶音佯装没发现,接过菜单,开始点菜:“我点好了。你呢?” 她将菜单递了回去。 孙清贺也点了两道菜。 他口味比较清淡,重油重辣的都不能吃,吃了会很失仪。而韶音跟他相反,她口味比较重,喜欢刺激味蕾。 等饭菜上来,两人几乎是各吃各的。 “你不用这样。”韶音见他试探着将筷子伸向红通通的铺满辣椒的菜品,惊讶地笑道:“不能吃就不能吃,这有什么?” 她说着,还扬了扬下巴,示意桌上的清淡菜品:“我也不能吃清淡的,你看我一点都不勉强自己。” 孙清贺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道:“不是,不是不能吃……” 筷子僵在水煮鱼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吃了辣椒,脸上会变得很红。他本来就皮肤白,到时候吃得脸上、耳朵、脖子都红通通的,很失仪。 韶音看着他这样,忍不住笑起来,架开他的筷子,说道:“好了好了,不能吃就不要勉强。我们出来玩,开心一点。” 孙清贺被她架开了筷子,又见她调换菜品的位置,几乎是将几道重口味的菜都挪到她那边,而口味清淡的都放在他这边,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吃饭,吃饭。”韶音招呼他道,“等吃完饭,我们去哪玩?” 她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 孙清贺看着她,慢慢的好受了一点,也开始斯斯文文地吃起来:“你想去哪玩?” “我都行。你之前有安排吗?”韶音问道。 孙清贺的眼神有点飘:“我想带你去江边走走。” 傍晚的江边,风景很美。尤其夕阳西下的时候,霞光与江面相映,非常美丽。 “好啊。”韶音点点头道。 他们约的是下午出来。看完电影后,吃的是晚饭。 这样吃过饭后,正好可以去江边走走,吹吹风,说说话。 孙清贺都算好了的。 他见韶音配合,也很高兴,接下来话多了起来:“导师新收了两个学生,让他们来给我帮忙……” 韶音便听他说着。 孙清贺不爱人际交往,但话并不少,尤其说起他感兴趣的话题,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对不起,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他回过神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没跟女生交往过,只知道不能冷场、让女生觉得无聊。但是像他这样一直说,一直说,都不给女孩子开口的机会,会不会显得很自大? “没有,我听得很感兴趣。”韶音笑着说道,还挑出他之前的一个话题,说出自己的看法:“你师姐的那个项目,其实用药不够大胆,她可以试着将……” 孙清贺听她一说,顿时眼睛一亮,饭都忘了吃,捏着筷子,目光灼灼地听她说起来。 “你不是学的营养学?”从餐厅出来,他有些惊讶地问:“怎么对生物医学也这么了解?” 韶音笑吟吟道:“是你说得浅显易懂,我才听懂了呀。” 单纯如孙清贺,怎么受得住这种吹捧,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两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没有,不是,是你聪明,又懂得多,才,才会……” 韶音偏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喝奶茶吗?” “啊?”孙清贺愣了一下,忙道:“你要喝吗?你喜欢什么口味?” “珍珠红豆奶茶。”韶音说道,“正常糖,常温。” 孙清贺忙道:“我这就去买。”他张望了一下,将她安置在附近游客休息区,“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好的。”韶音冲他一笑,乖乖坐好,“我不跑。” 她生着一张清秀灵动的脸蛋,装乖又无可挑剔,一瞬间让孙清贺生出浓浓的保护欲。将她安顿好之后,就去买奶茶了。 不远处就有一家奶茶店。 他等奶茶的时候,还不时朝她看过来,并且跟她发消息:“前面还有三位。” “还有两位。” “马上就到我们了。” 韶音想抽空打一局游戏来着,见他短信发得这么密,也就打消了念头,给他回卖萌的表情包。 不一会儿,孙清贺回来。 将温热的奶茶送到她手中,白净的面皮上泛起浅粉,轻声说道:“我们去江边走走吧?” 现在天色还没黑透,正是看晚霞的好时机。 两人慢慢走在路上,很快到了江边。 很多情侣在这边拍照,游玩。 还有卖花的小姑娘,嘴巴甜甜的:“哥哥,给这位漂亮姐姐买束花吧?” 孙清贺红着脸,买了一束百合,递过去道:“你,你比它好看。” 他连句情话都不会说。 韶音笑着接过来,抱在怀里,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他们沿着江边散步。 随便说着什么。 等到送韶音回去的时候,孙清贺的情绪已经升至最高点,结结巴巴地道:“下个周末,我还能约你吗?” 韶音静静地看着他。 “你很可爱。”她轻声说道。 孙清贺听着这话,心里一沉,有些慌乱起来:“你不喜欢我吗?是,是觉得我很无趣吗?” 他猜到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无趣的人。 “不,你很好。”韶音说道,表情诚恳,“是我,不想打扰你。” 她拉起他一只手,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对学术的醉心与天赋。清贺,相信我,谈恋爱会让你的心不稳,你会经常想我,会分心,会烦恼,这些都会耽误你的研究进度,甚至影响你的判断与思考。” 孙清贺不能接受这个解释,反握住她的手道:“那我不想你!” 轻轻地笑了一声。 她眼底都是笑意,含着一点嗔怪:“你不想我,我就要怪你了。我会给你打电话,问你想我没有。会给你发短信,问你在做什么。你忙起来,不及时回我,我会生气。我生气了,你还要哄我。” 谈恋爱是有闲心的人干的事。 或者,志同道合的人,相伴在一起,互相进步。 但显然,他们既不符合第一条,也不符合第二条。 而这还不是韶音拒绝他的真正原因。她真正的理由是,不能耽误他。 他们并不合适。 他想找个好女孩,谈恋爱,深入接触,成为相守一生的伴侣。 而她只想及时行乐。 既没打算结婚,也没打算生孩子。 早晚要分手的,等到以后,就如同她跟老太太说的那样,很有可能让两家的关系变得尴尬。 “等我完成手里的项目,我能……再约你吗?”然而孙清贺并不接受她的回答,兀自固执地问道。 韶音轻轻笑了笑,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可以。” 听到这个回答,孙清贺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握着她的手,用力有些大。 “对不起。”他忙松开她,愧疚地说道。 韶音温柔地望着他:“你低头。” 孙清贺便低下头。 韶音在他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一触即分。随即,后退两步,笑盈盈地看着他道:“孙清贺,再见。” 再见。 不是下次见,不是下周见,是再见。 至少要等他的项目完成,他们才有可能再见面。 孙清贺的大脑飞快处理着这句话中所含的信息量,然后大脑瞬间宕机。 全身的知觉都停留在脸上,她轻轻碰触过的地方。 那么轻柔。 像被羽毛扫过。 他脸上怔怔的,心头却仿佛刮起了一阵风,犹如夜风吹过江面,掀起一阵阵的涟漪。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158章 童养媳18 孙清贺回去了。 临走之前,朝韶音望过来一眼。那一眼满是不舍,满是留恋,像有无数的话想跟她说。 “你真作孽。”灰总看在眼里,忍不住同情起孙清贺。 韶音转身回去:“他会忘了我的。” 这会儿孙清贺舍不得她,但是等他忙起来,就无暇想她了。再过段时间,他的项目完成,开始新的研究,需要投入全部心神进去,更加想不起来她。 就算想起来,也是淡淡惆怅一番,就放开了。 “你又知道了?”灰总挑衅道。 韶音便道:“我跟他总共认识没多久,话都没说过多少,就只有今天算是有一场不错的约会。他就算记得我,能记得多久呢?”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薄情?”灰总说道,不等她反驳,又道:“其实你就是想泡郑芒的哥哥吧?” 韶音:“……” “我说中了!”见她没有立即反驳,灰总兴奋地跳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郑月松居然敢把桃花符摘下来,大魔王怎么会允许?她一定记住他了,给他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掉进来! 韶音:“…………” 好笑。 “你别老脑补。”她说道。 她没那个意思。 纯粹是不想祸害年轻可爱的小朋友而已。 “说得你没祸害过……”忽然,一股冰凉森冷的气息传来,它瞬间僵住,后面的话再也不敢说了。 安静如机。 韶音勾了勾唇,甩动着小包包,往院子里走。 “男朋友?”一个声音从侧方传来。 韶音偏头看去,就见一道挺拔健硕的身影,站在阴影里,仿佛在打拳,上衣汗湿,沾在紧实有力的身躯上。 此刻,抹着额头上的汗,朝她看过来。 “你找男朋友也找点像样的。”不等她开口,曲承宗就教训起来,“就刚刚那个,我一拳头能打死三个!” 韶音顿时无语。 冷笑一声,她站定脚步,斜睨过去道:“就你这样的,论起智商,他一个碾压你一百个,死死压住,一百个你都翻不了身。” “把你得瑟的!”曲承宗嗤笑一声,没有继续打拳,跟着她往里走,“谁啊?怎么认识的?靠谱不靠谱?别是个骗子。要不要哥给你介绍两个?” 韶音都懒得搭理他。 加快脚步,往里面走去。 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客厅里,一个在摆弄电视,另一个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在翻书。 “回来了?”听到进门的声音,抬起头说道。 韶音便叫道:“爷爷,奶奶。” 曲承宗跟着叫了一声,然后夸张地告起状来:“奶奶,您不知道,刚刚小音带男人回来了,我才说了一句,她就骂我笨得像猪。您瞅瞅,这还没嫁人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老太太瞧他一眼,一个字都没跟他说,直接看向老伴儿说道:“给我打他!” “狠狠地打!” 老爷子已经从老太太口中知道,韶音跟孙家那小子约会去了。本来心情就不好,偏偏曲承宗火上浇油,顿时二话不说,举起拐杖就朝他揍下来:“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个屁!还说音音!我看你就是笨得像猪!音音一个字都没说错!” 曲承宗顿时目瞪口呆。 一边躲,一边叫道:“还讲不讲道理了?怎么动不动就打我?什么都是我的错是吧?” “那是你孙爷爷的孙子,孙清贺!”老太太实在受不了他,厉声朝他喝道:“你说音音胳膊肘往外拐,你又好到哪里去?你一天天出去浪,你关心过我吗?我扭了腰,音音天天照顾我,你呢?我看你才是胳膊肘都拐外头去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就惦记着郑家那个女孩子。 老太太不是说郑芒不好。换了别人,她也会恼火。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好事,他完全不放在心上,也不知道珍惜,老太太一早就恼他了,只是没说。 “滚滚滚!”她实在不想看见他,把脸一偏,任性地闭上眼睛,不看他了。 曲承宗则是完全懵了。 老爷子打他是家常便饭,老太太这么生气还是头一遭。 “滚滚滚!”偏偏老爷子这时也腻烦他了,打他都不稀罕打,对他挥挥手,“别戳在跟前,心烦!” 曲承宗看看爷爷,又看看奶奶,满脸摸不清状况:“行,行,我这就滚。” “音音也上去休息吧。”等楼梯上的脚步声变小了,老太太重新睁开眼睛,看向韶音和蔼地道:“玩了一天,累了吧?快上去休息。跟小贺好好相处。那个混账说什么,别听他的,当屁放了。” 韶音乖巧点头:“好的,奶奶。” 转身上楼了。 “我最近是不是很不像话?”才拐过弯,就看见倚着墙壁站立,神情难得带了烦恼的曲承宗。 韶音脚步顿了顿,随即才继续往前走:“怎么?忽然反省起来?不像你的风格。” 曲承宗烦躁地抓了抓头,说道:“最近爷爷训我,奶奶训我,你也不搭理我,我觉得……” 他刚刚在楼下,其实是开玩笑。 就是随口说说,想逗逗韶音。没想到,奶奶会发那么大的火。 他想道歉来着,但奶奶看上去那么生气,显得他的道歉都苍白脆弱——而且,他最近道歉的次数也有点多,几乎经常说“对不起”。 而对不起的对象,赫然是身前这个女孩子。 他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眉头则是深深蹙着,像要找出一个答案。 “其实你一直都不像话。”韶音来到自己房间门口,拧开门,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曲承宗说道:“只是最近事情多,没有人愿意忍你了。” 曲承宗一愣,立刻就不服气地说:“我怎么不像话了?” 别人酗酒、飙车、玩女人,甚至做一些越线的事,他可一样都没碰! 别说他高中时谈女朋友了,那时候就是谈着玩玩,最多牵个手,连啵都没打过! “奶奶……” 刚说出两个字,被他打断了:“我知道错了!我应该关心奶奶!还有呢?” 韶音顿了顿。 嘴唇抿了抿,看着他的眼神冷淡下来:“还有?你想要什么还有?” 她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冷冰冰的,像在看一个非常轻蔑的渣滓:“曲承宗,人要讲良心。从小爷爷奶奶对你怎么样?你又关心过他们什么?为他们付出过什么?” 曲承宗想说,爷爷奶奶都好好的,需要他付出什么?家里的生意,也有专门的人管着,有他没他都一样,也用不着他啊! “前段时间,爷爷带我去程爷爷家里,给程爷爷治病。当时跟我们一起去的,还有孙爷爷。回来的时候,孙爷爷要将他孙子介绍给我,爷爷一生气,不许他坐车。” “孙爷爷就也生气了,说了一句,‘不坐就不坐,我让我大孙子来接我’。”韶音看着他,眼里冷嘲和讥讽,“你知道爷爷怎么说吗?” 曲承宗张了张口,声音有些没底气:“爷爷怎么说?” “爷爷什么都没说。”韶音冷笑道,“黑着脸,扭头就走了。” 不知道怎么,从她口中说来,曲承宗想象着那一幕,忽然觉得愧疚。 他……他让爷爷蒙羞了。 “我……”他脸上涌出羞愧,别过头。 韶音轻声说道:“你当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爷爷奶奶现在身体还结实,也用不着你做什么。但是,如果你是这样,就不要想大家对你多亲近了。” “有付出,才有回报。”她最后看着他说,“你已经不小了,没有人再有义务方方面面地顾着你。你什么都不付出……”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 收回视线不再看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将他关在门外。 “你怎么这么好心,忽然教育起他来了?”进了房间,灰总好奇问道。 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肯多费唇舌的人啊! “爷爷奶奶伤心了。”韶音将小包包丢到桌上,将细跟鞋子甩掉,坐在床上,揉了揉脚踝。 死直男,喊女孩逛街,也不提前打招呼。 亏得她这双鞋子的跟不算高,鞋底也舒适。 曲承宗开始有了改变。 他不再整天出去晃荡了,开始拿出许多时间待在家里,哄哄老太太,骚扰骚扰老爷子。 “去去去,找你爷爷去。” “你过来干什么?烦人劲儿!”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不待见他。主要是从前就没见他往跟前凑过,他乍一讨好,还有些不习惯。尤其,他从来也不是讨人喜欢的性子,老太太觉得他是狗都嫌。 “爷爷,你下午要跟孙爷爷钓鱼啊?我送你啊!”曲承宗丝毫不在乎自己被嫌弃了,他反而觉得韶音说得对,看看他从前都忽视了什么,以至于爷爷都不想要他这个孙子了。 老爷子古怪地看他几眼,然后走开了。 悄悄找到韶音,说道:“他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韶音听了,差点笑死:“爷爷,他就是长大了,开窍了,知道孝顺您了。” “嘁!”老爷子一脸不信。 韶音便哄他道:“让他送您不好吗?好好使唤他。上回孙爷爷显摆孙子,您不就输了一招儿吗?这回赢回来!” 老爷子终于意动。 找到曲承宗,说道:“行吧,今天你送我去。” 结果,到了钓鱼的地方,老爷子全程黑着脸。因为孙老爷子等人,不停地挤兑他。 “承宗现在做什么呢?” “我家小贺是很忙的,约会都得抽周末,这读了博士啊,那是忙得很,手里一堆实验和论文。” “我家澄澄也是,头两年被他爸带着,学着管理公司的事,今年已经上手了,干得还不错。” “哎哟,这鱼竿怎么用的来着?” 曲承宗瞄了一眼,自觉有了用武之地,忙过去帮忙道:“胡爷爷,是这样用的……” 胡老爷子眯着眼睛,看着他把鱼竿收拾好,才道:“我外孙啊,就是个不用心的,从来不陪我,就知道买这些身外之物打发我。就这鱼竿,一个月买一套,非要我换着用,我攒了一屋子,都忘了哪个是哪个。” 曲承宗:“……” 曲老爷子:“……” “没见你胡爷爷都忘了?”老爷子气得,脸都黑了,冲曲承宗发火,“快教教你胡爷爷怎么甩钩!看他这把年纪,我看他连怎么钓鱼都忘了!” 曲承宗这一下午,被各种挤兑。 他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他明明是想表表孝心的,哪知道一群老爷子嫉妒曲老爷子,有孙子花一整天时间陪伴?不约而同地挤兑起来。 心里有气,曲老爷子一直使唤曲承宗,一不如意就骂他。但见曲承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渐渐的才高兴起来了:“我们家承宗啊,啥都不行,也只能在我身边打打下手,叫我使唤使唤了。” 终于扳回一城,老爷子高兴了。 韶音也高兴了。 曲承宗开始尽孝,她的压力就减轻很多。不用总是陪着老爷子和老太太,她可以尽情在外面浪了。 还接了一单需要“出差”的生意——有位客户的亲戚在j市,工地遇到一些状况,请她去解决。 韶音跟爷爷奶奶说了一声,就美滋滋地出门了。 然后,在工地上看到了前来视察的郑月松。 第160章 童养媳20 “升起车窗。”低沉的嗓音响起。 随即,男人脱掉西服外套,随手一扔。背对着车门,盯着围近的马仔们。 他精瘦的背脊包裹在雪白的衬衣下,紧紧绷起,呈戒备状。 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金钱豹,不见慌乱和紧张,只有冷静与机警。 “哇哦。”灰总惊得感叹出声,“他为了你打架哎!” 这对韶音来说,也是一个新鲜的体验。 她听话地将车窗升上去,然后趴在车窗内,看着英俊斯文的男人为她挽起衬衣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结实的小臂,跟一群马仔对峙。 “他好帅哦!”她毫不掩饰地夸赞道。 从前都是她保护别人,这次换成别人来保护她,还是挺新鲜的。 韶音甚至想起久远的之前,久到不知道多少年前了,可能是几千年,也可能是上万年。曾经也有人挡在她面前,为她流血,为她滚得一身泥土,嘶吼着叫她快跑。 遥远而模糊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她很快回神,盯着车外为她动拳脚的男人。 “加油!”她攥起拳头,由衷地道。 司机早就慌得不行了,拿着手机,结结巴巴地报警:“是,我们在……” 车子外面。 郑月松的状况不大妙。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又不是曲承宗那种从小打架打到大的莽夫,面对十几个人,就算一开始游刃有余,可是随着时间拉长,对方还带着棍棒,他渐渐落入下风。 然而,落入下风的男人,身上不见丝毫慌乱与紧张。他十分冷静,锐利的目光盯着对方的一拳一脚,快速而精准地判断出对自己有利的角度。 “砰!” “砰砰!” 有他的拳头落在别人身上的声音,也有别人的拳头落在他身上的声音。 雪白的衬衫,很快布满脏兮兮的印子。 渐渐的,又染上血色。 韶音看着守在车门外的背影,他不管多么狼狈,始终坚持守在她的车门外,不让人靠近。 “妈的!”前面的驾驶座上,司机终于坐不下去了,狠狠骂了一句,推开车门就下了车。往手心上狠狠唾了一口,摩擦着手掌,绕过去,跟郑月松一起战斗。 韶音解开安全带,倾身向前,开了车锁。 将车窗降下来一截,把手机放了外音,令嘹亮激昂的曲子响彻在空旷的道路上: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外面,混乱的拳打脚踢停顿了一瞬。一道道目光,齐唰唰地朝车门方向看过来。 就连郑月松的背影都僵了一下。 随即,警惕地后退,重新挡在车门处:“不是让你升起车窗?” “我想给你们加油。”韶音诚恳地说道,“看啊!你们都是国家的大好儿郎!如此意气风发,热血激昂!我被你们感动了!” 她握着拳头,一脸激励地看着他们,喊道:“加油!加油!加油!” 郑月松:“……” 嘴角抽动。 在他身前的马仔们,这时也气乐了:“这小妞儿,很张狂啊!” 他们在这里打死打活,她居然看他们的乐子! “小哥哥,不是的,你误会我啦。”韶音歪了歪头,脑袋从郑月松身后探出去,冲着那个马仔笑道:“我是真的觉得你们很好。” 她笑得再甜,也是他们要抓的人。 马仔狠狠瞪着她道:“哦?我们哪里好?说不出来,等下要你好看!” “首先,你们很敬业。”韶音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头,指甲圆润粉嫩,愈发衬得她神情纯真,犹如不知世事险恶,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妹妹,“你们的老板雇佣你们,你们没有阳奉阴违,他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这非常敬业!” 不等对方脸色变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其次,你们专业熟练。我刚刚看了,你们打架很有一套哦!有的拳法好,有的腿法好,又帅又利落!” 说真的,谁不想听人夸啊? 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的夸赞。 即便正事要紧,车外的马仔们还是狠狠瞪着她,打算听她夸完了,再办正事。 “还有哦,人狠话不多!在外面混的,都要谨记这一条。你们就做得很好,不服就干,上去就是干,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这很棒哦!”她一脸认真地说道。 看着她一根根竖起手指头,认真的样子,像是幼儿园的小女孩在数饼干。 马仔们忍不住看她顺眼几分。 本来他们跟她也没仇,是老板叫他们抓她的。 “喂,你话说得再好听也没用,老板叫我们请你回去,你最好跟我们走。”之前踹车头的那个青年说道。 怎么会没用呢? 他们现在不是停手了吗? 剑拔弩张的气势,一旦降温下去,想再升上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嗯嗯。”韶音笑眯眯地点头,看着他说道:“小哥哥,你们老板凶不凶?多大年纪?是什么人?有没有不良癖好?你先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底,好不好?” 青年皱起眉头,本来不想跟她啰嗦,想快点带她走人。但是,形势如此,他看着车门前守着的煞神,又看了看煞神背后的甜美可爱小姑娘,捋了把额前的黄毛,说道:“你问那么多也没用。老板让你去,你跑不了。” “我们老板五十多,没有不良癖好,但是会弄小姑娘。”青年身后,一个马仔插嘴道。 话落,两道目光同时朝他瞪去。 一个是打头的青年,另一个是郑月松。 什么弄小姑娘?这种话,他居然敢在这么干净单纯的小姑娘面前说出口! “他不会打人吧?”韶音好像没听懂一般,扒着车窗,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虽然我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但领养我的爷爷奶奶对我很好,从小没打过我。你们老板,他不会打人吧?” 蓦地听她说出身世,马仔们都怔了怔。 他们虽然混,但也是有爸有妈的。虽然有人的爸妈不靠谱,但好歹还活着,顶着嘴、动个手,还能抠搜一笔钱出来。 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马仔们面色各异,都没有出声,也没有动手。 郑月松紧紧盯着他们,神情戒备。 直到一阵警笛声响起—— “谁报的警?!”青年马仔瞬间回神,恶狠狠地道。 司机立刻举手:“是我!” 并不是他。 郑月松早在下车的前一刻,就报了警。 但他没有说,只是牢牢挡在车门外,防止这些人狗急跳墙。 “都干什么呢?不准动!” 警察同志很快到来,缴械,控住场面。 “他们也不容易,都是他们老板逼他们干的,警察同志不要太难为他们好不好?要为难,就为难收买他们的人吧,那才是大坏蛋!”韶音终于下了车,站在郑月松身边,一脸同情地看着马仔们。 马仔们个个黑着脸。 装什么好人!有本事她别报警啊! “小哥哥,你们出来后,要做个好人啊。”韶音担忧地看着马仔们说道。 涉嫌绑架,这些人全都要蹲一蹲的。 “要你管!”额前一撮黄毛的青年别过头去。 其他人也不再看她。 假惺惺! 装什么好人! 如果她是衣食无忧、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他们还能呸她一口,骂她几句。 但是,她一个没爸没妈,被老头子老太婆领养的可怜女孩,让他们有些骂不出口。 一个个被带走了。 韶音和郑月松也要录口供。 之前订的车票,只能改签了。 从警局出来后,已经是傍晚了,两人打车去酒店。 郑月松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但是没地方换衣服、洗澡,看上去有些狼狈。 “今天的事,谢谢你。”酒店走廊上,韶音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真诚地看着男人说道。 她的眼神看上去太清澈了。似乎只有真诚,没有别的任何。 郑月松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原以为,她此刻会有点别的情绪流露。 为什么呢? 郑月松问自己,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客气。”他很快回神,冲她点点头,“好好休息。” 是他误会了。他本以为,她通玄术,那么之前的几次偶遇,应该猜到他身上戴了桃花符,他的桃花就是她。 现在看来,她好像没注意这些。仅仅把他当成一个认识的人,朋友的哥哥。 “你等下,要洗澡吗?”韶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需不需要帮忙?” 郑月松一愣。 就见她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你洗完澡,需要重新上药,需不需要我帮忙?” 他手上破了皮,胳膊、肩背上有着大片淤青,要好好涂药才行。 随着她话落,两人之间的气温,仿佛有些升高。 “你不该解释的。”郑月松想说。 然而嘴唇动了动,说出口的却是:“不用,谢谢。” 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真的不用吗?”身后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跟他妹妹是一个年纪,长得清秀灵动的小姑娘追上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自己够不着的。” 郑月松的脚步顿住。 抿起唇,深深地看着她:“这么想帮忙?” 第161章 童养媳21 韶音眨巴着眼睛。 眼神仍旧纯真清澈,仿佛丝毫没意识到他语气中暗藏的危险,诚恳地看着他说:“你自己够不着的。如果你不好意思请我帮忙,可以请酒店的服务生来,总之要好好上药,不能大意。” 郑月松看着她。 几秒钟后。 他眼中的深意缓缓褪去,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转过身,拧开房门,走进去。 韶音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也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啧。”灰总发出一声,口吻充满了幸灾乐祸,“他完了。” 韶音挑挑眉。 关上门。 “居然不上大魔王的钩,他简直好大的胆子!”灰总继续说道,装腔作势的,“来人啊!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抓起来,洗洗干净,放到魔王大人的床上!” 韶音顿时气笑了:“你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灰总义正言辞地道,“是这个男人,简直太不识趣了,大魔王都追着他来了,他居然敢拒绝!他完了!” 韶音好笑道:“少来了。他是郑芒的哥哥,今天还救了我。我关心他一下,不是很正常?” 正常。 太正常了。 如果她的年纪再小二十岁,那就更正常了。 灰总懒得戳穿她这些小把戏。当然,也不太敢下她的面子。她有时候是这样,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固执,说不承认就不承认。 “我觉得郑月松还不错啊。”它转而说道,“如果你把他勾到手,以后曲承宗见了你,就要喊你一声嫂子。想想就很带感!” 韶音嗤笑一声:“你想什么呢?” 曲承宗叫她嫂子?美得他。 灰总刚要说,勾上郑月松有什么不好的。话到嘴边,蓦地意识到不对:“曲承宗追不上郑芒?!” “他凭什么啊?”韶音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卸妆,随口说道。 剧本上,曲承宗能够追到郑芒,不得不说,很大一部分是拜恶毒女配所赐。 正因为有恶毒女配的作妖,他才能一次次靠近郑芒,在她面前表现自己,有时间和机会发展感情。 后来郑芒回到郑家,即便郑家不同意两人的事,她依然坚持。因为在她心里,曲承宗是她很重要的人,他在她非常艰难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两人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 可是现在呢? “呃……”灰总想到郑芒现在的处境,不由得唏嘘起来。 郑芒提前回到了郑家。她原来的家,她身上沾染的麻烦,全都被郑家搞定了。而她的事业,有了郑家的保驾护航后,也将注定顺顺利利,没有大风大浪。 她还有韶音卖给她的各种符。 种种加持,她的生活将会如意顺遂,曲承宗还能够在她的生命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太惨了。”灰总都不禁同情起曲承宗来。 郑芒需要的支持,郑家会给她。 郑芒需要的爱,郑家会给她。 郑芒需要的保护,郑家会给她。 郑芒需要的荷尔蒙?鉴于眼下的她还是个事业控,所以…… “他这是两头落空啊!”灰总不禁摇头道。 童养媳没有了,真爱也变得遥不可及,惨还是曲承宗惨。 “你什么时候泡郑月松啊?”它才不关心曲承宗怎么样,反正男女主掰了,它只会获得大笔绩点,嘿嘿一笑问道。 韶音不搭理它:“累了,睡了。” 她和郑月松的车票改成了第二天上午。 两人结伴,一起上了车。 既然是同一个目的地,理所当然坐同一辆车。 座位也紧挨着。一个靠窗,一个靠过道。 “你喜欢靠窗还是过道?”来到座位前,郑月松看着韶音问道。 韶音认真地想了想,答道:“我肾不好,坐外边吧。” 她肾不好,所以上厕所会频繁一些。 回程要三个多小时,她如果坐里面,不时借过,会比较打扰他。 郑月松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知怎么,他嘴边涌出一句话:“你不担心我的肾不好?” 但这话被他及时咽回去了,点点头:“好。” 率先坐到里面去。 韶音在靠着过道的座位坐下。给手机充上电,就开始打起游戏。 不时喝点水,跑一趟厕所。 郑月松看着她喝水的频率,心想再好的肾也免不了上厕所。 三个多小时的路程,郑月松去了一趟卫生间。他还在想,怎么借过的时候,她已经敏锐地抬起头,摘下耳机问道:“要出去?” 郑月松点点头。 韶音立刻侧过身子,给他行方便。 待他出去后,又戴上耳机,继续打游戏。她手指白净绵软,打起游戏来,动作飞快,几乎落下残影。郑月松不免多看了一眼,才离开。 等他回来时,韶音头也不抬,就侧过身子。 “借过”两个字,瞬间卡在了喉中。郑月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进去,坐下。 “在玩什么游戏?”他没有打开笔记本,继续刚才的工作,而是看向她开口道。 韶音正打在兴头上,头也不抬:“等一下啊。” 细白的手指,灵活得不像话,在屏幕上飞舞了好一阵,终于结束战斗。 摘下耳机,抬头朝他看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郑月松已经观察了她好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桃花符的缘故,他很容易注意到她。就在刚刚,她打游戏打得投入,头也不抬,他也能够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丝毫不耐烦。 “在打什么游戏?”他目光平缓,比平时少了锐利,低沉的声音响起:“看上去很好玩。” 韶音顿时笑起来:“大忙人如郑总,平时有时间打游戏吗?” 郑月松微微抿住唇。他不是没时间打游戏,他是没兴趣打游戏。那在他看来,是浪费时间,毫无意义的事。 “也没有那么忙。”他组织着措辞,缓缓说道:“只是平时想不起来。” 韶音点点头,表示理解,将手机往他的方向递了递:“呶,最近很火的一款游戏,上到退休长辈,下到小学生,都可以玩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她自然而然地靠近他,为他解释起了游戏玩法。 郑月松侧头看着她,只见她的表情是那么坦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刻意接近。 他不禁茫然起来。难道从头到尾,都是他多想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的桃花是她?也不在意这个?她仅仅把他当成朋友的哥哥,一个认识的人? 不,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心里放不下她? 他慢慢的对她在意起来。而这,真的是受桃花符所影响吗? 那么……如果他不知道她是他的桃花,他还会对她注意吗?几乎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他心头陡然一震! “明白了吗?”韶音讲过一遍玩法,抬头看着他问。 郑月松回神,点点头:“明白了一点。”从她手里接过手机,选好人物,开始试玩。 他刚刚虽然在出神,但也同时将她的讲解听在耳中。拿过手机,虽然生疏,但却没有出错地跑起了人物。 玩过两局,他已经很熟练了。 “真厉害。”韶音看着游戏界面,由衷赞叹道。 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学什么都快,一玩就会,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们。 “还好。”郑月松回答道,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是你讲得透彻。” 被吹捧了一下,韶音不禁抿嘴笑起来,神情难得露出不好意思:“没有啦,你也不用这么说。”目光往手机上一瞥,“你还想玩吗?那你再玩一会儿吧。” 说得好像他手机上没有游戏一样。 但郑月松的手机上的确没下载这款游戏。 他的手机上没有任何游戏。 况且,他也不是非得玩不可。在邮箱里,还积攒着许多未处理的邮件。只是,莫名的,他就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玩吧玩吧。”韶音说道,坐了回去,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起来。 郑月松一怔,偏头看着她闭着眼睛,没有了灵动表情的脸庞。她不看着他玩,还有什么意思? 低头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时间,郑月松犹豫起来。还有四十分钟到站。四十分钟,可以处理十几封邮件了。这样想着,他的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又一次点开了游戏。 不就是四十分钟吗?他又不是浪费不起。 车程的最后两站,郑月松就在低头打游戏中度过。还剩十分钟时,韶音不再闭目养神,而是凑过来,看着他打游戏。 不时给他支招儿:“杀!杀!上他上他!” “这边这边!” “哎呀!让他给跑了!” 她激动时,会揪住他的袖子。郑月松身体微僵,几不可察地看她一眼,见她全然没注意似的,神情微微一动,又平复下去。 “我送你回去吧。”出了车站,郑月松对韶音说道:“我助理开了车来。” 韶音没拒绝,痛快地点点头:“好啊。” 她是一点都不跟他见外。 当然,也没有半点的暧昧。 甚至上了车,郑月松将笔记本放在身前,忙起公事,她就低头打游戏,丁点儿也不烦他。 “到了。”助理将车子停稳在曲家外面。 韶音立刻摘耳机,对助理说道:“谢谢。”然后看向郑月松,神色一正,叮嘱道:“好好养伤,记得按时换药。在j市的事,谢谢你啦。” 说着,从包包里拿出一张平安符,双手递过去:“我特意为你做的,只有你能用。” 郑月松一怔。 看着她无比认真的脸,坦然清澈,仿佛只有关心,又不仅仅是关心的眼睛。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心头像是被风吹过,荡起淡淡的涟漪。 第163章 童养媳23 老太太生日那天,家中宾客如云。 上到爷爷奶奶辈的,中到叔叔阿姨辈的,下到跑来跑去的小朋友,欢聚一堂。 曲承宗打扮得英俊潇洒,精神奕奕地站在院子里,招待客人们。 虽然他昨晚忙到凌晨才睡,早上天不亮就起了,但他天生精力旺盛,此刻脸上看不出丝毫疲态。 韶音则是跟在老太太身边,和她坐在客厅里,跟奶奶们、阿姨们说话。 “谢谢你们来看我。我今天啊,心里是真高兴!”老太太握着韶音的手,笑得一脸开怀,“今天不单是我的生辰,还是我们音音终于上我们家户口本了!” 她说着,笑得合不拢嘴。 一位久不来往的太太,闻言诧异道:“呀!音音跟承宗终于领证了?” 话落,老太太顿时沉了脸:“什么话?” 她忽的沉下脸,刚刚说话的太太顿时面露愕然。 “音音是我孙女,跟承宗领什么证?承宗是她哥哥,他们领了证,那成什么了?”老太太不悦地说道,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又渐渐展开眉头,“我们音音啊,我是把她当亲孙女一样养的。” 拉着韶音的手,轻轻拍着,一脸欣慰地说道:“从前,给承宗批命的大师说过,要将音音养在身边,但又不能成为一家人,不然镇不住他。现在,二十年过去了,我们音音终于可以跟我们一个户口本了!” 当年把祝贤音当童养媳来养,户口当然是没迁过来的。出了“曲家只有大少爷,没有大小姐”的事后,老太太恼了,这才借着办生辰宴的机会,向亲戚朋友、商业伙伴们透口风—— 祝贤音就是他们曲家的大小姐! 是她老太太的亲孙女! “哎哟!那可是好事成双啊!”一位太太反应快,立刻笑着祝贺道。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祝贺起来。 “我们音音可是个好孩子,又孝顺,老太太可是有福气了!” “要我说啊,是老太太会教孩子,看把音音教得,多么好的一个孩子!温柔懂事,体贴贤惠,真叫人喜欢!” “音音今年多大了?有对象了吗?” 韶音适时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我家音音二十五了,不爱出门,也不爱交际,到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谈过!”老太太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提起这个,我就发愁!” 众人眼神闪烁。老太太这话说的,您从前不是当童养媳来养吗? 嘴上却说道:“真的呀?我不信,音音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人追?” “追我们音音的人多得是,但我们音音看不上。”老太太一撇嘴道。 接下来,就是给韶音介绍对象的时刻了。 韶音站起身,说道:“奶奶,我出去一下。” 老太太也不留她,说道:“去吧去吧,去找你的朋友们玩吧。我们坐在这里说话,你们年轻人也无聊。” 说得好像刚刚非留她在这里的人不是她一样。 但老太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既说明白了韶音是她的亲孙女,又向众人介绍了她,表明了意思。 接下来长辈们聊的事,的确不适合她在场了。 “好的,那我出去啦。”韶音笑了笑,跟长辈们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刚走出门,就遇见了郑芒。 “你可出来啦!”郑芒眼睛一亮,走上前道。 郑家也受到邀请了。鉴于之前郑家为明珠举办的洗尘宴,邀请了曲家。而郑月松又在j市救了韶音,对曲家有恩,于是两家理所当然地来往起来了。 “奶奶拉我说话来着。”韶音说道,走上前去,“你哥来了没有?” “来了。”郑芒说道,“你找他有事?” 韶音摇摇头:“没事,就是问问。” 郑月松救了韶音,曲家当然不可能当不知道,一家四口特地上门拜谢来着。她会这么问,郑芒一点也没多想。 “我哥最近不知道忙什么,神出鬼没的。”她吐槽道,“听我妈说,他最近都不回家住了,在公司附近的公寓住,一个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还说道:“给他的桃花符也不戴。我是没什么啊,我没有催他的意思,这不是我妈,忧心他一把年纪娶不着老婆,天天念叨,念叨得我都害怕了。” 说着,她打了个哆嗦。 “再过几年,我也到我哥的年纪了。”她挽着韶音的手,一脸惊恐地道:“到时候我妈会不会也这样念叨我?”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非常理解郑月松不回家。 “那还不简单?”韶音瞥她一眼,“再找我买张桃花符不就得了?童叟无欺,见效快,最适合——” 话没说完,郑芒就作势捂她的嘴:“你得了吧!天天卖符!卖不够的?” “这不是你说担心?”韶音拨开她的手。 两人挽着手,叽叽咕咕,说起闲话来。 主要是郑芒说。 她朋友不多,在娱乐圈也不敢交真心朋友,认识的人基本上都不知道她的身份,真正能好好说话的人就韶音一个。 吐槽家里,吐槽公司,吐槽工作,一开口就说个不停。 韶音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谁能想到呢?这样一个静美脱俗的大美人,竟然是个话唠。 远处,曲承宗不时往这边看过来。 他一早就想过来跟郑芒说话了,可是他要招待客人,还老有朋友过来找他,根本走不开。 还有人指着郑芒问:“那是谁?怎么从前没见过?哥,你认识不?她有男朋友吗?好不好追?” 气得曲承宗,立刻勾住对方的脖子:“老子看上的!你说呢?!” 直到宴会快结束,曲承宗也没找到跟郑芒单独说话的机会。 就是这么惨。 他被曲老爷子带在身边,听一干长辈们说话。 个个教育他,让他争气点,早点立起来。大男人,不成家立业,找老婆都不好找。 老爷子和老太太冷眼看着他这些日子,发现他不羁归不羁,但还是孝顺的,也不是真的那么拧巴。 主要是,可能年纪到了,他的玩心收了很多,加上一心惦记着娶老婆,让他干点正事,也乐意去干了。 两人便想让他撑起家业,也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天天忙得早出晚归的,泡在公司里。省得一天天出去浪荡,一不小心再搞个血光之灾,愁也愁死人。 “郑小姐!”宴会结束后,他终于逮住机会,叫住了郑芒。 此刻,郑月松也叫住了韶音。 “祝小姐。” 草坪上,韶音正在哄一个不愿意回家的小朋友。好容易哄住,看着小朋友拿着她折的纸鹤,捣腾着小短腿往不远处的爸爸妈妈跑去。刚直起腰,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转过身,她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影,不禁一笑:“郑先生。” 祝小姐。郑先生。 在心里念着这几个字,郑月松面色不变,静静站立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她道:“恭喜你。” 眉头挑了挑,韶音抬起脚,朝他走过去道:“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成为曲家大小姐。”郑月松说道。 她走得近了,令他更清楚地看到她。她长长的睫毛在忽闪着,为她温柔可人的气质,增添了两分狡黠。 这是个不吃亏的女孩子。在j市时,小混混们说曲家没有大小姐,她应当是记心里了。这才回来多久,就坐实了曲家大小姐的事实。 是了。郑月松不由得抿住唇,她从来就不是温柔可人的性格。那天被小混混们围住,她笑得再甜,表情再无辜,一声声“小哥哥”叫得多纯真,也藏不住她在拖延时间的事实。 “郑先生叫住我,只想跟我说这个吗?”韶音已经走到他身前,跟他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仰起头,笑盈盈地问道。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特地叫住她,恭喜这么一件事,是非常违和的。 她笑得狡黠极了,眼底盛着亮闪闪的星光,像是看透了什么,坏心眼地看他的笑话。 郑月松不禁觉得,她其实又坏又聪明,像只修行多年的小狐狸。 只可惜,没有人看清她的真面目。 就连知道她两头坑钱的芒芒,也一直亲近她,什么都跟她说,把她当成可以真心交付的好朋友。 “不是。”发干的喉头滚了滚,郑月松低头看着她说道。 韶音笑盈盈的,两手背在身后,身子晃啊晃:“那,还有什么呢?” 这让郑月松一噎,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说。 他从前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他的桃花是她,不知道他对她有点难以抗拒,不知道她有时候做的事、说的话,撩到了他。 但是现在,他忽然不确定了。 不,他其实怀疑,她什么都知道。而那些若有若无的撩拨,其实都是她故意的。 毕竟,她又坏又聪明。 “我可以约你吗?”想到宴会上听到的那些话,郑月松心里有了几分紧迫感,低头看着她问道:“这周五晚上,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吃汇珍楼。” 他脸上一片平静,然而搭着西服外套的左臂,紧紧绷起,不自觉用力。 韶音高高挑起眉头,脸上没有意外的表情,但却有一点不满和挑衅:“郑先生,请女士吃饭,却连给她选择吃饭地点的机会都不肯,您这是吃饭找个陪吃的吗?” 郑月松不禁一呆,脸上一贯的沉稳,在此刻微微裂开。 第164章 童养媳24 郑月松不懂刁蛮女孩子的套路。 假如他说请她吃饭,却连地方都没有订下,她一样会挑刺:“连地方都没订,就来约我,这就是郑先生的诚意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担心她误会,真的觉得他那么想,郑月松不自觉握紧了西服外套,声音微干。 汇珍楼的大师傅,祖上是御厨,做菜很有两把刷子。他想表达自己的诚意,才让人提前订下汇珍楼的位子。 汇珍楼的位子非常难订,郑月松原以为能够体现自己的诚意,谁知…… 他声音发紧,神情失去了一贯的沉稳,脸上带着细微但却不难发现的紧张,盯着她,一眨不眨。 “这样啊。”韶音背着手,微微后仰,看着他说道。 明明比他矮一截,此刻仰起脸,却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郑月松知道,她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 在感情上,谁先主动,谁就输了。 而他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是他自己没沉住气,从j市回来后,总是想起她,每天看着那三枚桃花符,不受控制地一次次想起她。 他唯一的坚持,就是不肯将桃花符佩戴在身上。 可是今天来参加曲老太太的寿宴,听说曲老太太认她为孙女,还要给她介绍青年才俊,他坐不住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他已经能够分辨出,他对她的异样情愫,跟桃花符无关。 她就是吸引他。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对他产生了无法解释的吸引力。 “你不喜欢汇珍楼?”他左臂紧紧绷着,承载了全身的紧张感,声音努力控制在平稳低缓,看着她问道:“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去订。” 韶音仰头看着他艰难的样子,渐渐笑了起来。 眉头仍旧挑得高高的,非常没心没肺,一副坏心肠的样子:“这么想请我吃饭?” 郑月松抿住唇。 怎么说呢?她的每一个问题,都叫人很难回答。 “你想去吗?”他低头看着她问,试图保住最后一丝尊严。 然而,在爱情面前,守住尊严,就意味着失败。 刁蛮的女孩哼了他一声,清脆地道:“不想!” 下巴扬得更高了,倨傲地看着他。 郑月松顿时难以保持冷静,嘴巴不自觉张开,迎着她挑衅的目光,瞬间尝到羞愧、难堪的滋味,还有深深的颓然。 她吃定了他。 有数不清的青年才俊,在未来排着队,等候她的青睐。所以,她完全可以不接受他的邀请。但他…… “是我想。”他脸上烧灼,低垂眼睛,几乎感觉到耳朵往外冒热气,这辈子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 是他想约她。 是他想请她吃饭。 他不是礼貌地邀请她,不是体面从容地邀请她,而是在祈求她的垂怜。 “这个女孩子,简直太邪恶了。”他心中忍不住想道。 她明明可以同意,或者直接拒绝。但却偏偏将他捉弄得不上不下,陷入窘迫的境地。 “这样啊。”只听一声近似于轻叹的声音传来,仿佛很失望似的,郑月松直觉令她失望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抬起头,就看见女孩笑意盈盈的脸:“那好吧,我同意了。” 长长松了口气! 郑月松下意识地抬手,想抹一把额头——他直觉自己刚刚紧张得出了汗! 就算再为难的商业谈判,他也从来没有如此失去冷静过,甚至一退再退,直到没有底线。 爱情真不是好东西,他在心里想道。不怪他从前避如蛇蝎,从不越雷池一步。 只是,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在三十岁这一年,他到底还是栽进坑里头。 “不高兴啊?”见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韶音顿时蹙起眉头,“你看看你,什么表情?不稀罕的话,那我——” 郑月松忙道:“稀罕!稀罕!” 掉节操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次数多了,脸皮也就厚了。 “非常稀罕!”他说出这四个字时,脸上已经不再烧灼,甚至稍稍褪去热度。 总归在她面前是没得尊严的。 郑月松只庆幸,宴会已经结束,很多客人都离开了,此处只有他们两个。 “感谢祝小姐赏脸。”他用真诚无比的口吻说道。 称赞她,讨好她,她才不会改主意。 “那当然,善良如我。”韶音轻哼一声,脸上不掩得意,“我对追求者一向大方。” 一句话落下,郑月松脸上的笑意顿时维持不住了,张口就想说:“你只能对我大方!” 如果她对别人也大方,谁约她都答应,像什么样子?! 但理智让他忍住了,没有说出口,恭维出一句:“感谢祝小姐的大方。” 见他如此上道,韶音心里一通爆笑,直不起腰的那种! “不用客气。”她对他亮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然后指了指不远处,“芒芒在叫你了。” 郑月松猛地回身。 只见郑芒站在不远处,看向这边,眼神异样。 她知道了!几乎是一瞬间,郑月松就判断出来,下意识挺直背脊,脸上换上一贯的冷峻表情。 “那我先走了。”他收回视线,对韶音微微点头,才转身离去。 背脊挺得笔直,与往常一般无二。 然而韶音的视线越过他,跟不远处的郑芒对上。眼睛眨了眨,表情无比的无辜。 郑芒顿时会错意。等哥哥走近,她立刻低声问他:“你不是吧?音音是我朋友,你怎么纠缠起她了?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啊!” 脚步顿了顿,随即恢复正常:“你胡说什么?” 他不承认。 郑芒轻哼一声,说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刚站得那么近,对音音就差点头哈腰了,那么讨好。不是纠缠她,是什么?” 就不能是讨好她?! 话没出口,就听郑芒又道:“音音不喜欢年纪大的,你没戏的,别再缠着她了,不然弄到最后,大家都不好看,我跟音音做朋友也尴尬。” 与此同时。 曲家院子里,发生着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十分相似的话。 “你跟郑月松怎么回事?”同样将两人站在一起说话的情景收在眼底,曲承宗心中升起紧张感,等人一走,立刻捉住韶音问道:“我跟你说啊,我在追芒芒,你不能跟郑月松有什么!” 韶音冲他翻了个白眼。 “不许翻白眼!”受她多次白眼的曲承宗,今天理直气壮地教训她,“我是你哥!” 韶音抱起手臂,冲他冷笑:“没见过这种哥哥,为了自己的爱情,就牺牲妹妹的爱情。” “你跟他有什么爱情?你们见过几面?”曲承宗立即道,“不就是他上次救了你?换了谁也不能坐视不理。再说家里已经谢过了,你别总是惦记着。你真想找男朋友,我给你介绍,要什么样的都有,行不行?” 他很不赞成韶音跟郑月松有点什么——他妹妹跟郑月松好上了,他还怎么追郑月松的妹妹?换亲啊?说出去多难听! “呵。”韶音冷笑一声,上身前倾,盯着他,“我的好哥哥,你可真不成器。我还没勾搭上郑月松呢,你就吓成这样。你就不能给力点,在我勾搭上郑月松之前,把芒芒搞到手?” “非得我让你啊?”她弯起唇角,面带讥讽,“我让你半年行不行?不够的话,我让你一年?还是说,两年才够?” 曲承宗脸上挂不住:“你好好说话!” “还要我怎么好好说?”韶音不耐烦了,站直身体,扬着下巴,冲着他道:“我都愿意让着你了,如果你两年内跟芒芒结婚,我就不跟郑月松结婚,还不行?你非得我什么都让着你?你脸怎么这么大?当哥哥又怎么样?我只见过哥哥为了妹妹牺牲的,没见过哥哥逼妹妹牺牲的!” 她只差“呸”他一脸,骂他不要脸了! “我没逼你!”曲承宗看着她较真的样子,不由得撸了把头发,一脸烦躁。 他原本只是跟她打个商量。看看他,年纪不小了,对芒芒又是一片痴心。她成全他一下,怎么啦? 真没逼她! “那随便你。”他只觉得跟她沟通不了,似乎自从两人说开后,她面对他就总是一副刺猬炸毛的样子,什么都能上纲上线,较真的不行。 走出两步,他又回过头来:“你要追郑月松,你就追,我没不让你追。刚刚的话,都是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顿了顿,他神情认真了几分:“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最后跟他成了,我祝福你们。” 说完,才转过身,大步走了。 韶音抱着手臂,站在原地,轻轻哼了一声。 第165章 童养媳25 玩笑? 好好笑的玩笑哦! 万一她当了真,回去真的跟郑月松分手呢?! “嗡嗡。”手机震动了下。 韶音拿出手机,低头一看,是郑芒发来的短信:“我哥的事,我不清楚啊,有什么你别怪到我头上,我是站你这边的。” 不禁轻笑起来。 回复一条:“当然,我们是好朋友。” 很快,短信回过来:“别以为这样就能卖我符![哼][哼]” “你怎么这么聪明[大笑][大笑]。”韶音回了一条,然后抬起头,往屋里走去。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坐在客厅里。 桌椅、餐具、挂饰等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客厅里虽然还有点乱,但还算得上明亮整洁。 两位老人瘫坐在沙发上,脸色疲惫。 “音音,坐!”见韶音进来,老太太脸上一亮,抬起手对她招了招。 韶音笑着走过去:“奶奶。” “嘁。”坐一边切水果的曲承宗,瞥过来一眼,发出不满的一声。 他现在就是家里的臭粑粑。 哪怕将宴会办得这么好,爷爷奶奶也没夸他一句,反而对从始至终甩手旁观的臭丫头稀罕得不行。 还有没有天理了? “嘁什么嘁?”老爷子离他近,拿拐杖敲了他一下,“没长嘴?不会好好说话?” 曲承宗气得! “喀!”刀子狠狠落下,将梨子一切两半。 老爷子瞪过去:“你冲谁撒气呢?冲老子撒气呢?老子是你老子的老子,教训你一句还不行了?” “行行行!”曲承宗哪还敢呛声,他这段时间被嫌弃的多了,被教训的也多了,脾气好了很多。将梨子切成小块,用牙签插着,递过去:“爷爷吃梨,清清口。” 老爷子接过:“哼!” “吃梨还哼我。”曲承宗抱怨一句,又切了一块,给老太太递过去。 老太太没吃,递给身边的韶音。 韶音笑嘻嘻的,接过去,小口小口吃着甜脆的梨子,发出细细的咀嚼声。 “这日子没法过了。”曲承宗低头抱怨一句,又切了一块,给老太太递过去。 老太太这才接过,吃了起来:“承宗啊,今天表现不错。宴会办得很好,客人们也招待得很好。你成熟了,奶奶很为你骄傲。” 多新鲜啊! 曲承宗心里并没有感到喜悦。他只觉得累,非常累。他宁可不要奶奶为他骄傲,只想潇洒轻松地过。 “嗯。”他懒洋洋地拿了整只梨子,喀嚓咬了一大口,往后一倒,倚在沙发上。 昂贵笔挺的西装,被他这么毫无形象的一倒,顿时变得凌乱,拉出一道道褶皱。 他满不在乎,毫无形象地啃着梨子。 也就一头短发,怎么梳都是那个型,最多凌乱一点,反而显出几分狂放不羁的帅气,不拉低水平。 但老太太和老爷子不看他的发型,只看他坐没坐相,都别过头去,没眼看。 管不了。 不如不管。 看向韶音,笑眯眯地道:“音音啊,今天玩得怎么样?开心吗?” “开心。”韶音用力点头,吃完了梨子,扔掉光秃秃的牙签,抱住老太太的手臂,小脸偎在她肩膀上,“奶奶开心吗?今天是您过生日呢!” 老太太笑呵呵地道:“开心,奶奶也开心。”眼角夹了孙子一眼,接着拍拍韶音的手,笑呵呵地说:“音音现在也是大姑娘了,别害羞,有小伙子追你啊,就大胆一点,给他们一个机会。” 那么多孩子呢,老太太也不是每一个都认识。再说,即便是老朋友介绍的,可老朋友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还是要自己处处,才知道好不好。 “嗯。”韶音乖乖点头。 曲承宗这时扭头看过来,扬起眉头说道:“奶奶,您可别被她骗了,她现在有目标呢!” “什么?”老太太惊讶道,扭头看向韶音,“真的吗?” 曲承宗一脸幸灾乐祸,喀嚓咬着梨子,等着看她怎么应答。 “我没有啊。”韶音一脸无辜地道,仍旧偎在老太太肩头,软绵绵地道:“可能哥哥看见有男孩子跟我说话,误会了吧。” 曲承宗:“……” 行吧,她总是滑不溜手。 喀嚓喀嚓两口,啃完梨子,扬手一扔,果核准准落入垃圾桶内。 老太太看在眼里,嫌弃地别过头去,转而对韶音道:“音音啊,如果有好的男孩子追你,就给人家一个机会。” 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咦,之前小贺不是约过你吗?最近没看见你们出去?” “他啊,很忙的。”韶音说道,口吻自然极了,“最近研究的项目事情多,天天泡在实验室,没机会出来。” 老太太顿时皱起眉头:“这么忙啊,那不好。” 虽然追求事业很值得称赞,但是两个人结伴过日子,还是要有点时间才行。不然两个人的关系就会冷冰冰的,日子就难过。 又说了会儿话,老太太实在撑不住了,跟老爷子一起上楼歇息了。 韶音还不想睡觉,就在客厅里看电视。 曲承宗坐过来,稀奇地打量着她道:“没看出来,你段位很高啊!” 连郑月松这个有名的和尚,都主动走过去跟她说话。 再看她在爷爷奶奶面前表现出的举重若轻,曲承宗觉得她是个高人,必须请教一下:“来,教教哥哥,怎么追女孩子?” 他一脸殷勤的样子:“还吃不吃梨?苹果呢?吃香蕉吗?哥给你剥!” “吃香蕉。”韶音瞥他一眼。 曲承宗立刻去取了香蕉。 他现在长心眼了,知道挑最好看的那一根,揪下来扒掉皮,并且有心机地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端到她面前:“请!” “你想追郑芒。”韶音插了一块香蕉,说道。 曲承宗点头:“对!我喜欢她!” “你知道芒芒喜欢什么吗?”韶音一边看电视,一边跟他搭话。 曲承宗顿时道:“不知道啊!” 他要是知道,早就牟足了劲儿,弄到手里,去讨好她了呀! “芒芒现在喜欢事业。”韶音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能对她事业有帮助的,她肯定会有好感。” 一直默不吭声的灰总,听到这里惊讶地道:“你怎么帮起他来了?” 她是恶毒女配呀! 女配是要破坏男女主感情的呀! “你说过的,我不一定非做成功不可。”韶音用无辜的语气说道。 灰总张大嘴巴,瞬间呆住。 迷了。 真是迷了。 她一会儿说“我是恶毒女配,我应当履行职责”,一会儿又说“你说过不用非得完成任务”。 反正就是她有理呗。 “那我……”身旁,曲承宗瞬间坐直身体,挠了挠头,“那我要帮助她成就事业?” “随便你。”韶音拽过他手里的托盘,自己插着香蕉吃,“反正喜欢芒芒,是你说的。” “我是喜欢她!”曲承宗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立刻强调道:“不是说说的那种!” 韶音耸耸肩,什么也不说。 吃完香蕉,就上楼了:“晚安,哥哥。” 曲承宗难得听她不带挑衅地叫他哥哥,刚要说,以后她都这么乖就好了,想到什么,立刻闭紧嘴巴。 “晚安,妹妹。”他非常老实地道。 虽然她不肯帮他追芒芒,但也没搞破坏呀!如果惹恼了她,可就说不好了! 回到房间。 短信,都是郑月松发过来的。 他到家了。 他之前的确冒昧了,不够尊重她的意见,又精挑细选了几家餐馆,问她有没有喜欢的? 他今天见到她,很高兴。对于她接受他的邀请,感到十分荣幸。 又客气又谨慎。 韶音轻轻笑了一声,将手机丢回床上,去洗漱了。 等到忙完,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才开始回他的消息:“刚刚看到,你睡了没?” 这会儿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郑月松睡不这么早。 他跟曲承宗一样,都是精力充沛的人。听到独特的提醒声,他立刻拿起手机,翻看短信。 刚刚看到?看着她的回复,郑月松只觉啼笑皆非。 “还没睡。”他立刻回复道,没有揭穿她的小把戏。那对他没好处,因为她显然不允许别人冒犯她的权威,不然一定会亮出尖利的爪子,挠得他满头狼狈。 “郑总真是大忙人,到现在还在忙工作。”韶音不走心地回复道。 “不是在工作,是在反思今天做得不好的地方。”郑月松的消息很快回过来。 看到这条消息,韶音精神一震,来了点兴趣。 “他不是直男吗?”灰总也讶异道,“怎么突然懂了?” 韶音一边思考着,一边慢吞吞地敲字:“他是直男,又不是傻。” 讨好人,还不会吗? 就算不会,在这个消息爆炸的时代,多少也耳濡目染一些吧? “你今天有一点特别好。”编辑完成,发送。 那边,郑月松看到这条消息,大脑飞快运转,分析着正确答案。 “可否请祝小姐指教?”最终,他回过去一条。 然后盯着手机屏幕,等待回复。 韶音没有故意晾着他,很快回过来:“你知道反思,这一点就特别好。”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郑月松仍旧失笑。 “经常反思,才能够离最好的更进一步。”他垂着眼眸,唇角扬起一抹轻微的弧度,修长的手指如弹钢琴般打着字。 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不管是学生时代,还是管理公司后,他经常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只有反思,才会让自己变得更好,离目标更近一步。 现在,她是他的目标。 她是“最好的”。 而看到这条回复,韶音满意地弯起唇:“懂事的男人。” 根本不用调教。 “早睡早起老得慢。”她很快编辑出一条,结束了这场对话,“晚安。” 她放下手机,很快睡着了。 收到这条消息的郑月松,却难得失眠了,脑中满是妹妹的那句:“音音不喜欢年纪大的。” 你没戏的。 你没戏的。 好像中了魔咒,这句话一直在他脑中播放。 他不得不重新看了遍聊天记录,并回想两人当面对话的情景,以及她曾经若有若无地撩他,来让自己匮乏的信心加强一点。 很快,周五到了。 韶音赴约,去了汇珍楼。 郑月松后来又发过来几家餐馆让她选,但她最终选了汇珍楼:“我也很喜欢汇珍楼。当时那样说,只是生气你没给我选择的机会,并不是觉得汇珍楼不好。” 所以,后来他给了她选择的机会,她就选了汇珍楼。 这让郑月松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替女孩子做选择,哪怕那个选择是最佳选择。 “喜欢吃什么菜?”古朴幽静的环境中,郑月松将菜谱递过去,低声问道。 他原本做了很多准备,哪道菜的口味会更合她的心意,心中有一个详尽的表格,按照推荐程度标了星星的。为此,他还问过郑芒,她平时的喜好。 但是他上次擅自选择了餐馆,惹得她炸毛挑刺,顿时吸取了教训,不敢再擅自为她拿主意。 “看上去都不错。”韶音翻动着菜谱,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你有推荐吗?” 郑月松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这叫什么? 无心插柳柳成荫?不,不对。应该是机会总会降临给有准备的人。 “我会建议你点这几道。”他伸出手指,轻点菜谱,低声说着推荐理由:“我问过芒芒你的口味,她说……” 韶音一手托腮,视线一会儿落在菜单上,一会儿落在对面的男人脸上,始终笑吟吟的。 “好,就听你的。”等他推荐完,她爽快地点头道。 郑月松闻言有些意外,说道:“你不点两道感兴趣的?” “多了吃不完。”韶音说道,“浪费食物是不好的。” 这个理由让人无法拒绝。 “好。”他点点头,手机扫码,开始点菜。 韶音面前摆着一杯山楂汁,味道浓郁,却又不腻,非常好喝。 探头向前,看着他点菜的界面:“这家的山楂汁卖不卖?味道不错,我想带两瓶回去喝。” “卖。”郑月松立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用问,必须卖。 如果不卖,他就考虑跟这家餐馆的老板谈谈了。 “谢谢。”韶音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多时,餐品一道道传上来。 两人开始用餐。 郑月松的用餐礼仪是不用挑的,两人安安静静吃饭。 吃到一条鱼时,韶音又开始作了。 “鱼啊。”她眼神带着感慨,以及丝丝的遗憾,“我最喜欢吃鱼了。” 不知道为什么,郑月松看着她遗憾的神情,居然秒懂:“不喜欢挑刺?” “你怎么知道?”韶音惊讶地看着他。 郑月松顿时低下头,闷闷地笑了。不用她说什么,主动为她挑起鱼刺。 白嫩的鱼肉,被烹饪得酥了,筷子轻轻一碰就化了。挑起鱼刺来,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然而,男人耐心十足,精美的筷子被他技巧性地运转着,细心挑出鱼肉中的刺,然后将完好的鱼肉盛在碟子里,推到对面。 韶音笑眯眯地接过:“谢谢。” 郑月松笑了笑,继续为她剔下一块。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挑刺的?”韶音吃着鱼,还不肯老实,用故作天真的表情看着他问。 然而郑月松不用看都知道,她哪里是故作天真,分明是故意捉弄。 而他抬起眼睛,果然看见她眼中闪动的坏笑。 恶劣的很。 但他不仅不讨厌,还觉得她坏得可爱:“猜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猜?”韶音又问。 她一步步紧逼,偏偏还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实在让郑月松觉得,自己大概是生了病,否则怎么会觉得她可爱极了? “因为我想为你挑鱼刺。”他这样说道,将又挑好的一块雪白细腻的鱼肉,盛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韶音得到满意的答案,终于不再作了,甜甜地看着他说:“你好体贴哦!” 郑月松不禁莞尔。 他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虽然对面的女孩行为出人意料,总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刁难他一下,但是奇异的是,他丝毫不觉烦恼,只觉得有趣。 甚至希望她将爪子伸得更多一些,最好伸进他怀里来,挠在他胸口上。 “下次还能约你吗?”送她回到家,郑月松停了车,偏头看着她问。 韶音偏头看着他。 还不等她开口,就听他主动说道:“今天的约会,我非常开心,希望还有机会跟你见面。下次,我请你看电影?去游乐园?爬山?还是你会喜欢刺激一点的,蹦极、跳伞、滑雪?” 他一口气给出很多选择。 韶音察觉出了他的心机——总有一样,她会心动,答应他的邀请。 “我都喜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她不仅没有拿架子,还非常豪迈地表示,“抓阄吧!抓着什么,下次我们就玩什么!” 一股愉悦无比的感受,瞬间从郑月松的心底涌出。那是他从未尝到过的快乐,清甜的,仿佛带着温度,让他浑身上下就连每一个毛孔都尝到了甜味。 她真的很会哄人开心。 总在出人意料的地方给足了甜头。 “好。”他点点头,目光温柔得出奇,那是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软,“下次我带着骰子来找你。” 韶音对他点点头,背起小包包,手放在门上:“那我就回去啦。”顿了顿,“今天我也很开心。跟你约会很开心,你很棒!” 说完,甜甜一笑,推门下车。 站在路边,还对他挥了挥手,才转身往里面去。 女孩脚步轻盈,像是行走在世间的精灵,不费点心思,根本抓不住她。 精灵很快消失在庭院后面。 郑月松的视野中重新恢复了正常。是夜色,是乱舞的树枝,是寂静中起伏的虫鸣声。 一切如此寻常。 只有他四肢百骸间残留的清甜余韵,告诉他精灵曾在他身边停留过。 笑了笑,他拧动钥匙,发动车子。 曲承宗也在为追求郑芒而努力。 他并不笨,也不傻。将那天韶音的话琢磨了一下,就开始盯着郑芒的行程表,以及工作状态。确定她的确热爱事业,就开动脑筋了。 他想跟她有更多接触,只能从她的事业上入手。要么,他成为星辰的决策者,要么,他开个新的娱乐公司,将她签过来。 但是,鉴于星辰待她不错,他想将她签到自己公司的可能性不高。于是,他改头换面,开始在星辰大展拳脚。 聪明,胆大,人缘好,会来事……他很快在星辰站稳脚跟。 给郑芒的资源也越来越多。 很多是郑芒需要的,毕竟曲承宗用了心的,一些节目、剧本,甚至是为她量身打造。 郑芒不得不领这个情。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又一次,她被他从酒局上带走,看着他殷殷切切、灼灼发光的眼神,脸上微微发热,心中纠结起来。 她还不想谈恋爱,总觉得这种事情很麻烦。 可是,他对她又很好。 “对你多好都不算好。”曲承宗简直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就在郑芒答应他,一起出去吃饭,单独去吃,不叫韶音后。两人的关系,终于有了一点点暧昧。 她现在不谈男朋友,过两年,妈也会催她的,就像当初催哥哥一样。 曲承宗对她不错,很用心,如果非要谈个男朋友,跟他也合适,这是郑芒的想法。 然而,一周后,郑月松将一沓资料放在她面前:“看完。” 郑芒很讶异。翻开第一页,就看到曲承宗那张笑得恣意飞扬,但年轻很多的脸庞。 那是他的少年时期。 “哥?”她没有马上往后看,而是惊讶地抬头看向郑月松。 郑月松垂下眼睛,说道:“我不赞成你们在一起。” 在剧本上,女主强大、雷厉风行、手腕心机样样不缺的牛哔哥哥,就曾经干过这一出。 毕竟,要给男女主之间制造阻碍,足够有力的那种阻碍,轻轻松松可不行。 这一沓资料上,记录着曲承宗从小到大的荒唐事。包括他打架,交女朋友,逃课,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等。 严格点说,这都不算出格。只能说,他性格张扬不羁,是个非常恣意的人。 至于交女朋友,谁还没有年少轻狂过? 还有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他现在已经改头换面了,在圈子里都打出了一定名气。 因此,在原剧本中,郑芒只是在他交女朋友那里纠结了一下,就放开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们现在才是一对,她应该着眼在未来,何况他曾经陪着她走过那么艰难的时光。 “啊……”然而,现在郑芒看着这一沓资料,却是有些遗憾。 仅仅是有些遗憾而已。并不纠结,也不难过——她只是想找个男朋友,过段时间应付妈妈唠叨,要说感情,并没有太深。 如果不是曲承宗追她追得紧,紧到她都内疚了,她根本不会动这个心思。 “还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郑月松又道。 郑芒抬头看去:“是什么?” 抿了抿唇,郑月松低声说道:“祝贤音曾经是他的童养媳。” 愣住。 眼睛眨动。 好几秒,郑芒“腾”的站起来,眼睛睁得老大,愕然说道:“什么?!你刚刚说什么?!音音跟他是……是什么?!” 这简直太震惊了!她完全不知道!也根本没想过!他们……曾经是这样的关系?! “嗯。”郑月松只是点点头。 彻底愣住。 郑芒呆愣在那里,嘴巴微张,半晌回不过神来。天哪!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我不会跟他谈了。”回过神后,她立刻说道。 跟好朋友的“童养夫”谈恋爱? 噫!想想就别扭! 郑芒搓着手臂,一个劲儿打激灵,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不是!根本没有那回事!”被拒绝了的曲承宗,顿时急了,矢口否认,“你误会了,她是我爷爷奶奶领养的小孩,她爸爸妈妈当年被压在矿洞底下……” 郑芒是相信他的。 他对她很好,她愿意相信他。 “其实是我仔细想了下,我们不太合适。”她歉然地说道,“我现在事业上升期,没有太多余力和心情谈恋爱。” 曲承宗更急了:“如果没有这件事,你就算没有余力和心情,也会答应我,是不是?” 啊这…… 郑芒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顿时有些尴尬。 她是相信他的,但她更相信哥哥。 哥哥不会骗她啊。骗她,对哥哥有什么好处? 而她虽然愿意相信曲承宗的人品,相信他不会撒谎,但他撒谎是有好处的。虽然自作多情了点,但曲承宗撒谎的话,显然会达成他的目的——追求到她。 “抱歉。”她只能歉意地说道。 她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 相对韶音这个朋友而言,曲承宗这个殷勤的追求者,在她心中的分量并不重。 韶音能陪她游泳,曲承宗能吗? 韶音能听她吐槽,看到她很不好的一面,曲承宗能吗? 韶音能跟她一起做sa,曲承宗能吗? 韶音能…… 有家人,有事业,生活顺遂的郑芒,对曲承宗的愧疚大于心动。而此事后,为了不再被愧疚束缚,她对他道:“我可能会忙起来,希望你也过好自己的生活。” 翻译一下—— 以后不要找我了。 曲承宗失恋了。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他的机会溜走了。 他比从前成熟了很多。对一些事情的体会,也更加深刻了。比如这次,他心中深深明白,他一直追求的风筝,彻底从手里飞走了。飞向更高远的天空,再也不会落在他手中。 他不恨韶音。 只是在回到家后,非常的没精打采。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赢了。” “嗯?”韶音疑惑地朝他看去。 曲承宗重重往沙发上一倒,一手捂着眼睛,伤心又疲惫地道:“我跟芒芒没结果了。祝你和郑月松幸福。” 韶音:“……” 糖葫芦瞬间不香甜了。 “不是,你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道。 他怎么这么没用?她一点都不想结婚啊。郑月松是不错,但她不想结婚! 她还指望曲承宗跟郑芒好上呢!这样一来,她就有充分的理由拒绝郑月松了! “就是那样。”曲承宗懒得说。 韶音忍不住道:“我帮了你那么多!” 她图什么啊? 曲承宗被她说得有点烦了,放下手,泛红的眼睛朝她瞪过来:“你还要说我没用,是不是?” “不是,当然不是。”韶音怎么会呢?再怎么说,他现在是她哥哥了。狗腿地跑过去,给他递了瓶饮料,“别气馁!你是谁?全天下无敌拽哥!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曲承宗简直不知道是气是笑,接过饮料,拧松盖子,滋她一脸气体:“你夸我还是骂我呢?” “夸你!当然是夸你!” 韶音把他好一通鼓励。 让他转型,成为事业男强人,争取把星辰股份全拢在手里。为免郑芒跳槽,他最好把星辰做成业内第一,要资源有资源,要排面有排面,让她舍不得离开。 还让他充实自己,变成一个博学有内涵的人,这种男人一般比较吸引女性。就算不成,好歹多点机会不是? 如果他乐意,还可以去郑芒的剧组里客串,送送温暖。 她给他画了个大饼,金光灿灿的饼。 “芒芒不让我打扰她。”然而曲承宗听完,却只说了一句。 韶音顿时朝他翻了个白眼:“那你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好了。” 起身走了。 曲承宗失落了几天,到底还是不甘心,重新打起精神,按照韶音说的,往事业男发展去了。 剧情过半,曲承宗终于走上霸总的路子。 然而他还是没能追到郑芒。 郑芒交了个小男友,一次胡来后,她不小心中招了。 她已经年过三十,开始经历当年郑月松所经历的催婚大事,想了想,就把这个孩子留了下来。 也跟小男友领了证。 她的小男友,郑家考察过的,除了年纪小了点,别的都不错。帅气,性格好,有责任心,家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还是个小富二代。 曲承宗彻底郁卒了。 而韶音也面临了催婚的问题——她跟郑芒的年纪相仿,也三十多了,而随着时间流逝,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两位老人都是传统的人,想在闭眼前看到她结婚生子。 “结婚可以,生孩子有点难。”韶音说了实话,“我们这一行,因为窥见天机,于子嗣上……” 这话纯粹是胡扯。 韶音就是不想生孩子。 她虽然不讨厌小孩,但也没耐心养娃,所以还是不生的好。 老爷子和老太太因为这个,还把曲承宗打了一顿:“都怪你!你把音音害成什么样了!” 都是因为他不听话,喜欢别人,就是不喜欢她,才让她走上这条路,连个血脉延续都没有! 曲承宗挨了顿揍,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 看向韶音的眼神,有些愧疚。 然而韶音看也不看他,只是握着老太太的手说道:“不怪哥哥。是因为哥哥,我才能遇到爷爷奶奶。我感激哥哥,以后都会好好保护他。”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不禁内疚起来,觉得这些年待她不够好。在她跟郑月松结婚的时候,好好为她操办一番,给足了嫁妆。 她和郑月松还是结婚了。 郑月松不在意她能不能生,他只觉得跟她在一起很快乐。而郑家,对于韶音愿意嫁给郑月松,只觉得荣幸:“祝大师看得上月松,是我们郑家的福气!” 至于生不生得了孩子,他们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婚礼那天,曲承宗喝了很多酒。 他在卫生间揪住郑月松,将他按在墙上:“好好对她!不然,我不放过你!” 郑月松轻轻松松将他推开了,整了整衣领,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我不是某些有眼无珠的人。” 转过身,步履网: 第166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1 冰凉的雨水在空茫的天地间倾泄,被初春的寒风吹打在绿衣少女的身上。 她乌发凌乱,有几丝粘在苍白的脸上,愈发显得惨无血色。冰冷的雨水将薄薄的衣衫打湿,紧紧贴在身上,不停夺取她的温度。 她紧紧咬着唇,抱紧双臂瑟瑟发抖,以此来抵挡不停流失的温度。脸庞偏向一侧,直直望着不远处紧闭的山庄大门。 一缕一缕的殷红血迹顺着她褴褛的衣衫往下流淌,很快将她脚下的泥水染上一层浅粉。 韶音刚睁开眼,面临的就是这一情景。 黑白分明的双眸,尚残存着剧情内置的茫然、痛苦、委屈等情绪。没来得及转变,她便止不住地打了个颤。 太冷了。 春寒料峭,雨水冷得像冰水一样,浸透了薄薄的衣衫,她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不仅冷,还浑身疼痛。手臂上,前胸后背上,全是鞭伤。 “有趣。”眼睑微微垂下,再抬起时,已经被讥诮充斥,一张惨白的小脸上布满寒意。 灰总及时为她导航:“从这里下山,往左走,就会遇见离恨宗的大长老……” 话没说完,就见她迈起脚步,往相反的方向去了:“哎,你干什么去?” “我一身的伤,怎么下山?”韶音淡淡说道。 灰总正要说,就是因为你一身的伤,会体力不支,晕倒在路边,小巧精致的脸颊被泥水沾染,令路过的离恨宗大长老惊艳,才会将你救起,栽培你,让你成为江湖中煞名赫赫的女魔头。 “你不想当女魔头?”灰总有些摸不清头脑,“男主这么对你,我以为你会顺着剧情走。” 韶音抱着双臂,在寒风冷雨中前进。 身体又冷又痛,穿着绣花鞋的双脚被冻得失去知觉,每走一步都像是拖着身子。 “当然会。”她淡淡地道,“但我要先养好伤。” 离恨宗,必然要去。 但不是现在。 是男主妈把她打成这样的,她当然要找男主讨一点利息回来。正所谓,母债子偿。 何况这件事跟男主也脱不开干系。 她踩着泥泞的雨水,一步步走至碧水山庄的门前。却没有敲门,而是绕到山庄的后面,从只有她和男主知道的小门那里,重新进入山庄。 “叩叩叩。” 轻微的扣门声,在风雨声中断断续续,并不清晰。 “是谁?!”躺在床上,心神不宁的苏玉台,敏锐地捕捉到这段声音,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往门口方向看去。 十六岁的少年,剑眉星目,面庞白皙,说不出的俊俏。此刻,他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神机警戒备,又闪烁着微弱的希冀光芒。 “叩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又响起。 少年的脸上浮现犹豫,随即,一手抓过横放在桌上的长剑,护在身前,浑身戒备着,走到门口。 猛地打开门! “兰音?!”待看清门外的身影,他陡然睁大眼睛,脸上骤然爆发出惊喜,忙将她湿透的身体抱进怀里,不顾锦绣衣衫被弄脏,警惕地朝门外看了一眼,随即砰砰两声关上门,并上闩。 屋里就暖和多了。 少年炽热的胸膛也传来温度。 韶音伏在少年的怀里,身体仍旧止不住地发抖,嘴唇颤抖着:“少爷。” “兰音……”看清她的狼狈模样,苏玉台的脸上涌出愧疚,“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可不就是吗? 他自己贪玩,交给他的事情不好好办,玩忽职守,害得藏书阁被窃,山庄中一本秘籍被盗,惹得庄主大怒,就将她推出来顶锅。 虽然他本身是不愿意的,但他妈狠狠骂了他几句,就将他骂退了…… “少爷,我好冷。”韶音没接他的话,垂着眼睛轻声说道。 苏玉台忙抱着她来到床前,将她塞进被窝里。哪怕她一身湿漉漉的,沾满雨水和血迹,鞋子也被浸泡得湿透,满是泥泞。 但韶音知道,他并非不嫌弃她脏,而是被弄脏的被褥、床单等,有山庄里的仆妇来浣洗,跟他这个庄主的爱子没有什么关系。 “少爷,能帮我擦擦头发吗?”她蜷在被窝里,露出一张小巧苍白的脸,神情脆弱地看向他。 苏玉台忙道:“好,好!” 少年身份尊贵,自小不通俗务,取出一沓帕子,然后坐在床边,手忙脚乱地给她擦头发。 这一沓帕子,还是“兰音”给他做的。 作为他从外面救回来的苦命女孩,她从小感激他,发誓好好照顾他。于是成为他的丫鬟,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亲手给他做衣服、鞋袜,心灵手巧地学会很多花样,包圆了他的手帕、璎珞、佩饰等。 她对他忠心耿耿。他要做什么,她从来不拦着,都是尽心尽力地辅佐他。包括这次,因为山下有集市,他贪图热闹,不想留在山庄内。于是她帮忙望风,支开巡逻的山庄弟子,帮着他溜出山庄。 也正因如此,山庄内潜进了盗匪,偷走了一本珍贵的武功秘籍,还放火烧了山庄,差点酿成大祸。 苏玉台是山庄的公子,未来的庄主,他当然不能背负这个罪名。于是,不仅不拦着他,还帮助他溜出去的丫鬟兰音,就变成了罪魁祸首—— 是她贪图热闹,想去山下玩,于是怂恿公子,带她离开山庄,玩忽职守。 苏玉台也有错,那就是太过心软,被一个丫鬟哄一哄就没了主意,居然耳根软地随她出去了,被罚面壁思过三个月。 至于“罪魁祸首”兰音,在戒律堂被重重抽打了八十鞭,一条命去了大半。如果不是苏玉台在后面劝着,威胁山庄夫人,兰音就被打死了。 别看韶音一步一步拖着脚步回到山庄里。 事实上,这副身躯受伤极重,外伤是皮开肉绽,内伤是肺腑遭创。毕竟,这是江湖背景,碧水山庄是习武势力,戒律堂的人更是个个身怀内力。 被赶出山庄后,“兰音”硬撑着走了没多久,就不支倒下,摔在泥泞中。虽然被离恨宗的大长老救走,但也养伤养了好几个月,才恢复过来。 第168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3 吃一堑,长一智。经历了藏书阁被窃,身边的丫鬟差点被打死的事,苏玉台比从前沉稳了很多。 他没有堂而皇之地走进药堂,问药堂的弟子拿药。而是向他们取经,受了外伤、受了内伤,应当如何治疗? 药堂里都有什么药,分别是什么功效,哪一种药的功效最好? 并让药堂弟子将这些药分别取来,放在柜台上,一一给他介绍。而他则一边听着药堂弟子的介绍,一边注意他们取药、还药的顺序。 “多谢了。”他对药堂弟子笑着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不多时,外头传来异动,药堂弟子好奇走出去瞧,而苏玉台顿时闪入药堂,取走一部分治疗外伤的药、治疗内伤的药。 揣在怀里,赶在药堂弟子回来之前,匆匆离开。 风雨之中,少年护着怀中的药,一路奔行在长廊之中,削瘦挺拔的身量,像一只疾行在雨中的白鹤。 “兰音,我回来了!”终于,抵达小院。他推开房门,满是欣喜地朝里面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 苏玉台连忙闩上门,快步走到床前:“兰音?” 等看到双眼紧闭,脸颊泛红的身影,他顿时松了口气。还好,没被母亲发现。 倘若被母亲发现,她就要被逐出去了,他恐怕不见得能救下她。 “兰音?”他走到床边,坐下。手贴在她的额头上,不出所料,果然摸到一片滚热。连忙晃动她的肩膀,将她叫醒,“我取了药,你吃些药再睡。” 韶音这会儿在发热。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朝他看去:“少爷?” 苏玉台原还想着她能听懂他的话,这会儿见她烧得迷迷糊糊的样子,顿时知道不能叫她了。 所幸他虽然不通俗务,但从前受伤、生病的时候,兰音是怎么照顾他的,他还记得。 连忙走到桌边,倒了杯水,端到床边:“来,吃药。” 他先喂她吃了治疗内伤的药丸。 韶音被他扶起来,倚靠在他身上,就着他的手,吃了药丸,喝了水。 然后被他扶着躺下。 他去将水杯放回桌上。再一回头,就见床上的少女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握着治疗外伤的药膏,苏玉台有些为难起来。她是女孩子,受的伤又遍布各处,他能怎么办呢? 解开她的衣服,为她上药,这种事情苏玉台做不出来。但是,叫别人来,又担心透露出风声,被母亲知道。 思来想去,他咬了咬牙,冒着风雨,跑出山庄,在附近的农庄里请了一个农家女孩,让她代为上药。 韶音其实意识是清醒的,也不是不能自己上药。但是,她为什么要逞强呢? 她受伤了。他妈打的。 她淋了雨。也是因为他淋的。 那么他费点心思,照顾她一下,不应该吗? 她全程没有动一根手指头,由着苏玉台操心着里里外外。而苏玉台站在屏风外,听到农家小姑娘不时的吸气声,不由得心中一阵阵发紧。 “怎么样?”他忍不住问。 农家小姑娘说道:“没有一块好皮子了。少爷,这位姐姐犯了什么错,要将她打成这样?” 看着这样子,也不会是什么小姐了,八成是为奴为婢的。小姑娘心里一阵怜悯,手上动作更轻柔了些。 八十道鞭伤。 她身量纤细,哪能承受得住这么多道鞭伤?必定是一道摞一道,纵横交错,遍布全身。 想到这里,苏玉台不由得握紧拳头,羞愧得抬不起头。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烧起来。 都是因为他,是他太过贪玩,误了大事。也是他,没用,不能从母亲手下护住她。 苏玉台站在屏风外,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反省。而屏风里面,小姑娘累出了一身的汗,花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将韶音身上的鞭伤,涂了个七七八八。 她为韶音穿上衣服,然后走出来道:“少爷,您给的药不够,我只能捡着伤重的地方先涂上了。还有些地方,没有办法,您看看是再弄点药来,还是怎么样?” “不够?”苏玉台愕然。 小姑娘点点头:“不够,差了……嗯,这么多。” 她没读过书,不识字,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先比出一个长长的距离,然后比出一个相对较短的距离,给苏玉台瞧。 苏玉台一下子看明白了,这是差了将近三分之一!他极为震惊,随即更加羞愧了,他居然连拿药都不知道拿多少,他到底能做什么?! “多谢你。”他说道,取出二两银子,“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欣喜地接过银钱,揣进母亲给她缝的青布荷包里,然后说道:“少爷,里面的姐姐还要上药几次,您以后天天去接我吗?” 苏玉台点点头:“嗯。” “这样啊。”小姑娘的眼珠转了转,说道:“那太麻烦了。您给我安排个地方,让我住下怎么样?” “如果您担心我被人发现,我可以藏起来。我很会藏的,可以藏在那位姐姐的床下,除了吃饭、上药之外,绝不出来,谁也发现不了我!” 她胆子很大。 苏玉台去找人时,也是她主动站出来。 她很想认识江湖上的少侠公子,也想多赚点钱、混几碗白饭吃,于是主动出主意道。 苏玉台看了看外面丝毫不见减弱的风雨,也不是很想再跑一趟,稍微思考了下,他点点头:“好吧。那你就住在兰音的房间里,有人时你不许出来,其他时候你照顾她。” 顿了顿,“你照顾得好,我再给你加辛苦费。” “您放心!”小姑娘拍着平板似的胸口,黑眸亮晶晶地道。 点了点头,苏玉台绕过屏风,往里面走去。 他想看看韶音怎么样了。 然而,刚绕过屏风,视线就落在床脚下堆着的一团血衣上,瞬间脚步顿住。 脸上的表情也凝住了。 “唉,少爷不知道,我为了把姐姐的衣服撕下来,费了多大工夫。”小梨跟在后面走进来,也看见那团血衣,摇头晃脑地感慨着,为自己邀功,“姐姐的伤口开始结痂了,衣服都被粘进肉里了,根本——” 苏玉台听不下去:“好了!” 小梨顿时住了口,偏头看着他。 “别说了!”苏玉台冷冷道。 见他一脸愧疚和隐忍的样子,小梨的眼神闪了闪,垂下眼睛。 嗤。 还以为是什么少侠呢。原来,也是个没用的软蛋。 她顿时好不失望。来之前,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情深意重的少侠,想看看令他焦急的美人是何等模样。 而看到韶音时,她的确感到惊艳和满足。情深意重的少侠,貌美可怜的女子,听着就很搭! 然而现在,她发现了想象和现实的区别,心中好不失望。捏了捏腰间的青布荷包,想到苏玉台答允的辛苦费,以及可以吃几天白饭,还是按捺下来。 “你在这里照顾她,我出去一下。”苏玉台没发现小梨的异样,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团血衣上,想到她差点就被母亲赶走,浑身是伤,不知道去哪里,可能在风雨中没了命,就一阵难受。 幸好她机灵,悄悄回来了,他无比庆幸。可是,想到她回来的原因,是舍不得他,想跟他道个别,苏玉台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她对他情深义重,可是他呢? 抱着一团血衣,他浑浑噩噩地跑出山庄,将血衣丢下山涧。 站在山不出的迷茫。 从前的快乐,无忧无虑。 藏书阁被盗,父亲的震怒。 母亲为了给他洗脱罪名,要把兰音推出去的冷酷。 他求母亲不要这样时的无力。 眼看着兰音被戒律堂打了八十鞭,从鲜妍明媚的少女,变成一个奄奄一息的血人。 母亲冷酷地让人将她丢出山庄。 他眼睁睁地看着,却无力阻止这一切发生。 一幕又一幕,在他脑中频频闪现。他失魂落魄的,低垂着头,一步步走下山。 “去哪儿了?”快回到小院时,被韩夫人叫住了。 韩夫人叫韩玉霞,正是庄主的妻子,也是苏玉台的母亲。 “你是不是去找那个丫鬟了?”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韩云霞的神情很严厉。 苏玉台慢慢抬起头,看着她,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嘶哑:“娘,我不该去吗?” “当然不该!”韩云霞厉声喝道,“她只是一个丫鬟!再说,她不知分寸,该劝着你时从来不劝,只知道纵着你玩乐,迟早会带坏你!这样一个丫鬟,你还惦记着她干什么?” 苏玉台心中涌出一股股怒气,在胸腔中横冲直撞着,令他心口都发酸起来:“娘!她从小照顾我,对我情深义重!我不惦记她,岂不是成为了凉薄之人?!” “我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她一条命!”韩云霞厉声说道,“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她没有不知足。”苏玉台垂下眼睛,不再跟母亲说话,转身离去,“是我,我不知足。” 他只要想到那团血衣,想到她昏迷的样子,就难以面对母亲,更难以面对自己。 “你该长大了。”身后,韩云霞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冷静,“那个丫鬟,本来可以无事,继续在你身边伺候。” 苏玉台的脚步顿了顿。 背影微颤。 随即,继续向前走去。 第169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4 “兰音”这个角色,在整个故事中起着两个作用。第一个作用是,她催动了苏玉台的成长。 十六岁的苏玉台,是个单纯的、热情的、心无成算的少年。身为碧水山庄的少爷,他生来尊贵,无忧无虑,爱玩爱闹,没有任何烦恼。 直到藏书阁失窃一事,他身边的丫鬟被推出去顶锅,受了戒律堂的八十鞭,被赶出山庄,他才受到强烈的冲击,自此成熟了起来。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少年,而是渐渐往稳重可靠的少侠发展。 后来,遇到女主后,女主崇拜他的稳重可靠,他还叹息过。回想往事,那是他一生中唯一做错过的事、对不起过的人。 第二个作用,就是扮演“反派boss”,为真正的罪犯顶锅,为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制造幌子与转折。 最后死在苏玉台的手中。 而在剧本的后面,真正的罪犯,也就是女主爹伏诛后,苏玉台带女主去她的坟前祭拜。 因为曾经冤枉过她,他心中愧疚。又因为她的确是离恨宗的魔头,杀过很多人,他又对她不齿。 他心情复杂,站在她坟前,很久没有说话。最后,长叹一声,怅然离去。 她错就错在没有及时回头,早早弃暗投明,加入正道一方。假如她当时听他的话,跟他回碧水山庄,他无论如何都会保住她的性命,不会让她犯下大错,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就是“兰音”,一个小丫鬟被赶出山庄后,误入邪门歪道,没能守住自己,自甘堕落,最后自食恶果的一生。 一个充满悲剧色彩,令人唏嘘的角色。 “不对啊。”灰总不解道,“她是离恨宗的掌权人,离恨宗是歪门邪派,就算她不去救苏玉台,跟苏玉台保持距离,女主爹也不会放过她,仍然会嫁祸她,令她受到围剿。” 而被整个正道围剿的“兰音”,必然会受伤,会躲躲藏藏,会受不了委屈和愤怒,从而拼死反抗。 然后她会杀死很多正道人士,跟正道人士结为死敌,不死不休。 “哦。”韶音漠然说道,声音平波无澜,听不出丝毫情绪。 以灰总对她的熟悉,这里面绝对有事。但它又看得出来,她不想说。 张了张口,又闭上,它不再问了。直到苏玉台回来,它才道:“他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韩夫人。” 把刚刚苏玉台跟韩夫人的对话,说了一遍。 “嗯。”韶音毫不关心地道。 “等等!”灰总惊讶地道,“他在门口站了站,又走了!” 苏玉台从山了那些话,更是心神不属。 直到回到小院,刚要推门,才想起来她需要的外伤药还没弄到。 他转身去往药堂,寻机潜入,取了一份外伤药。 看着药堂的存货,渐渐皱起眉头。 她需要的外伤药很多。如果他全都从药堂里拿取,恐怕很快会引起人注意。倒是内伤药,一瓶十粒,可以吃上几日,暂时不会惊动人。 揣上新取的药,他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悄悄溜回了小院。 这样顺利,全是因为他过去的十几年中,一直在干这种事。 既讽刺,又庆幸。他自嘲地笑了笑,推门进去:“我回来了。” 小梨一直躲在床下。她身形细小,手脚灵敏,躲得容易,出来得也轻巧:“少爷回来了!” “你将这些药,给她涂上。”苏玉台将一瓶外伤药递过去。 小梨没接,先去洗了手,才将药瓶接过:“哎,我这就给姐姐上药!” 苏玉台避到屏风外面。 听着外头的呼啸声,心中犹如蓄水的棉花,沉沉的,湿湿的。 假如,假如她没有回来跟他道别,那现在何处?风雨这么大,天又快黑了,她受了八十鞭的刑罚,能支撑着走到哪里? 他不敢想。一想,就呼吸艰难,愧疚的情绪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嗯哼……” 在伤药涂抹完毕,小梨姑娘也为她穿好衣衫后,韶音悠悠醒转。 “姐姐,你醒啦?”小梨欣喜地说道。这样一个漂亮又可怜的姐姐,小梨对她同情又有好感。 韶音眨动着眼睛,迷茫之色渐渐褪去,显出少许的疑惑:“你是?” “我是少爷请来照顾姐姐的,叫小梨。” 而这时,听到声音的苏玉台,大步从屏风外面绕了进来:“兰音,你醒了?” “少爷。”韶音勉力支起身,机灵的小梨连忙上前扶她,她顺利坐起来,看着苏玉台,神情温柔又歉疚:“倒是我不好,连累少爷,还要照顾我。” 苏玉台连忙摆手:“怎么如此说?从前亦是你照顾我的。” “多谢少爷。”韶音仍旧说道,因在床上不便行礼,便只是垂眸欠了欠身,然后看向一旁的小梨,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也谢谢小梨姑娘。” 小梨哪见过这样温柔漂亮的姐姐?连忙拍着胸脯道:“应该的!姐姐不要客气!” 说完,很机灵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说话。 自己坐在外间,捡了桌上的点心,美滋滋地吃起来——山庄里的少爷,大方得很,不会在意这点小事情。 点心甜糯美味,是在家里吃不着的,若是集市上买,又要花不少银钱。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劈啪响,吃得是毫不客气,打定主意要在山庄里吃个过瘾。 屏风内。 “你可好些了?”苏玉台站在床前,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脸色,脸上满是愧疚。 韶音对他虚弱一笑,同样愧疚地道:“我没事。倒是连累少爷,为我费心。” “你不要这么说,是我连累你至此。”苏玉台心中更愧疚了。 韶音便也更加愧疚了:“少爷不要这么说,夫人说得对,我应该劝阻你的,但我没有,是我的失职。这些惩罚,都是我应该受的。” 不就是甩锅吗?谁不会啊! 不同于常见的甩锅,“都是你的错”“跟我没关系”,苏玉台这种甩锅更为高明——他都承认是他的错了,她好意思再怨怪他吗? 人家都知错了,也道歉了,还要怨怪的话,她是不是太小气了,没有容人之量了? 反正,他想要通过道歉来减轻心中的愧疚,韶音不允许。 “不是,你不要这样说。”听到她反而赞成母亲的话,苏玉台心中更难受了。母亲说的,根本不对,怎么能怪她?是他贪玩,一意孤行,而她不过是个丫鬟,难道能左右他的决定吗? 他实在愧疚得无颜面对她,垂下眼睛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你一定饿了。” “麻烦少爷了。”韶音愧疚又依赖地看着他道。 苏玉台不敢看她,匆匆点了下头,就出去了。 房门被关上。 机灵的小梨,立刻从里面闩好。 然后溜到内室,手里还拿着一块点心,并不顾忌在韶音面前吃:“姐姐,你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韶音觑她一眼,身子往后倚了下,说道:“小孩子不要打听太多。” “姐姐,我不小了。”小梨不服气地道,拍了拍平板似的胸口,“我十三了!” 她下面一堆弟弟妹妹,她在家里都已经算是大人了! “坐。”韶音目光一扫床边,对她示意道。 小梨便坐过去,眨巴着黑白分明的杏眼,一边小口啃点心,一边看着她。 “知道碧水山庄是做什么的吗?”韶音问。 小梨猛点头:“知道!都是大侠!” “不,都是莽夫。”韶音脸色淡淡,苍白的脸庞明明应该让人感到虚弱不堪,然而奇异的是,她此刻给小梨的感觉却是冰冷锋锐,如一截寒刃藏在雪光中,让她连点心都啃不下去了。 不知不觉就拘谨起来,小声说道:“姐姐为何这么说?” “他们习武,个个身强体健,勇猛过人。但他们又不怎么讲道理,碰到不合心意的人,说杀就杀了。”韶音清凌凌的目光看着她,“你觉得,在这个山庄里的人,有几个没杀过人?” 小梨的嘴巴张了张,说道:“可是,他们杀的,难道不是坏人吗?” “那他们杀的都是坏人吗?”韶音反问。 小梨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瞳仁顿时睁大了。 “还有你以为的少侠,他叫苏玉台,是庄主的爱子。”韶音轻轻勾起唇,“你觉得他是个好人?” 不等小梨点头,她便继续说道:“你觉得,我这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 刚要点头的小梨,动作顿时卡住。 她刚刚在外间吃东西,并不是什么都没听到。 回想起那几个字眼,她脸上渐渐尴尬起来,忍不住挠了挠小脸:“啊……” “明天,等雨一停,你就回去。”韶音带了点严厉地看着她,“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没有武功,没有家世,打死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小梨顿时吓得一颤,手里的点心都被捏碎了:“姐姐?!” “回去后,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里的事。”韶音严肃地看着她,“一个字都不许提!” 呆呆地看着她,小梨慢慢点头:“我记住了。” 这样的话,苏玉台也对她说过。但当时小梨没放在心上,还想着回去后,就跟弟弟妹妹们吹嘘一通。 但是来到山庄后,看着侠义却软蛋的少侠,看着精致美丽却让人害怕的山庄,长得如此美丽却被打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的姐姐…… 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终于后怕起来,眼里带了泪光,顾不得什么,用沾了点心碎屑的脏兮兮的小手去揪韶音的袖子:“姐姐,你救救我。” “这会儿知道怕了?”韶音淡淡瞥她一眼,拿开她脏兮兮的小手,“明天一早,等雨一停,你立刻回去。” 小梨忙不迭点头。 “我会跟少爷说,不用你伺候,我可以自己上药。”韶音说道,“你别露出异样就行。” 小梨继续拼命点头:“我知道了。” 到了晚上,韶音便跟苏玉台说:“少爷明日将这小丫头送回去吧。她在这里不方便,好好的孩子睡床底,显得我们很刻薄。” 小梨刚要说不介意,被韶音的眼光余风一扫,立刻意识到什么,住了嘴。 “可是……”苏玉台道。 韶音摇摇头,说道:“我已经醒过来了,能够自己上药了,就别节外生枝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若是我被夫人发现了……” 她一脸愧疚和不安,揪着被子,咬唇道:“我不是要赖在少爷这里。只是,我现在……” “我知道!”不用她说完,苏玉台连忙打断她,“你在这里好好养伤。什么时候伤养好了,什么时候再——” 他卡住了。 第170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5 再什么? 韶音抬眼看他,在他眼中看出了震惊和茫然。 好像他自己也很意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什么时候再说!”很快,他神情变得坚毅,低头看着她道。 这并不是他刚刚要说的话。 韶音知道,他刚刚险些脱口而出的话是什么:“什么时候再走。” 他没想过将她留在身边,留在山庄里。因为韩夫人下过命令,要将她逐出山庄。 他没想过扭转乾坤。 “你觉得剧本上,如果他发现了昏迷的兰音,而不是离恨宗大长老发现了她,会怎么样?”韶音问灰总。 灰总显然也发现了异样,犹豫了下,它说道:“会把她救走?” “救去哪儿?”韶音问。 灰总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淡淡的恶心:“……安置在山庄外面。” “不错。”韶音点点头。他不可能将兰音带回山庄,因为韩夫人命令过,将她逐出去。他脑子里已经有了这个意识,不会将她带回去的,只会安置在外面。 她又问:“那你觉得,他多久会出山庄,看望她一次?” “一两天?”灰总试探道。 韶音又道:“若他频频离开山庄,你觉得韩夫人会发现不了吗?” 灰总噎住了。 韩夫人一定会发现。 那么她发现了之后呢? “还不如被离恨宗大长老救走。”它唏嘘道。 被离恨宗的大长老救走,起码还能活。 “是吗。”韶音淡淡道。 屈辱着生,还是痛快的死。谁知道呢。 不到最后一刻,哪怕兰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 “谢谢少爷收留。”她面上不显,只是感激地道。 苏玉台更觉得羞愧了。 “你因为我受伤,我不能不管你。”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仿佛将她看成自己的责任。 一旁的小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茫然——什么?难道姐姐不是因为他受的伤,他就不管了?他不是少侠吗?江湖侠士不是很讲侠义吗? 他,他就算是个软蛋,可…… 小梨彻底茫然了。 之前韶音对她说过的话,她已经记在心里。只是此刻,仍旧忍不住大受震撼! “谢谢少爷。”韶音仰头看着他,苍白虚弱的脸上满是温柔,“天色不早了,少爷也歇息吧。” 她睡了他的房间,他只能去别的地方睡。 但小院里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许多伺候的仆人。苏玉台一旦去了别的房间休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传进韩夫人的耳中,引起怀疑。 “嗯。”苏玉台点点头。 他抱了被褥,在外面拉了两把椅子,搭成简易的床板,躺了上去。 倒是小梨,被韶音招招手,叫到了床上。 小梨有些不好意思,但韶音轻声说道:“女孩子不好受凉。外头下着雨,天气又湿又冷,床底不是好待的。” 叫她上了床,躺在外面,被子分她一半。 一夜过去。 次日,天一亮,尚未打开门,屋中三人便知道雨停了。 因为外头的光线明亮得刺眼,白炽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了屋里,明亮得叫人心中一片宽敞。 “姐姐。”小梨也醒了,轻手轻脚地坐起来,盘着两条小腿,细瘦的身躯上挂着打了补丁的里衣,脸上红扑扑的。 她昨晚睡得很好。她以为自己会做不好的梦,但是很奇怪,她躺下后不久就睡着了,睡了很香甜的一觉。 梦里面,仿佛都是这位漂亮姐姐身上的暖香气。 “醒了就起吧。”韶音说道,自己也坐起身。 小梨连忙搭把手,扶着她坐起来。 外面也传来动静,显然苏玉台也起了。 他这会儿有些茫然。 昨晚做了许多梦,梦里阴暗又压抑,充斥着暗红的血色。好像有哭声,有喊打喊杀声,还有尖利的叫声。怨怪,指责,带着恨意的眼睛。 像是兰音。 又不是兰音。 他慢慢坐起来,睡了一夜椅子,浑身酸疼。他呆呆地坐了片刻,拍了拍脸,终于醒了几分。 “兰音,我的——” 他刚要问,他今天穿什么衣服?放在哪里了? 话刚出口,他意识到不对,忽然住口。 “小梨,你帮姐姐个忙。”只听屏风里面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对,你打开那个箱子,里面有少爷的衣裳。你将上面那套蓝色的衣袍拿出来。” “旁边的箱子也打开,里面是少爷的腰带、璎珞等佩饰。” 苏玉台听着这些话,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脸上涌起浓浓的愧疚。 她将他照顾得那么好,离开她,他甚至连自己穿什么、戴什么都不习惯。可是,他却让她受了这样的委屈。 他没脸进去。 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双手撑着膝,紧紧抿着唇。 “少爷,等下吃过饭,就送小梨回去吧。她还是个孩子,能做的也不多。我现在好多了,可以自己上药了,咳咳!”她语气虚弱,但柔韧坚强,“我不该回来的,少爷好心收留我,我不能再给少爷添麻烦。” 苏玉台这下不能不说话了:“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事!” 不过,小梨仍是被送回去了。 她说得有道理,小院里多出一个人,就多出一分的风险,她现在的确不宜被发现。 小梨走的时候,很是依依不舍。眼里泪汪汪的,看着韶音说道:“姐姐,我不会忘记你的。” 眼巴巴的样子,让韶音莞尔:“小梨姑娘,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多谢你昨天照顾我。” 说得小梨嘴巴一扁,泪珠差点掉出来。一步三回头,出了门,被苏玉台送走了。 苏玉台送走小梨后,没有马上回来。而是在山下买了许多外伤药,带了回来。 不能总是从药堂里拿,次数多了会被发现。他总是在这些地方,格外机灵。 “少爷不用总是守着我。”身上有伤,不能随意挪动的韶音,霸占了床位,一天到晚基本不下床,跟长蘑菇一样扎根在屋里。她看着总是在屋里来来回回,就是不出门的苏玉台,劝道:“少爷该做什么,就还做什么。” 顿了顿,“还是说,少爷已经嫌我麻烦,想让我早点走?” 她咬了咬唇,神情黯然,倔强地掀被子就要下床。 苏玉台一把按住她:“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怕你一个人待在屋里,会感到烦闷。” 谁能一直待在屋里啊?苏玉台就做不到。只要想一想,就感觉跟坐牢一样,浑身不自在。 所以,他留下来陪她解闷了。 “少爷总是待在房间里,会引起人怀疑的。”韶音仰头看着他说,“我没关系,吃过药就睡下,不会感到烦闷的。” 她是要好好养伤的人。 就是要住在这里,霸占他的房间,占据他的床,什么也不做,每天吃吃喝喝睡睡。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好人呀! 心地善良,侠义心肠,看不得别人吃苦,尤其是因为他受罪。 她怎么能拒绝呢?那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吗? “少爷如果实在担心,可以将书籍拿回来,在房间里读书,我也听一听。”她看着他犹豫的样子,又说道。 苏玉台不想成日待在房间里。她在,他甚至不能开窗、开门。压抑逼仄,令人难以忍受。 可是她又是他的责任,他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于是逼迫自己留下来。 “读书?”听到她这个建议,他立刻皱起眉头,仍有一点稚气的脸上露出厌恶来。 他最讨厌读书。 他喜欢习武。 可是不读书的山庄公子,走出去大字不识几个,出口毫无文气,别人咬文嚼字地骂他都听不懂,那就太丢人了。 庄主和韩夫人一直把他往文武双全的方向培养。 “唉。”韶音幽幽叹了口气,“是我的不是了。我只想着,读书是多么好的事,我们这样的下等人,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有人教我读书识字,一定是我的大恩人,我将他当成再生父母来供养。” 苏玉台一怔。 “你想读书?”他问道。 韶音面上怔怔,过了一会儿说道:“谁不想呢?” 似乎读书是一件很珍贵,很值得珍惜的事。 纵然苏玉台不认同,但是听出她的心愿,还是连忙答应下来:“我这就去把书拿过来!” 他有一间书房,不在这里,在山庄别的地方。临湖傍山,风景优美,宁静致远,非常适合静心读书。 但这样好的条件,在苏玉台眼里,就是华丽的囚笼,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每次总找借口不读书。 这会儿抱着“教她”“为她完成心愿”的念头,他主动去书房找书,抱了一摞,往小院里奔去。 这一幕被仆人报给韩夫人。 韩夫人听后,面上若有所思。 “韩夫人发现你了。”灰总立刻判断出来。 韶音正在苏玉台的教导下,开始识字,闻言便道:“发现就发现。她能将我怎么样?” 她现在是被苏玉台藏起来的。 苏玉台敢藏她,就不会轻易不管她。韩夫人不想跟儿子的关系进一步变坏,就不会轻易对付她。 她会找个一击命中的机会,一棒子打死她,让她这个低贱、卑微的丫鬟,成为心思不纯、心机深沉、故意勾引少爷的坏东西,彻底死去。 从世上死去,从苏玉台的心里死去。 第171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6 但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眼下,韩夫人不能把她怎么样。 韶音安心养伤,并且跟着苏玉台读书识字。 “兰音,你真聪明!”苏玉台惊讶地看着她道。 韶音表现出了聪慧的一面。有多聪慧呢?一点就通,一教就会。 这立刻让苏玉台感到惊讶,因为他当初识字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快! “是我年纪大了,少爷当时还是个孩子,怎么能比?”韶音羞赧地低下头道。 苏玉台却哈哈一笑:“聪明就是聪明,为什么要否认?来,我继续教你!” 他完全不在意她比他聪明。 那又怎么样?她也不过是识个字而已。即便聪慧到天上去,她也还是个丫鬟。 他想到这里,倒是有些惋惜。她倘若是个男子,就好了。 不过,女子也没什么不好。她既然如此聪慧,他就好好教她,不辜负了她的天分。 收了个聪慧的弟子,苏玉台自感责任重大,教导起她来,兴致勃勃,很愿意碰书籍了。 韩夫人当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所看到的,就是儿子开始闭门不出,但是又热衷读书,隔三差五往书房跑,换了新书回院子。 她叫书童记录过,发现儿子所用的书大多是入门书籍,也就是儿童启蒙所用,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屋里藏了个人,根本瞒不住的。 吃的、用的,都跟以往不同。也只有苏玉台天真地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了。 韶音早就知道自己暴露了。但她并不提醒苏玉台,只当什么也不知道,一心一意养伤、读书。 很快,她的字识得差不多了,伤也养好了一些。 这时已经过去大半个月。 韶音已经能下床行走。 “嘶——”在桌边坐下时,她轻轻吸了口气,细眉微蹙,好似十分忍耐的样子。 苏玉台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韶音勉强一笑,咬了咬唇,做出强行忍耐的样子。 不经意间低头,露出颈间一截指头粗细的狰狞血痂。 她是女孩子,就算是个丫鬟,平时做这做那,但是身子包裹在一层层衣物中,是娇嫩细致的。 被孔武有力的莽夫拿着鞭子狠狠地抽,那叫一个皮开肉绽。 鞭梢扫到哪里,哪里便鲜血淋漓。 在上好的外伤药的作用下,那些伤口都结痂了。只是,结的痂又硬又紧,常常限制她的行动。 稍微不注意,就绷得发疼。 “我会寻祛疤的药。”苏玉台注意到那截血痂,想到她身上还不知道纵横遍布着多少这样的痕迹,顿时内疚不忍。 一个女孩子,身上都是这种伤痕,她该多伤心? 正因为韶音表现出了柔弱和艰难,让苏玉台完全想不起以后,如何安置她。 她现在还需要修养。她现在走路都吃力,不能大动,若是离开山庄,叫她怎么生存? 就算给她银子,可苏玉台还没天真到以为,给了她银子,她就能生活得很好——这世道,草莽到处都是,她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身上还负着伤,能过成什么样? 因此,他什么都没想。只想着,她还要在他这里再修养一段时间。等她身上的伤彻底好了,不影响她行动了,内伤也都痊愈了,再说以后的事。 “有劳少爷为我操心了。”韶音不好意思地摸着露出来的一截血痂,感激又不好意思地道。 她才不说,她该走了,什么什么的。 为什么要走?她的伤还没好全。外面的药,既贵,又不好买。 而且,对她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来说,这世道并不友好。她现在没有自保之力,傻了才主动要走。 “应该的。”苏玉台说道。 他现在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责任,无论是她因为自己受伤,还是她由他启蒙识字,又或者她在这段时间里表现出的柔弱,让他发现原来她是如此的脆弱无依,都让他不由自主地将她当成自己的责任。 他想过了,就算让她走,也要保证她以后能过得安稳平静才行。 “唉。”然而,韶音却轻轻叹了口气。 苏玉台很少见她露出愁容,不禁问道:“你有心事?”随即想到什么,忙道:“是不是担心离开山庄后?你放心,我一定将你安排好,让你后半生无忧,绝不让你吃苦!” “我成为了少爷的拖累。”韶音不禁望向他道,一脸失落和内疚,“少爷已经对我很好了,都是我没用,让少爷为我操这么多心。” 苏玉台摇头,说道:“你怎么会没用?你已经很好了,秀外慧中,识字这么快,比很多人都强!” 她只是不会武功而已。 一个念头在脑中划过,但是太过迅速,让他没有抓住。 “唉。”韶音继续叹气,目光移开,望向窗子方向,幽幽地道:“有什么用呢?我长成这样,又只能做些缝缝补补的活,一旦……连点活路都没有。” 她似乎在屋里待得久了,心中郁郁,忍不住对他吐起了苦水。 “我有时候想,”她慢慢地说着,声音里流淌着一股叫人心惊的意味,“不如直接把这张脸划了算了。” 说着,她摸上自己的脸颊,眼中露出一抹狠色。 “不要!”苏玉台吓了一跳,以为她要用指甲划脸,忙攥住她的手腕,一把扯开,厉色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岂能如此不爱惜自己?!” 韶音不由得看向他。 他也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当初戒律堂行刑的时候,想过尊重她父母吗? 当然,她父母早就不在了。不然,她也不会被他捡回来。 “少爷,我……”她眼中水光闪动。 苏玉台看着她柔弱又倔强的模样,不禁抿起唇。刚刚在脑中划过的念头,又一次在脑中划过。 这一次,他抓住了—— “要不,我教你点拳脚功夫?”他犹豫着,试探说道。 碧水山庄的武功,是不可能教给她的。那些只有碧水山庄的人能练,她只是一个丫鬟,不可能练的。 至于一些不珍贵的外家功夫,倒是可以教她。但是练外家功夫,需要从小打熬筋骨,她都十七岁了,还是女子,根本不适合。 苏玉台所能想到的,就是教她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让她遇到一些莽夫,能够有一敌之力。 至于江湖中人……以她的年纪和习武根基,就算从现在开始修习碧水山庄的高级武功,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不练也无所谓了。 “真的?”韶音听他这样说,却是露出惊喜的神色,“少爷愿意教我?” 她满是感激和惊喜的眼神,顿时让苏玉台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粗浅的拳脚功夫,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已经很感激了。”她满是诚恳地道。 苏玉台不愿意多想,躲开她的视线,说道:“等你再好一些,我就教你。” 那可就来不及了。 韩夫人不会给她那么多时间。 “少爷,我现在就可以!”她连忙站起来,迫不及待地道。 苏玉台还想说什么,她又道:“我可以的!只是这么点小苦头,没关系的!毕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对不对?” 书里的确是这么教的。 见她执意如此,苏玉台便没有再劝。心中想道,早点学也好,这样就算她学得不好,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指点她。 “好。”他点点头道。 以近来休息不好,想要安静为由,苏玉台将院子里的仆人都撵了出去。 然后开门开窗,带着韶音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教她拳脚。 他打一拳,韶音就跟着打一拳。 他踢一脚,韶音就跟着踢一脚。 很快,苏玉台发现异样:“你,你竟有如此高的习武天赋!” 他惊讶极了。 不同于发现她在读书上面有天赋时的喜悦,他此刻脸上只有惊讶,看不出多少喜悦。 “哦豁!”灰总忍不住惊道,“他嫉妒你了?” 韶音微微一笑:“不至于。” 堂堂碧水山庄的少爷,怎么会嫉妒一个小丫鬟呢? 就算这个小丫鬟拥有极佳的习武资质,也不至于叫他嫉妒——她是外人,不可能练习碧水山庄的功夫,她空有一身好资质,却不可能有成就。 所以,他嫉妒什么呢? “可惜了。”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惋惜。 灰总:“……他爹的,真狗!” 看剧本的时候,怎么看不出来他这么狗啊?! 那是个少年时期,光明磊落、热情仗义的少年。青年时期,沉稳可靠、机智有为的少侠。 他身上满满的都是叫人称赞的品质,是当之无愧的男主! 而他生命中唯一的黑点,就是曾经对不起一个丫鬟。但后来他也试着弥补了,是她不走正道,辜负他的苦心,他已经尽力了,落到最后的境地,怪不得他。 “不行,恶心了。”它忍不住道,发出“yue”的声音。 韶音作为一个聪慧的丫鬟,只是眨巴着眼睛,疑惑了片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失落。 黯然。 苦涩。 数种情绪出现在她脸上,令她的笑容那么让人心酸:“嗯,可惜了。如果是在我被逐出山庄之前,就发现,该多好。” 她实在难过,笑容很快就垮下去,于是背过身去,怅然说道:“我会努力习武,保护少爷,成为少爷的左膀右臂,为山庄出力。” 那实在是很美好的愿景。 对一个小丫鬟来说,她把山庄当成家,为山庄出工出力,保护她心中最重要的少爷,听上去真好啊。 但是作为山庄的继承人,作为要被效力的人,苏玉台却惊愕地发现,他竟然无法感同身受,不能体会到她所说的快乐! 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很快掩饰住脸上的慌乱:“你今天累了,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今天的晚饭是什么。” 不等她开口,便飞快离开小院。 第172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7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韶音勾了勾唇,转身回房间。 泡了杯茶,用着点心,悠哉悠哉地休息起来。 苏玉台则是跑到了山庄里一处幽静偏僻的地方。四周竹林丛立,流水潺潺,伴随着细微的虫鸣声和鸟啼声,着实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好地方。 但他却怔怔站在石桥上。 眼神没有焦距,一动不动地发起呆。 渐渐的,为难、挣扎出现在他的脸上。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紧紧抿着唇,眼底流露出自厌的情绪。 他发现了自己的不磊落。 明明他应该为兰音感到高兴,她是他身边很亲近的人,她拥有习武天赋,他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 可是他没有。他清楚地知道,在他心底,一点点高兴都没有。 他怎么可能是这种人?他居然是这种人! 这个发现,让苏玉台非常不能接受。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心胸宽广、坦荡磊落的人。可是现在…… 紧紧握着拳头,挣扎和为难之色更加明显。蓦地,他紧紧抿着唇,仍显稚气的脸上浮现坚毅! 他不允许自己不光明磊落。兰音既然有天分,他就该为她高兴,往前推她一把! 碧水山庄一直有招贤纳才的传统。她既然习武如此有天分,他就应该将她推荐给父亲! 只是…… 想到母亲已经将她逐出山庄,犹豫的神色又浮现出来。 苏玉台如果要推荐她,就要解释她为什么习武,是谁教她的,为什么教她。从而牵扯出,她明明已经被逐出山庄了,为什么又偷溜回来了? 他倒是可以为她撒谎,说是他将她接回来的。但是…… 此刻,苏玉台又想到一件事。他刚刚可能过于激动了,忽略了一件事,他教她的是粗浅的拳脚功夫,而不是高深的武学,她心灵聪慧,能够很快学会粗浅的拳脚功夫,但不一定能学会碧水山庄的高深武学。 他冒然推荐她,会不会不妥? 少年在石桥上站立良久,一片片柳叶被风卷着落在他肩头,很久才下定决心——她不久前才犯了事,被赶出山庄,要接受她不容易,不如给她写一封推荐信,将她推荐去其他门派! 这样想着,他顿时高兴起来,折身快速回去,等不及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而此刻,韩夫人已经知晓了全部。 将仆人们都赶出去?苏玉台以为这样做,她就掌握不了小院里的动向?他还是太天真了。 已经知道韶音在习武,韩夫人冰霜般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这个丫鬟,心够野的! 当初是她看走眼,居然以为这个丫鬟是个老实的。 想习武,也要看一看有没有那个命了! “来人!”她很快叫来人,吩咐一番。 别说她不给她机会。吩咐完,韩夫人的脸上露出一点冷酷的玩味。 下人办事很快。 赶在苏玉台回去前,就将事情办妥。 “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发现他们办的事情,灰总顿时惊叹出声。 韶音眼睛一眯:“你说什么?” 灰总顿时暗道失言,忙道:“这不是给大佬上供吗?上供!是上供!” 哼了一声,韶音没理会它,等人一走,就出了屋子。 这事情办得太简单了。 小院的石桌上摆着几本书,都是苏玉台从书房拿来,给韶音解闷的。她现在已经识得许多字了,可以自己诵读文章,苏玉台有空了会读给她听,没空的时候就让她自己看。 而刚刚韩夫人叫人做了什么呢? 她叫人把其中一本书,给掉包了。换成了包着正常封皮,但内容却是高深武学秘籍。 是碧水山庄的武功,只有庄主、夫人、少爷及核心弟子们才能学的。 其他人如果学了,就是偷师,要被打死的! “这真是,”韶音打开那本书,翻了翻,“让我学呢,还是不学呢?” 学了吧,就是偷师。 不学吧,人家都送到眼皮子底下了。 “学!为什么不学!”灰总不嫌事大地怂恿,“学了它!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天才!” 韶音不禁轻轻笑起来。 将秘籍翻过一遍,又合上,放回几本书中间,压好。 “学会了。”她淡淡道。 灰总:“……牛!” 论装x,还是她在行! 一刻钟后,苏玉台终于回来了。 “兰音!”刚进院子,他便欣喜地叫她的名字,双眼发亮地跑进来,“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韶音放下手里的游记,缓缓站起身:“少爷回来了?快坐。” 等他跑进了,才温柔地问:“想到什么好主意?” 面对她温柔又信赖的眼神,本来觉得是个很好的主意,这时忽然堵在嗓子口,说不出来了。 苏玉台抿了抿唇,放慢脚步,走到桌边坐下。 目光落在桌上的书籍上,定了定神,才抬眼看向她道:“碧水山庄,对你有些误会。即便这误会解除,日后对你也不好。” 他神色诚恳地看着她,说道:“兰音,我打算把你推荐给玉华门。玉华门上下都是正直侠义之辈,不会对你的出身有偏见,我写一封信给你带过去,他们会好好安置你。” 仿佛怕她舍不得他,不肯答应,他又说道:“以你的天赋,不论到哪里,都能够一展所长。兰音,我盼着你好!” 他盼着她好。 碧水山庄对她有偏见,不适合她,所以他介绍她去另外一个势力。 玉华门跟碧水山庄有些交情,他以碧水山庄少主的名义写一封信过去,他们会待她客气的。 “好。”韶音惊讶过后,便掩饰住了失望和不舍,满脸感激地看着他道:“谢谢少爷的安排,我都听少爷的。” 玉华门。 好地方呢。 不就是出了一个杀弟子灭口、抛妻弃女、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还栽赃给离恨宗的那个魔头所在的门派吗? 他未来岳父的地盘呢。 真会挑。 虽然韶音没打算去,但不影响她对他流露出浓浓的感激:“少爷对我真好!” 他虽然嫉妒她的天分,担心她在碧水山庄夺了他的光环,但还是尽心尽力地为她打算了! “你不用这样。”见她真心实意地感激他,反而让苏玉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心里究竟为她打算了几分,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是清楚的,有些心虚和愧疚,“这是我欠你的。” 他连累了她,害她背锅,日后没有地方可去。现在还她一个将来,苏玉台认为是应该的。 “我现在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这两日就能启程。”韶音微笑着道,看向他的目光有感慨,有不舍,“少爷要照顾好自己。” 仿佛她能说的,所有的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一句话里面了。 “不用这么急。”苏玉台不禁也不舍起来。 韶音微微笑道:“总有一别。我现在很好,看着少爷也好,就知足了。” 说着,缓缓站起身,往屋里走去。 “兰音?”苏玉台不禁也跟着站起身。 韶音便道:“赶早不赶晚。既然不日即将启程,我先收拾一下行李。” “兰音,你不用这么急!”苏玉台忍不住跟上去,“我没有撵你走的意思!你可以在这里养伤,彻底好了,再启程!” 韶音已经找出一张包袱皮,闻言笑着回过头来,有些无奈,有些包容:“少爷,我已经住得够久了,想必夫人容我也够久了,我应该见好就收。” “什么?”苏玉台愕然。 韶音转过身去,开始往包袱里放衣裳鞋袜:“少爷,夫人管理着整个山庄,您觉得她会不知道我住在这里吗?是因为给您留面子,才忍下了我。如果我再不识趣,死皮赖脸地住下去,夫人……” 说到这里,她没有再继续,而是摇了摇头。 苏玉台却整个人都震惊了! 原来,母亲已经发现了吗?! 他看着不急不慌,慢条斯理地叠着衣服,往包袱里塞的韶音,又想到母亲严厉的神情,一时心情复杂,说不出什么滋味。 母亲比他想象中的包容。 兰音也比他想象中的聪慧灵透。 仿佛只有他,比想象中的无能、没用、心眼小。 他惭愧极了,紧紧抿着唇,双拳攥得用力:“我去给你准备一些药物。” 她即将离开,从此大概没什么交集了,他应当送她一份厚厚的饯别礼。 金银是一定要准备的,除此之外,就是碧水山庄的独家秘方所配置的丹药了。 韶音决定三天后启程。 于是,这三天中,苏玉台对她温柔备至,关怀有加。 甚至不怎么避着人了,大约是觉得,她反正要走了,母亲早已知道也好,还不知道也罢,她都要走了,让他跟她饯别一下又如何? 韶音好吃好喝着,还劝苏玉台:“少爷,我用不着这些。我一个孤身女子上路,带的东西越少越好。” 苏玉台立刻想说,让人送她去玉华门。然而,理智让他将这句话咽回去了——她已经是被逐出山庄的人,母亲知道她,不打死她都算是仁慈,怎么还会派人送她去? 而他自己,也是去不成的。 “好。”他闷闷地道。 最终,韶音的行李收拾好了。 两身衣服鞋袜,二十两银子,一小包缝在衣服里的金叶子,还有两瓶碧水山庄秘制的丹药,一瓶外伤药,一瓶有助于内力修行的药。 “少爷,这不好吧?”韶音拿着包袱,就要出门时,犹豫着道:“被人发现了,以为我偷盗山庄的宝物,我不过贱命一条,赔上性命恐怕都……” 苏玉台正色道:“我给你的,怎么会是偷盗?!” “还是不要了。”韶音犹豫了下,狠了狠心,将两瓶丹药拿出来,“少爷赠我金银,已经待我宽厚了,这些我不能要。” 苏玉台不接,给她塞回去:“拿着!” 第173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8 最终,韶音抵不过他的执意,将两瓶碧水山庄独家秘制的珍贵丹药,收进了包袱中。 “少爷,我这就走了。”她背着包袱,站在小院门口,向苏玉台辞别。 苏玉台满眼不舍:“兰音,你保重自己。” 毕竟是相处多年的人,又有着半个师徒的情分,想到从今往后,两人将天各一方,再难见面了,苏玉台心中不舍极了。 少年俊秀的脸庞,尽显真挚,看上去那么令人触动。韶音便咬了咬唇,亦是真挚地看着他:“少爷,你是我一辈子的恩人,我永远不会忘了你的恩德。” 他对她好,她对他更好。 他给予她三分,她要报答他十分。 她是如此赤诚,坦荡。一颗心盛满了忠贞,视他为神祗。 苏玉台如何受得住?他倘若是个真君子,此刻大概会坦然受之。但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是,因此竟有些不敢直面她,视线不由得移开:“我送你。” 他要送她从山庄后面的小门离开。 也就是她偷溜回来的那扇门。 一路上,两人静默无言。一个低眉垂眸,似乎沉浸在即将分别的怅然中。另一个神情恍惚,显然这段日子以来的变故,令他成长了许多。 苏玉台甚至想道,等送她离开,就把小门堵上吧。他也该长大了,不能再肆意玩耍了,这个小门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何况,愿意为他把风,跟他站在一边,总是支持他玩闹的少女,以后都不会在了。 “站住!” “谁在那里!” 走至一半,自旁边的僻静院落里忽然走出几名仆人。手持棍棒,面露凶厉之色。 苏玉台一怔,眉头拧起,身形挡住了韶音,问道:“是我。你们怎在此?” “原来是少爷。”其中一名仆人说道,对他拱了拱手,然后直起身回答道:“夫人昨日在花园看书,打了个盹儿的工夫,那本书便失窃了,唤我等搜寻。” 苏玉台点点头:“那你们去吧。” 几名仆人拱手应道:“是。” 即将离去时,发现他身后的韶音,顿时停下脚步:“少爷,您身后的是?” “干什么?”苏玉台不悦地皱起眉头,“这是我的人,难道你们以为她会偷盗夫人的书?” 仆人们相视几眼,说道:“少爷,请容我们检查一下她的包裹。” “大胆!”苏玉台顿时怒道,沉下脸来,冷冷看着几人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韶音如果体贴一点,她就会主动站出来,将包裹打开,给几个仆人看。 但她没有。 为什么?因为她见不得人。她是被赶出去的丫鬟,又是在苏玉台身边伺候许多年的老人了,山庄里的仆人们许多都认得她这张脸。 于是,她不仅没有站出来,反而往苏玉台的身后躲了躲,头埋得低低的。 落在几个下人眼里,就变得很可疑了:“少爷,请您不要难为我们。” 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夫人丢了书,大发雷霆,让他们一定要找出来。他们如果放跑了偷盗的人,以后夫人知道了,他们还怎么在山庄立足? 这就不得不说,苏玉台如今在山庄里,真的毫无威信。倘若换个人,譬如是庄主在这里,仆人们敢拂了他的面子吗?那当然是不敢。 “谁在那里?”就在这时,一个冷然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正要开口的苏玉台,闻言顿时浑身绷紧,下意识将韶音护得更紧了,看向来人的方向:“娘。” 多么巧。 韩夫人带着一干仆人们来了。 她扫了儿子一眼,神情淡然无情,开口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苏玉台立刻说道。 韩夫人又看向他对面的仆人,其中一名仆人便道:“夫人,是这样……”将遇到苏玉台,想检查他身后姑娘的包裹,但还没来得及的事,说了出来。 韩夫人一听,就知道是儿子拦着,不让人搜查。 她更知道,躲在他背后的女子是谁。 “这是哪位姑娘?”她佯作不知,淡淡问道:“怎么来我们碧水山庄做客,还偷偷摸摸的?” 偷偷摸摸几个字,委实不好听。 好似影射她偷东西一样。 韶音从苏玉台的身后走出,垂着头,对着韩夫人行了一礼:“夫人。” “抬起头来。”韩夫人淡淡道。 不等韶音有所动作,苏玉台急了:“娘!她是兰音!” 担心母亲挑错儿,他率先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那天她被打得伤重,我担心她不支,于是出去将她带了回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我院子里养伤。现在养好一点了,我正要送她出去。” 听到这话,韩夫人面上没有波动,然而眼底涌出几分怒气。 教唆她儿子撒谎,真是好本事。 她含着薄怒的眼神,直直钉向韶音:“原来是兰音丫头。少爷说的,可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苏玉台打定主意揽到自己身上,将韶音往身后一掩,看向韩夫人道:“娘,没事我就送她出去了。天色还早,她正好赶路。” 韩夫人顿时冷笑起来。 “急什么?”她冷声说道,目光往身后一扫,“搜搜她身上,是不是带了不该她带的东西!” 苏玉台急了:“娘!您做什么?!” 见仆人们往这边走来,他冲他们喝道:“谁敢靠近?” “少爷,得罪了。”仆人们硬着头皮道。 一共十几名仆人,一起围过来,苏玉台只能拦得住几个,拦不住所有人。 几名仆人绕到他的死角,朝韶音伸手抓过来。 被韩夫人冷若寒针的视线盯着,韶音低头缩肩,不敢反抗似的,松手任由仆人将包裹抓走。 “娘!”看见这一幕,苏玉台彻底怒了,脸上都涨红了,“都是我给她的,让她离开山庄后好生活!” 韩夫人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只让人打开包裹。 两身不值钱的衣裳鞋袜,都是之前兰音当丫鬟时穿过的。 一包银两,约莫二十两左右。 两瓶很眼熟的丹药。 韩夫人挑了挑眉,朝两人看去:“银子也就罢了。这两瓶丹药,她下山后有何用?” 那封推荐信,被韶音带在了身上,因为担心会丢。 苏玉台犹豫一下,就没有说出她习武的事:“外头乱得很,她以后万一遇到江湖中人,不小心受了伤,也好保命。” “是吗。”韩夫人淡淡道。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这时,仆人已经将两身衣裳鞋袜都翻捡过,甚至一件裙子还撕破了,搜查得彻彻底底。 “回夫人,没有要找的东西。” “我听说,兰音丫头很是聪慧。”韩夫人缓缓开口,目光带着意味深长,“若是拿了秘籍,倒也不用带在身上。说不定,用功背上一晚,就记在脑子里了。” 苏玉台愕然:“母亲,她怎么可能偷您的东西?她没有离开过小院!” “你又知道了?”韩夫人淡淡道,“你难道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 苏玉台顿时哑口无言。 他当然没有时刻守着她,他还要为她打点东西。何况,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来人!”只见韩夫人面色一厉,犹若实质的冰冷目光扫过两人,“去搜查少爷的院子,看看这丫头把秘籍藏哪里了!” 苏玉台只觉离谱,愤怒地道:“娘!她没有偷盗!” “既然没有偷,搜一下又如何?”韩夫人冷冷道。 苏玉台气闷无比,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忍着道:“行!搜吧!你们去搜吧!” 他赌气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搜出什么来!” 攥过韶音的手腕,跟在仆人的身后,往小院的方向走去。 韶音一直低垂着头,不言不语,好似十分害怕的样子,倒让韩夫人多看了她两眼。 以韩夫人的眼力,当然看得出这丫鬟没有丝毫心虚。所以,她是真的没发现那本秘籍?还是说,她忍住了? 不可能。韩夫人很快想道,她如果是这样安分、没有野心的丫鬟,就不会哄着苏玉台藏她,照顾她,教她识字,还教她拳脚功夫。 很快,一行人抵达小院。 苏玉台松开韶音的手臂,跟韩夫人一起,站在院子里,等着搜查结果。 他扬着下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直到不一会儿,仆人捧着一本书走出来:“夫人,搜到了。” “这是我的书!”苏玉台看见那本书,顿时惊愕无比,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我平时读给兰音听,教她识字的!” 哪里是什么武功秘籍? 韩夫人看他一眼,伸出手,顿时仆人将书奉上。韩夫人打开,轻轻笑了一声:“不愧是个聪明的丫鬟。这一招改天换日,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说着,将书合上,扔给苏玉台。 苏玉台接过,一脸不忿地打开,却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愕然住了:“这——” 他一页页翻过,全是一招一式的图案,根本不是原来的样子! “少爷,这不关我的事!”站在他身上的韶音,也看到了内页的画面,连忙摆手,做出慌乱的表情,“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她慌乱无助的眼神看着他,泫然欲泣的神情,一下子让苏玉台心软了。 “娘,这一定有误会。”他合上书页,转头看向韩夫人,神色凝重,“兰音没有这个胆子,我相信她!” 韩夫人冷笑一声:“你相信她有什么用?这本书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换了封皮,你怎么解释?” “这……”苏玉台犹豫起来。 书肯定不是他拿的,也不是他换的封皮。 但苏玉台相信,也不会是兰音。 那么会是谁呢?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韶音不停地摆着手,做出慌乱的样子。 韩夫人斜过来一眼,这一眼中含了轻蔑与讥笑:“是与不是,也简单。”她视线一扫,从身后的弟子中挑出一人,“试试她!看她会不会里面的招数!” 韶音摆手的动作顿住。 苏玉台看见了,不禁疑惑地看向她。 “少爷,我,我刚刚看见了。”韶音揪着手,无措极了的样子,“刚刚,少爷翻动的时候,我看见了。” 苏玉台眨动眼睛,一时没理解她的话。 “我,我看见了。”韶音为难地重复了一遍。 苏玉台这次懂了! 恍若一道雷光,劈进他的脑海中,他脱口道:“你看了一遍,就会了?!” “嗯。”韶音很不好意思,但却为难地点了点头。 苏玉台张大嘴巴,这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韩夫人则是轻蔑一笑:“骗骗傻子罢了。”这天底下,哪有这种天资惊艳之辈?视线一扫,喝道:“还不快去!” 那名弟子领命,顿时上前,试起韶音的招数。 韶音立即往苏玉台的身后躲去:“少爷,救救我!” 第174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9 被她躲在身后,苏玉台下意识拦住身前的人:“张师兄,她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如何是你的对手,你何必与她为难?” 被唤作张师兄的男子便道:“夫人有令,还请少爷让开。” “少爷,救救我!救救我!”韶音躲在苏玉台的身后,惊慌无助地说道。 苏玉台本来就没想不管她,闻言往后看去:“你不要怕。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说完,目光向前,越过张师兄,与韩夫人对上。 少年抿着唇,神色倔强,显然与自己的母亲杠上了。 看着儿子这副模样,韩夫人不禁有些生气。为了一个丫鬟,他倒是硬气起来了! “把少爷拿下!”她一声令下,毫不留情地道。 苏玉台顿时睁大眼睛,惊愕,不敢相信地看过去:“娘?!” “你要护着这丫鬟,我也只能将你一起拿下了。”韩夫人冷声说道,冰霜般美丽的脸上,尽显无情,“偷盗秘籍的事,今天一定要有个交代!” 话落,张师兄道了一声“得罪了”,便朝苏玉台袭来。 他是韩夫人的弟子,所学武功皆是碧水山庄的高深武学,况且年纪比苏玉台大上十几岁,功力深厚,经验老辣,只几招之后,就压制住了苏玉台。 苏玉台自顾不暇,原本躲在他身后的韶音,顿时暴露出来。 她慌慌张张的,逃避着仆人们的抓捕:“少爷!少爷!救救我!” 一边喊着,一边往苏玉台身边跑。 苏玉台被她一直叫着,根本没办法全心全意地迎敌:“住手!我让你们住手!谁也不许动她!” 他虽然年纪小,功夫不如张师兄到家,但他毕竟是男主,聪灵过人,反应机敏,一时间虽然左支右绌,倒也勉强能应付过来。 “少爷!”韶音不停往他身边挨,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和无助。 苏玉台担心伤到她,便道:“你别过来!” “少爷……”韶音咬着嘴唇,一副无助的模样,又看向韩夫人,说道:“夫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出过院子。” 韩夫人看着她柔弱无依的情态,又看着儿子明明在跟人交手,却还是不住地朝这个丫鬟看去,顿时冷笑一声,目光往旁边一扫:“都愣着做什么?没吃饭吗?” 仆人们刚刚被苏玉台喝斥一句,有些束手束脚,加上韶音的身形异常灵敏,居然没捉到她。此时被韩夫人训斥,忙打起十分精神,朝她抓捕过来。 而韶音呢? 经过众人如此认真的抓捕,她终于没办法挨到苏玉台身边了,开始频频躲避。 避不过的,便挥出一拳,踢出一脚,挣扎一下。 不知不觉,那本秘籍上的招式,就展露出来一二。落在韩夫人眼中,顿时瞳孔一缩,指甲瞬间掐住手心! 她居然真的练了! “不是我,不是我偷的。”韶音一边挣扎躲避,一边柔弱无依地说道:“夫人,请您明鉴啊!” 又朝苏玉台喊道:“少爷!少爷救救我!啊——” 她似乎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发出一声痛叫声,苏玉台连忙朝她看去,就见她泪光盈盈,梨花带雨,柔弱又无助的样子,顿时心生怜惜。 “好了!”他忽然怒喝一声,爆发出强劲一招,霎时间将张师兄打得噔噔退后。 然后,他飞快跑至韶音跟前,一把将她扶住。看向韩夫人,俊秀的脸上满是惊痛与怒气:“娘!” “你还要为她说话?”韩夫人却一指韶音,眼神冰冷如锥,“你知不知道,她刚刚使出来什么功夫?” 好个野心勃勃的丫鬟!悄悄练了那本秘籍,还没有惊动任何人!她真是小看她了! 除此之外,令韩夫人厌恶的一点,就是她居然哄得苏玉台如此向着她! 原本之前她总是纵着苏玉台玩乐,从来不阻拦劝诫,就让韩夫人很不快了。留她一条命,完全是看在她照顾苏玉台多年的份上。 没想到,她还敢回来!回来就罢了,居然勾着苏玉台一心向着她,还胆大包天地练了碧水山庄的武功! 她眼中满是杀意,显然今天没打算让韶音活着。 “玉台,你给我过来!”她看向苏玉台,冷声喝道:“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苏玉台不肯动:“秘籍不是她偷的,我相信她!” “哼。”韩夫人冷冷道,目光满是杀意,“不是她,又是谁?难道我会故意将秘籍放在她屋里,栽赃陷害她吗?” 苏玉台张了张口,顿时语塞。那当然也是不可能的,母亲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眼里露出茫然,对这本莫名其妙出现在院子里的武功秘籍,感到说不出的古怪。 “之前有贼人闯入藏书阁,我便觉得蹊跷!”韩夫人又说道,冷面寒霜,“玉台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那一日玩忽职守!当日,便是你这丫鬟放风吧?” 她有意将那日的事,跟今日的事联系在一起。 “我没有!不是!”韶音悲愤地大叫道,“夫人冤枉我!” 韩夫人抬手打过去一道掌风,欲掌掴她的嘴:“谁准你大呼小叫?” 然而韶音委屈极了,大叫完了,便往苏玉台身后一躲,捂着脸低低地抽咽起来。 于是,这一道掌风顿时打了个空。 韩夫人气闷了一下,随即看向她的眼神更不善了:“说吧,你偷盗这本秘籍,是要交给谁?上次闯入山庄的贼人,又是谁?” 被她这么一问,好似两件事情当真有联系一般。 就连苏玉台,都不禁怔了一下,扭头看向身后。 只见韶音原本在掩面抽咽。听到这话,她抽咽的动作戛然而止,身形仿佛一顿。 “真的与你有关?!”苏玉台脱口说道。 韶音:“……” 这真是。 让她说呢,还是说呢? 韩夫人搭的好梯子,她若是不踩着下,都对不起韩夫人的一番苦心。 “兰音?!”见她身形异样,苏玉台再难抑制惊愕。 抓住她的手臂,拉下来,露出她挂着淡淡泪痕的脸,问道:“真的是你?!” 少年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少爷,你信我吗?”韶音仰头看着他,说道。 不再抽咽,不再流泪,抬着一双朦胧泪眼,声音静静的,语气平缓,好似在压抑着什么一样。 苏玉台被她平静而隐忍的目光震住了,刚刚升起的怀疑,一瞬间打消了大半——那日藏书阁被盗,分明是他主动提出要下山玩,并不是她怂恿。 “只要你说,我就信你!”少年目光一定,语气坚定地道。 韶音顿时露出感动的神色,那些被她压抑的东西,仿佛终于有了投奔之处,顿时解封,汹涌地倾泻而出:“少爷信我,我就知足了!” 她偏过头,被盗一事,我的确知道几分。但是今日,这本秘籍被窃,却不是我做的!” 说完,她又看向苏玉台:“少爷,不是我,我根本没出过小院,我没做这种事。” 苏玉台是相信她的,因为她的伤都没好利索,一身紧绷凝固的血痂,站起来都要吃力,如何能够溜达到花园里,趁母亲不注意时偷窃秘籍? 再说,母亲为何如此大意,自己走开便罢,也不许旁人看守,以至于失窃? 只不过,他心性单纯,从不把人往坏了想,因此丝毫没往真相去想。听了韶音的话后,他只是愕然问道:“你知道那日是谁来偷窃?!” “嗯。”韶音点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苏玉台不解,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别人安插在身边的奸细,还是她被人收买了? 韶音委屈地看着他道:“我也是意外得知。真相极为匪夷所思,我自己都不敢信,岂能随意胡说?” 韩夫人冷冷看着她演戏。 到此刻,她也有些好奇,这个丫鬟会编造出什么理由:“那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有多匪夷所思?” “少爷,那我说了。”韶音不看她,却看向苏玉台,满眼信赖之情,“并非我胡编乱造,是我亲耳听到有人说,不是我为了脱罪才这么说。” 苏玉台看着她巴掌大的脸孔,以及在刚刚的抓捕过程中,因为躲得过于辛苦,而微微汗湿的鬓发。 她看起来那么无辜,让他情不自禁地相信了她:“你说。不管别人信不信,我总归信你。” 说着,还朝韩夫人看了一眼。 韩夫人面上不显,指甲却又往手心里掐了三分。 气息微重,很快又平复下来。 杀意被她掩藏在眸光深处。 “是玉华门的掌门。”韶音咬了咬唇,低声说道:“他手里有一部武学秘籍的上册,来咱们这里找下册,两册秘籍放在一处,可以找到藏宝图。他是为了藏宝图,才……” 话音未落,身边一阵冷香袭来,就见韩夫人瞬间闪至身前,冰凉的玉手扣住她的脖子,厉声喝道:“你从何听说?!” 韶音随便编了一个故事。 什么玉华门掌门有点疯,他偷完东西没走,藏在山庄里嘿嘿直乐,自言自语,恰好被她听到了。 她见那人没有影子,以为是鬼,吓得没敢吭声,后来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放在心上。 “当真?!”韩夫人看着她的眼神,冰冷至极,令人仿佛置身冰天雪地里。 韶音小声道:“不敢骗夫人。” 才怪。 就骗你。 谁让你栽赃人? 原本韶音有别的计划。但是韩夫人来这么一出,她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行。 让玉华门和碧水山庄对上。如此一来,男女主就变成仇敌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将会更加坎坷。这次的优秀,又稳了! 开心! “夫人,庄主叫人去商议事情。”这时,有弟子匆匆跑来说道。 韩夫人看了弟子一眼,然后收回目光,落在韶音的脸上。 她本身性格就冷,加上练的武功所致,整个人看起来像冰霜雕塑成的,一眼望来,如往人脸上洒落雪花。 “玉台,看好她!”放开韶音,韩夫人抬眼看了儿子一眼,“不要让她踏出山庄半步!” 苏玉台这会儿仍是懵的,一手捉住韶音的手腕,无意识点头:“我知道了,娘。” 韩夫人甩袖离去。 其他弟子和仆人们也都离去。 只不过,有几人守在小院外头,显然是担心韶音逃跑。 “你,你怎么不说?”等小院里恢复寂静,苏玉台终于回过神,心情复杂地看着韶音,“我给你的推荐信,你……” 他推荐她去玉华门。 如果玉华门的掌门是这样的人,她还怎么敢去?知道她是碧水山庄出来的,玉华门不会好好待她的! “我想为少爷做点事。”韶音用诚挚的眼神望着他,随口说着不走心的鬼话,“如果真的是玉华门的掌门做的,我打听到消息,就可以传信回来,告诉少爷。” 她一脸忠贞的样子,握着拳头道:“没有人能占咱们碧水山庄的便宜!” 苏玉台听完,顿时感动极了:“你,你真是——” 第175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10 这样忠心的丫鬟,一心一意为了山庄着想,全无半点私心。相比之下,他之前那点不坦荡、不磊落的心思,那么卑劣和见不得人。 他既羞愧,又感动,不禁握住她的肩膀,认真地盯着她说:“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不论什么时候,你的性命最重要!” 韶音感动极了,看着他说道:“不。人固有一死,我不怕死。我死不要紧,但我不能让少爷失望、让山庄蒙羞。我是碧水山庄出去的,是少爷身边出去的,我永远不能丢少爷的脸!” 这让苏玉台感动得,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赤诚,可以如此澄澈可贵! “你刚刚有没有伤到?”他低头看着她,满眼关切。 值得一提的是,他现在再看着她,眼中少了愧疚和补偿,变得真心了很多。 这是把她当成自己人了?还是把她当成“人”了?韶音心中思索着,嘴上说道:“没有。” 然而,碧色衣裙底下,湮出了点点血迹。身前,后背,肩膀,全都能看见。 她刚刚剧烈运动之下,身上的血痂难免撕裂,渗出了点点血迹。 “快进去上药!”苏玉台看得心疼极了,连忙推着她往屋里去。 准备给她带走的两瓶药,其中一瓶立刻派上了用场。 韶音不会舍不得用。 她痛痛快快地将这瓶外伤药用掉了大半,然后穿着那件湮了点点血迹的裙子走出来。 “你怎么还穿这个——”苏玉台的话说到一半,就明白过来,她另外两件衣衫,在刚刚被糟蹋过了,已经不能穿了。 脸上涌出恼色和愧色,他低声问道:“你还有别的衣裳吗?” “没有了。”韶音摇摇头,然后她神色宽容地劝他道:“没关系,少爷不要担心这个。等我离开山庄,在山下跟人换一身就是了。” 苏玉台便要说:“你不能离开山庄。” 话没出口,就见她神色一黯,说道:“少爷,我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抬起眼睛,露出哀求的神色,“我再待下去,夫人会杀了我的。” “怎么会?”苏玉台立即反驳道,“你是山庄的功臣,揭破了那日偷盗的线索,夫人只会奖励你。” 韶音惨然一笑,摇摇头:“我如果那日说出,兴许夫人会放过我。但我今日才说出,夫人只会以为我故意隐瞒,或者认为我跟玉华门是一伙儿的。” “不可能……”苏玉台还要反驳。 韶音仍旧摇头,脸上悲色更浓:“而且,我还学会了那本秘籍上的武功。少爷,刚刚他们抓我时,我不小心露出来几招,夫人都看见了。” 她未经允许,擅自学山庄武功,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苏玉台想说,你天资卓绝,山庄只会招纳你,重点培养你。 但是看着她悲戚的神情,不知怎么,说不出口。 他渐渐发觉,很多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样。 比如,之前藏书阁失窃,他以为自己被教训一顿就完了,但结果是身边的丫鬟被推出去顶锅,差点打死。 比如刚刚,他以为自己护着她,母亲就不会为难她,结果却是母亲连他一起拿下。 还有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院子里的“秘籍”。 在他送兰音离开时,“恰好”出现在那里的母亲。 过多的巧合,太多难以理解的事情,令他已经有所成长的心智,再次动摇起来。 “少爷,我不想死。”韶音垂下眼睛,低泣一声,“我保证,以后在外面,绝对不用山庄的武功。求少爷放我一条生路,求求少爷。” 她肩膀单薄,身上还穿着湮出点点血迹的衣裳,这样柔弱无依,这样命苦。苏玉台看着她,心中满是复杂情绪。为她过于出众的天资,也为她过于可怜的命。 “呜呜呜,我不该回来的。”韶音见他不说话,肩膀抽动着,哭得更可怜了。 她当初溜回来,只是想再看他一眼,跟他道别啊! 她哪里想过,再回来,会是死路一条? 而且,她还为山庄立了功,指出了那天藏书阁失窃的线索。 “母亲不会杀你的。”苏玉台心中不忍,看着她保证道:“我会护着你!” 韶音哭声一顿,仰头看着他。苍白秀美的脸上没有泪痕,但眼中充满水光,此刻满是失望地看着他:“少爷……” 他说会护着她。但其实呢?他能做到吗?刚刚夫人要抓她,如果不是她机敏,早就被抓住了。如果不是她及时说出藏书阁盗窃的线索,说不定她已经因为“偷盗秘籍”被杀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能耐、运气好,跟他的保护有什么关系? 在刚刚的过程中,他真的发挥哪怕一丁点儿作用了吗? “我……”苏玉台面露难色,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用力抿着唇,想说“不管之前怎样,之后我一定会护着你”,但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心性了,他没有办法骗自己、骗她。 只是,母亲吩咐过,不能让她离开山庄。 是成全两人之间的情谊,救她一条性命,还是违背母亲的命令? 苏玉台很快做出选择:“好,我送你走!” 少年的脸上一片坚毅,是比从前多出了成熟和担当的坚毅,而不是一时冲动,不知后果的冒险。 “他妈应该感谢我。”韶音在心中对灰总说道,“我到底是教会了他成长。” 灰总想了想,道:“话是好话。就是听上去有点讽刺。” 韩夫人可不想让她教会她儿子成长。 而且她还教唆成功,让苏玉台放她走了。从此以后,只怕会是韩夫人最恨的人。 “为她好,她还不知足。”韶音轻哼一声,不再说话了,跟着苏玉台一起,爬墙悄悄离开。 正门外守着人。 他们大概没想到,苏玉台居然公然违背夫人的命令,于是没有在小院四周都把守起来,叫他们跑了。 苏玉台到底将她送回了小门处。 这次,她身上没有行囊,什么都没有。 “把那封推荐信还我。”苏玉台想到一件事,立刻说道。 他担心她离开后,还是会去玉华门。 “是。”韶音才不会去,见他执意要求,于是乖乖取出那封信。 苏玉台看了一眼,随手撕了。 将纸屑扬掉,他再看着她,神情复杂:“你出去后,好好保重。” “我会的。”韶音点点头,真心地望着他说:“少爷,你也是。我走后,可能没人陪你玩了。但不管怎样,你要过得快乐。” “我不仅仅希望少爷是名震天下的英豪,我还希望少爷快乐。”她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住,无比真心地道。 苏玉台顿时动容,只觉得她是一心一意地为他好,只有心里装着他的人,才会这么关心他:“好!我记住了!” 两人相望一眼,随即韶音抿紧唇,狠狠忍住不舍,松手转身,钻过小门。 只是,钻到一半,她又停住了。 “怎么?还有事?”苏玉台忙问道。 韶音犹豫了下,扶着门框,半转过身,欲语还休地看着他。咬了咬唇,到底还是轻声道:“少爷,今天晚上,如果我房间里传出动静,你不要担心。” 苏玉台一愣:“什么?” “总之……”韶音咬着唇瓣,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来忍住一样,“少爷今晚不要出房间就是!” 说完,不顾他的阻拦,扭头从小门钻出去,很快跑远了。 苏玉台怔怔站在那里,不明白她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担心离开太久,引起守门的弟子注意,他压下疑惑,很快回了小院。 没有人发现。 他松了口气,转身进了房间。躺在床上,枕着双手,回想着她那句话,以及说出那句话时,欲语还休的眼神。 她似乎想告诉他什么,又不忍告诉他。 会是什么呢? “你真是,太坏了。”离开山庄后,韶音用缝在内袋里的金叶子跟人换了匹马,一路往离恨宗的方向行去,就听见灰总唏嘘道:“你不说也就完了。你这么一说,这不是惹人多想吗?” 以苏玉台的年纪和心性,一旦有想不明白的事情,肯定要弄明白才行。 “我是好心。”韶音扯着缰绳,漫不经心地道。 神特么好心,灰总心里吐槽,说道:“你是好心让他跟他妈决裂吧?” 一个心性正直,或者说他从来以为自己正直,也打算日后成为一个正直磊落的大侠,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母亲是卑劣毒辣之人,还不得疯?! “没有啊。”韶音矢口否认,“我让他别管了。” 她又没让他去拆穿他妈真面目。 相反,她让他别拆啊! “……” 夜色很快降临。 始终想不明白的苏玉台,一边掩饰住韶音已经离开的真相,一边小作布置,藏在了韶音的房间里。 她现在已经被发现,当然不会再藏在他的房间里,而是住在自己房间。 他搬了把椅子,放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抱着剑,坐在上面。 守候起来。 半夜时分,果然传来动静。 “喀”的一声轻响,门栓被拨开了。苏玉台猛地睁开眼,黑暗中,机警的目光往门口方向看去。 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手里握着一把雪亮的匕首,蹑手蹑脚,往床边走去。 猛然间,苏玉台脑中闪过什么,顿时睁大了眼睛,黑暗中的俊秀脸庞充满惊愕! “噗!”高大身影来到床前,握着匕首狠狠扎下,却只扎到了绵软的被褥,发出闷闷的一声。 紧接着,他感到背后传来一阵风声,连忙举高匕首回迎,“叮”的一声,匕首与长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声音。 黑暗中,两人交手起来。 高大身影的武功远甚于苏玉台,还没走过二十招,就利落地擒住了他。借着狭窄的门缝中透过来的月光,他看清苏玉台的脸,不禁愕然脱口而出:“少爷?!” “三师兄?!”同时,苏玉台也看到了对方的脸,惊愕出声。 第176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11 一刻钟后。 山庄主院中。 韩夫人看着闯进卧室,一脸怒容的儿子,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三弟子,抿住了唇。 “娘!为什么?!”时至此刻,苏玉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韶音临走前,对他说的那句奇怪的话,分明就是说,夫人会派人杀她。让他如果在房间里听到什么动静,不要起疑,也不要管。 很难说,苏玉台一点都没有想到。 他在她的房间里,思索了半个晚上,脑子里滚过无数的念头,当然想过了这个可能。 只是,他不相信母亲是这样的人。因此,这个念头在他脑中滚过,瞬间被他抛弃了。 他想得最多的是,兰音其实是玉华门的人,或者其他门派的人,因为办事不力,会被灭口。 “您为什么要杀她?!”真正心思不纯、险恶毒辣的人,并非是他想的人,而是他的母亲,他最不愿意去想,为之开脱的人,这让苏玉台难以接受。 他攥紧拳头,浑身都在发抖:“为什么?她只是个丫鬟,究竟做错了什么,您非要杀她不可?” 为了个女人,还是一个丫鬟,他居然如此失态。韩夫人抿着唇,朝他身后的三弟子看去。三弟子立刻会意,低头抱拳:“弟子先告退。” 退出房门,关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母子两人。庄主不在,他去查祖上留下来的手札了。 兰音那丫鬟说的是对的,被偷走的那本秘籍,可能隐藏着重大的秘密。因为他们今日得到消息,玉华门的掌门率弟子出门办事,结果全都惨死,一个活口都没留。 出门办的什么事? 堂堂一派掌门,竟然连负伤逃走的机会都没有。这其中的蹊跷,叫人想一想就明白了。 “啪!”韩夫人很快回神,看着气得眼睛都红了的儿子,一掌拍在桌上,厉声喝道:“这就是你的教养?大半夜闯进母亲房中,对母亲大呼小叫?” 苏玉台抿着唇,眼睛睁大,委屈又愤怒地道:“那您呢?让三师兄半夜闯入女子房间,还杀人,难道就是我们山庄的作风了?!” 他非常不能接受! 他一直以自己出身碧水山庄为傲。这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是武林中人敬仰的存在,而他是碧水山庄的少主,日后就是山庄的庄主。 如果碧水山庄暗地里做的是这种事,他有什么好骄傲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如此做?”韩夫人再一拍桌子,也怒了,“如果不是你,几次三番护着她,不许我动她,我白日里就将她杀了!” 她是为着他的面子!不想他知道了闹起来,才派三弟子乘夜杀人! 苏玉台听罢,大为愕然,震惊至极:“可是,为什么?母亲为什么要杀她?” 他死活想不明白,兰音究竟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你就是天真!”韩夫人看着儿子这样,忍不住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他,“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不成?” 被撵走后,她居然敢偷溜回来,藏在她儿子的房间里。 还勾得他儿子怜香惜玉,教她识字、拳脚武功。 而且,还如此有天分,那本秘籍,居然一看就会了——不可能是苏玉台教她的,她儿子她知道,不会撒谎的,说不知道此事就是不知道。 如此种种,都让韩夫人杀心大起。从没想过,留她活过今晚。 “她是玉华门的人!”对着儿子,却不能将这些说出来,韩夫人冷冷地道。 苏玉台当然不信:“她不是!” “你信她的鬼话?”韩夫人冷笑一声,目光讥嘲,“她如果不是,为何知道藏书阁的秘籍是谁所窃?当日又为何那么巧,哄得你溜出山庄,使藏书阁把守空缺?” 苏玉台拧眉,下意识道:“不是她哄我!” 是他自己要出去玩。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跟兰音有什么关系? “而且,她已经将当日失窃的真相说出来。”他又道,“她心里是向着我们碧水山庄的!” 少年人重情,他心里向着照顾他多年的丫鬟,不自觉为她开脱。 而这副表现,则是让韩夫人气得,心火上升。 “啪!”她没忍住,一掌拍在桌上,“她溜回来,就是为了报复!为了报复我让她顶罪,故意引诱你,让你跟我作对!” 她贵为庄主夫人,何曾受过这种气。哪怕对着儿子,也按捺不住了,脱口而出:“她还偷学了我们山庄的武功!日后行走江湖,她用我们碧水山庄的武功做坏事,连累的是我们碧水山庄的名声!” “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她忍不住喝道,“别再天真了!” 在此之前,韩夫人并不确定韶音溜回来的真正原因。但是,总归没安好心就是了。 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说完,她看着儿子惊愕的表情,不知怎么,有股不好的预感:“她还在山庄吗?!” 苏玉台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表情就出卖了他。 “你将她放走了?!”韩夫人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他身前,“苏玉台!你是不是将她放走了?!” 看着母亲一脸厉色,苏玉台心中一慌,但仍倔强道:“我不放走她,她今晚就死了!” “你真是——”韩夫人猛地抬掌,想给他一个耳光,但看着十月怀胎,辛苦养大的儿子,到底没能下得去手,只骂道:“蠢货!” 苏玉台不服:“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韩夫人打断他,厉声说道:“她学了山庄的武功,以她的聪慧,用不了两年,就能大成!而她心中记恨山庄,到时候岂会不在外败坏山庄的名声?” 苏玉台想也不想就道:“不可能!她是山庄出去的,只会记着山庄的好!” 她诚恳忠贞的表情,出现在脑海中,让苏玉台无比自信。 “呵!”韩夫人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她说了,你就信?” 苏玉台抿着唇,很不喜欢母亲这样恶意揣度人:“是,她说了,我就信!” “你真是——”韩夫人气得眼前发黑,只觉得这儿子蠢得无可救药,“好,好,你就信她吧!日后出了事,我看你怎么交代!” 苏玉台早就想过后果,他已经将兰音看成是他的责任,闻言不假思索地道:“人是我放走的,出了任何事,我一力承当!” 承当什么承当! 他一个天真的蠢货,能承当什么! 韩夫人气得头疼,指着门外道:“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娘,”看着母亲被气得这样,一向孝顺的苏玉台心里也不好受,低声说道:“兰音不是您想得那样,她很好的。” 被推出去顶锅,她什么埋怨的话都没有。冒雨溜回来,是为了活命也罢,为了跟他告别也罢,都是不得已。而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更是看出她纯良的心性。 他觉得她肯定不是母亲说的那样。 韩夫人看着蠢儿子,什么都不想说了,指着门外:“出去。” 苏玉台闭上嘴,转身走了。 “哇哦。”灰总将这一幕转播给韶音,啧啧道:“没决裂嘛。” 韶音坐在马背上,乘着星夜,慢悠悠地赶着路:“你很失望啊。” “我还以为母子两个会打起来。”灰总唏嘘道,“结果,一个慈母心肠,一个孝顺儿子,吵了几句就结束了。” 真叫统失望。 韶音轻轻笑了笑,没说话。 一个丫鬟而已,怎么配让他们亲亲母子翻脸? 一时间,一人一统都没有再说话。 夜色很静。 风中传来旷野的寂静,与泥土的气息。 韶音坐在马背上,不急不缓地前行。马蹄声哒哒作响,为昏暗幽静的夜色增添一抹韵律。 不知穿行多久,夜色逐渐褪去,乳白天光涌入天地间。 旷野之外,朝霞升起,路边小草上的露珠映出晶莹灿色。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韶音伸了个懒腰,发出慵懒的轻吟。正要从马背上的行囊中拿出饼来吃,忽然前方路上出现几个小黑点,她目光顿时一凝。 “站住!小畜生,你往哪里跑!” 三个黑衣壮汉,追着一名身量纤细,衣着破烂的少年,手里持着亮闪闪的刀片,喊打喊杀。 收回目光,韶音取出了饼,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马儿仍旧走得慢悠悠。 不新鲜。 但凡这种灭口的事,不是抢了人家钱,就是抢了人家地,要么就是抢了人家祖传宝贝。斩草除根,才能安枕无忧。 俗气。 她吃着饼,懒懒散散地坐在马背上,看着少年跑近。 等少年跑近了,她才发现,并不是少年,而是姿容殊丽的青年。只是身量太过削瘦,远远看上去像个少年人。 青年衣着褴褛,露出精瘦的锁骨,以及手腕脚腕。一只脚上跑丢了鞋子,赤着脚,鲜血淋漓。 他倔强地抿着唇,一言不发,只埋头往前跑。路过韶音马前,也没有停顿一瞬。 是个老实孩子。 韶音啃着饼,心里想道,换个不老实的,此刻就把她拽下来,抢了马儿跑了。 “咦?!” 追近的三名黑衣人,此刻看到了坐在马背上,缓缓前行的韶音,顿时面露惊艳之色。 朝霞映美人,美目盼兮,清丽动人。 尤其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更为她增添一份不俗,与寻常美人有了区分。 三人看直了眼,不肯放过这么出众的美人。相视一眼,其中两人继续追那青年,留下一人拦在韶音马前:“美人,往何处去呀?” 韶音撇撇嘴。 脚尖一踢,踢在他喉结上。 “喀”的一声轻响,男人睁大眼睛,捂着喉咙,蹬蹬倒退几步,手指着她,话都没说出来一句,就轰然倒地! 韶音看了看鞋尖,撇了下嘴。算了,到下个城镇再换。 男人的倒下,顿时惊动了还没跑远的另外两人。瞬间转回来,叫道:“老二!” “你杀了他?!”两人横刀,怒视韶音。 韶音懒得同他们啰嗦,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半的饼子,轻盈跃下马背,游走在两人之间。 像风一样,不过转瞬的工夫,两人先后倒下。 “他们身上有值钱的吗?”韶音啃着饼子,站在路边问道。 问的当然是灰总。 她懒得去摸。 “有!”灰总立刻答道。 韶音这才咬着饼子,蹲下去,摸尸。 银两,银票,黄金。 值钱又方便携带的,她都拿走了。 重新跳上马背,扯了扯缰绳,便往前行。 “等等!”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韶音回头看去,只见方才逃跑的青年不知何时折回来了。 她扯了扯缰绳,让马儿止步。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年。 “可以借我点银两吗?”青年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几天没喝水了。 韶音不缺银子。 掏出一把金豆子,抛给他:“拿去。” 青年丝毫不觉什么,接住几颗,极认真地道:“多谢。”他没有急着捡脚下散落的金豆子,又问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这是要报答她? 韶音挑挑眉,说道:“叫我姥姥吧。” 青年闻言,眼底流露愕然。 “真损!”灰总吐槽。 韶音轻哼一声,转过头,轻轻夹了夹马腹:“驾。” 爱叫不叫。 反正她想好了,以后她纵横江湖,用的名头就是红衣姥姥。 谁见了她都要叫一声姥姥! 两日后。 韶音抵达绵绵青山下,望着云雾缭绕的峰顶,解开缰绳,拍拍马儿的屁股,放它自由。 然后开始登山。 离恨宗就坐落在山顶上。 虽然是歪门邪派,但离恨宗势力不俗,有钱有势,有山有地。堂而皇之地坐落在雾眉山上,也没哪个名门正派来剿灭。 韶音登上山顶。 离恨宗的山门大开,能看到扫洒的仆人,以及穿着黑衣、蒙着黑纱的女弟子。 嗯,离恨宗内男多女少,且女弟子的地位低于男弟子。因为当家的大长老是男子,武功高强,手段狠辣,没有人违逆得了。 再看女弟子的神情,虽然蒙着黑纱,但也能够看出来,她们脸上没有笑意。一个个神情木然,毫无快活神色,犹如活死人。 见到韶音走进来,质问的声音也很冷漠,目光平波无澜,无机质的语气说道:“你是何人?” “我是掌门的妹妹。”韶音露出一点笑容,“他有几年没往家里寄信了,我来看看他。是死了吗?如果死了,我就来继承他的掌门之位啦!” 第177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12 围着她的几名女弟子,麻木无波的眼神有了波动,开始流露出惊异:“你是……掌门的妹妹?” “是啊。”韶音点点头,笑吟吟地道。 几名女弟子面面相觑。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茫然。 “没听过掌门有妹妹。”其中一人说道。 何止如此。 她们甚至没听过掌门。 离恨宗,好歹也是声名赫赫、臭名昭著的歪门□□。然而,江湖上的人只知大长老,却不知掌门。 古怪不古怪? 反正,韶音回忆着剧本上的内容,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掌门”的信息。 她对此很感兴趣。 但凡一宗一派,必有掌门人在。没听说有人喜欢别人叫自己大长老,而不是掌门。 所以,那位一手遮天的大长老,他纵使再厉害,也仅仅是长老,而不是掌门。 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不当掌门呢? 不愿意?做不到? 离恨宗真正的掌门,又在何处? “姐姐们当然没听说过啦。”韶音笑吟吟的,对女弟子们说道:“我哥哥这个人,很低调的。他为了保护我们过上宁静安稳的生活,很少对外提及我们。你们没听说过,简直太正常啦!” 她歪了歪头,笑得可爱:“所以,我哥在哪?姐姐们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问题就在这里。 她们根本不知道啊! 谁知道掌门在哪?她们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怎么带她去? “去请大长老。”其中一人说道。 于是,一名女弟子收剑,转身往内行去。 其他人依然围着韶音。 “姐姐,我哥哥到底怎么样啊?”韶音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 然而,几人轻易能看出,她根本不是真心的。 与其说她关心掌门,不如说她关心掌门死了没有,是不是腾出掌门之位,好让她上位了。 性情木讷的女弟子们,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一个个古井无波,没有人理会她。 这些女弟子,原就出身苦难,因为种种意外,拜入离恨宗,却又因为大长老的缘故,日子仍不好过。 已经不好过到了刻薄别人的兴趣都没有,对任何人和事都不感兴趣了。 “弄他!”灰总看着眼前的状况,愤怒地道。 他,指的当然是大长老。 韶音没说话,但眼底划过一抹冷芒。 不多时,一名身着黑袍,长发披散在肩头,两鬓各有一缕白发的瘦高男子,被十几名弟子簇拥着走过来。 他看上去四十多岁,脸上有了淡淡的风霜痕迹,只是五官生得不错,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有些姿色。 男人慢慢走近,嘴角朝一边勾起,视线落在韶音的身上,看上去慈蔼无比,令人如沐春风:“你就是我们掌门的妹妹?” 围着韶音的几名女弟子听罢,眼底涌出淡淡的诧异,原来掌门真的有个妹妹?! 一时间,纷纷朝韶音看去。 一道道带着淡淡惊讶的视线落在身上,韶音犹若未觉,表情轻松坦然。看向男人,挑眉道:“不错。你是谁?” “我是离恨宗的大长老,黄鹤。”男人走至近前,低头看着她。 目光毫不掩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什么慈蔼,什么叫人如沐春风,全都是表象。 他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香料味,而被香料味压制住的,正是浓郁的血腥气。 这个男人眼底满是阴邪与毒辣,是个十足的恶人。 “原来是黄长老。”韶音仰头与他对视,态度不闪不避,仿佛根本不惧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神情相当狂傲,“我哥哥在哪?” 大长老闻言,好像听到很有意思的事情,竟然低低地笑起来。 看向她的眼神,闪动着危险而不可捉摸的神采:“你想现在见你哥哥?” “不然呢?”韶音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道:“我就是来继承他的掌门之位的。他在不在,一句话!” 这句话让大长老不由得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然而,再怎么看,她也只是个普通少女。 身体姿态,骨骼架子,肌肉运作的习惯,全都不是习武之人。 “请姑娘跟我来。”他轻轻一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韶音也不谦虚,竟然扬着下巴,背着双手,就往前走了。 其他弟子们互相看了一眼。 女弟子们的好奇心不大,但也是有的。而男弟子们,则是好奇极了,目光闪烁着,跟在后面。 “我带小姑娘去找掌门,你们跟来做什么?”走出两步,大长老停下脚步,转身不悦地道。 众弟子们忙停下脚步,低头道:“是弟子无状了,弟子这就告退。” 于是,变成大长老引着韶音,往门派深处走去。 “我哥哥最近怎么样?”韶音一边打量着离恨宗的环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好像一点都不怕。 不怕他对她怎么样,就像她真的有个当掌门的哥哥,有恃无恐。 大长老既觉有趣,又忍不住多疑,一遍遍试探她的底细:“姑娘,刚才人太多,我没好意思落你面子。但我们离恨宗的掌门,是位女子,并非男子。”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你究竟是谁?来这里有何目的?” “你胡说什么?”韶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脸上有些怒气,“我哥哥就是离恨宗的掌门!什么女子?我哥哥难道还能变成女子吗?” 说着,她眼神变得戒备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他:“该不会,你想当掌门,故意这么跟我说,想赶我走吧?” 大长老顿时一噎。 什么话! 他犯得着跟她一个小女子计较? 再说,他想当掌门有错吗?若不是……想到什么,他眼神暗了暗。 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往前走去:“你想见你哥哥,那就跟我来!” 离恨宗的掌门,果然是男子。 韶音没翻车。 “不稀奇。”她对灰总说道,“武侠背景下,一派掌门多是男子。” 她找哥哥,比找姐姐的成功率高太多了。 “嗯嗯。”灰总点头。 她找哥哥不稀奇。 她找的哥哥居然没死,这才是稀奇的地方。 一个活着的掌门,为何从不露面,让大长老控制着整个宗门,为非作歹,横行恣意? 大长老带着她来到一座偏僻的宫殿外。 “你哥哥就在里面。”他在殿外站定脚步,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想见他,就进去吧。” 韶音瞥他一眼,神情鄙夷:“我傻吗?你让我进去,我就进去?这里都没有第三个人,万一里面有陷阱,把我困在里面,我哥哥的掌门之位不就是你的了?” 闻言,大长老面露无语。 到底谁傻?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很危险吗? “老夫要对付你,不必等到现在。”他面色不善地看她一眼。 韶音哼了一声,抱臂道:“不行。要么你跟我一起进去,要么我不进去,在外面喊他。” 大长老暗暗吸气,如果不是想借她的手,去看看那死人怎么样了,他早就杀了她了! “行。”他似笑非笑道,“这是你说的。”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那死人应该不足为惧了吧? 他神情一沉,率先迈步,往里面走去。 韶音左看看,右看看,跟在后头。 “哥哥?”进了门,她就开始甜甜地叫起来,“我来看你啦!很多年不见了,你还好吗?” 大长老听得脚下一崴! 这语气,就好像在喊“哥哥,你死了吗,死了我就进来啦”。 竟是个蛇蝎心肠! 他不由得回头,在她脸上看了一眼。再次分辨过后,发现她的骨龄的确是十七,不是什么返老还童的老妖怪,心中啧啧称奇。 小小年纪,好一副狠辣心肠! “哥哥?你听到了吗?听到就应我一声呀?”韶音装作没看见他的打量,甜甜的声音又响起来。 最终,大长老带着她来到一座殿门前。 殿门上全是灰。 漆皮斑驳。 似是几年没有打扫过了。 “我哥哥就住这种地方?”她眉头一拧。正在大长老以为她要说,你们是不是把我哥哥害了,就见她伸出双手,用力推开门,“真是奇怪的癖好!等我坐上掌门之位,我要住金碧辉煌的屋子!” 大长老:“……” 真是个满口胡言的小骗子。谎话说得跟真话似的,让大长老对她生出一点兴趣,此刻不想杀她了。 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殿门被推开,一股弥漫着腐朽的气息瞬间涌入鼻腔。 这原本是一间华丽的正殿,但是长久失修,看上去破败不堪。 蛛网结得到处都是。 大长老知道那死人不在这里,倒是好奇韶音的表现,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 但见她面不改色,只有眉头稍稍蹙起,似乎被随处垂落的蛛网烦到了。一边挥手扫着,一边喊道:“哥哥?你在哪?” 到这时候,她还装模作样地喊哥。 大长老开始觉得她叫“哥哥”的声音很甜美了。 苍白的手指微微抽动,一抹嗜血的光芒出现在他眼底。 “哥哥?” 韶音懒得玩什么你藏我躲的游戏,直接找到殿后,在一张脏得看不出原样的床榻上,找到了被一根黑黢黢的铁链锁住脚腕的掌门。 看不出多大年纪。 头发花白,披散在身前。胡须花白,垂至胸口。 瘦得皮包骨头,两眼凹陷进去,比起人,更像只鬼。 他睁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仇恨又讥嘲地看向大长老:“你还敢来?” “不是……”韶音惊讶了,对灰总道:“看他的样子,几年没有人送吃送喝了吧?他怎么活下来的?” 灰总也很诧异,试着用这个世界的逻辑解释道:“也许他懂得龟息?降低新陈代谢?几年如一日?不吃不喝不拉不撒也能维持生命体征?” “我本来不想来的。”大长老站在离床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姿态戒备,“但你妹妹来看你,我不好不带她来。” 掌门立刻看向韶音。 他本来以为她是大长老带来对付他的。但是此刻,看着韶音一脸好奇的表情,他顿时判断出,两人不是一伙儿的! “我妹妹?”他慢慢地说,“老夫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个妹妹?” 韶音走到床边,踢了踢捆着他的铁链,笑嘻嘻地道:“现认也不晚啊。” 听到她这么说,一旁的大长老丝毫不感到惊讶——他早就猜到这小姑娘是信口胡诌。 但他好奇她的目的。因此,一时没有出声,只静静看戏。 “老夫为何要认你?”掌门黑洞般的眼睛盯住她道,整个人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被大长老忌惮多年的人物,他的危险性丝毫不比大长老弱。 韶音踩了踩手臂粗的铁链,轻描淡写地道:“我帮你报仇,成不成啊?” “就凭你?”掌门挑眉。 韶音终于抬起头,这是一张标致秀美的面庞,一双眼睛生得清澈灵动,明明是活色生香的美人,但她身上流露出的深不见底的冷意,使她看上去矛盾极了。 叫人不敢小觑。 “我现在当着你的面,杀了他,好不好呀?”韶音笑吟吟地道,犹如在说碾死一只蚂蚁。 她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犹如弯刀。 锋利。 触之见血。 “哦?”掌门挑挑眉头,“你如果真能杀了他,我就认你当妹妹。” 韶音轻哼一声,拍了拍手,转身看向大长老。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她用不快的眼神看过去,言辞谴责,“居然害我哥哥,我饶不了你!” 说着,五指成爪,向他抓去。 大长老哂笑,轻轻闪身,避了过去:“就凭你这三脚猫——” 他说到一半,蓦地失声。 眼睛大睁,睁得滚圆,似不可置信到了极点,看着韶音,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膝盖一降,“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我是不擅长武功。”韶音弯下腰,冲他嘻嘻一笑,“但我擅长用毒啊。” 她骑着马,慢悠悠地赶了两天路,不为别的,就为了配药。 她又不傻,凭空变出几十年的内力来,怎么跟人解释啊? “怎么样,哥哥?”她看也不看跪倒在地的大长老,扭头看向掌门,笑得眼睛弯弯,“我做得好不好?要不要奖赏我?” 第178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13 掌门眼中流露出忌惮。 叱咤江湖多年的大长老,就这么栽在她手下。 连几息的时间都不到。 他纵然功夫比大长老高上一线,但在这少女的面前,恐怕也不够看。 他眼神戒备,身躯绷紧,头发胡须都不自觉炸开,如临大敌。 然而,韶音只是背着手,笑吟吟地看着他。 好像真的只想做他妹妹,并没想要他的性命。 掌门心中暗道,古怪。 眉头紧紧皱起,随即看见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大长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黄鹤,你也有今天!” 他解恨极了! 二十年前,黄鹤趁他闭关养伤时偷袭,他猝不及防,立时中招。伤上加伤,几乎立时死去。 不过,他也没让黄鹤好过,昏迷前给他下了蛊。只要黄鹤解不了蛊,就不敢杀他。 二十年了,掌门一个人待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苟延残喘了二十年。 能看到黄鹤死在他前头,就死在他眼前,他快意极了! 只不过,笑着笑着,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痒,渐渐呼吸困难起来:“咳!咳!你,你对我下毒?” 他睁大眼睛,一脸惊怒地看向韶音。 “怎么可能?”韶音惊讶道,“哥哥,你是不是很久没好好吃饭,缺营养啊?你贫血吧?快别做剧烈运动,也不要大笑,不然要晕过去的!”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下,掌门便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我可怜的哥哥。”韶音啧了一声,抱臂立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没有杀掌门。 她是来找哥哥的。如果她一来离恨宗,大长老死了,掌门也死了,叫弟子们怎么看她? 她又懒得去收服他们。 所以,掌门不能死。他得先亮相,锤死她的身份,表明她就是他的妹妹,有资格继承他的掌门之位。 “老夫看走了眼!”地上,弥留的大长老,嘴边呕血,有气无力地瞪着韶音说道。 他后悔自己的大意。早知道这小丫头如此毒辣,他早就将她杀了,又何至于此! “你人都要死了,就别折磨自己了。”韶音低头瞅了他一眼,“好好认命吧,认命后心里多少会宽敞点儿,不然你死不瞑目,我可不会给你盖眼睛。” 她一副嫌弃的样子,一下子让大长老想到,他死不瞑目,倒在冷冰冰的地上,而她抱着手臂,嫌弃地站得远远的,不肯沾手的情景。 顿时气血上涌,呕出一大口血! 而后,他的气息更加微弱起来。几乎是靠着一口气撑着,才没有闭上眼睛:“你,你,毒妇!” 他就要死了,但他死得不甘心,直勾勾盯着她,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来到他们离恨宗?所图又是为何? “都跟你说了,我是掌门的妹妹。”韶音状若惊讶地看着他道,“莫非你一直不信?” 大长老信她才有鬼。 他竭力忍着,没有冲她翻一个白眼,精打细算地使用着仅存的力气:“你,你给老夫一个痛快,老夫,老夫必有重谢。” “我知道你家底丰厚。”韶音觑他一眼说道,面上毫无贪婪之色,“你是大长老嘛,我哥哥被你控制这么多年,你肯定把门派的收入都私吞了。这本来就是我应得的,不算你的谢礼。” 大长老顿时气得,眼前一黑,险些没回过气! “呵,老夫的东西,轮不到你个小丫头接手!”他恨恨地道。 他攒了那么多年的宝贝。如果被宗门收回去,也就罢了,毕竟他是离恨宗的人,重还门派也算应当。被她个小丫头收缴,算怎么回事?! “可惜啦,你就要死了,管不着了呢。”韶音摇摇头,啧啧有声。 这一下,顿时将大长老气死了。 他纵横江湖半生,何等恣意妄为,一生之中从没受过这等气。临了临了,在小阴沟里翻了船,还被屡次羞辱,顿时一口气上不来,两腿一蹬,没了气。 而韶音履行诺言,果真没有为他盖眼睛,由着他双目大睁,死不瞑目。 再看了看倒在另一旁的掌门,她“啧”了一声,摇摇头,抬脚走了。 掌门再次恢复意识,是在两个时辰后。 他睁开眼睛,发现上空是陌生的房顶。身下柔软舒适,不是那张他盘坐了二十年的硬床。 脚腕动了动,没有听到铁链被晃动时的哗啦啦声。 他怔怔的,支撑着坐起来,咂了咂嘴,才发现口中有参味儿,还是百年老参的浓郁参香。 昏迷前的情景,一幕幕划过脑海,最终定格在少女笑盈盈的面孔上。 “哥哥,你醒啦?”想到谁,谁就出现。只见那红衣少女,提着裙摆,迈过门槛,往屋里面走来,脸上满是笑容,“饿不饿?渴不渴?大夫说你长久未进食,还是饿两顿比较好。” 掌门:“……” 既然如此,她还问他做什么? “多谢姑娘相救。”他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声音嘶哑而沉着,“不知姑娘想要什么谢礼?” 韶音惊讶地睁大眼睛,捂着嘴巴说道:“哥哥!你睡了一觉,糊涂了?我是你妹妹啊!我救你难道不是理所应当?要什么谢礼啊!” “天啊!天啊!”她惊叫着,后退两步,“来人啊!快来人!请大夫!” 掌门一脸黑线。 “住口。”他制止道。 然而,到底晚了一步。离恨宗的弟子们鱼贯而入,纷纷站在殿内,用陌生而奇异的目光打量他,然后垂头拜下:“参见掌门!” 多稀奇。 他们拜入宗门这么多年,才第一次见到掌门。 而这还多亏了一个自称掌门妹妹的少女。 以及,这少女刚一来到门派,就搞定了一手遮天的大长老,并救出了掌门。 众人心中不由想道,厉害啊! 不愧是一派掌门的妹妹,纵然从前名不经传,但她的实力当真不俗! “已经醒了,就没大问题了。”门中养着的大夫为掌门把过脉,说道:“日后好好静养,不得操劳,至少要静养半年才可以走动。” 掌门虽然还活着,但那是因为他内力深厚,过去的二十年中硬撑着一口气,才没死。 要说身体多好,那根本不可能。 他现在连下床都做不到。 至于他的内力,在过去的二十年中,也消磨得差不多了。不用说大长老,就是门中一个普通弟子,都能轻松将他打败。 只是,他心思毒辣,谁也不知道他还藏着多少后招就是了。 “好的,我记住了。”韶音点点头,“我会看着哥哥,让他好好静养的。” 送走大夫,又将其他弟子们遣走:“都闲着没事做吗?那去搜搜大长老的地盘,他临死前说私吞了门派许多财物,都搜出来,充公!” 这是个好差事。 众弟子忙拱手道:“是,弟子领命。” “嗯,我也该有个职位才行,这样你们称呼我的时候方便。”韶音摸着下巴,佯作思考的模样,忽然看向掌门道:“哥哥,封我当大护法怎么样?你看,我救了你,还解决了门中毒瘤,算是咱们离恨宗的护法了吧?” 谁跟她“咱们”。 掌门看着容貌清纯,笑意盈盈的少女,心里满是忌惮。然而,他却不得不点点头:“不错。从今往后,你就是门派的大护法。” 现在谁都知道,她救了他的命。 他就算不认她当妹妹,也得认她为救命恩人。否则,他在门派中根本无法立足。 别以为大长老死了,他就安全了。想要当掌门的人,数不胜数。 所以,不是韶音需要他,而是他需要韶音。 “传我命令,以后见大护法如见我。如有怠慢,门规处置!”他神情一厉,肃容说道。 弟子们忙垂头:“是,弟子谨记!” “好了,出去吧。”韶音对他们摆摆手。 等到人都走了,殿内只剩下她和掌门两个人。 韶音脸上依然是笑吟吟的样子,好像一名无忧无虑的、天真明媚的少女。 但掌门心中只觉可怖,不自觉攥紧了被子,仰头看着她道:“姑娘,此时只有我们两人,你究竟是何身份,有何目的,可以说了吧?” “哥哥,你重见天日,获得自由,以后可以出入江湖,这么好的事,不庆祝一下,太可惜了。”韶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卷着发梢,笑吟吟地建议道:“我们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广大江湖人来离恨宗,庆祝一下如何?” “而且,你我兄妹重逢,也是一大喜事。双喜临门,更应该庆祝一番,是不是?”她脸上笑着,眼睛也是弯弯的模样。单看姿容,当真是一名俏丽明媚的少女。 但掌门想到她随手毒翻大长老的样子,心中只觉一阵寒意,纵然不知她的目的,仍旧缓缓点头:“你说得是。” 第179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14 他不能操劳。 大夫说了,要他好生静养。躺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半年后才能下床走动的那种。 那么,广发英雄帖,邀请各路豪杰来参加庆祝宴的事,是谁来操办呢? 当然是除了掌门之外,地位最高的大护法了! 韶音兴致勃勃地吩咐下去,让杂事堂的弟子们写请帖,挨个门派去送。 然后扒拉着从大长老那里收缴的财物,给门中的女弟子们每人做了四套颜色鲜亮的衣裙。 男弟子是没有的。 他们本来就不穿黑衣、戴黑纱,个个光鲜亮丽的。为了省钱,韶音就不给他们做了。 至于女弟子们,她命令她们将面纱都摘下,去哪里都不用戴。然后给她们增加了月钱,让她们没事买点胭脂、润肤膏什么的,涂一涂。 有多余的钱,可以给自己置办些首饰、头面。或者买些彩线,给佩剑打个络子系上。 “我们是名门大派,就要有名门大派的样子!”她坐在掌门宝座上,双手扶着纯金雕刻的凶兽头颅,看着下方排成两列的弟子们,很严肃地说道:“我们又不是没有山,没有地,没有铺面产业。把自己打扮得那么寒酸干什么?叫人笑话我们吗?” 这…… 众弟子们面面相觑。 他们是离恨宗啊!臭名昭著的歪门邪派!谁不知道他们坏事做尽,富得流油?就算天天穿黑衣黑靴,只要把离恨宗弟子的令牌一亮,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他们穷酸啊! “是,大护法!”众弟子们低头,齐声应道。 既然大护法这么说了,他们听着就是。 女弟子们不太习惯。她们这么多年,都是穿着黑衣、蒙着黑纱过来的,包裹得严严实实,很有种藏匿起来的安全感。 乍然穿上鲜亮的衣裙,都不是很适应,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无可藏匿,无所遁形。 但是穿着鲜亮的不单单是自己,门中所有姐妹都是如此,且规制相仿,乍一看去,倒分不清谁是谁,好歹让她们不那么抵触。 不过数日工夫,已经能够适应了。 眼见着的,有几名年轻的女弟子的脸上开始出现鲜活灵动的表情。或喜,或忧,或气,或嗔。 至于男弟子们,虽然没有占了便宜,但他们自己手里有银子,想置办随时可以置办。 一开始还觉得大护法抠门,针对他们男弟子。但是看到门中全是鲜活亮丽的同门,可以一饱眼福,也就不那么埋怨了。 韶音趁着庆祝宴还没开始的这段时间,清点了离恨宗的财产。 数座山头。千倾良田。上百间铺面。银两,黄金,珠宝,更是堆成了小山。 全宗门的人,啥也不干,躺平了吃吃喝喝,都能有滋有味地过上几辈子。 “贵阳城的客栈里,咱们的人和青山派发生争端,死了两个,重伤四个,请大护法示下。”这日清晨,韶音刚刚吃完早饭,就有弟子来禀报。 掌门不理事,他们听得清清楚楚的,有事情当然要向大护法汇报。 “什么争端?怎么发生的?我们死伤这么多,对方呢?”韶音问道。 那名弟子便解释起来:“是对方先找茬。原本只是咱们弟子去收保护费,平平顺顺的,青山派的弟子见了我们便唾了一口,说话难听,我们的弟子气不过,才跟对方动起手来。” 其实很简单。 正邪不两立嘛。青山派自诩名门正派,见到几个歪门邪派的喽啰,当然要唾一口,以示轻蔑了。 那离恨宗的弟子们又不是瘪三,虽然是歪门邪派,也是挺胸抬头、坦坦荡荡当坏人的。怎么可能羞愧得掩面就走?必然要跟他们动起手来。 江湖人,气血旺盛,动不动打一架太正常了。死个把人,也不是稀奇的事。快意恩仇么,宁可死,也不能受辱。 因此,一场火拼之后,离恨宗死了两个,重伤四个。青山派死了三个,重伤五个。 其实是青山派亏了。 但离恨宗是歪门邪派,吃不得一点亏。他们就算在这场斗殴中没有落下风,可仍然不甘心,想让青山派赔罪,双手送上大笔赔偿。 从前离恨宗就是这种办事风格。 “哦。”韶音点点头,一手撑着腮,神情散漫,“假设,我们去二十个弟子找回场子。那么,你跟我算一笔账。” “此去贵阳城,路途多远?共需几日几夜?” “二十个人,衣食住行,需花费多少?” “骑马去吧?马匹的损耗和口粮,需花费多少?” “若是打起来,死一人、伤一人,折算多少损失?” “最后青山派低头了,愿意赔偿,能抵这些花费和损耗吗?” 那名弟子当场愣住。 脸上全是茫然。 什么?什么跟什么?他只是来汇报一下,让大护法批银子和人,去贵阳城找场子啊! “不知道?那算了。”韶音放下手,脸上神情依旧散漫,对他摆摆手,“去吧,你们直接去吧,带好口粮和银子。到时候花费多少,记个账,回来找我报账。” 那名弟子一脸茫然,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你够黑啊。”灰总唏嘘道。 让人家提着脑袋去火拼,还不给一文钱。说得好听是报销,那死在贵阳、根本回不来的弟子,又怎么说?没了命,还没了钱,啥都没了。 “我就算批给他们银子和物资,如果他们死在那里,一样是白费。”韶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淡淡地道。 人都死了,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早给和晚给,有什么区别?总归他们若是死了,身后之物都由同门继承。 弟子们当然也想到了。 “大护法是不是不支持我们去找场子?”他们私下里嘀咕。 “女人,就是畏手畏脚!” “大护法该不会怕了青山派吧?” “她连大长老都能拿下,不至于如此吧?” 众人议论纷纷,都摸不着她的路数。也因为此,没有立即出发去往贵阳城。 开玩笑,啥都不给,让他们自给自足,他们傻啊?! “闲着没事干了?把山门收拾起来啊!”韶音背着手在门内溜达,见着闲散站着的弟子,就瞪眼训斥,“知不知道英雄帖已经发出去了?再有半月余,各路英雄豪杰就要到了?大殿扫了吗?广场修了吗?从山下到山上的路修理了吗?” 她训斥得毫不留情面:“宗门是我家,爱护靠大家!一个个的,成天闲逛,就是不知道为宗门干点活。每个月的月钱,白发的啊?” “去去去!都去扫山阶!坑坑洼洼的都补上!苔藓都除一除!野草拔干净!别让人一来,就嘲笑我们离恨宗小家子气,一点门面都没有!” “要比他们名门正派的山门还敞亮!还干净!还秀丽堂皇!让他们来了,干瞪眼!不甘心!嫉妒!羞愧!听懂了吗?” 弟子们就差蚊香眼给她看了。 啥玩意儿? 不就是举办宴会,至于吗? 是,他们离恨宗是头一回邀请各路英雄,但也不至于细致成这样吧? 弄得再敞亮,他们不还是歪门邪派吗? “怎么,不乐意?”韶音眼睛一瞪,“那就去练功!一个个,三脚猫的工夫!下盘都不稳!剑法也不行!天赋差成这样,还不知道勤奋修炼!脸呢?一个个的,脸皮就这么厚?不知道羞耻吗?” “我告诉你们,等各路英雄来了,势必要举行比武小试。你们输了没关系,如果输得太难看,全都给我等着,扒了你们的皮!” 众弟子们顿时皮一紧。 “哼。”韶音扬着下巴,目光冷冷扫过他们,“从今天开始,白天打扫门面,晚上练习武功。每三天,我检查一次。谁敢偷懒——” 她拉长了尾音。 第180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15 在大护法的威胁下,门中弟子们开始了白天干活、晚上练功的充实生活。 也有不服管的。 女弟子们大多是服管的,她们之前被压迫得太厉害,早已经失去反抗的意志,上头吩咐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之前让她们换下黑衣黑纱是如此,现在让她们做别的也是如此。 男弟子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原本在门内的地位就很高,又深受大长老的影响,一个个精明狡猾,不管嘴上说什么,心里总是高傲的,让干活不好好干,让练功不好好练。 这一天,到了韶音检查的时候。 “就这?”练武场的高台上,韶音坐在掌门专属的位置,看着下方演武台,面色淡淡。 演武台上,站着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上午的明亮光线将他脸上的不以为然照得清清楚楚,只见他双手一抱,看向台上道:“请大护法指教。” 你指教指教我啊。 不是觉得我不行吗?你上啊! 台下的弟子们都听得清清楚楚,眼神纷纷闪动起来,在高台上和演武台上来回扫视。 “呵。”韶音轻轻笑了一声,缓缓站起身,“行,我就指教指教你。” 背着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走下高台。 来到演武台上,跟这名入门有些年头,武功也算不错,颇有些自负的中年弟子面对面。 “你想要我指导你?”她扬着下巴,朝对面说道。 中年弟子抱拳,表面功夫做足了:“是。听说大护法武功高强,就连大长老都不是您的对手,轻轻松松败在您的手下,无一敌之力。不知弟子是否有这个荣幸,见识一番。” “有。”韶音很大方地道,视线在台下扫了一圈,笑得大方极了,“任何离恨宗的弟子,都可以向我讨教。” 话落,台下又有数人,眼神微动。 手掌按在腰间佩剑上,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韶音相信,等她指教完台上这个,那几个一定会争先恐后地跳上台。 “不胜荣幸!”台上,中年弟子听罢,眼底划过暗光,表情却是十足的恭敬。 话落,他握住剑鞘,跟韶音拉开一段距离,围着她走动起来。 目光紧紧盯着她,寻找她的破绽。 务必一击即中! “他想杀你!”灰总惊叹道,“是什么给了他自信?” 韶音漫不经心地抬起手,弹了弹指甲:“大长老死得太好看了。” 他们只见到他的尸体,没见着交手的过程,当然没有被震慑到。 况且,当时还有掌门在,谁知道大长老究竟死在谁的手里? 他们不相信她具备这个实力。除了她,掌门又被叮嘱静养,眼看着是个废人了。整个离恨宗,掌握在谁的手里,还不是要看各自的本事? “大护法,弟子得罪了——” 似乎终于寻到她的破绽,中年弟子眼神一厉,立刻持剑向她刺来。 寒光闪动,耀眼锋利,可见这把剑用材不俗。 离恨宗就是这么有钱,弟子们用的武器,都是精钢打造,没有一个寒酸的。 韶音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朝着他看去。 台下,众弟子们无不睁大眼睛,紧紧盯着这一幕,不放过丝毫异动。 大护法怎么不动? 她倒是躲啊? 出掌也行啊? 难道她的内力已经浑厚到这个地步,刀枪不入了吗? 还是她被陈师兄的气势所慑,已经吓得不会动了? 无数念头,在众人脑中闪过。却见电光石火间,中年弟子的剑尖离大护法的脖子只有一寸距离时,忽然停住了! 停住了?因为大护法不躲,他不敢再向前一步了? 也有人目光闪烁,停什么停?直接刺过去,要她性命!再把掌门杀了,正是大好的机会! “叮!” 却见中年弟子手中的剑忽然坠落在地。 再看他的手,抖若筛糠。而他的脸上,蜡黄无比,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滚落。 “陈师兄?!”台下,有人惊讶地喊道。 只见中年弟子浑身越抖越剧烈,很快眼角、鼻孔、嘴巴、耳朵流出血来。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说出不来。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伸手朝向韶音的方向:“大,大护法……” 众人看着他的嘴型,判断出他说的是这几个字。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为何陈师兄忽然倒下,还七窍流血了? 众人不解极了,情不自禁地涌近演武台,甚至有人扒在演武台边沿,用力探着头,想要看得清楚些。 “这就是我的指教。”韶音收回手,重新背在身后,笑吟吟地看着跪在身前的男人,“如何,你可心服口服?” 中年弟子此刻心中又惊又骇,五脏肺腑犹如火烧一般,他感觉整个人要被烧死了,可是大护法什么时候对他下的手,他都没看清楚! “服,弟子心服口服!”他用尽力气,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毒性剧烈,短短数息的时间,他已经跪不住了,“咚”的一声,栽倒在地上。 此刻,已经不仅仅是七窍流血,只见他的皮肤破裂,鲜红的血渗透衣裳,渐渐湮出,看得人心惊肉跳! “服就好。”韶音点点头,笑得和气,“我没有白指教你。” 中年弟子的视力、听力已经开始飞快下降,她说话的声音,遥远得仿佛从天边传来,他已经顾不得其他,吃力地伸着手:“解,解药。” “什么?”韶音惊讶地低头,看着他道:“指教就是指教。哪有人出招能收回去的?你耍我玩呢?” 说着,俏丽的面孔一寒:“我年轻,我是女子,我脾气好,你就能耍着我玩吗?” 她眼底涌出怒气:“我再年轻,再是女子,脾气再好,我可是大护法!是离恨宗的大护法!任何弟子,都要敬畏我!” 仿佛气急了,她一脚踢出,将倒在地上的中年弟子踢得滚了几滚。 在演武台上滚出一片鲜红的血迹。 “不敬长辈的东西!”她余怒未消。 台下,哑口无声。 所有人都是茫然、惊骇、一动不敢动的模样。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从中年弟子挑衅,到韶音走下高台,一个出剑,另一个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才过去没多久!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 不对,她动过! 她抬起袖子,弹了弹指甲! 众人回想到这个细节,纷纷瞳仁缩紧,一脸惊恐表情!大,大护法她,如果真的是他们所想的那样,那她也太厉害了! 弹弹指甲!就让陈师兄瞬间失去一敌之力! “我记得刚刚还有人想请我指教来着。”韶音看向台下,笑得大方,“来,都上来,我说过,凡是离恨宗的弟子,都可以向我讨教,我一定会好好指教你们的。” 原本离演武台很近的弟子们,闻得此言,纷纷往后涌去,如潮水般迅速。 一个个,不是摇头,就是低头,没有一个敢跟她的眼神对上。 太可怕了。大护法太可怕了。笑里藏刀,说得就是她吧? 不愧是掌门的妹妹,虽然年纪轻轻,但就是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别躲啊。”韶音轻轻笑道,下巴朝人群里扬了扬,“那个,系着蓝色腰带的;那个,剑上挂着红宝石的;那个……” 她一连点了四五个人,说道:“上来吧。” 被她点到的弟子,纷纷冷汗淋漓,脸色发白。原本握着剑柄,野心勃勃的样子,再也看不见了,唯有退缩。 “怎么?不想上来?”她挑挑眉,作势往下走,“那我下去了。真是的,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尊敬护法。也不知道之前大长老在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也这样?还是看我面嫩?我最讨厌别人欺我面嫩。” 几人顿时上也不是,等在下方也不是。 看了一眼台上,身下已经变成一片血泊的陈师兄,不禁头皮发麻,拱手道:“是弟子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大护法,还请大护法恕罪。” 就知道低头。 一见情势不妙就低头。 狡猾的东西。 “那你们是上来,还是我下去?”见他们低了头,韶音便站定脚步,在演武台边缘看向下方问道。 几名弟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感到头皮发麻。 “自然是弟子上去。”他们说道,硬着头皮往台上爬。 她都说了,他们不上去,就是不尊敬她。陈师兄都没怎么样,现在都落得生死不知的下场。他们如果不尊敬她,还有什么好下场? “都上来了啊?这是要多对一?”韶音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举在眼下,轻轻弹了弹指甲,随口吹了吹。 几人看见她弹指甲的动作,顿时后背一僵,脸皮一紧:“大,大护法……” “来吧。”韶音抬眼,对他们笑道:“既然都上来了,那就一起吧。” 几人见她这么说,互相看了一眼,之前那些秘而不宣的心思,重新生根发芽。 他们这么多人。 难道还不能将她拿下? 她就算下毒,又能多快呢? 只要他们不像陈师兄那样,磨磨蹭蹭,给她准备的时间。只要他们动作迅速一点,立刻制住她,未必不是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几人交换视线的下一刻,同时动了! 拔剑朝韶音刺去! 数道雪亮的剑光交织在一起,耀眼得令人无法睁开眼。 韶音站在包围圈中,动也不动。 与刚才一模一样的情形发生了。 就在剑尖离她只有一寸距离时,纷纷停止,没有任何一名弟子再向前。而后,“叮叮叮”的声音接连响起,他们手中的剑全都掉落在地。 接下来,他们全都跪倒在地上,用痛哭流涕的表情看向韶音,嘶声叫喊:“大护法饶命!” “都说了,指教就是指教,出的招是收不回来的。”韶音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然后又看向台下,“你们见过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的吗?谁的招式发出去了,还能收回的?不可能的嘛!”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弟子敢直视她的眼睛。 也没有任何一个弟子,敢看向台上的几人,以及为他们求饶。 “还有没有要我指教的?”韶音问道。 有才怪了。 半晌,台下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只有几个机灵的弟子,恭维道:“大护法武功高强,我等心服口服,不敢以微末武功打扰大护法的清静。” 韶音目光在台下扫视几遍,见一个个都老实了,跟缩头的鹌鹑似的,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我也不是很想指导你们。你们在我眼里,都太菜了。” 负着手,下了演武台,重新走向高台:“把台上打扫打扫,然后继续。真是的,一点公德心都没有,死在演武台上,害得还要洗刷。太可恶了,丢出去喂狗!” 正往台上爬的粗役弟子,手脚一软,差点栽下去! 满面惊恐! 老天爷啊!祖师爷在上!为什么大护法如此凶残狠毒?人是她杀的,亲手杀死在演武台上,还怪人家死在这!人都死了,连个尸骨都不给安葬,直接喂狗! 太狠了! 惹谁都不能惹大护法! “唉。”重新坐上高台,韶音一手撑腮,一手拈了葡萄,“真是的,我都不想说,别看我年纪小,我跟你们说,当年如果不是我贪玩,这掌门的位置哪有我哥哥的份?我懒得搭理,才让给他的。” 说完,吃起葡萄来。 俏丽的脸上,一派天真。就像是娇美的花儿绽放在最恰当的季节,那么鲜妍可爱。 但是谁也不敢再将她当成活泼俏丽的小姑娘了。 她是大护法。 比大长老还令人畏惧的大护法。 “装x还是你行。”只见门派内风气一肃,人人都兢兢业业,干活的时候不敢偷懒,上上下下焕然一新,灰总忍不住咋舌道。 韶音轻哼一声:“我这次拿了女魔头剧本啊。” “……”神特么女魔头剧本。说得好像给她什么剧本,她就按什么来演一样。 一转眼,半个多月过去。 各门派的英豪们陆续抵达。 包括青山派,也来了。 离恨宗上上下下早已经焕然一新,男弟子们谦逊热情,女弟子们温柔含蓄,很是体贴周到地待客。 至于有人挑衅,瞧不起他们歪门邪派,众弟子们非常有默契的,全都没有发飙,而是默默记下来,汇报给大护法。 “很好。”韶音身边多了一个小秘书,是门派内容貌最出色的女弟子,负责将这些小事都记录下来,而她则赞许地对汇报的弟子们道:“就要这样,不能打草惊蛇。” 不能打草惊蛇……是什么意思?弟子们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在英雄宴的最后一日,碧水山庄的人到了。 带队的是韩夫人。 她仍旧是寒若冰霜的样子,带着一众下巴几乎抬到天上去的弟子,踏上离恨宗的台阶。 只是,离恨宗的台阶光滑,平整,干净得一尘不染。别说什么苔藓、杂草了,他们一脚踩上去,都留下一个会扑扑的鞋印,显得玷污了神圣殿堂一样! 韩夫人冷哼一声:“不三不四!” 歪门邪道就是歪门邪道,不会整些上台面的东西,净在这些不入流的地方搞得冠冕堂皇。 可鄙! 一行人登上山。 进入大门。 被长相俊美、秀丽的迎客弟子们带着,来到会客厅。 大厅正中,坐着的赫然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少女。身着红衣,乌发如云,粉腮莹莹,好不动人。 “兰音?!”然而,看到这少女的一刹那,她眼熟的模样,令韩夫人眼眶微睁,脚步顿住了。 回应她的,是上首坐着的少女,投过来的诧异、不解、陌生极了的目光。 第181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16 “是碧水山庄的客人?”厅堂上首,红衣少女很快敛去面上的惊讶,转变为客气而有礼,“是韩夫人吧?蒙您大驾,不胜荣幸,请上座。” 韩夫人冷笑一声,当即便道:“少装模作样。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语气过于不客气,竟不像是两派之间的交流,而像是主人对奴仆的居高临下。 一时间,会客厅内的客人们,离恨宗的弟子们,纷纷露出诧异之色,视线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韩夫人此话何意?”韶音微微诧异地道,“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呵!”韩夫人神情高傲而不屑,“你从碧水山庄逃出来后,竟然加入了离恨宗这等歪门邪派,真是丢了碧水山庄的脸!” 她口吻极为厌恶,丝毫不加掩饰:“玉台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为你保证,如果见了你这副样子,不知道多失望!” “夫人可是有误会?”韶音坐在掌门之位上,身子动都没动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始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诧异,“我并不曾去过碧水山庄。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韩夫人见她仍不承认,很是生气!又见周围投来的诧异目光愈来愈多,更是难掩怒气,直直看过去道:“你在山庄内被我命人打了八十鞭。可敢露出伤势,叫我检查一番?” 韶音没说话。 倚在掌门宝座上,一手支腮,似笑非笑。 “大胆!”自有离恨宗的弟子站出,冲她喝道:“韩夫人,我们敬你是客人,可你对我们大护法太过无礼!立即道歉,否则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会客厅内,其他门派的人都没有说话。 韩夫人的表现,的确有些过分。 但是,一个是名门正派的庄主夫人,一个是歪门邪派的大护法。谁是谁非,他们更倾向于相信韩夫人。 “兰音,你敢不敢?”而骄傲如韩夫人,对离恨宗的弟子是看也不看一眼,直直望向韶音说道。 韶音淡淡一笑,说道:“我不叫兰音,我叫红衣。江湖名号,红衣姥姥。夫人认错人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 此举愈发惹怒了韩夫人,顿时拔出剑来:“好,既你不肯,那我亲自来验!” 她贵为一庄之主的夫人,何等骄傲?从前没杀了韶音,已经是此生之耻。现在小丫鬟居然堂而皇之地坐在她面前,一转头不认她这个主母,还反驳她的话,叫她如何能忍? 一道雪亮的剑光,瞬间刺向座位。 “不可!” “韩夫人,不可冲动!” 其他门派的客人,惊得站起身。 但也只是站起身而已,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拦。在他们眼里,韩夫人才是自己人,离恨宗上上下下都是外人,是歪门邪派,不值得他们向自己人出手。 至于韶音,仍旧是一手支腮,慵懒地坐在座位上。 目光散漫地看着刺来的韩夫人,动也不动。 她现在不是小丫鬟了。 她是离恨宗的掌门。不,是离恨宗的大护法。 她手下有人,已经不是单打独斗的光景了。何至于亲自动手,那么不讲究? “唰唰唰。” 十几名离恨宗的弟子,纷纷跳出来,拔剑护在她身前,怒视向韩夫人:“放肆!” 已经逼至近前,眼看要揭穿她的真面目,却被两排人墙阻住,韩夫人脸色铁青。攻也不是,退也不是。 攻,她自然能打得过这十几名离恨宗弟子,但需缠斗良久。何况,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也配让她动手? 退,又不甘心。 韩夫人原以为,当初儿子放跑人,已经是毕生之耻,从未有过的怒气。但现在她发现,此刻的怒气,犹甚于那时! “你很不错。”她站定在下首,隔着两层人墙,望向坐在掌门之位上的韶音,满面寒怒,“兰音,是我小瞧了你。” “唉!”回答她的,是韶音长长叹了口气,收起支腮的手,坐直了身体,语重心长地道:“韩夫人,您真的认错人了。我是红衣,是离恨宗掌门的妹妹。自小生活在乡下,最近想哥哥了,才出门来看他。又因为他近来身体不好,代他主持门中事务。” “我真的不是您口中的人。”她语气恳切,“您如果非要验我身上,才肯相信,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如果我身上没有您要的鞭伤,又待如何呢?” 她离开山庄,也才不到两个月。 那么重的鞭伤,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如初。她的身上,必然有着清晰的鞭痕! 韩夫人不会忘记那小贱人,也不会认错她,当即便道:“你要如何?” “唔……”韶音见她非要如此不可,面上露出为难之色,随即将视线转向会客厅中的其他人,“诸位英雄,如果有人非要扒你们的衣服,验明你们的身份,你们会如何?” 第183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18 韩夫人身上独一无二的特征? 那只有她的丈夫,碧水山庄的庄主才知道了。 旁人是没有可能知道的。 这话叫人尴尬极了,其他门派的人纷纷别开视线,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或拿起茶杯,做喝茶状。 “好,好!”韩夫人更是怒极,一张覆满寒霜的脸上,此刻杀意腾腾,“小贱人!如此猖狂!今日你是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 不杀了她,韩夫人难解心头之恨! 恰好离得近了,她一掌挥出,朝韶音胸前挥去! 这一掌用了她十成的内力。韶音刚刚习武不久,内力几近于无。如果被打中,必然是肺腑碎裂,当场毙命。 但是,出乎韩夫人的意料,在她挥掌的一瞬间,韶音恰时躲过了!而后,拔出一名弟子的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她的颈上! “啊!” “且慢!” “不可如此!” 一直装聋作哑的其他门派,此时纷纷惊愕出声,站起来阻止道。 韶音握着离恨宗出品的,精钢打造的,寒光闪闪的,能够轻易割断人的脖子的长剑。 面上挂着浅笑,视线微微移动,扫向众人说道:“可一可二不可三,韩夫人几次三番意图刺杀我,诸位以为,本护法该如何?” 当她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不好意思,她是离恨宗的大护法。 别被韩夫人带歪了,以为她是出逃的小丫鬟,想杀就杀。 众人闻言,不禁犹豫起来。无它,而是韩夫人当真太过分了。还没弄清楚韶音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就喊打喊杀的。 再说,这应当是她们之间的私事,私底下再问就是了,何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撕破脸皮,闹得不可开交?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韩夫人才不信,这个小丫鬟能把她怎么样,冷哼一声,傲然说道。 韶音轻笑一声,面上神情转冷。 “不可!”其他门派的掌门、长老等,纷纷上前劝阻。 有人劝韶音:“韩夫人与那个叫兰音的丫鬟,应当是有深仇大怨,并非是针对护法,还请护法宽宏大量,不要计较韩夫人的冲动。” 有人劝韩夫人:“这是离恨宗的护法,并非是你要找的丫鬟,你快些道歉吧。” 就算韩夫人是他们自己人。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很不好收场了。 他们再站在韩夫人这边,恐怕今日要与离恨宗不死不休。离恨宗是主,他们是客,他们可不占便宜。 “呵!让我道歉?”韩夫人冷冷瞥韶音一眼,满是讥嘲,“做梦!” 脖子一扭:“有胆你就——” 话到一半,身子猛然僵住,再也不敢动。脸上忽红忽白,惊惧交替,怒道:“你竟敢!你居然敢!” 她气得浑身轻颤,却又不敢大动,绷着身子,攥紧拳头,脸色难看极了。 殷红的血,顺着她的脖子往下,很快将衣领处染得鲜红刺目。 “这可不怪我。”韶音挑挑眉,“诸位都见到了,我一动都没动,是韩夫人自刎,意图栽赃我。” 众人:“……” 面面相觑,感到十分头疼。 谁能想到呢?这红衣护法看着年轻,实际上如此狡猾狠辣! 她手持利剑,架在韩夫人的脖子上。即便韩夫人有点什么动作,她也能调整剑锋,不至于伤害到韩夫人。 谁知,她反其道而行之。韩夫人要动,就随她动,反正她的剑锋是一动不动! 这样一来,韩夫人骄傲地一扭头,表示不屑,顿时就成了“自刎”的表现。 “贱人!贱人!”韩夫人更是气得,话都说不利索,浑身发抖起来。 韶音脸上一冷,这次没给她面子,剑锋直接送上前,在她脖子上割出更深的伤口:“韩夫人,这颗脑袋如果不会说话,不如换个吧!” 一口一个“贱人”,这么好骂的吗? “师娘!”见状,碧水山庄的弟子们纷纷拔剑上前,对准了韶音。 离恨宗的弟子们亦是拔剑,对准他们。 双方怒目而视,眼底隐隐流露仇恨。 就这样,因为认错了人,两个门派势力就能演变成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真就闲得。”灰总忍不住道。 离大谱。 韶音没回应它,似笑非笑地盯着韩夫人:“如何?韩夫人要换个吗?” 换个头啊! 不错,是换头啊!这是能换的吗? 韩夫人脸色难看,紧紧抿着唇,不肯服输:“你有胆就杀!啰嗦什么!” “呵。”韶音冷笑一声,剑锋往前送的更深。顿时间,鲜红的血液大股涌出,顷刻间将韩夫人的脖颈间染成深深的刺目鲜红。 其他门派的掌门、长老,脸色也变了:“不可!” “韩夫人,此事是你的不是,还不向护法道歉?” 他们如果不想跟离恨宗打起来,打成不死不休的局面,就不能再站在韩夫人那边。 “你敢动我们师娘,我们碧水山庄跟离恨宗不死不休!”一个碧水山庄的弟子说道。 “怎么,就许你们师娘对我们护法不敬,不许我们护法小惩大诫?”离恨宗的弟子立刻喷回去。 再看韩夫人,她脸色忽红忽白,许是脖子上的刺痛,又许是血液流失的缘故,她终于认清了事实。 身子不再颤抖,但表情更加讥讽:“是我小瞧了你。” 不过,让她道歉,还不够。 “玉台今日没来。否则,让他看见你对他母亲如此不敬,你猜他会怎么看你?”她冷笑一声道。 韶音闻言,眼底流露玩味:“他会怎么看我?当然是睁着两只眼睛看我。不然,他的眼睛长脚底心去了,用脚底心看我?” “噗嗤。”不知道是谁,闷闷笑了一声,好不突兀。 韩夫人脸色暗了暗,斜眼看向侧方的韶音:“你睡在我儿房间,与他同吃同住同睡半月,你倒是很清楚,他的眼睛长没长在脚底心上。” “韩夫人,你好卑劣!”韶音顿时一脸厌恶,“虽然我不是那名丫鬟,但你如此当众侮辱别人的清白,可真是恶臭!”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扇鼻子:“臭不可闻!” “你尽管狡辩。”韩夫人冷笑道,忽然运起内力,一掌挥开剑锋,纵身跃开,“你就是兰音!狡辩也没有用!你偷窃碧水山庄的秘籍,逃出碧水山庄,跑来离恨宗这等脏污之地,简直丢了碧水山庄的脸!玉台也会以你为耻!” 韶音好不无语。 谁稀罕苏玉台的看重啊? 她现在是没哥哥吗?是没靠山吗?还稀罕窝在他房间里养伤怎么着? “看来韩夫人是认定我就是那个叫兰音的丫鬟了。”韶音将长剑抛给一旁的弟子,走下台阶,“既如此,跟我进去吧,我便让你看个清楚,我到底是不是。” 见她没有发怒,双方火拼,其他门派的人顿时松了口气。 “离恨宗如今倒是讲道理了。” “今日反倒是韩夫人不讲道理。” 众人心中暗道。 “好!”韩夫人才不怕她耍什么花样,当即抬脚跟在后头,往会客厅后面的厢房走去。 两人离开,原本对峙的两派弟子,也纷纷后退,将长剑收入鞘中。 其他门派的众人也坐回座位。 “看来红衣护法不是韩夫人要找的人了。”一位掌门说道。 今日是韩夫人不讲理,又动手,又骂人,而韶音只是给了她一点小小的教训,还答应自证身份,实在是心胸宽广、大度待人的表率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都很赞同。 虽然韩夫人是他们这边的,但他们险些被她连累——如果韶音脾气差一点,像离恨宗从前那位大长老一样的脾气,今日离恨宗必然血流成河。 能活着,谁愿意打打杀杀?心里对韩夫人,都有些不满。 “你们的红衣护法,武功很好?”有人好奇,叫了一名离恨宗的弟子问道。 那名弟子闻言,顿时面露崇拜:“大护法很厉害。” 那日在演武台上,不过弹指之间,好几名师兄都惨死当场。这等出神入化的毒功,简直是他们离恨宗所有弟子心中的神! “她是你们掌门的妹妹?”众人又好奇地问,“方才听她说自己名号红衣姥姥,怎么从前不曾听说过?” 这个好回答,那名弟子便道:“从前大护法不在宗门,她跟掌门的家人们隐居在小山村。因为掌门有好些年没送信回去,她心里担心,才来看看……” 将韶音瞎吹的一通,正儿八经地说出来。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对此信以为真。 信以为真的结果是,她当然不是韩夫人要找的小丫鬟了!人家是掌门的妹妹,精通毒功,看得上你们碧水山庄的功夫吗?真不至于。 此刻,碧水山庄的弟子们,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迷惑。 他们当中,很多人认识兰音,因为兰音在苏玉台身边伺候多年,冲着苏玉台的面子,大家也会把她的模样记住。 所以,红衣护法当真不是兰音丫鬟吗? “你,就是你!”会客厅后面的厢房中,韩夫人看着韶音褪下肩头衣裳,露出一片鞭痕的肌肤,立刻指着她道:“好哇!好哇!小贱人,你还怎么抵赖!” 韶音轻轻一笑,将衣裳拉回去,慢条斯理地坐下,还为自己斟了杯茶:“夫人,您是不是忘了,我这伤是怎么来的?” “是我叫人打的!”韩夫人扬着下巴,冷笑一声说道。 小贱人,就是丫鬟出身,永远在她面前抬不起头! “是因为你儿子玩忽职守,把我推出去顶锅。”韶音慢悠悠喝了口茶,仰头看着她笑道:“那么,你儿子玩忽职守,造成了什么后果呢?” 韩夫人一怔。 “你们碧水山庄的藏书阁失窃,丢了一本秘籍。”韶音慢慢说道,“那本秘籍被谁偷了呢?正是死掉的玉华门的门主。你猜,玉华门的人得到消息,还会觉得玉华门主的横死,是个意外吗?” “是不是那本秘籍,有什么问题?” “是不是碧水山庄打伤了他,他身负暗伤,才在外面办事时,不敌奸人,落得惨死的下场?” 不等韩夫人说什么,她“啊”了一声,又道:“玉华门主死了也就死了,他身边那么多弟子,也都落得惨死下场。他们到底去办什么事?从碧水山庄离开后,玉华门主究竟做什么去了?是发现了碧水山庄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去暗中调查了吗?” 她将杯子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好奇不已地看着韩夫人问道:“玉华门主的死,是不是碧水山庄为了保守秘密,暗中派人杀的?夫人说,玉华门得知后,会不会这么想?” 第184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19 当然会啊! 纵然玉华门的掌门是个一心追求绝世武功、抛妻弃女、杀害无辜的大恶人,但玉华门的人不知道啊! 在玉华门众人眼中,那是他们的掌门,武林正道的中流砥柱之一。他忽然潜入碧水山庄,又忽然带着得力弟子们出去办事,然后全员死得凄惨,这其中绝对有阴谋! 一定是有人害了他! 而害他的人,就算不是碧水山庄的人,也跟碧水山庄脱不开干系! “你,你胡说!”韩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惊怒之中带了戒备和杀意,目光闪烁起来。 她在思量着,能不能将韶音一击杀死在厢房中? “想杀我啊?”韶音当然看出来了,悠悠然喝着茶,“夫人是不是觉得,我身上有这些伤痕,等你杀了我,再出去的时候,就可以跟人说清理门户?” 韩夫人眼底闪烁着:“你倒是聪明!” 这是个聪明的丫鬟。 但就因为她聪明,反而让韩夫人留不得她!想到儿子在自己面前,对她的屡次维护,更让韩夫人心中杀意沸腾。 “夫人是不是忘了?”韶音放下茶杯,双手叠在桌上,笑吟吟地仰起头,“我现在是离恨宗的大护法。您说我是出逃的丫鬟,离恨宗信吗?您杀了我,又准备怎么抚平离恨宗的怒气?” 随随便便杀了她,难道不用跟离恨宗交代的吗? 离恨宗是邪门歪派呀!不讲道理的那种!这些日子全靠韶音压着,才没有作妖。如果韶音一死,众弟子们头上没有了压着他们的人,一起哄,立刻就乱起来! 这风光秀丽的山顶上,瞬间就会沦为血腥场! “哼,我才不信离恨宗会为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护法就跟众门派对上。”韩夫人眼底闪过思索,很快变为坚定,抽剑出鞘,“兰音,老实受死!” 一个牙尖嘴利,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丫鬟。韩夫人不认为她在离恨宗有多高的地位,等她杀了她,出去后对众人一说,离恨宗只会感谢她为离恨宗除去一颗毒瘤! 她杀意已决,手持利剑,直直朝着韶音胸口刺去! 韶音眼看着她袭来,仰头往后一躲,随手掷出茶杯,击歪她手中的长剑。而后高声喊道:“来人!” 厢房外并不是没有人。 她们进来是为了验身,又不是说机密的悄悄话。离恨宗的弟子就守在外头,听到她的叫声,立刻推门而入:“大护法!” “剑!”韶音一伸手。 一个机灵的弟子立刻取出佩剑,朝她掷去。 韶音纵身一跃,接过长剑在手,而后转身对上韩夫人:“我根本不是夫人要找的人。夫人恼羞成怒,居然要杀我!碧水山庄当真欺人太甚!” 此言一出,离恨宗的弟子们纷纷怒目而向。 “你就算说破天,今天也要死在我剑下!”韩夫人不屑跟她做口舌争辩,总之她如果死了,什么都好说。话落,攻击愈发凌厉起来。 两人交手的动静,很快引起前厅的注意。各门派的客人,碧水山庄的弟子们,纷纷往这边涌来。 “怎么打起来了?”一位长老惊道。 离恨宗的弟子将刚刚听到的话说出来:“呵!碧水山庄欺人太甚,明明我们大护法不是她要找的人,居然恼羞成怒,要杀了我们大护法!” “仗着自己辈分高,武功高强,便欺凌晚辈,简直厚颜无耻!” “呵,以为我们大护法武功低微不成?” 一个个恨恨地看向韩夫人。 韩夫人在江湖上成名极早。在嫁入碧水山庄之前,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女侠了。后来她嫁给碧水山庄的庄主,钻研碧水山庄的武功多年,只会比当年更加厉害。 而他们大护法呢?才是个十七岁的少女,而且刚刚走出村窝窝,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身好武功! 他们快心疼死了! 众人听罢,全都面露诧异:“韩夫人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她今日可实在太不讲道理了! “难道,她并不是真的韩夫人,而是路上被人冒名顶替了?”有人目光闪烁着道。 其余人听罢,顿时神色一凛。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们这么多人齐聚离恨宗,原本是一场盛事,但如果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那就不是盛事,而是惨事了! 这里是离恨宗的主场,假如打起来,他们不占便宜,必然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韩夫人屡次挑衅,难道……” 众人目光闪动。 如果是他们猜测的那样,就太可怕了! 就在他们思量间,却见韶音手腕翻转,一个剑花挽出,挑飞韩夫人手中长剑,而后将剑锋架在她的脖子上。 又一次。 “我小瞧了你!”落败在一个不久前还是小丫鬟的女子手中,韩夫人又是震惊,又是郁怒,脸色难看之极,从牙缝里挤出来道。 韶音挑挑眉,却道:“夫人不是小瞧了我,是小瞧了我们离恨宗。”她目光扫过周围,在离恨宗弟子们的面上扫过,而后收回来,“若没有两把刷子,我又怎么坐得稳大护法之位呢?” “不错!” “我们大护法武功高强,少年俊才!” “大护法天赋异禀,乃百年难遇的良才!” 离恨宗的弟子们顿时面露骄傲之色,纷纷吹捧起来。 听着他们吹捧一个小丫鬟出身的贱丫头,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韩夫人简直忍无可忍。 偏偏,她又不能说出真相——就如韶音所说,她如果说出真相,那韶音必然要说出玉华门与丢失的秘籍等事,届时碧水山庄根本说不清楚! 这点大局观,她还是有的。 只见她别过头,脸色难看,却一声不吭的样子,众门派的掌门、长老等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讯息。 “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韶音这时开口了,脸色淡淡,“但夫人今日数次辱我,数次对我下杀手,验明我不是要找的人,却仍旧要夺我性命,我忍无可忍。” 说着,她看向众门派的掌门、长老们:“诸位以为,我该如何?” 他们怎么以为? 换了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啊! 说实话,如果换成他们,没有一个人的脾气比她好,早就跟韩夫人不死不休了。 “碧水山庄此次太失礼了。”一位长老说道。 “不错,韩夫人过于意气用事了。”一位掌门说道。 他们都认为韩夫人应该道歉,求得韶音的谅解。 这还是他们看在同为正道的份上。 “哼,有胆你就杀了我!”韩夫人是不可能道歉的,斜眼看向韶音,傲慢得不得了。 她笃定韶音不敢杀她。一来,苏玉台那里,韶音没法交代。二来,韶音当着这么多掌门、长老的面杀了她,无异于跟正道为敌。第三,她还要面对碧水山庄这个劲敌。 “我就不明白了。”韶音眉头一蹙,十分困惑地道:“为什么韩夫人敢杀我,却笃定我不敢杀了你?” 她将长剑往前送了送,在韩夫人柔嫩的颈间割出一道红痕:“是我们离恨宗低人一等吗?我们离恨宗人人命贱?就连我这个大护法,也不过是韩夫人眼中的一只蚂蚁,想碾死就碾死?” “是我想的这样吗?”她眼光忽的一沉,长剑收回,又飞快刺出,在韩夫人肩头深深刺入,“韩夫人,蚂蚁也会咬人的!” 突然而来的惊变,让众人顿时一惊。但随即,见韩夫人被捅的是肩头,而不是要害,又放下心来—— 江湖人,除死无大事。韩夫人作成这样,大护法没杀了她,已经是心慈手软。 再说,韩夫人总是不肯低头,在众人看来,有着挑唆离恨宗与各大派、碧水山庄关系的嫌疑。 他们现在怀疑“她”是假冒的,是为了挑起江湖纷争,对“她”的维护都少了几分。 “师娘!”只有碧水山庄的弟子们,真正动了怒气,拔剑指向韶音,“放了我们师娘!” 随着他们拔剑,离恨宗的弟子们也纷纷拔剑。 双方对峙。 好眼熟的场景。 在今日至少发生三次了吧? 众门派已经不会大惊小怪了,如同狼来了三次,他们都看疲了。此刻脸色淡淡,既不惊,也不劝,只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这时,韶音淡淡开口:“杀了你,未免如了你的愿。不日即将是我离恨宗的盛事,我不想见血。” 她视线扫过其他门派的方向:“我不杀她,只讨回点公道,诸位意下如何?” 她可是很尊重他们的。 他们如果制止,她一定会参考。 一群名门正派的掌门、长老们,他们如果不阻拦的事,今后就再也别挑她的理。 闻言,众人目光闪烁,一部分背过身去,一部分微垂眼睛,还有人面露不忍地道:“韩夫人,今日实在是你的不对,你快点赔礼道歉吧!” 真是的,行事如此张扬,叫他们想维护都没办法。 但韩夫人骨头硬,让她向一个小丫鬟低头,那是没可能了! 她倨傲地扬起脖子:“有本事你就动我一下!” 呵。 韶音轻笑一声:“那就怪不得我了。” 话音落下,但见剑光连闪,在韩夫人身上出没。 “夫人今日对我下杀手,一共四次。骂我小贱人,一共五次。”她出剑极快,已经收剑,才说了一半,“我不要夫人性命,便在夫人身上刺九个窟窿,算是夫人向我赔礼道歉。” 众人这才数完她一共刺了几剑! 纷纷脸上愕然,看向韩夫人。 却见韩夫人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随即,双臂、双腿,齐齐迸出血箭! 上面四股,下面四股! 韩夫人身形晃了晃,当即往后仰倒。 第185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20 “师娘!”见韩夫人倒下,碧水山庄的弟子们连忙上前,接住了她。 韩夫人倒在弟子们身上,目光惊怒地看向前方。第一次,她看着韶音的眼神中带了惧意。 “你不是,你不是……”她无法置信地喃喃。 那个卑贱的丫鬟,一心一意伺候她儿子,忠心耿耿的丫鬟。被她赶出去时,还跪在她脚下,苦苦哀求她不要赶走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剑法,远胜于她。 心狠手辣,更是炉火纯青。说捅九个洞,就捅九个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不是兰音! 韶音听到她的喃喃,轻挑眉头:“难得,夫人虽然不愿意道歉,却愿意还我清白了。” 韩夫人不是这个意思。 但韶音就是要故意曲解她。而在她说完后,韩夫人果然更受刺激,当即吐出一口血,脸色一白,晕了过去! “师娘?!”碧水山庄的弟子们惊慌地叫道。 一人抬起头,怒视着她道:“苏师弟倘若知道此事,不会放过你!” 神经病啊! 谁在乎他知不知道?她很害怕他不放过吗? 别说苏玉台不在这里。 他就算在这里,当着他的面,韶音也照刺不误。 “哇,原来韩夫人受伤,最先追究的人不是你们庄主,是你们庄主的儿子?”她掩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道:“你们庄主是出了什么情况吗?是受伤了?走火入魔了?废了?还是死了?” 这话就严重了。 看看玉华门就知道了,玉华门的掌门一死,其他门派差点将它瓜分了! “你胡说什么!”那人连忙道。 韶音轻哼一声,懒得跟他计较,偏头看向一名弟子:“去,将碧水山庄的客人安置一下,再请大夫给韩夫人处理下伤势。” 他们离恨宗可是很有待客之道的。 场子找回来了,她就是热情好客的大护法了。脸上带了笑,还和气地说道:“用最好的药,别客气,咱们离恨宗,家大业大,不缺那点东西。” 碧水山庄众人一脸怒色。想走,但是韩夫人的伤势不轻。韶音在她身上刺了九个窟窿,肩头一个,双臂四个,双腿四个。她浑身上下血流不止,还不清楚伤势如何,他们不敢轻易离开。 “我们走。”众人不再看韶音,跟在一名离恨宗弟子身后,抱起韩夫人,往客院而去。 韶音微笑着看他们离开,然后转过身,无比客气而真诚地看向其他门派众人:“咱们去前面坐?” 看着娇花似的少女,笑得如此俏丽动人,众人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歪门邪派就是歪门邪派,哪怕如此年轻的少女,也有一副狠辣心肠,一副狠毒手段。 “好。”众人收起异样神情,往前面走去。 一人问道:“大护法请我等前来,仅仅为了庆贺掌门脱险一事?” 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当时送到手里的请帖,要多花哨有多花哨,要多精致有多精致,但就是内容,很是简略——掌门脱险,乃门派一大喜事,邀请各门派来参加庆祝宴。 他们拿到手里,别提多意外了,根本就不想来。但是,打听到其他门派也收到同样的请帖,于是疑心离恨宗有什么动作,互相通了气,决定前来赴会。 心里根本不相信,离恨宗请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庆贺掌门脱险。 而在他们抵达离恨宗后,就只见了掌门一面,其他全都是韶音这个大护法做主,就更怀疑了。 “不仅仅是为此事。”韶音笑着说道,率先走进会客厅,走到上首坐下,“还有一件事,需要各位英雄见证。” 众人一听,果然还有其他事,顿时凝神贯注起来。 “我们掌门被贼子囚禁多年,身体不大好,不能理事。”韶音面露惋惜之色,“所以,掌门决定让出掌门之位,退居长老之位,让我来当离恨宗的掌门。” 这话一出,众门派的掌门、长老等还没什么反应,离恨宗的弟子们纷纷愕然抬头,朝她看过去。 没听说啊! 什么时候的事?! 当然是韶音早就决定好了,但是还没跟哥哥通气。她微微一笑,说道:“我们离恨宗也是名门大派,日后作为离恨宗的掌门,少不了跟各位打交道。趁着这次机会,也想跟诸位英雄认识一下。免得日后见面不识,闹出什么误会。” 她太年轻了,不适合做出严肃的样子,于是始终笑意盈盈,是个热情豪气的形象:“打打杀杀的,我不太喜欢。日后见着诸位门下弟子,也会约束离恨宗的弟子们,互相不起冲突。” “希望诸位回去之后,也能够跟门下弟子说一声,离恨宗与从前不同,大家互相是朋友,不是敌人。”她微笑着,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诸位以为如何?” 第186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21 互相是朋友,不是敌人? 众掌门、长老等人没有说话,互相看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如果他们没有理解错,她的意思是,离恨宗要改邪归正? 坐在上首的少女,一身红衣,笑意盈盈,看起来就像出身富贵、娇宠长大的大小姐。 可是谁也忘不了,就在刚刚,她眼也不眨地在韩夫人身上刺出九个窟窿。 行事狠辣,作风邪气,分明就是歪门邪派的手段,令人很难相信,她会改邪归正。 然而,刚刚是韩夫人不逊在先,韶音没有杀了她,已经是心慈手软。换了别人,韩夫人行事如此过分,未必会留她一条性命。 所以,可能就像她说的,她不喜欢打打杀杀,要带领离恨宗走向正途了? 众人心中犹豫起来。能够改邪归正,日后不再为祸江湖,自然是好事一桩。但是,她说话算话吗? 离恨宗上上下下,都是一群恣意惯了的魔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改得过来吗? “诸位怎么不说话?”仿佛看不出来他们的犹豫,韶音曲起一条腿,踩在座位边缘,一手搭上去,坐姿随性极了,“是瞧不上我们离恨宗,不愿意跟离恨宗做朋友,宁可离恨宗没有朋友、没有伙伴、孤独地伫立在江湖上,不得不做邪派吗?” 这话说的! “大护法,我等并非此意。” “就是,离恨宗能够改邪归正,我等自然高兴万分。” 韶音笑吟吟的,等他们说完,便道:“那诸位是同意了?愿意跟离恨宗做朋友,从此友爱互助,互相守望,做兄弟门派了?” 不,不愿意。 他们还没摸清她的路数,怎么肯答应这种事?太拉低身段了! 众人不说话,韶音也没有逼迫,笑吟吟道:“看来是我表现出的诚意还不够。这样吧,诸位先见证我的登位大典,慢慢考虑此事。” 这还像话,众人心中想道,面上露出笑意来:“先恭喜大护法了。” “恭喜恭喜。” 又说了几句话,众人便各自散去。 韶音让离恨宗的弟子跟着,带他们在门派内游玩。看看风景,去演武台比试比试,彰显一下离恨宗的新风。 然后自己去找了哥哥。 “哥哥,我想当掌门。”进门后,韶音没有啰嗦,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你觉得好不好呀?” 掌门倚在床头,正在吃水果。 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将伺候的小丫鬟临出去前塞到他手里的果盘放下,低下头,慢吞吞地擦拭手指。 “正好,各门派的掌门、长老们都在。”韶音不跟他客气,自家哥哥嘛,有什么好客气的,在桌边坐下,抓了只苹果,掂了掂,捡着最红的那面,张口咬下,“顺便见证一下我登位的风光。” 她吃得欢快,说话的语气也很随意,仿佛只是闲聊一般:“我本来也没想到的。但是,他们都来了,下次再齐聚离恨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索性趁着他们在,把事情办了吧?” 呵。 多“顺便”呢! 对于她嘴里的话,掌门一个字都不信。要说她早先没有这个打算,他一百个不信。只怕她当时除掉大长老,非要认他当哥哥,就已经盯上了这个位子。 “可。”半晌,他抬起眼睛,淡淡说道。 没什么不可以。 他现在这样,还能做什么呢? 被囚禁二十年,他的身体早已衰败,内力也几近枯竭。她愿意这样养着他,还算仁义。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韶音顿时弯起眼睛,冲他灿烂一笑,“谢谢哥哥,我会带领离恨宗,好好发展的!” 掌门,不,前掌门无可无不可,淡淡点了下头:“嗯。” 再发展,又能怎么样?离恨宗如今已经是名声昭著了,虽然是恶名。 他丝毫也没想过,她要带领离恨宗改邪归正——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本性如此,拿什么改? “你练的什么功夫?”他想了想,说道:“我这里有师祖的独门内功,还有蛊术。你要不要学?” 看她还算讲面子情。没杀他,对他也算尊重。老实说,前掌门对她还是有些感激的。如果不是她,他恐怕要死在那间大殿中,尸骨发臭,一片狼藉,无人知道那是曾经的一派掌门,一世名声尽丧。 “要要要!”韶音听罢,连忙点头,“谢谢哥哥!” 一口一个“哥哥”,叫得真甜。 前掌门看着她充满笑意的俏丽脸庞,忍不住恍惚了一下,她若是他的妹妹,他倒是当真愿意将掌门之位传给她。 “即便你不是我妹妹,作为下一任掌门,我也应当传你。”他淡淡说道,别过头去,背起内功和蛊术。 韶音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吃完了一盘水果。 一转眼,三天过去。 新掌门的继位大典开始。 韶音在众弟子们的注视中,在各门派的掌门、长老们的注视中,由前掌门扶着,走上典礼高位。 在那把象征着掌门之位的金椅上坐下。 她身着一袭红衣,衣摆上用金线绣着华美的鸾鸟,明艳灿灿,灼灼夺目,气势之盛,令人不禁忘了她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只觉不可直视。 “感谢各位前来观礼。”她笑得大方得体,冲着各门派的方向说道。 又看向身边,真诚地道:“谢谢哥哥这么信任我。” 在前掌门点了点头后,又看向下方离恨宗弟子所在的方位:“还要谢谢大家的拥护和爱戴。我会带领离恨宗,好好发展,令离恨宗的威名蒸蒸日上,更上一层楼。” 弟子们顿时山呼:“姥姥万岁!” 一些人嘴角抽了抽,低下头去。 好好的姑娘,怎么让人叫她“姥姥”?叫声“姑姑”也好啊! 但韶音不这么觉得。姑姑太年轻了,被别有用心的人叫出来,容易有暧昧感。姥姥就不一样了,叫了姥姥就是孙子。 她看着弟子们恭敬拜下的情景,那一片乌鸦鸦的后脑勺,弯得曲线恰到好处的背脊,开心极了:“我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懂,但是……” 她发表了一篇长达大半个时辰的演讲。 从她原先生活在山窝窝里时,多么的自由自在但又无聊。 到她得知哥哥可能有危险,如何心急如焚。 再到她救出哥哥后,看到哥哥身体不好,却还担忧离恨宗的发展,于是勇敢站出来,替他承担责任。 包括她对这个江湖的看法。 多么想跟各门派结交。 想要看到一个风和日丽的江湖,没有打打杀杀,大家一起奋斗,努力拼搏,建设新武林,人人过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 等等。 她讲得激情澎湃,斗志昂扬。 离恨宗的弟子们从前听到的都是大长老那一套,“去干这个”“去干那个”,何曾听到过这种煽动人心的讲话?不知不觉,就被带进去了,大呼“姥姥”,双眼发亮,面庞激动,要跟着姥姥大干一场! 而其他门派的掌门、长老们,都是一群老江湖了,没那么容易被煽动。只是,听了这么久,难免也有些感慨。 这如果不是个心有大善之辈,便是极度狡诈之徒。正常人,做不到她这样。 “好,大家应该也饿了。开宴!”终于,韶音停止了演讲,手一挥,宣布可以吃吃喝喝了。 家大业大的离恨宗,准备的宴席自然丰盛。 酒水,是色泽清亮,口感辛辣的上品。 菜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韶音甚至从山下请来了卖艺人,请他们在角落里吹拉弹唱来助兴。 整个离恨宗,被修理得干净明亮,地面是光滑整洁的,空气是清新怡人的,广场是宽敞恢弘的。 就连弟子们,那也是个个长相周正,穿戴讲究,进退得体。 不得不说,单单看着这一幕,很难让人觉得离恨宗是歪门邪派——说不定,真的像红衣姥姥说的那样,离恨宗准备改邪归正了? 这是件好事。于整个武林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在座宾客,都是乐见其成的。 喝着酒,互相谈论着,说着江湖中最近的事。 “我之前同诸位英雄说,离恨宗要改头换面,不是开玩笑的。”忽然,主座方向传来声音。 只见红衣掌门手持酒杯,喝得小脸红扑扑的,双眸晶亮,有些豪情万丈的炽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知道诸位不信。那么,就让我们离恨宗拿出诚意吧!” 说着,将杯中酒饮尽。 众人相视一眼,不知道她卖的什么名堂,均不说话。 “我听闻,武林中最近有个杀人狂魔,到处滥杀无辜,却始终没有人捉到他。”她握着空空的酒杯,眸中流光溢彩,“不如就交给我们离恨宗!最多一个月,一定捉到此獠,交给诸位审判!” 众人面上浮现讶色。 原来,她之前说的都是真的?真的要改邪归正?跟他们做兄弟门派? 碧水山庄所在的席位。韩夫人面色一变,猛地掐住手心,直直朝着主座看去! 她被韶音戳了九个洞,肩上的洞还好,双臂、双腿的伤,却不乐观。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韩夫人的右手筋脉断了,左腿筋脉也断了。 从今往后,她将不再是英姿飒爽的韩夫人、韩女侠。她再也握不了剑,也不能潇洒行走在江湖上。 她强压下这个消息,没有告诉给别人知道。也强撑着参加了继位大典,想看看韶音要搞什么名堂。 没想到,就听到这个消息! “捉拿此獠,乃江湖中人的共同责任,怎可交由贵门派一力承担?”一位掌门不赞同地捋着胡子道。 “不错,既然离恨宗有此想法,乃江湖之幸。只是,如此重大之事,还应该我们互帮互助,一起行动才是。”又一位长老说道。 他们是正道门派。怎么可能将捉拿魔头的事,就这么推出去,而且还是推给一个歪门邪派?就算这个歪门邪派想要洗白,可这不是还没洗白吗? 一群人商量起来,如何捉到那魔头。 人多力量大,当真有几个门派,手里有那魔头的消息。互相分享着信息,研究那魔头的路数、意图、下一个可能犯案的地点。 只有韩夫人,听得脸色愈来愈暗,沉沉的目光盯着主座方向,嘴唇抿得发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个小丫鬟,她的心机竟如此深沉!恐怕那日,当真是她怂恿苏玉台,让他溜出去玩耍,将藏书阁暴露给玉华门的老贼,让那老贼偷走秘籍!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她设计,连玉华门都是她的棋子! 第187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22 韶音不知道韩夫人心里想的什么。 但她知道韩夫人一定很不高兴。 离得远远的,察觉到韩夫人看过来的阴沉视线,她笑着举杯,冲韩夫人敬了敬。 不高兴又能怎么样呢?她难道敢说什么吗? 在江湖上,很多时候,重要的不是你清白与否,而是别人相不相信你。 相信你,你就是清白的。怀疑你,你就是再清白都没用。如果被在场众人知道,杀人狂魔跟碧水山庄有干系,碧水山庄的处境会变得非常不妙。 就如同当初韶音被捉,说出盗窃秘籍的人乃是玉华门的掌门,即便她没有任何证据,韩夫人还是起疑心了,立刻派人去调查此事。 这就是江湖。一旦牵扯到武功秘籍、财富宝藏等,哪里还分什么名门正派、歪门邪派。 被举杯相敬的韩夫人,脸色一黑,别过视线。 挑衅!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偏偏她还不能做什么,因此憋得厉害,脸色十分难看。 而这时,其他门派的讨论正热烈。 分析杀人狂魔下一次可能出现的地点,如何抓住他,大家分成几波人,分别从哪个方向出发,等等。 只见他们分析的方位,离碧水山庄的消息越来越靠近,韩夫人顿时忘了生韶音的气,紧紧握着酒杯,凝神倾听起来。 她大约是在场众人当中,唯一清楚知道杀人狂魔方位的人。 碧水山庄得到消息最早,当初韶音那么一喊,加上他们得知玉华门的掌门被杀,立刻就去调查了。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抓到那个杀人魔头,但是碧水山庄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很快就能将他抓住。 不能让这些人赶在前头。视线不易察觉地扫过众人,韩夫人抿了抿唇,又低下头去。 “咦,韩夫人的表情如此认真,难道有什么想法?”韶音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置身事外,笑吟吟地看过来问道。 不仅不出力,还偷听众人的计划,她想钻空子?未免想得太美了。 被点名的韩夫人,脸上闪过愠怒。抬起头,仰起冰霜般的脸:“红衣掌门如此关注我,而不关注诸位英豪所说,莫非对此事并不关心?” 好一顶大帽子。 韶音笑吟吟的,没有丝毫不快:“韩夫人误会了。不是我们离恨宗不关心此事,而是我们离恨宗的名声如何,诸位都知道。当下还没有证明我们改邪归正的心,当然不好过分插手此事。” 她说得坦坦荡荡,更是豪气万分:“但我们离恨宗也不会袖手旁观、置身事外!此次捉拿杀人魔头一事,所需武器、伤药、银两、食宿等,离恨宗全力支持!” 嚯!众人一听,顿时精神了,心中暗赞一声:“上道!” 可不就是么?她如果非要插一脚进来,他们反而不放心。像这样,既不插手,又提供支持,真是太识趣了。 看向韶音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几分满意。再看离恨宗上下,也顺眼了两分。 “哼。”只有韩夫人,心中十分不快,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韶音依然笑吟吟的,并不恼怒。瞧瞧大家的表情,显然觉得她大度,觉得韩夫人斤斤计较呢。她什么损失都没有,又有什么可恼怒的呢? 众人商议一番,定下每个门派出几人、从什么方向出发、互相之间如何联络等。 轮到碧水山庄时,韩夫人也说了一个方向,以及出多少人。 众人没有异议。毕竟,她虽然对离恨宗和红衣掌门不满,但到底是正道门派,除魔卫道乃义不容辞的责任。谁也没多想。 “择日不如撞日。”韶音站起来,举起酒杯,豪情万丈地道:“提前祝我们除魔成功!” 众人纷纷站起,举杯道:“邪不胜正!除魔成功!” 喝完酒,摔了杯子,一把抓起佩剑,大步离去。 韶音笑吟吟的,跟上了青山派的方向:“我带领八名弟子,跟诸位同行,如何?” 青山派也来了。 虽然两派之前有摩擦,青山派还吃了亏,但这等武林盛事,其他门派都来,他们还是要掺一脚的。 只是,摩擦没解决,青山派的掌门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 也就看她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而且刚刚继位,之前的事跟她没关系。不然,青山派掌门定要啐她一脸。 “素闻青山派嫉恶如仇,我们离恨宗跟青山派同行,是黑是白,是善是恶,岂不是一目了然?”韶音笑嘻嘻的,很厚脸皮地撞了撞老掌门的胳膊,“给个机会,前辈。” 老掌门拿她没办法,哼了一身,扭过头去。 “多谢前辈。”韶音当他同意了,立刻拱手拜谢。 众人虽说提剑走了,但行李还在客房呢,必然要回去收拾的。 趁这个功夫,韶音也去收拾行囊了。 并跟哥哥打了个招呼。 “你要做什么?”前掌门听闻她要做的事,眉头拧起来。 他近来一直舒适静养,弟子们服侍周到,花白的头发和胡子都打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养出一点肉来,看上去就像个严肃刻板的老前辈。 “除魔卫道呀,哥哥!”韶音诧异地看着他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前掌门早知道她的德性,也不嘲笑,只道:“除魔卫道,跟我们离恨宗有何干系?” 真要除魔卫道,他们离恨宗可是排在前头。 “跟我们离恨宗有什么关系?”韶音更加诧异地道,“我们离恨宗已经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了。就算除魔卫道,我们也是除魔的那一方,不是被除的一方呀!” 前掌门静静看着她。半晌,点点头:“玩得开心。” 在他眼里,这小姑娘就是个恶劣、爱玩的性子。什么除魔卫道,她是一点儿不在意的,就是图个热闹好玩。 不得不说,他说得也没错。 “嘻嘻,那我走啦。”韶音对他挥挥手,“哥哥好好休养,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胖十斤啦!” 说完,挎着小包袱,哼着曲儿,脚步轻快地走了。 乌黑长发随风飘动,折射出绸缎般的色泽。那么青春靓丽,充满勃勃生机。前掌门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耳边还回响着那句“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胖十斤啦”。 半晌,他收回目光。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韶音带领八名弟子,跟上了青山派。 “前辈,这些俗务,都由我离恨宗包了!”一路上,吃喝、住宿等,韶音大包大揽。 但青山派也不是什么清苦穷酸的门派,哪里会要她大包大揽,当他们不要面子的吗?哼了一声道:“不必!” 一路上,双方相安无事。 直到七日后,抵达目的地。 “嘘。”察觉到前方的动静,韶音按住了青山派掌门,低声道:“前辈且瞧着。” 青山派掌门被她按着,遂伏身,隐在草丛里。 透过晃动的草尖,看向前方。 不远处,一群黑衣人手持长剑,正围着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绞杀。 “我没说错吧?”韶音蹲在他旁边,压低声音说道。 青山派掌门不说话。 看着那群黑衣人的武功路数,眉头越皱越紧。 常在江湖上混的,哪门哪派的武功路数是什么特点,大家心里门儿清。 而这群黑衣人,赫然便是碧水山庄的路数。 “这次打赌,我赢了吧?”韶音又道。 青山派掌门盯着不远处打斗的两方,眉头皱得紧紧的。良久,他开口道:“你赢了。从今往后,青山派与离恨宗的恩怨一笔勾销。” “多谢掌门宽宏大量。”韶音笑嘻嘻地拍了句马屁。 双方下山,从离恨宗离开后,没多久,韶音就找到青山派掌门,跟他打了个赌。 “韩夫人有问题。碧水山庄有问题。”她说道,“我有可靠消息,您如果不信,不如我们到这个地方去?” 倘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么青山派不能再计较两派之前的恩怨。倘若她冤枉碧水山庄,青山派永远不相信离恨宗想要弃暗投明。 结果很显然,韶音赢了。 “砰!”身形高大的男子,仿佛早已受伤,在黑衣人的围攻下不支,撞上一块大石,吐血倒地。 青山派掌门立即就要出去,又被韶音按住了:“如果您信我,就再等等,还有好戏看。” 皱了皱眉,青山派掌门犹豫了下,又蹲了回去。 只见那群武功路数是碧水山庄的黑衣人,纷纷围上前,剑指杀人魔头,一张口,说的却不是嫉恶如仇的“你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而是:“藏宝图在哪?!” 一瞬间,青山派掌门的眼睛大睁,愕然无比的神情浮现在他的脸上。 第188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23 韶音笑吟吟地看着他变了脸色。 揪了根嫩绿的草茎,拈在指间,随性地晃动起来:“藏宝图。藏宝图哇。杀人魔头有什么藏宝图?碧水山庄又怎么知道的呢?” 她自言自语的,正是青山派掌门心中所疑虑的。碧水山庄为何知道杀人魔头的手中有藏宝图?是什么藏宝图?在离恨宗时,诸位英豪相聚,韩夫人为何只字不提? 看眼下的情形,碧水山庄分明早就掌握了杀人魔头的动向。而在宴会上,韩夫人所提出要前往的方位,也正是此处…… “要杀便杀,啰嗦什么!”被围住的男人说道。声音嘶哑,满是不屑。 青山派掌门顿时蹙眉:“此人的声音……” 韶音便知道,他起疑了。 杀人魔头的真实身份,乃是玉华门的掌门。玉华门也是正道门派,他们这些掌门,从年轻时候就认识,算是老朋友了。 察觉此人的声音很耳熟后,青山派掌门心中按不下的疑虑,不自觉身形向前,死死盯住杀人魔头。 杀人魔头当日诈死之时,便立即毁了容。他脸上满是狰狞的疤痕,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上面也沾满了血,看不出人样来。 但他的身形,还是让老掌门觉得熟悉,非常熟悉! “他们可不敢杀你。”便在这时,韶音忽然起身,走了出去。 对上黑衣人们,她脸上笑盈盈的:“诸位,此人不能杀。他虽然是无恶不作的魔头,但他作恶多端,已经不是一剑杀之了事,必须由各大门派一起处理。” 简简单单将他杀了,那些被他害的人,如何解气? 像他这样的魔头,必须当众处决,以解民愤! “不错。”此时,青山派的老掌门也从草丛里走出来,站在韶音身边,盯了魔头一眼,而后看向黑衣人说道:“老夫乃是青山派掌门,谢不平。尔等何人?” 黑衣人见到两人出现,顿时目露警惕。待听到老掌门的名号,更是闪过为难。 来之前,夫人也没说过,会遇到这种状况。只让他们围攻魔头,问出藏宝图的事。并叮嘱,如果问不出,就将他带回山庄。 现在的情形,显然是无法完成夫人的命令了。黑衣人目露为难,其中一人挣扎半晌,握着剑上前,哑声说道:“此人乃我们家的逃奴,偷盗了主人的宝物,主人让我们将他抓回去审问,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嚯!”韶音微微后仰,冲他露出惊叹的眼神,然后拍起掌来,“韩夫人不错啊,手下之人如此得力,谎话张口就来,真是家学渊源!” 她阴阳怪气的话,并没有让对方动怒。反倒是她叫破他们的来历,让众人顿时心中一惊。 “我们不认识你口中的寒夫人、冷夫人。”那人强装镇定道,剑尖一指地上,“但此人的确我家主人吩咐捉拿的逃奴,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韶音不说话了。 扭头看向老掌门。 老掌门却看着地上的魔头。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你,你是不是……” 他怀疑此人是玉华门的林掌门。 但是,又不敢相信——林掌门怎么会变成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在林掌门被魔头杀死,和林掌门自己就是魔头之间,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前者。 老掌门没办法接受,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起喝酒、一起除魔卫道的老朋友,居然会变成无恶不作的杀人狂魔! 地上的魔头,赫然是林掌门。但他不想跟老朋友相认,斜斜看过来一眼,目光充满邪气:“认得你爹?” “哼!”老掌门如何忍得下,立刻挥出一掌,重重打在他胸口,将他打得呕出一口血,“老子没你这样不成器的儿子!” 啧。 男人间的对骂。 毫无新意。 韶音有学有样,拔剑刺过去,在魔头的腿上扎了一剑:“姥姥也没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外孙!” 她下手极阴,不单单是在魔头的腿上划了一剑,而是将他腿部筋脉给断了。 顿时,魔头惨叫起来:“啊——” 不再是半死不活的样子,鲤鱼打挺一般坐起来,抱着自己的伤腿,叫得撕心裂肺:“我的腿!我的腿!” “噫,好吓人。”韶音连忙躲到老掌门身后,害怕兮兮地道:“忽然这么大声,人家的耳朵都要聋了,真是太没公德心了。” 老掌门却也不想理她:“去去去!” 他刚说了没有这样的儿子,她就说没有这样的外孙。岂不是明摆着占他便宜? 哼,红衣姥姥。年纪轻轻,一肚子坏水! “此人,老夫要了。”老掌门看向黑衣人们,“回去告诉姓苏的,还有你们韩女侠,人被青山派的谢不平带走了,让他们到——” “到离恨宗来要人!”韶音忙接话道。 老掌门一噎,扭头瞪她一眼,倒也没反驳,而是道:“让他们来离恨宗,我等静候大驾!” 此处距离离恨宗最近,是其一。 线索是离恨宗提供的,是其二。 何况,人虽然是他捉住的,但是放在青山派,却不太合适,尤其涉及了“藏宝图”。 老掌门心里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说完便去提地上的魔头:“走!” 魔头被废了一条腿,身上还负有重伤,很不愿意配合:“老子不走!放开老子!” “你跟谁老子!”老掌门很没好气地给他一掌。自从猜测他可能是林掌门之后,他的心情就很不好。 那边,黑衣人相视一眼,纷纷持剑涌来:“放下他!” 事情十分要紧。 如果此人能够被其他门派拿住,庄主和夫人不会让他们悄悄前来捉拿,还蒙面掩饰身份。 此处只有一个老掌门,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他们自认为有三分胜算,于是持剑攻来。 老掌门一看,登时怒了:“哼!” 将魔头的穴位一点,扔在地上,拔剑朝黑衣人杀去:“碧水山庄当真好作风!苏庄主和韩女侠当真光明磊落!” 他一生嫉恶如仇,最厌恶这等遮遮掩掩、行事、不磊落之徒。 浩瀚的内力涌出,很快将黑衣人等打得七零八落。 不过,他毕竟年迈,精力不济。而对方的人数又多,时间久了,老掌门开始不支。 “您歇会儿,换我来。”韶音抱臂上前,笑盈盈道。 老掌门这才想起,还有一个韶音。 这女娃不是吃素的,韩夫人在她手里都讨不了好。于是,果断撤退,将场地让给她。 韶音走上前,也不做旁的,只将指甲朝他们弹了弹:“倒!” 不过瞬息时间,黑衣人的身形凝滞住,紧接着浑身气势一泄,身形摇摇晃晃,随即“扑通”“扑通”倒地。 她扭头对老掌门谦逊道:“比起别的功夫,其实我的毒功最到家,叫您见笑了。” 老掌门看向她的眼神,瞬间没有了之前的和蔼,变得警惕万分。 这一路上,他因为跟她打了赌,没有带其他弟子在身边。如果她想毒死他,他早就已经是具尸首了! “让我瞧瞧,都长得什么样?”韶音收回视线,上前,用剑尖挑开黑衣人的蒙面。 “唔,长得也不丑,怎么就觉得见不得人,非要蒙面呢?” “该不会是做了亏心事,不敢光明正大的吧?” 她笑嘻嘻地奚落着,扭头问老掌门:“咱们是把他们放了,还是一并捉回去,当成证据?” 免得碧水山庄不承认。 “这……”老掌门犹豫。 他想将这些人捉回去。但是,他们只有两个人,力有不逮。 “不能都捉回去。”韶音很快说道,“要放走两个,叫他们回去报信。一个不行,路上有个闪失,碧水山庄得不到信儿,可就耽误事了。” 老掌门:“……” 你还能更张狂一点吗? “那就交给你了。”他直接甩出摊子。 弯腰,提起魔头。 向前走去。 韶音笑吟吟的,转过头,剑尖在黑衣人们身上点来点去:“你好你坏你滚蛋——对,你,就你了。” 然后继续点:“你好你坏你滚蛋——还有你,你们两个作伴回去吧。” 收起长剑:“其他人,站起来,跟我走。” 黑衣人:“……” “兰音,你是兰音吗?”这时,有个黑衣人将她认了出来,犹犹豫豫地道。 要说她跟兰音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怎么会认不出呢?其实是因为韶音现在做了掌门,浑身气质变了,邪气四溢,哪还有当初温柔贞静的小丫鬟模样?他们就算觉得她像,也不敢认。 但这时,不认不行了:“你现在加入青山派了?可碧水山庄才是你的根,你岂能与夫人为难,与庄主为难,与少爷为难?” “谁啊?”韶音意外地看着他们,“到底谁是兰音?我可真是好奇死了。在离恨宗时,你们韩夫人非说我是兰音不可,几次三番要杀我,还骂我小贱人。被我用剑戳了九个洞,终于不敢骂我了。” 她重新拔剑在手:“你们,也觉得我像?” 这一下,没有人敢说话了。 眼中满是惊疑——她真的将夫人扎了九个洞?! “起来!”韶音已经不耐烦了,看了眼走远的老掌门,“快点!磨蹭什么!是不是要在你们的腿上也戳个洞,才能像那个大魔头一样乖乖走路啊?” 众人想到被围攻时,受再重的伤都没有吭过一声的魔头。又想到刚刚韶音一剑下去,叫得撕心裂肺的魔头。不敢再磨蹭,纷纷爬起来。 他们手软脚软,走得很慢。 韶音折了根柳枝,嫌弃地在后面抽着:“快点!追上去!再磨蹭,天都黑了!晚上不想吃饭吗?” 细细的柳枝,抽在身上,也不知为何那么疼。被俘虏的弟子们不敢磨蹭,咬着牙,吃力地迈着脚步。 第189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24 韶音和老掌门发出讯号,告知其他门派,人已经抓到了。 然后押着魔头与碧水山庄的弟子们,往离恨宗折返。 路上,跟各自门派的弟子汇合。 “您这几天都不爱跟我说话了?”这一天,从客栈出发后,韶音凑到老掌门跟前,“是一直赶路上火了吗?舌头长泡了?嘴里长泡了?还是喉咙不舒服?要不要我给您弄点药啊?” 老掌门狠狠瞪她一眼。 谁敢用她的药?小毒物! “不用。”他端着架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其实是那天,韶音用毒,转眼间放倒了碧水山庄的弟子们,他既警惕她的本事,又觉得没面子,很不想搭理她。 偏偏韶音看不出来似的,仍然一脸笑盈盈的样子:“您跟我客气什么?您看,这一路您多照顾我。我们离恨宗的名声这么不好,别人都不爱多瞧我们一眼,只有您愿意扶持我们。” 她撞了撞他的胳膊:“前辈,您真的不用把我们当外人,咱以后都是一家人,是自家兄弟,我们离恨宗早就将青山派当成哥哥了!” 撞什么撞? 也不怕把他的老骨头撞散架! 老掌门一脸嫌弃地甩袖子,往一边走过去:“不用!” 谁跟她兄弟门派?想得真美!老掌门哼了一声,说道:“此次抓到这个魔头,离恨宗居首功,待与其他门派汇合,老夫自会说清楚。” 言外之意,别老是跟他套近乎。该她的,他不会不说。其他的,套近乎也没用。 他不爱搭理她! 小魔头! 说什么改邪归正,老掌门压根不信。他早就看出来了,她不可能改邪归正,她骨子里就是邪气的。 疑似林掌门的那魔头,走路一直不得劲,他哪里看不出来,他腿上的筋脉被挑断? 这等阴狠手段,只有离恨宗这种邪门歪派的人,才做得出来! “我就知道,您一向公正!”韶音立刻对他竖起大拇指,有些遗憾地说:“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体谅您辛苦,一把年纪了,为了抓魔头,一天都不得闲,来回奔波,可谓为武林鞠躬尽瘁。我心疼您,才想着您要是上火了,别瞒着,我给您弄点药。” 这邪里邪气的女娃,说话还挺好听。 老掌门紧紧抿着嘴角,不肯露出笑意。差一点,就要说:“那你给我弄点。” 话到嘴边,被他及时刹住了。他根本没上火,纯粹是不想搭理她罢了。 “心意领了。”老掌门哼了一声道。 韶音暗笑。 她知道他没上火。她能不知道自己招他烦,他不想搭理她吗? 但是行走江湖,该缓和的关系,还是要缓和的嘛。离恨宗和青山派,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一路同行,同吃同住,化解干戈。 “哎,前辈,您说碧水山庄到底想搞什么?”她不再纠结上火的话题,改为压低声音问道。 表情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 老掌门就看不得她这样,顿时哼了一声,坦然磊落地道:“谁知道!反正不是好东西!” “从前没听说哪里有宝藏,有什么藏宝图。”韶音摸着光洁的下巴,“我们离恨宗的消息算灵通的,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些。碧水山庄怎么知道?” 鉴于这次抓住魔头,打乱碧水山庄的节奏,都是离恨宗提供的消息,老掌门也就没有对此说什么。 只皱起眉头,一脸凝重的表情。 韶音将他心里想到,但是没有说出口的话,叽里咕噜说了出来:“该不会这宝藏,是碧水山庄的老祖宗留下来的?” “藏宝图,也是碧水山庄的祖传之物?” “但又怎么会落到那魔头的手里?” “他们又怎么知道,藏宝图在魔头的手里?” “您看,咱们都不知道这回事,只知道魔头杀人如麻,仅仅想着将他铲除而已。” 老掌门听她说一句,眉头便皱紧一分。到最后,花白的眉毛已经拧成了疙瘩。 他将视线转开,看向前面一瘸一拐走着的魔头。看着背影,与林掌门有八分相似。若此人不是林掌门还好,便只是碧水山庄出了问题。但,倘若此人是林掌门…… 他心中发沉,面上不禁显出忧心来。 此时,碧水山庄也得到了消息。 “什么?!”韩夫人得知人被青山派和韶音劫走了,顿时眼前一黑。 她原就有伤在身,顿时站立不稳,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 “夫人?!”庄主惊叫道。 “师娘?!”报信的弟子惊呼道。 韩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 脑中全是韶音对她笑得灿烂的模样,好似在说:“你斗不过我。” “你是碧水山庄的夫人,又怎么样?你是闻名江湖的韩女侠,又怎么样?你就是斗不过我,一个打小伺候人的丫鬟。” 她一阵血气上涌,眼前冒金星,耳边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良久,她终于缓过来几分。喘了口气,看清楚堂前站着的弟子,不禁怒道:“就这么让他们把人劫走了?废物!简直是废物!” 两个弟子,全都好端端的,没缺条胳膊,也没断条腿。身上连几道血迹都没有,就这么回来了,让韩夫人觉得,他们根本就没有用心办事! “弟子无能,请师娘责罚!”两个弟子立刻跪下,低头请罪。 韩夫人见两人跪得利索,更是忍不住来气,一直门外:“去外头跪着!” “是,师娘。”两个弟子不敢抬头,站起身,跪到门外去了。 堂中恢复寂静。 韩夫人气得喘气的声音,清晰无比。她抚着胸口,气恨地道:“当日真该杀了她!” 她就不该顾着苏玉台的面子,留了她一命。 以至于惹出眼下的祸患! “还没有玉台的消息?”庄主问道。 韩夫人沉着脸说:“没有。” 要说苏玉台去了哪儿? 之前去离恨宗,参加英雄大会,这么好玩的事情,以他的性格,为什么没有跟着? 那是因为他不在碧水山庄。 韶音匆忙离开后,他当晚撞破“袭杀”事件,对山庄的作风非常失望,也很怀疑自己这些年来所看到的事情。 于是,他悄悄离家出走了。 他想要闯荡一番,游历一番,用自己的眼睛,见识真正的江湖。 他什么人也没带,留信一封,就走了。拜多年来贪玩偷溜所赐,他扫平痕迹做得熟练,山庄上下都没有他的线索,就这样失去了他的消息。 他闯下那么大的祸,放走了一个山庄的劲敌,现在拍拍屁股走人了,这要不是亲生儿子,韩夫人简直要派人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臭小子!”她烦躁地骂道。 庄主皱起眉头,慢慢端起茶杯,低头喝了起来。 “现在怎么办?”见他还有心情喝茶,韩夫人更加烦躁了。 她回来后,就跟庄主将事情的先后都说了。包括韶音的威胁,以及她成为离恨宗的掌门,众门派要捉拿林掌门,等等。 原本他们将林掌门捉住了,带回山庄,什么事都不会有。谁知道,竟然撞在青山派和韶音的手里,人被他们带走了! 逼问之下,他们碧水山庄如何摘出来? 丢失秘籍,失去藏宝图,本来就很亏了。结果现在,弄得一身腥,洗都洗不掉! 庄主缓缓道:“去离恨宗。” 弟子们的口述中,包括这一条——青山派的老掌门让他们去离恨宗要人。 “真的要去?”韩夫人皱眉,很是抵触。 庄主淡淡道:“当然。不仅要去,还要兴师问罪!” 快马加鞭,庄主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抵达离恨宗。 韩夫人身体有伤,不宜奔波。但她坐不住,于是晚一步,乘马车前往离恨宗。 而这时,韶音等人也刚刚抵达。 其他门派还在陆续赶来。 “苏庄主,好久不见。”已经抵达的几位掌门跟他打招呼。 庄主是个身量不高,体形精瘦,双目锐利的中年男子。他进门后,依次对诸位掌门拱手:“别来无恙。” 最后,目光落在上首,坐着的红衣少女身上。 他早就从妻子口中听说,山庄里的小丫鬟,摇身一变,成为了离恨宗的大护法,又当上了掌门。 乍一看,其实红衣少女并不像那个温柔贞静的小丫鬟。 但是庄主的目光一寸寸在她面上描摹过,仍旧轻易看出,她就是那个丫鬟。 人的神态可以变,气质可以变,但骨相不会变。 “兰音,好久不见。”他缓缓开口道,“见到旧主,不上前见礼吗?” 原本还和气一团的殿中,瞬间变得凝滞。 诸位掌门不约而同地停下交谈声,诧异地朝他看去。眼中满是奇异,这夫妻两个,是有什么毛病吗?都说红衣掌门是他们家的丫鬟! 他婆娘被红衣掌门捅了九个洞,差点没命,终于松口,承认她不是那个叫兰音的丫鬟。 怎么,他也要被捅九个洞,才肯松口吗? 互相对视一眼,诸位掌门达成了默契——等下苏庄主如果被捅,他们绝对不为他求情。 “我——”韶音刚要开口,忽然又停下来。 眉头微挑,眼中划过诧异。 因为灰总对她说了一个消息:“苏玉台和女主已经抵达山下,用不了半日,就会上山来。” 杀人狂魔被抓住的消息,当然被放了出去。那么多人死在他手中,必然要举行一个屠魔大会,现场砍下大魔头的脑袋,才能让苦主解恨。 苦主之一,玉华门,当然也要前来。 至于苏玉台,他因为遇到了女主,跟女主在一起,所以陪伴她前来。 这就有意思了。韶音弯了弯唇角,好整以暇地向后靠去,对苏玉台的爹,鼎鼎大名的碧水山庄的苏庄主说道:“没想到苏庄主年纪轻轻,已经眼花到认不得人了。” 第190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25 脸上一沉,庄主看向她的神情变得阴沉起来:“难怪夫人说,你变了。果然是不同了,当了歪门邪派的掌门,人也变得狂傲起来。” 腻味。 韶音懒懒倚在金椅中,一手撑腮,不掩饰脸上的厌烦:“我年纪轻,又出类拔萃,狂傲一些又如何?人不轻狂枉少年。” 眉头挑起,看向他道:“等到了你这个年纪,再狂傲得不知主客、毫无礼貌,才真叫人笑掉大牙。” 她狂傲,她应当。 他狂傲,他惹人耻笑。 庄主少年成名,受人尊崇多年。何曾像这样,当面被人如此奚落?尤其,这人还是他家的丫鬟。 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一手负在身后,握成拳头,张口刚要说什么,忽然被打断了。 “苏庄主,你和尊夫人当真是误会了。”一位掌门忍不住出声道,“红衣掌门是离恨宗的掌门,也是前掌门的妹妹,并非你们家的丫鬟。” 其他掌门纷纷点头:“不错。” “红衣掌门少年俊才,武功高强,即便与你家的丫鬟长相相似,又怎么可能是她?” 也太不像话了。 他们碧水山庄就算人杰地灵,难道随便一个丫鬟,就如此厉害吗? 厉害到,山庄夫人都敌不过吗? 不知道碧水山庄是怎么回事,从庄主到庄主夫人,全都咬着一个小姑娘不放,非说人家是他们家丫鬟。 也就红衣掌门脾气好,不跟他们计较。换作他们,早就动起手来,不死不休了! “哼!”听到众人全都向着韶音说话,庄主愈发不满,看向主座上说道:“你长本事了。哄得诸位掌门全都对你信任有加,往日倒是小瞧你了!” 韶音瞥他一眼,不说话,扭头对侍奉的弟子伸出手。 弟子递过来一只洗得干干净净,水灵灵的,散发着清香的水蜜桃。 她接过来,一口咬下。顿时间,满口的清甜,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一脸满足之色。 “苏庄主此言差矣。”这时,一位掌门不满说道:“红衣小友年纪轻轻,又刚刚继位,不曾做过一件恶事。我等对她,并非信任有加,而是红衣小友做的事情,我等全都看在眼里。” 根本不用韶音开口,忽然一顶“被小妖女蒙蔽”帽子扣下来的诸位掌门,便主动发表起意见。 “不错。”又一位掌门说道,“此次捉拿魔头,便是红衣小友提供消息,及时获得魔头的行踪,才将他擒获。” “红衣小友为了力证弃暗投明的决心,此次我等捉拿魔头所需的一切花费,离恨宗全都包揽过去。” 就连青山派的老掌门,虽然不曾开口,但眼神也透露着不赞同。 大家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人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哪会随随便便叫一个小姑娘哄得晕头转向,不知东西南北? 苏庄主说这些话,他们非常不爱听。 看向苏庄主的眼神,也透着十足的不满——碧水山庄,当真是事多。正事不干,歪门邪道倒是在行! 当初讨论如何捉拿魔头,碧水山庄表现懒散,不积极,不上心。就知道咬着红衣掌门不放,当真是离谱! “哼。”发现自己占不了便宜,庄主沉沉哼了一声,不再继续此事,转而问道:“我碧水山庄的弟子,现在何处?” 韶音刚好吃完一颗水蜜桃,接过侍奉弟子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说道:“关着呢。” 将帕子递回去,重新在金椅上舒舒服服地坐好,笑盈盈地看向庄主说道:“得亏庄主来得快,他们还没有饿太久。再过几日,恐要饿死了。” “你什么意思?”庄主愕然,微露怒容。 韶音讶异道:“就是话里的意思啊。我没给他们吃饭,就是这样。” 他们离恨宗是家大业大,但是为什么要喂养诋毁她的人呢? 她一脸无辜的表情,额头上只差写着“你是不是傻”,令庄主气得仰倒!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是,太羞辱人了! “诸位也是名门正派的前辈,德高望重,莫非就眼睁睁看着?”他沉下脸,看向诸位掌门说道。 诸位掌门也是刚听说这事,脸上的惊讶还没褪去。 但见庄主满含不快的表情,顿时敛去惊讶,亦是皱起眉头,不快地道:“我等也是在离恨宗做客。吃的喝的,都是红衣小友提供。难道苏庄主要我等从牙缝里省出来,喂你碧水山庄的弟子吗?” 什么玩意儿! 他是一庄之主,他们还是一派掌门呢!冲他们使脸色?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论年纪,论武功,论资历,他排得上号吗?! 第191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26 热闹。 非常的热闹。 韶音又一伸手,从侍奉弟子的手里接过一只黄澄澄的水晶梨子,“啊呜”一口咬下。 一边咬得满口清甜梨汁,一边看着殿内闹哄哄的景象。 没有什么少年人。 各门派的掌门、门主、庄主等,全都是一把年纪了。其中,以青山派的老掌门为甚,头发不仅花白了,而且稀稀疏疏的,在头顶上扎成一个松松的揪揪,随着他指手划脚的,小揪揪一晃一晃。 “碧水山庄早已得知魔头的行踪,为何隐瞒不说?” “你庄内弟子口中的‘藏宝图’,是何意?” “你隐瞒了我们什么要事?” 这是诸位掌门。 围着庄主,指指点点,唾沫横飞。 “一派胡言!全是一派胡言!” “我庄内弟子奉命捉拿魔头,乃是诸位在离恨宗商议好,分配到头上的事。明明是依命而行,何来其他?” “没有什么藏宝图!我的弟子们不可能说这种话!一定是你们听错了!” 这是庄主。 他咬死不认,说是青山派和韶音听错了,冤枉碧水山庄,是挟私报复。 “谢某会冤枉你?!”听到这话,青山派的老掌门跳得老高,瞪大眼睛,唾沫星子朝他脸上喷去,“你算个什么东西?谢某扬名天下之时,你还没有出生!谢某冤枉你?你配吗?!” 庄主冷笑一声:“谁知道?” 吵到这个份上,脸皮是撕破了,他也从没想过此次还能够跟各门派和平共处。 视线在老掌门和韶音的脸上来回,嘴边扬起讥讽:“小妖女擅长妖言惑众,前辈年纪大了,一时糊涂,被她蛊惑了,也说不准。” 好家伙! 这是说他老糊涂了,不辨是非! “混账!”老掌门气得脸上涨红,立刻拔剑,“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顿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其他掌门连忙劝阻:“冷静!冷静!” “莫冲动!” “谢兄,不至于如此!” 韶音看得津津有味,一只脚踩在金椅边缘,咔嚓咔嚓咬着梨子,只恨没有再长出两只手来,给他们鼓掌助兴! 瞧瞧,这才是自己人呢。一看要打起来,立马劝阻。 之前谢夫人要杀她的时候,几次三番的,可从来没有人上前相劝。 双方到底没有打起来。 但庄主的头发、衣裳,都在推搡中被抓乱了,全没有了刚进门时的体面。 当然,其他掌门也没好到哪儿去。尤其青山派老掌门的揪揪,几乎都散了,摇摇欲坠。 “咳。”韶音接过侍奉弟子递过来的手帕擦手,清了清嗓子,朝安静下来几分的堂下说道:“别吵,别吵,大家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在江湖中有头有脸的英豪大侠,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 见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坐在上首,眼神清亮地看着他们,诸位年纪可以当她父亲、爷爷的掌门,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庄主冷哼一声,掸了掸衣裳,找了个座位坐下。 至此,众人才真正交谈起来。 青山派的老掌门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小揪揪又扎好了。 韶音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被老掌门狠狠瞪了一眼,她笑嘻嘻的,不以为意,扭头吩咐弟子:“给谢前辈上最好的茶。” 七八位掌门,在殿内坐了两边,说起魔头的来历、藏宝图怎么回事、碧水山庄暗地里搞了什么事情,等等。 韶音不掺和。 她吃吃喝喝,等着男女主上来。 很快,男女主来了。 多日不见,苏玉台看上去更加稳重了。他的穿着打扮不再像是山庄里那样,精致华丽。只见他穿着一袭寻常白衣,装点朴素,一头长发也只用白玉簪子束起,剑眉星目,真正是少年如玉。 而女主,她名叫林月如,是个五官秀致的女孩子。不过,此时她女扮男装,便只显得秀气可爱,是个白净纯真的小少年。 两人被引进来。 才进门,林月如便拱手拜见:“在下是玉华门的林月如,听闻诸位前辈捉拿了杀害我爹的凶手,特前来拜谢。” 说着,对诸位掌门依次行礼,皆是弯腰到底,神态恭敬,充满感激。 诸位掌门看着林月如,眼神复杂。 他们已经见过了那魔头。跟青山派的老掌门,也议论过那魔头的身份。 万一当真是玉华门的林掌门,可就…… “不用谢。” “客气了。” “你最应该谢的,是离恨宗的红衣掌门。如果没有红衣小友,此行抓捕不会如此顺利。” 众人纷纷说道。 林月如听罢,遂转过身,一脸真诚地朝韶音拜下:“多谢红衣掌门。” “客气了。”韶音对这个可怜的女孩子笑得客气,“同为武林中人,除魔卫道,我辈义不容辞。” 她生着一张年轻俏丽的脸。 很让林月如生好感。 但落在苏玉台的眼里,却犹如一道雷光劈进脑中,他睁大眼睛,愕然脱口道:“兰音?!” 呃? 诸位掌门原本在交谈的,同时停下来,微睁双目,朝他看去。 不是,这一家三口,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个的,不把红衣小友钉死在他们家丫鬟的身份上,没完了是吧? “这位小兄弟,你认错人了。”一位掌门说道,“这是离恨宗的掌门,红衣掌门。并不是你们家那个名叫兰音的丫鬟。” 苏玉台愕然,扭头看去:“前辈?” 他怎么知道,兰音是他身边的丫鬟? “你娘韩夫人,你爹苏庄主,都已经错认过了。”另外一位掌门,显然是见过他的,知道他是谁,下巴朝对面点了点。 苏玉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跟自己爹的视线对上,不禁身形一凛,不自觉站得更加笔直。 他跟林月如小兄弟结识,说自己无门无派。这下…… 但林月如没有注意他这边。她跟各位前辈行过礼,便走去跟离恨宗的弟子说话了,想见一见仇人。 余光注意到林月如不在这里,他才松了口气,轻声叫了声:“爹。” 苏庄主看他一眼,点点头。 “你,你真的不是兰音?”见诸位长辈再次谈起正事,而林月如也不注意这边,他好奇走向前方,来到韶音跟前问道。 韶音支着腮,懒洋洋看着他:“怎么,你自己认不出来自己家的丫鬟吗?” 苏玉台看着她,总觉得古怪。 他觉得她就是兰音,视线在她脸上打量着,犹豫着道:“兰音,是你吗?你怎么,怎么成了离恨宗的掌门了?” 韶音轻轻笑了一声,满是兴味地看着他道:“那个叫兰音的丫鬟,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一家三口如此念念不忘?” 她这么说,相当于在说自己不是兰音了。 苏玉台顿时有些失望,想起兰音,不由得伤怀道:“她很好。” “有多好?”韶音兴味盎然地问。 苏玉台见她长得跟兰音相似,不禁也生出几分亲近,对着她倾诉起来:“她是我在九岁那年捡到的……” 说兰音出身多苦。 被他捡回来后,做他的丫鬟,照顾他的生活,多么细心周到。 说她离开后,他的生活有多么不习惯。 说了很多,就是没有说她怎么离开山庄的。 “她这么好,你怎么让她离开了?”韶音才不给他脸面,一手托腮,笑盈盈地问出来。 苏玉台的神情顿时不大自然,视线微微躲开,说道:“是我们对不住她。” “咦,真的吗?”韶音状若意外地道,“但是你娘见了我,喊打喊杀,光骂我小贱人,就骂了五次。我以为她是个很坏、很不懂事、非常讨人厌的丫鬟呢。” 听了她的话,苏玉台的脸色难看极了。 好像丑陋的一面被人扒开,没有遮掩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抿紧嘴唇,他低下头道:“不是。” “哇。”韶音感慨一句,“这丫鬟也真可怜。明明对你挺上心的,尽职尽责的,结果山庄里没有一个人喜欢她,你也不维护她。难怪她要走。” 最后一句,简直是扎苏玉台的心。 他想起她非要走,而且是伤刚刚好一些,就要离开的情景。 想到她走的那晚,母亲派人来杀她的事。 “她走了也好。”抿了抿唇,苏玉台选择揭过话题,转而看向她说道:“你,你看上去年纪很小,怎么会做了离恨宗的掌门?” 说起“离恨宗”三个字,剑眉皱起,口吻不掩鄙夷。 “什么意思?”韶音脸上笑意敛去,盯着他问:“你嫌弃我们离恨宗?” “不是。”苏玉台道,“离恨宗的名声不好,是臭名昭著的歪门邪派,你……” 他见她跟兰音长得相似,便忍不住劝她,想让她弃暗投明,改邪归正,不要堕落在这种地方。 “呵。”韶音轻笑一声,下巴朝下方点了点,“我们离恨宗不好?你好好听听,谁才是歪门邪派。” 下方,诸位掌门和苏庄主正吵得激烈。 有两位掌门甚至起身离座,撸着袖子,横眉怒目,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势。 “姓苏的!你少狡辩!” “不错!谢兄一生为人正直,不屑污蔑人!他说听到了,就是听到了!” “你最好解释一下,那藏宝图究竟怎么回事!” “就算你不说,等人到齐了,我们去审问那魔头,一样能得出答案!” “到那时候,你再想解释,可就晚了!” “你现在坦白,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大家同宗同源,都是名门正派。因此,在藏宝图事件后,愿意给碧水山庄一个坦白的机会。 只要碧水山庄知错就改,他们原谅他这一次。但如果苏庄主仍然咬死不认,狡辩不改,坚持说没有这回事,是他们冤枉他,那可就—— “听明白了吗?”韶音看着身边的少年,笑盈盈地问道。 第193章 腥风血雨女魔头28 两日转眼即过。 还没有赶回的几个门派,陆续抵达。 乘坐马车的韩夫人,也终于抵达,再次登上离恨宗。 “开审吧。”屠魔大会,由德高望重的谢掌门主持。 韶音不跟他抢。 离恨宗现在还是转型中的势力,并没有完全洗白,被正道所接纳。 她提供场地,使离恨宗在这场屠魔大会中有一席之地,对离恨宗而言,已经是一种进步了。 “你是林掌门,是不是?”主持屠魔大会的谢掌门,走到被五花大绑,狼狈跪在台子上的魔头身边,沉声喝问。 当初抓到魔头,他就怀疑这魔头是玉华门的林掌门。 但魔头不承认,还毁了容。因此,林掌门派人去玉华门,打听林掌门的一些个人特征——这还要多谢韩夫人,她之前非要验身韶音,给了他灵感。 玉华门那边已经传信回来。林掌门的身上,的确有一些特殊的个人印记。魔头虽然把面容毁了,但他并没有想到,把身体上的印记也除去。谢掌门将他扒光,洗干净,已经检查了数个来回。几乎已经证实了,他就是玉华门的林掌门。 “呵,你都知道了,还来问老子?”已经暴露,魔头也不掩饰了,大大咧咧地道。 台下,才得知真相的林月如,猛地瞪大眼睛,惊得站起来道:“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是她爹?! 她爹已经死了!被魔头杀死了! 闻声,台上的谢掌门朝她看去。 被五花大绑的魔头,也抬起头,朝她看去,目光闪了闪,抿唇不语。 其他门派的掌门见状,纷纷投去同情的目光。 任谁知道,一直以来憎恨的杀父仇人,居然就是自己父亲,而且还是为恶江湖的大魔头,都接受不了。 这孩子,着实可怜。 “你们污蔑我爹!污蔑玉华门!”愤怒的林月如,冲动地离开坐席,往台子边缘跑去,一张秀致的小脸涨得通红,指着魔头大声道:“他不可能是我爹!他是杀死我爹的大魔头!” “你们不能因为我玉华门现在没落了,就随意污蔑!” 她激动地大力拍着粗粝的台子表面,不顾细嫩的小手被震得通红,甚至破皮:“我玉华门还有人在!有骨气在!有气节在!宁可光荣的死,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污蔑玉华门的名声!” 一边说着,一边愤怒又憎恨地盯着魔头。 这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死到临头还给父亲泼脏水,他简直该死! 该死!该千刀万剐! “月如。”看着她气得小脸通红,眼冒泪光的样子,无心无情如魔头,都忍不住动了动嘴唇。 他生着一双跟父亲相似的眼睛。 不再邪恶时,那双眼睛流露出的神情,宽厚,温和,包容。与父亲教导他们师兄妹时,一模一样。 林月如看得愣住。 “我对不起你们。”魔头没有再刻意掩饰自己的声线,浑厚正派的嗓音流露出来。 林掌门已经揭穿他的身份,他再抵赖也没有用。 “不可能!”林月如蓦地瞪大眼睛,一双清亮的眸子瞪得滚圆,几乎要掉出来,“你怎么可能是——” 他怎么可能是父亲?! 如果他是父亲,那当初死的是谁?那么多的师兄,又是为何而死?父亲为什么不回玉华门?他知道她和母亲、师兄们多么难过吗?他为何在外大肆杀戮,成为人人喊打的杀人魔头? 见她不敢置信的样子,魔头心里难得划过一丝不忍,缓缓说道:“替我跟你娘说,我对不住她。” “不,不,不!”林月如连连摇头,仍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你胡说!你不是我爹!” 怎么可能是她爹? 她爹是玉华门的掌门,是武林正道的大侠,是宽厚仁义的林大侠! 怎么会是这个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真相,眼泪“哗”的涌出,止也止不住,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站都站不稳:“你不是,你不是,你污蔑我爹……” 众人见状,眼中都划过不忍。 这孩子,着实叫人心疼。 她本是来参加屠魔大会,为父报仇的。结果,真相却是这样,对这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林兄弟。”苏玉台将她抱下去,不忍地安慰起来。 她被抱下去,屠魔大会继续。 谢掌门收回视线,重新落在魔头的身上,继续审问:“苏庄主口中的藏宝图,是什么?” “藏宝图?”魔头的视线也收回来,不再看女儿,斜眼看向苏庄主的方向,眼里划过不怀好意,“我已经给苏庄主了。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苏庄主刚刚挨了九剑,内伤外伤全都有,此刻是强撑着坐在这里,闻言气得一下子站起来,又因为起得太猛,脸上都白了:“胡说八道!你何时给我了?!” 他如果真的给他了,也就算了。明着吃亏,暗地里占便宜,苏庄主是乐意的。 但是,根本没有啊! 谢掌门等人也不信,冷哼道:“如果他已经得到藏宝图,那晚何必多此一举,去杀你?” 苏庄主一时贪婪,杀他之前,多问了一句:“藏宝图在哪里?” 反倒在此刻证明了他的清白。 “呵。”望着台下,诸多名门正派的弟子。又转头看向台上,围了一圈的老朋友。慢慢的,魔头脸上变得狰狞起来:“藏宝图。” 哪有什么藏宝图。 只有无数白骨,与一份无上的武功秘籍。 可恨,他没能练成! 心中既恨,又不甘。气血沸腾,内力不受控制地涌动,将他的筋脉冲击得鼓起。他脸上忽青忽红,面孔变得扭曲起来。 “他走火入魔了!”一位掌门立即道。 谢掌门忙要抬掌制止,却忽然听到一阵大笑声:“哈哈哈哈!” 被捆得五花大绑的魔头,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带着狂妄,带着不甘,夹杂着怨恨,还有不易察觉的后悔。 他抛弃一切,追求无上武功。名声不要,地位不要,妻子孩子不要,一手培养的弟子也杀了。 结果,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咚!”他两眼发直,嘴边涌出血迹,僵硬地倒在台子上。 他此刻还有微弱的气息。 但是在场众人都知道,他筋脉断绝,已经不成了。 静默。 只有微弱的嗬嗬声,是魔头仍然在笑。 直到这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消失不见。 谢掌门这才上前,弯下腰,探了探他的鼻息。沉默片刻,他直起身道:“他死了。” “不!”台子下方,在苏玉台的安慰下,哭声小了一些的林月如,再次泪崩,扑上台子,“爹!” 她再怎么不承认,心里清楚地知道,这就是她爹。 她不可能连自己爹都认不出来。 这一次,没有人拦她了。连苏玉台都没拦,由着她奔向台上,抱着失去气息,身体开始僵硬的魔头,嚎啕大哭。 魔头死了。 他死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谢掌门最后瞥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而看向碧水山庄的方向:“苏庄主,现在到你了。” “关苏某何事?”苏庄主冷冷道,根本不起身。 谢掌门亦是冷哼一声,目光清高傲慢,看向他道:“藏宝图,究竟怎么回事?林掌门从何得到?碧水山庄又是如何得知?他修炼的邪功,你知道多少?” “我都不知道。”苏庄主坐得稳稳的,被这样质问,面色丝毫不改。 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掌门已经死了,这个秘密就永远埋在地下了。 碧水山庄手中还有一些线索,慢慢追查,兴许能够查到什么。但是这些,不可能让谢掌门等人知道。 他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人死了,什么证据都没有了,谢掌门等人能拿他怎么样? “好,好。”谢掌门怒笑一声,袖袍一拂,转身落座。 他目光扫过台上众人,说道:“碧水山庄贪利轻义,不仅隐瞒魔头的踪迹,甚至私下劫杀魔头。为了独吞藏宝图,更是不惜趁夜刺杀林掌门。此举,已经违背正道宗旨,我青山派自今日起,与碧水山庄再无恩义,永不再往来!” 闻言,苏庄主的表情僵了僵。但随即,又变得如常起来。 不来往就不来往。 区区一个青山派而已。 “我离恨宗自今日起,与碧水山庄再无恩义,永不再往来!”紧接着,韶音追随着老掌门的脚步,立刻表态。 表完态,她还冲老掌门笑了笑。 老掌门哼了一声,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看着表情是满意的。 “嗤。”对此,苏庄主不以为然。 离恨宗,臭名昭著的门派,从来跟碧水山庄也无往来,而且碧水山庄也不屑与之为伍。怕她什么? 端起酒杯,甚是自在悠闲地饮起酒来。 “我玉华门,自今日起,与碧水山庄再无恩义,永不再往来!”下方,被苏玉台抱着肩膀安慰的林月如,勉强抑制着情绪,含恨地说出一句。 旁人不说,苏玉台率先愣住了。 “林兄弟?!” 林月如推开他,站起身来,用仇恨的视线看向苏庄主的方向:“杀父之仇,林月如记住了!” 不错,她爹是魔头。 但苏庄主先是劫杀父亲,后是暗杀父亲,他根本不是“除魔卫道”,他是为了私利! 纵然父亲变成了魔头,但那也是她的父亲。谢掌门等人,为了武林正义,可以取父亲性命。但苏庄主为一己私心,为了什么可笑的藏宝图,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呵。”苏庄主朝她看去,发出一声冷笑,“窃贼的女儿!” 不就是区区一个没落的玉华门?算得了什么! “你说什么!”林月如顿时怒视过去。 苏庄主轻蔑一笑,说道:“你爹从我碧水山庄偷取藏宝图,不是窃贼,又是什么?” “你胡说!”林月如气得浑身发抖,拔剑就要冲过去,“你污蔑我爹!” 苏玉台拉住了她。 “林兄弟,你冷静。”他说道。 林月如自然挣扎不已:“你放开我!” “你爹,他的确……”苏玉台支支吾吾起来,但看着她激动不已,看向苏庄主满是憎恨的目光,仍旧忍不住说出口:“他的确闯入碧水山庄,偷盗了藏宝图。” 林月如停下挣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当日是这样的……”苏玉台不想在她心中落下一个随口说谎,只顾维护自家利益的形象,于是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 他亲身经历。 是因为他玩忽职守,才令林掌门闯入藏书阁。 也因此,兰音受连累,被推出去顶锅,挨了鞭子,后来离开碧水山庄,失去音讯。 “你胡说!”听完他的解释,即便信了两三分,但林月如仍旧是一把推开他,捂着嘴巴,向外跑去。 这个可怜的姑娘。 韶音的目光追随着她,满含怜悯。 她为父报仇而来,本该经历一场大仇得报的痛快。结果,真相如此不堪。 “林兄弟!”苏玉台想追,但被韩夫人叫住了,“玉台!过来!” 看着母亲严厉的神情,苏玉台犹豫了下,叫了名离恨宗的弟子,说道:“你去关注下林兄弟,别让他想不开。” 那名离恨宗弟子正看热闹,看得带劲。闻言,翻了个白眼:“在下乃离恨宗弟子,而非碧水山庄的弟子,你认错人了。” 苏玉台顿时一噎。 随即,眼里有了怒气,抿紧唇,拂袖走了。 歪门邪派,就是歪门邪派!一点道义都不讲,丝毫不通情理! 他回到碧水山庄的席位,叫了名山庄的弟子,吩咐下去。那名弟子低下头,抱拳道:“是,少爷。” 转身去寻林月如了。 “你怎么跟那魔头的女儿搅合在一起?”见到儿子,韩夫人率先厉声问道。 苏玉台一愣:“什么女儿?” “你该不会看不出来,那少年是女扮男装的?”韩夫人微睁眼睛,愕然问道。 苏玉台脸上的神情,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他的答案——他真的没看出来。 “……” 饶是韩夫人,此刻也不禁有些无语。顿了顿,她改口道:“不论如何,不许你跟她再有瓜葛!” 重重哼了一声,她鄙夷又厌恶地道:“都是因为她爹!令我碧水山庄蒙受如此大的损失!” 那女孩儿居然有脸说出玉华门不再跟碧水山庄来往的话,她凭的什么? 一个盗贼的女儿!区区没落的玉华门!配让她儿子嘘寒问暖,体贴关切吗? “娘,我——” 不待苏玉台说什么,只见台上局势又有了变化。 “我嵩山派,自今日起,与碧水山庄再无恩义,永不再往来!” “我长宁宗,自今日起,与碧水山庄再无恩义,永不再往来!” “我焦绿门,自今日起,与……” 苏庄主的表情变得愕然。 拿在手中的酒杯,都喝不下去了,眼睛越睁越大,愕然越来越多,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局面,吃惊不已地看向其他门派的方向。 “我华山派,自今日起,与碧水山庄再无恩义,永不再往来!” 此话一出,再无人说话。 广场上寂静得针落可闻。 所有门派,都向碧水山庄表示了断交的态度。 “嘿嘿。”韶音不加掩饰,明目张胆地笑了出来,叉起侍奉弟子为她切好的梨块,美滋滋地吃起来。 没朋友啦。 这下没人跟碧水山庄玩啦。 她朝碧水山庄的方向,投去同情的目光——真可怜,混得还不如她的离恨宗呢,好歹离恨宗现在跟各门派关系缓和,还被青山派认了兄弟。 谢掌门要知道她如此厚脸皮,一定会哼她一声。 但不管怎么说,即便是谢掌门,从今往后,也不会再对离恨宗投以鄙夷、不屑、憎恶的眼神。 此次除魔一事,离恨宗出人、出钱、出力,提供线索、提供场地、提供计谋。 不仅顺利除魔成功,还揪出了碧水山庄这颗隐藏极深的毒瘤,委实不同凡响!即便是他们这些名门正派,也不得不承认离恨宗在此次事件当中的功劳。 离恨宗的洗白之路,成功了一半。 “贱婢!”只有韩夫人,恨得咬牙,投去淬毒般的目光。 她被废了一只手、一只脚,往后再也不能提剑,行侠仗义。这全是拜韶音所赐,叫她怎么能不恨? “娘,她不是兰音。”苏玉台听不得这些,皱眉说道。 韩夫人冷笑一声,看向他道:“那小贱人跟你说的?” “娘!”苏玉台拔高声音,表示不悦。 再次冷哼一声,韩夫人看向上座,只见韶音笑得清澈开怀,俏丽的脸上挡不住明灿的快乐神情,咬了咬牙:“当日我亲眼所见,她身上那些鞭伤!” 当时,她惧于韶音所知道的事情,怕她不管不顾地暴露出来,给山庄带来麻烦,所以否认了她的身份。 现在这种情形,再否认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令韩夫人最为恼怒的,却是如今再指出她就是山庄出去的丫鬟,已经没有人信了! 她当初否认了,现在又指认,谁还会信?! 而且现在众门派都表示跟碧水山庄断绝往来,离恨宗这个邪门歪派却狡猾地融入进去,真是气煞她也! “什么?!”闻言,苏玉台顿时愕然,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上首。 少女穿着大红色的绣着鸾鸟图案的掌门衣袍,气质庄重而尊贵,毫无当初那个温柔体贴的丫鬟模样。 虽然她长得极像,但苏玉台不敢认:“娘,你真的没看错?” “啪!”韩夫人一掌拍在桌上,怒道:“我怎么会看错?” 见儿子仍旧一脸不信的样子,她气得站起身,抓住他道:“你跟我来!” “哇哦。”灰总将这一幕禀报给韶音,“他们要来找你麻烦了。” 韶音闻言,偏头往一侧看去,果然见到面若冰霜的韩夫人,抓着一脸震惊、恍惚、不敢置信的苏玉台,正往这边来。 她没躲。 虽然她完全可以躲去老掌门那边,嘻嘻哈哈,培养兄弟情谊。 “韩夫人,苏少主。”等到两人走近,她举起杯子,笑吟吟地道。 韩夫人来到她跟前,松开苏玉台,扬起下巴,面容冷傲地道:“兰音。” 韶音挑挑眉,没作声。 “你告诉玉台,你是谁。”韩夫人又道,带着命令的口吻。 灰总怒了,大叫着道:“泼她!泼她一脸!” 不要因为她是女性就怜惜! 男女平等! 对男人能做的事,对女人也能做! 但是韶音没有。她只是露出惊讶的神色,很是意外的样子,随即又转为无奈,看向苏玉台道:“苏少主,我是兰音。” 嗯,她是兰音。 她就是啊。 但是落在苏玉台的眼中,却成为了她被母亲逼着,不得不承认了,来敷衍过去,免得母亲一次次前来逼问。 “是我们打扰了,抱歉。”他是知道韶音嘴巴毒的,不想待会儿听到什么扎心的话,拉了母亲的袖子,“娘,我们不要打扰掌门了。” 韩夫人猛地甩手,将他拂开,直直盯着韶音喝问:“我问你,你就是碧水山庄的丫鬟兰音,是也不是?” “不许敷衍!我要你发誓,如果有半句谎言,叫你——” 韶音抬起一只手:“等等。” 被她打断,韩夫人没有再继续,只是冷怒地盯着她。 盯着她低下头,将杯子放在桌上,斟满。然后拿在手中,笑盈盈地看向她。 “哗!” 猝不及防,一杯酒水就这么泼在了脸上。 韩夫人愣了一下,才回过神,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个小贱人——” “啪!” 韶音将一块鸡脖子夹起,甩进了她嘴巴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但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碧水山庄好生无礼。” 这时,其他门派的人也注意到了,纷纷拧起眉头。 “来人!”韶音放下筷子,沉声喝道。 立即有弟子出列,抱拳道:“掌门。” “碧水山庄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礼,请他们下山,永远不许踏上离恨宗半步!”她冷声道。 弟子立刻领命:“是,掌门!” 走到韩夫人和苏玉台身边:“两位,请。” 还有几名弟子,走到苏庄主的坐位前:“苏庄主,请。” 苏庄主多么想踢飞桌子,拔剑飞身而至,好好教训一顿韶音! 但是,他身上还有九个洞。别说拔剑、飞身而至了,他现在连踹桌子的动作都不敢。 也只能狠狠瞪了那几名弟子一眼,而后缓缓站起身,黑着脸道:“我们走!” “记得把酒水钱结一下。”韶音冲着他们的背影喊道。 苏庄主等人,身形顿时僵住。 “噗嗤!”不知道哪个门派的方向,传来低低的笑声。 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多。 都对韶音的坏心眼,感到促狭极了。但是,谁叫她年轻呢?在座诸位,上到掌门,下到弟子,没有比她年纪更小的了。 她年纪这样小,顽劣一点,不是很寻常?不必跟她计较。 碧水山庄的弟子掏出银两,脸上一片赤红,强忍着羞臊,结清了“酒水钱”,然后匆匆追了上去。 “今天是个好日子。”等人走远了,韶音才举杯道:“在诸位前辈的奔波之下,江湖上最嚣张狂妄狠毒的杀人魔头伏诛!想来其他宵小,定会被诸位的果断利落、同心协力、浩然正气所震慑!短时间内,不会再有风波!” “江湖宁静,全靠诸位维持!离恨宗掌门红衣,在此敬诸位!”说完,她站起,一饮而尽。 这番话说得在座门派都很受用。纷纷举杯,说起客套话来:“红衣小友,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智勇双全。此次没有离恨宗的支持,捉拿魔头并不会如此轻易。” “不错。红衣小友不必妄自菲薄。” “希望离恨宗在红衣小友的带领下,能够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不再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如果被我等所知,即便看在红衣小友的面子上,也不会姑息!” 有劝诫,有敲打。 但这已经是他们暂时认可离恨宗的证明了。 韶音笑吟吟的,点头道:“承蒙诸位前辈看得起,我必不辜负诸位的厚望!” 屠魔大会举办得很成功。 魔头被除了。 还江湖一片宁静。 而韶音也达成了洗白离恨宗的目的。 送走各门派后,韶音伸了个懒腰,准备好好休息一阵了。 “掌门。”几名地位较高的弟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来到她身前,拱手拜下:“我们真的要改邪归正?” 若是从前,他们一定直接拦她面前,质问起来。 但是当初演武台上,顷刻间被毒死,死后甚至不能保留全尸,曝尸荒野的几位师兄弟,让他们断绝了小看她的念头。 而屠魔大会一事后,他们对她的敬意又上升几分。唯独不能接受的,就是改邪归正。 当坏人久了,无恶不作,肆意妄为惯了,怎么愿意端起面孔,做个正人君子呢? 不能说脏话,不能随手砍人,满口仁义道德,太窒息了! “改什么邪?归什么正?”韶音放下胳膊,揉了揉微酸的腰,瞪着几人道:“我们离恨宗的地盘够大了吗?收的保护费够多了吗?人人的武功都出神入化了吗?人数、实力、排面、影响力,都把其他门派比下去了吗?” 几个弟子目瞪口呆。 “什么都没有!还想做歪门邪派?”韶音毫不客气地唾了一口,“做个屁!” 她满眼嫌弃:“就是个小喽啰!弟弟!什么门派都能压我们一头!算什么歪门邪派!羞耻!” 明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被她嫌弃鄙夷的眼神看着,几人莫名面红耳赤起来,亦觉得羞臊:“那,那掌门的意思是……” “干活!”韶音把眼睛一瞪,“不想被人家当成歪门邪派给剿灭,不想出门被人丢烂菜叶子,不想在其他门派面前直不起腰、心里低一头,就好好干活!” 干活? 干什么活? 虽然还不懂,但几人已经下意识点头:“是,掌门,谨遵掌门令!” “嗯。”韶音满意地点点头。 她也不指望他们懂。 反正她很快会发布一系列命令下去,他们只管执行就是了。 而离恨宗的弟子们,很快接到了一系列命令。 招人。 不拘天赋如何,能干活就行。 培训。 站得直,坐得端,笑容要露出八颗牙齿,不可以斜眼看人,不可以随地吐唾沫,不可以说脏话,不可以…… 考核。 擅长言谈的,吃苦耐劳的,长相漂亮的,脑筋灵活会经营的…… 然后分部。 顺风镖行。由吃苦耐劳的弟子组成的部门担任,开在全国各地,每天早上收取城镇上、城镇外的百姓们的信件、物资等,根据加急程度,一到三日内不等,送达目标对象手中,并带来回执。 农家乐研究院。由天资普通,武学上没有精进,但为人老实淳朴的弟子担任。聚集擅长种地的老农们,研究如何培育出优良粮种,改良土地肥力,带来丰收年。 迎客来客栈。 良缘喜嫁。 孝善殡葬。 如您所愿公关部。 …… 一时间,离恨宗上下,没有任何人还有干坏事的心思——掌门要考核的!干不好的,就要接受她弹指甲的惩罚! 一匹匹快马,清晨从驿站出发。 一片片田地,站着经验丰富的老农。 一家家客栈,姿容美丽的男弟子、女弟子在迎宾。 丧葬嫁娶等服务,亦是热烈展开。 当然,最赚钱的,要数公关部。 江湖么,少不了打打杀杀。离恨宗是改邪归正,不干打打杀杀的事了。但其他门派会啊! 即便正道门派,也会跟人发生冲突,火拼一场。这时候怎么办?怎么收尾? 消息灵通的弟子,便将事情禀报上去,而韶音得到消息,立刻快马加鞭,赶到现场,开始一通苦口婆心地规劝:“让我来给诸位算个账吧……” 再打下去,死的人、伤的人、毁坏的武器、消耗的伤药、伤者在养伤期间白吃百喝的饭食…… 这些都是成本呀! 啊?你们门派这么富有,不在乎的吗? 那当然不是了。被她这么一算,双方都肉痛无比,不肯再继续打下去了。 韶音还给对方支招:“我们的镖行最近事情太多了,不知道诸位愿不愿意帮个忙?不让诸位白帮忙,离恨宗必有答谢!” 把人拐过来,给人开工资,让人当临时工,送快递,翻田地,挖沟渠…… 十年后。 “见过盟主!”离恨宗的广场上,一片山呼声。 离恨宗的发展,蒸蒸日上。 不仅早就脱离了歪门邪派的道路,甚至变成了百姓们心中“有事找离恨宗,没事也找离恨宗”的存在。 其他门派虽然也有发展,但远远不及,很快在人力、财力、知名度、影响力等上面,被落了一大截。 韶音禀着“有我一口肉吃,就有兄弟一口汤喝”的原则,拉上大家一起发展。加盟,入会,共同致富。 老一辈已经退位,新一代掌门无有及得上她魄力的,互相商议一番,索性尊她为武林盟主。 “平身。”韶音坐在众门派共同集资为她打造的镶满宝石的金灿灿的盟主之椅上,双手微抬,冲下方微笑着道。 第195章 只对你有感觉2 任务失败。 意思就是没有阻挠男女主的感情,没有在感情线上造成起伏或破坏。 “这是为什么?”韶音好奇地问。 哪怕当着女主的面,在男主脸上亲一口,就足够让两人吵一架,互相别扭一段时间了。 有那么难吗?居然失败了两次。 “你先看一下剧本吧。”灰总将一个白色光团抛给她,“等你看完,我再说情况。” 韶音伸出精神丝,探入光团。 剧本信息快速掠过。 眉头轻轻一挑,又放下来。还以为是什么有难度的剧本,她收回精神丝:“很普通的剧本。” 剧本是这样的。 男主叫虞承尧,是个没有疑问的帅比大总裁。 他的情况是,他没有那方面的感觉。活到三十岁,还从没有冲动过。 直到一次意外,他遇到了女主。 那天晚上,他开完会,进入酒店套房,准备休息。却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女主。她被人下了药,为了躲避下三滥的玩意儿,意外逃进了男主的房间。 男主不知实情,以为是别人为了讨好他,送到他床上的玩物。 他这个人,活到三十岁,从来没有那什么过。给他送女人,呵呵!他当时就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想让这女人离开。 但是,掀开被子后,看到女主精巧可人的五官,因为闷热而红扑扑的脸庞,以及冲入鼻尖的一缕幽香,他不禁眉头挑起。他,有感觉了! 那么陌生,那么奇异,但却真真切切,令他诧异极了。 他没有多犹豫,便准备笑纳这份礼物。 女主虽然被药物控制,整个人难受得不得了,神智也迷迷糊糊,不太清晰,却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一直在挣扎:“不要,不要!” 男主没有多想。 多新鲜啊!他居然有感觉了。 这女孩又是别人送来的。 他立刻就对她展开了晋江不允许描述的一系列行为,并且持续了一整晚。 次日。女主醒来后,察觉到身体的状况,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禁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有男朋友。是她非常非常喜欢,喜欢了很久的人。现在这样,还怎么见他? 床头摆着男主留给她的支票。 女主看着上面的一串零,一点都没有心动,只觉得侮辱,气得脸上涨红,唰唰唰,撕得粉碎,然后离开了。 男女主当然没有碰面。 男主没有记住女主的脸,而女主甚至没有看清男主长什么样。 就这样,两人相遇又分开。男主继续做他的大总裁,女主则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她家里有继母,有同父异母的姐姐。姐姐也是反派角色,昨晚的事,就是她一手安排。等到女主回来,立刻撕她的衣服,露出暧昧痕迹,然后大叫大嚷起来。 女主被父亲斥责,不检点。被男朋友用失望的眼神看着,然后分手了。工作遇到奇葩上司,被辞退了。 她惨到不行,然后重新找工作,找到男主那里。面试时,男主没有认出她来,但是她的声音、她的长相、她身上的气息,都让他体内涌出熟悉的躁动。 “留下她。”他拍板道。 女主就在男主的公司里上班。 任何公司工作,都会遇到各种困难,毕竟没有不难的工作。而男主就在暗中,帮她解决。 但他经常照顾她,女主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她不禁对他产生好感。 在相处的过程中,男主每次都发现,自己很容易对她有感觉。他会情不自禁地靠近她,还吻了她。 感情线在这里升温,开始变得甜起来。 女配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女主以为她和男主是男女朋友了,女配回来了。 女配之前出国了,算是出差吧,回来后就打车直奔男主家,对着他一阵亲昵,想要跟他亲亲抱抱。 两人在一起也有两三年了,但是亲密关系仅限于牵手,礼貌拥抱。就连亲吻脸颊这样的举止,都极少有。 女配以为男主就是这样的性格,虽然很遗憾,但还是包容了,因为她就是喜欢他。但男主知道,自己不是这样,他只是对她没感觉。全天下的女人,他只对女主有感觉。 于是他拉开想要抱他手臂跟他亲昵的女友,说道:“分手吧。” 他排斥她的亲近,一点都不享受。 他只对女主有感觉。 既然这样,不如分手。大家好合好散,互相放过。 “第一个任务者,拿到剧本后,就按照剧本开始扮演。她作,她闹,她不肯分手,而且找女主的茬。”灰总说道。 “她本应该黑化、疯狂,做很多恶毒的事情来害女主,获得凉凉结局。但她的三观太正了,她做不出那种事,找女主的茬已经是她能做的底线了。所以,她任务失败了。” 她做的太少了,连及格分都没拿到,被评为失败。 “第二个任务者……唉!”灰总叹了口气,“她不在乎积分,不在乎重生,她觉得能再活一次就算赚了,所以完全没按剧本来。” 也怪它,天天跟着韶音浪,连自己签的任务者是什么性格,都没有弄清楚,随便就签了。 那个任务者,风流潇洒,是个飒爽过人的姐姐。她进入小世界后,看着男主帅的一比的脸,心想:“对着老娘硬不起来,要你何用?” 果断答应分手,拿了一笔钱,远走高飞。 潇洒一生。 然后获得失败的评价。 如果不是灰总看着她像韶音,对她有些好感,拨了几个绩点给她,她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 “哈哈哈!”韶音听完,忍不住笑起来。 明明剧本不难,但是居然失败两次,也是很有意思了:“可能它跟我有缘分吧。” 如果不是因为失败两次,这种剧本不一定会被她选中。 “走着!”她道。 灰总便将她送入小世界中。 韶音这次的身份是豪门千金——毕竟跟男主成为男女朋友的,要么门当户对,要么是真爱。而女配必然不是真爱,所以只能是门当户对了。 她是林家的千金,名叫林梦音。现在已经是公司内部管理层了,最近在国外开拓市场,要忙上一段时间才能回国。 韶音让灰总看了下时间线。 “今晚?!”她挑起眉头道。顿了顿,果断地道:“马上买机票,回国!” 剧情正在进行时。 男女主在初遇。 一个神志清醒的男人,正在侵犯一个神志不清的女孩。 韶音让灰总给她订机票,自己打包收拾行李,想着剧本上的内容。 进展到中后期时,男女主再次发生了关系,女主遗憾给他的不是第一次,男主抱着她说,不,她给他的,就是第一次。 女主当时很生气。 非常愤怒地给了他一个巴掌。 由此,两人大吵一架,差点就分手了。 就算女主已经爱上他,但当时那件事给她的伤害很深。她失去了一直喜欢的人,就算后来证明那个人不值得她喜欢,可她当时真的是喜欢他的。她还被家里人精神欺凌,还失去了工作,狼狈又落魄,可以说是最难过的时候。 而这些,本可以不发生!只要他听了她的话,知道她“不要”,一切本可以不发生! 男主诚恳认错,苦苦追求,在发生了一系列纠葛后,两人又和好了。 “走,出发!”很快打包好行李箱,韶音立即拉着出了酒店,打车前往机场。 她赶到国内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这时路况不堵,她打车去男主所在的酒店,没花多长时间。 到了酒店后,她拿出身份证,跟前台的工作人员说,她男朋友谁谁谁住在哪个房间,她想去给他一个惊喜,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 她把虞承尧的情况说得清楚,自己的情况也说得清楚,还拿出身份证、工作证等证明,以及自己跟虞承尧的合照等,说服了前台的工作人员。 拿着门卡,笑盈盈地上了楼。 “surrise!!” 韶音走到床前,用力大喊一声。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她忽然从国外回来看他了! 至于吵醒正在熟睡的男朋友,非常不礼貌、缺德什么的,她才不介意。 而她的“男朋友”,也根本没有熟睡。 三十年了,终于开荤,不是能轻易刹住的。何况,他身上还加载着男主必备的“一夜七次”光环。 再准确点说,他正在运动。 “谁?!”没有发现门被悄悄打开,也没有听到静得几乎没有声响的脚步声,突然有人在耳边大喊一声,他顿时吓得一个激灵,魂魄都快出窍了。 运动当然进行不下去了。 他猛地扭头,看向床边,同时伸手打开了床头灯。 “你怎么会在这里?!”待看清楚来人是谁,虞承尧瞳仁缩放,脸上露出愕然。 第196章 只对你有感觉3 突如其来的叫声,令虞承尧吓出一身冷汗,尤其她为了给他惊喜,声音非常大。而女性的声线,又属于穿透力比较强的范围,他几乎一瞬间就…… 韶音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搞他的呀!只是话不能这么说,她看着眼前的情景,原本欣喜不已的表情瞬间凝住。随即,变得愕然、愤怒、不敢置信:“你,你在做什么?!” 她指着他,目光在床上打量一圈,将发生的一切收入眼底,脸上越来越愤怒,手都开始哆嗦起来:“虞承尧,你在做什么?!” 她辛辛苦苦坐飞机回国,想看看他,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就看到这个?! 太让人愤怒了好吗?! “唰!”虞承尧似乎这才明白过来,立刻抓过被子,将他和身下的女孩裹在一起,看着韶音,拧眉喝道:“出去!” 韶音高高挑起眉头,用力吸了口气,挺起胸膛,张口就是尖锐的愤怒吼叫声:“你让我出去?你做了这种事,你让我出去?你想打扫现场,事后不承认,说我污蔑你吗?!” “你小声点儿!”虞承尧被她高昂的吼叫声震得眉头紧锁,视线不自觉扫过门口,套房的隔音效果很好,但他还是不禁烦躁起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韶音是谁? 是恶毒女配呀! 那是讲道理的人设吗?他让她出去,她就乖乖出去,不跟男朋友作、不跟男朋友闹、听从男朋友的话、温柔大方又懂事吗? “人渣!”她从肩头摘下小包包,抡起来,狠狠朝他头上砸去:“你居然这么对我!这么对我!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 镶嵌着亮晶晶铆钉的小包包,是韶音来之前特意背上的,就是为了让男朋友看看,她背上这样的小包包,娇俏不娇俏?可爱不可爱? 现在,因为他的头太硬,包包上的铆钉居然开始绷飞,心疼得她……顿时更气了! “混蛋!混蛋!”她狠狠砸着他的头。 虞承尧不得不躲闪。 “恶心!”韶音看着他不穿衣服下床,气得骂道:“虞承尧,你真恶心!你恶心透顶!” 虞承尧也不想这样的。他狼狈地提着裤子,怒视着她道:“你说够了没有?” 如果不是她劈头盖脸地打他,他至于这样下来吗? “你凶我?你居然凶我?”韶音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做出这种事,你做出这种对不起我的事,居然还凶我?” 虞承尧此刻是有些心虚的。她是他的女朋友,还亲眼看到这样的场面,怎么都是他理亏。 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咔嚓”一声,他抬头一看,不禁惊怒交加:“你做什么?!” “当然是拍照!”韶音不停点着屏幕,拍下他的样子,又拍下床上的样子,整个酒店房间的样子,除了女孩的脸没拍,其他都拍了。 虞承尧顾不得穿上衣,走过来夺她的手机:“谁让你拍的?!” 韶音轻哼一声,也不跟他抢,找了个干净的沙发坐了。 翘起二郎腿,把这里少一颗、那里少一颗、变秃很多的铆钉小包包一扔,说道:“我为什么不能拍?你这么不要脸,干出这种事情还骂我,我如果不留点证据,我怕以后你说我污蔑你!” 虞承尧紧紧抿着唇,操作着她的手机,试图将她刚刚拍到的图片删掉。然后,发现是徒劳。 “你!”他怒视着她。 韶音很想笑嘻嘻一下,气气他。但是当前场景不符,她是被他背叛的女朋友。于是撅起嘴,轻哼一声道:“我怎么?不存档网上,难道让你删掉吗?” 她用大号发给了小号。 他就算删掉本地,回头她漫游一下,还是能找回来。 不然她刚刚为什么让他夺过手机?还不是让他看一下,他根本删不了? 虞承尧绷着脸,将手机扔回给她,自己捡起地毯上的衬衫,穿上。 寂静。 只有衣料摩挲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这样?”韶音轻声问道。好像冷静下来了,坐在那里,低头看着膝盖,声音里满是被背叛的痛苦。 虞承尧仰着脖子,将扣子一粒一粒往上系。 薄唇抿着,没有说话。 他对她没有冲动,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只对着床上那女孩才有。这种事情,他怎么说得出口? “对不起。”他只能这样说。 韶音看了眼床上,女孩还在昏睡。霸总宠文嘛,都是这样,男人特别牛,女孩总是受不住,中途晕过去,第二天还要身体像被大卡车碾过似的。 “你喜欢她?”韶音收回视线道,“你们多久了?” 虞承尧抿着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解释个屁! 狗男人,在剧本中一开始都没想要分手。 他跟女主开始很久了,上过床,接过吻,动了真感情,都没有想到给国外的女朋友打电话说分手。还是女配回来后,跟他索要亲亲抱抱,他发现自己不仅没感觉,还很抵触,才提出了分手。 让韶音说,如果他对她也有冲动,说不定都不会分手! “什么玩意儿!”灰总跟她一个鼻孔出气,“呸!渣男!” 韶音见他穿戴整齐了,攥了攥拳头,用力吸着气,好像在平复情绪一样:“好,你不肯说,那我问问她。” 视线往床上扫去。 虞承尧闻言,顿时眉头皱起,也往床上扫去一眼:“你问她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了?”韶音猛地站起来,脸上重新涌起怒气,弯腰捡起地上铆钉脱落了小半的包包,又朝他砸过去:“我就要问!虞承尧,你给我滚!滚出去!” 虞承尧一把抓住包包的带子:“好了!” 他刚刚是在床上,不方便躲避和还手,现在站在地上,衣服也穿好了,哪还能叫她再劈头盖脸的打? 刚刚挨了也不知道多少下,脸上到处都疼,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怒视着她道:“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买不起胶带吗?”韶音怒道。 灰总看着热闹,嗑着瓜子,插了一句:“谐音梗差评。” 好悬没给韶音噎到,酝酿的情绪都散了一小半。 没空跟它算账,她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抡起来就朝他砸:“滚滚滚!你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最好在外面等我!等我问完全部,我再跟你算账!” 就像一个抓奸的愤怒的失去理智的原配,她一通打骂,将虞承尧打出了套房,然后当着他的面,狠狠甩上门。 “砰!” 韶音从里面落了锁。 “幸好他刚刚没反锁。”韶音挑挑眉。 灰总狗腿地道:“怕什么?我给你弄开。” 见它这么狗腿,韶音哼了一声,没搭理它。倒了杯清水,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拍女孩的脸:“喂,喂?” 第197章 只对你有感觉4 唐心灼悠悠转醒。 她中了药,药力还没有彻底散去。又刚刚醒过来,头脑昏昏沉沉的,看着上方晃动的天花板,一时间没弄清楚自己现在哪里,是什么情况。 “醒醒。”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唐心灼迟钝地转动视线,看到一个穿着小西服套装,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女人面孔。 她眨动着眼睛,过了两秒,神智恢复一些:“你是?” “你先醒醒。”韶音没有急着跟她说,而是扶起她的头,将一杯温水喂到她嘴边,“喝点水,清醒一下。” 唐心灼被她扶起,嘴唇接触到透明的玻璃杯,干渴的喉咙令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汲取水源。 温度恰到好处,没有任何味道的纯净水入口,缓解了干渴,也给她带来几分清醒。 昏迷前,有人给她拿了杯水,她喝完后就…… “你是谁?!”她猛地推开面前的杯子,趴在床边,用手抠着喉咙,拼命干呕,想将刚才喝下去的水全都吐出来。 韶音被她推了一把,杯子里的水顿时晃动起来,但因为只剩下小半杯的量,因此也没有洒出来。 “别抠了,是清水。”她将杯子放在一边,转过头,看着女孩说道:“不骗你,真的是清水。但你或许可以感觉下,身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唐心灼本来不信她的话。坏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这个莫名出现的陌生女人,趁着自己迷迷糊糊中喂水,谁知道是什么居心? 但是,听到后面那句,她抠喉咙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的身体,好像……的确有哪里不对劲。 疼痛。 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尤其是下面,更是传来无法忽视的难受。 她的脸色猛地变了! “你,你……”她扭头看向韶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攥得紧紧的,唇颤抖着,“你对我……” 韶音静静地看着她:“不是我。” 这个女孩刚刚醒来,人还不是特别清醒,又在醒来后看到一个陌生人在身边,难免会一下子怀疑到她。 “你先冷静一下。”韶音抓住她的手,缓慢而有技巧地拿开,站起身道:“我再给你倒杯水。” 唐心灼下意识想拉住她。 但是身上传来的凉意,令她又惊又羞,还有着浓浓的愤怒和惶恐。不由得抓紧被子,遮住自己,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非常嘶哑:“你是谁?怎么在这里?我怎么了?” 韶音原本想倒杯温水给她。想到女孩可能不敢喝,便放下杯子,拿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走回床边。 将矿泉水扔到床上,在一旁坐下来:“你遇到了一点事情。我恰好跟这件事情,有一点关联。所以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 “什么意思?什么叫有点关联?”唐心灼看了一眼矿泉水,没有碰,直直盯着韶音问道。 她没有穿衣服的身体,浑身传来的异样感,令她内心恐慌极了。怀疑,防备,整个人充满攻击性,像是竖起尖刺的小刺猬。 “你被人侵犯了。”韶音见她彻底清醒过来,于是没有隐瞒,直接说出来:“那个人,是我男朋友。” 担心她误会,这件事跟她有关系,韶音说完追了一句:“我刚从国外回来,打算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他给了我一个惊喜。” 说着,指了指茶几边上的行李箱。 唐心灼顺着她指向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只银色的小巧行李箱。 但她并不相信韶音的话,眼神仍旧充满怀疑:“你想做什么?让我认下?” 想到这里,她紧紧抿住唇,手指无意识抓紧被子,表情满是倔强与愤怒。 “怎么可能?”韶音惊讶地道,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吃惊地看着她说:“姐妹,你是女孩子,我也是女孩子,我怎么可能向着一个大渣男、畜生、不干人事的东西,让你受委屈?” 唐心灼一愣。 她的话太夸张了,完全超出唐心灼的想象。眼睛眨了下,她无意识启唇:“你……” “他是我的男朋友不假。但他……抛开背叛我的事不提,他犯罪了!”韶音看着她,一脸的愤怒与厌恶,顿了顿,她疑惑地看过去,“你,你是无辜的吧?” 唐心灼顿时直起身子,怒道:“我当然是!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我是被人下了药,逃进来的!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是谁!” 她当时太慌张了,看到一间房间没有关门,就躲了进来。哪里想到,逃出狼窝,却进了虎口? 她已经渐渐回想起来,有人来到床边,掀开被子,凝视她的情景。她当时迷迷糊糊的,但对一些画面还有印象。 尤其,她挣扎着说“不要”,但对方根本不听! “我要告他!”唐心灼一下子啜泣起来,眼睛里满是仇恨的怒火,“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告他!我要告他!” 她中了别人的套,逃到这里,本想求一时的宁静,等药效过去,谁知道…… 眼泪汹涌地往外流,她不由得抱紧身体,种种异样感和不适感让她内心羞耻又悲伤,不禁呜呜地哭出来。 她有男朋友的。 有喜欢的人。 现在这样,让她还怎么面对他?怎么跟他说?唐心灼悲愤又难过,无助又委屈,哭得伤心极了。 而随着她的清醒,身体深处不适的感觉愈来愈清晰,她不禁恶心地发出干呕声:“呕——” 太恶心了。 想到身体被人侵犯,她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女孩趴在床边,呕得脸色都发白了,浑身打着哆嗦,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你干什么?”见她掀开被子,哆嗦着往下走,韶音拉住她的手腕。 唐心灼恶心得不得了,被人碰触的地方简直要起鸡皮疙瘩,触电般甩开她的手:“别碰我!” 现在任何碰触,都让她感觉恶心。 紧紧抿着唇,往浴室的方向走。她现在脏了,她要把自己洗干净,从里到外,洗得干干净净的。 “你要告他,就不能洗掉证据。”韶音看出来她的意图,站起身,在她身后说道。 唐心灼的脚步一顿。 “我建议你现在就报警。”韶音继续说道,“如果你害怕,我可以陪你一起。” 唐心灼不是害怕。 她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到。 “留证据。”她喃喃道。之前发生的事,有几幕画面还残存在她的脑中。不太清晰,但足以让她知道,对方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她转过身,看向韶音问道:“他现在哪里?” 目光带着戒备。 如果她或者那个男人,一定要她去洗澡,清理掉证据,她能够逃得开吗? “他现在门外。”韶音答道,看清楚女孩眼中瞬间升起的戒备,她举起双手,表示没有敌意,“我没有恶意。我也很愤怒,对于发生这样的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不信你可以看我的手机,我拍了照片。” 拍照片?!唐心灼一下子想歪了,警惕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慢慢往后退,走到沙发边,拿起上面的手机。 手机没有锁。 她一点就开了,而上面恰好停留在照片的界面上。 她浑身紧绷,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心里已经隐隐刺痛起来。然而,令她意外的是,照片的确很不堪入目,但却没有她想象的画面。 她怔怔的,翻动着一张张照片。没有一张,拍下了她的脸。嘴唇抿紧,她终于相信,韶音是站在她这边的了。 “你愿意帮我?”她攥着手机,转身看向韶音说道。声音嘶哑得厉害,一听就是过度使用了。 唐心灼自己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更加感到恶心了。 猛地扑到床前,拿起那瓶刚刚被她戒备的水,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一边喝,一边止不住地流眼泪。 她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为什么会碰到这样的事?为什么会是她?她怎么这么倒霉? “我刚刚把他打了一顿,撵了出去。”韶音说道,“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他的小三——” 话没说完,唐心灼猛地看过来,愤怒地道:“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韶音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你一醒过来,我一看到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不是。” 唐心灼扭回头,继续喝水。 “他现在外面。你要见一见他,还是直接报警?”韶音问道。 唐心灼喝了大半瓶水,听到这句,将空瓶子捏得皱起:“报警!!” 她不想见他! 那个恶心的男人! 她根本不想知道他长什么样! “那好。”韶音点点头,“我把他支走,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报警。” 说到这里,她补充一句:“你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而且我还是目击者,会对案件有帮助。” 唐心灼面露犹豫。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韶音。 “我自己去。”她眼睛垂了垂,说道。 她不相信任何人。 韶音看起来是站她这边的。但唐心灼担心这是她的套路,一种很深的套路。先麻痹她,然后再劝她不要报警。 “算了。”韶音又道,“你直接报警吧。” 这里是现场。 证据得到最多的保留。 唐心灼一愣。 “你带手机了吗?”韶音在沙发上坐下,从茶几上拿了瓶水,拧开,“如果没带,就用我的。还有,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吧?” 说着,从桌上取了张酒店的名片,伸手递过去,并说道:“这是3302房间,地址记得说清楚。” 唐心灼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名片,看着坐在沙发上喝水的韶音,心里仍旧是半信半疑。 咬了咬牙,她毅然拨出报警电话。 第198章 只对你有感觉5 挂断电话,唐心灼犹如被抽空全部力气,一下子跌坐在床边。 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过了一会儿,她才感觉到冷。转动视线,扫视着四周。 她的衣服被人丢在地上。 那是一条洁白的连衣裙,看着就很漂亮,柔软如云朵,白纱飘逸。此刻,被人毫不怜惜地丢在地上,露出不止一处撕裂的口子。 几乎是一瞬间,她脸上涌起浓浓的愤怒,眼眶再次发红,屈辱的泪水重新积聚在眼底,嘴唇哆嗦着。 这条裙子让她想起自己。 她也被人糟蹋了。 看到这一幕,韶音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行李箱边,打开。 挑了套衣服,拿在手里,递过去:“凑合一下吧。” 听到她的声音,唐心灼顿时怒目看过来,积聚在眼底的水光,越来越多,随着她眼睫颤动着,再也拦不住,瞬间倾泻而出。 “穿上吧。”韶音又往前递了递。 唐心灼垂下眼睛,伸出纤细秀美的手,颤抖着接过。 抿紧唇,一言不发,颤抖地穿上。 韶音转过身,不看她。 目光落在那条被撕得不能穿了的白色连衣裙上,眼底划过讥嘲。 有些剧本是这样的。男人撕碎女人的衣服,吭哧吭哧大半夜,女人不支昏睡过去。好厉害哦,好威猛哦,好有男子气概哦。 而且他们又俊美,又年轻,又富有,还对“她”青睐有加、与众不同。 真是绝世殊荣呢。 “谢谢。”身后传来嘶哑的声音。 韶音转过身。 唐心灼已经收拾好,穿着不算合身但足以避体的衣裤。 女孩长得很漂亮,眼型很美,是标准的杏仁眼。眸光水润,清澈盈盈,令人忍不住怜爱。 此刻眼睛微肿,令她看上去有些倔强,却更叫人心疼。 “不客气。”韶音对她点点头,然后回到沙发上。 唐心灼嘴唇动了动,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双手攥成拳,放在膝上,低着头,过了一会儿说道:“对不起。” 她刚刚态度不太好。 但她不是怪她,相反,她心里对韶音有些感激。唐心灼很轻易就能想到,如果没有韶音在这里,她一个人醒过来,面对这一切,会是多么无助和绝望。 刚刚那样,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不太清醒,不知道怎么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迁怒她。 “嗯。”韶音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套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只有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她们本来是陌生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却因为这种事,处在同一片空间,但这不代表她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说。 尤其,唐心灼现在一点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她昨天是来赴约的。周蒙约她在这里吃饭,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她用心打扮过后,高高兴兴地前来赴约。 没想到,在约定的房间里没见到周蒙,却见到了陌生的男人。不仅给她喂了奇怪的水,还要对她不轨。 她拼命逃出来。却……遇到了这种事。 接下来,她要怎么办? 她刚刚报警了。爸爸,阿姨,姐姐,他们都会知道。 他们会怎么看她? 阿姨对她没有表面上的关心。唐心灼非常清楚,那个女人是什么德行。她如果真的是个好女人,像她所表现出来的温柔善良,就不会在爸爸妈妈结婚后,跟爸爸出轨,生下姐姐。 而姐姐呢?她一向嘴甜,家里什么好的、贵的、新的东西,她全都要。唐心灼一直是捡她不要的,还要承她的情。 至于爸爸。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唐心灼觉得他是好爸爸。可是现在,她有时候都不觉得那还是她爸爸。他好像变成了姐姐一个人的爸爸。 而最令她在意的是,周蒙知道了怎么办? 她喜欢了他很多年,鼓起全部勇气才向他告白,他会答应做她男朋友,她简直惊喜极了。 唐心灼非常珍视这段感情。 “呜呜……” 她没忍住,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啜泣起来。 他会用什么眼光看她?还会爱她、珍视她吗?唐心灼无法想象,会有厌恶、嫌弃的神情从他眼里流露出来。 可是,她又不能不报警。 不报警,那个人就会逍遥法外。凭什么?她不甘心。凭什么她一脚迈入地狱,那个人却没有处罚? 她就是要报警!就是要让那个qj犯受到惩罚! “擦一擦吧。”韶音没有安慰,只是将纸巾盒递过去。 唐心灼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递到眼前的纸巾盒,抽噎着接过,紧紧抱在怀里,一张一张地抽。 按在眼睛上。 浸湿。 丢到地毯上。 一团团被打湿的纸巾,滚落在地毯上。女孩哭得直抖,看得韶音不忍,便道:“等会儿我帮你打他一顿。” “打他有什么用。”唐心灼抽噎着说。 她已经这样了。 打死那个恶魔,她也不会变得清白。 “是没什么用。”韶音坦言道,“但是能让他不好过。” 唐心灼噎了一下,随即拧了下鼻涕,说道:“那你打吧。”顿了顿,“狠狠打。” 哭着哭着,她觉得韶音也很可怜:“你不难过吗?” 那个男人背着她劈腿。这么恶心的事情,韶音居然没吵没闹。老实说,唐心灼以为韶音会揪着她的头发打她一顿,毕竟很多捉奸的女人都是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劈头盖脸的耳光下来了。 但韶音没有。唐心灼记起来,她清醒的时候,是韶音在唤她,还给她喂水。 水是温的。 “难过。”韶音老实点头,“你不会知道我有多难过。” 她将“林梦音”如何爱着虞承尧,为他付出了多少,忍耐了多少,如何全心全意都是他,说了一遍。 “他……”听完,唐心灼的神情极为复杂,“他怎么能那样对你?” 这简直是个恶魔。 不仅那样对女朋友,还这样对她。 想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她的神情再次变得黯然。抽出纸巾,重新默默流泪。 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她不知道还能干什么。心里既惶惶,又空落落,还很迷茫。 只能蜷成一团,默默流着眼泪。 警察来得很快。 站在门外等候的虞承尧,见到警察往这边走,脸上浮现诧异:“是谁报的警?” 他以为,里面的两个女人打起来了。韶音把那个女孩给打了,那个女孩不愿意,所以报了警。 “你是虞承尧?”打头的警官将他打量两眼。 虞承尧点点头:“是我。” “嗯。”警官点点头,上前敲门。 门开了。 站在门后的是韶音。她看着几位警官,让开了门:“请进。” 目光平静地扫过虞承尧,对他点点头:“你也进来吧。” 她的表情过于平静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令虞承尧一头雾水,毫无防备地走了进去。 等所有人都进了房间,韶音把门关上。 “喀”的一声,上锁。 虞承尧听到了,诧异地看她一眼。 几个警官也看过来,目光带着审视。 韶音微微一笑,说道:“打狗要关门。” 说完,把袖子一撸,扬手就朝虞承尧打过去:“狗东西!我以为你找小三,原来你强迫无辜女孩!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你怎么不去死!” 第199章 只对你有感觉6 她的动作又快又狠,虞承尧完全没有提防,头上立刻挨了一记。 高大的身形,顿时站立不稳,往后踉跄了两步。 韶音追上去,揪着他打:“你是缺钱吗?你是找不到女人吗?你堂堂宏福集团总裁,招招手,什么女人没有?你都看不上?非得强迫一个无辜的女孩?你是贱吗?” 她打得非常狠,也不打别的地方,就打虞承尧的头和脸。 啪啪啪,声音又脆又响。 几个警官听得牙酸:“哎,别打了,不能打人知道吗?当着我们的面,就敢动手,你胆很壮啊!” “同志,他是我男朋友!”韶音揪着虞承尧的衣服不松手,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他偷吃,劈腿,就冲这个,我打他几下过分吗?” 几位警官一听,过分什么呀?虽然动手不对,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嘴上还是劝道:“行了行了,打人是不对的,你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许再动手了。” 韶音是听劝的人,立刻说道:“行,我给几位警察同志面子。警察同志说不打了,那我就不打了。但是虞承尧,你是真的贱。真贱,贱死你算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贱?” 她嘴上说着不打了,手底下丝毫没有放松:“我跟你说,今天如果不是几位警察同志在,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你敢偷吃,是我长得不美吗?是我哪里对不住你吗?没有吧?你居然这么对我,你还是个人吗?” 几位警察同志都被逗笑了:“行了行了!还不松手!” 就她叨叨这几句话的工夫,虞承尧的头上脸上至少又挨了十几巴掌。啪啪啪,那叫一个清脆响亮。 她哪里是把他当男朋友打,完全是当他猪头嘛! “我真的,我太生气了,警察同志!”韶音回头看了一眼,手下还没停,“再让我打两下出口气,我实在太生气了,你们不知道,他真的太过分了!” “他要是找小三,我跟他一拍两散,也就完了。但你们看,他做的什么事?说出去,我不要面子的?人家都会嘲笑我,找了个法制咖男朋友!我丢死人了!我丢得起这个人吗?” 她说着,脸上更生气了,已经不仅仅是上手打,开始拿脚踹了:“畜生不如的东西!你怎么这么不是人?你吃什么长大的?吃吗?啊?脑子里都是!” 虞承尧被她一脚踹在膝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俊美的脸庞,青青紫紫,布满不规则的红肿,看起来不像是英俊体面的大总裁,而像是低三下四的东西。 “林梦音!你别太过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躲避不开,反制也找不到切入口,硬生生被压着打的虞承尧,终于忍不住怒喝一声。 “有你过分吗?”韶音叉着腰,瞪起眼睛吼他:“你犯罪了!我告诉你!你要蹲局子了!谁也救不了你的!你等着进去捡肥皂吧!” 这时几个警官中的女警官轻咳一声。 其他警官笑了笑,然后板起脸严肃地道:“好了,别拖延时间了,说正事!” 韶音立刻收声,不再说话了。 转身朝唐心灼看了一眼。 唐心灼坐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还在默默无声地哭。 神情有些绝望。 刚刚韶音打虞承尧的时候,说了一句“堂堂宏福集团总裁”,她才知道对方这么有钱有势。 她告他,能告赢吗? 到最后该不会变成她不检点、蓄意勾引他,却反咬他一口吧? 他们有钱人一向是…… “是你报的警?”女警官走到唐心灼身边。 为了保护受害人的精神状况,其他人要回避。 虞承尧是犯案嫌疑人,要被问情况。韶音是目击者,也被问及当时的情形。 直到这时,虞承尧终于反应过来:“我没有!是她自己送上来的!”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被告了! 那个女孩自己爬到他床上的,居然转头把他告了?! “送什么送!送你个头!她当时意识不清楚,你看不出来?她说她不要,你听不见?”韶音扬手又朝虞承尧打过去,见缝插针地揍他。 一位警官拉住她:“好了,是我们在问他。” “她刚刚说的,属不属实?”拉住韶音后,警官严厉地看着虞承尧问。 虞承尧这时冷静下来,说道:“我让我的律师来回答。” 他可能涉嫌一起qj案。 也许是这个女孩敲诈他,也许是竞争对手设计他。不管怎么说,此时不是虞承尧随意开口的机会。 他变得缄默不言,一定要等到律师来了才肯开口。 韶音冷笑一声,说道:“就你有律师!” 她的反应非常不对劲。 她明明是他的女朋友,亲眼目睹这一幕,不仅没有对那个女孩撒气,没有捉着他问为什么,反而隐隐有着给那个女孩出头的架势。 眯了眯眼,虞承尧忽然问道:“你设计我?” 不然,她怎么这个时候到了?她这个时候应该在国外。偏偏,在他正……的时候,她到了,还差点吓得他有了阴影。 “我设计你?”韶音瞪大眼睛,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你没病吧?疯了?见谁都咬一口?我脑子出问题了我给自己戴绿帽子?” 不由分说,又按着他打了一通。 两名警官看见了,装没看见,站在一边低声说话。 “警察同志,我刚从国外回来,我之前根本不认识唐小姐。”韶音拿出自己的机票,给警察同志看,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放了两天假,连夜飞回来,想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道他——” 警察同志看了她一眼,将她说的话记录下来。 里面,女警官已经对唐心灼做完笔录。 她的情况有点特殊,还需要去医院采血取样进行分析鉴定。 “这不是一个案子。”女警官做完笔录,对其他同事说道。 在唐心灼的叙述中,有一个非常不寻常的环节,那就是她曾经因为中过不明药物而失去意识。 她已经承认,不是虞承尧对她下的药。但是问她是谁,她怔了一下,随即闭口不言,不肯再说了。 韶音垂下眼睛,猜测着唐心灼的想法。她一定是想着,周蒙给她发短信,叫她来的。她没有走错房间,那么为什么周蒙不在房间里,而是别人在?谁给的那人房卡?为什么叫她去? 她不敢深想,因此打算揭过这一层,只打算追究虞承尧侵犯她的事。 “要我陪你吗?”见唐心灼被女警官带着,去做鉴定,韶音站起身问道。 唐心灼看了她一眼。 嘴唇动了动,她似乎想摇头,但不知怎么,说出口的却是:“谢谢。” 她实在很慌。 不知道怎么办。 而韶音虽然是那个人渣的女朋友,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护着那个人渣,还帮助她报警。 唐心灼现在犹如溺水的人,任何一根浮木,都会被她死死抓住。 第200章 只对你有感觉7 韶音陪着唐心灼上了警车。 她们现在要先去医院做取样和鉴定。 “你不打算追究自己中药的事,是吗?”路上,韶音开口说道。 本来寂静的氛围顿时被打破。而听到这句话后,唐心灼的脸上明显带了几丝慌乱:“不是,没有,我……” 她抬起手,用力摆动,想要辩解。 韶音平静地看着她。 她手脚比划了一会儿,却没说出什么完整而有用的话,渐渐停下来后,韶音才问道:“你要替谁开脱?” 咚! 唐心灼下意识后仰,脑袋磕在车门上,发出一声。 她看着韶音的眼睛,心里止不住地发慌。脑子混沌成了一坨浆糊,什么都思考不了了。嘴巴张张合合,想说什么,发出的全是无意义的音节。 “不,不是……”她摇着头。 韶音的眼神清澈又冷静,仿佛能看穿人心底。唐心灼下意识想要避开,可是车子空间就这么大,她的眼神像是无处不在,让人避无可避。 难堪地咬住唇,她垂下眼睛,别过头。 “这不是你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韶音看着她,声音低缓而平静,“你告了虞承尧,虞承尧难道会任由你告,什么都不做,直接认罪伏法吗?” 唐心灼听得一怔。 前面开车的女警官,也从后视镜里朝她看过来一眼。 只见她面色平静,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被男朋友背叛的女人,理智而冷静地分析着:“他一定会弄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找到一切有利于他的证据。现在你隐瞒不说,到时候就会变得非常被动。” 女警官听到这里,忍不住点了下头,说道:“林小姐说得对。唐小姐,如果隐瞒重要事实和线索,后面可能会对你很不利。” 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但是,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只能坚强起来,勇敢面对这一切。能说的,都说出来,不放过任何线索。 唐心灼被说动了。 主要是韶音说的,虞承尧不会轻易认罪。她当时被人下了药,慌乱中逃进他的套房里,他一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是,是……”即便动摇了,可是要说出口,唐心灼还是遇到了阻碍。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粘住了,不论她怎么用力,都发不出声音。渐渐的,急得脸上涨红,又急又气,眼眶里又蓄了泪。 “不着急,慢慢说。”韶音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道:“还有时间,你先想想,等下我们再说。” 整个案件当中,不会只做一次笔录,她还会经历多次询问。 因此,她可以慢慢想,尽可能记起更多,然后等到取样和鉴定完毕,再说这些情况。 “你要坚强起来。”看着她眼睛红肿,低头抽噎的样子,韶音叹了口气,“其他人都帮不上你。就算有心,给到的帮助也有限。你一定要坚强,捍卫自己的权利,为自己而战。” 唐心灼听到这话,抽噎声顿了一下,随即更深地埋下头,压抑地哭起来。 她知道,韶音说得对。 爸爸、阿姨、姐姐,他们都不会帮她。爸爸会觉得她丢脸,就算他对她还有一点父女之情,但这些都抵不过他觉得这件事丢脸。而就算他到最后父女之情战胜其他,可是有阿姨和姐姐在旁边…… 阿姨绝不会心疼她。至于姐姐,唐心灼从小跟她争夺爸爸的宠爱,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姐妹情。 他们会站在她这边,支持她维权吗?唐心灼没有底气。 就只有她自己。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只有她自己。而对方还是那么有钱有势的人,她能将那个恶棍告进去吗? 她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小下来。脑海中始终有另一个人的影子,没有消散过。那是周蒙,是她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是她珍视的男朋友。 他会怎么看她?会帮助她,还是…… “……对,辛苦了。”就在这时,韶音刚挂断一个电话,扭过头对唐心灼说道:“我给你请了律师,他等下就会赶到。” 唐心灼一怔,不由得抬起头,呆滞地看着她。 “没有律师是不行的。”韶音便道,“我也不是为了帮你。虞承尧敢给我戴绿帽,我能放过他吗?你放心,律师的费用全部我出,你配合他就行了。” 嘴巴张了张,透过模糊的视野,留着披肩发的女人侧脸漂亮得过分,像是行走世间的精灵。 “谢谢。”她干涩地挤出一句。 攥着湿哒哒的纸团,用力抿住唇,憋回眼泪。 不哭了。 她也不是那么倒霉。 虽然遇到这种事,但对方的女朋友还好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有跟着虞承尧一起迫害她,相反还帮了她。 这已经是出人意料的惊喜了。她现在有了律师,打官司会不会容易一点?这样想着,她不由得眨掉眼泪,开始细细打量韶音。 漂亮精致的面孔,自然而然中流露出的矜傲气息。她的皮肤,白皙无暇。她的发型,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得很好。她的衣服,显然是名家设计,造型别致又很适合她。 眼神闪了闪。是了,她是虞承尧的女朋友,虞承尧是有钱有势的人,她……也不会差吧?! “你愿意帮我?”她忍不住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韶音刚把手机收起来,正在摆弄小包包上脱落铆钉的地方,闻言抬起头:“准确说,我不是帮你,我是为自己出气,顺便帮你。” 听到这句话,唐心灼却长长松了口气,感激得泪水又涌上来:“谢谢,谢谢你!” 接下来,她一直靠着韶音坐,时刻保持着自己的衣服或身体能够挨到她。 这是愿意帮她的人。 而且有钱有势。 挨着她,唐心灼感觉很有安全感。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唐心灼的理智没有想到,但潜意识注意到的——她没有瞧不起她,没有因为她遇到这种事,就鄙夷她,或者用高高在上的怜悯目光看她。她表现出来的,就好像她只是被人偷了手机,蒙受了损失而已。 证据采集的过程,并不舒服。身体上不舒服,心里更不舒服,唐心灼没忍住又哭了。 韶音便安慰她:“哭吧,你掉的每一滴眼泪都不会白掉,我给你记着数,回头让那个混蛋跟你一样哭。你掉十滴泪,保管他不会比你少掉一滴!” 听着这样的话,唐心灼顿时不知道是哭是笑,仰头看着她,感激地道:“谢谢你,真的。” 她完全可以不管她。或者就像她说的,一切只是为了出口气,只是顺便帮了她。 她完全不必这样安慰她,这让唐心灼痛苦的内心中,注入了一丝微弱的,但无法忽视的暖流:“林小姐,你是个好人。” “哟,可别!”韶音笑道,“别给我发好人卡。一般被发好人卡的,都很悲催。” 唐心灼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很好,很感谢你。” 韶音刚要说什么,唐心灼的手机响了。 她的手机遗落在跟周蒙约会的房间内,警官去取证据的时候,顺便把她的手机还回来了。 在摆脱对她下药的玩意儿时,她用手机砸过对方,整个屏幕都碎了。但是开机后,还能用,就一直带着了。来到医院,因为要做取证,韶音随便找了个插座,给她充上电。 熟悉的铃声响起,唐心灼浑身一个激灵,脸上“唰”的一下白了。 韶音看她一眼,走过去,将手机拔下来。看了眼来电显示,说道:“是你爸。” 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唐心灼微张嘴巴,怔怔接过。手抖得厉害,差点握不住手机。看着碎裂的屏幕上,“爸爸”两个字,心里像是也支离破碎,疼得厉害。 她咬紧嘴唇,眼泪不知不觉又掉下来,落在屏幕上,很快晕开了。她吸着鼻子,用手去擦,但根本擦不干净,还不小心把电话挂断了。 但紧接着,电话又响起来。 唐心灼抖着手,点了接通:“喂,爸爸。” 她竭力压制着颤抖的嗓音,手指紧紧抓着床的边沿,用力得指节都发白了。 只听电话那头响起一声带着怒意的质问:“你昨晚去哪了?” 听到这句话,唐心灼浑身一个激灵。 张口嘴,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那头满含愤怒的声音又响起来:“你姐姐说,我还不信。唐心灼,你太让我失望了!夜不归宿,你还是不是女孩子?还要不要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现在哪儿?马上给我滚回来!” 嗡的一声! 唐心灼的眼神变得僵直,脑中一片空白。 第201章 只对你有感觉8 嘴巴张张合合,想要解释什么,但是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语言都组织不出来。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好像是阿姨走过来,对爸爸说了什么,然而并没有浇灭爸爸的怒气,反而令他的火气更甚:“你还替她说什么好话?就她这么不自爱,哪天被人家了都是活该!” 啪! 手机掉落在地上。 一同掉落在地上的,还有大颗大颗的泪珠。 唐心灼爸爸的声音很大,虽然没有外放,但是屋里的女警官、医生都听见了。女警官忍不住说道:“你爸爸怎么这个样?” 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是亲爸吗? 唐心灼的眼睑颤了颤,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回答她,但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脑子里嗡嗡的,全是爸爸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 她其实没有听清。有两个字,她没有听清。她不相信爸爸会说出那样的话。 但是…… “唐心灼!你说话!”手机虽然掉在地上,但是并没有挂断,唐父的怒吼声还在传来,“赶快回家,听到没有!” 唐心灼垂下视野,透过朦胧的视线,看着地上的手机。 屏幕是暗下去的,但是为什么会发出这么可怕的声音呢?她嘴唇张了张,还没说出什么来,只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下去,捡起了手机。 什么也没说。 直接挂断。 拉黑关机一条龙。 “给你关机了。”韶音将手机重新放回去充电,然后走回来,站在唐心灼面前道:“你爸可能是个好人,比如传说中的刀子嘴豆腐心。他可能虽然嘴上骂你,但还是会支持你。但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我不建议你跟他再联系。” 她现在非常脆弱。每一句难听的话,每一个异样的眼神,都是往她心上扎刀子,将她伤害得更深。就算这件事过去,也会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唐心灼抬头,怔怔地看着她,嘴唇颤动着,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忽然捂着脸,呜呜地痛哭起来,心里像是有一百把锋利的匕首在狠狠绞动,将她的一颗心绞得血肉模糊。 她的爸爸。跟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在妈妈去世后,跟她关系最亲密的人。结果,他嫌她丢脸,骂她活该。 反倒是这些陌生人,韶音,女警官,对她的遭遇表示出同情和支持。 这是什么世道啊?她是什么命啊? 一点也不想哭,不想如此脆弱,但是根本忍不住的唐心灼,捂着脸,嚎啕大哭。 韶音和女警官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怜惜和愤怒。 唐心灼的爸爸,太不像话了。 哪有这么对女儿的?简直是老混球嘛! “这,我咋感觉不对呢?”安静了很久的灰总,弱弱出声道:“不是霸总宠文剧本吗?怎么感觉到了法制频道?” 男主那方面不行,三十年都不近女色,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而有一天,他遇到了他的真命天女。 而女主呢?交的男朋友其实没担当,并不是良人。经过姐姐的有心算计,差点,但却意外闯入了男主的房间里,阴差阳错之下,跟男主有了关系。 多么惊人又美妙的相遇! 多么叫人感叹的命运! 虽然刚开始有一点点不愉快,比如女主茫然失措、惶恐无助,还被家里嫌弃,失去工作什么的,但那都是幸福来临前的小磨难呀! 她很快就跟不是良人的男朋友分手,进入男主的公司,跟她的真命天子越走越近。她将受到全天下最优质的男人的宠爱,过上最幸福的生活,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呀? 为什么……自从韶音闯入套房,那一声“surrise”后,画风就变了呢? 唐心灼哭得太累了,在去警局的路上睡着了。 韶音在跟女警官说话。 “我那还有地方,不然这几天让她跟我住?”女警官说道,“我睡沙发,让她睡床。她不能回家了,她现在精神状况很差,回到家后——” “她爹就是个大辣鸡。”韶音说话就不讲究了,她又不是公职人员,不用担心什么形象,“我也不赞成她回家。您那边有地方就好,如果没地方,也可以让她跟着我。” 女警官看她一眼,说道:“你是犯罪嫌疑人的女朋友。理论上讲,你不能跟被害人接触过多。” 虽然虞承尧劈腿,但他跟韶音是男女朋友,他们之间的亲密程度,远远高于韶音和唐心灼之间。不论她对虞承尧是爱是恨,又或者爱恨交织,她对唐心灼来说,都是存在一定危险性的。 “我知道。”韶音利索地点头,“所以我没说让她跟我走。她跟着警官,才是最安全的。” 打量了她两眼,女警官没忍住问道:“你看起来不像是被劈腿。你跟犯罪嫌疑人,你们真的是男女朋友吗?” 还是传说中的商业联姻? “是。”韶音冷静地点点头,还把“林梦音”之前如何爱着虞承尧,又跟女警官说了一遍。她一手支在车窗上,撑着腮,“但爱情并不能掩盖住我的正义!他犯了罪,这比他劈腿我更严重,我必须为唐小姐伸张正义!” 古怪。 女警官并不相信她的话。按照常理推断,她会恨虞承尧,如果像她说的那样爱虞承尧的话。就算她不爱,两人是商业联姻,那么她至少是恼怒的,扭头就走更符合正常行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当一个正义人士,有意无意推动整个案件。 虞承尧的怀疑是有道理的,女警官心中想道,她看起来就像是要将他一把推下深渊,让他翻不了身。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继续开车。 车厢里重新恢复安静,只有唐心灼的呼吸声。她太累了,昨晚受到惊吓,被伤害,又坐车奔波,还哭了一场又一场,整个人处于透支状态,发出微重的鼾声。 “没有跑偏。”韶音看了看她红肿的眼皮,收回视线望向车窗外,回答灰总的问题:“我们只是处在剧情的开头部分。” 被创作者的精湛文笔狡猾诱导的这一段。 在剧本中,从唐心灼的视角,能看到她的处境艰难,能看到她的伤心,能看到她的坚强和勇敢。 但是看不到她对始作俑者的痛恨。 剧本上没写这个。没写她恨虞承尧,哪怕被家里排斥,被男朋友分手,被公司辞退,所表现的也都是家里人的可恶,男朋友的没担当,职场的残酷。虞承尧在这一部分,没有一丝一毫的描写,完全没出镜。 那么,唐心灼真的不恨他吗?在被亲生父亲、虽然失望但还是在心底爱着的父亲所嫌弃时,被虚伪的阿姨挑唆时,被坏心眼的姐姐刺激时,她真的就只恨他们,而一点点都不怨恨、不怪罪虞承尧吗? 她落的那些眼泪,没有一滴是因为虞承尧吗? “啊……”灰总怔怔道。 有。 即便是它,也能肯定,唐心灼一定恨过虞承尧。只是,只是剧本上没写。 “所以,这还是霸总宠文剧本?”它难以相信地道。 唐心灼的眼睛肿得厉害,估计等她醒过来,睁都睁不开。她哭得那么难过,那么悲伤和无助,这……这怎么是个宠文剧本呢? “她如果父母宠爱,姐妹和睦,爱情甜蜜,事业顺利……还需要霸总来宠吗?”韶音轻挑眉头。 灰总说不出话来。 它还是有些不甘心,又去翻剧本。 偏心的爹,虚伪的继母,不和睦的姐姐,这都是她自带的属性。如果,如果虞承尧没跟她那什么,后面再注意到她、被她吸引、跟她在一起,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再去掉我。”韶音说道,“把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女朋友去掉。” 灰总:“嗯嗯,去掉。” 它在剧本上删删减减。最后发现,那是完全不同的内容。 “……” 心情复杂,难以言表。 “不是,你没觉得那句话细思恐极吗?”韶音忍不住道,“就是那句,‘他以为是别人送到他床上来的’,你真的不觉得这句话有问题?” 什么年代了?还当自己是皇帝啊?送上龙床的女人,想怎么享用,就怎么享用? 完全不尊重别人的思想和意愿,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如果送他一个成人用品,他用了也就用了,反正他赔得起。但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你别说了。”灰总简直不想听下去了,它开始觉得这个剧本很恶心,一点都不甜了,什么糖都抠不出来了,全是! 韶音见状,挑挑眉头,不再说了。 很快,来到警局。 唐心灼被叫醒,还有些浑浑噩噩的,被扶下车。 女警官带她去做笔录,补充下药一事的详细经过。韶音这边没事了,她只是目击者,该说的都说了。 只是,知道虞承尧在这里,带着律师一起做笔录,她来了兴趣,没有离开,而是等虞承尧出来。 第202章 只对你有感觉9 身为大集团总裁,身家豪富的男主,小世界的气运之子,虞承尧的身上有着种种光环。比如,精明狡猾,高智商。 他被告了之后,完全没有慌乱,冷静地请来律师,处理后续的一系列事宜。 走了一趟警察局,他的脸色变都没变,仍旧是青青紫紫,那么与众不同。 衣着笔挺,皮鞋锃亮,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就是矜贵精英范儿。 直到“啪”的一声响起。 伴随着一声怒斥:“畜生!” 虞承尧未曾提防,顿时被打得脸歪向一边。 走在他身边的律师,见状忙板起脸,严肃地道:“这位小姐,你无故殴打我的当事人,我们将保留追诉的权利。” 韶音挑起眉头,收回手,看着这位年轻沉稳的律师先生:“你不知道我是谁?” 律师先生回答说:“不管您是谁,无故殴打他人,都是不应当的行为。” 韶音轻轻笑了笑。 斜眼看了站直身体,神色阴沉的虞承尧一眼,又看向年轻的律师先生:“看来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介绍一下,我叫林梦音,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人物,而是——” 她拉长了尾音,表情愈发促狭:“是你身边这位先生的女朋友。” 律师顿时一愣。 偏头看向虞承尧。 “我打我男朋友,请问触犯什么法律了吗?”韶音微微倾身,看向他询问道,表情礼貌极了。 律师看着虞承尧,见他没有否认,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尴尬,随即神色正了正,说道:“任何人不得无故殴打他人,这是法律赋予每个公民的权利和义务。即便您是我当事人的女朋友,也没有权利做这种事。” “好了。”虞承尧打断他的话,神色阴沉地看着韶音,“这是外面,你不要胡闹!” 韶音惊讶地掩住嘴,说道:“天哪!你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以为,你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会跟我说分手!” “唉。”随即,她失望地叹了口气,“也是,但凡你有点良心、要点脸,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早该知道的。指望你良心发现跟我分手,是我痴人妄想了。” 这话就很阴阳怪气。 虞承尧深深皱起眉头,沉声说道:“你想分手,那就分。” 反正,他对她也没什么感觉。 之前同意跟她的事,是因为他觉得天底下哪个女人都一样,反正他没有任何兴趣,是谁都无所谓。 但是现在,他发现不是他的问题,而是那个人不对。“林梦音”并不是对的那个人,将他告了的那个女人……才是。 想到这里,他眼底暗了暗。 余光往身后方向瞥去。 唐心灼在里面,他刚刚看到了。昨天晚上……一幕幕不期然浮现在脑海中,令他的脸上一瞬间失神。 “啪!” 脸被打得歪向一边,耳边传来的脆响声,将虞承尧从旖旎的感觉里拉回来。 他面带怒气,伸手攥向她白皙的手腕:“林梦音!你够了没有?”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打了他多少次? 虞承尧都数不清! “你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居然还要跟我分手?”韶音敏捷地收回手腕,没被他捉住,退后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你以为我会答应吗?!” 虞承尧一愣:“你不答应?” 她这么厌恶他,把他当沙袋一样打,言语神色全是厌恶,居然不想跟他分手? 眉头皱起,他道:“没有必要。” 出了这种事,他们两个也算是撕破脸皮,没有必要再在一起。 “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了算!”韶音冷笑道,扬起下巴,“虞承尧,你该不会以为,我打了你几下,你给我戴绿帽子、出轨、劈腿、被我当场抓住、对我造成的阴影,就一笔勾销吧?” 虞承尧的眉头紧紧皱起:“你想怎么样?” 而听到她这番话,旁边年轻的律师先生,脸上划过愕然。显然,虞承尧没跟他说这一段。 韶音看见了,勾了勾唇,说道:“这位律师先生,您还不知道吧?您的当事人,对着一个中了药、全无意识、柔弱无辜的女孩,做了什么事?” “一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她用恶心的眼神看了虞承尧一眼,“狗吃都没这么迫不及待的!” 律师先生差点跌破眼镜! 表情大为震撼! 好像新世界大门朝他打开,他见识了新世面一样。 倒也不是没听过这么辛辣的言词。他打官司无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是,像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说话如此不讲究的,还是第一次见。 正了正神色,他道:“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请林小姐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给我的当事人带来误会。” “律师先生,我是目击证人。”韶音看着他,表情有点无语,“我说出我亲眼所见的事,能有什么误会?” “还是说,你想要我说出更多详细、贴合案发情况的细节?”没问题啊,她完全可以,“当时呢,你的当事人先生,用的是这个姿势……随即,他恼怒地走下床,用这个姿势穿的裤子,跟我的距离是……” “够了!”虞承尧黑着脸打断她,“你有什么要求,后面再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发生这种事,太过突然,他希望没有发酵开,急着回去处理事情。 分手不分手的,女朋友怎么样,在他心里毫无地位。 韶音看出来了,灰总也看出来了,顿时怒道:“给他脸了!削他!” 这么好的机会,韶音当然不会放过。 “你个混蛋!你还敢凶我!”韶音从他背后扑过去,跳上他的背,一手锁住他的脖子,一手薅他的头发,“你连句对不起都不说!我本来想着,你跪下来求我,扇自己几个耳光,好好赔罪,我就原谅你!” 虞承尧哪里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登时被扑得一个趔趄,紧接着就感觉后背一沉,上面趴了个人。 她的腿锁着他的腰。这么不雅的姿势,因为她穿的是裤装,而变得没有那么不体面。 他头发被薅得剧痛,只觉得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这辈子没有这么狼狈不堪过,他愤怒得脸色一片阴沉:“下来!林梦音!你再胡闹,别怪我不客气!” “没见过出轨了还这么嚣张的!”韶音更生气了啊,两腿锁在他腰间,固定身体,两只手则对着他劈头盖脸地打,“我告诉你,出轨就要挨打!贱男人!你跟我处了三年,碰都不碰我一下,我以为你不行呢!原来你专盯着外面的花呢!你贱不贱啊?” 哇! 这热闹了! 警察局里不忙的人员,都跑出来看。 住在附近的,从楼上的窗户里探身出来,往这边看。 还有拿手机拍照的。 “住手!住手!”打官司经验丰富的律师先生,此刻慌了神,他见过的场面再多,也没见过这种,让他想分开他们都无从下手,只能说道:“林小姐,请你放开对我当事人的伤害,否则……” 韶音听都不听。 还是几名警察过来,好言相劝,并且男女分工,男警察保护虞承尧,女警察拉住韶音,费了好大劲,才终于将他们分开。 “你们怎么回事?在警察局还敢动手,眼里有没有法律!”一名年长的警察训斥道。 韶音瘪瘪嘴,说道:“他出轨,我质问他,他就说我胡闹。太欺负人了,我忍不住。” 啊这…… 这还能叫人说什么?遇到这种事,能做到不动手的,天底下能找出几个? “那也不能动手!”警察同志训道,“你是女同志,体力比不上男同志,真打起来,还是你吃亏!以后遇到这种事,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韶音低头,乖乖听训:“我记住了。” 只有虞承尧,接过律师递过来的纸巾,擦着脸上的血,神色难看得不行:“她吃亏?嗤!” 从两个人碰面,每一次动手,他没有一次反击成功,她总是压着他打,简直邪门儿了! “好了好了!”一位警察同志说道,“这里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场,少在这里胡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把虞承尧轰走。 又问韶音:“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韶音刚想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见唐心灼甩着步子飞快跑过来,“林小姐!林小姐!” 韶音抬头看去。 “你真厉害。”跑到她身前,唐心灼气喘吁吁的,红肿的眼睛里有一丝光亮,“谢谢你!” 她刚刚补充完笔录。 才出来,就听到外面的喧哗声。走出来一看,就见韶音将虞承尧一通暴打。 抛开解气的部分,还有别的原因。 她明明那么爱他,但是发现他背叛她时,却这么下得去手。一时间,在唐心灼的心里,韶音有了不一样的地位。 在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发现爸爸出轨,还有了私生女,那个私生女的年纪甚至比她还大。当时妈妈过于悲伤,病倒了。跟爸爸吵了两年,越吵越抑郁,有一天恍恍惚惚走到街上,被车撞了。 唐心灼记得,她那时候很想帮助妈妈,帮助她快乐起来。但是她太小了,没有帮助妈妈摆脱痛苦。 这件事在妈妈死后,渐渐尘封在记忆深处,直到刚刚,这些记忆重新浮现,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光亮。幼年时的遗憾,都仿佛得到慰藉。 “你做完笔录了?”韶音没回答她的话,转而问道:“那位姓程的女警官跟你说了没有?让你住她家里。” 唐心灼一愣,随即摇摇头:“没有。” 咬着唇,眼里的光亮消失,低下头去。 “我们都不建议你回家。”韶音说道,看了看她随身的包,“你手机没开机吧?先别开机。等情绪平复一些再说,除非你有信心他们会支持你,陪在你身边,帮助你维权。” 唐心灼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半晌,她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 维权吗?跟虞承尧这样的大人物杠上吗?她不愿意将爸爸往坏了想。可是,她觉得爸爸不会的。 他不会为了她,就得罪一个大人物。 与此相反,被他们知道这件事,阿姨和姐姐可能会怂恿爸爸,向虞承尧索要赔偿。 要一大笔钱,然后让她撤诉。 第203章 只对你有感觉10 “他会吗?”女孩眼中带着微弱的希冀,看向韶音问道。 也许是韶音在她心里的地位不一样了,也许是她现在太无助了,她将自己的担心问了出来。 韶音沉默地看着她。 对上她的眼神,唐心灼眼中的希冀渐渐褪去。 “可以肯定的是,虞承尧一定会找到他们。”韶音开口道,声音低缓,神情温柔而冷静,“他也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名誉,诱之以利,让他们劝你,不要继续告了。” 唐心灼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 脸色苍白得吓人。 连连摇头:“不,不会的。” 但是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十分清楚,韶音说的很有可能是事实。 她早就猜到这一点,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如果事情真的变成那样,她如何自处?何去何从?她还拥有什么? 周蒙吗?到那时候,她还会拥有周蒙吗?唐心灼怔怔地想。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无数次想起周蒙,又无数次将他从脑海中抹去。想起他,是因为她太难过了,太无助了,想要有人陪在她身边。抹去他,原因则有些复杂。 她不想告诉他这件事。唐心灼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变得不好了。她害怕从他脸上看到嫌弃,害怕他跟自己说,为什么失约,不在房间里,更害怕他什么都不说。 “那你要回家吗?”见她低着头,喃喃自语,不停摇头的样子,韶音问道。 闻言,唐心灼抬起头。 她眼睛红肿得厉害,这会儿虽然没哭,但是脸上比哭还难看:“我要回家吗?” 之前那通电话的内容,爸爸不掩的怒气,阿姨看似好心的挑拨,又回响在耳边。 她如果回去,会遇到什么?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说,去哪儿鬼混了?” “天天胡混,你怎么不能学学你姐姐?” 几乎是一瞬间,爸爸暴怒的指责,就出现在脑海中。 “爸爸,我被人欺负了。” 如果她这么说。 哪怕她哭了,她用委屈的、受伤的、求助的眼神看着他,但唐心灼担心,他只会在惊愕之后,暴跳如雷:“我早叫你不要出去鬼混!现在好了吧?被人欺负了?你就是活该!” 活该吗? 只要想想这个可能,唐心灼就浑身疼得直不起腰。 她没有。 没有鬼混,没有胡来。 她只是去赴周蒙的约。至于为什么周蒙不在那里,是坏人在那里,她也不知道。 她是无奈之下,匆忙逃进虞承尧的房间里。 她不得不逃,因为那人被她打破了头,凶神恶煞地追她。她如果不跑,一定会被抓住,下场很惨。所以在看到有一间房间的门没有关紧,她立刻钻了进去。 里面没有人,她出声询问过了的。因为知道里面没有人,她才打算躲一躲。后来药效发作,她浑身难受,意识都模模糊糊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躺床上的,时间在她的意识中变得没有概念,直到有个男人走到床边,掀开了她的被子…… 她一身是伤。虞承尧并不温柔,她从里到外都是伤,疼得不得了。 “我不活该……”她捂着嘴,控制着自己不哭,但是根本忍不住,眼泪重新掉下来,刺得眼眶火辣辣的痛。 韶音跟女警官说了一声,把她带走了。 女警官看了她一眼,对唐心灼叮嘱:“有情况就报警,不要随意相信任何人的话,这是我的手机号,你记一下。” 因为唐心灼没开机,也不敢开机,女警官写在一张便签上,塞到她手里。 “谢谢。”唐心灼声音嘶哑地道。 韶音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等女警官叮嘱完,就将唐心灼带走了。 原剧情中,唐心灼没有地方可以去,从酒店离开后,就回了家。 现在情况变了,她报警了,还认识了韶音、女警官,并接到父亲的怒骂电话,就不一定非得回家了。 “你有男朋友?” 到了家,韶音给唐心灼拿了换洗衣服,让她打理一下自己,又热了一杯牛奶,放在茶几上。等唐心灼从浴室出来,坐在沙发上,红肿着眼眶捧着牛奶杯,安静地缩成一团,韶音忽然开口道。 这个情节是绕不开的。 唐心灼的姐姐偷了周蒙的手机,给她发短信,让她去酒店赴约,然后删掉了短信。 一切都是唐心灼的姐姐安排的,因为她也喜欢周蒙。 后来唐心灼跟虞承尧在一起,过得幸福又快乐,周蒙还后悔来着,跟唐心灼的姐姐分手,努力挽回。 这毕竟是个霸总宠文剧本,不论唐心灼的姐姐还是周蒙,结局都不好。但这是虞承尧出手,总有点让人不得劲的感觉。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见女孩瑟缩了一下,却把头垂得更低了,韶音倚在沙发背上,慢慢说道:“我猜的。” 大概是安静的空间,给了她少许安全感,唐心灼慢慢抬起头,看着她:“你猜的?” “对。因为在酒店的时候,警官问你中药的事,你下意识想要保护某个人。”韶音很痛快地点头,说道:“你想保护的就是他?” 唐心灼到现在都不太敢想那件事。哪怕做笔录的时候,她被警官问着细节,不得不将整件事回想了一遍又一遍,清晰无比,再也忘不掉。 她因为痛苦而不自觉拧起眉头,捧着牛奶的杯子无意识用力,苍白的唇抿紧,而后在一片安静中,艰涩地开口:“不是。” 她不是想保护他。 她想保护的,其实是自己。 如果将周蒙牵扯进来,而最后证实跟他无关,他们还能在一起吗?唐心灼不想失去他。 韶音挑挑眉,“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客厅里重新归于安静。 唐心灼手中的牛奶由热腾腾变为温热,她舍不得放开,小口小口啜着,贪婪汲取着微温。 “要休息吗?”等她喝完,韶音才开口道。 唐心灼点点头。 她现在脑子里嗡嗡的,像是塞满了大石头,又沉又滞,根本转不动脑子。 身体也很疲惫,浑身酸疼,骨头缝都疼,很想找一张柔软的床躺下来,狠狠睡上一觉。 她甚至希望这一切都是梦,被侵犯是梦,报警是梦,父亲骂她也是梦。等到梦醒来,一切还是那么好。 “不想休息?”见她低头抱膝哭起来,韶音叹了口气,挪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抱住了她,拍着她的后背。 她没有问她什么。但是唐心灼的理智已经不清楚,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揪着韶音的衣袖,颠三倒四地说起来:“……我不相信是他……他不可能这么做……为什么会这样……我还能回到从前吗……我要告虞承尧,我就要告他,我要让他蹲进去……” 她一直说,一直说,直到实在疲惫不堪,意识昏昏沉沉,声音渐渐低下去,闭上眼睛睡着了。 韶音没有放开她。 等她睡得沉一些,才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将她平放在沙发上,又找来小毯子给她盖上。 她没有将女孩抱到床上去,虽然她能做到。 但唐心灼上次醒过来,是在酒店的床上。她如果睁眼看到陌生的房间,躺在陌生的床上,那体验不会美妙。 客厅里有助眠的香芬,她这一觉应该会睡得很沉。韶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也去洗了个澡。 换了衣服出来,她打了个哈欠,也有些困了。便走到自己卧室里,往床上一扑。 她没关门。这样万一唐心灼中途醒来,也能轻易找到她。 但她显然多虑了。等她睡醒一觉,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她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叫了送菜上门的服务,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她是凌晨抵达国内。报警后,跟着唐心灼去医院做鉴定时,已经是清晨。回到警局,跟虞承尧小打小闹了一番,已经是上午。 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韶音觉得自己待会儿能吃掉一头牛。 而饭菜的香味,锅铲碰撞的声音,渐渐将唐心灼唤醒。眼睛传来一阵刺痛,她吃力地睁开眼睛,一见到光,眼睛又想流泪,因而更加疼痛了,她不禁“嘶”了一声。 疼痛感很快令她清醒过来,回想起昏睡前的事,以及现在哪里。 一觉醒来,身体丝毫没有变舒服,反而更加沉重滞涩,酸疼无处不在。她张了张口,又闭上嘴巴,咬着唇瓣,神情渐渐变得坚毅起来。 “醒了?”韶音炒好了菜,往外端的时候,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唐心灼,于是随口打招呼道。 唐心灼慢慢站起来:“嗯。” 跟她进厨房,拿碗筷:“你厨艺真好。” “以前为了讨好虞承尧学的。”韶音答道。 听到虞承尧的名字,唐心灼的脸上瞬间浮现厌恶:“他不配。” 那种狗东西,只配吃! “是不配。”韶音赞同地点头道,“不过锻炼的厨艺不会浪费。来,坐下尝尝,你也饿了吧?” 她率先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里脊,送入口中。 味道不错,她满意地眯起眼睛。 唐心灼早就饿了,肚子里一直在叫来着,见状,便也不再客气,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谢谢。”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 美食不可辜负。 任何打扰到美食的话题,都不配被提起。 两人吃得肚皮鼓鼓,瘫在椅子上。 味蕾得到满足,身体也获得了能量来源,唐心灼整个人舒服了很多,难过的情绪也褪去不少。 她开始说起话来:“周蒙会接受这样的我吗?” 她记得自己睡着之前,跟韶音说了很多话,包括她男朋友的名字,她有多喜欢男朋友。 第204章 只对你有感觉11 韶音没有立即回答。 她看了女孩一眼,起身走到沙发前,将自己舒服地陷进去。从扶手边上的茶几上拿了瓶山楂饮料,一边撕着吸管包装,一边说道:“那得分情况。” 唐心灼见她走到沙发边坐下,便也跟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两手放在膝盖上,偏头看着她,眼神是她自己不曾察觉的信任。 “首先,如果那件事跟他没有关系。”韶音吸着酸酸甜甜的山楂汁,陷在柔软的沙发中,抬起眼皮,看着神情变得紧张的女孩,“如果约你赴约、失约、下药的事跟他没关系,他是清白的。” 唐心灼抿着唇,点点头。 “那他为什么给你发那样的短信?是他的手机丢了吗?他要不要为这件事负责?”韶音不答反问,“你之所以会去酒店,是因为收到他的邀约。他有什么脸怪你?” 最后一句话的转折,非常突兀,令唐心灼惊得瞳仁收缩了下,嘴唇微张,想说什么。 “他不接受你,你还不饶过他呢!”韶音狠狠吸了一大口果汁,整个口腔都被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满,然后用力哼了一声,“他自己的手机不保管好,害得女朋友被人欺负,他有脸怪你?有脸不接受你?难道还想说一声分手,这件事就跟他没关系了?” “呸!”她用力地道,“他做梦!” 唐心灼张大嘴巴,表情有些吃惊。 还能这样?! 她只觉得僵涩的思路,仿佛被打开了。她之前所想的,都是他不接受她,跟她分手,她从此痛失所爱。 韶音的话,让她不禁想道,对啊!因为接到他的消息,她才去酒店的,他难道没有一点儿责任吗?他就算怪她,不接受她,要跟她分手,那他不应该承担起一部分责任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委屈起来。 就听韶音又道:“还有另一种情况,这件事跟他有关。”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看向唐心灼。 唐心灼听到这句话,放在膝盖上的手立即握紧成拳头。单薄的身体也绷得紧紧的,神情变得慌乱,张口下意识道:“不,不可能,不会的。” 韶音没说话,只是慢慢吸着果汁。 她如果反驳唐心灼的话,唐心灼还能够跟她据理力争,举出各种例子,说出种种不合理,为周蒙开脱。 但是她不说话。 唐心灼失去了辩解的对象,只能面对自己的内心——真的跟周蒙没关系吗? “这种情况,就不是他接受不接受你的事了,而是你接受不接受他。”韶音说道。 被男朋友卖了,卖给一个恶心巴拉的玩意儿。就这,还能处下去? 唐心灼又不是没有自尊的人,她只是很喜欢周蒙,不代表她能接受这种事。 两种可能,摆在唐心灼的面前,比她之前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要清楚多了。 “他没有资格怪我?”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什么两种情况,分情况而言。其实区别在于,她要不要追究周蒙的责任,还愿不愿意跟周蒙在一起。 而不是周蒙接受不接受她。 她心中陡然注入一股沉甸甸的,很有分量的东西,坠得她心口发疼,让她忍不住想掉泪。但却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受伤,而是有人善意对待她,在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值得的时候。 “他有什么资格怪你?”韶音喝完了饮料,将空盒子丢进垃圾箱,又拿了一瓶,抛给唐心灼,“我觉得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映射到别人身上了?” 唐心灼一怔,抬起头。 “老实说,这个年代了,又不是就被浸猪笼的年代,什么清白不清白,接受不接受啊?”韶音好整以暇地半躺着,两手叠在身前,垂着眼睛看着她道:“按你的理论,满大街的女孩,凡是交过男朋友的,都没资格交第二个男朋友。” 唐心灼听得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是吗?”韶音淡淡反问。 唐心灼用力点头:“是,现代社会了,怎么还能用那种封建腐朽的目光来看女性!” “哦。”韶音淡淡道,“那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好了,周蒙会不接受你?” 唐心灼愣住。 “我,我……”她攥着那瓶山楂饮料,嘴唇嚅动着,却说不出话来,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周蒙很封建?”韶音便问,“他只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是没开封过的?” 唐心灼忙摇头:“不是。” 周蒙那么好,他才不是那种人。 “哦。”韶音点点头,“那你是冤枉他啊。他还没怎么样,你先给他预设了场景,给他扣了顶大帽子。” 唐心灼这回没有说话。 她低着头,眼眶发热,视野又变得模糊起来。 心里煎熬得难受。 “我……”她想说什么,但喉咙被堵住似的,根本挤不出完整的话。索性低着头,任由眼泪往下掉。 她不觉得自己不好了。 她是害怕别人觉得她不好了。 最害怕的,就是周蒙觉得她不好了。 而韶音的话让她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害怕——她对周蒙没有信任,她不相信他是那么好的人,会接受她身上的遭遇。 那么,问题出在她身上,还是周蒙身上?是什么让她不信任他?是她把人往坏了想,还是周蒙的确…… 一场意外,让很多惨淡的事实被剥露在唐心灼的眼前,让她不得不看清,不得不去面对。 她死死咬着唇,心中煎熬又挣扎,捂着脸,深深埋下去。此刻最令她难以承受的,反而不是被侵犯,而是这件事所带来的其他。 比如父亲的态度,比如周蒙的态度,比如她即将失去什么,永远都不会原谅和挽回的东西。 太多伤筋动骨的东西,反而令被侵犯这件事,显得不那么重要。就如韶音所说,什么年代了,这能代表什么?什么都代表不了。凡是介意的,都是封建腐朽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交往。 “我想开机。”她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红肿的,但却坚毅了很多的眼睛。 韶音点点头:“你能承受就好。” 嘴角露出嘲讽的弧度,唐心灼说道:“事情还能更坏吗?” 她不知不觉中早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全部的可能,已经破罐子破摔,不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只想一下子撕开所有虚伪的画布,将真相血淋淋地揭露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再也不能隐藏。 “加油!”韶音握拳,给她一个鼓励的表情。 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鼓励,但唐心灼仍是挺直了腰杆,从茶几上拿过自己摔得碎裂的手机,开机。 她坐回沙发上。 表情郑重而沉凝,因为过于紧张而不自觉绷紧身体,紧紧盯着开机后的界面。 一条两条三条…… 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没完没了。 唐心灼全都没看,打开通讯录,找到周蒙的电话,按了拨打。 “喂。”电话响了几声,很快接通了。 周蒙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低沉,让人脑中浮现出一个斯文俊秀的青年模样,但此刻他的语气却不太好:“心心,你在哪里?伯父说你昨天晚上没回家,你到底去哪儿了?” 唐心灼听到这句,心都凉了。 他问她昨天晚上去哪儿了?目光无意识转动,看向韶音的方向。 “不一定。”韶音对她做了个口型。 他不一定不知道。 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唐心灼定了定神,说道:“我昨天出了点事,现在情况不太好。” 她的声音听起来嘶哑极了,周蒙立刻问道:“你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要告诉他吗?他值得她说出实情吗?他真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反捅她一刀吗?唐心灼攥着手心,指甲把掌心都刺痛了,她狠了狠心,豁出去道:“我被人qj了!” 电话那头陡然一片寂静。 “你,你说什么?”周蒙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震惊,“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你去哪儿了?” 唐心灼没说话。 心更冷了。 他第一句话不是问她“好不好”。 她又不是傻子。就算是傻子,在经历了这一天的起起伏伏,受尽折磨和痛苦后,她也该看清了。 “你现在哪儿?回家没有?情况怎么样?我去接你。”电话那头,周蒙很快说道。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焦急和担心了。 但唐心灼并没有感动,更没有感到一丁点儿的安慰。他没有第一时间关心她好不好,就证明他很介意这件事。就算他现在没有,等过一段时间,他还是会忍不住,跟她争吵,跟她说分手。 “我有电话打进来,等下跟你说。”她按断了电话。 她不想跟周蒙继续说了。 短短的通话,已经证实了最不好的那个猜测。她刚刚攒起来的能量,瞬间耗空,筋疲力竭。 而她还不能停下,因为真的有电话打进来,并不是她敷衍周蒙的借口。 “喂,爸爸。”她接通了电话。 唐父的声音很快响起:“心心,你现在哪儿?” 声音居然很柔和?唐心灼愣了一下,心头划过疑惑,说道:“我在外面,爸爸。” “昨天晚上不回家,现在还不回家,你在外面都干什么?快回来。”唐父训诫道。 但是这种训诫,和早上那通暴怒的电话,截然不同。 那时候的暴怒训斥,是唐心灼所熟悉的。现在的训诫,不带有那种暴怒的情绪,而是带着收敛,就好像—— 就好像担心她抵触,更加不肯回家一样! 瞳孔蓦地缩紧,脑中陡然划过一道亮光,她猛地抿紧唇,意识到一件事,爸爸想让她回家! 回家干什么?! “爸爸,我在朋友家住两天。”她握紧电话,尽量用自然的语气说道。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随即传来暴怒的声音,比早晨那通电话里的情绪还要激烈:“我叫你回家!你听不懂是不是?在哪里胡混呢?被人上瘾了是不是?我告诉你,限你一个小时内到家,不然就别认我这个爸爸,永远别回这个家!” 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第205章 只对你有感觉12 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 但唐心灼的表情却没有丝毫难过,相反,她此刻近乎于面无表情。 脸部线条冷硬,像是一瞬间成熟了,那些属于小女孩的纯真,一切柔软的特质,全部从她身上蜕去,她一下子成为了大人。 漆黑的瞳仁泛着硬玉般的色泽,像是上好的黑曜石,坚硬而锋利。 不过是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落下来。 有什么大不了。 眼泪还在继续往下掉,但那是她的身体出自本能的反应,不是她真的想哭。 唐心灼的心,此刻又冷又硬。就在今天,因为同一件事,她的男朋友,她的爸爸,他们全都背叛了她。从今往后,她将是一个人。天下这么大,但她只有自己了,她要坚强起来。 将手机放在沙发上,她弯腰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按在了眼睛上。 再也不能哭了。 她以后都不会哭了。 “你还要替他开脱吗?”这时,韶音问道。 唐心灼仍然用纸巾摁着眼睛,开口说道:“不,我不会替他开脱。”声音嘶哑,但异常冷静。 “别难过啦,一个男人而已。他是比别人都帅,还是比别人都体贴?”韶音坐起来,拿出手机,调出相册,从后面搂住她,“瞧瞧,这都是我的朋友,看看喜欢什么样的?回头给你介绍。” 忽然而来的身体接触,让唐心灼不适地僵硬了下,随即拿开纸巾,看向伸到她眼前的手机屏幕。 一根白皙的手指在上面滑动着,于是一个个帅哥的照片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忽然有些想笑。 于是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扭头看向韶音道:“谢谢。” 虽然她现在对男人没什么好感,甚至还有些厌恶,但是韶音这样的做法,让唐心灼觉得,她是关心她的。 她现在很需要这种关心。需要很多很多,来填满她空洞的,漏风的内心。 “不客气啊。”韶音说道,坐得离她远了一些,从茶几下面拿了包薯片,拆开,“其实就是想跟你说,不至于。你年轻又漂亮,看上去也很聪明,以后好好奋斗,要什么没有?千万别耽搁在男人身上,多喜欢都不要。” 说着,将薯片袋子往她跟前递了递。 唐心灼看了看,慢吞吞地伸手,拿了一片薯片,犹豫了下,塞进嘴里。 慢吞吞地嚼起来。 她其实不饿。也不馋。刚刚才吃了一肚子的饭菜。 但是吃点也没什么。 咔嚓,咔嚓。 脆脆的薯片咀嚼声,在客厅里响起。明明是很寻常的动作,但是两个人这样懒懒散散地吃薯片,忽然让唐心灼的心里获得一丝宁静。 她不禁学着韶音的样子,盘腿坐在沙发上。 韶音将薯片袋子放在两人中间。 “所以,就算你很喜欢……虞承尧,发现他不值得后,就……”她看向韶音说道。 韶音坦然点头:“是啊。我喜欢他,是因为我以为他很好。但他太烂了,超出我能接受的下限。我没办法再喜欢他了。” 唐心灼垂眼,慢吞吞地拿了一片薯片。 相比之下,周蒙算不上烂。但是,在唐心灼的心里,她已经有些看不上他了。 她这么难过,这么受伤,而周蒙不能体谅她、安慰她、包容她,这让她很失望。 她以后都不喜欢他了。 其实韶音是在诡辩。 为什么有那么多男女官司?就是因为感情不受理智控制。唐心灼和周蒙多年的感情,她喜欢了他那么久,不是一下子能停下来的。他存在她的记忆中,跟她很多美好的回忆相关,根本割舍不掉,他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但她现在不理智。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过度的刺激,削弱了她的思考能力。韶音说什么,只要有一点点道理,她就会相信。 她现在决定不喜欢周蒙了。 他配不上她。哪怕她现在这样,他也配不上她。 不,她根本没有怎么样。就像韶音说的,什么年代了?女人还有开封没开封一说?她根本就还是她,从来没有变过,还是那个好好的她。 是周蒙,他的思想陈旧、落后、腐朽。他没有她想象中的好,她才不去喜欢这种人。 “嗡嗡嗡。”手机再次响起来。 唐心灼的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侧目去看。 看清来电人,她嘴角露出讥讽。 按断,关机,一条龙。 “你家里等会儿应该会打电话过来。”韶音见她挂了周蒙的电话,没说什么,只提醒了一句。 唐心灼低垂眼睫,抓了好几片薯片,一把塞进嘴里,塞得嘴巴鼓鼓的。 她嚼着,脆脆地嚼着,像要嚼碎某些人的骨头。 但薯片的口感,远远不够。她又抓起一把,塞进口中,甚至把整袋薯片都抱在怀里,一把一把往嘴里塞。 韶音也不跟她抢。 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手,倚在沙发上。 唐心灼一直吃了半袋,才慢慢停下来。嘴上沾着一点碎屑,她也不去抹,抬眼看向韶音:“我不回家了。” 她眼睛里似乎有水光。 但她的表情很坚毅,没有丝毫软弱和妥协。 相反,她现在看上去有种脱胎换骨的样子,虽然还稚嫩,一碰就血淋淋的,但她已经蜕变了。 她的骨头是钢铁铸就的。 “他不让回,我就不回。”唐心灼讥讽地笑了笑,“我一向孝顺,听他的话。他不让我叫他爸爸,我不叫就行了。他不让我回那个家,我不回就行了。” 反正他早已不是她的爸爸。 那个家也早已经不是她的家。 心里再次隐隐作痛,她立刻低下了头,掩饰着克制不住的软弱。 “如果是我姐姐,遭遇这种事,他也会这样吗?”她讥讽地说道,自己往自己的心上扎刀子,“阿姨会跟他拼命。会跟他拼命的!” 他不过是欺负她没妈。 “他把我当什么?”她忍不住又往口中塞薯片,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下来,“他不把我当女儿,我也不把他当爸爸!从今天开始,我没爸了!” 他那么急吼吼地让她回去,不惜威胁她。唐心灼才不相信,自己对那个家来说,有这么重要的地方。 而且,他还知道了她被伤害的事。她又没有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 “好的,好的。”韶音刚刚接了个电话,这时抬头对唐心灼说道:“律师想见你,跟你了解下情况。你方便见面谈,还是视频通话?” 唐心灼犹豫了下。 “好,那视频吧。”韶音立刻说道。对着手机操作几下,视频链接的声音响起,很快接通了。 对面传来一个沉稳冷静的女性声音:“你好。” 是位女律师?唐心灼连忙端正态度,抹了把嘴,看向视频里面道:“律师您好。” “我现在跟你了解下情况。”律师女士说道。 在她的引导下,唐心灼又将昨天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韶音坐在她身边,从后面抱住她的肩膀,给她支持。 “听你刚才的说法,对方很可能已经找到你家里,让他们给你施加压力。”律师女士说道,“但是,只要你不收对方的钱,不改动口供,不出具谅解书,在此期间不跟对方有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交集,案子都是对你有利的。” 她身上有伤。 血液化验有药物成分。 他们之前根本不认识,也没有任何交集,是纯粹的陌生人。 虞承尧那边想要改口供,想要改变案件的性质,只要唐心灼咬死了,他没有那么容易翻身。 “我绝对不会收他一分钱。”唐心灼抠着手心,表情恨极了。 她虽然对法律懂得不多,但是她不傻,她能猜到虞承尧的手段——他一定想要买通她的家人,让她的家人劝说她,认下这件事,改口说这不是qj,是别的性质。 别的,还能有什么?就是她去卖了,她是自愿的,根本不是虞承尧强迫她。 对于她的名声会变成什么样,爸爸才不会管。又有阿姨在旁边,唐心灼甚至能想到,阿姨会怎么站在爸爸身边劝她:“心心啊,事情已经这样了,闹大了多不好看?就算为了你自己,你也得好好想想。收了他的钱,有什么不好?你拿着这些钱,去别的地方生活,谁也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既有钱,又有自由,想怎么生活不行?” “那就好。”律师女士说道,“否则你有可能涉嫌诬陷罪,被追究法律责任。” 唐心灼目瞪口呆:“我会被抓?!” 她之前根本没想到,如果改口供的话,会变成这样! 到时候,虞承尧伤害了她,结果坐牢的却是她?! “无耻!无耻!”她气得浑身发抖。 其实虞承尧想要翻身,没有那么容易。这种案子与杀人案一样,都是公诉案件,只要立案,且证据确凿,就算唐心灼改口供,虞承尧照样会被判刑。 但虞承尧财力雄厚,又拥有经验丰富的律师团,一旦唐心灼改口,恐怕他的律师团会像见了血腥的狼,疯狂反扑,到时候未必不会被他脱身。 律师将这些情况都告知唐心灼。然而唐心灼根本没听进去,她只知道爸爸很可能拿了虞承尧的钱。让她回家,就是劝她改口供,送她坐牢。 “我不会反口的!”她气得发疯,眼睛都红了,“他们一个都别想!” 虞承尧别想翻身! 爸爸阿姨他们也别想卖她拿钱! 第206章 只对你有感觉13 虞承尧的人很有效率,当天就查到唐心灼的身份,然后派人去她家里,跟她的家人“谈了谈”。 唐父非常暴怒,因为女儿身上居然发生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他以这个女儿为耻,当即就想赶她出家门,免得她给他丢脸! 但虞承尧的人给了他一大笔钱,说只要他劝唐心灼改口,还有更重的酬谢。因此,唐父虽然很恼怒女儿的事情,却不想放过这笔钱。 他给唐心灼打电话,喝斥她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回家。然而,当一个小时过后,唐心灼却没有回来,他顿时暴怒:“她翅膀硬了!连家都不回!” 好一阵发火。 还是妻子劝他说:“你那么吼心心,她当然生气,赌气不肯回来了。你打个电话,好好哄哄她。她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一定很难过,你说点好听的。” “她这么不要脸,还要老子哄她?”唐父怒道,但还是拿起手机,拨通唐心灼的号码。 他当然没打通。 “关机了?她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居然关机了?”唐父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随即勃然大怒,“有种她一辈子别开机!永远别回来!不然我打死她!” 妻子又将他好一通劝。 劝他别的,全都没用。但是“不经意”提起虞承尧的补偿,唐父冷哼一声,终于拿起手机,再次拨打过去。 但他无论如何都打不通的。 唐心灼打定主意不开机,不见家里人,不见跟虞承尧扯上关系的任何人。 如果只有她自己,她可能做不到。但韶音收留了她,她有地方住,有东西吃,处在一个只要她想,就能够不被任何人打扰的地方。她完全可以不理会任何人,只等案子进展。 她断开了跟外界的一切联系。任何难听的话,异样的眼神,全都落不到她身上。她得以慢慢修复自己,从里到外,从身体到心灵。 韶音看到她的精神状态渐渐好起来,拍了她的一张照片,给关心她的女警官:“她状态好些了。” 女警官看到后,松了口气,给她回消息:“保持联络。” 唐心灼的手机关机了,但是警方需要联系她,韶音原本想给她再买个手机、办个卡,但唐心灼拒绝了:“我爸会找到我。” 她很明白爸爸是什么人。他拿了虞承尧的钱,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她,比如去警察局,索要她的住址、联系方式等。 她一点都不想见到他。也不想跟虞承尧有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接触。爸爸阿姨他们跟虞承尧见过面了,她就不会再见他们。于是缩在韶音这里,跟外界的沟通也是通过韶音。 “你不出门溜达溜达?”收起手机,韶音看向沙发上盘着腿吃薯片的女孩,“小区保安很好,讨厌的人进不来,出去溜达溜达没关系的。” 作为跟虞承尧门当户对的女配,她家里当然也是顶级豪门,住的小区是很高档的那种。唐心灼的爸爸阿姨想进来,那是门也没有。 “不。”唐心灼连连摇头,看动画片看得直乐,笑得前仰后合的。 韶音看了她两眼,就没有再说了。 她知道她只是表面上在笑,她心里其实又冷又苦。有一方空间给她,让她可以慢慢疗愈,对她也好。 “那你在家好好玩。”韶音说道,走到玄关换鞋子,“冰箱里有吃的,零食在哪里,你也知道了,我出门了。” 她是不可能天天在家里陪唐心灼的。 何况,总是有个人在身边,对唐心灼来说也是压力,她应该更想一个人待着。 “你放心吧。”唐心灼的视线从电视上收回来,“我不会做傻事的。” 她才不会做傻事。她还没有把虞承尧送进去。还有约她去酒店、结果有陌生人在那里等着、强行给她下药的案子,她还在等结果。 韶音轻轻笑了笑。 对她抛了个飞吻:“我走了。下午五点左右回来。记得做好吃的等我。” “嗯嗯。”唐心灼连连点头。看着她拿起包包,打开门,走出去。 脸上的笑意,慢慢垮下来。 客厅里响着动画片的欢快节奏声。她看的是经典的猫和老鼠,轻松诙谐又搞笑,只听着配乐,就知道很有意思。 可是现在,她看不进去。屋里只是少了一个人,却仿佛连仅有的温度都带走了,她现在身处一座冰窖内,不由得蜷起身子,环抱住自己。 视野慢慢变得模糊。 她吸了吸鼻子。 只有她自己,掉眼泪就不算软弱。 韶音坐上助理的车,往公司行去,路上打开笔记本,处理着邮件。听到灰总的汇报,她手下不停,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让她哭吧。”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远远不够这个女孩痊愈。她所遭遇的不仅仅是被侵犯,更是家庭的排斥、感情的背叛,她整个世界都被打碎了,要重新构筑。 “这真的是宠文吗?”灰总忍不住再次翻开剧本,一个情节一个情节地抠起来。 再抠也是那样。 甜蜜的桥段还离得远。 现在是女主的低谷期,被虐得最惨的时期。只有她惨到极点了,才是伟大的、光明的、浑身散发金光的男主出场救赎的时机。 “别说了。”灰总要吐了。 韶音轻笑一声,继续处理邮件。 她是公司的高层人员,原本应该在国外跟项目,突然回国,而且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必然要远程处理各种事情。 到公司后,她先跟项目组成员开了视频会议,交代下去接下来的事情,忙到十点多,然后上楼,敲开oss的办公室。 “爸爸。”她道。 林总是个削瘦严肃的中年男人,看她一眼,点点头:“进来。” “跟虞家谈的怎么样了?”她往沙发上一坐,顺手开了罐饮料,咕咚咕咚喝起来。 林总瞥她一眼,说道:“少喝这些,多喝水。” “你办公室放着,不让我喝?”韶音看过去道。 林总哼了一声,说道:“回头就让小程都弄走。” 他办公室里的东西都是程秘书置办的。别说饮料,各种酒水也都有,方便客人来谈事情的时候取用。 “您还没说虞家呢。”韶音摆摆手,表示知道了,一边灌饮料,一边催促道。 林总眉宇一沉,说道:“还在处理。” 虞承尧做出这种事,背叛音音,林家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韶音手里还有虞承尧的现场照片,林家当然要借机撕下一块肉,当做给自己女儿的赔偿。 除此之外,虞承尧涉嫌犯罪,出了这种丑事,林家当然盯住了虞家的市场份额。 “别放过他哦。”韶音喝了半罐饮料,才抬起头道:“您可别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 她不喜欢他了呢! 谁要喜欢一个犯罪分子啊! 跌份儿! “哼。”林总沉声道,“你有什么面子?”别人欺负了他的女儿,他不弄死对方就不错了,放过他?开什么玩笑! “还有别的事吗?”林总工作很忙,低下头去继续处理事情,“没事就出去。” 韶音扁扁嘴,站起身:“我最近先待在国内,过段时间解决完这件事,我再回去,跟您打过招呼了啊!” “知道了。”林总答道。 韶音便迈动步子,往门口走去。手摸到门把上,回头叮嘱道:“爸,多喝热水。” 林总敲键盘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无语地看着她。 “我走啦。”韶音嘻嘻一笑,打开门,出去了。 案子进展得很顺利。 唐心灼在第一时间就报案,态度坚定,而且她当时看上去状况非常不好,身上有种种痕迹,这很有利于判定案件。 至于另一桩案子,她被约去酒店、被下药,进展得也很顺利。虽然周蒙的手机上,删掉了那条消息,但警方的技术人员恢复了那条消息,证实了消息是从他的手机发出去的。 周蒙当时一脸懵逼,完全不能相信,居然是因为他,有人利用了他,才伤害了他的女朋友! 他很愤怒,非常想知道是谁这么恶毒,于是配合警方调查。调查结果出来后,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因为那个人是唐心灼的姐姐! “不可能!”唐父当即否认道,“烟烟不可能干这种事!一定是你们弄错了!别想污蔑我女儿!” 唐心灼的姐姐叫唐绯烟。 她百般抵赖,说不知情,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她妈妈就像只护崽的老母鸡,将前来调查的警官往外轰:“你们是唐心灼花钱买通的吧?污蔑我女儿?我还要告你们污蔑呢!” 警官都很无语。 这什么家庭啊?一个女儿受到那种伤害,做父亲的不说心疼,还百般维护罪魁祸首。唐心灼难道不是他亲生的吗? 周蒙则是相信警方,一把拽出唐绯烟,一脸怒容地喝问:“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害心心?” “不是我,我没有,你们误会了。”唐绯烟惊慌地哭道。 但她抵赖也没用。 警方已经通过酒店的监控,找到对唐心灼下药的人,对方提供了一系列线索,全都锁定在唐绯烟的身上。 就是她干的。 周围的邻居们都看着这一幕,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起来。 唐父的脸上涨得通红,整个人羞愤得快要烧起来,他一个女儿做出了不要脸的事,另一个女儿又不懂事瞎胡闹,惹得警方都来家里,他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滚出去!都滚出去!”他发疯地轰人。 但他发疯也没用。 虞承尧找不到唐心灼,无法扭转局面,案子很快开庭。不管是虞承尧,还是唐绯烟,都不得不出庭。 第207章 只对你有感觉14 “不要脸的东西!你居然告你姐姐!”开庭后,唐父终于见到了一直联系不上的唐心灼,立刻扑上来,抡起胳膊,就要打她。 “谁让你告你姐姐!” 唐心灼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韶音那里,没有跟外界联系过,除了配合警方调查之外。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坚强起来,可是看着横眉竖目冲过来的父亲,仍是吓了一跳。 急忙往后退去。心中惶惶,愧疚和自责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她害我!您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害我?”她努力睁大眼睛,愤怒又委屈地说道:“她如果不害我,我怎么会告她?您只怪我,难道我不是您的女儿吗?” 唐父被法警拦住,但还是手脚并用地朝唐心灼挥舞着,骂道:“老子没有你这种丢人的女儿!” 唰! 眼泪瞬间涌上来。 唐心灼死死抿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压住哽咽,说道:“我也没有你这种偏心的爸爸。” 他只顾着姐姐。 她早就知道了,当年阿姨和姐姐来家里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但那时候,她骗自己,不让自己多想,努力融入这个家里,争夺爸爸的注意和疼爱。 那她真的争夺成功了吗?不,没有。爸爸的注意和疼爱,从来都给了姐姐。 给姐姐九分,给她一分都没有。有时候她考试成绩比姐姐好,爸爸还会骂她:“会读书了不起?你姐姐这么难过,你都不知道安慰,你怎么这么自私虚荣?” 这种爸爸,她不要了! 姐姐要,给她好了! 她昂着头,往法庭内走去。 “唐心灼!老子跟你说话呢!”身后,传来唐父的怒骂声。 唐心灼头也不回。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心心!心心!”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唐心灼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身形顿时僵住,脚步也慢了一拍。 “心心!”周蒙趁着她停顿的空隙,大步跑过来,“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你最近在哪里?好不好?” 唐心灼的眼圈迅速红了。 喉咙堵得厉害。 韶音告诉她说,周蒙还算个人。因为虞承尧找到他,给他很大一笔钱,让他劝她改口,但被他骂走了。 他虽然思想迂腐陈旧,但他起码没像唐父那样,为了钱背叛她。 “我不好。”她转过身,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哽咽道:“很不好。” 两人多年的感情。 不仅唐心灼喜欢了他很多年,他其实也喜欢了她很多年。当年虽然是她表白,但他一直是喜欢她的。 此刻看到她哭的样子,周蒙的心都痛了:“心心,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你。”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唐心灼哽咽地道,扭过头去。 定了定神,目光坚毅起来,大步往里面走去。 周蒙想叫住她,但是快开庭了,他只能按下。 “周蒙,你信我,不是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唐绯烟也到了,走到他面前,楚楚可怜地道。 周蒙不禁皱起眉头,退后一步,冷冷地道:“你跟我狡辩没用。” 他的手机只有她碰过。她说要传输一个什么文件,他当时没多想,她又是心心的姐姐,就把手机给她了。谁知道她会做这种事! 周蒙痛恨自己对她的轻信,更痛恨她的恶毒,厌恶地别开眼,大步往里面走去。 唐绯烟骗妹妹去酒店,不属于犯罪。但她为他人提供使人失去意识的药物,帮助他人侵犯唐心灼,却属于犯罪行为。 这件案子和虞承尧的案子有关联,但属于两桩案件,因此分开受理。 唐绯烟和当日在酒店房间的男人,差点对唐心灼实施侵犯行为,属于qj未遂,被判刑。 唐父在下面大声嚷道:“唐心灼!你敢告你姐姐!我要你撤诉!撤诉!听到没有!” “不得扰乱法庭秩序。”法官训诫道。 唐父才不管什么法庭秩序,他只知道大女儿哭得可怜,大声说道:“我女儿是想给她妹妹找个男朋友!什么qj未遂,全是胡扯!” 又骂唐心灼不要脸,自己被人qj了,不干净了,就拖姐姐下水。 一番话,听得唐心灼满心冰凉。唇都白了,哆嗦着,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 她知道他不爱她。但是,她不知道,他如此无耻而卑劣。 “我就是她男朋友!她还找什么男朋友!”周蒙听不下去了,起身挥起拳头,朝唐父脸上打去。 两人在法庭上打起来。 这当然不被允许,两人很快被请了出去。 “打起精神。”唐心灼身边,律师女士出声提醒,“接下来还有一场硬战。” 唐绯烟和那个男人的案子,不难判。 难的是虞承尧的案子。 虞承尧有着最精锐的律师帮他打官司。从各方面论述,他的当事人如何无辜。比如她那天没有反抗,事后她家里还对虞承尧进行敲诈勒索,等等。 但韶音为唐心灼请的律师,亦是经验丰富。跟对方律师唇枪舌战,不落下风。 他们甚至还搞到了虞承尧花钱诱惑唐父、周蒙改口供的证据。 唐父不愿意出庭作证,但周蒙愿意。在法庭上,他恶狠狠地盯着虞承尧,下一刻就要冲过去打他似的。 一审判决,五年。 虞承尧败诉,要为他做下的事承担起法律责任。 离庭时,他深深看向唐心灼的方向。这个女孩,改变了他的人生。 他原以为是上天赐下的礼物。谁知,并不是礼物,而是蜜糖包裹着的毒药。 他深深地看着她,记住了她的脸。 结案后。 唐心灼整个人虚脱一般,被律师女士搀扶着,走出法庭。 今天是个好天气。外头阳光灿烂,她感受着热烈的光线照在身上,有种恍然重生的感觉。 “唐心灼!你这个不要脸的……” 唐父仍在外头,见她出来,立刻骂骂咧咧地冲上前。 他脸上涨得通红,可见愤怒之极。 “我们走。”韶音走过来,一把攥住唐心灼的手腕,扯着她往车子的方向走。 她带了保镖来,根本不让唐父近身。 “你才不要脸!”谁知,唐心灼却不动,两只脚牢牢扎根在地上,攥着拳头,冲着唐父用尽力气大喊:“你最不要脸!你婚内出轨气死我妈!你偏心小三生的女儿!你两个女儿都进了法庭!你丢人!你丢死人了!你还有个女儿蹲大牢!你一辈子被人嘲笑,指指点点!” 喊出来后,她痛快多了。 但是看着唐父愤怒得快要喷火的神情,她浑身失去力气,反握住韶音的手腕,拉着她就跑。 “唐心灼!你给我站住!站住!”唐父气狠了,话都说不利索,只知道追上来。 但唐心灼站住才怪了。她拉着韶音,飞快上了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开车!”韶音对司机道。 司机立刻启动车子。 唐心灼浑身止不住地抖,双手交握在一起,眼睛里闪着水光。 透过车玻璃,扭头往后看。就看到唐父想追过来,但被周蒙拦住了。接下来,周蒙好像跟他起了争执,两人吵起来。而后,唐父推了周蒙一下。 她立刻绷紧身体,神色复杂,咬住了唇。 第208章 只对你有感觉15 “想怎么庆祝一下?”韶音往车子后面扫了一眼,没有提周蒙,带着笑意问道。 唐心灼咬着唇,慢慢收回视线。 目光落在韶音的脸上,有些怔怔的,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神:“我告赢他了?” 堂堂集团总裁。 有钱有势的虞承尧。 她居然告赢了对方?这是真的吗?不是在做梦吗? 韶音轻轻笑了一声,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瓶水,递过去道:“是,你赢了。正义战胜了邪恶,他做了坏事,得到了惩罚。” “真好,真好。”唐心灼接过水,无意识地拧着盖子,口中喃喃。 她以为自己不可能赢的。 虞承尧那么有钱有势。 她不聪明,不机灵,也没有爱重她的家人。她原以为自己会败诉,背上不好的名声,一辈子受委屈。 滴答。 滴答。 泪水不知不觉落下来,打在没有被拧开的水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忽然抬起手,捂住了脸:“呜呜呜……” 可是她赢了。她告赢了,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他必须为他做下的事付出代价。 “哈哈,喜极而泣。”韶音没有安慰她,而是从她手里接过水瓶,拧开盖子,又塞回她手里,“喝点水,补充点水分。” 唐心灼握着水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强忍着哽咽:“谢谢,谢谢你。” 没有韶音,没有她的仗义相助,唐心灼不可能打得赢这场官司。 她甚至想,如果没有韶音,她被虞承尧侵犯后,会是什么样呢? 爸爸根本不会心疼她,只会以她为耻。阿姨和姐姐更不用说了,她们从来就爱看她的笑话。 周蒙呢?他会相信她的话,她是去赴约的吗?会帮助她查真凶吗?如果查出来,那个人是她的姐姐,他会支持她维权吗?他能扛得住爸爸的压力吗? 在经过了一场场的撕扯和不愉快后,他还会爱她,而不是觉得她烦,对她不耐,跟她分手吗? 别说告虞承尧了。就连找出约她去酒店的真凶、告酒店里那个对她下药的男人,得到她应该有的公平,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爸爸不会让她告姐姐。说不定,还会打她。阿姨是肯定不会护着她的,姐姐更不会。周蒙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 唐心灼猛地打了个哆嗦,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和悲哀。 不能想。那是地狱。 “谢谢你。”她哑着嗓子,扑过去抱住了韶音,呜呜地哭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她的善良,让她免于坠入地狱,现在还活得像个人。 韶音微微笑着,回报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不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这是她应得的。 虞承尧伤害了她,就应该付出代价。 就算她是他的真命天女,他是她的白马王子,至少也要在真相摊开之后。 像剧本中那样,唐心灼不知道虞承尧就是侵犯过她,害她狼狈不堪,一身泥泞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爱上他,才是命运捉弄。 有本事就让她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就是她恨的那个人,再让他来追她! 眼底划过讥讽。 那种情况下,假如虞承尧还能俘获她的心,成为她的白马王子,韶音就承认他们是真爱。 “呜呜呜。”唐心灼哭得停不下来。 她太想哭了,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她这些日子躲在韶音的家里,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煎熬。 她一遍遍洗着自己,在韶音不在家的时候。晚上总是睡不着觉,却不敢说。她甚至不敢睡床,一沾到床,就会陷入那天中了药,浑身无力,不受意识控制的状态。 偶尔睡着了,也会梦到爸爸骂她,阿姨站在楼梯上看她笑话,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她,甚至对周蒙说:“哎呀,你女朋友脏了。” 她总是梦不到周蒙的反应,就吓得醒过来。再也睡不着,也不敢睡。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她不要爸爸了。 也不要……周蒙了。 官司打赢了,她如愿以偿。这噩梦般的一切就要过去了,终于要过去了。 唐心灼想去一个新的地方,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爸爸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酒店那个男人、虞承尧,他们除了被判刑之外,还对她进行了民事赔偿。 她手上会有点钱。带着这些钱,去新的地方生活,并不难。 离开之前,她请韶音吃了顿饭。 还想支付这些日子在她家里吃住的开销,以及请律师的费用。 “你可能付不起。”韶音听后,坐在书房的转椅上,两手交叉,仰头朝她望去,笑吟吟地道:“你知道吃一顿我亲手做的饭,要花多少钱吗?” 她做的饭,是一般人能吃的吗? 唐心灼顿时局促起来:“我,我不想占你便宜,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请我吃顿饭吧。”韶音挑挑眉,起身拿起手机,“走吧。” 唐心灼连忙跟上。 她还想请那位律师女士一起吃饭,感谢她在这件事情上付出的心力。但律师女士很忙,又接了其他的案子,没有时间,只能作罢。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吃饭时,唐心灼非常诚恳地看着韶音,“你真的是个非常热心仗义且正直的人,我特别感激你。” 这话夸的。 灰总都不好意思听,默默捂住了脸。 韶音好意思。就没有她不好意思的时候。夸她怎么了?不符合实情,她就不能接受了吗? 笑吟吟的,说道:“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唐心灼:“……” 嘴角抽动。 实在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倒了杯果汁:“我敬你。” 韶音举杯,跟她碰杯:“恭喜你走进现实的世界。” 现实的世界。 不再有幻想,不再自欺欺人,认清楚身边每个人的真面目。 这需要很大的勇气,而这些勇气是从前的唐心灼所不具备的,却也是她从这次惨痛的经历中所收获的。 “谢谢。”她微微一笑,垂下眼睑,遮住闪动的目光,喝了口果汁。 接下来就是享受美味的时间。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韶音问道。 民事诉讼赔偿,已经到了她手里,唐心灼现在手里有点钱了,并不打算在这个城市久留:“我想去新的地方生活。” 在她的想象中,她可能会开一家花店,或者去咖啡馆打工,做一点宁静的事情,来让自己慢慢疗愈。 “你做饭挺好吃的,不如照顾我一段时间吧?”韶音却道。 两人同居的时候,韶音每天要去公司,不可能天天给唐心灼做饭,唐心灼也做不出来住人家的家里,还让人家照顾她的事,于是每天煲汤做饭,等韶音回来。 “可是,我……”唐心灼有些为难地捏紧了筷子。 按理说,她不应该拒绝恩人。但是,她实在不想留在这个城市了。 “我应该跟你说过吧?我之前在d国跟项目。”韶音抬头看她一眼,便继续吃饭,“为了给虞承尧一个惊喜,才飞回国的。现在事情了了,我得回去继续跟项目了。” 唐心灼一怔:“啊?” “在外面吃饭,不如国内啊。”韶音叹气道,“你去照顾我吧?我给你开大厨的工资。如果你愿意学,我可以让你加入项目组,给你开员工工资。对了,还没问你,之前做什么的?会做什么?喜欢做什么?” 唐心灼都惊呆了,筷子都握不住了,木木地道:“做行政管理。” “那你先给我当秘书吧。”韶音用非常自然的口吻说道,好像没想过她会拒绝,“那就这么定了啊。你暂时给我当一段时间的秘书,我按行业标准给你发工资。” “你不会拒绝吧?”说完,她才想起来问她的意见似的,“反正你要去一个新地方。还有哪里比国外更新?信我,你爸你阿姨绝对找不到你。” 唐心灼顿时心动了。捏着筷子,犹豫起来。 是了,以爸爸的性格,如果再找不到她,说不定会报警,让警察介入。这样一来,她就算去了新地方,还是会被找到。 她实在不想看到他了。尤其不想看到他,听他骂人,让她撤诉,不告姐姐等等。 “谢谢你。”她格外感激地看着韶音,“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你给我太多太多的帮助了。” 她做的每一件事,不管是收留她,帮她打官司,还是让她做秘书,都恰到好处地解决了她的麻烦。 “好好干活,就是报答我。”韶音笑眯眯地道,给她夹了筷子菜,“别背叛我。我讨厌被人背叛。” 看看虞承尧。 这就是背叛她的下场。 “我绝不会背叛你!”唐心灼立刻放下筷子,举手发誓,表情认真极了。 韶音对她微微一笑:“好姑娘。” 出国签证的办理,韶音让助理去做了。 唐心灼的爸爸一直在找唐心灼,但唐心灼藏在韶音家里,他根本混不进小区。成天在小区外骂骂咧咧,被保安叫来警察,轰走了。 周蒙也在找唐心灼。 唐心灼现在换了手机号,没有告诉爸爸,但是告诉了周蒙。 只是,电话打通后,她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周蒙忙道,“你觉得我会嫌弃你?不会的,心心,你信我!” 唐心灼心头一缩。 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想到“嫌弃”两个字。 默了片刻,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怎么会那样想?我有什么好被人嫌弃的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是是,我说错了。”周蒙连忙道。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道:“那,我们不分手?” 他小心翼翼的态度,也让唐心灼感到不自在,她不禁想到韶音对待她时的坦然。手指不自觉握紧了新手机,她声音淡淡,说道:“周蒙,你这么没用,我还要你干什么?” 她一生中很少这么尖锐地说话。 尤其是对着珍视的人。 但是现在,她不知道怎么,一点儿也不想对他温柔了。她想,她是有点怨恨周蒙的。他为什么要把手机给姐姐?为什么那么信任她,给了她,就不看着,任由她操作手机? 又为什么在事发后,她告诉他自己被人侵犯后,他第一时间关心的不是她好不好? 即便他现在表现得不在乎,向着她,甚至为了她跟她爸爸争吵、动手,唐心灼也不想原谅他。 “心心,我……”电话那头,周蒙的声音很是艰涩。 唐心灼却不想听他说了:“我挂了。” 直接挂了电话。 她即将出国,作为韶音的秘书。韶音给了她很多资料,她一直蹲在家里,日夜不停地啃。 其他事情都被她抛在脑后。 包括唐父找她,周蒙找她,虞承尧的人也在找她,她统统不予理会。 虞承尧想买通她,改口供,二审的时候改判或轻判。但唐心灼根本不见他,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些聪明人的对手,索性避而不见,电话也不接。 虞承尧的二审维持原判。 他要蹲五年监狱。 这个结果出来时,唐心灼已经跟韶音飞到国外,进入了项目组,成为一名磕磕绊绊、有点笨拙、但领悟力惊人、进步飞快的新成员。 第209章 只对你有感觉16 一转眼,五年过去。 唐心灼下了飞机,坐上公司前来接她的车,回公司总部。 她因为在d国的项目组成长迅速,潜力无限,回国后被韶音调去分公司历练。 现在有更好的机会,韶音重新把她调回来,让她在总公司任职。 五年过去,唐心灼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成熟,沉稳,美丽。 冷静,干练,锐利。 与当年那个眼睛红肿,故作坚强的女孩,判若两人。 “喂。是,刚下飞机,已经坐上回公司的车。”接到韶音的电话,她接起来,简洁干练地回答道。 电话里响起韶音含着笑意的声音:“别回公司了,让小安直接带你去华英,老朋友一起吃顿饭。” 冷感的脸部线条,微微融化少许,她轻声答道:“好。” 跟司机小安说了一声,直接将车子开到华英大厦,乘电梯直达顶楼的餐厅。 “林律师!”上去后,才发现韶音已经到了,在她身边坐着的赫然是当年为她辩护的林女士,唐心灼脸上露出惊喜,快步上前,“好久不见!” 林律师对她点点头:“好久不见。” 三人并没有成为朋友。 或者说,只有韶音和唐心灼成为了朋友。林律师工作忙碌,跟她们的交集并不多,很少见面,只有逢年过节会互赠礼物。 唐心灼入座。 五年后再聚,唐心灼感慨地发现,三人当中似乎只有她变化很大,不论韶音还是林律师,看上去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虞承尧出来一段时间了。”韶音慢条斯理地用着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担心他会来骚扰心心。林律师怎么看?” “报警。”林律师的回答言简意赅。 韶音点点头:“明白了。” 然后抬眼,看向唐心灼:“你最近不要单独出行,身边最好跟个人。” 脸上神情变得紧绷,唐心灼捏着筷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虞承尧提前三个月出来了。 狱中有人不安分,差点伤到狱警,他挺身而出,及时救下狱警,立功减刑了。 出狱后,等着他的事情有很多,家里的事,公司的事,他个人的事。种种事情占据了他全部的心力,一直没有对五年前的事有什么表态。 但是韶音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知道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重新掌握了已经没落的宏福集团,接下来不会再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分.身,猜测他会来找唐心灼。 这也是她将唐心灼从分公司调回来的原因之一。 至少在这边,唐心灼不是无依无靠的,有什么事情,都方便及时支应。 吃完饭,林律师有事先走了。韶音不着急,送唐心灼回家。 这几年唐心灼工作很拼,赚了点钱,在市里一个小区付首付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治安虽然没有她的小区好,但也是不错的。 比如,周蒙来找她,就算门卫看他很眼熟了,依然坚决不肯放他进去。 甚至提前给唐心灼打电话:“你前男友又来蹲你了。” “他还没死心?”看着唐心灼挂了电话,韶音惊讶地问道。 唐心灼神情漠然:“嗤。” 当年,她曾经挣扎、痛苦,纠结过。因为周蒙表现得情深意重,非她不可,就差赌咒发誓,他绝对不嫌弃她,会好好对她。 她差一点点就松口了。 “需要我陪你吗?”车子停到小区门口,韶音问道。 唐心灼摇摇头:“不用,我能处理。” 这都是小事。 自从五年前的那件事后,任何事情在唐心灼的眼里,都只不过是一件小事。 她取出行李箱,拉在手里,昂首挺胸,大步往门口走。 看到她出现,周蒙立刻惊喜地上前:“心心!你回来了!” 他从唐心灼的朋友圈状态看到她的地址变化,知道她今天回来,于是早早守在小区门口。 “你还来干什么?”唐心灼面色漠然地道。 周蒙被她毫无波动的表情刺痛,眼底浮现出愧疚,有些局促地道:“心心,那真的是个误会,我没碰她,我怎么可能碰她,她是你姐姐,我从来都不喜欢她。” 一直神情漠然的唐心灼,忽然“嗤”了一声,眼底流露出轻蔑:“那她为什么躺在你床上?” “她,她算计我!”周蒙急得汗都出来了。斯文俊秀的面孔,显出几分狼狈来,“心心,你相信我,我不喜欢她!” 唐心灼一脸讥讽地看着他。 渐渐的,那讥讽的表情也褪去了,她又恢复成一脸漠然:“周蒙,我曾经想原谅你的。” 在他风雨无阻地接送她上下班,每天脸上带着笑,讨好她,温暖她长达半年之后。 在唐绯烟将他们两个躺在一张床上的照片发给她之前。 她本来想原谅他将手机借给姐姐,导致她遭遇人生重大打击,差点坠入地狱的事。 “心心……”周蒙不禁一颤,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唐心灼漠然地看他一眼,说道:“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再来纠缠,也只会难堪。” 说完,拉起行李箱,就往小区里走。 她纤细高挑的身影从身旁擦过,像是一道飘远了就再也不会回来的风。周蒙心中一疼,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臂:“心心!” “啪!” 唐心灼猛地抽回手。 很不巧,她抽回手时,一巴掌拍在了周蒙的脸上。 瞳仁缩了缩,唐心灼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而是冷厉地道:“你这么没用!周蒙!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我第一次相信你,人生差点被毁。我第二次相信你,就收到那样的照片。我还能给你信任吗?如果换了你,你还会付出信任吗?” 周蒙捂着脸,神情痛苦极了。 望着她,眼神哀求。 他不是故意的。当初被唐绯烟拿到手机,是他粗心大意,但他不是故意的。后来,后来跟唐绯烟躺在一张床上,他都不知道怎么发生的。他更不知道,唐绯烟在他睡着的时候,就将照片发给了唐心灼。 他不是有意伤害她,如果可能,他一点都不想这样。 “心心,”他冲她伸出手,目光哀求,“不要让坏人打扰到我们,好吗?我们一致对外,好吗?” 唐心灼看着他这样,心里如同吞了一坨冰冷粘腻的东西,纤长的眉毛皱起:“你别再出现了!” 忍着呕吐感,用力拉过行李箱,大步走远。 留下周蒙一个人面色痛苦地站在原地。 头也不回地走进小区,唐心灼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没有看透的东西——这个男人,太没用了。 五年前,她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你这么没用,我还要你干什么”。但那时,她是心里气愤,出于泄愤,才脱口而出。 五年后,她却是打心底认为,这个男人太没用了。 他总是没有坏心,没有防备,却一次次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他没有坏心,就不必承担责任,不用为后果负责了吗?一切都是她来承担的。她要承担酒店里的事,要承担再次被伤害的痛苦,她付出了那么多,而他呢?又付出了什么? 可能他很好,是个好人。 但唐心灼再也不会跟他在一起了。她害怕,怕他再一次“无意”“不小心”“也不想的”伤害她。 坚韧挺秀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转角中。 周蒙扒着小区的栅栏,踮起脚,努力探头看去,却再也看不见了。 他斯文俊秀的脸上流露出痛苦,自责,怨恨等情绪。 韶音玩味地看了一会儿,见他对唐心灼没有伤害性,就对司机道:“走吧。” 当年的女孩的确长大了。 像这种事,根本就伤害不到她。 而当她回到自己小区的时候,很有意思的,遇到了跟唐心灼相似的状况。 “虞总,”她降下车窗,趴在车窗上,眉头微挑,惊讶又兴味地看着车外的男人,“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211章 只对你有感觉18 “我送你。”就在唐心灼刚刚抵达路边,准备打车时,忽然一辆熟悉的白色轿车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露出韶音的脸,对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车。 唐心灼对她没什么防备。游魂一般,没着没落的心,此刻都有了方向。抿着苍白的唇瓣,脚步发飘地走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驶动。 “你怎么在这?”开出去很远,她才想起来问道。 韶音注视着路况,说道:“陈警官给我打了电话。” 陈警官就是被唐心灼设置为紧急号码的女警官。 但其实在陈警官打电话之前,韶音就往这边来了。灰总告诉她,虞承尧去找唐心灼了,她知道两人的碰面不会多么愉快,于是开车往这边来。 “恰好我在附近,就开车过来了。”韶音看了一眼后视镜,唐心灼的状态相当不好,“去我家?我做饭给你吃?” 这会儿是晚上八点钟。唐心灼在公司忙了点事情,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她现在的情况,一定不想出去吃。 “好。”点点头,眼睑垂下去。 游离出走的情绪,重新一点点回到身体里,让她有了几分真实感。 坐在韶音的车里,她只觉得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在她最茫然无助的时候,就是韶音陪在她身边,给她地方住,给她做饭吃。 因为虞承尧的出现,而结冰僵冷的四肢,逐渐化冻,开始恢复温度。 “对了,海兴那边的项目……”她转头跟韶音说起手里的工作,一条一条,清晰顺畅,条理分明。 韶音其实不想听。 她并不是工作狂,对工作的热情就那样。 但是唐心灼自己转移了注意力,她也就配合地听起来:“那边徐总不太好应付,没少为难人吧?” “还好。”唐心灼笑了笑,神情尽显自信,“这次他绝对挑不出毛病来。” 说着话,车子开进韶音住的小区。 “我来吧。”进了门,唐心灼熟练地换鞋,挽起袖子,“你想吃什么?还是我看着冰箱里的菜随便做?” 韶音也仿佛忘了之前说过的,她做饭给唐心灼吃,很自然地点起菜来:“糖醋里脊,蒜蓉西蓝花……” 唐心灼笑了笑,从冰箱里取出菜,忙碌起来。 韶音不进去帮忙。 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调出自然频道,然后摸过手机,给虞承尧发短信。 “虞总有点没心胸啊,才出狱就找人家小姑娘的麻烦。” 虞承尧这会儿已经回到家。 正在书房处理工作。 听到手机的震动声,他偏头看了一眼。随即伸手过去,划掉消息提醒。 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只是,视线收回来后,凝视着笔记本的屏幕,却久久没有动作。 下一刻,他忽然闭上眼,高大的身躯重重靠在皮椅中。眉头皱起,用力按住。 浓浓的疲惫爬上他的面孔。 他很累。 五年前,他进去之前,曾经安排下一系列事项,包括集团的发展方向,重点做哪部分工作,重用哪些人事,等等。 探监的时候,他们可以将不好处理的工作送来,由他来集中处理。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到三个月,就没有人来探监了。他失去了跟外界的联系,无从想象公司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但因为人在狱中,别无他法,只能忍耐和等待。 后来,他终于找到机会立功,提前三个月出狱。来接他的,是苍老了很多的管家。他拿到一部比五年前的性能超越了数倍的最新款手机,迅速连上网络,开始查找他要的消息。 宏福集团……没落了。 简直就是濒临绝境。 他当初制订的一系列计划,没有一个推行下去。他当初提拔的人,也几乎走光了。现在的宏福集团,只剩下一个腐朽的、破败的、烂糟的空壳子。 他花了很大力气,重新掌舵。 这一转眼,三个月就过去了。虞承尧终于想起了唐心灼,那个唯一让他心动的女孩。 在监狱里的五年,他想了很多。出狱后的三个月里,他有意无意地接触了一些女性,发现自己对她们毫无感觉,包括他的前女友。 只有唐心灼,只要见到她,他胸腔内的那颗心仿佛瞬间活了,一切生理机能全部运转,他的心会跳动,血管内冰冷的血液开始回温、流动。他注视着她,她是世界上唯一鲜明的色彩。 可她怕他。 这一刻,虞承尧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悔意。 当年如果他不那么冒然,不那么冲动,而是叫醒她,问她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那里,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书桌上,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你再靠近她,我可就报警了。” 虞承尧坐直身体,拿过手机,看清楚消息内容,表情冷漠,拨打电话过去。 韶音正在嗑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毛茸茸的花栗鼠往嘴巴两边塞橡果。余光看到手机屏幕亮起,再看清来电人,她轻哼一声,拿起手机,穿着拖鞋走进卧室,点了接通。 “喂。” “不关你的事。”虞承尧张口就是这一句。 韶音嗑着瓜子,漫不经心地道:“什么呀,就不关我的事。” “唐心灼。”他道。 韶音轻笑一声,嗑瓜子的清脆声音在话筒边响起:“她是我公司员工,你说不关我的事,你在监狱里被人打傻了,认知出问题了吧?” “我不是纠缠她。”虞承尧的声音仍旧低沉稳定,仿佛停顿了片刻,“我要追求她。” 嚯! 好家伙! “他哪来的脸?!”灰总都不由震惊了。 他要追唐心灼?五年前被他侵犯的女孩?他曾经控诉人家诬告,拿钱砸她和她家里人,让他们改口。他差一点把她推进地狱,现在却无事发生一样,说要追她?! “贷来的吧。”韶音说道。嗑着瓜子,好一会儿才道:“虞承尧,你这话跟我说不合适。” 咔嚓,咔嚓。 五香瓜子,永远的神。 “首先,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你不是要借机骚扰她,不是要再犯罪,不是要为五年前的事报仇。”她说道,嗑瓜子的声音不停,“我就当你是一炮生情。” 什么一炮生情?真难听。虞承尧皱起眉头,刚要反驳,只听她又开口了。 “虞承尧,你不会以为我们分手了吧?”韶音继续嗑着瓜子,咔嚓,咔嚓,“我记得我们没有分手,我还是你的女朋友,你还是我的男朋友。” 虽然当初他说要分手。 虽然她将他当成麻袋一样打。 但他们好像……的确没分手成功? “呵!”虞承尧冷笑一声,“没分手?林家从虞家咬下的肉,怎么算?” 当初林总,也就是林梦音的爸爸,因为这件事恨上虞家和宏福集团,没少跟虞家算账。 双方都撕破脸皮了,还谈什么男女朋友? “你劈腿,那是你对我的赔罪。”韶音用诧异的语气说道,“怎么,难道你以为这是分手费吗?不是的,只是精神损失费而已。我收下精神损失费,修复了精神上的伤害,我还要跟你在一起的!” 虞承尧的眉头深深皱起:“我们不可能了!” 别说他对她没感觉。 就冲着她不依不饶,非要把他送进去的作为,他就不可能还跟她有什么! “哼,你说了不算。”韶音说道,瓜子磕完了,便抱起手,说道:“反正,你敢追求别人,你试试!” 虞承尧顿时凛然:“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不许碰唐心灼,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哈哈哈!”韶音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你能怎么不客气?虞承尧,为了让你只能做我男朋友,我可是煞费苦心,除掉你的爪牙。你现在还能做什么?你能对我怎么不客气呢?” 她嚣张极了。 就像一个恶毒发疯的女人。 “你疯了!”他沉声道。 韶音哼了一声,说道:“你才知道?”她脸上的表情沉下来,阴恻恻的,“虞承尧,在我赶飞机回来给你惊喜,你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的时候,我就疯了!” 她演得投入,抱着手臂,表情恶狠狠的,说道:“我告诉你!这辈子,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别想跟任何女人在一起!你死心吧!” 说完,挂了电话。 “你要干嘛?”灰总诧异道。 韶音收起电话,往外走去,回答道:“他不是只对唐心灼有感觉吗?就不许我只对他有感觉啊?” 多么奇妙呢! 世界这么大,有趣的人那么多,居然只对一个人有感觉哎! 想想就有意思呢! 锁死!必须锁死了! 灰总:“……” 来了,她又来了。人家男主是真的只对女主有感觉,她可不是啊!这几年,她都交了三个男朋友了! 等等!它想起什么,忙道:“你要跟小阮分手啊?” 小阮是她现在的男朋友。 “为什么要分手?”韶音诧异道,她跟小阮没有任何矛盾,正热恋着呢! 灰总便道:“你刚刚说没跟虞承尧分手。” “怎么没分?”韶音反问道,“分手难道不是一个人说了就行的吗?五年前他就跟我分手了。我现在只是在纠缠他,实际上我们已经分手了!” “……” “…………” 大魔头。 她总有她的道理。 而不仅仅是灰总无语。过了两天,虞承尧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沓资料,他看着最上面一张纸张上印着的照片,也很无语。紧紧抿着唇,额头上青筋跳动。 他拨通了韶音的电话:“你不是说,没跟我分手?” 韶音正在林总的办公室里拿零食。 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办公室里的零食特别好吃,明明她办公室里摆的是一样的。 抓了几包在手里,她一手拿着电话,对林总笑了笑,就推门出去了。 走远一些,才笑道:“什么啊?” “你少装傻!”虞承尧冷冷道,“你有男朋友!” 他进去后,她很快就交了第一个男朋友,现在都交了第三个了! “哦。”韶音迈着轻快的脚步,往电梯走去,“你说这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2章 只对你有感觉19 她现在的处境,摆明是翻船了。 但韶音一点都不紧张,没事人一样,脚步轻快地走向电梯。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 虞承尧不说话。盯着面前摆着的一沓资料,眉头紧锁,神情冷厉。 他等着她的解释! “我马上进电梯了。”仿佛完全没察觉到电话那头男人的不快,以及自己即将面临的窘境。韶音说话的语气全然轻松,“电梯里信号不好,你等会儿哈。” 走进电梯。 一手拿着好几包零食,不方便按楼层。于是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摁了楼层。 电梯徐徐下沉。 叮。 两层的高度,很快就到了。 韶音走出电梯,往自己的办公室方向行去。 推门,关门。 坐在转椅上,将手机放在桌上,零食也放上去。上身前倾,挑了挑,拿起一包鸡翅味薯片,拆封。 “啵。”充气袋被拆开的声音。 虞承尧在电话那头听到了,皱眉道:“你出电梯了?” “嗯啊。”韶音说道,抱着一包薯片,倚在皮质转椅上,往口中塞吃的,“怎么了?有话你说啊。” 虞承尧的脸上黑了黑,怒气几乎掩不住:“林梦音!你有男朋友!” “哦。”韶音嚼着薯片,“你说这个啊。” 眼前一黑。 虞承尧只觉得气血上涌,一时气得头晕。他知道她是故意的,脸上神情更加冷然,声音带着冰碴子,对电话那头说道:“你少耍花样!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没有资格干预我的生活,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说完,挂了电话。 霸总嘛。 一向是这样。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其他人听着就好了。”韶音吃着薯片,耸耸肩,“可我也想当霸总呢。” 没人规定只有男主才能当霸总,女配就不行。 “那就走着瞧咯。”她拿过手机,不用心地编辑了一条,给虞承尧发过去。 谁最后说话,谁是真正的霸总。 哼。 虞承尧想尽办法接近唐心灼。 唐父也在想尽办法接近这个女儿——他生病了,没人在跟前伺候,也没有足够的钱支付医药费。 至于他的妻子,以及大女儿唐绯烟?那就要追溯到三年多前了。 当年结案后,唐心灼跟着韶音出国,一走就是一年多。她走后,唐绯烟入狱,唐绯烟的母亲跟唐父大吵一架,几乎撕破脸皮。 她的女儿,因为老公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被送进了监狱,留了案底,人生一辈子都染上污点。而唐父居然那么没用,不能阻止唐心灼追诉!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主要是唐绯烟的母亲在闹,唐父其实不想跟她吵。但后来唐绯烟的母亲闹得太过,唐父也恼了:“要不是她算计心心,心心能告她?还不是要怪她自己?” 他将责任怪到唐绯烟的头上,一下子捅了马蜂窝,两人不仅是吵闹,还动起手来! 原本这只是两人关起房门在家里的事。但唐父收了虞承尧的钱,却没办妥虞承尧交代的事——虞承尧是善良大方、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吗? 显然他不是。对收钱不办事的唐父,他进去之前,派人来要账。不仅要回本金,还要利息,否则就告他们一家敲诈勒索! 当时的宏福集团还是庞然大物,唐父自知得罪不起,不得不变卖家产,凑足了利息,连着本金一起还回去。因为这个,妻子嫌弃他穷,不肯跟他过了。唐父不愿意离婚,她就收拾了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父一个女儿名声不好,另一个女儿名声更不好。现在老婆跑了,家中财产也不多了,还有邻居们指指点点,他只觉得抬不起头来,天天以酒度日。 喝了一年多,唐绯烟出狱了。出狱后的唐绯烟,倒是回家来了,没有去找她妈妈。只是,她天天找唐父要钱,不要钱就闹:“你还是我爸爸吗?” “唐心灼把我害得那么惨!我说什么了?!” “你把妈妈气走,也想让我走是不是?好,我走就走!” 唐父一辈子疼这个女儿,哪舍得她也走,不得不弄钱给她花。家里的存款,一点点空了。能卖的,也都卖了。只剩下一套房子。到后来,他连好酒都喝不起,只能喝十几块钱一瓶的二锅头。 但即便这样,也没能留住唐绯烟。 唐绯烟设计周蒙,但没成功。虽然躺在一张床上,但周蒙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他本来就恨她算计唐心灼,令唐心灼出国远走,回来后也不肯跟他和好。现在她还算计他,他狠狠骂了她一通,还要告她。 “我不怕丢脸!”周蒙下床穿裤子,冷冷地看着她说:“你要拍就拍,要发就发!” 她一个女人都不怕,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拿照要挟他?做梦! 周蒙不仅不肯对她负责,还对她避如蛇蝎,从此不论她用什么借口约他,拿唐心灼当借口也不行,他再也不见她。 唐绯烟不得不承认,她啃不动这块硬骨头,于是打算放弃了。恰好又看见唐父在家喝酒,还问她干什么去了,她借机发了一通脾气,就跟她妈妈一样,拉着行李箱跑了。 唐父在后面追,根本追不上。他年纪大了,又喝了很多酒,身体摇摇晃晃的,不仅没追上唐绯烟,还摔了一跤。这一摔,就断了腿,还是邻居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医院的。 住院期间,没有一个人看望他。妻子,孩子,都绝情地跑了。 唐父非常难受,于是想到了自己另外一个女儿,开始不停地给唐心灼打电话。 唐心灼这时候已经回国了,但被韶音派去分公司,不在本地。她接到唐父的电话,听他说摔了,沉默了下,说道:“哦。让阿姨和姐姐照顾你,我还有事要忙,挂了。” 她知道她们已经跑了。 她就是故意这么说——他不是偏心她们吗?不是跟她们一家人吗?去找她们啊!来找她干什么? 唐父又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好听的,难听的,什么话都说过。有时候,唐心灼看他难过,也会心疼。他到底是她爸爸,小时候也疼爱过她的。 但是,想到妈妈是怎么死的,想到她被唐绯烟设计,差点毁了一辈子时,他是怎么对她的,那点心疼就全都消失不见。 她甚至不再恨他。想到他,内心一片漠然,只觉得是个陌生人。 她不再接他电话,也不回他的短信。 一转眼,五年过去,唐父独自一人生活,性格越来越古怪,身体也越来越差,还检查出了肝硬化。 他现在已经穷困潦倒,只剩下一个房子了。光脚的人,什么也不怕,他豁出去了,到唐心灼的公司去找她。就算找不到她,也要大闹一场,叫她没脸做人。 “这就是欺软怕硬。”韶音跟唐心灼站在窗前,看着下方渺小得像个黑点的人,“他怎么不去闹他老婆,闹他大女儿?” 唐心灼亦是垂眼,看着下方。从这个高度,当然看不见唐父。而且,韶音已经给安保部门打过电话,将唐父请进去了,她站在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抱歉给公司带来不好影响。” 韶音笑了,转过身,拍拍她的肩:“少女,看看你为公司带来的业绩吧!这点小影响,算什么呢?” 说着,对她眨了眨眼。 唐心灼一愣,心里不可控制地涌上酸意,眼眶也有些发热。她很快忍住了,点点头:“我会继续努力的。” 她要将一生都奉献给公司!来报答韶音对她的帮助! “走吧,我们下去看看。”韶音抬脚往外走去。 唐心灼跟上。 但是,她们显然晚了一步。 已经有人赶在她们前头。 “……据我所知,作为您的婚生女,在您的前妻去世后,唐小姐可以分到母亲一半的财产。那么,您把那些财产用到什么地方了呢?” “唐小姐可以照顾您,可以为您支付医药费。但您是不是也应该把她母亲的遗产,先给到她呢?” “别着急,冷静,您听我说。如果您和您现在的妻子,合谋吞并属于唐小姐的财产,她可以告你们一个侵占罪。到时候,您和您现在的妻子,要么还钱,要么……” 韶音和唐心灼站在门外。 “看不出来,他还挺上心的。”韶音抱着手臂,玩味地说道。 唐心灼抿着唇,眼睑微微垂下,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是公司的一个高层。年轻有为,样貌英俊。虽然性格刻板较真了一点,但人还不错。 他两年前就在追唐心灼了,但唐心灼受当年那件事的阴影,对男人非常抵触,一直不肯接受他。 第214章 金主1 “叮。” “任务判定,成绩优秀。” 上个世界任务毫无疑问又获得了优秀。 灰总看着主脑发来的评价,不禁一阵唏嘘:“好好的宠文。” 全世界他只对她有感觉!多么独特、奇妙、梦幻而浪漫的设定啊! 女主原本应该被霸总宠爱,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要钱有钱、要名有名、要地位有地位。而这些,都是她的老公,那个全天下最优秀、最英俊、最厉害的男人带给她的! 唏嘘。 “你唏嘘什么?”韶音瞥它一眼。 灰总忙道:“不是,没有,我不是说上个世界的结局不好,我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感慨什么?”韶音淡淡问。 灰总一边关闭评价界面,一边整理出待做的女配任务,答道:“游客的口味变了。从前大家喜欢女主嫁得好,被男主宠爱,一生幸福。现在,你把剧情搞成这样,叫好的居然也有很多。” 明明女主后来的老公,论财势,论地位,论手段,都比不上男主。但是她跟这样一个男人结婚,共同生活,相扶相伴,竟然也被很多游客认可。 游客? 韶音听到这两个字,眉头微微挑动,没有问它是什么。 想也知道了。 主脑下发这么多剧本,抓任务者们扮演,图的什么?灰总曾经透露,它们公司是娱乐性质,韶音大概就明白了。 不管是她,还是别的任务者,她们都不过是演绎剧情,供人娱乐而已。 虽然她很喜欢当任务者,演绎各种角色来寻开心,但是以此娱乐别人,却不是太高兴。 精神丝悄悄伸出去,探入灰总的程序当中。找到刚刚主脑发来的那条消息,顺着地址,一路上游。 “我们开始下一个任务吧。”灰总毫无所觉,将整理出的待做任务抛出来。 一个个白色光团,顿时围绕住韶音,起起伏伏,等待挑选。 韶音“嗯”了一声,阅览起来。 她很快挑中一个任务。 也是现代社会背景。男主毫无疑问是大总裁,有颜值、有身材、有钱、有性格。他跟女主的爱情,可以说始于青梅竹马。 女主是男主的小青梅,两人小时候玩得很好。后来,女主家搬走了,他们渐渐断了联络。再后来,女主在社会上打拼时,受了不少委屈,但却遇到已经成为大总裁的男主。 以他们曾经的情分,男主当然会照顾她。女主读的戏剧学院,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男主明里暗里给她资源,为她保驾护航,让她在事业上走得顺利。 这都没什么。 但是,在男女主的感情升温时,出现了一个女配。是个长相美艳,但是形象不羁,泼辣放肆的女人。 她扬言说:“你不让我满意,我就把你曾经的事告诉你的小情人!” 男主一开始容忍她,给她钱,供她挥霍。但这个女人不知足,多少钱都不够她挥霍的,她花天酒地,挥金如土,还惹了不少麻烦。 这也就算了。但她从小报上看到男女主的绯闻,来到男主的住处外面盯梢,看到他对女主的爱惜,不禁嫉妒得面目狰狞。然后,开始搞事情。 她搞出一些小波澜后,就被忍无可忍的男主收拾了,男主再也不管她,任由她被自己认识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缠住,疯疯癫癫,下场凄惨。 “开始吧。”韶音合上剧本,说道。 灰总立刻打开小世界,送她进去。 一阵坠落感后,韶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间琴房里。 面前就是一架钢琴,黑白琴键交错,给人一种优美而矜贵的视觉。她抬起手,在琴键上按下,顿时一串轻盈悦耳的音符流淌出来。 眉头挑起,她从这具身体的内置记忆中找到了时间点。 啊,这是“蒋南音”刚刚包养男主不久呢。 是的,女配“蒋南音”,曾经是男主邵子秋的金主。虽然她自己不这么认为,她觉得两个人是男女朋友,但邵子秋一直以这段过去为耻,觉得自己很脏,居然曾经被一个富婆包养。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邵子秋刚二十岁,读大二。他家里之前欠了钱,他在顾及学业之余,跟别人一起找路子赚钱,一边读书,一边还父母留下的债务。 但是他被人骗了,一起合伙干活的那人是个骗子,卷钱跑了。他找不到对方,白干一场,什么钱都没拿到,连生活费都不多了。 男主么,脑子总是很好的,外形也不错,学业当然也很好。他开始找家教,课外给人辅导功课,赚取生活费来度过当前的窘迫。 “蒋南音”是个父母双亡,继承了千万遗产的富婆小姐姐。她有钱,有房,有存款。每年理财的收益,都能够让她无忧无虑地吃吃喝喝,舒舒服服地躺平。 她没有什么追求,每天就是找乐子,直到她在朋友家偶遇邵子秋,顿时对他惊为天人,开始追他。 邵子秋对这种空有脸蛋、没有脑子的女人,没有丝毫好感。尤其她花痴,看到他就两眼发光,更让他感到厌恶。但是,她开出高价请他做家教,而他上一家已经不需要他了,为了生活费和学费,以及还没有还完的大笔债务,他不得不同意了。 “蒋南音”其实不需要学什么,请邵子秋当家教,也只是想多跟他相处相处而已。她让他教英语,教其他外语,教画画,教弹琴。 他不会的,她先送他去学,等他学会了,再来教她。比如,弹钢琴。 她很向往那种情侣间的四手联弹,很希望自己跟邵子秋坐在一起,在一个明媚的清晨或午后,两人坐在安静的琴房里,弹一首美妙的曲子。 “我没有时间陪你玩这些把戏!”邵子秋对此毫无兴趣,教了她两遍,见她只是看他,根本不好好学琴,起身就走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蒋南音”坐在琴房里,一个人郁郁不乐。 根据剧情,她很快会自己好起来,继续追求邵子秋。变着法儿给他送钱,送表,送车,甚至还想给他买房子。 邵子秋对她不冷不热,一边靠着她的帮助还清债务,一边跟她保持距离,守住清白。 直到他大学毕业,借了蒋南音一笔钱,自己创业,成功,变得比蒋南音还有钱。 他把这些年在蒋南音那里花掉的钱,三倍还给她,然后对她说:“我们两清了。从此以后不要找我,再见面我也会装作不认识你。你走吧。” 他摇身一变,成为新锐企业家。公司蒸蒸日上,规模飞快扩大,融资,上市,成为赫赫有名的企业家。 而蒋南音呢?她拿着他“两清”的钱,几千万,并不觉得开心。她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钱,她也不缺钱,她就是喜欢他呀!她以为两人是在谈恋爱,他只是有点别扭而已,谁知道他从来都不情不愿! 她想不明白,失落极了,伤心之下学会了喝酒,还认识了一些不好的朋友。跑去国外玩,去各地游玩,挥金如土,报复性般把邵子秋给她的钱花得一干二净。 然后,她穷了,落魄了,寂寞地回来了。想去再看邵子秋一眼,却发现他在呵护另外一个女人,当时就嫉妒得脸孔扭曲。 接下来就是恶毒女配拼命作妖,然后被男女主打脸,最后凉凉的故事。 “你打算怎么做这次任务?”灰总有些猜到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想提前知道她的行事。 养尊处优的白皙手指,在琴键上来回滑动,带出一串叮叮咚咚的音符。 “他以为自己是被包养了。”韶音说道,“我们尊重他。” 让这么帅气可爱的男孩子失望,可不是淑女的准则。 第215章 金主2 淑女? 她??? 灰总想说什么,又担心大魔王面子上挂不住,让它浑身凉飕飕,于是闭了嘴。 “那你现在是要……”它试探着问。 韶音收回琴键上的手指,懒洋洋伸了个腰,往窗外看了一眼:“天气这么好,出去散散步,然后吃晚饭。”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 “蒋南音”约了邵子秋练琴,但邵子秋坐下没多久就走了。 走得好。 她将拥有一个悠闲的下午。 出了琴房,来到衣帽间,选了一身休闲运动装。现在是三月份,天气已经暖和了,韶音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运动装,在小区里溜达。 有年轻人在跑步,还有遛猫遛狗的,绿化很好,花圃中开着姹紫嫣红的花,韶音还停下来拍了几张照片。 散了会儿步,天色渐渐晚了,她回去换了身衣服,开上迷你款爱车,出门吃饭。 “宝贝,帮个忙呗。”一边涮菜,她一边给朋友发语音,“我最近想拍戏,你帮我介绍个剧组呗。” 消息一条条发过来。 “不用,我不演主角,配角也不演,我就想演龙套。”韶音将涮好的鸭肠捞出来,放在调好的调料中,“我哪干得来这个,我又没学过,就是想玩玩。” 蘸饱调料的鸭肠送入口中,鲜,香,脆,辣。韶音满足地眯起眼睛,心情愉快极了。 有钱吃火锅多好,包什么小男友? 屁用没有。 消息又一条条发过来。 韶音一边看着,一边涮其他菜品,不停回复语音:“可以啊,花瓶就花瓶,我这样长得好看又没演技的,就适合演花瓶。” 灰总忍不住插了一句:“谦虚了。” 她还没演技? 快上天了好吗! 韶音将语音发送过去,将涮好的毛肚捞上来,一边蘸调料,一边回答道:“我真的没演技,什么表演之类的,我都不懂。我就想美美地坐在一边,当个不需要思考的花瓶。” 你是不懂表演,但—— 你会装啊! 有什么样子是你装不出来的吗?! 灰总心里在咆哮,但说出口的却是:“花瓶也适合你,你一定能演出最美的花瓶。” 对它的识时务,韶音很满意,眼睛笑得弯起来。 一顿饭吃完,韶音已经接到了邀约面试。说是面试,其实就是剧组想看看她。 副导演是她朋友的朋友,最近剧组在招人,只要她外形不是太过分,化妆师能救,基本上就是她了。 次日下午,韶音开车去剧组。 “蒋小姐的外形,非常适合我们这个角色。”副导演看她的眼神,满是意外和赞叹。 还当要塞个什么人进来呢。 这种颜值和气质的女孩,愿意来演一个没什么镜头的角色,简直是剧组的福气! 他们这个角色,并不仅仅是个花瓶。实际上,她是一个重要的角色——关乎一对兄弟的反目,乃至后面兄弟兵戎相见,斗得你死我活的剧情。 如果“她”不够漂亮,不够美,那么这个桥段就说服不了观众。观众会觉得,这俩兄弟是瞎吗?没见过女人吗?为了这么个女人就斗得你死我活? “谢谢导演。”韶音微笑着道。 她顺利进了剧组。 成为仅有几个镜头的“花瓶”美人。 其实不是花瓶。她的小姐妹,桃桃,也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只是认识几个圈里人朋友。她知道有个朋友的剧组在招人,不需要多好的演技,但一定要漂亮,于是以为要招个花瓶。韶音一说,她就牵线了。 韶音的镜头不多,很快就拍完了。但她没走,仍然在影视城晃悠。 不为别的,这里帅哥美女很多,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到处溜达着玩呗。 也有人看好她的外型,以为她是想出名但又没签约公司的小女孩,跑来忽悠她签约。 韶音才不签约。她就是闲着无聊,找点事情做,签约干什么?她缺钱花吗? 不缺钱的韶音,偶尔碰到有意思的剧组或演员,还会买很多咖啡送去,请整个剧组喝咖啡。 渐渐的,影视城来了个有钱有闲的小富婆的消息传开了。 有小剧组想请她演配角,比如恶毒女配——她是浓颜系,稍微打扮打扮,就是很贴合角色的恶毒女配。 但韶音不感兴趣。没必要。没意思。演恶毒女配有什么意思,做恶毒女配才有意思。 新认识的朋友给她介绍的角色,她大部分都推了。只有那种花瓶啊,白月光啊,回忆杀啊,没什么镜头,但又举足轻重的角色,她才会接。 没几天,几个相熟的导演凑在一起,说起了她。 “我那个王姬,她算是演活了,我如果是陈王,我也愿意为她跟兄弟反目。” “嗨,她在我那扮演的男主白月光,我觉得我是男主的话,我也一辈子忘不了她。” “她的外型,说服力太强了。” “不光是外型,她气质也不错的,扮天真烂漫的闺阁小姐、病弱忧郁的残疾少女、骄纵蛮横的小师妹……都很到位。” 大家一开始以为她没演技,还想着指点指点她,让她务必把他们的角色扮演好。谁知道,她特别入镜,几乎没有拍废过,都是一条过。 “可惜她是玩票,不接其他角色。” “玩票啊?难怪了,我就说怎么没有经纪人或助理跟着她。” 韶音没有经纪人,也没有助理,因为不需要。 倒是印了几张名片,上面是电话和邮箱,写着有什么花瓶角色都可以找她。 至于电话响了,是谁接,邮箱里有消息,是谁回……那当然不是她。 灰总包办了此事。 “叫我灰大经纪人!”它还挺乐意做这个,连“灰总”的称号都暂时抛到一边。 转眼就是两周过去。 韶音在影视城渐渐小有名气,是个有钱有闲专爱演花瓶的富婆小姐姐。她为人大方,性格随和,交了不少朋友,玩得乐不思蜀。 邵子秋下了课,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却是微微皱着眉,看上去心情不好。 走到一半,他掏出一款过时了的、三年前流行的、现在二手货只需要两三百块的手机——不是“蒋南音”舍不得给他买新的,而是他前脚收到,后脚就转手卖了——翻动短信,微信,以及来电记录,薄唇逐渐抿起。 两周了,那个女人没有联系他。 她生气了?她从没有安静这么久过。难道上次他说话重了,她伤心了? 但邵子秋心想,他以前更重的话也不是没说过,她都没往心里去,总不能这次就往心里去了? 莫非她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编辑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韶音这会儿在跟小帅哥吃饭。 她天天在影视城晃,很多帅气的男孩子想认识她。而这一个,不是圈里人,只是一个过来游玩的富二代。一次偶然,两人在一家咖啡店遇见,他就想认识她。 不奇怪。 年轻的男人,荷尔蒙爆棚。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孩,尤其是单身女孩,很难不生出一些想法。 韶音跟他在外面吃饭。 “尝尝这道咖喱虾。”年轻帅气的男孩子,热情地介绍道。 这是他朋友开的店,是一家泰国菜餐馆,装修很好,厨师的手艺也不错,他就邀请她来了。 韶音笑笑:“好。” 一边品尝美味,一边听灰大经纪人汇报消息:“男主给你发了条短信,问你这周六去不去。” 哦。 这里就要介绍一下,邵子秋和她的见面频率。 身为她的“家庭教师”,邵子秋每周六、周日都会去她家,补习外语也好,钢琴也罢,反正是要在她家里消磨掉近两天的时间。 而上周,邵子秋临时有事,请假了。 这周,他没什么事,而且马上就到月底了,他的课还没上完,身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补课老师,他要遵守原则,给她把课上完——跟其他补课老师不一样,其他老师都是按次数结算费用,但“蒋南音”体贴他经济窘迫,都是每个月的月初提前把钱款打给他。 邵子秋不是白拿钱的人,所以问她这周的安排。 如果是以前,“蒋南音”一定立刻回复他,当然要来,最好早点来,她很想他,云云。 “怎么回?”灰总问道。 作为她的经纪人,它现在不仅管着她的演艺事业,连她的日常生活安排都一并包了。 谁让它能干呢? “不回。”韶音挑挑眉,说道。 回什么回? 他爱来不来。 灰总一听,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于是没有回,只是分出一个窗口,观察着邵子秋的反应。 邵子秋发完消息,便抿唇等着。 “蒋南音”回他的消息,一直都是秒回,他都不用把手机装口袋里,因为往往他还没装回去,电话就打了过来。 但这次,情况好像不一样。他等了足足三分钟,她都没有回过消息来。 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开始想象,她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状况? 出于担心——倒不是担心她怎么样,那个女人轮不到他担心,但是她万一出什么事,他就要重新找一份家教的工作——他又等了两分钟,没有等到她的电话,就拨通了她的电话号码。 “你有电话。”听到嗡嗡的声音,坐在韶音对面的小帅哥提醒道。 韶音看也不看搁在一边的手机,抬起头,眼里满是笑意:“我不接电话,只陪你吃饭,不好吗?” 小帅哥也是从小就被女孩子追的,从前有过不少经验。但是此时,还是不禁荡漾了一下,忍不住笑道:“好,当然好。但是,万一有人找你有事呢?” 韶音便放下筷子,擦了擦手,拿过手机。 随意看了一眼,就放了回去:“哦,不是有事的人。” 邵子秋找她,能有什么事? 他如果病了,有室友。 如果伤了,有学校医务室。 如果被讨债的找上门来,可以打报警电话。 他没什么重要事情是非她不可的。 除了钱。 但这对韶音来说,却不是重要的事情。所以,她不接他的电话。 长相美艳的女人,看上去就像一朵带刺的红玫瑰。艳丽,清高,又有点神秘。张逸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只觉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急促了很多,不自觉抿住了唇,看着她的眼神满是亮光。 吃过饭,韶音就让张逸泽送她回去了。 “家里有点乱,就不请你进去啦。”她笑着对小帅哥挥挥手,然后拿着包包下了车,又对他挥挥手,才转身往小区里走去。 步履摇曳,风情万种。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张逸泽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启动车子离开。 次日就是周六。 按照约定,邵子秋上午九点半会来。 而他也的确准时到了。 “为什么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进了门,他换了鞋,看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女人,皱着眉头问道。 第216章 金主3 韶音看他一眼,没说话。 连句“蒋姐”都不叫,也不会说一声“我来给蒋姐上课”,进门就质问她,他以为他谁啊? 收回视线,继续看电视。 在脑中对灰总说:“他真帅。” 身为男主,而且是年轻时期的男主,邵子秋的颜值可以说是巅峰。 年轻男生独有的清晰线条,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锋利而充满蓬勃的朝气。 剑眉星目,瞳色微浅,整个人的神情是疏淡的。唇很薄,线条无情。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显得干净清爽。 难怪“蒋南音”喜欢他,近乎痴迷。 他这样清俊挺拔的青年人,真是让人既喜欢,又忍不住想弄坏。 邵子秋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在他眼中,他明明来了,她却一心一意地看电视,故意忽视他。 眉头皱得更紧了。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添冷意:“上课吗?” 他昨天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她都不接。他当时以为她真的出了什么事,还担心过她。 现在看来,她是故意晾着他? 眸光更冷。 随便她。他只是来上课的,只要她没事,其他的关他什么事? 韶音这回看都不看他一眼。 看着电视,笑得倚在沙发里,抱着玩偶,揪来揪去。 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是她求着他上课啊? 不好意思,她给钱了的。 而且数目是远高于市价的标准。他们是交易关系,没有谁求着谁。 懂事一点的,这会儿就该客客气气地问:“蒋小姐,我们什么时候上课?” 而不是硬邦邦的一句:“上课吗?” “为什么不说话?” 见她始终将注意力放在电视上,既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话,邵子秋有些恼了。 他最讨厌这种浪费时间的人:“不想用我了,就直说!”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浪费。 韶音本来仍不想理他的。 但节目放完了,片尾曲都唱起来了。于是偏过头,朝他看去。 青年英俊的脸庞,隐隐泛着怒意。乌黑锐利的眉峰,挂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不想干了,就直说。”她挑起眉梢。 威胁谁呢? 他爱干不干。 说完,起身离开客厅。 缺钱的是他,出钱的是她。他还能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换了任何一个人,他敢这样说话吗? 欠着庞大的债务,下个学年的学费、生活费还没着落,他会不稀罕这份工作? 不就是仗着“蒋南音”喜欢他,舍不得他,才敢摆出这副姿态。 韶音才不惯着他。 她对怀里的柯基玩偶都更宠爱些呢。 看着女人目不斜视地从身边擦过,神态是从未见过的冷淡,邵子秋面露愕然。随即,一阵羞怒从眼中闪过。 她这是什么意思?逼他低头? 邵子秋很想扭头就走。离开这个花痴、没脑子、生命一片空白、虚度时光的女人。 但是他足够清醒,他还记得自己欠着的债务,以及肩上担着的生活压力。 “您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提。”他的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声音仍旧冷淡,但用词客气了很多。 韶音走到吧台前,为自己调制了一杯草莓奶昔。想了想,多加了一勺糖。 年轻人,新陈代谢快,多吃一勺不要紧。 她心安理得地搅拌着奶昔,在邵子秋的耐心耗光之前,终于转过身去。 倚着吧台,咬着吸管,喝了口奶昔,才道:“我对你没什么意见。” 她没意见啊。 除了贵,雇佣他就没别的毛病了。但他帅,足以抵挡这部分溢价。 让韶音说,之前“蒋南音”给他开的价格,还是很合理的。 就是给他买手机、手表、昂贵的限量版鞋子等,不太合适。毕竟,他没有付出这方面的价值。 空气陷入安静。 她静静喝着奶昔,表情是平静的,看不出任何逼他低头的得意、傲慢、势在必得的意思。 她平静得近乎于漠然。 邵子秋不禁有些糊涂了——所以,她什么意思?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叫她不应、问她不理。她究竟想干什么? 他本能地升起提防。 脑中划过许多念头,但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调整好表情,非常客气而公式化地道:“那我们什么时候上课?” “你觉得呢?”韶音将问题踢回去。 她是出钱的人。 干什么还要动脑子? 她才不像“蒋南音”那样,他一来,就热情地招待他。喊他坐,给他泡茶,拿点心和零食,嘘寒问暖,各种跟他说话,然后热情主动地要求他上课。 何必呢。 有这工夫,再打一杯奶昔不好吗?嗯,这次可以不加糖。 加糖也行。等下去健身房,运动一下就消耗掉了。 她慢慢喝着奶茶,妩媚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他,仿佛随便他安排似的。 邵子秋只觉得她今天反常极了。 他满心戒备,也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厌恶,微微点头,说道:“那就十分钟后吧。” 说着,走到沙发前坐下。 将备好的课,从背包里拿出来,摊在茶几上。 韶音动也没动。站在原处,倚着吧台的姿势都没有变幻一下,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青年的背包是半旧的,但因为款式是经典款,因此背出去也没什么,并不会让人嘲笑,反而会让人觉得他有恋旧情怀。 就犹如他放在茶几上的那款三年前流行的手机一样。 “沙沙。”邵子秋翻动着课本和教案,发出轻微的声响。 从侧面看,他的锋利气质减弱了一半。穿着白衬衫、牛仔裤,以及洗刷得干干净净的板鞋,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另有一股叫人怜惜的气质。 好像身陷淤泥,却纤尘不染,那样倔强而骄傲,令人不禁心疼。 “蒋南音”就很心疼他,每次看到他清贫简朴又丝毫不自卑,还刻苦上进的样子,就忍不住给他买这买那。 背包,买过。 衣服,买过。 鞋子,买过。 手机,买过。 但是没有一样出现在他身上。 她以为他不喜欢,就重新给他买,挑不同的样式送给他。他不要,她就硬塞:“我也不认识别的人,这些都是比着你的尺寸买的,你不要,我只能丢了。” 于是,邵子秋抿着唇收下了。前脚收下,后脚就卖掉了。一样都没留。 “蒋南音为他花了多少钱来着?”韶音忽然问道。 灰总一听,立刻计算起来。 “不用算。”韶音却道,“他不是有个小本本吗?你直接看那个。” 身为男主,他的品性必然是正直的。花了她多少,就是多少,他不会少记一分钱。 以后还会都还给她。 甚至加倍还,不让人挑出一丝毛病。 第217章 金主4 “让我看看……”灰总从数据库里调取着信息,“找到了。” 两人是去年十一月份认识的。到现在,已经四五个月了。“蒋南音”在邵子秋的身上,一共花了十六七万,包括但不限于家教费用、送他去学课程、买衣服鞋子、买手机手表……等等。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比如缠着他去吃饭。邵子秋不想跟她出去吃饭,但她有时候缠得紧,他只能答应下来。回去就在小本本上记下账单,当然,账目是aa制。 就这样,他一笔一笔地记下来,一共欠“蒋南音”多少钱。 “他还欠多少债务?”韶音又问道。 灰总这次很快调出数据:“五十八万七千多块。” “哦。”她微微点头。 邵子秋欠的债,都是他父母生前欠下的。他们不在了,只能他扛起来。这些年,他省吃俭用,找尽一切机会赚钱,一点点填着账目。 他已经还了二十多万了,还有将近六十万。剧本上没有详细写这部分内容,但韶音猜测,他恐怕整个大学生涯都要还债。而以“蒋南音”对他的喜欢,这部分钱恐怕都是她出的。 后来,邵子秋毕业了,身上没有了债务,一身轻松,开始创业。他创业的钱,也是问“蒋南音”借的。 “如果是别人借给他钱,”韶音忽然问道,“会不要求入股吗?” 他没钱呀! 他身上几乎没什么钱,而创业所需要的资金,又不是小钱。他没什么资产可以贷款,只能走人情,从熟人这里借。 “蒋南音”借给他了,连利息都没要——但,她出了几乎全部的创业资金,要求入股并不过分吧? 可邵子秋提也没提这事。在公司运营起来后,开始盈利以后,把三倍的钱给了她,就两清了! “啊……”她忽然轻轻叫了一声。 客厅里,邵子秋闻声看过来。 韶音跟他的目光对上,什么都没说。 邵子秋仿佛在意识到什么,抿了抿唇,问道:“怎么了?” 瞧瞧。 瞧瞧。 惯着他干什么?不惯着他,他还不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想起一件事。”韶音笑眯眯地道,将奶昔一口饮尽,放在吧台上,“帮我把杯子洗了,然后就可以上课了。” 说着,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 邵子秋脸上愕然。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吧台上的杯子。 抿着唇,起身,走过去。拿起待洗的杯子,去洗刷了。 “啊这……”灰总都忍不住了。 骨气呢?清高呢?骄傲呢?让你洗杯子就洗杯子? “就不能惯。”韶音拿起教材,翻看起来,神色淡淡地道。 不多会儿,邵子秋洗完杯子回来。 他做这些事情,非常熟练。为了还债,他做过很多活,端盘子洗碗的,都没少干。 只是,在“蒋南音”这里,还是第一次干——她从来不让他干这些,恨不得给他洗杯子。 “上次我们讲到67页。”他拿起自己身前的教材,翻到67页,偏头看着她道。 韶音便翻到那一页。 他为她补习的是法语。“蒋南音”觉得法语很浪漫,于是想学。但邵子秋也不会,于是她先拿钱送他去学,等他学会,再来教她。 邵子秋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没有这样的,完全不合理。但“蒋南音”自有道理:“别人教的我都学不下去,只有你教我还有点效果。” 她给开的价格,比他能够在市面上找到的机会都高。沉默了一下,邵子秋答应下来。 他现在就要教她法语。 半小时后。 “你今天……”他诧异地看着她,目光又惊又疑。他几乎要怀疑,她不是“蒋南音”,而是“蒋南音”的双胞胎姐妹。 因为她学得太快了! 教一遍就会! 从前她故意拖长时间,让他教一遍又一遍,尤其是一些暧昧的句子,挖空心思,骗他一直说一直说。 但是今天,完全没有! 他教什么,她会什么,没有一丁点儿黏黏糊糊的意思! “你以前就会法语!”他很快下定论道。 只有这个解释,没有别的可能。 不可能有人一学就会。 “啪。”他合上教案,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他觉得自己被她愚弄了。 她明明就会法语。但她装不会,还把他送去学,让他学会了来教她。她什么意思?可怜他?! 邵子秋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怜的。她这样空虚,没有追求,生活一片苍白,荒废光阴的人,比他可怜了一百倍! “我以前不会。”韶音见他发脾气,没有教训他什么,只是淡淡说道:“可能开窍了吧?毕竟,你也教了我很久了。” 邵子秋完全不信。什么开窍,聪明的人不需要开窍,笨蛋开不了窍。她是聪明人还是笨蛋? 反正她是把他当笨蛋了。 “以后法语不用学了。”他垂下眼眸,将教案往背包里塞。 韶音讶异地看着他问:“为什么?后面的你不会了吗?可我记得,我当初送你去学,你都学会了。” 她脸上带着不信任和质疑,令邵子秋装背包的动作顿了顿。 额角青筋微跳一下,他抿紧唇,压住怒气,慢慢转过头,看着她道:“你都会了,还教什么?” “后面的我不会呀!”韶音惊讶地道,“你都没教我,我怎么可能会?” 妩媚的眼睛眨啊眨,看上去无辜极了。 邵子秋心里冷笑一声。什么意思?在他面前刷聪明人设?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喜欢? 从背包里重新拿出教案:“好,那我们继续。” 随便。她爱怎么怎么。反正他只是家教,拿钱干活就行了。 “谢谢小邵老师。”韶音笑眯眯道。 她可是很尊敬老师的。 接下来,邵子秋教,韶音学。不到一上午,她把教案上的内容学完了。 邵子秋的表情从面无表情,变为惊讶,再变为藏匿不住的震惊,继而是麻木。 她的发音比他好。 如果说她从前是装着发音不好,邵子秋觉得不太可能。她从前的发音,完全是新手的样子,这是装不出来的。那么,她是真的“开窍”了? 她开窍得如此快,比他还要聪明,这多少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一上午教完了法语,他内心麻木地合上教案:“法语课到此为止。” 他没什么好教她的了。 又少了一项收入。 虽然以她的性格,很快会再找到一项新课程,让他教她。但是,邵子秋不是天真的人,不会将赚钱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他开始发愁起来。 “嗯。”韶音点点头,面带笑容,感激地道:“多谢小邵老师,小邵老师辛苦了!” 嘴角扯动了下,他勉强点头:“嗯。” 真是讽刺,他心想。他可一点都没辛苦,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了,处处表现得反常。 “下午我再过来。”他收拾好背包,站起身道。 韶音跟着站起身:“好的,小邵老师慢走。” 愕然的情绪从邵子秋眼中划过。 不禁认真打量了她一眼——她今天是真的奇怪,往常这时候,她都会想尽办法留下他,让他在家里吃饭、午休,方便无缝衔接下午的钢琴课。 “嗯。”很快收回视线,他背着背包,走到门口。 后背微微绷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今天的表现,处处古怪,他无法不提防。 然而,直到他换了鞋,打开门走出去,听到门在身后被关上,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邵子秋的眼中划过迷茫。 但无事发生总是好的。他摇摇头,甩去不必要的念头,大步离开。 下午三点半,邵子秋准时抵达。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一进门,他换了鞋子,就问道。 韶音已经睡午觉起来了,还给自己泡了壶茶,看了他一眼,说道:“看小邵老师什么时候方便。” 又是小邵老师。 她以前都叫他“子秋”。 “我都行。”他谨慎地道。 韶音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茶杯,起身道:“那我们走吧。” 走在前头,率先进了琴房。 邵子秋跟在后面。 两人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接着,邵子秋就授课起来:“上次我们讲到……” 韶音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求,那么明亮,那么纯粹,似乎没有一点点是因为他。 邵子秋卡壳了一下,才浑身不适地继续教下去。 跟上午同出一辙的事情发生了——她又“开窍”了,一听就懂,一学就会,现在已经能够流畅地弹奏着乐曲了,根本不需要他带着。 什么可笑的“四手联弹”,她提都不提,兀自坐在钢琴前,快活地弹奏着曲子,十根葱白的手指,像精灵一样欢快地跳跃着。 邵子秋脑中一片空白。 他看着她越弹越快,听着奏出的乐曲越来越流畅,神情呆怔,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教钢琴这项课程也可以结束了。 他总共只教她这两样。虽然她要求的很多,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教她,所以减去了其他课程,只保留了这两样。 结果,今天上午,她结束了法语课。现在,同一天内,她又结束了钢琴课。 她接下来会让他教什么? 直到她终于弹尽兴了,而约定的授课时间也到了,邵子秋准备回去了,她都没有再提。 “法语课和钢琴课,到今天就结束了。”临走前,邵子秋背着背包,站在客厅里,看着她说道。 青年单肩背着包,一手抓着系带,能够看得出微微用力。 “是。”韶音笑得开心极了,“多谢小邵老师,小邵老师真是太会教了,我果然没看错人。” 邵子秋不禁抿住唇。 心中有些闷闷的。 “那么,”他开口,声音有些艰涩,“接下来,您还有什么想要学的吗?” 说出这句话,他简直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羞耻。 他在求着她再给他个机会,一个继续赚钱的机会。 可是,他没办法。他缺钱,他没有资格挑这挑那,更没有资格谈“尊严”。 而这个女人,就算她有很多不好的地方,至少她给钱痛快。而这,恰巧是邵子秋最需要的。 “我想学表演。”韶音想了想,说道:“我最近接了几个剧组的龙套角色,觉得演戏很有趣,想学学真正的表演。” 学表演?! 邵子秋完全不懂。 让他学点别的,比如经济,外语,运动,才艺等等,他还有点底气。表演,那是他完全不懂的领域。 心里为难。但他仍是忍着为难,点点头道:“好,我去学。” “好啊好啊!”韶音高兴的直拍手,“那你学会了,再来教我!” 邵子秋点点头:“嗯。” 说完,转身往外走去:“那我就先走了。” “小邵老师慢走。”韶音客气地送他出门。 虽然猜到她可能不会留他吃饭,但她真的没留他,还是让邵子秋有点意外。 他怀着满腔复杂的心情,回了学校。 接下来的三天,韶音都没有联系他。没有给他打电话,像以前那样,直接告诉他已经订了什么培训班,地址在哪里,他可以直接去学。 第218章 金主5 这天晚上。 寝室熄了灯后,邵子秋又一次拿出手机,翻看消息、微信、来电记录。 没有。 没有未读消息,也没有未接电话。 那个女人忽然消失在他的世界中,一次都没有再联系他。 “老四又看手机呢?”上铺的室友探头下来,“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有事没事就掏出手机看。怎么,谈恋爱了,跟女朋友闹别扭了?” “没有。”按灭手机,不理会挤眉弄眼的室友,邵子秋翻了个身,面向墙壁,“睡了。” 上铺的兄弟便收回脑袋,继续打游戏。 “我x,老六,你行不行啊,干什么呢,往哪跑呢……”一声大喊,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键盘上响起。 上铺的室友动作太大,带着整张床都摇晃起来,吱扭,吱扭。 邵子秋一阵心烦,拉起被子,蒙在头上。 但是室友们打游戏的声音非常霸道,固执地穿透被子,一声声传进他的耳中。 他们都有电脑。只要有空,就会联机打游戏。尤其是晚上,可以一直打到半夜一两点。 本来宿舍是十点半熄灯,但他们偷偷接了线,可以一直打,不用怕笔记本没电。 就只有他,没有电脑。 不,那个女人给他买过。还是配置很好的那种,比宿舍里其他人的都好。 但被他给卖了。 他欠着债务,用得起这么好的电脑吗?那台笔记本被他转手卖了一万五,拿去还债了。 邵子秋用被子蒙着脑袋,死死堵着耳朵,在黑暗中蜷成一团。 努力想要清空思绪,但是徒劳无功。 那个女人,几天没跟他联系了。她不给他交培训班的课程费了?让他自己交?但他哪有那么多钱? 报培训班的钱,远远超过他能从她那里赚到的家教费用。 如果有赚头,邵子秋还会考虑一下。但是,完全没有,这是妥妥的亏本买卖。 而如果她还像上次一样,忽然“开窍”了,一学就懂,一教就会,他更是血亏。 邵子秋一阵心烦,简直烦得睡不着觉。 他现在只剩下周一到周五的零散工了,晚上去咖啡厅、餐馆里帮帮忙这样。赚得不多,只能维持基本的生活开销。 如果不去学表演,他周末要怎么去她那里?马上就到月底了,而她一向是在月初给他打钱。如果他学不会表演,她还会给他打钱吗? 重点是,他还能要这笔钱吗?如果什么都不能教她,他还要她的钱,那他们成什么了? 不管处境多么艰难,邵子秋从没放低过自己的底线。 “邵子秋跑去表演系蹭课了。”次日,韶音混在一个剧组里,一边喝果汁,一边看别人拍戏,就听到灰总的汇报。 韶音挑挑眉,吸了一口果汁,百香果的种子又酸又脆,她情不自禁地一粒粒咬碎,在脑中说道:“看来他挺明白,我不会为他花钱了。” 邵子秋等不下去了。 他上次去她那里,是周六。今天都周三了,如果他还想周末去她那,教她“表演”,那么他这几天就要抓紧时间了。 “他比谁都知道,我的钱最好赚。”说着,她又吸了一大口果汁。 邵子秋心里清清楚楚,什么端盘子,冲咖啡,既苦又累,还赚不到多少钱。而给她当家教,别的不说,钱是足足的,比市场价格溢价出一大截,还每个月提前给。 这么好的事,他不可能放过的。 “他托人借了教材。” “他泡图书馆了。” “他在空教室里对着教材练习演技。” “他……” 灰总看到什么进展,就会跟韶音汇报一下。说着说着,它还思维拓展起来:“要不他以后走娱乐圈这条路?说不定他变成大满贯影帝,小青梅女主还要向他取经。他们凑在一起,就讨论演技,呵呵呵……” 那画面还挺美。 笑了一会儿,它陡然意识到什么:“不对,我们不是要拆c吗?” 破坏感情线才是它和大魔王要做的事!可恶,它竟然忘了! “你缺那几个绩点吗?”韶音反问道,“什么拆c,我们是来玩的,你不要总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开心就好啦!” 灰总有点懵逼:“不是你教我,要敬业吗?” 不管干什么,不管做什么类型的任务,不管任务有多恶心,都要敬业呀! “那你是不是明你敬业吗?偶尔给自己放个假,怎么了?” 灰总的程序里刚分析这段逻辑,内部瞬间响起预警声,嘀嘀嘀,芯片也开始发烫起来,它忙道:“周末邵子秋就要来了,你还立不立聪明人设?” “立啊!”韶音惊诧道,“你知道身为老师,最骄傲的是什么吗?是教出一个聪明、有出息的徒弟!” 她一手捧着脸,眼神憧憬地道:“他教什么,我就会什么,他一定很高兴。” 高兴吗? 邵子秋表示不仅不高兴,还快要吐血了! 他啃了好几天的教材,精心准备了几个案例,本来觉得至少能扛过两天。谁知,刚刚一上午,她全学会了! 这要怎么算课时费?按她学会多少来算吗?但她学会多少,他真的没有太多功劳,都是她…… 都是她聪明,一学就会,不是他教得好。 邵子秋心烦的厉害。她就算按以前那样付费,他也不好意思收。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谢谢小邵老师。”快到中午了,韶音没有留小邵老师吃饭,因为她知道小邵老师并不喜欢她,来这里只是为了给她补课,因此很贴心地站起来,准备送他出门。 邵子秋早就猜到她不会留他。抿着唇,慢慢走到门口,低头换鞋子。 “你很聪明。”换好鞋子后,他站在玄关处,抬眼看着她。薄薄的嘴唇抿住,因为光线的原因,他的眸子看起来格外沉黑,“只学演技,有些浪费你的天分。你,打算学点别的什么吗?” 虽然他不一定教得了。 啃一个演技,已经占用他大半精力了。 但是,不努力怎么行?他欠着债,没有资格像别人一样肆意玩乐,享受生活。 何况多学点东西傍身,总是没错的。谁知道什么时候用得上? 他目光渐渐变得坚毅起来,声音也缓和得不像话:“你想学什么,我教你。” 哇哦。 灰总都忍不住感慨起来了:“所以,在剧本上,‘蒋南音’为什么无条件地捧着他?” 这男人完全不用捧啊! 你捧他,他就飘了。 像现在这样,客客气气地对他,他反而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是富婆,他要从她身上赚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因为她喜欢他。”韶音淡淡说道。 见到邵子秋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他。虽然邵子秋不这么认为,甚至觉得恶心,对她满心厌恶,但她的确是喜欢他。 喜欢之外,可能还有些敬佩。因为他的自强、骄傲、坚韧,年纪轻轻,身上背着债,却从不怨天尤人,也不自甘堕落,反而刻苦上进,浑身散发着叫人敬佩和怜惜的气质。 “你这么一说,他的确挺好?”灰总迷惑了,“那,你不喜欢他吗?” 韶音笑了笑。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邵子秋说道:“不了,我这个人,没什么上进心。学一样就行了,学太多会累。” 累?她一上午就学完他准备了三四天的内容,她管这叫累? 邵子秋难得噎了一下。 握着背包的系带,心里知道自己该走了,但是目的没有达到,他有些挪不动脚步。 脸上渐渐发烫起来。 “你还有事?”韶音便问道。 她很贴心,没有打开门让他走,而是问了这么一句。邵子秋有了台阶,顿了顿,看着她道:“蒋姐最近在忙什么?” 韶音一下子笑了:“我能忙什么?天天找乐子,打发时间呗。” 说出这样的话,完全不怕他难堪和愤怒。她有钱也不是她的错啊,他背债更不是她导致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呢,最近忙什么?”仿佛客套地回问一句。 邵子秋想着自己这几天啃教材的忙碌和疲惫,眼睑微垂,缓慢地开口,声音很轻:“找活儿干。” 她这边出了点变化,跟从前不一样了。他一边啃教材,一边要给自己打算后路。假如她这边真的不再需要他了,他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 他一次次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看着上面记录的一笔笔账目,决定拴住这个客户的心。 “蒋姐……有什么活介绍给我吗?”他抬起眼睛,黑沉的眸子盯着她,眼底似乎闪动着异样的光。 韶音状若思考的样子,片刻后说道:“你也知道我,我自己没什么本事,给你介绍活儿可能有点难。” 话音刚落,就看到他眼底浮现失望之色。不等他说什么,她又道:“不过,我最近认识了些人,说不定可以让你赚点外快。” 邵子秋暗下去的眼睛,瞬间焕发出光芒:“真的?” 那可就太好了! 他需要认识更多的人,接触更多的机会!这样就算她这边靠不住了,他还能赚到钱! 被青年灼灼的目光注视着,韶音轻轻一笑,说道:“看把你高兴的。先说好啊,钱不一定多,而且活儿不一定好干。我只能说,我可以介绍你过去,能不能把握机会,能赚多少钱,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谢谢蒋姐。”邵子秋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诚恳,“您肯介绍我机会,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韶音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好,那下午我发地点给你。” 第219章 金主6 韶音下午跑影视城去玩。 去之前,把地址发给了邵子秋。 看着刚刚收到的短信,邵子秋一下子意识到,她给他介绍的是什么活儿。 以及,这其中蕴含的机会。 计算着她从家里出发到影视城的路程和时间,他果断打了一辆车,往影视城驶去。 路上,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外面飞快倒退的景物,邵子秋想起了从前。 从前“她”不会这样安排,让他一个人去影视城。“她”会留他在家里,让他陪她吃饭,然后下午一起去影视城。 不,不对。如果是从前,“她”根本不会给他介绍活儿干。那个女人,似乎对他有着过分的怜惜,舍不得他吃苦似的,想尽办法“雇佣”他,给他送钱。 邵子秋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什么。 “她”变了。 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看向他的眼神,没有了痴迷。不会再装笨来拖延课程,给他送钱。 而这早有预兆——她曾经一连半个月都没有联系他。 邵子秋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他似乎不用再苦恼,每次都要忍着强烈的不喜欢,去她家里上课。 从此以后,他只需要苦恼如何赚钱。 就跟从前一样。 而这两者,哪个更令人头疼,他说不清。 抛开无意义的苦恼,他脑中思考着如何把握住这次影视城的机会。 二十分钟后,邵子秋抵达影视城门口。 “蒋姐。”等了两分钟,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出租车上走下来,他连忙走过去。 青年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看上去清爽帅气,穿过形形色色的行人,如一股清流,令人眼前一亮。 “他肯定会有很好的发展。”韶音一边笑着朝他走去,一边对灰总说道:“只要他想。” 灰总品味着,觉得“只要他想”四个字,似乎藏着什么说不清的东西。 “你已经到啦。”韶音对跑到身前的青年笑道。 刚取出伞,邵子秋立刻接过去,撑开,挡在她的头顶上。 “谢谢。”韶音揶揄道,“小邵比从前会来事了。” 他从前可不会主动给她撑伞遮阳。 邵子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难堪,只有少许赧然:“从前是我不懂事,多谢蒋姐包容我。” 瞧瞧。 多会说话。 根本不用教,他什么都懂。 “客气什么?”韶音笑道,没有追究从前的事,引着他往影视城里面走去。 今天有一个认识的小妹妹拍戏。上次说到护肤品,韶音答应给她带几只小样,于是往那个剧组的方向走去。 “你外形好,又肯吃苦,只要有机会,不难争取到。”路上,韶音跟他闲聊。 邵子秋低垂着眼眸,说道:“借您吉言。” 哦豁。 “我明白了!”灰总忽然大叫道,“我明白剧本上‘蒋南音’为什么总是怜惜他了!” 韶音眼底划过笑意,问道:“你明白了?” “他动不动就示弱!”灰总说道。 它虽然是智能生命,本身没有性别,但是一直把自己当成男性。男性看男性,就跟照妖镜一样。 “他走路的姿态,手臂摆动的幅度,低头的弧度,侧脸的线条,说话的语气……全都是在示弱!” 或者说,他是在“无意识”勾引。 他可能天然明白自己的优势,也可能根本就不明白,只是下意识如此。但,他的确这么做了! 并得到甜头。 女性总是容易怜爱老幼贫弱,他在她面前表现出贫困但不屈服的形象,很容易让人既怜惜,又敬佩。喜欢上他,太容易了! “可以啊。”韶音对它表示了赞许。 灰总顿时得意起来。随即,它又说道:“那他到底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这不重要。”韶音淡淡道。 不管他是有心表现,还是无意展露,他都是这样的形象。 就当他是无意的好了。 不能把人想太坏。 越往里走,人越多。韶音不时停下来,跟熟悉的人打招呼:“对,来玩。” “今天没有戏拍。” “我去刘导的剧组看看琴琴,她今天有戏要拍。” 站在旁边为她撑伞的邵子秋,因为外形过于出众,一直有人问起。 她就道:“是我一个弟弟,想来这边找点活干。” 于是,获得了一顿夸:“你弟弟长得不错啊。” “这个外形,可以当顶流了。” “气质也不错啊。” “有没有名片?给我一张,回头我有机会推荐一下。” 邵子秋便卡住了。 他没有名片。 “留个手机号也行。”一个个笑嘻嘻地道。 还有人要跟他合影,说方便推荐。 邵子秋被这么多人夸赞,听他们和她们说要推荐他,心里不是不欢喜。但是,渐渐的,他笑不出来了,脸色越来越淡。 又一次,从拉着他拍照的人身边脱离。 “怎么冷着张脸?”韶音看见了,露出惊诧的神情。 邵子秋抿着唇,心里有一股憋屈的火。垂着眼睛,说道:“没有,只是不习惯这么多人。” 被拉过的手,被挽过的手臂,被搭过的肩膀,甚至被“不小心”贴到的脸。 还有那些混杂在一起的香水味。 他此刻恨不得立刻回去,冲进浴室,打开淋浴,将水流开到最大,从头开始冲下来! 恶心! 脏! 他浑身难受,几乎要维持不住冷淡的表情:“我没关系,蒋姐不用担心。”抿了抿唇,他忍着厌恶道:“我已经收到三份工作了,还要谢谢蒋姐推荐我。” 嗯,一路打招呼过来,他已经收到三份邀约。两个是群演,还有一个说要给他留个小配角的机会。 小配角那个,是一个剧组说得上话的男人承诺的。也是他,将手臂搭在邵子秋的肩上,将他当成好兄弟一样,拍着他的肩,爽朗地说话。 但邵子秋是男人,他清楚地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只是,他不清楚韶音察觉到没有。他想,可能是没有,毕竟“她”这么傻。 “他又低头了!又低头了!”灰总大叫道,“他垂下眼睛的弧度,啊,他的睫毛在轻轻颤抖!他在博取你的怜惜!他是故意的,我知道了!” 嘴上说着没关系,表情却不是如此。这难道还能是巧合吗? “不客气。”韶音笑得灿烂,对外形干净帅气的青年说道:“我也只是给你介绍一下而已,能拿到什么样的角色,还要看你自己。你刚刚的表现就很不错,已经拿到一个小配角啦!” 她果然没看出来。 邵子秋的眼睑垂得更低了,再抬起来时,眼底已经不见了厌恶,只剩下清冷和淡然。 “蒋姐口渴吗?我去买果汁?”他偏过头,声音柔和地道。 她什么都不懂,能帮上他的有限。 趁着她虽然对他失去兴趣,但又没完全失去兴趣,他要好好把握。 第221章 金主8 盖盖如临大敌,果断拒绝:“不用!” 这些人是什么德性,一起住了快两年,他还不知道吗?表面上是兄弟,真做起事情来,可不管什么兄弟不兄弟的。 他要是敢带他们去见姐姐,用不了多久,姐姐还是不是他的姐姐,都不一定了! “介绍一下,人多更热闹嘛!” “就是,我们又不抢你的。” “让我们也见识见识富婆姐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正的富婆姐姐呢。” “盖盖,该不会根本没有这么漂亮的姐姐,所以你不敢带我们去?” 不管他们说什么,盖盖铁了心,就是不带他们一起:“没可能的!说什么都没可能的!” 为了平息众怒,也为了以后还有炫耀的机会,盖盖请宿舍的兄弟们搓了一顿。 “盖盖是真的傍上富婆了。”吃饱喝足,兄弟们打着酒嗝,勾肩搭背地往回走。 “是啊,这一顿饭,够盖盖之前吃一个月了。”边走边感慨。 “盖盖,真的不介绍一下兄弟?” “有福同享嘛!” “我们不跟你抢,你那位姐姐有没有什么朋友啊,我们也可以。” 盖盖手里拿着一瓶喝了一半的雪碧,朝他们看了一眼,撇撇嘴道:“好好学习,努力奋斗,别堕落了,真是的!” 说着,仰头喝了一口。 “你爹的!”几人笑骂道。 几个男孩子都是嘴上花花而已。虽然看着盖盖过得这么滋润,很是心动,但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们心动归心动。心动完,还是该学习学习,该上进上进。毕业后靠自己奋斗,过上理想中的生活。 但他们并不鄙夷盖盖。盖盖是个特别真实的人,他就是想傍富婆,从来不藏着掖着,就直说。 人各有志。他愿意这样,其他人没什么好说的。 吃了一顿饭后,盖盖被富婆姐姐养的事情,迅速被宿舍里接受了。 与此相对,邵子秋最近非常辛苦。 他之前跟人去吃饭,说是要介绍一个不错的配角给他。事后,剧组也的确是看上他了,明确表示愿意用他。但是,剧组开机还要一段时间,他不能马上参与拍摄,拿钱就是更往后的事情了。 他在那场饭局上认识了几个圈里人,因为他的有意奉承,对方表示愿意提携他。后来,他跟着跑了几个场子,吃了几顿饭,喝了不少酒,获得了几句不值钱的承诺。 这个圈子不好混,邵子秋之前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一脚踏进来,他才发现那么难。 很多酒都是白喝。不管他说得多好听,把对方哄得多高兴,酒劲儿一过,场子一散,对方说翻脸就翻脸。 当然,也还是有一些靠得住的。他拿到了一些群演的资源,还有个仗义的哥哥,给他介绍了替身的活儿。是给一个大明星当武替,一天能拿到一千块。 不用喝酒,不用挤出笑脸哄人,邵子秋很重视这个替身的机会。 在把自己摔得一身是伤,累得几乎爬不起后,他拿到了比之前说好的价格还要高出两百块的酬金。 一千两百块。 对方是这样说的:“你很不错。留个联系方式吧,下次有机会还找你。” 邵子秋现在已经有名片了。毕竟,在学校附近的打印店里印上一盒名片,花不多少钱。 “谢谢。”他擦了擦脏兮兮的手,从背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对方。 对方看上去想拍拍他的肩,但是看着他一身的土,于是改为笑笑:“小伙子很能吃苦,有一天一定会出头的,加油吧!” 这已经是邵子秋遇到的顶好的人了。 会鼓励他,会要他的名片,给钱也痛快。 而随着他在这里混的时间越长,遇到的恶心事就越多,比如赖账,少给钱,想潜规则他,对他动手动脚,威胁他等等。 他在影视城混了两个多月,临近大二结束了,算算到手的钱,总共才赚了六千多块。 将这些钱数了又数,把账本看了又看,邵子秋的神色很是难看。 六千多块。 他有一次把自己摔得腿疼了一星期,疼得他上课走路都得咬着牙。 喝酒把自己喝吐,更是家常便饭。 就赚了六千多?! 其实这些钱不算少。首先,他没有签约公司,没有背景,纯新人,价格不可能高。 其次,他接的都是一些小角色,那个替身的除外,本身不可能开很高的价格。 最后,他还是个学生。大二的课程还是很满的,他几乎周一到周五都是满课,偶尔有急事,就请个假。但大部分时候,他只能周六周日跑过去。 这样算下来,他一个月中,混在影视城的时间是十天左右。两个多月下来,其实不过二十来天。 二十来天,能赚到六千多块,对他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后台、没有签约公司、空有不错的外形、但只肯喝点酒、手都不给碰一下的新人来说,算是不错了。 但邵子秋之前给“蒋南音”做家教的时候,一小时就三百块,每个月的月初,“蒋南音”会提前将这个月的家教费打给他,没有低于一万块过。 而其他的吃饭、生活用品、衣服鞋子、手机电脑,甚至手表这种贵重物品,她也不会吝啬买给他。 可是现在,他吃苦受累两个多月,把自己晒黑了,累瘦了,里里外外受到的白眼和轻视数不清,却只赚到六千多块? 邵子秋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 “我x!” 忽然,外面响起一声惊呼。 邵子秋一愣,就听到惊呼声接二连三的从其他宿舍传来:“盖盖刚刚是不是从那辆车里下来?” “哪呢哪呢?” “狗x的!真是盖盖!” “他打耳洞了?耳朵上戴的啥玩意儿,晃的老子眼花!” “啊啊啊!我x!美女!美女从车上走下来了!” “是吗是吗?是不是包养盖盖的那个富婆姐姐?!” 整层楼都轰动了,邵子秋听到“哐哐”的跑步声,紧接着嘈杂的声音响起来,好像走廊上的每个窗户上都挤满了人。 他抿着唇,垂下眼睛,将小本本收起来。 躺在床上,两手叠在胸前,闭上眼睛,默默回忆着新学到的演技。 他没有时间再去表演专业蹭课,都是在剧组的时候,听导演怎么训别人,一点点琢磨,回来练习。 跟刚刚入行时比,他的演技已经提升了不止一个台阶。但是,光演技好没用。他眼睁睁看着一些长得不如他、演技不如他的人,混到主演的角色,天天浪费剧组的时间和精力。 他比他们都好。他比他们更有资格拿到那些角色。 可就是那些处处不如他的人,拿着高于他几十倍、几百倍的片酬。骄傲如他,怎么服气? “我x!盖盖,你脚上这双鞋,你买得起了?!” “x的!你居然舍得把它穿脚上,老子如果有了这双鞋,天天抱怀里供着!” 走廊上的声音渐渐大起来,是盖盖上楼了,被同一层楼的兄弟们围住。 邵子秋不想听,拉起被子,蒙在头上。 但是没用,盖盖自然而然的笑声仍旧钻进他的耳朵里:“去去去!姐姐给我买的!离我远点,别踩脏了!姐姐一会儿要带我去吃饭的!” “去哪儿?我才不说。你们跟去怎么办?我知道,你们都想抢我的机会。” 嘈杂的脚步声从门前涌过,又渐渐走远。 只有盖盖的声音,明明远去了,但仿佛仍然回荡在耳边:“我回来拿衣服。马上周末了啊,姐姐要带我去露营。” “滚滚滚!再胡说老子生气了啊!” 一群人哄笑,笑声大得穿透门板,穿透被子,钻入邵子秋的耳朵里。 他心烦得要命,胸口那把火愈来愈盛。 “呼啦”一下,他掀开被子,露出闷得微红的,线条清冷的脸庞。 抿着唇,坐了片刻,他一言不发地下床。 提起水壶,拿了水卡,就往外走。 韶音此刻在男生宿舍楼下。 倚着车子,跟上前搭讪的同学们说话。 “对,我是盖盖的姐姐。” “就是姐姐。” “盖盖不懒啊,你们怎么都说他懒?” 说着话,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很自然地收回了视线,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不能跟他打招呼。 他不喜欢她。如果她跟他打招呼,令他被人误会了,他一定很不开心,那就不美了。 她不做这种讨人厌的事。 “蒋姐。”青年的身影在余光里晃动,甚至倒回去一遍,再走回来,终于“发现”了她,面带惊喜地走过来,“您怎么来了?” 第222章 金主9 韶音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看清来人,她脸上带出一点惊讶:“小邵啊,好久不见。” 好像刚刚注意到他一样。 “好久不见。”邵子秋面色如常地走过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车,问道:“蒋姐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装。 真能装。 灰总都忍不住吐槽起来:“他来来回回磨蹭三分钟了,有意思吗?!” 他真的想打水,早就走远了! 韶音笑笑,将一缕头发掖至耳后,露出精致的脸部线条:“盖盖回来拿东西,我送他过来。” “这样啊。”邵子秋微微点头,然后提了提手中的水壶,“我正要去打水。” 他都是喝水房里打的水。 不像盖盖,早就纯净水自由,都是喝瓶装水。 但韶音仿佛完全没注意到他受的委屈,忙说道:“那你快去吧,不用特意陪我,盖盖一会儿就下来了。” 邵子秋顿时一噎。 攥着水壶提手的力道都加重几分。 这么冷淡?她对他没兴趣了? 他都没说要走。 心里有些不舒服,脸上不禁冷淡下来,他点点头:“好,那我去打水了。” “去吧去吧。”韶音毫无芥蒂地道。 邵子秋观察着她的表情,学过表演后,他对人的微表情有了更深的理解。他发现她是真的不在乎,而不是故意表现出来的不在乎。 一股说不出的怒气,在心底涌起。 善变的女人。 肤浅,没有眼光。 鱼目也能当成珍珠。 他转身就走,背影看上去有些气冲冲的。 灰总很好奇,就问道:“他怎么了?生气了?” 但他生的哪门子气? 韶音笑道:“觉得自尊被践踏了吧。” “啊??”灰总表示不解,“你什么时候践踏他的自尊了?” 不就是让他去打水?没有热情地拉着他说话?不像以前那样捧着他,事事顺着他? 但,她早就这样了啊!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还没习惯? 韶音脸色淡淡,说道:“因为盖盖。他觉得自己被盖盖取代了,一个各方面都比不上他的人,居然取代了他的位置,他生气了。” 在邵子秋的心里,盖盖就是一个废物。懒散,没有志向,活着就是浪费空气和水。 但这样一个废物,居然也能占据她的心。显得他从前在她心里,也就那样似的。 灰总:“……” 这是它万万没想到的。 “我越来越讨厌他了。”它忍不住道。 盖盖有什么不好?没有志向什么的,吃他家大米了?再说,盖盖年轻帅气,嘴巴甜,会来事,认得清自己的位置,还能哄得韶音开心! 邵子秋自己做不到,也不愿意做的事,被别人做到了,他才是个辣鸡! “姐姐,我回来了!”不多时,盖盖在一众哥们儿的簇拥下,有些狼狈地跑到韶音跟前。 他现在穿的、用的,都很有排面。在宿舍楼里,被一顿羡慕嫉妒恨,发型乱了,衣服皱了,珍爱的限量版球鞋都被人踩了两脚。 “这么着急干什么?”韶音看着他额头上的细汗,忍不住笑道。 盖盖刚要说话,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室友大声说道:“怕姐姐被人拐跑了!” 话落,一阵哄笑声。 盖盖又急又气,扭头狠狠瞪他们。 “东西都拿好了?”韶音不以为意,仍旧微笑着道。 盖盖这才回过头,拍了拍背包:“嗯,都拿好了。” “那走吧。”韶音对他示意一眼。 盖盖立刻绕到另一边,就要上车。 “姐姐,你记得监督他好好学习啊,别让他考试挂科了。”盖盖的一个室友忽然窜上前,冲韶音扬了扬眉头。 盖盖立刻看过去道:“用你说?我书都拿好了!” 还是他主动拿的!不是他们提醒的! “还不是怕你乐不思蜀?”室友瞪他一眼,“盖盖,你怎么玩都行,但不能挂科!” 盖盖顿时不犟了,老老实实地道:“知道,知道。”顿了顿,骄傲地扬起头,“用你们说?姐姐早就教过我的,让我一定考个好成绩。考到班级前十,还会奖励我礼物!” 嘶。 几个室友都忍不住磨牙,想把这小子拐到一边,狠狠收拾一顿。 盖盖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们一眼,美滋滋地打开车门,把书包丢进去。 邵子秋就是这时候打水回来的,正听了个话尾:“……考到班级前十,还会奖励我礼物!” 班级前十? 他就算闭着眼睛,随便涂一涂答题卷,都能考到的垃圾成绩。 她居然因为这么微不足道的事,就奖励盖盖? 削瘦挺拔的青年,微抿薄唇,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看向盖盖的眼神带着几分沉郁。 成天只想着傍富婆的废物盖盖,看上去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盖盖,穿的是跟大家一样的普通t恤、牛仔裤。但现在,他身上是大品牌设计的服装,剪裁精致合身,面料充满质感,将他的废物气质都掩盖掉几分。 还有他脚上那双鞋。邵子秋的眼神暗了暗,他不认得那个品牌,但是刚刚打水的时候,他听别人说起过,那双鞋的价格不会低于八千块。 八千块。 过去的两个月,他受苦受累,挨骂挨训,水里泡过,地上躺过,威压吊过,喝得狂吐过……也才赚了六千多块。 盖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嘴巴甜地哄哄人,轻轻松松就拿到这么多钱。 很难说,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姐姐,我会好好学习的。”上了车,盖盖一脸斗志满满的表情,“就算为了姐姐的奖励,我也会好好学习的!” “前十名,我来了!”他握着拳头,脸上写着“奋斗”两个字。 韶音看了,却只是笑笑:“嗯。如果考不到前十,以后就别来见我了。” 盖盖一愣,刚想撒娇地说姐姐好严厉,偏头看着她侧脸上的淡淡表情,敏锐地察觉到她是说真的,顿时紧张起来:“姐姐?” “我不想别人说我眼光差。”韶音淡淡地道,看着路况,缓缓开着车,“只能找一个挂科的弟弟,别人会嘲笑我的。” 盖盖瞬间坐直了身体:“姐姐,我不挂科,绝不挂科!” 韶音不说话。 脸色淡淡,专注地开着车。 这一下,盖盖顿时坐不住了,心里七上八下的。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为什么给富婆姐姐当弟弟,还需要成绩好?难道不是嘴甜、人帅、会来事就行的吗? 他就是不想学习,才傍富婆的呀! 车子开出学校,路况开阔平稳后,韶音才道:“这一行吃的是青春饭,你不会不知道吧?” 嘴甜、人帅、会来事,诚然是必备素质。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年轻。 等他年纪大了,再嘴甜、会来事,又有什么用?外面大把的更嘴甜、更会来事,还年轻的小朋友。到时候,他有什么竞争力? 她现在乐意养着他。但是等她的新鲜感过去,还会继续养他吗? 不会了。 她不可能养他一辈子。 “姐姐……”盖盖想笑,但是根本笑不出来。 居然被傍上的富婆姐姐教育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讽刺。 “玩玩可以,但还是要培养立身之本。”韶音瞥他一眼,淡淡地道:“如果你想走得长久,不能只靠年轻和美色,丰富的学识、渊博的内涵,会让你的职业生涯更长一点。” 但也就是“一点”而已。 不谈感情的话,大家还是喜欢年轻的。 副驾上,盖盖一脸懵逼。 啥玩意儿?傍富婆而已,为什么还要追求这么高大上的东西? 再说,但凡他愿意上进,根本不会走这条路呀! “我试试。”他老老实实地低下头道。 虽然很不愿意,但他更不舍被富婆姐姐包养的日子。要什么,有什么。姐姐对他很大方,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幸福极了。 不就是学习吗?他拼了!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 期末考试完了,学校放暑假。邵子秋申请了住校,这天下午,背上背包,准备去影视城找机会。 走在楼道里,就听到穿着大裤衩、夹趾凉拖的男生们大大咧咧的声音:“盖盖是发了,傍上富婆,听说暑假要出国旅游。” “x的,嫉妒!” “谁不是呢?那个姐姐那么有钱,肯定一毛钱都不用他出,他只出个人就行了。” “他运气是真好啊!从没见过那么年轻漂亮的姐姐!换了我,都不用包我,我倒贴都行!” 邵子秋听着,脸色越来越淡。 心里像有一根刺,扎得他隐隐作痛。他目不斜视,大步穿过走廊,往楼梯口走去。 走得远了,还能听到身后的说话声:“秋神真是厉害,天天忙成这样,照样考了年级第一。” 他们学校出成绩比较快,基本上考一门出一门,现在成绩基本上都出来了。 “是啊,太牛逼了,跟秋神一比,我觉得我就是猪脑子。” 邵子秋听到这里,脚步稍稍慢下两分。就听到上面的人继续说道:“不过,盖盖这次也让人刮目相看啊,他居然考了第九。”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吗?从前只能考中游的人,被富婆姐姐拿奖励一刺激,居然考前十了!” “唉!!” “唉!!!” 一群羡慕的叹气声。 邵子秋抿着嘴,加快了脚步,很快把叹气声甩在脑后。 第九,有什么了不起?那是班级第九,放在年级中,简直不能看! 就这么垃圾的成绩,她居然还奖励他! 一直到影视城,他的脸色都没有好看起来。 下了公交车,他望着繁华喧嚣,代表着无数机会的影视城,唇抿得紧紧的,眼底乌沉。 这个暑假,他一定要赚到二十万,不少于“蒋南音”在他身上砸的钱! 第223章 金主10 韶音和盖盖在沙滩上晒太阳时,听到灰总传来的消息。 “祝他顺利。”她语气恳切地道。 自食其力,靠自己奋斗,不指望他人,不傍富婆,这是自尊自立自强的精神。她敬佩他,尊重他,祝福他! 当然,像盖盖这样以傍富婆为志向的人,她也尊重。都是成年人了,有能力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他们自己的自由,她一样祝福他。 不同于她舒展身体,懒洋洋地躺在遮阳伞下,满脸享受地喝椰子。以傍富婆为志向的盖盖,这会儿在隔壁伞下,盘着腿,皱着眉头,苦大仇深地啃教材。 一个没有内涵、没有学识、只会嘴巴甜的弟弟,很容易失去新鲜感。为了不失去新鲜感,在不久的将来失去竞争力,盖盖不得不在放假前向师哥借了书,打算暑假里预习。 韶音说了:“你能考到班级前十,就说明你智商够用。再加把劲,说不定考到年级前十呢?” 还说:“你知道的,我是个虚荣的女人。我希望身边的弟弟,是拿得出手的弟弟。” 言外之意,他如果不能给她涨面子,她就不要他了! 那怎么行?!这样年轻美丽大方的姐姐,他上哪儿再找一个去?! 盖盖就是想傍富婆,就是想让别人养着他、给他花钱。他喜欢这种生活,为了不要失去这种美好的生活,他决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学习! 邵子秋也在努力。 努力赚钱。 但他注定要很辛苦了——二十万,要在两个月内赚到,平均下来他一天要赚三千块。 这对他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空有长相和演技的新人来说,非常非常不容易。 不错,他既有长相也有演技。但是,影视城缺这样的人吗?可能别人的长相会比他逊色一点点,毕竟他是有男主光环的人。但演技方面,不输给他的人,可就太多了。 别人一样努力,一样拼命。豁得出去,放得下架子,挤得出笑脸,陪得了饭局,还有公司和经纪人兜着,怎么都比他有优势。 邵子秋没想过签约。 他来影视城这边,只是想赚一笔钱,把债务还上。他并没有想要长远地走这条路,这不是他的人生规划。 他这也舍不下,那也放不开,自己把路堵死了一大半。他对这一行没有虔诚,只想捞一笔钱,影视城会向他打开畅通无阻的大门吗? 如果他的男主光环真的这么强大,就不会做生意被同伴骗,需要富婆精心养着他,毕业后才一步步发达起来了。 眼看着暑假快要过去一半,目标还远远没有达成,邵子秋开始心浮气躁起来。 他想到在朋友圈刷到的消息,以及宿舍群里大家讨论的话题。 盖盖。 他现在是年级里的红人了。 因为傍上年轻美丽的富婆,加他好友的人特别多,邵子秋宿舍里就有两个加他的,各种打探被姐姐宠爱的生活。 于是,邵子秋被迫看到很多照片,盖盖陪着富婆姐姐到处游玩,去海边,去古镇,去幽静的山里居住……而不管到达什么地方,总有他捧着书本努力啃的照片。 盖盖,这个废物,他居然在预习功课! 很不愿意相信,邵子秋甚至觉得这是一个讽刺。可是宿舍群里的消息,又证明这不是假的——盖盖借书的师哥,他们宿舍里有人认识。 由此,盖盖经常抱怨教材很难,不得不打视频给借他教材的师哥,请教不明白的地方,屡次“抱怨”姐姐多么大方,让他给师哥发红包等,就被邵子秋得知了。 她,究竟在盖盖身上花了多少钱?! 这样一个废物,甚至要她监督着才去学习的废物,她为什么愿意在他身上花那么多钱? 邵子秋没有仔细算过。可是,即便如此,他脑中也浮现出一个不小的数额。 她是傻的吗?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这么不珍惜?给谁都愿意花! 他多么看不过眼,韶音是不得而知。 她就是有钱啊。 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本来就有千万的资产,现在被灰大经纪人理财了一下,不仅没变少,还变多了!不花干嘛? 一整个暑假,她带着盖盖,到处游玩。 盖盖要在暑假里把课本预习完,还要陪她,累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也就是他年轻,身体好,扛得住。不然,非得废了不可。 而经过一整个暑假的锤炼,盖盖的眼神变得有精神了,肌肉变结实了,皮肤也从不见天日的奶白,变成了小麦色。 不过,他五官底子好,肤色变了,显得整个人更帅气、有味道了。 “姐姐,我是不是更有竞争力了?”离开学还有一星期,他们准备打包回去,盖盖偶尔路过镜子前,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喜滋滋地道:“我还是很有新鲜感的,是不是?” 韶音轻笑一声:“是,我现在还对你很有兴趣。” 盖盖顿时心里美滋滋的。不枉他啃了一整个暑假的课本,啃得都快吐了。 “姐姐还要我学什么?等开了学,我立刻去图书馆借书!”他兴致勃勃地道。 能讨姐姐欢心,让姐姐喜欢他,给他花钱,盖盖觉得自己可以! “你外语怎么样?”韶音想了想,问道。 盖盖立刻道:“英语四级过了!” “才四级?”韶音一脸嫌弃地道,“把专八考了!” 盖盖顿时瞪大眼睛:“姐姐,你在逗我?” 他考专八干嘛啊? “多学门外语又不会坏。”韶音瞥他一眼,“闲着也是闲着。不然你想学什么?” 盖盖知道她嫌他拿不出手,老老实实道:“我学。” “嗯。”韶音点点头,“先把英语专八考了。考过之后,再学点别的。” 顿了顿,补充道:“我不指望你掌握八门外语。你懒,我看得出来。你掌握两三门就可以了,我对你就这点要求。” 盖盖听了,都快哭了:“两三门?” 这还少吗?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废物啊! 谁家傍富婆还要学习两三门外语啊?!看着韶音,眼神带着古怪:“姐姐,你是不是哄我?” 他有时候怀疑,韶音是不是他家什么亲戚啊?不然,干嘛哄着他学这个、学那个。 “你爱学不学。”韶音淡淡瞥他一眼。 他不学,失去竞争力,就会被她摒弃。 随他的便。 “我学!”盖盖立刻道。 就在距离暑假结束,还有一周的时候,邵子秋出了点状况。 他在暑假前给自己定了预期目标,那就是赚到二十万。但是第一个月的业绩,非常不理想,只赚了一万多块。 老实说,一万多块,已经很不少了。但是跟他的目标相比,还差得远,所以他非常不满意。 他心急了。在面对一些看上去不那么靠谱的机会时,警惕就不如以前那么高。 他不知不觉喝高了,有短暂的片刻,意识不是那么清醒。等他再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签了一个对他非常不利的合同。 他猛然酒醒,冷汗瞬间爬满后背:“这是我在非清醒状态下签的,没有法律效应!” 第225章 金主12 “嗯……”韶音沉吟了一会儿,抬起眼睛,认真地建议道:“报警吧!” 遇到不公的事,找警察。 准没错儿。 邵子秋垂下眼眸,微哑的声音说道:“我当时想过报警,但是他们根本不怕。我想,他们还有别的手段在后面。” 说完,他抬起眼睛,充满疲惫和苦涩。 “别信他们!”韶音却道,“没有任何坏人不害怕警察。他们那么说,就是吓唬你。你看,你现在就被吓住了吧?” 邵子秋一愣,一瞬间心头闪过一抹错觉——她说得是对的。 “后来我咨询了学法的师哥,”他很快又低下头去,双拳攥紧,浑身往外溢出隐忍的气息,“师哥说,合同是有效的。” 韶音惊讶地睁大眼睛,好像刚刚知道一样:“有效的?不可能吧?” “是真的。”邵子秋忍着不耐,低垂着眼睛,缓声跟她解释:“即便我是在醉酒后签下的合同,但合同也是有效的。” 如果他后悔了,可以向法院或仲裁机构请求,变更合同内容或撤销合同。 先不说能不能变更或撤销。就算能,他要跟那些人耗到什么时候去? 在这段时间内,他们不知道还有多么恶心的手段在等着他。 “你,你真倒霉。”韶音忍不住望着他说道,声音充满感慨,“我也在影视城混了不短的时间了,就一次也没遇到这种事。” 邵子秋听得抿紧了嘴唇,深深垂着眼眸,不让她看到眼底涌上的怒气。 她当然没遇到过! 她难道跟他一样,是没背景没靠山的穷学生吗? 而且,她去影视城混,就只是为了玩。他知道的,她根本不是为了赚钱。她无所求,别人怎么坑害她? “你真是,太会气人了。”灰总忍不住咋舌。 说什么衷心祝愿小邵老师早日摆脱泥沼,这会儿还不是说风凉话! “我在同情他啊。”韶音道,“他这么可怜,我同情地感慨一句而已。” 呵呵。 信了她的邪。 “既然这样,那就不能报警了。”韶音散发过同情心,就开始帮小邵同学想主意,“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会怎么对付你?你倾向于用什么方式解决?你期望的解决方式是什么?” 听了这番话,邵子秋顿时来了精神,立刻抬起头道:“我想解除合同。蒋姐,有没有可能做到?” “有。”韶音点点头,在他骤然明亮起来的目光中,她有些惋惜地道:“但我没有办法。” 她有些歉然地看着他,说道:“你知道我的,我只是有几个臭钱,却没什么背景。而且,我这几个臭钱,在资本的眼里,也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不是不想帮他啊。 是真的做不到。 邵子秋怔怔地看着她,“有几个臭钱”,几个字在他脑中来回响起。臭钱?她的钱也算是臭钱吗? 一丝丝懊悔逐渐从心底深处涌出,渐渐弥漫成一团团。 他从前天真不知事,觉得她的钱是臭钱。现在影视城打拼几个月,他才发现,她的钱一点都不臭。 跟那些人相比,尤其是跟许姐相比,她干净得不能更干净。她的钱是,她的人……也是。 说不出是不是后悔,但邵子秋此刻心里难受极了。 他折腾了这么久,非要从她身边离开,自己一个人去外面拼搏,都得到了什么? 如果没有许姐这回事,没有被人设计签下不公平合同这回事,他还能够对自己说,他是干净的,他跟盖盖那种人不一样,他是靠自己。 但是现在…… “你怎么哭了?”只见身前站着的男孩,眼底忽然涌出水光,韶音惊讶极了。 邵子秋心里既委屈,又难受。他立刻转身,压抑着起伏的声线,努力用平稳的声音说:“打扰蒋姐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生性骄傲,不能接受在别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哎,你别走啊!”韶音惊讶地道,在他转身往外走后,连忙跟了过去,“小邵,你别走啊!” 邵子秋在前面大步走得飞快。 很快,来到门口。打开门,就走出去。 韶音追到门口,因为没有换鞋,不好出门,于是只能一脸担忧地扶着门框,关切地喊道:“小邵,你别慌,事情总能解决的。你路上小心啊!” 邵子秋头也不回,走得更快了。 “你真是,太真诚了!”灰总忍不住说道。 她可太“关心”人了呢! “唉,小邵这样,真叫人担心。”韶音目送那道倔强挺拔的背影走远,才关上门,回到客厅。 坐在沙发上,拿起一只红彤彤的苹果,张口咬下:“他也是命不好。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呢?” 是啊,他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呢? 邵子秋也在谴责自己。 他为什么就鬼迷心窍,别人让他喝酒,他就喝酒? 他为什么非执着于拿到机会,在两个月内赚出二十万来?那些债务,欠了有些年头了,对方也知道他没办法短时间内还清,不会往死了逼他。这么多年都慢慢熬过来了,他怎么忽然失去冷静和理智了? 一阵大步快走,他走出韶音所在的小区,站在马路边,怔怔出神。 夏季的日头酷烈,他站了不到两分钟,就有些头晕目眩起来。汹涌澎湃的情绪,仿佛也被晒化了一般,他的头脑恢复了平常的冷静。 抿了抿唇,他垂下头,拖着脚步,慢慢走到路边的树荫下。 低着头,继续沉思。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解决那份合同的事。他可以报警,可以申诉。也可以利用人情关系,比如“蒋南音”这里,让对方撤销合同。 他还可以不管不顾,随便那份合同上写什么,从此不再踏入影视圈。他可以从政,可以经商。只要他日后混出头,他们会自己撕碎那份合同,当着他的面咽下去。 想到这里,他眼底愈发清明一片,线条锋利的脸部轮廓也变得更加冷硬。 “他又回来了!”灰总忽然说道。 韶音惊诧地挑起眉头:“回来了?” “对。”灰总汇报道,“他在小区外面的路边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就转身回来了。用不了五分钟,他就会按响门铃。” 韶音已经吃完了苹果,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抱着玩偶,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 “他真是拉得下脸。”淡淡说道。 明明刚才走了,现在又回来。 为了目的,他真是弯得下腰,什么委屈都能受。 灰总不说话。它很好奇邵子秋回来干什么,是不是要哭着求韶音帮他?兴致勃勃地等待起来。 “叮咚。” 五分钟后,门铃果然被按响。 韶音放下玩偶,拿起手机,解锁,让屏幕亮着,停留在来电显示的页面。 然后起身去开门。 “小邵?”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她露出惊讶的表情。 邵子秋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她已经先一步热情地邀请他进屋了:“快进来,进来坐,外面热死了。” 抿了抿唇,邵子秋抬脚进了门。 犹豫了下,他在门口换了鞋。 第一次来时,他心情激荡,都没想起换鞋。 “我刚刚跟两个朋友打过电话,问了问你这种情况。”韶音说着,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她们答应帮我问问看,你先别急,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邵子秋听她这么说,不禁怔了一下,心底油然生出一丝感激:“谢谢蒋姐。” 她虽然傻,一点也不精明,从前也爱用那种痴迷的眼神看着他。但,她真的不坏。 人不坏,对他也不坏。 刚刚他都已经走了,没有再请求她的帮助,她居然还是联系了人,询问他的事情。 “客气什么?”韶音一边给他倒水,一边不在意地道:“你从前给我上过课,是我的老师。而且,你也是盖盖的朋友。我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是不是?” 这话明明是在说,她跟他有交情,所以愿意帮他。但是听着内容,邵子秋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揪了一下。 什么时候,他要借盖盖的面子了? “是蒋姐人好。”他低着头,坐在沙发上,拿起了杯子。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家里,用她家里的杯子。 不论什么时候来,他包里都装着一只保温杯,从来都是用自己的杯子喝水。 眼眸垂下,他暗暗苦笑一声。如果他能够把对她的防备,用在外面,也不会有昨天的事情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蠢。该防备的不防备,该走近的不走近。 “我来是想,问蒋姐……”他紧紧握着杯子,声音有些艰涩,“借点钱。” 韶音并没有用夸张的表情回应他,她只是露出一点好奇,问他道:“借多少?做什么用?” 她平静坦然的态度,让邵子秋心下微松,与此同时,又有一丝愧疚涌出。她对他不错,他从前真的不该那样对她。 “我想创业。”他没有立刻说自己要借多少钱,而是将自己的打算一点点说出来,“我想研究的方向是……” 他想做什么。 跟谁合伙。 拥有什么技术。 渠道怎么样。 如何打开市场推广。 后续效益可能会怎么样。 反正,她借钱给他,他绝对不会亏得血本无归,她不用担心他还不起。 “就这?”她在心里冷笑一声,对灰总说道:“他是真没把别人当人看。” 就他精明。 就他厉害。 他什么都行,只要借给他钱,他就能鲤鱼跃龙门,从此海阔凭鱼跃。 “可以!”但她表面上却痛快应了,“我不懂这些,但我知道小邵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 邵子秋顿时一脸感激地看着她:“谢谢蒋姐!” 她真是太大方了。虽然有点傻,眼里没有钱,瞎大方,但邵子秋此刻无比感激她的这一点。 他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好人了。 “客气什么?”韶音豪爽地摆摆手,“反正我的钱多到花不完,搞点投资有什么?” 然后一脸纯真地看着他:“那你给我多少股份?” 第226章 金主13 邵子秋一怔。 脑中迅速涌出无数思绪,围绕“股份”两个字,飞快转动起来。 “不好说吗?”见他没有马上回答,韶音诧异地道。随即,眉头渐渐皱起来,不太相信地道:“你,你该不会没打算给我股份吧?”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 在她诧异又不敢相信的目光中,邵子秋抿起了唇。 他的确没打算给她股份。 他只是借钱而已,以后还她就行了,大不了多给利息。为什么要给出股份? “不是。”但此刻却不能这么说了。 她既然提起来,就说明她想要股份。他如果说没这个打算,恐怕她就不愿意借给他钱了。 这已经是他认识的,唯一一个不在乎钱,出手大方,不斤斤计较的有钱人了。 年轻的男孩,学会了谨慎,开始用尊重的态度对待面前的资源:“蒋姐想要多少股份?” “百分之八十吧?”韶音想也不想就道。 别管合理不合理。 她就是想要。 闻言,邵子秋的眉头一下子皱得紧紧的:“太多了。我最多能给蒋姐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这还是看在她全部出资,而且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的份上,才有的待遇。 “才三十啊。”韶音皱起眉头。 邵子秋便道:“是这样,项目由我来牵头,后续招人、管理、运营、开拓市场……等等事项,都是我来安排。我知道蒋姐怕麻烦,所以那些事情都不需要蒋姐参与。只是这样一来,股份分配……” 他面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韶音肯定不能说,她不仅要出钱,还要出力。 那就崩人设了,毕竟她就是一个有钱有闲的富婆。高远的追求和志向,以及强烈的事业心,跟她八竿子打不着边。 “哦。”于是,她点点头道:“那算了。” 邵子秋顿时松了口气:“谢谢蒋姐理解。” 能够轻松说服她,邵子秋心里如同搬开一块大石头。 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光彩,被人设计下套的阴郁都掩盖不住那勃勃野心与亮光:“请蒋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用这笔钱,一分钱也不会浪费……” “等一下。”韶音打断他道。 邵子秋一怔,看过去:“怎么了,蒋姐?” “我没说要借你啊。”韶音的手里不知何时拿了只桔子,一手握着果子,另一只手慢慢捏松果皮,略带诧异地看着他说:“你别误会啊,小邵。” 她可没说要借他钱。 她刚刚明明说“那算了”。 邵子秋愣住。 彻底愣住。 不仅脸上愣住了,此刻脑子里都是空白的——她说什么?不借给他? “蒋姐……”他怔怔出声,嘴唇张开又合上,仿佛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不借给他?为什么?因为股份?她不满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吗? “是这样,蒋姐,我打算做的这个项目……”邵子秋艰难地找回理智,想要劝说她,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也不会亏,她绝对是赚的。 韶音静静听着。 扒掉被捏得松软的桔子皮,摘掉一根根白色丝络,露出饱满的桔子果肉。掰下一瓣,塞进口中。 等他说完,她才开口道:“我这个人,不懂什么投资。” 她脸上带着歉然,看着他说道:“我只知道,如果我投资别人,那我就要做老大。” 如果不能做老大,她就不投资啦! 就是这么简单又粗暴的逻辑。 邵子秋给她噎得不行:“蒋姐……” 韶音眨动着美艳的眼睛,眼神清澈地看着他:“嗯?要吃桔子吗?”说着,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一只,递给他:“别客气。” 邵子秋顿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哪有心情吃桔子? “蒋姐,”他把桔子接过来,握在手心里,无意识地捏着,声音艰涩地道:“百分之八十,真的太多了。” 也就是他现在走投无路,没有其他选择。否则,她提出百分之八十的时候,他就会起身告辞了。 太过分了! 公司从筹备到创建,再到运营和管理,以及后续发展,全都是他在忙活——她不可能出力气的——他却只能占不到百分之二十? 他要招人,要拉人技术入股,肯定还要分股份出去,不是说她留下的股份,都是他一个人的。 那他辛苦一场,为的什么?简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说好听点,他是股东。说难听点,他就是个打工的!邵子秋不能接受。 “那你让我占多少啊?”韶音没有一口回绝,慢慢撕着桔子,看他一眼问道。 邵子秋想了想,狠狠心说:“我给蒋姐面子,再让给蒋姐百分之五的份额,蒋姐的意思呢?” “那就是百分之三十五啊。”韶音说着,往口中塞了一瓣橘子,“唔。” 她不说话,垂着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着,却看不出丝毫的满意。 邵子秋几乎是绷着身体,一颗心提得高高的,等着她的答案。 韶音又撕了一瓣桔子,塞入口中。 她今天没有化妆,因为不必出门,肌肤是天然的白里透粉,细致无瑕,像是樱花瓣一样娇嫩。 她五官妩媚,是个容光四射的美人,但邵子秋此刻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他心中焦灼,忍不住催促道:“蒋姐?” “抱歉啊,小邵。”韶音见他催促,便抬起眼睛,歉然地给了他答复。 百分之三十五。 有点少呢。 她又不缺这点钱,何必呢? 邵子秋顿时大为失望:“蒋姐,百分之三十五,真的不少了。” “是不少了。”韶音回望着他,一脸恳切地道:“问题不在你,我也没说是你给的少。是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公司,所以才要求那么高。” 不怪他。 他没有任何错。 都是她贪心,好了吧? 韶音很痛快地承认自己的贪心。都是她的问题,她认。 “蒋姐……”邵子秋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和恳求地看着她,“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她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邵子秋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一定会报答她的! 男孩的眼神仍然清澈,不是人到中年的冰冷和疏离,厌恶和冷漠。他此刻是无助的,祈求得到帮助的,可怜的弱者形象。 但韶音想,他以后发达了,像剧本上所写的那样,成为一位身家豪富的总裁。他会怎么报答她呢? 可能不会像剧本上那样,给她三倍的钱,就算还完人情了。但是,也不会比她自己控股要好。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她温柔地看着他说,就差上手撸他的毛了,“但我不要你的报答。” 她不要他的报答。 她只要公司在自己手里。 这就是一个有钱有闲又没脑子的富婆,唯一认准的逻辑。 “是我强求了。”邵子秋强忍失望,站起身,准备告辞,“打扰蒋姐了。” 他以为她是个善良的人。没想到,她是个贪婪无脑的人。 不,也不一定是无脑。也许,是她过分精明呢?邵子秋自嘲地想道。 “其实我也是为你考虑。”韶音跟着站起来,一脸为他着想的模样,“小邵,你得罪了人。就算能够摆平,但我想,他们后面会不会还找你的麻烦?” 邵子秋一怔。 “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韶音望着他,语气恳切极了,“你也说了,对方不是好人。那你现在又没有什么背景,至少在你成长起来之前,他们不会忌惮你的。” 她说话很有条理,居然是邵子秋之前所没想到的情况:“如果公司是你的,他们会不会搞你?你还能不能顺利开公司?但如果是我的公司,就不一样了。” 她可没有得罪人。 虽然她一样无权无势,但她有钱,还有朋友。她的朋友桃桃,在那个圈子里也是有人脉的。 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搞她。 这番说辞,在邵子秋的心中掀起了难以平复的波澜。他想到许姐看他的眼神,又想到除了许姐之外,还有一些人对他的觊觎。 勉强保持着平静,他点点头:“谢谢蒋姐,我再考虑一下。” “好,你回去好好考虑。”韶音和和气气地送他出门。 等人一走,灰总立刻出声了:“他可真敢啊!” 它还以为他后悔了,回来找韶音哭诉,求韶音帮他的忙。毕竟,“她”以前对他那么好,他哭一哭,说不定“她”会心软,念及旧情,不顾一切地帮他。 这是人之常情吧? 哪想到,邵子秋上来是借钱的!借钱就算了,他开公司居然没想过给出资人股份!还是韶音提了,他才愿意分出来一部分! “男主嘛。”韶音坐回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摁下继续播放,“总是敢想敢说。” 敢想敢说的邵子秋,回到宿舍后,疲惫地躺下了。 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昨天过量饮酒,加上晚上没休息好,让他头疼得厉害。 思绪乱糟糟的,根本理不清,影视城,合同,许姐,“蒋南音”,一幅幅画面交错闪过脑海。 “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 邵子秋从枕边拿过手机,解锁一看,顿时一股呕吐感涌上! 那是昨天骗他签合同的男人发来的。 “昨天许姐很满意,让我跟你说,晚上在集贤酒楼有个饭局,你记得早点过去。” 在这条消息下面,是一条转账记录。 1888元。 “呕!”邵子秋恶心得快吐出来。 将近两千块,其实不少了。当初他给人当替身,把自己摔得浑身是伤,一天下来也就一千二,还是对方额外给了两百块。 昨天,跟许姐喝几杯酒,被她揩揩油,就有将近两千块的收入,他并不吃亏。 但邵子秋就是恶心! 他不由得想到,他给“蒋南音”做了那么久的家教,她看他的眼神那么炽热,往他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从来都没动过他一下! 后悔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即便他知道,他不应该后悔。 他没有做错,做人就是要靠自己,要顶天立地,不能出卖自己,不能靠女人。落到眼下的局面,都是因为坏人太险恶,不能怪他。 可是,想到从前“蒋南音”怎么对他的,以及现在怎么对盖盖的,还有他现在的处境,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就是后悔了! 如果…… 不,没有如果! 他狠狠按下后悔的情绪,眼眸变得冷酷下来。他没有做错,他永远也不会沦落成盖盖那样,出卖色相,去讨好女人。 “晚上有事,抱歉。”他潦草地回复短信。 然后打开通话列表,找到韶音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嘟——” “嘟嘟嘟——” 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 “蒋姐,是我。”他开门见山地道,“您之前说的股份,我,答应了!” 电话那边却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等等,你等下,蒋姐这会儿不方便,你等下再打过来啊。” 说完,挂了电话。 第227章 金主14 是盖盖。 听出了对面的声音,邵子秋一愣。 电话挂断后,传来“嘟嘟”的忙音,好一会儿,邵子秋才将手机从耳边拿下。 神色慢慢复杂起来,盖盖在那边。 一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中。盖盖在学校里废物的样子。盖盖坐豪车回校,被簇拥的样子。盖盖在朋友圈晒旅游照片,放假还在学习的照片。盖盖大声炫耀进步,显摆奖励的模样…… 邵子秋不想承认,他有些嫉妒了。 不是嫉妒盖盖被给予的东西。那都是他不要的,只要他想,根本没盖盖什么事。 他只是,只是…… 盖盖为什么拉得下脸,弯得下腰,一点脸皮都不要,靠哄女人来获取钱财? 邵子秋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没办法让自己卑躬屈膝,挤出笑脸,去讨好别人,以此获得什么。 “嗡嗡。” 电话很快响起来。 邵子秋看着来电显示,眉头皱起来。 抿了抿唇,忍着烦躁接通:“喂。” “你有什么事?推了。”打电话过来的,是刚才发短信的中年男人,也是昨天哄骗他签下不公平合同的人,“许姐要见你,你懂事点。” 说完,不等邵子秋的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像这样刚出茅庐的小孩,中年男人见得多了。要么是不愿意,要么是拿架子。 中年男人心情好的时候会哄几句。忙起来,根本不耐烦多说。一句“懂事点”,就敲定了结局。 邵子秋的脸色难看得不行。 眼也不眨地盯着通话界面,直到屏幕暗下去,手机自动黑屏,才缓缓移开视线。 嘴唇抿得紧紧的。 “姐姐,有电话。”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教学视频,一边剥瓜子的盖盖,终于见到韶音睡午觉起来,连忙拍了拍手,站起身。 从茶几上拿起震动的手机,递上前,解释道:“这人刚才打过一次电话,好像说什么股份,我不敢听姐姐的事,就打断他,让他等下再打过来。” 他没听出那是邵子秋的声音。 盖盖跟邵子秋不熟,仅限于认识,远远不到在电话里就能听出他声音的地步。 “嗯。”韶音接过电话,坐在沙发上,按了接通。 “蒋姐。”电话里,邵子秋的声音率先响起。 韶音应道:“是我。” 电话那头,仿佛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邵子秋说道:“蒋姐,你之前提的,我答应了。” “哦。”跟他的紧张呈现对比的,是韶音的随意,“那你什么时候用空,拟个合同吧。签了合同,我就给你打钱。” 轻松随意的口吻,好像她不是要给他打上百万,而是几百块一样。 邵子秋深深地体会到,什么是有钱人。 他用力握紧手机,将老旧的手机捏得发出轻微的响声,才微微艰涩地道:“谢谢蒋姐。” “不客气。”韶音道,声音随和极了,仿佛应下这件事,不过是小事一桩。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邵子秋就该挂电话了。但他没有,嘴唇抿了抿,又出声道:“蒋姐,晚上……那边的人,叫我过去吃饭。” 他说得很晦涩,但意图却不晦涩。 他想让韶音管这件事。 韶音漫不经心地张口,由盖盖喂她剥好的瓜子仁,轻笑着夸了他一句。 盖盖顺手抱住她的手臂,目光瞟了一眼手机,用不大不小,但能传进话筒里的声音说道:“姐姐在跟谁说话啊?”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因为来电显示的名字是一串星星,一看就是手机的主人有意设置的,是个特殊号码。 但他听出了对方年轻的声音,心里不禁有些危机感。他还是个学生,对方已经能跟姐姐谈股份了,他是不是要输了? “你也认识的。”韶音便笑道,“邵子秋啊,没听出来吗?” 盖盖愣住。 他真的一点儿都没想到。 “他,他……”盖盖脸上露出犹疑。 邵子秋是介绍他来姐姐身边的人。按理说,盖盖不应该提防他。但是,心里是这么想,他抱着韶音的手臂却没有放松半分。 韶音轻笑一声,没有说什么,笑着对电话里道:“怎么?你不想去?” 邵子秋当然不想去! 此刻目光阴郁,绷紧下颌,脸上隐隐涌现气怒。 气的是盖盖。一点骨气都没有,在女人面前争风吃醋、做低伏小。也气韶音,简直就是昏庸,盖盖那种姿色,就能迷得她晕头转向,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哄人! “我有些担心。”他垂着眼眸,轻声道。因为盖盖在那边,他说话时很注意语气,“蒋姐,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即便他很注意语气,电话那头,因为离得近,听到他说了什么的盖盖,仍旧惊讶得挑起眉头。 冷傲强大的秋神,居然也有这样柔软无助的一面?他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他吃惊极了,转过头,睁圆眼睛看着韶音。 韶音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然后收回视线,对电话里说道:“他们既然叫你去了,应该就是想要你去。你不想去,是担心什么吗?” 邵子秋想到许姐的脸,那样贪婪又色眯眯的眼神,一阵作呕。想都不用想,今晚会发生什么! “蒋姐,我不想去。”他轻声说道。 韶音便道:“哦,那就不去。” 不去就不去啊。 跟她打招呼?请示她? 但凡他的年纪小上个十几岁,韶音就管了! “我担心他们不放过我。”忍了又忍,邵子秋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他不想说的,但韶音的态度,令他捉摸不透。他摸不准她是不想管他,还是根本听不出来。 韶音很心大地说道:“他们能把你怎么样?大不了你就报警!” 只要他们敢做过分的事,他就报警,法律绝对会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邵子秋听着这话,登时胸口一闷。他难道不知道遇到事情要报警吗?但那些人的手段,不可能粗浅到能被轻易抓住把柄。 他觉得韶音不念旧情。明明之前对他那么关照,结果现在来了个盖盖,就根本不关心他的事了。 “嗯。”他轻声道,“谢谢蒋姐。” 然后把电话挂了。 她既然不会帮他,他还跟她说什么? 说得多了,听进盖盖耳中,还不知道怎么想他! 而一旦盖盖知道了,邵子秋担心,其他人也会知道这件事。 他开始有些后悔。既然知道盖盖在那边,他为什么还打电话过去?但他又想,即便他趁盖盖不在的时候打电话过去,就能保证这些事情传不到盖盖耳中吗? 韶音可未必愿意为他保守秘密!她这样色令智昏的人,为了哄“美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烦得不行,头都要炸了,最终还是决定不去赴宴。 关掉手机,拿上饭卡,去食堂吃了一顿,就直奔图书馆。 然后他错过了一个不错的机会。 今天晚上的饭局,其实是许姐想将他介绍给一位导演。 在许姐眼里,小朋友明显别别扭扭,不太愿意跟她。那么,怎么哄小朋友高兴?给他资源呗! 许姐也算是见过不少帅哥了,但是比邵子秋还帅的,她还真没见过。而且,邵子秋身上有一股倔强不服输的气质,让她很感兴趣,忍不住想要收服他。 她难得挤出了一丝温柔,打算好好对他。谁知,他这么不给面子,不仅不来,连电话都关机了! “呵。”许姐当时便拉下脸,冷笑一声。 邵子秋的麻烦来了。 在图书馆度过了清静的一天后,他开始被麻烦缠身。 首先是中年男人给他打电话。邵子秋不能总是关机,他是生活在社会中,需要跟外界联络,于是中年男人的电话就打进来。 邵子秋又不能总是无视,他不得不接起来,因为对方发短信了:“再不接,我去你们学校找你。” 他以为自己能跑得掉吗? 许姐等人连他欠债的事情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何况是他在哪里读书?只怕连他住哪个宿舍,都摸得一清二楚。 “我最近比较忙。”接起电话后,邵子秋淡淡解释。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我不管你多忙。明天下午两点,到这个地址来,给许姐赔罪。” 说完,挂了电话。 根本不给邵子秋拒绝的机会。 邵子秋的脸色难看极了。而很快,他的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是一个地址。 “如果不来,你会知道后果。”仿佛怕他不去,紧接着一条消息发进来。 邵子秋气得,紧紧咬着牙,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抡高,像是下一刻就要狠狠砸下! 然而良久,他的姿势保持着即将摔下的样子。 这个手机就算旧了,也还是值钱的。他如果摔坏了,再买一部新的,又要花几百块。 他狠狠咬着牙,用力攥着手机,一张俊脸绷得紧紧的,近乎扭曲了。 良久,缓缓收起怒气,将手机揣进口袋里。 脸色仍是铁青的。 “咦,他没有给你打电话。”灰总将这一幕汇报给韶音,好奇地道。 韶音正在涂指甲,坐在明亮的落地窗前,身前干净明亮的小几上摆着满满的指甲油。 她伸着手,由对面帅气的男孩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涂指甲油。 “因为我上次拒绝他了。”韶音一边对着太阳看自己涂好的那只手,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邵子秋知道她不会管。 他不想自取其辱,所以索性不找她求助。 第二天下午,他往背包里塞了过敏药,又去学校超市里买了一块花生糖,就坐公交出发了。 路上,他脸色沉着。 手不自觉摸着口袋位置,那里放着他刚买的花生糖。 邵子秋对花生过敏。他打算好了,如果对方意图不轨,他抗衡不了资本,起码可以保住自己。 一旦察觉不对,他就把花生糖吃掉。 他打算得很好。但他没想到,许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第230章 金主17 两个富婆见面,并没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她们一起喝了下午茶,随便说点话题,时间就过去了。 许姐只是对她感兴趣,想见见她。现在见也见了,她还有其他约会,就起身离开了。 从头到尾,坐了不到一个小时。 期间,两人谁也没有提起邵子秋。 “感谢许姐放他一马。”还是最后分别时,韶音先提起来。 许姐的脚步顿了顿,偏头看了她一眼,描得细长的眉头挑起来,“唔”了一声,掏出手机。 当着韶音的面,将邵子秋的照片,一张一张删除。 “给你个面子。”将手机收回手袋里,许姐淡淡说道。 韶音连忙感激地说:“谢谢许姐!” “没事我走了。”许姐对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只有一点点感兴趣,她并不是很喜欢跟这样年轻漂亮又讨喜的女孩来往,那总是会提醒她老了,而且从来没有美丽过。 韶音用真诚的目光望着她:“许姐慢走。” 许姐笑了一声,戴上墨镜,上了一辆火红色跑车,很快离去了。 韶音看得清楚,开车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眉眼柔软,看上去就很温柔体贴。 她笑了笑,拿出手机,给邵子秋打电话:“许姐把照片删了。” 惊喜! 浓浓的感激,一瞬间涌上邵子秋的心头。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压抑和痛苦而冰冷的内心,都感受到一丝丝的暖流。 “谢谢蒋姐。”他发自内心地说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但邵子秋顾不得掩饰,也不想掩饰了。 他此刻心中只有庆幸。那是终于尘埃落定、劫后余生的巨大轻松感,令他的眼眶瞬间红了。 握着手机的力道,都带着恳切与感激:“谢谢蒋姐帮我,我永远记得蒋姐对我的帮助。” 吃一堑长一智,他以后行事不会那么不谨慎了。 经过这次屈辱的事件,他深深地明白,自己在资本场中到底多么稚嫩。他迅速地成长起来了,但在成长起来之前,没有韶音的帮助,他根本跨不过去,可能已经深深沦陷! 他感激她,发自内心地感激! “客气什么。”韶音笑笑,“我还指望你给我开公司呢。” 顿了顿,她感慨地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创业?你不知道,我今天见许姐,受到多大的刺激。许姐有钱,我是知道的,但我没想到她那么有钱,她把价值千万的翡翠项链戴脖子上了!”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她有些激动地道。 邵子秋当然知道,这代表许姐把她的身家戴在脖子上了。 眼眸垂下,掩住讽色。 那种恶心的女人,也配戴这么美丽贵重的珠宝? “蒋姐,你以后会比她有钱。”他诚恳地道,目光透过图书馆外面走廊的窗户,望向远处的风景,“你会将上亿的珠宝戴在身上。” 韶音顿时咯咯笑起来:“小邵,你可真会说话。”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她轻松地道:“事情了结了,你也可以松口气了。好好学习,努力创业,加油!” “谢谢蒋姐。”邵子秋将她的勉励听在心里,认真说道。 电话挂断。 邵子秋回头望了一眼图书馆,思考片刻,转回头,大步走开。 低头翻动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喂,陈哥吗?我是邵子秋……” 他并没有跟韶音说,事情还没有过去,许姐只是暂时放过他。 他不想将人情白白浪费。珍贵的人情,为数不多的人情,他要用在刀刃上。 而且,什么都跟她说,显得他很没用! 接下来,邵子秋忙碌起创业的事。 好在许姐似乎有了新的乐子,暂时没有找他的麻烦,他得以进展下去。 这一次,事情就很顺利了。 虽然他提前开始创业,但因为吃到了剧本中没有吃到的苦头,他的创业过程出奇的顺利。 期间,他拿来合同,跟韶音签订了。 韶音是大股东,占有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原先说的是百分之八十,但邵子秋拉别人入伙的时候,对方的要求也很高,他只得跑来韶音这里,让她松一松口。 七十就七十。 韶音没有多难为他,爽快地同意了。 但她也提出一个要求:“让盖盖加入你们。他不懂技术,但可以让他做点别的,管理或后勤都行。” 盖盖?又是盖盖? 他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韶音总是记着他,什么都给他? 邵子秋很不想答应。这是他辛辛苦苦创办的公司,汇聚着他的心血,在邵子秋的心里,它神圣无比。盖盖这种人,怎么能加入进来? “你不同意?”见他不说话,韶音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淡下来,“我不管事,空拿着股份,都不知道你们在公司里做了什么。我找个人替我,也不行吗?” 她资金入股,几乎所有创业资金都从她这里出,她不可能做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 “我会定时向蒋姐汇报公司情况。”邵子秋说道。 韶音便道:“那当然。虽然我不一定看,看了也不一定懂,但你必须发给我。”然后,又说道:“但这跟我让盖盖加入,没有冲突。” 她几乎是摆明了说,要安插心腹进去。 问题是,她为什么要盖盖去?盖盖不是她一时兴起包养的小男友吗?他们能持续多久? 邵子秋想不通,她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哪怕换个人,他都不会这么难受。 最终他还是同意了。 他没办法不同意,因为韶音坚持如此。她是投资人,没有她投钱,他和他的伙伴们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是加个人进来而已,反正盖盖是个废物,弄不出什么乱子,加进来就加进来。 邵子秋同意得不情不愿,盖盖也没比他好哪儿去:“为什么?!” “姐姐,我为什么要跟他们跑调研、管后勤?!” 邵子秋想逼着盖盖退出,所以把跑腿的、卖笑脸的、又苦又累的活,推给了他。 盖盖跟他预料的一样,非常抵触! “不想去啊?”韶音陷在沙发里吃苹果,看他一眼说道。 盖盖一脸委屈的样子,看着她不说话。 “我也不想去。”韶音诚恳地看着他道,“所以,只能辛苦你替我去了。” 盖盖不解又愕然地道:“姐姐?”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去见了个姐姐,人家多有钱?”她泄愤似的,咬了一大口苹果,“她脖子上戴的项链,价值千万!相当于把我的身家戴在身上了!我羡慕死了!” 这当然是夸张了的。 她有房产、店铺、车子、理财、现金等,身家远远不止一千万。再加上灰总给她理财,现在更多了。 但她欺负盖盖不知道,忿忿地道:“我也要有钱!我要变得特别有钱!” 她仰头看着他,说道:“小邵很有本事,我觉得他行,所以我投资他了。但是,人是会变的,现在小邵靠得住,以后不一定还靠得住。我需要有个信任的人在公司,帮我看着。” 盖盖哭丧着脸:“姐姐,我不行。” 别说什么“男人不能说不行”。 在奋斗这方面,盖盖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不行。” 他不行! 他就是不行! “我不白让你干活。”韶音真诚地望着他说,目光带着诱惑,“你好好干,我分出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你。” 盖盖一愣:“股份?” “是啊。”韶音点点头,苹果也不吃了,放在一边,坐直身体,双手握在身前,真诚地看着他说:“我怎么会让你白白给我干活呢?你这么可爱,我当然不会亏待你。盖盖,你想想,如果小邵那边真的成了,你又拥有百分之五的股份……” 啊,那他该多有钱呢? 一瞬间,盖盖心动了,帅气的脸上明显露出动摇。 他就算是个废物,不上进,没斗志。但是,谁还没有一个发大财的梦啊?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 “你知道这行吃的是青春饭吧?”曾经韶音说过的话,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他为什么努力学习? 不仅仅是因为考个好成绩,让韶音奖励他。还因为他心里清楚,这行吃的就是青春饭。谁也不知道,他哪天就吃不上饭了。 眼下姐姐看着很好,但他又没有帅到惨绝人寰,也不够幽默风趣诙谐有深度。她会腻了他,不是很正常吗?所以,她一提要求,让他考个好成绩,他半推半就,就应了。 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 “如果公司做大,你知道百分之五的股份,一年的分红有多少吗?”见他神色动摇,韶音循循善诱,“你可以躺着收钱,想买什么买什么,住很大的房子,雇很多家政,喜欢的鞋子可以一打一打的买,想怎么买就怎么买,还不用讨好任何人。” 男孩脸上的动摇更浓。 是啊!如果他有钱,就不用傍富婆了啊! 他傍富婆,不就是想躺着享受,不用辛苦工作,也有吃有喝,有滋有味吗? 这行吃的是青春饭。他现在还年轻,能吃上几年饭。就算韶音不要他了,他也可以傍别的富婆姐姐。只是,职业生涯也就几年而已。 等他人老珠黄,他能怎么办?到时候,他没有工作经验,就算揣着毕业证,又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呢?说到底,他还是要靠自己养活自己。 “好!”他狠狠心,“我干!” 盖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只是懒散,贪图享受而已。 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当然会把握住。 “加油!加油!加油!”韶音握着拳头,一脸鼓励地看着他道。 盖盖也握拳,斗志满满地道:“加油加油加油!” 他要加油!做一个上进的人!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努力!努力!努力!”韶音继续鼓舞道。 盖盖跟着激情地喊:“努力努力努力!” 他要努力!成为有钱人!躺着赚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发财!发财!发财!”韶音兴致勃勃地继续喊。 盖盖脸上的激情稍减,看她一眼:“……发财发财发财。” 什么啊。 姐姐就知道逗他。 “哈哈哈!”成功哄住小朋友,韶音笑倒在沙发上,拿起吃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啃起来。 盖盖为了以后傍不上富婆也有好日子过,闷头去奋斗了。邵子秋交给他的事情,他全都认认真真地完成,不喊苦,不喊累。 但邵子秋仍然看他不顺眼,总觉得他是在装模作样。 为了自己奋斗,不好吗?为什么要为了讨好别人,来让自己奋斗?邵子秋非常瞧不上这一点。 而随着天气渐渐凉下来,已经进入深秋,一直忙着创业,几乎把许姐忘在脑后的邵子秋,终于接到了许姐的电话。 他看着来电显示,表情是平静的。 就好像一直悬在头顶的斧子,终于掉了下来一样,他此刻的心情很平静。 “许姐。”他接通电话,声音冷静。 电话那头,许姐的声音有些慵懒:“小邵啊,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许姐。”邵子秋礼貌地道。 许姐笑了笑,说道:“小邵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有点忙。”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邵子秋的警惕升起,但仍然礼貌地道:“许姐最近还好吗?” 电话里,女人大笑起来。 好一会儿,笑声才止住,带着揶揄的声音说道:“你想知道我好不好,来见见我,不就知道了?” 紧紧抿住唇,邵子秋没有接话。 而许姐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话,便笑道:“我知道你忙,不来就算了。” “抱歉,许姐。”知道她打电话的意图不会单纯,邵子秋的警惕心一直提得高高的。 就听许姐笑着说道:“对了,我前几天见了你给小蒋介绍的男孩,还不错。你那边还有没有别的?也给我介绍一个啊。” 闻言,邵子秋顿时一怔。 第231章 金主18 给她介绍男生? 她什么时候见过盖盖了? 脑中思绪涌动,他很快垂下眼睑,语气歉然地道:“抱歉,许姐。” 电话那头,被拒绝的许姐不笑了,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快:“怎么?看不上我?觉得我配不上你的同学?” “许姐言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邵子秋低垂着眼睛,不慌不忙地解释:“蒋姐身边的人,不是我介绍的,那是个误会。” 上次在酒店里,他不敢说。这次,却没什么顾忌了。 他没有做过那种事,以后也不会做。 将盖盖介绍给“蒋南音”,在邵子秋心里,只是一个巧合——恰巧韶音觉得无聊,希望有人陪,恰巧盖盖好吃懒做,想要傍富婆。 那只是个巧合罢了。 跟现在不一样。许姐主动让他介绍同学,这两件事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误会?”电话那头,许姐冷笑一声。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长久的静默,让邵子秋的后背渐渐爬上凉意,汗毛一片片竖起,丝丝寒意顺着毛孔往皮肉里钻。 许姐不高兴了。 接下来恐怕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但邵子秋不会妥协。给她介绍男生,这种肮脏污浊的事,令人恶心的程度更甚过靠女人吃饭。他想一想就觉得恶心,更别提去做。 他一辈子都不会做这种事。 “小邵,你不诚实。”冷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听上去有着不掩饰的怒火,“本来我看在小蒋的面子上,已经放你一马了。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好吧——” 邵子秋听到这里,心中一紧。 紧接着,令人浑身发凉的声音传来:“你自己来陪我吧。” 说完,电话挂断。 邵子秋刚刚张开口,甚至没来得及拒绝。 也没来得及舌灿莲花,使她改变心意。 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许姐就把电话挂断了。听都不听他说什么,就决定了他的意志。 “咯吱”声从他口中传出,紧紧握着旧手机,把牙齿咬得咯咯响,颊侧的青筋都鼓了出来,清透而凌厉的眸中满是怒火。 资本!又是资本! 邵子秋此刻痛恨自己的无力,更无比痛恨资本的蛮横。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眼也不眨,直到屏幕暗下去,才抿着唇,将手机揣回口袋里。 他没有拨打回去。既没有向许姐赔罪,解释。也没有给韶音打电话,说自己又遇到了麻烦。 只有走投无路,再也没有办法的时候,他才会用掉这份人情。 此刻,韶音带着盖盖在外面吃饭,似乎浑然不知这件事。 她本来是不应该知道的,因为邵子秋没有打电话给她。但,灰总是个话唠,总会将男主的情况播报给她。于是,她还是知道了。 “……他傲气得不得了,一开始看都不看我一眼,觉得我是个没出校门的学生,什么都不懂。”盖盖坐在对面,一边拆着大闸蟹,一边絮絮叨叨最近遇到的事。 “我以前还会生气,现在根本不气了,他们懂得什么,我是要做大老板的人。我不仅不生气,我还要赚他们的钱。”他絮絮叨叨着,将拆好的一只大闸蟹整齐摆在碗碟中,推到韶音面前。 韶音一手支着腮,笑盈盈地看着他拆大闸蟹,这时赞了一句:“盖盖真棒。” 也不知道是夸他办事漂亮,还是夸他的大闸蟹拆得好。 盖盖也没问,继续拆第二只:“我棒什么啊,跟别人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行。”他口中嘀咕着,“亏得姐姐不嫌弃我。” 不久前,他跟着韶音去玩,碰到了许姐。 那真的是一个巧合。韶音又接了个花瓶的角色,于是开车去剧组。恰巧盖盖来了,就带上他一起去。 就是那么巧,遇到了许姐。 从前,两人根本不认识的时候,就算见面也不知道谁是谁。但现在认识了,碰到面,就得打招呼。 韶音知道了许姐身边的男孩子叫什么,许姐也知道了盖盖的名字。 拍完戏,四人甚至一起吃了个饭。 韶音不觉得什么。但盖盖大开了眼界,知道别人是怎么伺候富婆的。回来后,深深担忧起自己的业务能力。 他连别人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那个长得比他还好看的男孩,温柔极了,体贴备至,那眼力劲儿,那仔细上心的程度,让盖盖大为震惊,只觉得自己可能是这行里面幼儿园都没毕业的小孩儿! 可是,即便他这么不够格,姐姐还是对他好! 有时候盖盖都忍不住想,哪有像韶音这样的?给吃给喝给穿给零花钱,也就算了。她还督促他上进,让他掺和进创业中,还答应给他股份。 这哪是养小白脸啊?养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他深深觉得,自己运气好,遇到了这样一个富婆姐姐。如果他遇到的是许姐那种,只怕不超过三天,他就干不下去了。 他心里觉得别人会伺候富婆,殊不知,别人家的富婆也看上了他——长得帅,够乖,又不会完全没脾气,甚至还会撒娇,多可爱啊! 一问,盖盖跟了韶音很久了,许姐顿时想起之前说的,这个男孩是邵子秋介绍给她的。 已经把邵子秋忘到脑后,有一段时间了的许姐,又把他想了起来。 跟别人都不同,邵子秋的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劲儿,让许姐非常心痒,想要得到他。 但他不愿意,多少让许姐觉得没意思。不是那么着急得到他,许姐现在对盖盖这种类型感兴趣,于是打电话给邵子秋,让他介绍同学给她。 谁知,邵子秋拒绝了。 这让许姐非常不满。给韶音介绍,却不给她介绍,他什么意思? 吃过亏的人,还敢在她面前耍花招,不识趣! 许姐一怒,邵子秋又倒霉了。 这天,他在外面办事回来,刚走到学校门口,就听到不远处有车子按喇叭的声音。 偏头看去,就见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降下车窗,露出来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邵子秋瞳仁一缩。 他记得这个男人。他是跟着许姐的,之前签合同的事,就是他主导。 眼睛微微眯起,邵子秋定定看了男人两眼,慢慢走过去。 “上车。”中年男人对他扬了扬下巴。 邵子秋站在车外,没动。 “有什么事?”他问。 中年男人见他一脸冷淡的样子,不禁嗤笑起来:“胆子大了?” 他从前可不敢这么跟他说话。 “我已经不在影视城混了。”邵子秋握紧背包带子,淡淡地道。 他已经放弃混那个圈了。 不就是赚钱吗?之前是他想得太天真,差点把自己坑进去。现在他有了更好的机会,可以在韶音的支持下创办公司,还混什么影视圈? 而他都不混那个圈子了,他们设计他签下的合同,还有什么效力? 他神色淡淡,能看得出眼底的骄傲。 他们如果非要给他安排工作,他这边没问题,他们不怕他惹事情就行。 将车外的男孩打量两眼,中年男人忽然嗤笑一声。 继而,他做了一件非常出人意料的事。 “刺啦——” 只见他从一旁拿过一沓文件,当着邵子秋的面,“刺啦”“刺啦”,撕成碎片。 邵子秋愣住。 “现在没有合同了。”中年男人抬起头,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你以为我是在用合同压你?” 他以为他们只有这点手段吗? 邵子秋心中一凛。 跟中年男人的眼神对视着,他紧紧绷着脸,丝毫不敢放松。 一秒。两秒。 渐渐的,他心神微松——合同都撕毁了,他又失去一个软肋,这是好事。 后退半步,他看着中年男人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在给蒋南音办事?”中年男人笑道,低头取了根烟,夹在指间,点燃,“那你知不知道,许姐只需要一句话,你要完蛋,蒋南音也得完蛋?” 毕竟,许姐是将“蒋南音”的身家随随便便戴在脖子上的人。 邵子秋瞬间愣住。 耳边仿佛刮过一阵大风,将中年男人的话吹散,他似乎听见了,又没有听得太清楚:“你,说什么?” “搞死你们,只需要许姐一句话。”中年男人不笑了,眼里尽是冷酷与轻蔑,“现在,上车。” 邵子秋浑身如坠冰窖。 刺骨的寒。 “许姐要搞你。”灰总播报到这里,说道:“你不反击吗?” “这不是还没开始搞?”韶音正在健身房跑步。 她今天多喝了一杯加糖奶茶,为了消耗掉能量,不得不做点运动。 “已经开始搞了。”灰总说道,“她不是搞邵子秋了吗?邵子秋在为你办事,他现在是你的人。” 以她的护短,别人搞她的人,她可是不会客气。 “他不是我的人。”脸上的神情变都没变,韶音淡淡地说道。 邵子秋是在为她办事。但,并不是所有为她办事的人,都是她的人。 “那你就是不管他啦?”灰总诧异道。 韶音不是不管。 但,邵子秋这不是没给她打电话吗? 他都没向她求助。也许他能自己搞定呢?如果她急吼吼地冲上前,非要挡在他前头,有瞧不起人之嫌。 她一向不爱把人看得太扁。 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能耐。尤其是男主,这可是集光环于一身,集智慧与美貌于一体的存在,她怎么能小看他呢? 她应该相信他! 对他抱有纯粹的信任! 相信他能解决任何状况! 第233章 金主20 许姐对这几个男孩子很满意。 虽然没有盖盖帅气,也不像盖盖那样娇懒可爱。但是,一个个长得高高瘦瘦,打扮得干净清爽,气质各有千秋,站在一起,还是很叫人高兴的。 何况,他们眼神清澈明亮,那种年轻人独有的干净气息,还没有深入社会,不知道人心险恶,自由生长的桀骜与野性,最让许姐迷恋。 “来了?”她声音温柔,“坐吧。” 叫人上酒。 开的都是好酒,一瓶四位数的那种。 “谢谢许姐。”邵子秋说道,率先走到沙发边坐下。 其他几个男生,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也各自找地方坐了。 “许姐好。”几个男生看上去毫不拘束的样子,跟许姐打招呼。让倒酒就倒酒,让敬酒就敬酒,表现得非常识趣。 邵子秋见状,有些诧异,然后暗暗松了口气。 来之前,他还担心他们会不乐意,做出下人面子的事,惹恼许姐。现在看着情形,倒是不用担心了。 他一整顿饭都表现得安安静静,几乎很少说话,除非有人点到他的名字。 余光看着,耳朵听着,室友们对许姐恭维和讨好,把许姐哄得眉开眼笑的。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有时间常聚。”分别时,许姐很满意地看着几个男孩子说道。 几个男孩子笑得一脸灿烂:“好的,许姐!” 嗯。 这才是懂事的孩子。 许姐满意地收回目光,拿着手包,昂首阔步地走了。 她前脚上车,几个男孩子后脚就拉下脸,没有一个人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年纪最小的宿舍老六,心思最简单,搓了搓脸,嘀咕道:“脸都笑僵了。” 其他几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宿舍老大率先说道:“走吧,打车回去。” 几人跟上。 不约而同的,好像把邵子秋忘了似的,没有一个人看他。 邵子秋愣了愣,随即跟上。 六个人,打了两辆车。 宿舍里一向是老大出头。前一辆车,老大掏了车费。后一辆车,邵子秋最大,本来该他掏车费,但宿舍老五先一步把钱付了。 老五一声不吭,推开车门下了车。 老六急忙跟上:“哎哟,你都不晕吗,刚刚我看你没少喝,我这会儿都不行了。” 老五停下脚步,等他跟上来,笑骂道:“不能喝还喝,你馋那么贵的酒啊?” 老六说道:“对啊!靠我自己,什么时候舍得喝这么贵的酒?有机会当然要喝了。” “x的,馋死你!” 两人说着话,大步往前,追赶老大等人。 仿佛完全忘记了邵子秋的存在,把他当成空气一样。 邵子秋抿着唇,慢慢从车上下来,没有刻意去追赶几人,不紧不慢地往宿舍方向走。 等他回到宿舍后,其他几人已经脱鞋上床了。 没有人洗脚,宿舍里弥漫着浓浓的酒气和臭脚丫子味儿,邵子秋皱了皱眉,将窗户打开,门也开着,空气流通。 “上上上!堵他堵他!”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 紧接着,噼里啪啦打键盘的声音响起。 各种呼喝声,掺杂在一起,这个喊那个,那个骂这个,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架子床因为吃不住力而“吱吱嘎嘎”的摇晃声。 他们又联机打起游戏来。 没有任何一个人理邵子秋,全然当他是空气。 他带他们去见富婆,他们要么感激他,要么埋怨他。像这样一声不吭地冷落他,让邵子秋也不高兴了,冷下脸,拿了书出去了。 接下来一周,日子都很平静,许姐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邵子秋忙着创业和学业,很少注意周围的事,没有察觉到一些同学看他的眼神悄悄变了。 “……那是当然!谁都能像我音姐那么好吗?”一天中午,他带着从食堂打包的午饭回宿舍,才走到二楼,就听到上面有声音传来,越来越近。 声音是盖盖的。 邵子秋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立刻上楼。 他提着午饭,微垂眼眸,站在墙边。 就听盖盖继续说道:“你说许姐?我见过啊。还行吧。说什么呢?她怎么能跟我音姐比?任何人!我是说任何人,都比不上我音姐的一根头发!” “哼,那当然,我就是运气好,遇到了音姐。” “你别乱说啊。如果当初邵子秋介绍我认识的是许姐,我不可能答应的。” “绝对不可能!!”他强调道。 他是懒。 是想不劳而获,靠着傍富婆生活。 但他如果真的那么想傍富婆,根本不会等到今天,早就上了啊!就算没人介绍,他难道不会自己去找机会,接近富婆吗? 之所以等到今天,等到邵子秋给他介绍机会,他才过上这样的日子,就是因为他没有那么迫切的心愿。 能傍上富婆最好,傍不上就懒着呗,怎么过不是过啊? “秋神!”下到转角,看到邵子秋的身影,盖盖面色平常地跟他打招呼,“才吃饭啊。” 邵子秋对他点点头,没说什么,绕过他上楼了。 盖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拎着水壶,继续往下走。 虽然他现在纯净水自由了,但是最近经常在外面跑,顶着大太阳、冒着大雨、面对别人乱飞的唾沫星子还要赔笑脸,让他沉稳了很多,也抠门了很多。 他现在舍不得喝一瓶瓶的矿泉水了,都是去水房打水喝。 倒是他身边的男生,有种背后说人被抓包的尴尬,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邵子秋。 却又在邵子秋上楼后,忍不住探头往上看。 “他,我是说秋神,他现在干这行啊?”一边往下走,那个男生一边忍不住跟盖盖说道。 盖盖看他一眼:“什么?哪一行?” “就是那一行啊。”男生看着他,挤挤眼睛,“那、一、行!” 盖盖傲娇地对他翻了个白眼:“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大步往前走去,将男生甩在后面。 听不懂是不可能的。 但他为什么要被人说傍富婆?傍富婆是什么骄傲的事吗? 盖盖心里知道不是。面对没有恶意的人,他愿意多说几句。但是这种人,心里瞧不起他,还要跟他说话的,他懒得理会。 邵子秋此刻的心情,难以言说。 他从那个男生的话中,一下子意识到,上次他带室友们去见许姐的事,被人泄露出去了。 想都不用想,他现在大家眼里是什么形象。 恼火,憋闷,迅速从心底涌出,充斥了整个胸腔。他眼底冰寒,脸色铁青,紧绷着一张脸,提着午饭上了楼。 推开宿舍的门,“砰”的一声,将午饭扔在桌上。 宿舍里有人在睡觉,有人在玩手机,还有人在看书。听到这么明显的声音,都忍不住看过来。 “有病。”睡觉被吵醒的男生,翻了个身,由平躺改为面向墙壁。 其他人没说什么,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邵子秋冷冷看着说“有病”的男生,目光没有一丝温度,抿着唇,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宿舍里的凳子是金属的,粗糙的男生们想不到装什么防噪音的硅胶套,包括邵子秋也是。他猛地一拉凳子,金属摩擦在粗糙的石灰地上,顿时发出“吱——”的刺耳声响。 “你有病吧?!”睡觉的那个男生猛地坐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邵子秋吼道。 邵子秋将凳子拉到合适的距离,坐下。拿起筷子,淡淡回头看了一眼:“你有病吧?” “我x!”那个男生火了,当即下床,趿上鞋子,朝他走过去。 其他室友们见状,再也没法当看不见,连忙劝的劝、拦的拦:“老三,老三,干嘛?” 两个下铺的男生,一起上前架住老三:“行了行了,这么大个人了,还有起床气呢?” 半劝半拉,把他按回床上:“睡觉睡觉,下午还有课呢。” 老三余怒未消,“咚”的一声,踹了下床,这才爬回床上,抖开被子,往身上一蒙,重新睡了。 另外两个男生也回到自己床上。 大家该干嘛干嘛,没有一个人跟邵子秋说话。 邵子秋便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在凳子上坐得笔直,拿着筷子,吃刚打回来的手擀面。 “呼噜噜——” 吃面条很难不发出声音。 他吃得很大口,在寂静的宿舍里显得异常清晰。 没有人理他。 邵子秋吃完面,又喝了汤,这才起身,出去丢垃圾。 等他回来的时候,站在宿舍门前,试着推了下门。发现门没有被锁上,他一推就开了,不由得自嘲一声。 “你手机响了好几回。”宿舍里脾气最好的老六,忽然说了一声。 邵子秋微微惊讶,随即点点头:“嗯。” 走到桌边,拿起手机。 看清来电显示,他愣了一下。随即,嘴唇抿起。 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 宿舍的门刚被关上,原本寂静的宿舍顿时活跃起来:“那个许姐找他什么事?” “不会又喊我们过去喝酒吧?” “喊又怎么样?反正我不去。” “我也不去。” 刚刚邵子秋出去丢垃圾的时候,他手机在桌上一直响,吵得睡觉的老三心浮气躁,下床就要将他的手机扔出去。然而,看清来电显示,他停下了动作。 默默把手机放回去,然后转身回到床上,躺下了。 大家见他行为反常,当然要问。这一问,都知道了,许姐又给邵子秋打电话了。 不约而同地想起,上回分别前,许姐曾说“有空常聚”。 他们都不想再跟那女人聚。 “没想到老四背地里干这种恶心事。”老二语气复杂地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什么恶心事?他们之前难道不知道吗?是的,他们不知道。 或者说,他们“不清楚”。 盖盖傍上富婆的事,在学校里不是秘密。他们在同一层楼,更是最早知道的一批。 但是,因为盖盖傍上的富婆年轻又漂亮,还是邵子秋曾经做家教的雇主,他们的感觉很淡,嘴上说着“傍富婆”,其实玩笑的意味更大。 而后来,盖盖被督促着学习,哪怕暑假出去玩,也被压着学习,成绩直线上升,更让他“傍富婆”的标签不是那么明显了。 这哪是傍富婆啊?这是交了个有钱又疼人的女朋友啊! 在大家心里,盖盖的“傍富婆”就是交了个特别有钱又有闲的女朋友。毕竟,没人规定找个有钱的女朋友,就不是“傍富婆”了,是不是? 羡慕盖盖的人有很多,很多很多。包括邵子秋宿舍里的这几人,没有一个不羡慕。有事没事,就叨叨几句,也想找个富婆“傍”一下。 那天邵子秋答应他们,带他们去见富婆,他们开心极了,激动得晚上几乎没睡着。直到见到许姐,他们才知道“傍富婆”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邵子秋真的带他们见“富婆”来了。 年纪比他们大上二十多岁,再怎么化妆也掩盖不住一身的社会气息,穿着昂贵的高定,戴着贵得要死的珠宝,随随便便开上一桌单价不低于四位数的酒。 不会跟他们谈内心、精神、追求之类的话题,随口逗弄他们,只对他们的身体感兴趣。 他们当时就心凉了,差点扭头就走了。到最后还是理智撑着,勉强自己坐了下来。 一来给邵子秋个面子,不让他下不来台,二来也是不想得罪这样一位有钱有势的富婆。 只是,从那之后,他们再看邵子秋,就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大家敬佩他,因为他家境不好,听说还背着债,为人特别刻苦上进,而且极其聪明,年级第一的位置从来都是他的。 现在呢?得知他认识的人居然有许姐那种,还为许姐和他们牵线,简直一下子毁掉了他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他一点都不励志了,也不让人佩服了,而是让他们鄙夷! 因此,他们都不想跟他说话了。只觉得跟这种人说话,都拉低了自己的格调。 不多会儿,邵子秋回来了。 原本还在感慨的几人,立刻闭上嘴,宿舍里重新恢复寂静。 邵子秋察觉到什么,但他没有说,只淡淡地问:“许姐周末要去马场玩,问你们去不去?” 马场? 什么样的马场? 会是那种一匹马的价值都在千万级别以上的高级马场吗? 男孩子们心里纷纷嘀咕起来。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出声。 “我知道了。”邵子秋打开门,又出去了。 他去给许姐回电话。 “x的!”一个男生忽然捶床,“傍富婆也没什么不好啊!” 跟着富婆,可以见世面啊! “那你去啊。” “那你去啊。” “那你去啊。” 其他人异口同声地道。 去是不可能去的。就是心里惋惜,惋惜极了,因为他们都没有傍富婆的命。 “x的!盖盖怎么那么命好!” “下次见了他,打他一顿。” “要不问问盖盖,他那个姐姐能不能带我们去啊?” 一群人商议起来,怎么通过坑盖盖,跟心目中的富婆姐姐来个近距离接触,然后占点小便宜,比如去马场晃悠晃悠。 而外头,邵子秋来到走廊尽头,打开窗子,面向风吹来的方向,对电话里道:“抱歉,许姐,这周他们有活动,不能去了。” “抱歉,许姐,我也去不了。” “随你的便。” 说完,他主动挂了电话。 眼底一片清冷,削瘦的背脊挺得更直了。 不雅照被删除了,合同被撕毁了,现在他在学校的名声也臭了。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薄薄的唇被抿起,神情疏冷的青年垂着眼睑,指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不紧不慢地操作着。拉黑许姐的号码,拉黑陈哥的号码,拉黑一切有关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喵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千火、邵湛第一好、等风干的咸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么么啾 第234章 金主21 深秋的冷风,从窗户吹进来。 呼啸着,打着旋儿,不带任何感情,狠狠刮在脸上,令人头脑清明的同时,骨头也冷了。 事情到底怎么发展到这一步? 邵子秋面无表情地站在窗边,任由冷风呼在脸上,性冷感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脑中演绎着整件事情的经过,从最初到现在,所发生的种种细节。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妥协。签下那份合同的时候,他就应该坚决不答应,不被他们威胁,不受他们控制。 他应该拔脚就走,咨询法律系的师哥们也好,向“蒋南音”求助也好,只要他走了,以后再也不混那个圈,他们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不会拍下他敬酒的照片,让他落下更多的把柄在他们手里。然后用新的把柄,继续胁迫他。 他做错了太多的事。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后来,更是错得离谱。 最离谱的是,他居然一时糊涂,带室友们去见许姐。这是最不应该的,最最不应该的。事情发展到现在,邵子秋心里已经不是简单的“后悔”两个字了。 他能解释什么?能为自己辩解什么? 吹了很久的冷风,直到骨头都凉透了,他才转身走开。 许姐生气了。 因为邵子秋居然敢拒绝她。当即吩咐下去,给这个不识趣的小子一点苦头吃。 一而再、再而三的下她面子,他真以为自己的孤傲多值钱?如果没有她的怜惜,他的孤傲就像纸一样脆。 邵子秋开始遇到重重困难。阶段性成果无原因丢失,创业伙伴忽然退出,签好合同的客户突然撤单,喝酒时被人刁难…… 发生一件事时,他还能忍。发生两件事时,他仍然可以忍。但是接二连三的出事,还是将他的骄傲击溃了。 这天晚上,他喝完一顿没有任何意义的酒,下了出租车,坐在街边的路沿上,吹着没有丝毫温度的冷风,忽然忍不住,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为什么这么难? 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要遇到这种事? 邵子秋不甘心,他只是想赚钱,还完债务,走上规划好的道路。为什么一个年轻人,一个没背景的年轻人,就这么难? 冷风让酒精熏过的脑袋更加难受,他胃里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弯腰吐了。 吐得干干净净,胃里什么都没有了。 进去街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块最便宜的面包,又拿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蹲在店门口,吃一大口面包,喝一口冷水。 这么吃,一点都不舒服。他感受不到丝毫的满足,心中只有沉沉的绝望。 面包下肚,味同嚼蜡。 他想着今后的计划,想着创业的事,想着自己的前途。虽然很难,前路一片黑暗,但他不能跟“蒋南音”说。 他不能说,他可能得罪了许姐。因为得罪了许姐,他才被整。他们的公司,也遇到了困难,可能开不下去。 不能说。“蒋南音”虽然有点小钱,但是相比许姐,她算得上无钱无势。他如果告诉了她,恐怕她会害怕,会胆怯,会撤资,从此跟他撇清,撇得干干净净的。 到那时候,他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眼泪渐渐被冷风吹干,心中弥漫充斥的绝望也被压缩成团,狠狠塞在心底。邵子秋在路边蹲了半晌,等到面包渐渐释放出能量,身体有了一点力气,慢慢站起来,往回走去。 这里离学校还有十几分钟的步行距离。 他缓缓行走在黑夜中,心中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 许姐要收拾他,打碎他的脊梁,让他知道“错”,卑躬屈膝地回到她身边,像狗一样听她的话。他绝不可能让她如愿。 他要站在比她更高的位置,让她像狗一样爬到他面前,冲他摇尾乞怜,说她错了,求他放过。 那他就需要付出很多。很多很多。 “吱。” 一辆白色小车停在不远处的校门前,从车上走下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穿着设计感十足的卫衣,牛仔裤帅气合身,背着的单肩包看上去很搭,又潮又酷。 邵子秋不禁停下了脚步。 看着那个明显过得很好,跟他这样的人完全不同,是个泡在蜜罐子里的男孩笑得灿烂,弯腰跟车里的人挥手,看着车子驶远,才大步往学校里走。 一股说不出来的感受笼罩了他。 他认出了那个男孩。是盖盖,他一直瞧不起的人。懒散,没追求,不上进,与废物没有区别。 可是现在,这个废物,过得比他好多了。 为什么?邵子秋站在那里,神情困惑。他不明白,究竟是因为盖盖命好,活该比他过得好?还是……因为盖盖不要脸,愿意靠女人? 他的双脚像是钉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 他应该向前,回学校,回宿舍,好好睡一觉。明天上午有四节课,他要休息好,保持足够的精力,才能上满四堂课。 可是他动不了。 一股奇异的,令人发抖的情绪,笼罩了他。有气愤,有不平,有委屈,有想要问个清楚明白、为此粉身碎骨也不在乎的冲动。 他试着找回冷静,努力半天后,发现只是徒劳。那股火,越烧越旺,很快将他的大脑烧成一片浆糊。 他抖着手,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喂。”韶音接通电话。 邵子秋紧紧攥着手机,无数的话想说,但是此刻,听着经过电流转化,带了少许磁性的年轻女声,莫名的委屈忽然袭来,令他的眼眶发热起来:“是我,蒋姐。” “嗯,小邵。”韶音的声音很轻松,还带着一点笑意,“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她的车子已经开远了。从邵子秋的方向,根本看不见影子。 他张口,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以及嘶哑:“蒋姐,我有点事情,我能去找你吗?” 哦? 大晚上的,他要来找她? 韶音的眉头刚刚挑起,灰总的解释就来了:“他今天晚上经历了……” 一秒钟接收完信息,韶音勾起唇角,很善解人意地道:“好,那你来吧,二十分钟后我在家。” 她是不可能调头去接他的。 虽然这很方便。 二十分钟后。 韶音将车子停好,甩着小包包,上了楼。 换衣服,泡茶,打开电视。 年轻人嘛,不用睡太早,夜生活还很长。她打算刷两集综艺,打几局游戏,玩到一两点再睡。 反正她不用上班,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哪怕睡到中午,都没有任何问题。 她刚坐下五分钟,门铃就被按响了。 韶音去开门。 “蒋姐。”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是邵子秋。 他身上是浓浓的酒气,气色看上去也不大好,韶音顿时惊讶道:“怎么搞成这样?” 一边说着,一边让开门。 邵子秋走进来。 习惯性地在玄关站定,打算换鞋。 然后,他顿了一下——玄关处放着一双跟她脚上同款的男士拖鞋。 这肯定不是为他准备的。只有一个可能,这是盖盖平时穿的。 “你介意?”韶音发现他的停顿,瞥了一眼,“鞋柜里有一次性拖鞋,你自己拿。” 没道理让她拿鞋,伺候他穿。 “嗯。”邵子秋没说什么,弯腰打开鞋柜,取出一次性拖鞋。 韶音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好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一身酒气,看着闷闷不乐的。受到委屈啦?遇到困难啦?还是怎么?” “我能洗个澡吗?”邵子秋没说什么,抬起头问道。 他特意没回宿舍。就用这副模样来见她,就是想让她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他知道她是个心软的人。 “可以。”韶音对他示意一下浴室方向,“对了,你有换洗衣服吗?我这里只有盖盖的。你介意吗?” 一股微妙感传来。 他介意吗?刚刚他介意穿盖盖的拖鞋,现在介意穿他的衣服吗? 可是,如果不穿,难道她这里还有一次性的衣服给他换吗?邵子秋忽然觉得讽刺。 “介意。”他选择了说实话。 韶音对他如此坦诚的神情,还是有些惊讶的:“那怎么办?你总不能穿我的吧?” “我可以。”邵子秋却想也不想就道。 穿她的又怎么样?总比穿盖盖的好。 韶音顿时觉得,今天说不定会有一些有趣的发展。笑了笑,她道:“好,那我拿我的衣服给你。” 找了件宽松版的卫衣,又拿了条松紧性很好的运动裤:“只有这些了。” “谢谢蒋姐。”邵子秋却没计较,接过来,就往浴室去了。 他花了五分钟,冲了下自己,就出来了。 穿着宽松的黄色女士卫衣,以及一条灰色女士运动裤。 卫衣的肩膀有点窄,他穿在身上很不合适。女士运动裤,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宽松度之外,她身高比他矮了十几公分,裤长也不够。 他手里拿着一条白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黑色短发,走到沙发前,坐下。 “你找我什么事?”韶音打完一局游戏,才抬起头道。 邵子秋擦头发的手一顿。抬起漆黑的,疏离冷淡的,仿佛处在高远天边的眼睛,看向她道:“我有一件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说。”韶音道。 邵子秋又垂下眼睛,一下下擦着头发,体内一半是凶猛火焰,一半是冰冷理智。 无数问题在他脑中盘旋,争先恐后,想要挤出来。 问她,这世道是不是就是这样?像他这样老老实实的,只想靠自己奋斗的男生,就是出不了头,就是做什么都难。而像盖盖那样的,放得下身段,肯哄女人开心的,做什么都顺利。 是不是不公平?是不是太残酷了? 但他说出口,却是:“蒋姐,你喜欢盖盖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今天多半也没有三更。天冷了,快过年了,躺平的冲动支配着我…… 第235章 金主22 嗯? 他问她这个问题…… 眼中划过一丝意外,眉梢轻轻挑起。 “他终于想通了?愿意放下尊严,像盖盖那样讨好你了?”灰总亦是惊诧道。 韶音却轻轻笑起来,说道:“不可能。” 不可能的。 什么想通?那是堕落。 “傍富婆”“靠女人”这种事,不可能出现在小世界男主的字典中。而就算他终于受不住社会的毒打,人设扭曲,愿意了,也轮不着她——区区一个资产不过千万的普通富婆。 邵子秋如果做什么,一定会追求利益最大化。精明如他,要“傍富婆”,一定会“傍最富的婆”。 “他很可爱啊。”脸上笑盈盈的,她看着邵子秋回答道。 盖盖很可爱。 他不会花着她的钱,还要在背后记小账,抱着以后数倍还她的打算,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心高气傲、不欠她任何、他们之间没关系的模样。 盖盖花了她的钱,就会绞尽脑汁地哄她高兴,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角色,知道她给他花钱是为了什么。她给钱给得舒心,他花钱花得美滋滋。相处起来,特别愉快。 邵子秋不能理解这种相处模式。 他觉得两人之间是不平等的。韶音是给予的一方,高高在上、掌握着对方的自由意志、有权利要求对方做任何事。盖盖是被掌控的一方,被金钱买断,不能有自己的意志,只能听她的。 他代入盖盖的角度,觉得无比屈辱。 这是他之前不愿意接受她的钱,后来也不愿意跟许姐的原因。 垂下眼眸,一下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原来蒋姐这么喜欢盖盖。”他低垂着脑袋,仿佛随口一说,“我以为蒋姐只是一时兴趣。” 没想到,他们会在一起这么久。 韶音笑笑,余光瞥到茶几上的一包还没开封的松子,拿起来,朝他丢去:“帮我剥一盘松子。” 盖盖这两天忙考证,来不了。正好邵子秋在,那就顺手帮她剥了吧。 “本来是一时兴趣。”她重新倚回沙发上,随意说道:“但盖盖很不错。” 刚刚放下毛巾,正弯腰在茶几下面的小盘子里挑松子钳的邵子秋,动作顿了一下。 不错?一个废物。毫无自我,不知上进,任由人在脖子上拴了套绳,还喜滋滋的废物。她管这样的人,称为不错? 然而,他脸色如常,点点头道:“盖盖是不错。” 低垂眼眸,一手抓过松子,一手握着钳子,开始一粒一粒剥松子。 胸中情绪激烈,汹涌咆哮。 一个废物! 除了一张脸,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盖盖还有什么?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过得比他好多了! 看看她为盖盖付出了什么!如果换成他…… 他紧紧抿着唇,将情绪发泄在一粒粒松子上。 “嘎嘣”“嘎嘣”。 像是夹碎骨头,有种难以言说的痛快感。 “还要谢谢你,将他介绍给我。”仿佛丝毫不知道他心里不顺,韶音笑着看他一眼,然后拿过遥控器,令电视上暂停的综艺节目重新播放。 他这个人,太闷了。跟他坐在一起,不放点节目,简直无聊透顶。 她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沉浸地看起节目,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紧张得绷紧身体。手边的玩偶被她搓了又搓,揉了又揉,变得奇形怪状。 邵子秋看着这一幕,眼眸微暗。 她完全不关心他的来意。明明他之前打电话,说他找她有点事情。 目光在她白里透粉的脸颊上停留一瞬,然后垂下去,紧抿着唇,继续夹松子。 “嘎嘣”。 “嘎嘣”。 胸口气闷。 不快。 他简直想摇着她的肩膀,问她:“你能不能关心我一下?你对盖盖,都比我上心!那种废物,你喜欢他什么?你能不能看看真正值得喜欢的人?做点有价值的事,不好吗?” 他这么难! 她根本不知道、不关心! “哈哈哈!”旁边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综艺嘉宾的表现又逗到她了,笑得前仰后合。 她一边笑着,眼睛半点没离开电视,身子却歪过来,精准地在小碟子里一抓,将他刚刚夹好的松子仁抓走。一边吃着,身体重新陷入沙发里,继续“哈哈”笑个不停。 邵子秋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气闷的情绪达到顶峰。胸口憋得难受,像要炸开! 她怎么能这么迟钝?她就一点都没发现他不开心吗? 手里紧紧握着松子钳,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继续给她夹松子。 他到底干什么来了? 难道不是问她,“如果我也哄你开心,你不要喜欢盖盖,喜欢我好吗”?难道不是跟她说,“我很难,特别难,你能不能帮帮我”? 全心全意,帮他一阵子。就算对抗不了许姐,至少也能为他分担一部分压力。 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怎么说得出口?那他成什么人了?摇尾乞怜,比盖盖还令人鄙视! 一手捏着松子,一手握紧钳子,清俊的脸庞绷紧,神色变幻着。 “对了,你到底找我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她似乎终于想起来,偏头看过来问道。 邵子秋看了一眼电视,发现综艺节目正播放到平缓的地方。 所以她才想起来他了。 此刻,邵子秋整个人仿佛是割裂的。灵魂是沸腾的、灼热的,身体却是冰冷的、理智的。 “没什么。”他平静地道,垂下眼眸,继续夹松子,听着自己口中说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平静到极点地话,“就是办完事情回学校,看到蒋姐送盖盖,有些羡慕。” 顿了顿,他将夹好的一粒松子放进小碟子里,又说道:“还有点委屈。” 说完这些,他就没有继续说了。 心中充满自豪,为自己的平静和理智。 他说出了想说的话,又没有让自己看起来很难堪。这简直棒极了,他骄傲不已,胸口沸腾的情绪都仿佛冷静下来,不再激烈咆哮。 一粒粒夹着松子,等着她的回答。 一秒钟,两秒钟,五秒钟,十秒钟……半分钟过去了,她始终没有回答他。 愣了一下,他不由得抬头,再次朝她看去。 只见裸.露在休闲装外面的小臂、小腿都白得发光的女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揪着玩偶的耳朵,十分投入地看着综艺。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手中不自觉的小动作,都体现出她的入神。 本来降温几分的汹涌情绪,在这一刻,骤然爆裂开来! 理智瞬间出走,邵子秋一下子没忍住,“嘎嘣”一下,将一粒松子夹得粉碎! 不同于刚才轻微的夹裂声,这一声“嘎嘣”非常明显。韶音被吸引了注意,扭头看过来。 当看到他紧绷的、愤怒的、有些扭曲的脸,她吓了一跳,连忙按了暂停,说道:“怎么了?怎么了?刚刚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啪!”沉着一张脸,邵子秋将钳子放在茶几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韶音惊讶地看着他:“啊?” “你故意对盖盖好,想让我后悔,是不是?”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胸口剧烈起伏。 韶音看着他的样子,他此刻就像是一只火.药.桶,一点就炸,惊讶的表情渐渐变为若有所思:“你怎么会这么想?” 是也不是。 她跟盖盖玩,主要是因为盖盖可爱。而如果能报复到邵子秋,让他心里不痛快,韶音也乐意做些别的,比如偶尔送盖盖回学校,让盖盖有更多可以炫耀的资本。 “我说对了,是不是?”邵子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神情充满质问,又带着几丝谴责。 他不就是没有如她所愿,花她的钱,听她的话?她竟然包.养一个废物,对那个废物千般好,来报复他! 韶音面色淡淡,一指门口:“滚出去。” 神情一愣,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回应,让他满脸愕然:“你说什么?” 韶音这次都没有开口,直接站起来,抓起他,往门外赶:“你给我滚出去!” 她发火了。 如此突然的变故,让邵子秋没反应过来。被她推搡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然后听到“砰”的一声,高级智能防盗门在面前被关上。 他愣愣地看着门扇,仍没反应过来。 门外很冷,深秋的夜,空气寒凉,很快激得他女士运动裤外面的脚踝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才想起来,他不仅没有换回自己的衣服,甚至没有换回自己的鞋子。 他现在穿着女人的衣服,怎么回去?简直像个变态一样,被熟人看见了,怕是要笑死他!想到这里,他抬手就要敲门。 “拿走!”然而就在这时,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一团黑影朝他砸下来。 邵子秋下意识接住,浓烈的酒气瞬间钻入鼻尖,他立刻认了出来,这是他洗澡时换下的衣服。 “还有我的鞋。”他刚要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出,骤然又是两团黑影朝他落下。 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将脏衣服和臭鞋子都抱在怀里,邵子秋抬起头,以为会看见紧闭的防盗门。然而,他意外地发现,门并没有关上。 她此刻站在门口,正一脸寒霜地看着他。 脸上不禁一怔。 “我对你还不好吗?”她眼中寒气逼人,“你居然说我报复你!” 邵子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大概是寒风的缘故,他此刻被吹得清醒了些,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是,我……” 但韶音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她一脸失望又冷漠地看着他:“盖盖挖空心思哄我,我才对他好。而你……” 她看着他,缓缓摇头。 他没哄过她。 他现在甚至不是她的家教。 她对他变坏了吗?他在许姐那里碰壁,她出面周旋。他要创业,她没说什么就同意投资。 这叫报复他?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833785、闹情绪、吃鱼、麦冬.exe未响应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啾咪 第236章 金主23 “砰!” 防盗门再次在面前关上。 邵子秋的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他知道,她不会开门了。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再开门了。 眼眸微垂,他抱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和鞋子,慢慢往外走去。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将衣服换上。 至于那套女装,在现在还回去和洗干净再还回去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没有打车。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公交了,邵子秋选择步行回去。 路过一家24小时便利店,他走进去,随便买了点东西,然后问服务员要了个方便袋。将女士卫衣和运动裤叠好装进去,拎在手里。 一步一步,吹着冷风,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空无一人的街道,昏黄的路灯,偶尔飞驰而过的车辆,被冷风席卷着滚过脚边的落叶。 走了半个小时,他冷静下来了。 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不禁苦笑一声,脸上有几分悔色。 他真不该的。在她面前那么失态,失控地说出那样的话,他真不该的。 只是,后悔过后,他不禁又有些庆幸。还好,他没有说出“你不要喜欢盖盖了,喜欢我吧”,“蒋姐,你帮帮我”的话。 他没有失控到最坏的地步,就被她赶出来了,这是他唯一庆幸的事。 寂静的深夜,呜呜的冷风,令大脑无比清醒,他深深地意识到今晚的举动有多不应该——来找她,就不应该。 因为她帮不了他。在许姐面前,她就像一辆自行车挡在巨轮前,顷刻间就会被辗轧。 她根本帮不了他什么。而他要为之付出的代价,却是变成“盖盖”。 “盖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玩物、宠物。想一想,她是怎么说盖盖的:“他很可爱啊。” 什么才可爱?猫猫很可爱,狗狗很可爱。 他不会让自己变成“盖盖”。 被酒精、挫败和冲动所支配的头脑,终于冷却下来。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清楚自己的想法——他不会让自己越过底线,永远不会。 连他的室友们,都能做到的事,没道理他却做不到。 意识到自己的决心,他陡然轻松下来。没有遗憾,没有惋惜,只有洒脱。 三天后,韶音收到一份同城快递。 寄信人是邵子秋。 扬了扬眉,她站在院子里,将快递打开。 唔,是一些明信片。上面印着她的样子,或者说她扮演的“花瓶”的剧照。 “真好看。”她一张张翻动着明信片,毫不脸红地赞叹道。 灰总催促:“你看背面!快看!” 韶音翻开一张,只见背面用秀丽的字迹写着两行字:“翘翘是我最喜欢的大小姐,完全演绎了我心目中的大小姐的骄横。喜欢翘翘!加油!” 翘翘? 韶音想起来了,是她扮演过的一个小角色。长得美,没脑子,骄横无比,死得好惨。 她继续翻看明信片,发现背面都被人写了字,每张字迹不同,签名也不同。 “是邵子秋干的!”灰总这时不用忍了,快速说出真相:“他打印出这些照片,找到很多看过你出演的剧的男生女生,让他们在这上面写字!他还给每个人一块巧克力,当报酬呢!” 最后一句,让韶音着实惊讶起来:“他为我花钱了?” 天哪! “那他记账本没有?”她紧接着问。 可别前脚为她花了钱,后脚就记在小本本上,某年某月某日为她花了钱,可抵多少债。 灰总:“……” 唏嘘一声,它道:“没有,他没记账,他是为了给你道歉啊。” 上次她把他赶出去,让他滚。他大约是发现自己错了,想出这么个办法,向她道歉。 “还挺用心。”韶音对这份赔礼还算满意,一张张翻看着,看完正面看反面,缓缓点头道。 而很快,她收到了邵子秋的短信:“蒋姐,收到了吗?” 收到什么? 话都说不清楚,韶音一向不爱回这种消息。当做没看见,放到一边。 很快,同城快递又来了。这次是一罐剥好的瓜子仁,一罐剥好的松子仁,颗颗完整大粒,看上去饱满香甜。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不敢期望蒋姐原谅我,只希望蒋姐能收下我的一点小心意,让我为上次的事情赔罪。” 短信又发过来。 这次头尾写的清楚,韶音就回了:“嗯。” 多一个字都没有。 但邵子秋却满意了,很快回道:“谢谢蒋姐大度!” 嗤。 大度什么大度。 她吃着邵子秋为她剥的瓜子仁和松子仁,丝毫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那天说她在报复他,这是他的心里话,他只会后悔说出口,却不会后悔这么想。 那他都这么想她了,还指望她放下芥蒂,继续对他好吗?不可能的。 盖盖不值得她对他好吗?桃桃不值得她对她好吗?她在影视城认识的朋友们,不值得她对他们好吗? 全都比邵子秋值得。 邵子秋对这些全然不知。他收到韶音的回复后,心里更加轻松了,将课本放回宿舍,背上单肩包,意气风发地出门办事去了。 他要站得高高的,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那天,惹了韶音生气,邵子秋是有一点后悔的。 他头一次见她生气。以前他给她做家教的时候,因为厌恶她的不庄重,他有时候会说一些重话。但不管多重的话,她都只是伤心,从来没有生气过,甚至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这一次,她却生气了?因为他的冲动质问,她生气了?为什么? 她生气时,眼睛里闪动着浓浓的失望。她为什么失望?并不是愚蠢直男,也不愚钝的邵子秋,意识到什么。 从前她对他的照顾,一幕幕,在脑中划过。有期望,才会有失望。她之前对他抱着怎样的期望?想到这些,他的背脊便不禁挺直,眼底一片振奋。 他不会认输!不会妥协! 许姐到底精力有限。对他的关注,也很快减弱了。 她很忙,每天数不完的乐子,哪有空天天注意一个不识趣的货色? 当许姐的兴趣骤减,邵子秋的好日子就来了。 只是,创业的过程中,少不了一些磕磕绊绊。邵子秋现在身体里重新注入了能量,加上许姐的放手,他一日比一日状态好,什么都搞得定。 盖盖算是他的下属,听他的吩咐办事。他虽然懒,又娇气,但在韶音面前格外要面子。所以公司这边的事,因为担心韶音骂他,总是尽最大努力去做。长期下来,居然做得不错。 他的学习成绩也一步步提高,到大三下学期,已经是年级头部的优秀学生了。他还拿过一次奖学金,留了几百给室友们撸串,其他全拿去请韶音吃饭了。 他的人缘越来越好。走在学校里,很多人都跟他打招呼。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跟他说几句话。 这是邵子秋所没有的待遇——他太冷了,大家称呼他为“秋神”,熟悉的人才敢跟他交谈,不熟的人都不敢跟他说话。 而室友们,在许姐的事情过后,经过了一个寒假,关系缓和了一些,但也没回到从前。 依然有人在背后说那件事,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没有再做类似的事,渐渐大家以为是谣传,大部分人都不讲了。 但总体看下来,他居然没有盖盖的人缘好! 这让邵子秋心中百味杂陈。 一次,要出去跟客户吃饭,他想了想,把盖盖叫上了。 “为什么叫我去?”盖盖不想去,“不是说签单不用我管吗?” 他们的职责划分得很清晰,尤其是对盖盖,因为不信任盖盖的能力,担心他办坏事,所以一些重要的事情都不给他做。 比如跟客户吃饭,定下签单的局面,从来不叫他。 “你难道一直不想去?”邵子秋淡淡瞥他一眼,“蒋姐让你加入公司,是让你吃干饭的?” 盖盖一下子火了:“谁吃干饭了?之前开拓市场,是谁跑的?后勤又是谁管的?临近考试,我都没时间复习,熬夜做表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吃干饭?!” 他是吃软饭! 又不是吃干饭! 再说,别人能说他吃软饭,就邵子秋不能说! 这么长时间过去,盖盖也摸清楚了当初的情况。邵子秋也不是什么好鸟,明明是他自己不想跟蒋姐,才介绍他去,哼哼! 他才不感激他! 而且,邵子秋明明不想跟蒋姐,却还总是给蒋姐寄礼物、发消息,打的什么主意?盖盖简直烦死他了! “我有没有资格不重要。蒋姐有没有资格?”邵子秋淡淡看他一眼,“你去不去?” 盖盖抿着唇,不快地道:“去!” 他跟着邵子秋去见了客户。 就这么不巧,那个客户跟他犯冲,最瞧不上靠女人上位的。也不知道怎么清楚了盖盖的情况,吃饭期间一直指桑骂槐:“男人,还是要有骨气!” “要挺直脊梁骨,坦坦荡荡地活在世上!” “男子汉大丈夫,堂堂七尺男儿,靠女人算什么本事?” 把盖盖气得! 他坦坦荡荡吃软饭,招谁惹谁了?! 但他再气,还是知道轻重,从始至终没顶回去,还好声好气地向对方敬酒。 对方喝着他敬的酒,还用斜眼看他。盖盖忍气吞声,一直没表现出不快,还劝道:“张总,您少喝点,这酒虽然好,也要适度才好。” “哟!舍不得我喝?”张总嗤笑道,“这就给你家主子省起钱来了?但你家主子省下的钱,能不能花到你身上啊?” 盖盖顿时一股火气冲到头顶,差点就对他破口大骂! “我去下洗手间。”他强忍着难看的脸色,起身对邵子秋说道。 邵子秋点点头:“去吧,冷静一下。”拍了拍盖盖的手臂,低声劝道:“这种场合就这样,习惯就好了。” 盖盖假笑一下,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别气别气,大家别气哈,我们玩个游戏竞猜,换换心情——盖盖会不会给音音打电话,说自己被人欺负了?猜中前五名有小红包赠送哦=v= 第237章 金主24 什么玩意儿?盖盖一点都不觉得他是好心。 张总怎么知道他的情况?谁告诉他的?盖盖自己不会说,他跑的业务线和其他人又不一样,谁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拿出去说? 就算不是邵子秋说出去的,那今晚这一顿饭,张总不停地挤兑他,邵子秋为什么不圆场? 他不会吗?不懂吗?不擅长吗?盖盖可不信。 现在做起好人来了。盖盖一点都不领情,起身走了出去。 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狠狠搓了搓。然后抬头,看着镜子里这张肤色微深的脸。 他从前没这么黑。他不喜欢跑来跑去,在家就窝在房间里,在学校就窝在宿舍里,从头到脚都是白白嫩嫩的。现在天天往外跑,风吹日晒雨打,皮肤就变黑了,也粗糙了。 幸好姐姐不嫌弃他。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他狠狠叹了口气。 “x的!真难!” 赚钱太他妈难了。他为什么要傍富婆?就是因为赚钱难啊!可是现在他都傍上富婆了,还是要出来干这些事情。他图什么呀? 镜子里的年轻面孔,哭丧着一张脸。平复了一下情绪,才不甘不愿地转身,走了出去。 包厢里,邵子秋正跟张总聊一些合同上的事。 张总看起来很正经,一点刻薄的样子都没有。但是盖盖刚一推门进去,气氛立刻就变了。 张总的神色立刻从正经变为讥诮。看不起,轻视,蔑视,从他的眼神中毫无保留的透露出来。 盖盖心中一哂。 什么玩意儿,也好意思在这儿瞧不起他。 他吃软饭,他堂堂正正。张总呢?吃了不认的玩意儿! 刚才在洗手间,盖盖打开手机,查了一下张总的事迹。非常讽刺,张总曾经也是吃软饭的人。 他白手起家的第一桶金,就是他老婆的嫁妆。他老婆跟他一起奋斗,熬过最艰难的一段日子。生意渐渐好转后,张总就劝老婆回家了。 话说得很好听:“你身体不好,回家养两年吧。从前是我没本事让你过上好日子,现在我们条件可以了,我舍不得你再吃苦。” 他老婆回家了。他在公司跟秘书不清不楚,还在外面养小三,私生子都有了。 自己就是吃软饭起家,却到处跟别人说,自己最讨厌吃软饭的人。呵!盖盖心底讥讽,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怕什么,越心虚什么,反而越要标榜什么? 张总不知道,盖盖去了一趟洗手间的工夫,已经把他的老底查清了。 “怎么?给你主子打电话回来了?”一开口,就是讽刺的话。 盖盖非常腻味,但还是笑着说道:“张总说的哪里话?” “我说错了吗?难道你刚刚出去,不是给你主子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喝酒?” x的!盖盖脸上笑着,心里大骂,什么玩意儿!狗东西!喝酒?喝个屁! 几杯酒下肚,就忘形成这样,恶心死人了。 “张总这么说,我可不敢认。”见多了这种人,盖盖也不翻脸,一边笑着,一边倒了杯酒,“刚才是我不懂事,我给您赔罪,行不行?” 他客气的样子,落在张总眼里,更加瞧不起他了——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就是没底气,他都快骑到他头上了,这小子连个屁也不敢放。 “我喝一杯,你喝三杯,敢不敢?”他斜眼看过去道。 盖盖眼底沉了沉,脸上的笑意淡了,但还是说道:“只要张总消气,这三杯,我干了。” 给自己倒酒。 一杯接一杯,仰头就干了,痛痛快快的,把杯底亮出来。 “再来。”张总却说道,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然后朝盖盖示意。 盖盖已经皮笑肉不笑了:“张总,照这个喝法,我可不行。”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张总拉下脸,“还是说,你看不起我?” 盖盖心里腻味死了,不看张总,扭头看向邵子秋,看他怎么说。 邵子秋连忙打圆场:“盖盖酒量不行,喝不了太多,张总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 “不能喝上什么酒桌?不能喝上什么酒桌?”张总耍赖道。 盖盖看的牙都疼了。 忍不住搓了搓脸,用尽最后的耐心说道:“张总,天不早了,你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你呢,喝太多酒,回去不怕挨骂啊?” “你别扯那么多,你就说喝不喝?”张总扯着脖子朝他喊道,“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盖盖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就往外走。 再不走,他怕自己坏事。 “你别走!”张总也站起身,伸手朝他抓去。 偏偏他喝太多,身体有些打晃,一下没站稳,猛地朝下栽去! 邵子秋没扶住他,盖盖更是没准备,这一下张总恼了。 开始骂骂咧咧,连邵子秋的面子都不给,吵着嚷着,说他们打人。 盖盖无语得要死,恨不得立刻打他一顿,坐实了。 “张总请坐。”邵子秋把人扶起来,架回去。 丢了面子还摔疼,张总不依不饶,指着盖盖道:“让他给我赔罪!” 非要盖盖把一整瓶酒都喝了,才不计较这件事。 盖盖直翻白眼。 他计较个屁呀!根本没人动他好吗?是他自己摔了。而且那一瓶酒,是白酒,盖都没开。 这一瓶灌下去,他指定得去医院。 依着盖盖的性格,他是忍不下这口气的,宁愿不签这个单子。但是,他说了不算。上头还有邵子秋,还有韶音。 他不说话,就看着邵子秋。 “你先回去吧。”邵子秋说道。 盖盖听后,扭头就走。 身后,张总还在发酒疯。邵子秋低声安抚:“张总,您消消气……” 后面的话,盖盖没听清。翻了个白眼,径直打车回学校。 路上,他忍不住给韶音打电话:“姐姐,睡了吗?” “没呢,我什么时候睡这么早过。”韶音正在打游戏。 她新买了一套游戏,这几天玩得正上头。 “我也没睡。”盖盖说道。 韶音便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你没睡。”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操纵着游戏人物,“你现在外面?” 她听到他那边有车辆鸣笛的声音。 “是啊,在外面。”盖盖说道,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吐槽:“姐姐,我今天遇到一个大奇葩。” 把张总明明吃软饭,却瞧不起吃软饭的人,跟韶音说了。 “他怎么这么不要脸?”盖盖撇着嘴道,又说:“姐姐,你放心,我绝不是那种人。” 韶音忍不住笑道:“好好好,你不是那种人。” 他是不是那种人,都没关系,总之她不可能是张总妻子那样的人。 她没有那么勤劳踏实。为了创业,把自己弄得一身病。如果不得不这样,也就算了。可是看看张总,他到这个年纪还能出来喝酒,可见在那段艰难的时日里,他没怎么辛苦。 “姐姐对我好,我都知道的。”盖盖诚恳地说。 韶音拿着游戏机,啪啪啪,一通按键:“好好好,你知道。” 敷衍。 在她眼里,游戏比他香。 无语,又委屈。盖盖低声抱怨道:“姐姐,好累啊,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我就不能躺平吃饭吗?” 韶音忍不住笑道:“可以啊,你尽管躺。但你躺得了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你能躺得了十年二十年、一辈子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盖盖撇撇嘴,说道:“我知道。” 他就是因为知道,这行吃的是青春饭,才被她一忽悠,走上了奋斗的道路。 咸鱼奋斗啊,真的好难。 两人随便聊着。主要是盖盖跟她说话,韶音是边打游戏边应付。盖盖回到学校后,韶音就把电话挂了:“回去好好休息。” 继续打游戏。 而这时,邵子秋刚刚哄好张总。 盖盖没喝的那瓶酒,全被他喝了。刚喝完,他就跑去卫生间全吐了。 食管火辣辣的疼,烧得他眼睛都红了。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过了两分钟才回去。张总喝的不少,这会儿醉醺醺的,邵子秋叫了辆车,送他回去。 自己也叫了辆车,上了车。 师傅问他:“去哪儿啊?”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邵子秋张口,报出一个地址。 半小时后。 “砰砰砰。”门被敲响。 韶音打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青年,讶异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邵子秋看着她。 抿着嘴,不说话。 他一身的酒气,而灰总已经将今晚发生的事汇报给她。于是,韶音也好奇,他这么晚了,来找她,是想做什么? 于是让开门:“进来吧。” 邵子秋走进去。 站在玄关处,低头看着地上的拖鞋,一动也不动。 韶音不禁有些无语,这人不会喝醉了吧? 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扔在地上:“换吧。” 他不愿意穿盖盖的鞋,她还不想让他穿呢。 邵子秋这才动了。 “怎么了?喝这么多?”韶音抱臂问道。 “遇到一个客户,有点难缠。”邵子秋开口,声音有点哑。 他一张嘴,就是浓浓的酒气,令韶音皱起眉头,退后两步,离他远了一点。 韶音自己也喝酒。兴致来了,会小酌一番。但是,自己品酒,闻到的是美酒的醇香。喝大了的人,身上全是酒臭。 “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她嫌弃的样子,落在邵子秋的眼中。过量的酒精令他大脑转动缓慢,但思路还是清晰的。渐渐的,眼角浮上委屈。 “好。”他说。 他在外面这么辛苦,她却只会嫌弃他。 她一定不会嫌弃盖盖,毕竟盖盖没喝多少。 他越想心里越难受,为什么付出最多的人,总是被不公平对待? 韶音坐在沙发上。打着游戏,等他出来。 邵子秋出来得很快,十五分钟后,就围着浴巾走出来。 嗯,家里还是没有他的衣服。 韶音也不想拿自己的衣服给他糟蹋了。 毕竟,上次那套给他穿过后,她就没有再穿了。 “怎么想起来这里?”她抽空抬了下头,“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邵子秋看着她,心里只想,她没有准备解酒汤给他,也没有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她坐在那里打游戏。 “没事。”他慢吞吞地说,声音低低的,“有点累,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这里。” 这话说的。 好像她这里是避风港,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一样。 韶音抬起头,看了过去。 青年很老实,站在茶几边,湿漉漉的脑袋垂得低低的,眼睑也垂着,像是被人抛弃的大狗狗。 “既然累了,就去休息吧。”韶音收回视线,“房间随便挑。” 家里空房间多的是。 邵子秋看着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是,脑子渐渐昏沉起来,酒精上头了。 这种时候,不要多说话,也不要多做事,才能避免无法挽回的事发生。 但他还记得自己的初衷。 “今天遇到一个非常难缠的客户。”他没动,慢吞吞地说道:“他……” “哦!我知道,姓张是吧?”韶音不等他说完,就快速说道:“盖盖跟我说了。那个姓张的很不要脸,自己靠女人上位,找小三、生私生子,还对盖盖阴阳怪气。” 邵子秋一愣:“张总靠女人上位?” 韶音惊讶地抬头:“你不知道?” 邵子秋只觉脑袋嗡嗡的,嘴巴不自觉嚅动着。 他真不知道。他没打听张总的私事,那么盖盖是什么时候打听的呢? 在他眼里,盖盖就是一个长了张还可以的脸,嘴巴甜会哄人的废物。但盖盖从来不是,他只是懒。既不笨,也不傻。碰到难缠客户,当然会查一查。 况且,从公司创办到现在,他也算是立下不小功劳的人。见过的场面多了,手里的渠道也多了,哪可能任由人骑到头上,一点心眼都没有。 “太晚了,我要休息了。”韶音将游戏机一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也早点休息吧。” 从他身边擦过,往卧室去了。 把邵子秋一个人扔在客厅里。 刚背对他,嘴角就扬起来。 好家伙,原来他是来卖惨和告状的。 就不让他告状。 憋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虽然知道我不配,但还是想嚎一嗓子,求个预收嗷!《这个男主还有救[快穿]》,女主还是韶音,系统还是灰总,但主题变成谈恋爱了 第239章 金主26 后悔。 浓烈的后悔情绪,从心底深处滋生,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直到整个胸腔都被挤满,连呼吸都变得吃力起来。 邵子秋的脸色难看,紧紧握着冰凉的钢笔,力气大得恨不得将笔杆拗断! 他没有办法想象,也不愿意想象,甚至有些害怕去想——如果当初,他签下不公平合同后,没有选择跟许姐周旋,而是立刻就走,给韶音打电话,向她求助,会是什么样? 会是什么样呢? 如果她肯管他,就像管盖盖一样,为他出头,他还会赴约、被挟制、不得不吃过敏的东西、狼狈到极点、还被许姐看猴戏似的看了一场笑话吗? 会吗?还会那样吗? 还会被逼得发烧,神志不清,浑浑噩噩中心神松懈,答应带室友们去见许姐,结果既得罪了室友们,又得罪了许姐,还在学校里坏了名声吗? 不,不会了!根本不会发生了! 什么都不会发生! 她会挡在他前面,将来自资本的手段都拦截下来,他不会再跟许姐有半点儿交集,可以一心一意做事业! 他甚至不用喝很多酒。盖盖脸皮厚,让他去喝就好了,他只负责把控方向,总体统筹,指挥。 越想越后悔。他把那么好的机会,让给了盖盖。他自己都没有的,却给了盖盖! 韶音会管盖盖,是因为盖盖肯讨好她。邵子秋难道不会哄人吗?她曾经那么……关照他,对他特别。他甚至不用像盖盖那样放下身段,就能获得她的关照! 可他把这个机会给了盖盖! 一个什么都没有,没有理想、没有追求的废物!一个社会渣滓! 就凭着韶音喜欢,这个废物过得那么好,比他好多了! 他要喝酒,要应酬,要赔笑脸。而盖盖呢?不想喝酒,不想赔笑脸,就起身走人,撂摊子! 就凭着韶音喜欢他、宠他! 他没有人宠!两次去韶音家里,让她看见,他喝成什么样子了。可是,她亲眼看见了他的辛苦,不仅没有丝毫心疼,甚至皱眉嫌弃他一身酒气,离他两米远! “砰!” 邵子秋没忍住,握着拳头,重重砸在书桌上。 身体里的狂烈情绪,越积攒越多。 他脸色铁青,眼神阴郁,浓黑。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压顶,逃不出一丝光亮。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公司一名员工打开门,汇报道:“邵总……” “出去!”不等他说完,就被一个冷厉的声音打断。 员工看清老板的脸色,顿时吓了一跳,忙退出去关门:“是,邵总。” 等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邵子秋的脸色也没有好转半分。 临近大学毕业,他几乎是个社会人了。早在两年前,他就一只脚踏入社会。经过无数磨砺,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叫人一眼就能看透的男孩。 但是此刻,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也不想控制! 他非常非常气愤,气恼!因为盖盖付出得比他少、比他廉价,却得到的比他多。因为韶音有眼无珠,捧一个不值得捧的人,而且一捧就是两年,什么都给。 还因为她明明很有手腕,表现出来的却是傻白甜,叫人无法信任——若不然,当年他遇到麻烦后,第一时间就向她求救了! 不会吃了那么多亏,还下场惨淡! 心脏因为种种浓烈的情绪,憋得闷痛。邵子秋不由得闭上眼,双手支在桌面上,抵住额头。 他最难以接受的,其实是自己。 为什么没看出韶音的本事,把她当成什么也办不了、只有一点小钱的傻白甜? 为什么当初遇到许姐,想不出韶音的办法?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反抗?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胆小懦弱到那个地步?为什么只知道隐忍和妥协? 他为什么不反抗?是没有能力反抗吗?连韶音都敢对上行业巨头,他为什么不能? 勇气、机智和手段,一向是他骄傲的地方。然而,却统统输人一筹。 心里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折磨得他痛苦难忍,渐渐唇色都苍白起来。他以为自己努力,刻苦,勤奋,聪明,有志向,有抱负。 结果,他胆小懦弱,瞻前顾后,手段不灵光,还混得比一个吃软饭的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砰砰砰!” 他忍不住,一下下用力地捶着桌子,宣泄着身体里无处发泄的愤懑情绪。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他泄愤般捶着坚硬的桌面。直到手都疼了,红肿一片,仍然没有感到好受半分。 憋闷,气愤,懊悔。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体内肆虐,如狂风过境,将他的自信、骄傲摧残得斑驳,爬满裂隙。 一转眼,当年那批学生已经毕业三年了。 大家各有际遇。有的进大厂了,有的读研读博了,有的自己创业,还有的回家养猪了。 当然,打工人永远占大多数。 “邵总现在不一般啊,年纪轻轻,行业标杆,我敬邵总一杯。” “秋神,给个机会,把我也招进去呗?” “邵总,邵总,未来的x爸爸,快喝我一杯酒,回去够我吹很久!” 邵子秋淡淡一笑,接过同学们敬的酒。 不光他们班在这里聚会,同年级还有几个班在聚会,连老师都请来了两位。 盖盖这会儿也被围着。不同于邵子秋在大家面前的威严,盖盖在大家心里从来都是没架子的,呼喝着将他围住,灌酒。 “你这家伙,就你命好!” “早早傍上富婆,前途无忧!”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看你现在飞多高!” “什么时候带带兄弟?” 盖盖眼底黯了黯,但没被人察觉,很快自然地道:“骂我鸡犬,还想让我带?” “我们是鸡犬!我们是!”众人围着他道,“你不是!行了吧?你都得道了,还不带带我们?” 曾经一个教室上课,一个澡堂洗澡,一个食堂吃饭的兄弟,谁跟谁啊? 特别抹得开脸,有敬酒的,有递瓜的,还有站在后面捏肩的:“盖盖!盖总!带带我们呗?” 盖盖垂眼笑道:“带带带!都带,行了吧?” “盖总敞亮!”众人高呼道。 盖盖现在是公司的部门经理,手下管着几个项目,而且韶音已经把百分之五的股权给他了。 他想招个人进来,不难。 何况,大家也只是这么一说,凑个热闹,不见得真的要跟他干。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到最后大家都喝多了,散的时候还有人搂着盖盖的脖子道:“盖盖啊,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连邵子秋都不佩服的人,就佩服盖盖。 为什么呢?因为邵子秋的位置,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辛苦打拼来的。而盖盖呢? 是,他也努力。但是,有很多是富婆姐姐给他的! 除此之外,别看邵子秋风光,可他只有事业。盖盖却是事业和爱情双丰收,谁不羡慕啊? 他太好命了! 遇到富婆姐姐,然后人生从此不同。 如果没有富婆姐姐,盖盖现在就是条咸鱼,跟大家没什么不同,说不定还比不上他们。所有人都这么想,包括盖盖自己。 “我自己都挺佩服自己。”他眼神朦胧,似是低低自嘲。 在所有人看来,他都好命。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命,因为遇上了姐姐,从一条咸鱼变成一条跃龙门的鲤鱼。 可是,他现在拥有了很多,完全可以躺平了,却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姐姐把他给甩了。 知道的人不多,但盖盖自己没办法骗自己。他终于还是在她那里失去了新鲜感,她不要他了,找别的男孩子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是傍富婆,而是交了个有钱的女朋友。只有盖盖自己知道,他就是在傍富婆。 可是后来,他没了分寸。姐姐那么好,他怎么可能不动心?他早已经喜欢上她,想要一辈子跟她在一起。她却不改初衷,从始至终都在包.养他。 散伙后,盖盖叫了辆代驾,回自己的公寓。 他已经靠自己买了房。 躺在两室一厅,装修简洁的公寓里,他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手搭在眼睛上,嘴唇渐渐抿紧。 隐约有晶莹在他指缝间闪过。 邵子秋此刻也回了家。 他是智诚科技公司的老板,盖盖都能买得起房,他当然更买得起。 他的房子比盖盖的大,装修更精致,放置的西装、鞋子、手表等也更多,科技产品更是花样繁多。 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清冷俊美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跟盖盖一样,他也不快乐。 盖盖是因为被甩而不快乐,他是这几年从来没有快乐过。 连外套都懒得脱,将身体沉沉地扔在沙发里,脑袋枕着沙发背,闭着眼睛,眉头蹙起来。 可能是皱眉皱得多了,他才二十五岁,眉心中间已经有了淡淡的纹路。 过量的酒精,让邵子秋的胃部和脑袋都不舒服。恶心,烧灼,头脑昏沉。 他可以不喝的。 但他想喝。 被老同学簇拥着,仿佛实现了当年的心愿——他要站在高处,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而他们的讨好、奉承、恭维,一瞬间让他觉得,他这些年的拼搏,都是值得的,他成功了。 只是,当散场后,他一个人回到家,冷冰冰的、没有人气的家,那些虚荣的满足感,就像是泡沫一样,一下子碎掉了。 轻飘飘的幸福感,瞬间就消失了,他还是他,一个无法快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明天能完结掉,大家明天见! 第240章 金主27 韶音很快乐。 把盖盖放飞后,她又找了一个小朋友。 这个小朋友也很乖,会嘴甜地哄她开心,会绞尽脑汁地讨好她,还不粘人。 除了找小朋友玩之外,她平时偶尔还会接个角色,充当一回花瓶。也有剧组请她,演一些更好的角色、戏份更多的角色,韶音一般都推了,特别感兴趣的除外。 因为拍戏,她还认识了一些小姐妹,时不时聚一下。偶尔还会去综艺节目,客串一下嘉宾。 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作为一个演员,哪怕是个花瓶、龙套演员,可是拍的作品多了,多多少少也会有点知名度。几年下来,韶音收获了一波颜值粉,就连公司的员工们,都有她的粉丝。 这好办呀! 每年公司举办活动、年会等,她本人出席,就算一个惊喜了。而她的签名照,更是年会上面,人手一份的“阳光普照奖”。 这是一个安慰奖,用来安慰没有抽到奖品的员工,让他们不要太失落。一般情况下,公司都会准备一份安慰奖,比如一只保温杯,一盒巧克力,等等。 他们公司有点特别,大老板是个演员!虽然名气不大,但她好看呀!于是行政的同事出了点子,印大老板的签名照! 作为公司最大的老板,韶音的签名照被印刷得非常精致,可以当收藏品的那种。因此,抽到“阳光普照奖”的员工,也挺满意的。 又由于不是每套都一样,因此大家难免互相传看,交换自己最喜欢的那套,或者某一张。由此,还给年会额外增添了热闹的气氛。 后来韶音听说,有员工很粉她,不惜花费大力气,跟人凑齐了全副的套装。她听说后,高兴得多喝了一杯加糖奶茶! 她现在三十岁了,新陈代谢开始变慢了,含糖的食物要慎吃。但是太高兴的时候,她还是会喝一杯加糖奶茶。 比如有人凑她的签名照全套。 比如公司又扩张了。 比如灰总给她的理财又突破一位数字。 比如今天阳光真好。 “你就是想喝!”灰总早就看透她了,鄙视道。 韶音已经换了别墅。 她现在不再是身家千万的小富婆了,虽然几乎啥都没干,但谁让她手下的人能干呢?不论邵子秋还是盖盖,都非常能干,她现在身家过亿了。 此刻,悠闲地躺在花园里,涂着防晒霜,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喝着甜蜜蜜的椰果奶茶,心情美得不得了。 “奶茶这么好喝,谁会不想喝啊?”她感慨道。 不仅奶茶好喝,火锅也好吃,尤其是牛油麻辣锅底,简直是她的最爱。 烧烤也好吃,一串串烤得油滋滋的羊肉串,撒上孜然和辣椒粉,一口下去……嘶! “咕咚咕咚。”她连喝两口奶茶,压下馋意。 顿了顿,想到什么,她问道:“我是不是很久没吃烤鱼了?” 她有一家钟爱的烤鱼店,那家的烤鱼味道做得很好,不论是刚烤好时的细嫩,还是烤得时间长了,鱼肉微微粘在锅底上,被烤出的微焦口感,她都爱极了! “快一个月了。”灰总查了下她的时间表,追溯到上次吃烤鱼的时候,回答道。 她天天小日子过得滋润。今天跑这个场,明天蹭那个场,一个月宠幸一次烤鱼就不错了。 “明天就去!”吸了一口奶茶,她立刻作出决定。 时间以一种悠闲的姿态往前流淌。 作为一个没什么追求的富婆,韶音只有吃喝玩乐的爱好,而且都不烧钱。随着公司越做越大,甚至上市,她的身家飞速增长,拥有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这可怎么办? 自己花不完,当然要找人帮她花了! 韶音每年都会捐出去很多钱。建立基金会,保障妇女权益,资助失学女童。 她做这些事情,从来不会瞒着。于是,智诚科技公司的大老板很爱做慈善,为众人所知。而公司也因为她的举动,风评一直很好。 转眼,又是三年过去。 年底了,作为公司的大老板,韶音照例出席年会。 她化着精致的妆,穿了一条尽显优雅的白色礼服长裙,颈间是一条祖母绿的翡翠项链。 每当有员工抽中奖品,她便笑着起身,上台为员工颁奖,说几句勉励的话。 不抽奖的时候,就坐在主桌,被公司的其他股东和高管们陪着,说话,聊事情。比如公司的发展,业内的趣闻,对家又出了什么乐子等等。 邵子秋是仅次于她的股东,也是公司决策的一把手,就坐在她左手边。 他今天的话并不很多,倒是沉默的时候居多,只是时不时给韶音倒水,问她想吃什么,然后给她夹菜。 韶音对他和颜悦色的——她脖子上戴的这条价值千万的翡翠项链,就是他送的。 几年前,邵子秋随口承诺过一句,那时候韶音觉得他是随口一说,并没放在心上。谁知,他自己记在心里,现在有钱了,就送了她一条。 比当年许姐戴的那条翡翠项链更好看。 她为什么不对他和颜悦色一点呢? “挺好的。”她笑得温柔大方,“公司在你的管理下,一年比一年好了。” 她看向他的目光,满是赞许:“小邵,你真不错!” 邵子秋的嘴角扯动一下,想笑,但笑容很僵硬。他勉强扯着嘴角,点点头:“蒋姐过赞了。” “没有过赞,你就是很棒。”韶音满是鼓励地看着他,说完又看向一旁,隔了几个座位的盖盖,“盖盖也不错,听小邵说你现在管的事越来越多了,继续加油!” 盖盖本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听到名字被点到,立刻抬起头,脸上扯出僵硬的笑:“谢谢蒋姐。” 他的笑容和邵子秋一样难看。 韶音心里诧异,这些小年轻们,一个个的都怎么了?仿佛都不会笑了似的。 “客气什么?我才要感谢你们,把公司管理得这么好。”韶音说着,举起杯子,以水代酒,“来,我敬你们一杯。” 邵子秋和盖盖连忙举起杯子:“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她喝的是水,他们喝的却是酒。 这几年,两人的酒量早就练出来了。一杯酒下肚,脸色都不带变的。 只是,喝了酒后,两人的话不知不觉变多起来。 回忆当年,种种艰辛。 邵子秋是最难的。他全部的心血都放在创业这件事上,几年下来,遇到的事情数不胜数。有一次,甚至被竞争对手在车子上做手脚,差点人都没了。 相比之下,当初许姐那件事,简直不值一提。 但就是这件现在回想起来,根本不算什么的事,却在邵子秋的心中留下最深的烙印。 那时,他正值青春意气,想什么都很简单、很稚嫩。然后,被狠狠上了一课。许姐给他上了一课,韶音给他上了一课,甚至就连盖盖都给他上了一课。 他才知道,他不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他甚至没有比周围的人强到哪里去。 他以为的普通人,如“蒋南音”,敢于对上比她有钱有势几百倍的人,并且达到目的。如盖盖,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废物,有自己机灵、擅长、出众的一面。 从那之后,邵子秋不敢再小看任何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受过高等教育的、初中毕业的……他统统不敢小看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自信和骄傲,在某一天,饱受摧残,上面布满裂隙。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裂隙却并没有愈合。随着盖盖越来越优秀,甚至被韶音赠予股份,随着韶音越来越有钱,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因为对他的投资成功,而一步步爬上富豪榜…… 那些裂隙还有加深的迹象。 他总觉得,不该这样。明明是他出力最多,为什么最有钱的却是韶音?就因为当初她投了钱吗? 可是,如果她不投资,他就算想出力,都没有出力的地方。想到这里,口中满是苦涩,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盖盖也在说当年的事:“我曾经是一条咸鱼,只想躺平过日子。蒋姐给了我机会,才有我的现在。” 他已经不敢叫她姐姐了。她把他甩了,现在身边有新人,为了避嫌,不引起误会,不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恶化,他必须把握好分寸。 就连提起旧事,都不敢说韶音曾经包养他,只说韶音曾经栽培他。 盖盖心里苦。倒了一杯又一杯,仰头喝干。 最后,两人都喝多了。一前一后,起身去上洗手间。 在他们上洗手间的时候,一等奖被抽取,韶音起身上台,为抽中一等奖的员工颁奖。 一等奖是大奖,颁奖时间明显拉长了。但是,邵子秋和盖盖却仍然没回来。 他们在宴会厅外面,靠近走廊尽头的地方,开着窗子,吹冷风。 寒风凛冽,被酒精侵蚀而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几分。 “你怎么不回去。”沉默良久,盖盖先开口。 邵子秋看也不看他,望着灯火通明的远方,淡淡说道:“你又为什么不回去。” 他们都是在问对方。但是,语气却是陈述句。 他们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呵。”盖盖低声一笑,隐隐有自嘲。从口袋里摸出烟,抽出一支,看向邵子秋:“要吗?” 邵子秋看他一眼,回过头去。 盖盖便知道他不要。 自己点了一根。 红色光点在昏暗中明灭,但是闪动没几下,就被取下,摁灭。 “算了,一会儿熏到她。”他低低地道。 他现在学会了抽烟。反正被她甩了,一些不好的习惯,染上也没关系了。 但是在她面前,他还是想伪装一下,装作还是从前那个没有不良嗜好的好男孩。 邵子秋不说话。 他近两年愈发沉默寡言了。 除非必要,几乎听不到他跟人说话。 盖盖看着他这样,眼底闪过讥嘲,眉头挑了挑,说道:“我要回去了,你呢?” 邵子秋仍然不说话。但是在盖盖转身的一瞬间,他抬脚跟了上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盖盖眼底嘲弄。 他当然知道邵子秋在想什么。 他喜欢姐姐,但他自己不知道。多么可笑。但盖盖才不会提醒他。 盖盖是最早发现邵子秋喜欢姐姐的。 他一开始迟钝,没有发现,而且也没往那方面想。但是后来,他回过味儿来了。 为什么姐姐每次对他好,邵子秋都要给他安排更多的事、更累的事?为什么邵子秋对他,比别人都严苛,一点小事就要上纲上线?为什么邵子秋背着他给姐姐打电话、去姐姐家里,问他却不说,半遮半掩,叫人忍不住多想? 他就是嫉妒。 邵子秋嫉妒他,却不承认。他不仅不承认自己嫉妒,甚至不承认自己喜欢姐姐。 盖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刻意忽视自己的心意。但他猜测,邵子秋可能是后悔了?后悔当年将他介绍给姐姐,没有自己跟在姐姐身边。 毕竟,跟在姐姐身边多好呢?他眼里划过回忆,神情怅惘。 他被姐姐带起来了。在他后面的男孩,被姐姐送去演艺圈,捧成了当红流量。现在跟在姐姐身边的男孩,因为喜欢摄影,姐姐给他买了很多摄影器材。 姐姐总是对身边的人很好。 好到让人根本不想离开她身边。 在一等奖颁奖即将结束时,邵子秋和盖盖一前一后抵达宴会厅。两人看着身穿优雅晚礼裙的女人从台上下来,扶着她的人是公司里一位年轻男同事,她对那位男同事笑得大方和气。 两人的眼睛都盯在那个男同事扶住她的手上面,久久没有眨一下。 盖盖最先回过神。 他被甩很久了,甚至都不是她的“前任”,而是“前前任”,早就习惯这种苦涩。 倒是邵子秋的反应,令他感到好笑,本来没打算告诉他的,但这时忍不住,凑近他道:“后悔了,是不是?” 脸若冰霜,神情变都没变,邵子秋微微斜眼:“什么?” “嗤!你就装!”盖盖嗤笑一声,没忽略刚刚问出那句话,邵子秋骤然缩紧的瞳仁。虽然他很快就调整好表情,但还是被紧盯着他的盖盖捕捉到了。 拍了拍邵子秋的肩膀,他嬉笑道:“邵总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这种演技,应该进影视圈的。 过不几年就能拿影帝奖了。 盖盖很快收拾好心情,大步朝餐桌走去。坐在邵子秋的位置上,重新拿了副筷子,大口吃菜:“饿死了。” 韶音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你们两个光喝酒,不吃东西,怎么可能不饿?” “看到姐姐就高兴,忍不住多喝两杯。”盖盖想也不想就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吃东西的动作一顿。 然而,韶音仿佛没察觉到,拿起手机,嘴角弯起,回着别人的信息。 脸上涌现苦涩,又很快隐没,盖盖低下头,用力往嘴里扒饭。 年会结束后,盖盖被人叫走了,邵子秋拿起外套,起身说道:“我送你回去。” 韶音讶异地看着他,说道:“你不用忙吗?” “不用。”邵子秋道。 韶音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哪能什么都要你出面?那要下面的人干什么?” 她没拒绝他送。 坐进舒适奢华的轿车里,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他们都坐在后排——邵子秋喝了酒,当然不能开车;韶音穿的这身衣服,显然也不方便开车。 是公司的司机送他们。 所以,明明可以让司机送,邵子秋为什么说“我送你回去”呢?韶音对此感到好奇。 一路上,她都很有耐心。 车子安静地行驶。四十分钟后,开进韶音的别墅。 “谢谢。”韶音看着为她开车门的男人,微笑着说道。 邵子秋抿着唇,伸出一只手来。韶音看见了,就搭上去,借力下了车。 “我送你进去吧。”他说道。 韶音收回手,夜色中眉头微挑,说道:“好啊。” 裹了裹羽绒服,迈步往里走。 邵子秋的手掌握了握,垂在身侧,跟着她往里走。 司机已经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了。但是,邵子秋仍然没有开口。 “你有事跟我说?”于是,韶音先开口了。 邵子秋抿着唇,没有说话。 眼睑垂下去,看着两人被灯光投下的浅影。 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很多很多,一肚子的话。 盖盖不安好心,一直撩拨他,成功将他的心绪搅乱了。他忍不住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她栽培盖盖。 她栽培当红流量。 她栽培一个酷爱摄影的男孩。 她喜欢的,一直是二十岁左右的男孩,没有一个是例外。 她为了盖盖,跟当时的行业巨头撕,撕赢了。她为了那个流量,跟业内一个大佬撕,撕赢了。现在身边这个,还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但邵子秋想,如果他也遇到困难,她一样会护着。 他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个。 跟在她身边的男孩,每个都有一条平坦的、顺遂的、光明的路。而他呢? 他本来也可以有的,但他自己放弃了,选择了一条充满荆棘与坎坷的路。为什么?是他蠢吗? 放在从前,邵子秋不会这么想。他会认为,那些男孩没有尊严,没有骨气,令人鄙夷。但是,现在的他不敢小瞧任何人了。 曾经被他瞧不起的盖盖,现在是公司的股东之一,不管是带团队还是跟项目,从来都办得漂漂亮亮。如果盖盖真的一无是处,韶音就算将全部资源砸他身上,他也只会是一个废物,一事无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还有那个流量小生。如果没有一点聪明,没有丝毫韧劲,没有刻苦精神,没有强大的抗压能力,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没有人真的那么废物,一无是处。 所以,他当年的选择…… 韶音已经走到门口。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而身边的男人还没有开口。 “他太磨叽了。”她对灰总说道。 电子智能门锁打开,她先一步进了门,笑着对身边的人说道:“要坐下喝口茶吗?” 邵子秋抿着唇,摇摇头。 根据过去的经验,他如果说好,她一定会说:“那你去泡茶吧。” “不了。”他说道,声音清寒如雪,视线在一楼扫视过一圈,而后收回来,“我回去了。” 韶音眼底惊讶,他居然什么都没说。这也未免太能忍了,她心中暗忖。但还是若无其事地笑道:“好,路上注意安全。” 邵子秋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出了门,走下台阶时,他的身形顿了顿。就在韶音以为他会忍不住,彻底爆发,就像多年前那个喝酒的晚上,来到她家质问她,是不是报复他一样,下一刻他就会冲回来,问她些什么。 但是没有。 顿了顿,男人继续往前走去。步履坚定,背脊挺拔,头也不回。 “……没意思。”韶音说道,收回视线,脱下羽绒服,慢吞吞上楼。 邵子秋回到车里。 “去东湖小区。”他对司机说道。 那是他住的地方。 车子发动,向前行驶起来。邵子秋看向车窗外面,那栋亮着点点灯光的别墅,正在视野中由慢变快地向后退,很快就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光点。 他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车玻璃上倒映出一张清冷的侧脸。 在走下台阶的一瞬间,他的忍耐力到了极限,差一点就回去。 回去跟她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有一肚子的话,憋了很多年,快憋不住了。 比如,她当初为什么放开他?她忽然就对他失去兴致,他记得清清楚楚,她忽然间就不给他打电话了,不给他发消息了,他去她那里,她一点也不热情。 是因为他说了重话吗?时隔这么久,邵子秋早不记得自己当初说了什么。但他知道,他从前也说过很多重话,她都没计较过,为什么那一次,她就放在心上了? 如果……如果她当时没有放开他,仍然对他关照有加。没有盖盖,她身边没有别人,眼里只有他,会是什么样? 至少,许姐不会折辱他。邵子秋心想,他也不用喝那么多酒,赔那么多笑脸。对了,还有在影视城的那段时间,他也不用遭遇摔摔打打、磕磕碰碰。 他的路会非常平坦,创业的路会又快又顺,他的身上不会烙下那么多不堪的烙印。 但他没有说。 他最后忍住了,没有说出一个字,因为他更加明白一个事实——就算当初他跟在她身边,像盖盖那样,也不过是另外一个盖盖,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她甩掉。 她当年可能很喜欢他、真的喜欢他,但那是因为她喜欢年轻帅气有活力的男孩。她会腻,会甩掉他,不管她表现得多么大方、温柔、怜惜,她都是冷酷的。 他没错。 车窗上,男人的侧脸微微绷紧,下颌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邵子秋最终还是得到了答案。 不是他终于问出口了,而是韶音作为知名企业家、慈善家,接受了一个采访。 公司大老板被采访了啊!员工们当然会关注,甚至餐厅里、休息室、健身房等地方安装的电视,都在播放这一幕。 邵子秋在办公室里坐得累了,来公共茶水间冲杯咖啡的空当,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看见了。 他看见的恰好是最精彩的一部分—— 主持人问:“可以分享一下您的成功经验吗?” 韶音笑着回答:“其实没什么。大概是我运气好,投资都有了回报。” 她开始跟主持人分享这些年的投资经历。 比如一开始,只是投资理财产品。 后来,开始投资“人”。比如咸鱼青年,比如上一个小朋友。 她投资上个小朋友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她曾经为他跟人撕资源,后来大家都知道他背后的人是她。现在他红了,赚很多的钱,根据两人的协议,她当然也能分到不少。 她还投资一些别人不看好,但她很支持的项目,包括刚毕业的孩子们的不成熟想法,包括一些特别烧钱但是短时间内看不到成果的项目。 “那您最成功的一笔投资,是不是智诚科技?”主持人笑着问道。 韶音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算是吧。” “这个我们都知道。”主持人很自然地说道,“智诚科技的创始人邵先生,曾经只是一个贫困的大学生,他在大二那年认识了您,向您请求投资,而您没有因为他只是个学生,就将他拒之门外……” 主持人说了很多。 韶音也笑着回答了很多。 只是后面的话,邵子秋都没有听清。他握着咖啡杯,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在他的感官中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一句话上——他是她的投资。 是她众多的投资之一。 跟盖盖等人,没什么两样。如果非要说,那他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是她最成功的投资。 他恍恍惚惚的,不知道怎么回的办公室。 也不知道怎么坐在办公椅上。 他到底泡咖啡没有,他一点记忆都没有,只知道放下杯子时,杯子里是空的。 哦,应该没泡。他感受了下口腔和味蕾,迟钝地想道。 整个人塌在皮椅中,很久都没有眨一下眼睛。 他居然跟他们是一样的。 他以为他们不同。盖盖等人,没骨气,出卖自己,低三下四地讨好人,获得了额外的资源。而他脊梁挺直,谨守本心,从不对任何人弯腰,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但原来,他跟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他们靠着她栽培,靠着她捧,靠着她砸钱,走到了今天。而他,也是靠她栽培,靠她罩,靠她投钱,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他一样是靠女人,花着女人的钱,一步步走到今天。 邵子秋不愿意再想下去。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就是深渊,他已经受到足够的震动。但是,念头不受控制地纷涌而出——她曾经喜欢他,因为喜欢他,才愿意栽培他,拿钱投资他。 她不是因为他的才华。 他一点都不清白,他从来不是靠着自以为的才华,获得了最初的投资,获得了后来的帮助。 不是的。 头疼欲裂,他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双手抱住了脑袋。 “他听到你说的话了。”灰总将这一幕汇报过来。 韶音已经做完访谈,在休息室等人。一边喝着香浓的咖啡,一边随意回答:“他总是不问,我只好主动说给他听了。” 人啊,有事不能憋在心里。 憋得久了,就会不快乐。 不快乐久了,会抑郁,会生病,身体内分泌会失调,说不定还会染上顽疾。 作为给她赚钱的一号种子,韶音有必要表示一下关心和呵护。既然他想知道,那就说给他听,让他早点解开疑惑,打开心扉。趁着年纪轻,保持一个棒棒的身体,多给她赚几年的钱。 “好体贴啊。”灰总撇撇嘴道。 大魔王的贴心,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 至少被她关心和呵护的邵子秋,就大病了一场。 这些年奋力拼搏,不管多苦多累,邵子秋都很少生病。但是这次,不过吹了点冷风,感冒就来势汹汹。 头疼,鼻塞,喉咙肿痛,吃药吃不好,打针打不好,眼睛看不了电脑和手机,一看电子屏就流泪,被要求卧床静养。 这一养,就是七八天。 他每天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不想看电视,不想读书。想工作,却不能工作,也没有人把工作带给他。他只能躺在床上,吃了药就睡,睡醒了发会儿呆,吃饭吃药,继续睡。 醒着的时候,脑子里总是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他其实愿意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 偶尔也会做梦。 梦里,他没有将盖盖介绍给她,他一直是她身边的人,是她的心尖尖,被她捧在手里呵护着。 梦里,他骄傲极了,总是扬着下巴,从不低头。但她依然对他很好,很好很好,比对盖盖还要好十倍。 他没吃什么苦头,也没走什么弯路,顺利创办起公司。上市的当天,他想对她说,你不辜负我,我也不辜负你,我们在一起吧! 他之前一直不松口,就是因为拿了她的钱,他心里觉得低她一头。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站起来了,她没他有钱了,他们可以在一起了。 她虽然有点傻气,但世上不会有人比她对他更好了。他看到她,就觉得安心。不管他在外面怎么冲,一回头,她就在那里。 然而,梦里的他却拿出一张卡,说道:“这些是三倍还你的钱,你走吧。” 后面的事,邵子秋记不清了。 他醒过来,睁着眼睛,怔怔看着冷色调的卧室,宽敞到有些冷旷的房间,仿佛涌动着冷飕飕的东西,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摸过枕边的手机,解锁,打出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 “喂。”电话接通后,对面响起女人柔美的声音,“小邵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你不是在家养病吗?身体怎么样了?” 邵子秋张了张口,想说的话涌在嘴边,却仿佛遇到一张薄薄的,但却突破不了的屏障,怎么也冲破不出去。 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苦笑溢上唇边,他知道自己冲动了,开口,声音嘶哑地道:“可能还要再养几天。” “好好养,别大意。”电话里传来关切的声音,“公司的事,有人去做,你不要太担心。如果离开你,公司就不行了,那这些人就太没用了,等你好起来,就把他们统统辞掉。” 把别人都辞掉?只留下他? 梦里残存的记忆,跟现实感觉混淆了。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他是特殊的?她心里面,他是特殊的,谁都能走,只有他不行? 但梦里面,他拿钱将她打发走了。那么一点点钱,分明是羞.辱,他究竟怎么做出来的? “好。”手指攥起,他垂下眼眸,只是低声说道。 梦里面,他做错了事。 现实中,他没有机会——她是他的大老板,是他的栽培者,是他的恩人,身家是他的百倍,他有什么资格,对她说出那些话? 直到挂了电话,邵子秋都没有说出口。 而他永远都不会说出口了。 他躺回去,闭上眼睛,忍受着一阵阵的头痛欲裂。 在他养病期间,有个女孩子来看望他。 正巧,是他的小青梅,也就是女主:“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女孩将带来的果篮放下,找地方坐了,然后笑道:“你现在是邵总,高高在上,不会觉得我攀附你吧?” “没有的事。”邵子秋说道,下了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给她倒水。 两人聊了起来。 邵子秋知道,小青梅现在娱乐圈,梦想是成为一名演员。 娱乐圈?邵子秋顿时皱起眉头,想起自己当年在里面吃的苦头。 “不是个好选择。”他说道。 小青梅哼了一声,说道:“有什么不好?我现在虽然不出名,但总有一天,我会成为知名演员,我还要拿影后的奖杯!” 话到这份上,邵子秋只能道:“祝你成功。” 小青梅是真的没抱别的意图,就是来看望他。两人聊的话题,也比较轻松随意。 “你中午吃什么?要不我给你做完饭再走吧?”快中午时,小青梅说道。 邵子秋也不跟她客气:“好。” 因为待得时间长了,两人的话题不免变多了,也变深了。比如,邵子秋曾经磨练过演技,他就跟小青梅讨论演技。 小青梅的演技……并不咋的。 至少在邵子秋眼里,是这样的。于是,他一顿嘚啵嘚,以前辈、过来人的身份,对她指指点点。 小青梅渐渐黑了脸,做完饭就走了:“我还有事,你自己吃吧。好好养病,我先走了。” 提起包包,走得头也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个任务成绩,本篇就彻底结束啦。我们新篇见哦! 第241章 逃婚1 “叮。” “任务判定,成绩优秀。” 男女主又没有在一起。而没有在一起的原因,让灰总久久合不上嘴巴:“这也行?” 邵子秋学了表演,这是原剧本上所没有的。而他又是个自负的聪明人,看到小青梅的演技,就忍不住对她指指点点。 他觉得,以她现在的演技,想成为知名演员?想拿影后奖杯?差得远。她得好好锤炼才行。 这态度就很让人不舒服。小青梅不想搭理他,探望他一次之后,就很少跟他来往了。渐渐的,她认识了新的人,有了新的机遇,人生彻底与邵子秋无缘。 感情线就此断掉。猝不及防,出其不意,简直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 “太没难度了。”韶音懒洋洋伸了下腰,语气慵懒地道。 除了拆cp成功,邵子秋也得到了他应得的。 在剧本中,他瞧不起女配的钱,厌恶女配的感情。韶音就将他讨厌的统统拿走,不惹他不开心。 韶音拿走了对他的感情,于是他靠着自己的艰苦奋斗,喝酒、应酬、赔笑脸、风吹日晒……创业成功,依然成为了商业奇才。 韶音拿走了对他的无私资助,于是他只是公司的一个小股东,是给她打工的,身家永远被她落下。 但是!即便如此,他吃了很多苦头,比原剧情中的地位、身家都差了很多,但他是自由的!他是清白的!他没有被人“包养”过! 韶音觉得,他应该填平了命运中的遗憾,更满意现在的样子。 “你怎么了?你什么意思?”然而,灰总听了她的话,立刻陷入警惕,“又不想玩了?你又想沉睡了?是不是?” 怎么说呢?韶音虽然对女配任务的兴趣减淡了一些,但是还不到那个地步。 何况,她追溯主脑的地址,跑远的精神丝还没有回来。 “再陪你玩几个世界。”她道。 灰总顿时气闷。 才几个吗?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它忍不住道:“女配任务不好玩?那我升级成女主系统,你会感兴趣吗?” 它不想她沉睡。 它刚一出厂,就认识了她,对她有种特别的情结,不想她离开,自己孤零零地飘在宇宙中。 “女主系统?”韶音听了,伸懒腰的动作顿了顿,眉头挑起:“会。” 她当过炮灰,当过女配,还没当过女主呢。 “那我努力,尽快升级!”灰总连忙保证道。精神一震,开始勤奋工作起来,准备寻找更多的任务者来做任务。 韶音有点想笑。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她快要追溯到主脑的地址了,到时候关掉游客通道,再拿到女主系统的权限,她和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但她也没阻止。孩子要上进,她还能拦着不成?要知道,努力也是一种乐趣。 “下个任务是什么?”她问道。 灰总立刻抛出一堆剧本:“你随便挑。” 虽然从前也都是她随便挑,但灰总这次格外强调了一下。它对她很好很好的,她不能辜负它,随随便便丢下它! 韶音不知道听出来没有,“唔”了一声,挑选起剧本来。 很快,她挑出了一个。 “这个吧。” 这也是个现代背景的剧本。内容很长,都是女主如何遇到男主,如何被牛哄哄的男主明里暗里保护,宠着她,护着她,帮她打脸,甜甜蜜蜜,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分开他们。 而她要扮演的女配,是一个千金大小姐。因为听说男主长相丑陋、身体残疾,所以任性逃婚了。 大小姐并不知道,真正的男主,一点也不丑,更没有残疾。 他第一次出场,是在一个雨夜里。女主遇到困难,仓惶奔波在泥泞中,恰好男主的车子开过,她拦住了他的车子,耍无赖上了车。 上车后,她才发现,后排还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形隐在昏暗中,看不清楚。但这并没有减损他的魅力,反而愈发使得他的五官精致深邃,线条漂亮极了,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 而他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女主对比了下自己的小短腿,觉得他的身高起码一米九! 腿又长又直,黑发雪肤,已经二十七岁的男人,不经意间侧过头,朝她看了一眼。只见他生着一双浅色琉璃眸,看上去有些混血味道,帅得不得了! 而他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更是叫人血流加速、心跳加快。女主被他看了一眼,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皮肤上犹如一电流爬过,脊背都酥了,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男女主第一次碰面的情景。 后来他们有了更多的碰面,也越来越熟悉,甚至产生了情愫。而女配,则在两人关系明朗,男主隐藏在“丑陋、残废、家族弃子”的幌子下,“黑白两道通吃、手段雷霆、是人人敬畏的七爷”的真实身份转到明处,逃婚回来了。 原来她的未婚夫这么厉害!哇,她真不应该逃婚!她后悔了,她回来了,她要跟他在一起! 她在想屁吃。 别说她逃婚了,踩了男主一脚。就算她没有,男主也不可能跟她结婚——她只是个女配,他的真命天女是女主。 “你打算怎么做这次任务?”灰总一边打开小世界通道,送她进入,一边好奇地问。 韶音在一阵下落感之后,睁开眼睛。 她此刻处在一间明显是千金大小姐的房间内,宽敞的空间,精致奢华的装修,一件件昂贵的灯具、墙画、胡乱搭放的衣裙等,无不彰显富贵气息。 “退婚。”韶音伸了个懒腰,走到镜子前,打量这副身躯。 女配叫叶慧音,是豪门叶家的女儿。但却不是独生女,也不是多受宠的女儿。 叶家有好几房,每一房都有几个漂亮女孩,她们的作用就是联姻,巩固家族势力。 叶慧音是大房的女儿,也是这一辈里的最大的女孩儿。今年二十四,长得肤白貌美,身高腿长,眼睛圆圆的,像是猫眼。眼尾处生着一粒小痣,令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妩媚。 既然生着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逃婚呢? 虽然剧本中没有写,但韶音能猜测到,“她”逃婚后,身上的卡肯定被停了,经济上不会多富裕。而且,家里在找她,她肯定不能自由自在地露面,要躲躲藏藏。 那当然不行。 韶音要活在阳光下,恣意生活,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地花钱、交朋友、玩耍。 “必须退婚。”她倾身看向镜子里,点了点右眼角下的小小泪痣,果断地道。 闻意朗——也就是男主,他既然放出“丑陋、残疾、家族弃子”的风声,那她如果仍然痴心守候、愿意履行婚约,可就崩人设了。 正常女孩,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在从小娇生惯养的基础上,很难委屈自己跟这样的人联姻。 别的不说了,不要求他多帅、多厉害、性格多好吧,他至少五官端正、身体健康吧?弃子就弃子了,凑合凑合也能过。但是丑陋+残疾,这真的很委屈。 “叶家恐怕不会同意。”灰总见她拿上包包,就往外走,雷厉风行的样子,顿时吃瓜心起,激动地跟她探讨起来。 韶音从包包里找出车钥匙,噔噔噔,快步走下楼梯:“你忘了我要跟谁退婚?” 男主啊! 看上去是弃子,其实老厉害、老牛哔了! 只要让他同意退婚,让他想要退婚,叶家是什么意见,还重要吗? 她很快走下楼梯,穿过明亮的客厅,走出玻璃门。在停车坪找到属于自己的小车车,打开车门,坐进去。 车子迅速驶出别墅范围。 “你怎么知道闻意朗这会儿在家?”一边为她导航,灰总一边好奇问。 韶音一脸平静地开车:“我不知道啊。但我去了,他就算不在家,很快也要回来了。” 牛哇! 灰总暗中为她竖起大拇指。 一小时后,韶音开到了闻意朗所居住的别墅。 他在两年前遭遇了事故。毁容、残疾不说,身上天之骄子的光芒也消失了。他从家族搬出来,在风景优美但地处偏僻的红叶山上静养。 所有人都以为他被放弃了,由闻家的接班人变成了一个弃子,为此唏嘘不已。只有剧情知道,他既没有毁容,也没有残疾,借静养之名,暗地里呼风唤雨,壮大势力。 “我是叶慧音,你们家主人的未婚妻。”车子停在一栋看上去萧条、晦暗、阴森的别墅前,韶音降下车窗,探出头去,对门卫说道。 门卫似乎吃了一惊,随即拿起电话,打起了内线。 过了一会儿,门卫挂断电话,走出警卫室,来到韶音车前,客客气气地道:“我们家先生不在,不能接待叶小姐,很抱歉。” “我不用他接待。”韶音挑挑眉,笑得灿然,“我是他的未婚妻,将来就是一家人,谁跟谁啊?他不在就不在,我自己招待自己,等他回来。” 门卫顿时语塞:“这……” 韶音笑吟吟地看着他:“怎么?怕我进去偷东西?” 门卫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叶小姐千万别误会。” 他有些为难。 先生不想见叶小姐,说自己不在,让叶小姐回去。但叶小姐就是不回去,还说出这样的话,他应该怎么回答? “开门吧。”韶音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笑吟吟地道。 门卫只得道:“叶小姐,真的不方便,您看——” “有什么不方便?”韶音猛地拉下脸,一改刚才的好脾气,露出骄横神情,“还是说,闻意朗在里面跟女人鬼混,不能让我看见,所以非要我走?” 门卫吓得汗都流下来了! 连连摆手,说道:“不是,不是,叶小姐您误会了!” 正慌忙解释,就听到通讯器里传来一声。 “让她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你来啊!让你看看我有多丑! === 一更送上 第242章 逃婚2 韶音笑笑,把脑袋缩回去。 等门卫回到警卫室,将大门打开,立刻踩下油门,开车进去。 男主嘛,还是很有格调的。不像她这样的恶毒女配,就会难为普通工作人员。 将车子随便停在破败庭院的一处空地,打开车门,走下来。 脚下一片湿软。 低头一看,漂亮的小白鞋陷入一层积攒了不知多久的腐叶中。 “啧。”韶音抬起脚,收回目光,往墙皮斑驳的别墅里走去。 视线随意在四周打量。 破败。 荒芜。 明明是很不错的一栋别墅,愣是被闻意朗搞出了萧条、破旧的样子。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弃子”一样。 韶音在管家的引导下,穿过庭院,进了别墅里面——是的,“弃子”身边居然有管家,看上去还是很精英能干的那种。 “看你穿得整整齐齐,干净讲究的,怎么不知道打扫打扫院子?”韶音故意找茬,“你该不会白拿了闻家的钱,却不做事吧?” 年纪刚过四十,身板硬朗,头脑敏锐,是闻意朗的内务一把手的管家,闻言嘴角抽了抽:“是,叶小姐,我等下就去打扫。” 跟她顶什么嘴呢。 以后都不会再来了的人。 韶音眉头一挑,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轻哼一声道:“是不是我不说,你就不知道打扫?你偷懒多久了?就院子里的那些落叶,少说积攒了几个月。你就这么照顾阿朗啊?” 阿朗。 叫得真亲热。 先生跟您有什么关系呢?管家心想,面上却不显露,立刻愧疚地道:“都是我的错,叶小姐,我等下就去打扫。” “嗯。”韶音点点头,“去吧。记得我在窗户边看着,不许偷懒。” 管家的脚步僵了一下。随即,他点点头:“我记住了,叶小姐。” 先生一会儿就将她打发走了。 不必放在心上。 他自以为将心思藏得很好,殊不知都落在别人眼里。嘴角轻轻勾起,韶音的视线在他傲慢的神态上扫过,随即收回来:“阿朗呢?” “先生这会儿不方便,叶小姐请稍等片刻。”管家没有说闻意朗不在,而是用了不方便的借口,引着韶音在客厅坐下,又让佣人给她上茶。 嗯,别墅里还有家佣。 “这杯子该不会没洗吧?”韶音低头,看着放在面前的珐琅杯子,一脸的嫌弃,“院子都不扫,我很怀疑你们洗不洗杯子。” 管家:“……” 嘴角抽了抽,他没有回答,而是道:“叶小姐稍等,先生等会儿就下来,我这就去扫院子。” 让家佣离开,自己也走开了。 把韶音一个人留在客厅里。 别墅内部倒是不破败,但是装修阴沉沉的,有种古老厚重的感觉。像是吸血鬼住的城堡,奢华,讲究,但昏暗阴沉。 “装也不装得像样一点。”韶音站起来,抱着手臂,目光在四周打量。 既然院子里那么脏,屋里好歹留点灰尘和蛛网,这才能体现出他“弃子”的身份。 结果,他身边有管家、佣人,而且穿戴打扮都干净整齐,连泡茶的茶具都精致讲究,可真是太不走心了。 “叶小姐,你去哪儿?”正在韶音要上楼时,不知道哪里钻出一个佣人打扮的年轻男人,看向她说道。 韶音回过头,冲他挑挑眉:“闲着没事,溜达溜达。” “先生等下就下来,请您稍坐。”年轻男人说道。 韶音点点头:“哦。” 然后收回视线,继续上楼。 他说,她就听啊? 年轻男人显然也没想到,她点点头后,会继续往楼上走,脸上挂起愕然。 “叶小姐……”他拔脚追过来。 韶音不紧不慢地上楼:“怎么?这里是有什么秘密,见不得人,怕我看见?” 年轻男人到底没有管家的好涵养,闻言眼底露出怒气,语气也有些不快起来:“叶小姐慎言。先生不在,还请您在客厅稍候。” 脚步顿住。 转过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眉头挑起:“你在说什么?我是闻意朗的未婚妻,算起来是这栋别墅的半个主人,你管起我来了?” 这不是还没退婚吗! 她还是闻意朗的未婚妻。 韶音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架子摆起来,于是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道:“谁教你这么没规矩?闻意朗?还是你们那个偷懒耍滑的管家?” 摸着良心讲,管家可没有偷懒耍滑。庭院里那么破旧,完全是闻意朗的意思,其他人都是照办。而管家作为内务一把手,平时忙碌的事情非常多。 年轻男人知道这些,但他知道韶音不知道,脸上怒气更甚:“叶小姐……” “好了。”这时,上方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打断了年轻男人的话。 年轻男人连忙住嘴,脸上露出敬重的神情:“先生。” “下去吧。”低哑的声音道。 年轻男人说了声“是”,没有再看韶音一眼,低着头下楼了。从楼梯一边绕过去,不知道消失在哪道门后面了。 韶音没去管他。仰着头,看向上方:“闻意朗?是你吗?” 只见上方空空荡荡,没有半点人影。 韶音挑了挑眉,继续往上走。 “你来干什么?”男人低哑的声音又响起。 声音就在三楼的位置。只是,仍然看不见他的身影。 韶音又往上走了一段,才看到一点衣角。她没有继续往上走,而是停了下来,说道:“他们都说你毁容了,还残废了,我来看看究竟。” 话落下,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随即,男人缓慢地开口道:“没错。” “毁容毁得厉害吗?”韶音站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手握着楼梯扶手,仰头看向上面,“我不是嫌弃你,但是如果你毁容得特别厉害,我晚上睡觉醒来看见会吓一跳的程度,那我可能没办法跟你继续婚约了。” 她的话说得很直白。 “抱歉。”她用歉然的语气说道。 这真的是很恶毒了。 人家都毁容了,她前来说这样一番话,扎人家的心。 但是没办法啊!她真的做不到跟这样的人结婚、同床共枕几十年。她是个庸俗的人,她在意皮囊,而他们之间的感情又没有深厚到让她可以不介意。 “我知道了。”低哑的男声在上方响起,声音微冷,“你不用上来了,回去吧,婚约我会解除。” 韶音却在听了这句话后,脚步又动起来,往上走去:“我不。我就要看看,你到底变成什么样?如果只是轻度的毁容,我能接受的话,我愿意履行婚约。” 只有他丑到她大晚上看见会以为见了恶鬼的程度,她才会退婚。 其他情况下,不管是出于道义、承诺,还是叶家、闻家之间的约定,她都应该履行义务。 她毕竟是叶家的女儿。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利益和荣耀,也该为之付出什么。 “站住!”上方传来冷冷的喝止声。 韶音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速度,噌噌噌,跑了上去。 然后,她看见一个扶着楼梯站着的,穿着黑色丝袍,看上去苍白孱弱的男人。 他的肌肤很白,被黑色真丝睡袍衬着,像雪一样白。 这令他烧得漆黑、凹凸不平、狰狞扭曲的脸孔,愈发骇人了! “啊!!”韶音毫不客气地惊呼一声,睁大眼睛,捂住嘴巴,脚步钉在了地上。 她紧紧盯着他,像是吓得忘记了眨眼睛:“天啊!” 太可怕了! 谁给他画的妆容啊?简直厉害的一批! 正常人画不出这种妆,画到一半,就会被吓得心肌梗塞,进行不下去了。 “你看到了?”闻意朗苍白的手扶着栏杆,沉沉的眸子盯着她,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出他传说中浅色琉璃一样美丽的瞳色,只能看出他眼睛黑而沉,像是深不可测的寒渊。 韶音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撼,她游魂般点点头:“看,看到了。” 真丑。 必须退婚的丑。 她神情诚恳,发自内心地说道:“闻意朗,对不起。不是你不好,而是我,我是个肤浅的女人,我在意男人的容貌。真的对不起,我们退婚吧。” 闻意朗冷冷地看着她。 他刚刚就说要退婚,是她非要走上来。 看见他毁容了,就要退婚?原本应该是“随便她,他趁机摆脱一个麻烦”,但是此刻,听着她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话,他忽然冷嗤一声。 “虚伪。” 她真虚伪。 嘴上说着她自己不好,实际上还不是嫌弃他毁容了?忽然间,他不想这么便宜了她。 让她拥有一个丑陋无比的未婚夫,一个家族的弃子未婚夫,让她在这个圈子里丢尽了脸,不知道会不会很有趣? “是是是,我虚伪。”韶音还不知道他想什么,听他嘲讽,立刻点头应声,痛快极了:“不过,我还是很为你高兴的,毕竟你只是毁容了,没有残废。” 她真心实意地看着他说:“我为你感到高兴。” 看着她真诚的面孔,闻意朗的神情愈发沉郁。他只不过是懒得坐轮椅,以为仅凭着这张脸就能轻松打发她。 而事实上,他也真的吓退她,让她想要退婚了。只是,他自己又不愿意了。 不想这样便宜她。 她这样虚荣、肤浅、无情无义的女人,他凭什么放她自由? “我刚刚给过你机会。”他垂着眼睛,看着她说道:“你没有把握住。” 韶音一愣:“什么?” “现在你看到了我的脸。”闻意朗扶着护栏,缓缓地往下走,一直走到她跟前,弯下腰,将一张狰狞可怖似厉鬼的脸突地凑到她面前,“你只能做我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大家明天见! 第243章 逃婚3 眼睛眨动。 韶音看着面前这张可怖的脸,诧异逐渐浮现在眼底:“他刚刚说什么?” 她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仿佛听着,他不想退婚? 他不想跟她退婚?他是这个意思吗? 灰总这会儿也惊得下巴掉在地上:“你没听错。”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闻意朗刚刚的意思,的确是不退婚。 诧异。 她清澈的眼底满是惊诧。 近距离面对他这张可怖的脸,她既没有厌恶地推开他,也没有恐惧地尖叫着跑掉。 她只是微微后仰,稍稍拉开跟他的距离,精致的眉毛轻轻蹙起。既嫌弃他丑陋的样貌,又没有失礼到令人生怒的地步。 “闻意朗,你不要这样。”她蹙着眉头,表情很是为难。 不要这样。 看了他的脸,就得跟他结婚,他以为自己是贞洁烈男啊? 都什么年代了! 闻意朗不知道她心里的念头,看着她为难的表情,嗤笑一声:“为什么不能?” 他为什么不能这样? 他跟她本来就有婚约。他只是不想解除婚约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我不爱你。”韶音紧紧握着楼梯扶手,仿佛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吓得后仰,从高高的楼梯上滚下去,“而且,以后也没办法爱你。” 他长得这样,她每天仅仅是看着他,就要花掉很大的力气,还怎么跟他培养感情? 培养不出来的。 “我们只会成为一对怨偶。”她努力地说服他,表情恳切,“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 有一个满心怨恨的伴侣,还不如单身呢!起码,身边不会充斥着负能量,日子过得水深火热,毫无宁静和幸福感可言。 “没关系。”望着她恳切的面容,闻意朗的眼神不起丝毫波澜,然而眼底藏着隐隐的讥嘲。这个虚荣、虚伪的女人,为了跟他退婚,居然耐着性子跟他演戏,真是有意思。 “我虽然毁容了,但我拥有一个美丽的妻子,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他薄唇轻启,冰冷苍白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眼神含着一丝戏谑。 韶音深深叹息一声:“唉!” 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可是,别人会嘲笑你啊。” 她用极其诚恳的目光看着他,竭力挤出耐心,劝道:“如果你没有毁容,拥有我这样一位美丽的妻子,别人会羡慕你。可是,你现在毁容了,这就算了,你还被闻家抛弃了,再困着我这样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不放,人家只会说你癞蛙蛙想吃天鹅肉。” 唰! 男人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幽深,黑沉,犹如浓雾笼罩的寒渊,庞大阴冷而骇人的气息涌出。他骤然收回手,背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这女人!不会说话! 别说他不是真的毁容了,他就算真的毁容了,她又怎么能一脸恳切地对他说这种话?她根本不是真心劝他,她就是假作好心,奚落他来了! 如果韶音知道他是这么想,一定会欣慰地拍拍他的肩,称赞他一句,聪明! 她当然不会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 先不说,他根本就是假装的。其次,“叶慧音”跟他之间没有多深厚的感情。 在他出事、成为弃子之前,他们都没怎么见过面。“叶慧音”倒是试图联络他,毕竟一个英俊、出息的未婚夫,谁会不喜欢?但他从不热心,一直对她避而不见,电话、短信都不回。后来,“叶慧音”也对他死心了,开始当他不存在。在他出事后,也没有怎么联络他。 那他现在这样,“她”是不可能怜悯他、心疼他的。能够不对他恶语相向,已经是“她”的好教养了。 “闻意朗,我知道你现在日子不好过,能够理解你想抓住一切机会,就像溺水的人不顾一切地抱住身边的浮木。”她仰头看着他,神情恳切,“但是,做不成夫妻,我们可以做朋友的,我愿意做你身边的浮木。” 闻意朗黑着脸。 当然,他现在脸上有妆容,本来就黑着脸。 什么浮木?他什么时候溺水了?眼神嘲弄地看着她,想要听听她还能胡扯些什么鬼话。 他甚至有些走神——别的不说,天天留这女人在身边,听她为了达到目的,满口胡编乱造,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行不行?”她见他不说话,催问道。 眼巴巴的,期待着他同意退婚。 闻意朗微微挑眉,残忍地道:“不。” 不退婚。 这个肤浅,虚伪,爱慕虚荣的女人。她想甩掉他,跟别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嘴角爬上残忍的弧度,她配吗? 闻意朗就是要将她绑在身边,让她逃不开,就是拥有一个丑陋、残疾、弃子的未婚夫。 让她丢尽脸面,抓狂发疯,成为人人嫌弃、远离的存在。 然后,他再假惺惺地放过她。并挑选一个好时机,比如她找到一个新的未婚夫时,将“七爷”这个身份昭示天下。 到时候,她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他想到这里,嘴角的弧度勾得更深了,眼里竟露出几丝快乐的光芒。 “哎呀!”见他始终不松口,韶音仿佛有些急了,跺了跺脚,快要忍不住冲动和暴躁似的,“我不骗你,我真的会对你好。比如你的管家吧,我替你教训他,行不行?” 说着,她一指外面,用快速而清脆的声音说道:“你看看他,再看看你别墅里的佣人。一个个打扮得干净体面,却连院子都不扫,泡茶的杯子都不洗。我知道你难过,气闷,却拿他们没办法。我一定帮你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行不行?” 闻意朗的嘴角抽了抽。 眼神有些无语。 “作为你的朋友,我一定会帮你的!”怕他不信似的,她强调道:“你有什么困难,都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她眨巴着眼睛,向他表达着诚恳。 但闻意朗根本不信。他嘴角弯起冷嘲,看着她说道:“但你做我的妻子,岂不是更好地帮我?” 她仅仅是他的朋友,可以出于好心帮他。但如果她是他的妻子,跟他住在一起,她不想帮他也得帮他。 面对他冷酷又机智的神情,韶音语塞住了。 “哎呀!这狗男人!”灰总吃瓜吃得兴奋,兴致勃勃地捧哏道。 韶音没理它。蹙着眉头,仿佛终于失去耐性,扬声冲他嚷道:“闻意朗!你要不要脸啊?你非要绑着我干什么?我都说了愿意帮你、做你的朋友,你还想怎么样啊?” 瞧瞧。 瞧瞧她的真面目,这不就出来了? 闻意朗撕碎了她的虚伪假面,但心情并不美妙,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快意,眼神冷冷的,隐隐嘲讽:“不退婚。” 他就是不退婚。 “你,你——”韶音指着他,气得脸都红了,“你脸丑,心也丑!” 闻意朗瞬间沉下脸,目光冰寒:“我丑?你配得上好人吗?” 他刚出事时,她不闻不问。到现在了,不知道有了什么后路,终于想起他来了。一登门,就大大咧咧地叫着退婚。 这种无情无义的恶毒女人,她配得上好男人吗? 韶音被他毫不留情的话,气得直跺脚:“你,你——” 两人之间,一个居高临下,目光讥嘲,一个气急无措,泪光闪闪。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然而,灰总手里的瓜吃不下去了。 “你,你究竟是想让他退婚,还是不退婚啊?”它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呢? 一开始还不觉得怎样。但是现在,回过头去想,她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在刺激闻意朗,让他逆反心起,不退婚,坚决不退婚! 韶音一点都不真诚地说:“啊,当然是退婚啊。” 她就是来退婚的嘛。 “那你一直刺激他?”灰总说道。 韶音一脸无辜地说:“我没有啊,我就是把我心里想的什么,都说出来而已。你知道我的,是个实诚的人,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无辜之余,又带了点委屈:“至于别人听了,心里会怎么想,那我也控制不了啊。” 呵呵。 呵呵呵。 谜题解了,她就是不想退婚。早知道她什么德性,灰总重新拿起瓜,啃了一口:“好好好,你最棒。” 而此刻,看着身前的女人泪光闪闪,娇艳的脸庞因为生气而染上霞色,更显得明艳动人,闻意朗的心中却没有半点波动。 气哭她,他既不觉得高兴,也不觉得愧疚。 他冷冷地看着她,等着她露出更多恶毒又丑陋的面目。 “那你究竟要怎么才退婚?”然而,女人气得都快哭了,仍然骄傲又倔强地扬着下巴,看着他问道。 骄傲吗?倔强吗?他眼底终于又出现波动,微微俯身,说道:“你求我啊。求得我高兴了,我就退婚。” 哇! 这狗男人! 灰总咔嚓咔嚓吃着星际商城最昂贵又脆甜的瓜,说道:“捶他!捶爆他的狗头!” 它就喜欢看大魔王捶人! “你——你做梦!”然而,韶音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往楼下跑去。 好像在说,你爱退不退! 看着她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闻意朗的神色愈发冷沉。直到车子的引擎声响起,越来越远,他忽然一把抓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精致俊美到惊人的脸庞。 他果然像剧本上描述的那样,好看得像是漫画里走下来的美男子。 但韶音是看不见了。 只有刚刚走上来的管家看见了。他察觉到先生的心情不好,小声说道:“先生,叶小姐走了。” “嗯。”闻意朗声音低沉,浓密而卷长的睫毛低垂,忽闪几下,他突然说道:“准备车子,去闻家。” 管家连忙道:“是,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雀雀啄莺、fafa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k、不求暴富但求发财、水月潭、吃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啾咪 第244章 逃婚4 韶音开车去市区。 她没有回家。家里有什么好的,还是外面好。新到一个小世界,她对这个世界的人文、娱乐、美食、建筑等都感兴趣。 “电影院有一部新片,正在上映。”灰总知道她的习惯,搜索了这个世界的影片,将她没有看过的、会感兴趣的列出来,“是你喜欢的星际科幻题材。” 韶音嘴角扬起:“走!” 开车前往最近的影院。 “那个,你不想跟他退婚啊?”见她心情很好的样子,灰总有些不解地问。 它之前见她行动果决,那么迅速利落地开车前往红叶山,它真的以为她是退婚去了! “我是想退婚啊。”韶音轻轻敲击着方向盘,“这不是他不同意吗?” 灰总受不了,见她还在装,拆穿道:“如果你真想退婚,他肯定同意啊!” 比如闻意朗第一次说“你回去吧,婚约我会解除”,她如果识趣地应一声“好”,那么这份婚约很快就会解除了。 “不退婚还不好啊?”韶音反问一句,“你忘了我们是什么任务了?” 灰总顿时噎了一下。 哦,对了。它是女配系统,它的任务者要扮演恶毒女配。 “那你岂不是……”它缓缓睁大眼睛,“退婚不退婚都是赚的?” 退婚,她就自由了。 不退婚,她就达成了恶毒女配的目的,搞了感情线。 “你给我订票没有?”韶音不答反问。 灰总忙道:“马上订!” 拿了她的账号,开始在网上给她订电影票,并一路导航,送她去最近的电影院。 就在韶音捧着爆米花,喝着冰可乐,沉浸在影片的精彩内容时,闻意朗抵达了闻家老宅。 灰总盯着男主的举动,观察着情形的发展,有心想告诉韶音。但是见她看电影看得投入,它默默运算片刻,决定等等。 于是,韶音看完电影,走出电影院,准备找地方吃饭时,灰总一边搜索着附近的好评餐厅,一边汇报道:“闻意朗刚刚回老宅了,他求了闻老爷子,让老爷子把婚事准备起来。” 他排行七。 是闻老爷子的老来得子——明面上。 实际上,他是闻老爷子的故友的孩子。因为故友去世了,他抱到自己身边养。外面一直传,闻意朗是老爷子的私生子。 “真有他的。”韶音将爆米花吃完,把包装桶丢进垃圾箱,拍拍手道。 为了赌气,就让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占据自己未婚妻,甚至合法妻子的位置——他想没想过以后?万一他遇见了真爱呢?不怕人家伤心啊? “他大概没想过自己会遇到真爱。”灰总唏嘘道。它现在也是经验丰富了,很轻易就总结出一条规律,但凡是霸总文的男主,都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真爱,从而幸福一生。 他们的人生总是规律的、理智的、冷清的、条理分明的、充满利益和算计的。 爱?温暖?跟他们毫无关系! 所以,当女主出现,给他们带来阳光,带来温暖,带来色彩,一切显得那么浪漫动人。 “其实还是挺甜的。”总结完,灰总补充一句。 韶音按照它给的地址,往一家川菜馆走去,说道:“那你还拆不拆cp了?” “拆!当然拆!”灰总想也不想地说。 虽然甜,虽然好嗑,但那跟它有什么关系?它的本职工作是拆cp啊! 韶音不禁轻笑。 吃过饭,刚回到家,韶音就被父亲叫到书房。 “闻家打来电话,闻意朗要跟你尽快完婚,你准备一下。”年逾五十,精神健硕的叶家长房掌权人,叶父说道。 韶音挑挑眉,尽快完婚? 闻意朗这一招还真狠。她早上跑去跟他退婚,他下午就让闻家催婚。 恢复面无表情,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爸爸。” 叶父大概很惊讶她的平静,打量她两眼,说道:“你愿意跟那个弃子结婚?”怕她不知道似的,他加重语气道:“传闻,闻意朗毁容了,腿也坏了,现在闻家的任何都跟他没关系。” 韶音挑眉反问道:“爸爸既然知道,还让我准备,不就是没有我抗议的余地?” 她如此顶撞,叶父却没有因此不快。身为豪族叶家的顶梁柱之一,平时跟其他几房明争暗斗,活了几十岁,叶父没有那么容易被搅动心绪。 他看着漂亮骄傲的大女儿,说道:“闻意朗毁容、残废,基本可以断定,是真的。但他成为弃子,我认为不是。” 他开始跟女儿分析:“闻意朗一直被闻老爷子看重,自从他出事后,看似被闻家放弃了,其实闻老爷子交到他手里的事情,很大一部分都没有收回来……” 他神情稳重如常,冷静又理智地分析,告诉女儿,她嫁的是个丑八怪,但绝对不是一个弃子。 只需要忍受闻意朗的丑陋,她就会过上轻松富裕的豪门太太生活。闻家还是闻老爷子当家,有闻老爷子在,闻家会对她好。而叶家这边,也会看重她,因为她愿意联姻,作为闻、叶两家的纽带。 她虽然面子上不好看,但里子很实惠。 叶父用这种方式,向女儿表明自己的态度。那就是,闻、叶两家需要联姻,而既然闻家提出要她,那她就要履行婚约,没可能改变。 “嗯。”韶音点点头,接受良好的表情,“我知道了。” 叶父还有点不信。年轻的女孩子,向往光鲜和浪漫。他以为女儿肯定不愿意,撒泼、大闹、绝食甚至离家出走都有可能。 他甚至做好了她会大闹的准备。没想到,她却平静地接受了。 眼神深了深,他神情渐渐松懈,双手交叉,放在书桌上,和蔼地道:“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爸爸听着。” “yue了!”灰总忽然发出一声。 不等韶音问,它就说道:“这个爸爸,太黑了!” 跟女儿耍心眼!他不是个好爸爸! 韶音倒是淡淡的,没觉得怎样:“但他是个合格的家族掌权者。”为了家族利益和发展,将一切风险扼杀在萌芽中,他做得没错。 因为“她”的确是一个会逃婚的人——在剧本上,“她”跑了,虽然因为篇幅问题,没有提到叶家因此受到的影响,但必然不会全无影响。 “多给我点嫁妆。”韶音很直白地说道。 要她履行婚约,成为闻、叶两家之间的纽带,嫁给一个毁容、残疾、名声不好的男人,在所有人的眼里,她都是受委屈的那个。 那就多给她点补偿。 这才是最实惠的。 而听到大女儿的答复,叶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便是淡淡的赞赏:“好。你想要什么?” “现金,房子,商铺,股份……都可以!”韶音回答得很痛快。 叶父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会看情况给她添上的。 “谢谢爸爸。”韶音说完,就退出了书房。 叶父很忙的。家族的事要处理,公司的事要处理,还有其他一些琐事。 至于担心他敷衍她,韶音表示没可能。她是他的亲生女儿,而且是长女,他没必要这么做。 回到自己房间,她立刻拿出手机,找出闻意朗的号码,拨过去。 “闻意朗,你太过分了!”电话一接通,她立刻大声说道。 电话里传来男人慢条斯理的声音:“我说过,你求我。” 她求他,求得他高兴了,他就考虑退婚。 当然,仅仅是考虑而已——他已经将婚事说给老爷子,接下来就算他反悔,也不见得能退。 男人嘴角上扬。 “呸!”只听电话里,传来一个恶狠狠的女人骂声,“你做梦!我死都不会求你!如果你不怕结婚后被我折磨死,你尽管跟我结婚!” 说完,挂了电话。 男人顿时不笑了。 “哈哈哈!”灰总一边转播,一边大笑,“他快气死了!快气死了!” 狗男人,他脸上的笑容落下去的一刹那,不知道多搞笑! “我还能再笑五分钟!”它一边笑,一边捶手。 韶音也笑笑。 将手机往床上一扔,也把自己往床上一扔,躺在柔软而弹性十足的床上,懒洋洋道:“他自己不退婚的,可不是我非要赖着他。” 她做女配任务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被男主“死皮赖脸”地拴住。 就两个字——新鲜。 “哇!”灰总听她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这一点,顿时一阵小爽,“他真是我遇见的最菜的一届男主!” 看看人家的男主! 死都要跟她分! 有一个男主,就是她刚醒过来接的第一个任务,忘了叫什么名字了,多高傲啊!宁可花一百亿,买自己的清白,只求跟她毫无瓜葛。当然,他失败了。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那份心!他为了女主,愿意守住自己的贞洁!再看看闻意朗,简直是毫无自觉! “他肯定要凉。”它笃定道。 韶音笑笑,说道:“关我们什么事呢?” 都是他自己作的。 好人有好报。如果他宽容慈悲善良,毁容后愿意放未婚妻一条生路,那么等待他的将是可可爱爱的女主,以及甜蜜无限的未来。 但他既不宽容慈悲善良,也没有毁容,甚至不肯放未婚妻一条生路。 他未来是不是要凉,韶音才不关心。 接下来,她开始买买买。 她都要结婚了,难道不应该多买几套首饰吗? 然后,浪浪浪。 她都要结婚了,即将脱离美好的单身生活,步入爱情的坟墓,难道不应该喝喝酒,唱唱歌,开开派对,做个告别吗? “胡说!不是这样!”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执,当一起喝酒的小姐妹同情她,说闻意朗的坏话时,她立刻为未婚夫辩解起来,“他只是毁容了,没有残废!” “可是外面都传他站不起来了。” 韶音振振有词地道:“我亲眼看见的,我能不知道吗?我骗你们干什么?他就是没有残废,他好好的,我亲眼看见的!” 她亲眼看见了,但别人没有啊! 只见大家不信,以为她喝醉了、说的是醉话,韶音顿时怒了,立刻拍着桌子道:“我手机呢?我手机哪里去了?把我手机拿过来!” 其他小姐妹翻翻拣拣,在沙发的缝隙里找到她的手机:“给给给。难道你还有照片吗?” “忘了拍了。”韶音嘀咕道,说的是那天去闻意朗家的事,但随即她抬起头道:“没照片,就不能证明了吗?” 其他人都瞅着她,不说话。 她明显是伤心过度,喝太多酒,醉了。 “哼,我这就让你们看看。”她嘀咕着,把手机解锁,找到闻意朗的号码,拨过去。 嘟嘟嘟。 嘟嘟嘟。 电话打不通。 “接电话!你不是要我求你吗?你不接电话,我怎么求你?!”她编辑一条短信,发过去。 身后,小姐妹们或端着酒杯,或捧着点心,或站,或坐。 偶尔看她一眼。 对结果如何,并不着急。 那边,闻意朗恰好在家。收到这条短信,他轻哼一声,回了两个字:“在。” 他倒是想听听看,那女人打算怎么求他?之前还说,死都不会求他。现在受不住了? 然而,手机震动了一下,却不是来电显示,而是另一条消息:“这是我的微信,加我!” 他皱起眉头,并没有加她的打算。 然而,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发来:“你不想看我跪着求你吗?” 哦?跪着求他?这倒是新鲜。 闻意朗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她这个时间不睡觉,是后悔得睡不着?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轻笑一声。 从抽屉里取出面具,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戴在脸上。然后,拿起手机,加她微信。 很快,微信通过了。 视频请求传来。 点击“接通”。随即,手机屏幕上开始有了影像。 女人红通通的,明显醉醺醺的脸,出现在了视野中。果然喝酒了,闻意朗心想,心下嗤笑。 “你要求我?”他低沉的声音说道。 那天在电话里,说话多硬气?还敢挂他的电话! 才过去多久,就忍不住了,来求他了? 闻意朗坐在沙发上,将脸凑近镜头,调换着角度,力求使自己看起来最吓人。 “走开走开!”就听电话那头大叫道,“你走开一点!后退!往后退!你这样,我看不见你的腿!” 闻意朗一愣。 就见视频里的女人,眉头蹙起,很不耐烦地对他挥手:“她们都说你残废,我说没有!我那天看见了,你好好的,能跑能跳,还能自己上下楼!” “你快退后一点!”视频中,女人的催促声一连串地传来,“让她们好好看看,你是不是能站能走,能跑能跳?” 闻意朗愣愣的,只见随着她挥手的动作,手机镜头随之摇晃,几个穿着、打扮精致的女孩,一闪而过。 那些女孩的表情,无一例外,全都愣住。 “啊——” “啊啊啊——” “鬼啊啊啊——” 尖叫声忽然响起,哪怕隔着遥远的空间,仅仅从手机里传来,依然差点掀翻了天花板。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大家明天见,啾咪! 第245章 逃婚5 “砰!” 闻意朗将手机用力摔在了墙上。 手机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向四周飞溅,手机残躯“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从手机里传出的尖叫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但是闻意朗的神情丝毫没有好转,从那张漆黑可怖的脸上,迸出冰寒的目光。 叶慧音!她怎么敢?! 闻意朗已经从刚才的情形中看出来,他被骗了。她根本不是要求他,而是以此为借口,骗他跟她视频通话。可恨之极,他怎么就被骗了?! 烦躁地抓下面具,握在手指间。低垂眼睛,看着这张薄薄的,特制的,表面漆黑、凹凸不平、扭曲森然的面具,烦躁地随手一扔。 面具被揭下,露出一张上天精心雕刻的俊美面孔。哪怕蹙紧眉头,眼神冰寒,神情充满怒意,仍然好看得不得了。 “叶、慧、音!”男人从牙缝里挤出来道,目光愈发冰寒。 另一边。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韶音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大喊:“吵死了!” 因为闻意朗的脸太吓人,尤其他自己调整了光线和角度,看上去就更加阴森可怖了。毫无提防,猛然间看见这样一张脸,小姐妹们都控制不住自己,高声尖叫起来。 人受到惊吓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她们叫了很久,刺耳的尖叫声几乎将屋顶掀了。 良久,才终于安静下来。 韶音松开捂耳朵的手,睁开眼睛,醉醺醺地看向面前支起的手机,发现屏幕已经暗下来。 哦,闻意朗挂断了。 “嘟嘟嘟——” 她又拨过去。 “你别打了!”她的手机一下子被抢走。 随即,好像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她的手机被猛地扔到沙发上。 韶音抬起头,看过去。 那个小姐妹打了个哆嗦,碰过手机的那只手,简直无处安放,不停地甩,还往衣服上擦。 “怎么了?”她问。 小姐妹抬头看她一眼,只见她喝得脸上红通通的,眼神迷蒙,忍不住道:“你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喝了酒,胆子就会大吗?可她们也喝了,还是吓得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 “他是我未婚夫啊。”韶音似乎在思考什么,皱着眉头,有些迟钝地道:“我怎么能害怕他?” 空气瞬间一静。 渐渐的,一道道同情的眼神投过来。 “你,你真是……”刚刚抢她手机的小姐妹,神情复杂极了。 闻意朗是真的毁容了啊!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毁容,他现在的相貌,简直是鬼都能被吓死! 她们刚刚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折寿三年。她却要嫁给这样一个人,天天看着,夜夜看着,朝夕相处…… 众人的眼神同情极了。 “我没说谎!”韶音却倔强地看着她们,坚持说道:“他就只是毁容了,没残废!” 又伸出手:“我手机呢?拿过来。刚刚挂断了,我再给他打过去,我一定让你们看见他的腿!” “好好好,他没残废。”众人连忙哄道。 “我们相信你。” “你怎么可能骗我们呢?” 真的骗她们,也不重要了。他的脸都变成那样了,残废不残废的,还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她们是不想再看见那张脸了。 众人哄着韶音,打着岔,终于将这件事揭过去了,没让她再坚持打电话。 心有余悸,喝酒都没滋没味起来。 “你真要嫁给他?”有小姐妹坐在她身边,同情地看着她:“不怕半夜吓得心梗?” 她眼神是全然的关切,韶音便低下头,抠着地毯。 一言不发。 落在旁人眼里,全是伤心和落寞。 怎么可能不伤心?怎么可能不落寞?毕竟要嫁给这样一个人啊。 众人唏嘘不已,绞尽脑汁,哄她开心。 等到派对结束,众人散去时,最后离开的小姐妹,站在门口,同情又不忍地看着她,小声说道:“音音,你跑吧。” 怎么能将后半辈子都搭进去? 为了什么都不值得。 “谢谢你。”韶音感激地看着她说。 小姐妹劝她跑路,没什么错。她们生在这种家庭里,生活光鲜是没错,但很多时候也是不自由的。比如自己的婚姻,自己就做不了主。叶家让她嫁给“毁容、残废、弃子”,她就得嫁,一点决定权都没有。 “路上小心。”她抱了抱小姐妹,说道。 送走所有人,她关上门。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摸出手机,拿在手里,回房间。 她不会跑。为什么要跑呢?跑了就没钱花了。 爸爸肯定会停掉她的卡,还会动用各种方式,花大力气找她。她不仅没钱花,还要东躲西藏。 相比起来,只是看看闻意朗那张颇具艺术感的脸而已,还可以接受。 闻意朗的毁容照,流传出去了。 他出现在韶音的视频通话里,被一个小姐妹不小心拍下来了。出于八卦心理,小姐妹将这张无意中拍到的照片发给亲近的人看。一边唏嘘闻意朗多可怜,一边同情要嫁给他的韶音。 而她关系亲近的人,还有其他关系好的人,于是又分享出去了。 就这样,闻意朗的照片,渐渐流传出去了,整个圈子几乎都看到了。 在此之前,很多人仅仅知道闻意朗毁容了,但是不知道他究竟变成什么样子。闻意朗自己不会说,闻老爷子又刻意保护他,所以没人见过他毁容后的样子。现在看见了,唏嘘不已。 韶音由此成为了最可怜的女人——要嫁给这么一个,都不能说丑,只能说吓人的男人。 叶家更是被频频提及——为了跟闻家联姻,叶家真是豁得出去。 也有人谈论闻家——闻老爷子对闻意朗真好,他都毁容了,还要给他娶个好老婆。 一时间,圈子里热闹极了。 而位于议论中心的几方,反应各不同。 韶音对谁都说:“是。没错,我是可怜。但我为了家族。” 那真是,她也不可能为了别的了。 “唉。”叶母叹气不已,给她打了一笔钱。 “唉。”她的妹妹们叹气不已,每人送了她一份不菲的礼物。 叶家另外几房的长辈,也都送了韶音很多东西。 韶音又小发一笔。 却没有人嫉妒她,谁让她可怜呢? 在此期间,叶父抓住机会,标榜叶家的诚信:“当初既然给两个孩子订了婚,那么不论阿朗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音音都会履行婚约,叶家都会履行婚约。” 他大张旗鼓,给女儿添嫁妆,营造出希望她和闻意朗好好过日子的繁荣景象。 “阿朗是个好孩子,虽然毁容了,但本性是好的。音音也是好孩子,两个好孩子在一起,互相接纳、包容,一样能过得幸福,比别人都幸福!”叶父说道。 闻家。 闻老爷子知道一点实情。从一开始,把闻意朗带回来,他就没瞒过闻意朗,他不是闻家的孩子。闻意朗对他很尊重,正在做的事,也会跟他透露几句。 闻老爷子感慨:“叶家这闺女,有福气。” 阿朗什么时候毁容了?不过是做给一些人看的。叶家那个闺女,现在对阿朗不离不弃,以后阿朗肯定会对她好的。她现在艰难了一些,但是福气还在后面。 只有闻意朗,憋屈得不得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韶音会借着酒劲,打电话给他,骗他露面。 说什么跪着求他,而他竟然信以为真! 他这几天心情都不好。 这天下午,管家来到楼上,敲开他的房门,小心翼翼地汇报道:“叶小姐的生活习惯跟以前相差不大。” 言外之意,她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依然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闻意朗本来就阴沉的脸,更加沉下去。 嘴唇抿得紧紧的,脸上阴云密布。 管家大气不敢出。心里说,她何止是该吃吃、该喝喝,她还不守妇道,撩小帅哥。 韶音最近常常出入一家台球馆,打打台球。球馆里有几个小帅哥,打球不错,也会说话,她会喊他们一起打球,给点小费什么的。 管家看到那些照片,气得都不行了。但他不敢跟闻意朗说,担心闻意朗更生气。 这天晚上,韶音又去打球。 刚走进球馆,就听到有阵阵惊呼声。她循着声音看去,发现一张台球桌周围站满了人,而惊呼声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好奇之下,她朝那边走了过去。 挤进里面,就看见一个大帅比站在台球桌前,正在聚精会神地打球。 他身高腿长,肩宽腰细。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衬衫,结实而流畅的肌理线条包裹在下面,神情冷淡,眸光如琉璃,神秘而矜贵。 他打球专注,动作熟练,充满技巧感,是个打台球的高手。每打进一个球,就引起一阵欢呼声。当然,女孩子的欢呼声居多,毕竟能够看到这么美丽的异性,机会不多。 “狗男主,摘了面具来这里打台球,说不是冲着你,鬼都不信。”灰总撇撇嘴道。 韶音失笑,嘴角扬起来:“那我们就看看,他要干什么。” 是的,这个好看得不得了的大帅比,正是没戴面具的闻意朗。 韶音觉得他也是心大,就这么笃定,她没有见过他的真容?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但他既然这样表现了,她也不拆穿他就是了。 “叶姐。”一个小帅哥走过来,站在她身边叫道。 韶音扭头看了看,是熟人,笑了笑,一手扒着他的肩膀,倚在他身上:“今天怎么样?” “不好。”小帅哥说道,往球桌边看了看。因为有闻意朗,他们一下子失去了客人们的欢心。 韶音笑笑,说道:“会好的。”说完,也看向闻意朗。 刚转过视线,就对上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眸。 那双眸子的深处,隐约闪过怒气。 韶音不由笑了一下。不用猜,他心里一定在骂她,沾花惹草,订了婚,还跟别人挨这么近。 她更加往小帅哥的身上倚了倚,朝他扬扬下巴:“帅哥,看我干嘛?想跟我来一局?” 闻意朗淡淡收回视线,握着球杆,盯住了桌上。就在韶音以为他不会答应时,他忽然出声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吮指原味鸡、所念皆星河、等风干的咸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啾咪 第246章 逃婚6 男人的声音低沉,充满磁性。 他不仅长得出众,就连声音都如此好听。韶音听到几声低低的抽气声,余光扫过去,看到几个女孩睁大眼睛,神情激动地看着闻意朗。 她轻笑一声,收回视线:“你让我来,我就来?你脸好大哦。” 话落,一道道视线投过来。有不快的,觉得她亵渎帅哥。有佩服的,觉得她不被美色迷惑。 韶音伏在小帅哥肩上,笑吟吟地看着闻意朗。视线在他脸上扫动,仿佛在测量他的脸有多大。 闻意朗十分看不惯她的轻浮样子,收回视线,淡淡道:“不敢就算了。” 弯下腰,认真地打起球来。 多么低劣的激将法。 但韶音仍是站直身体,朝着台球桌的另一边走去:“谁不敢了?想看看你有没有诚意而已。” “不是谁请我,我都要答应的。”她挑选着球杆,懒洋洋道:“你这么说,好没意思。” 闻意朗一顿。 抬起头,朝她看过去。 他发现一个之前忽视的问题,那就是她非常的牙尖嘴利。比如此刻,她三言两语,把他衬托得小气、玩不起。 她并不像看起来的虚伪和愚蠢。 看她的目光深了深。重新低下头,说道:“那就来吧。” 两人约定了打法。 周围的人见帅哥美女对局,都很感兴趣,让出一些空间来,站在周围观看。 “赌什么?”韶音一边擦着球杆,一边说道。 比赛嘛。没有彩头,好没意思。 “你想赌什么?”闻意朗看向她问道。 韶音弯了弯唇,视线在他漂亮的脸上,有料的身材上扫过一圈,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赢了,你陪我一晚。” “哇哦!” 口哨声瞬间响起来,围观的人群顿时沸腾了。 闻意朗瞬间脸黑。 丝毫没有被热闹的气氛感染,此刻眼底涌动着怒气。 不等他说什么,韶音开口又道:“不敢就算了。” 跟他刚才激她的那句话,一模一样。 连语气都不变。 闻意朗还能说什么?垂下眼睛,冷冷道:“如果你输了,也陪我一晚。” 但他说的“陪”,和她说的“陪”,必定不会是同一种。 然而韶音仿佛没听出来一样,笑眯眯点头:“好。” 比赛开始。 韶音获得了开球权。 “希望我的运气好一点。”她笑着说道。俯身,嘴角仍然挂着淡淡笑意,开始击球。 闻意朗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眼底讥讽。运气?什么都指望运气的女人。天真。 注定失败。 然后,韶音的球进洞了。 又进洞了。 他不知不觉站直身体,神情开始凛然。 表情越来越凝重。 直到韶音将所有球都击进洞,懒洋洋地直起身,球杆握在手里,倚着刚才那个小帅哥,冲他笑:“哎呀,今晚的运气还不错。” 一杆清台呢。 这可不是运气。没有一定的实力,做不到。 闻意朗的表情已经不像刚刚那么轻松。收回视线,开始打自己那号桌。 他也是一杆清台。 但是,来自周围的欢呼声并不能让他露出丝毫笑意。他原本打算狠狠打她的脸,让她输得惨,好好吃个教训。谁知,她的打球技巧并不输给他。 他没有赢。 这跟他先前预料的,大相径庭。 “哎呀,这位先生的技术很好呢。”韶音静静看完一场球,眉梢挑了挑,朝他眨了眨眼。 寂静片刻后,充满暧昧的声音响彻全场。 结合她之前说的“陪我一晚”,所有人都觉得她这句话一语双关,一时间气氛热闹极了。 只有闻意朗,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仿佛自成一个世界,与周围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再来。”他淡淡道。 他就不信,她下一局还能一杆清台。 她不能,他却可以。 抱着这样的自信,闻意朗又跟韶音打了几局。 打到第五局,两人仍然是平手,这让闻意朗的脸色逐渐沉凝起来。他原先没想到,她打球的技术这么好!管家给他的资料中,可没有这一条。 “哎呀,我今天的运气真是太好了!”韶音笑眯眯地道,握着球杆,仰起明艳的脸庞,虔诚地祈求道:“让我赢了吧!好想这位先生陪我一晚!啊呜呜呜!” 闻意朗的回应,是冷笑一声。 她赢?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心里虽然这么想,接下来的态度却更加认真起来。 打到第八局,两人仍然是不分胜负。 “哎呀。”韶音跺跺脚,矫揉造作地道:“不管是我陪你,还是你陪我,不都一样吗?这位先生,你手下留情嘛。” 闻意朗淡淡瞥她,说道:“既然一样,为什么不是你手下留情?” “你真要我让你啊?”韶音闻言,偏头朝他看过去,表情兴致勃勃的,“如果你要求,我可以哦!” 闻意朗一下子黑了脸:“不用!” 谁要她让?他要堂堂正正地赢她! 然后让她“好好”陪他一晚! 抱着这个信念,闻意朗接下来的一局打得格外认真。然后,他输了。 “哎呀,不好意思,比你快了一点点呢。”韶音抱着球杆,笑嘻嘻地看着他,“承让啦。” 两人一共打了九局,全都是不分上下。于是,裁判按照两人打完全场的时间,来判定比赛结果。 很巧,韶音比闻意朗快了一秒。 就快了一秒。 这让闻意朗的脸色黑得不行,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如果让韶音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劝他:“自信点!把‘是不是’去掉,我就是故意的!” 他这么帅,脸上当然有点表情更好看啦! 一直绷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其实没有那么戳她。韶音喜欢表情丰富的男人,那样让她觉得活色生香的。 “这位先生,今晚你归我啦。”韶音笑着走过去,身子倚着台球桌,伸手去捉他的衣领,眼神暧昧。 闻意朗黑着脸,避开她的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出尔反尔,于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别冷着脸嘛。”韶音仰起头,笑盈盈地望着他,“愿赌服输。” 他冷冷地道:“去哪儿?” 等出了台球馆,他才不会理她。 “什么去哪儿?”韶音眨着眼睛,神情微微茫然,“就在这儿啊。” 闻意朗皱起眉头:“在这儿?” 这么多人?大庭广众? 眉头皱得更紧了,开始怀疑,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是啊。”韶音的视线在周围落了一圈,笑着说道:“我这个人,最大方了。自己高兴,不如大家一起高兴。” 她伸出手,拍在他肩上,兴奋地道:“今晚你就留在这里,陪我打一晚上球!”然后,看向周围的女孩们,“姐妹们,开心吗?” “开心!!” 尖叫声和欢呼声瞬间响起。 还以为帅哥要被带走,这样那样了。谁知道,根本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帅哥还是清清白白的。而且,能陪她们一晚上! 顿时,韶音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给她倒水的,拿果汁的,搬椅子的,各种拥护。 韶音笑吟吟的,都受用了。 然后看着脸色黑得不行的闻意朗,笑道:“这位先生,刚刚是想到哪里去了呢?” 说着,唯恐他不够恼怒似的,朝他眨眨眼。 闻意朗的面子很是挂不住。 原来她说的“陪我一晚”,是这个意思。他还以为…… “再来。”他低下头,拿起球杆,打算再跟她比一局。 他一定要赢她! 一晚上过去,到四五点时,韶音困了。 打了个哈欠,说道:“不玩了。鉴于今晚还没过去,你还是我的,那你送我回家吧。” 闻意朗也不想打了。 总是不赢,他打着也没意思。 拿起外套,跟在她身后,走出台球馆。 外面天还没亮,正是一天当中最安静昏沉的时候。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台球馆,闻意朗刚要开口,就见她抛了把钥匙过来:“呶,那辆是我的车。” 闻意朗本来就不想暴露自己的车。顺手接过,开着她的车,送她回家。 韶音刚坐上车,报了地址,就困得打了个哈欠,睡过去了:“到了叫我。” 她生得艳丽,尤其是故意眨眼睛的时候,简直是媚态横生,一点都不正经。 但是,现在坐在车里,离他这么近,周围没有第三个人,她明明可以不正经的,却出乎意料的正经。 就好像,她根本没有什么花花心肠。她只是在玩,玩玩乐乐,正常找乐子。一切是他多想了。 闻意朗的心情不禁有些复杂。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开车送她回家。 不是叶家。而是她自己的一栋公寓。 叶家人多口杂,韶音不愿意住在那里,她更喜欢一个人住,清净又自在。 “到了。”将车子停下,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肩。 韶音睡得不沉,很快醒过来,打了个哈欠,半睁着眼睛,朝他看过去道:“谢谢啦。” 闻意朗一言不发。解开安全带,下车就要走。 “你陪了我一整晚,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韶音似乎终于想起来,朝他那边倾了倾身,眨着眼睛问道。 她眼中睡意还没有完全褪去,迷迷蒙蒙的,使她一张艳丽的脸庞,既显得纯真,又含着诱惑。 闻意朗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推开车门就走下去。 只是,车门关上之前,他冷冷留下一句:“不必,以后也不会再见。” 他是因为她轻浮、浪荡、在外面丢人,才想整她一番。 没想到,她只是看上去轻浮、浪荡,实际上根本没有那个心——如果她有,他就不会被她压着打了一晚上的球,都送她到家门口了,也不邀请他上去坐坐。 她只是口花花,没有别的心思,不会给他丢脸。既然如此,他就不必试探她了。 只是,白白浪费一个晚上,没捉住她的把柄就算了,打球都没打过他,仍是让他心里不痛快。 他忍了两天,终于还是介意。 “喂。”韶音接起电话,“你找我什么事啊?” 男人冷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不想退婚了?” “想啊。”韶音冷哼一声,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是你说,要我求你才肯退婚。我才不求你。” 闻意朗猜到了。她清醒的时候,只会骂他。喝醉了,嘴上说求他,结果…… “你把我的照片宣扬出去了。”他冷冷道。 韶音顿了顿,仿佛语塞了下,随即理直气壮起来:“你就长这样,我又没有污蔑你,你怪我什么?” “那是我的。”闻意朗冷冷地道,“你泄露了我的,难道不该向我道歉?” 韶音理亏,只好道:“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男人冷笑道,“来我家。” 说完,挂了电话。 “哎呀,他这是准备了什么惊喜给我?”看着挂断的界面,韶音挑挑眉。 灰总乐呵呵道:“去嘛,当个惊喜。” 见它不说,韶音便没再问。 开车去红叶山。 “怎么还这么脏?!”一下车,她精致漂亮的小鞋子就陷入了厚厚的腐叶中,眉头皱得紧紧的,扬头大喊道:“管家?管家呢?哪儿去了?死了吗?之前让你打扫院子,你就这么打扫的?是不是阿朗管不了你?你以为我也管不了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大家明天见! 第247章 逃婚7 管家已经知道她来了。家里很少来客人,开门的动静又不小。他从别墅里面走出来,彬彬有礼地来到韶音身边,客气地说道:“叶小姐,里面请。” “请什么请?”韶音扬起眉头,将陷入厚厚腐叶的脚抬起,指着地面上深深的脚印,“我上次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 管家顿时眉头一跳。 “我不盯着你,你就敢阳奉阴违。阿朗管不了你,你以为我也管不了你?”她骄傲地扬起下巴,倨傲非常地说道:“现在,立刻,把我的鞋子擦干净!” 年已四十,经历风雨无数,沉稳圆滑的管家,面皮抽动了下。 “好的,叶小姐。”他保持着客气的模样,做了个“请”的手势,“您里面请。” 韶音站着不动,一只脚仍然翘着:“请什么请?听懂我的话了吗?我说的是现在、立刻,马上把我的鞋子擦干净!” 管家脸上一黑,显然对她这副骄横无礼大小姐的形象不待见极了。然而,韶音仿佛看不见一样,拔高声音说道:“你擦不擦?你不擦,我马上给闻老爷子打电话,问问他心里还有没有阿朗,管不管阿朗身边的人和事!” 给闻老爷子打电话? 闻老爷子倒是知道闻意朗身边的事,但她作为闻意朗的未婚妻,一状告过去,不管怎么样,必定是她有理。 管家忍了又忍,才道:“是,叶小姐。” 从口袋里拿出一条蓝白方格的手帕,优雅地蹲下去,一手扶着她的脚腕,开始给她擦鞋子上的脏污。 韶音双手抱胸,垂眼看着他,仍然奚落:“看看你,还记得自己什么身份吗?屈尊纡贵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才是闻家七爷呢!” 管家的动作顿了顿。 韶音清楚地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心中大乐:“他生气了。” 能不生气吗?他从前倒是做过这种低三下四的活儿,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自从跟了闻意朗,他逐渐受到重用,地位一天天高起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遇到这种情形了。 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了不给闻意朗添麻烦,忍辱负重,决定把这位大小姐伺候好了。 “叶小姐,先生问您怎么还不进去。”旁边跑来一个年轻的男佣,说道。 韶音看他一眼,指了指地上:“等他把我鞋子擦干净,我就进去。” 说完,嫌弃地看向管家:“老爷爷,您既然手脚不利索,就卸任吧!擦个鞋子,都擦不利索,还来阿朗家里骗钱花,你好意思吗?” 管家险些给她气得,扔了手帕就想走! 什么人啊! 如此骄纵、蛮横,一点都不可爱,他等着看她一会儿被先生收拾哭! “都是我的错。”他头也不抬,继续擦着鞋子上的污渍。 终于擦好了,韶音一只脚下地,又踩在了厚厚的腐叶中——没办法,她停车的位置,就位于庭院中,而庭院中大部分区域都被腐叶覆盖。 她眉头皱起,而与此同时,管家也是眉头一跳,拿着脏兮兮手帕的手紧了紧。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大小姐并没有过分蛮横,停下脚步,再次让他擦鞋子。 她紧紧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往鹅卵石小道上走。 管家顿时松了口气。但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等大小姐走上鹅卵石小道,立刻站定,双手抱胸,骄傲的下巴扬了起来:“你就一点都不羞愧吗?一点不觉得心虚吗?” 管家顿了顿,说道:“我这就打扫。” “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韶音毫不留情地指出,下巴扬得更高了,几乎是用鼻孔看人,“可我一走,你就忘了。如果不是今天我来了,你打算敷衍到什么时候?” 管家张口想要解释,但韶音根本不给他机会:“现在!立刻!马上收拾!” “好。”管家立刻点头。 不管她说什么,他先答应下来就是。 “那还不快去?!”但是,韶音却没有如他所想的,进去别墅里面找闻意朗。而是瞪大眼睛,朝他喝道:“又想趁我看不见,偷懒是不是?!” 头疼。 管家顿时头疼起来。 他想跟她解释,这是先生吩咐的,是有用意的,不能随随便便扫掉。 “叶小姐,先生请您进去。”这时,旁边响起一个声音。 韶音转头一看,是那个刚刚跑过来的男佣。他从耳机中接收到闻意朗的命令,立刻传达道。 “等下就进去。”韶音说道,收回视线,看向管家,“还愣着干什么?还想拖着是不是?我跟你说,我今天就站这儿,就看着你,我倒要看看,你能拖延成什么样!” 她甚至放话:“我告诉你,如果今天你不把院子收拾出来,我马上给闻老爷子打电话!” 她恶狠狠的威胁,登时让管家无语。 “好!”管家狠了狠心,开始挽袖子,“我这就打扫,叶小姐先进去吧,先生在里面等着您。” 韶音便道:“不急,让他等会儿。” “……”管家挽袖子的动作顿了顿,被这个大小姐的骄横无礼又固执,给弄得没脾气。好声好气的,说道:“我一定把院子打扫干净,叶小姐先进去吧。” 韶音轻哼一声,把玩着发梢,轻飘飘地说道:“他那么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让我再缓缓。” 管家:“……” 将她轰出去的心都有了。 而旁边的男佣,到底年轻,没有管家沉得住气,这时忍不住道:“叶小姐,您说话也太刻薄了。” “刻薄什么?”韶音扭头看过去道,“是他不丑?还是他不吓人?” 男佣便道:“那您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先生,他现在变成这样,已经很难过了。” “所以我没当着他的面说啊。”韶音惊讶道,“怎么?抱怨一句,也不行了?那你们别问啊。” 说完,看向管家:“你刚刚催我干什么?你不催我,我也不会说出那句话!” 管家已经在挽裤腿了。闻言,头也不抬:“是我错了。” 不用跟她讲道理,道歉就行了。 “你挽什么裤腿?”韶音看着他,却是眉头又皱起,“我看你这身西装挺贵的,你不会打算穿着这身衣服干活吧?你是打算糊弄我,还是真的这么有钱,连一身西装都舍得糟蹋?” 她摸了摸下巴:“闻老爷子给你们开多少薪水啊?我看不行,开那么高的薪水,连院子都不扫,茶杯都不洗……” “我马上去换便装!”管家果断直起腰,说道。 韶音轻哼一声,抱胸站在原地:“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一副“他想逃,没门”的表情。 管家无语极了。 “那就有劳叶小姐了。”他扯出一抹微笑,转身往别墅里面走去。 男佣跟着回去了。 把韶音一个人扔在院子里。 “真没礼貌。”灰总嗑着星际商城最新研发出的西瓜籽,不满地道。 他们不是第一次把她独自丢下了。 上次韶音来,他们就把她一个人丢在客厅里。 “哼。”韶音面色淡淡。 别墅里。 管家刚刚走进客厅,就听到楼梯上传来一声:“怎么回事?” 抬头一看,只见闻意朗已经下楼了,他忙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请示道:“先生,现在要怎么处理?” 闻意朗站在楼梯上,一只手握着扶手。他穿着一身样式简洁、剪裁合身的休闲服,看上去身高腿长,身材极好。但是,配上那张烧得漆黑、凹凸不平、扭曲的脸…… 此刻,他皱着眉头:“叫她上来。” 管家顿时为难地道:“先生,叶小姐有些固执。”他说了好几遍,男佣也借着闻意朗的名号,催了她两遍,她就是不进来。 听完,闻意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我,天使身材魔鬼面孔!性感吗? === 先更这么多,么么啾 第248章 逃婚8 他在楼上等了韶音一会儿了。 自从收到门卫的消息,知道她到了,他就一直在楼上等她。姿势都摆好了,等她进来,好好向他道歉。 谁知,等了又等,她就是不上楼。在庭院里磨磨蹭蹭,跟管家纠缠,叫她两回,也不动脚步。 “就说我说的。”他冷冷道,“让她立刻上楼。” 说完,转过身上楼。 磨蹭也没用。 他今天就是要让她道歉,好好道歉! “是,先生。”管家看着上楼的矜贵背影,只得应声。 匆匆换了身宽松的、方便干活的衣服,回到庭院中。手里拿着打扫庭院的工具,身后跟着几个男佣。走到韶音身边,客客气气地道:“我这就带人打扫,叶小姐可以放心了。” 又说道:“先生在楼上等您很久了,请您上去。” 他觉得,正常人听到这话,就会离开了。毕竟,哪有叫人一直等着的道理?太没礼貌了。 “等我干嘛?”然而,韶音抱着手臂,眉头蹙起,一动也不动,“早几分钟、晚几分钟能怎么样?” 管家愕然。她问得刁钻,他答不上来,只得道:“先生许久没见您,应当是思念您了。” “哈哈哈!”韶音顿时狂笑起来,“这话说出口,你自己信吗?他会想我?” 一边说着,一边指指自己的鼻尖:“在他毁容之前,我们别说没怎么见过了,连电话、短信都很少。现在他毁容了,我上次来还是为了退婚,你觉得他会思念我?” 管家很尴尬,这不是客套吗?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她倒是爱较真。 “可能先生有事跟您说。”他改口道。 韶音哼了一声,抱着双臂,挑着眉头道:“他能有什么事,非得叫我来,当着我的面说?打电话不能说吗?” 说完,面上满是不耐烦:“你少啰嗦!我知道,你就是想支开我,好偷懒!我告诉你,阿朗不是你们能利用的!” 她警告地看着管家,又扫过几名男佣,一本正经地道:“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别觉得阿朗现在失势了,就欺负他。他除了是闻家七爷,还是我们叶家的女婿!打我们叶家的脸,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管家:“……” 就很无语。 谁失势了?谁欺负谁了?谁又是他们叶家的女婿了? “是,叶小姐说得对。”跟这种骄纵的大小姐打交道,别的都不用说,直接认错就完了。 说完,管家拿起工具,开始打扫地上的落叶。 她不就是觉得他偷懒、不干活吗?现在看到他干活了,该走了吧? 韶音盯了他五分钟,见他很卖力气,果然点点头:“哼,早这样不就完了?” 一甩头,迈着骄傲的步伐,往别墅里面去了。 “她可真蛮横。”等她走得远了,一个男佣说道,语气带着不满,“千金大小姐的架子,摆得真足!” 管家看他一眼,淡淡道:“少说是非。” “我知道了。”男佣闭上嘴,低头打扫起来。 此刻,韶音已经进了别墅。 一楼没有人。 她轻哼一声,慢悠悠上楼。 差不多走到三楼的位置,还是没有人出现,接引她去闻意朗那里。既然如此,韶音只能靠自己了。 她停下脚步,倚着护栏,拿出手机,开始给闻意朗打电话。 “嘟嘟嘟——” 电话没有人接。 真是的。 韶音将手机收起来,扬起头,大声喊道:“闻意朗!你藏哪儿了?就算你毁容了,长得丑,也不用像缩头乌龟似的,躲得人人都看不见你吧?” 别墅里很安静。 她扬起嗓子大喊一声,顿时整个别墅里都回荡着“缩头乌龟”四个字。 正在三楼某个房间里的闻意朗,听得脸上一黑。 “这女人——” 简直是,让人想要掐死她! “上楼,左转,第三个房间。” 手机震动了下,韶音低头一看,是闻意朗发过来的消息,让她去找他。 哼了一声,她继续往上走。按照消息提示,左转,来到第三个房间门口。 她握住门柄,试着推了推。门没锁,她一推就能打开。 但是韶音没有立刻推门走进去。而是,握住门柄,用力将门一推! 顿时,房门“砰”的一声打开,门沿撞到墙壁上,发生“砰”的一声。 “surprise!!”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朝着里面大声喊道。 嗯,这样是为了避免他在门后设置陷阱。 闻意朗有多狗,她自己又有多烦,韶音心里透亮。对于今天被叫来,可能遇到的“惊喜”,也有心理准备。 比如,他可能在门上放了桶水,等她一推门,猝不及防被浇一身。 “他好歹是男主,而且二十七岁了,怎么可能这么幼稚!”灰总才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有点无语。 韶音微微挑眉:“那不好说。” 而被冠上“幼稚”的可疑帽子的闻意朗,被这一声巨大的推门声和“surprise”声,吓了一跳! 脸上一下子黑了。 想象中的,她小心翼翼地推门,探头探脑,一脸羞愧地道歉,祈求他谅解的景象,完全没有! “我以为你是来道歉的。”他坐在沙发上,双腿叠在一起,膝上放了本杂志,抬头朝她看过去道。 韶音已经将屋里的情形扫视过一圈,确认没有陷阱的存在,于是大大方方地走进去道:“是啊!” “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闻意朗冷冷地看着她将小包包随意放下,自己在房间里打量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声音更沉了。 韶音其实也不是对他的房间多感兴趣。这不是他太丑吗?能少看他一眼,就少看他一眼。 “我道过歉啦!”她转过身,诧异地看着他道:“你没收到我的道歉吗?” 闻意朗皱起眉,冷冷地看着她。 “啊,你这人!”韶音顿时不乐起来,指指外面,说道:“你起来!看看!看看外面!管家他们在干什么?” 她自己走到窗边,透过窗户往下看,只见管家带着男佣们仍然在打扫庭院,满意地点点头,回过头道:“他们不把你放在眼里!欺负你!我替你出头了!这还不算赔礼道歉吗?” “……”闻意朗抿住唇。 她强行干涉他的安排,让管家等人做无用功,现在打扫了,等她一走,还要铺回去。 好意思说是帮他? 她明明就是在给他添乱! “我说你这个人,见好就收啊!”偏她很有理的样子,皱着眉头,不悦地看过来,眼神含着指责,“把你的样子泄露出去,是我不对。但我也不是故意的,也用心道歉了,你别揪着不放啊!” 闻意朗冷冷地看着她。 “而且,我虽然不小心把你的样子泄露出去了,但我也替你澄清了,你根本没残废,只是毁容了!”韶音强调道,“我也不全是做了坏事,你别这样看我!” 呵呵。闻意朗这会儿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他残废不残废的事,不打紧。但他毁容的照片传出去,叫别人怎么看他?! 原本他计划中,做完那些事情,就挑个合适的机会,重新亮相,洗脱毁容的传闻。这也是他一直以来,从不在大众面前露面的原因。 但是,她可倒好,直接将他毁容的样子捅了出去,让圈里的人都看到了! 诚然,对他的计划有些帮助。但是,等他的事情办完,怎么重新亮相?! 就算他找到合适的理由,以本来面目重新亮相,可是人们总会记得他最丑时的样子! 人性总是如此! 这一点,令闻意朗非常恼火。 本来想着,叫她受点教训、吃点苦头,也算是做错事的代价了。可是,想象中她小心翼翼、讨好、求他谅解的情景,完全没有! 她又一次打乱了他的布置,虽然不是多重要的布置,可是她竟然又一次坏他的事,并且得意洋洋地邀功! “你这人,太小气了。”见他眼底满是冷怒,韶音也不高兴起来,倚着窗边说道:“这样你都不满意,那你想怎么样?” “你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错了!”闻意朗冷冷道。 他想让她道歉、受到教训。可是看她的样子,厚脸皮,没心没肺,还特别有自己的道理,让他之前准备的手段都用不上了。 “我知道错了啊!”韶音不接受他的污蔑,说道:“我是问你,想怎么样?我刚刚都主动为你排忧解难了,我还跟管家说,你一天是我们叶家的女婿,别人就一天欺负不了你。你还想我怎么道歉,才愿意揭过这事?” 呵呵。 谁要做他们叶家的女婿? 她真是想得美。眼底划过轻蔑,他冷冷地道:“你让我抬不起头,我最近心情非常不好,饭都吃不下。接下来的一个月,你每天过来陪我吃饭。” 韶音蓦地瞪大眼睛:“对着你这张脸?!” “啪!”闻意朗再也忍不住了,将杂志摔到沙发上,“你再说一遍!” 他就是要她对着他的这张脸吃饭。让她食不下咽,天天被折磨! 可她怎么能说出来? 闻意朗只觉出离愤怒,嚯的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像是毒舌吐信子的嘶嘶声:“你再说一遍,我这张脸怎么了?” “丑。”韶音小声说,“阿朗,你善良一点。你既然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就别难为别人。自己躲起来,默默难过,不好吗?” 闻意朗气笑了,这是人话吗? 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我没有为难别人。我为难的,是你这种恶毒、虚伪、没心没肺的女人。” 他自己知道自己没毁容。 但她不知道!她明知道他毁容了,失去一切,还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 这是生怕他想得太开,不去自杀吗? “你想逼我自杀?”他想到这里,嘴角扬起残忍的弧度,“以为我自杀了,你就自由了?告诉你,做梦!” 他当然不可能自杀。而她,也别想轻易摆脱他,获得自由! 原本只是对她有几分厌恨,现在变成了浓浓的厌恨,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韶音瞪大眼睛,猛地拍开他的手,说道:“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能将人想得那么坏?” 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既震惊,又怜悯:“阿朗,你……你变态了。” 不在伤心中爆发,就在伤心中变态。 他毁容了,失去一切,于是就变态了! “好好好,我陪你吃,你别疯!”不等他说什么,她忙抱住他的手,“别疯!别变态!别自杀!我陪你还不行吗?” “唉!”说到最后,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音音:唉!真拿你这个小傻没办法。 === 二更送上 第249章 逃婚9 那是一种不得已牺牲,无奈又认命的口吻。 但她凭什么?! 闻意朗挣开,指着她,本来就狰狞可怖的脸孔,气得更加扭曲:“叶慧音!你说谁变态?!” 说你啊。 韶音心里是这么说的。 嘴上也是这么说的:“我在说你,阿朗。”她仰着头,同情地看着他,再次拉过他的手臂,语重心长地道:“阿朗,你心理出问题了,必须要看医生。不能讳疾忌医,我会陪你的。” 心理出问题了? 她的意思是,他之所以绑着她,怎么都不肯退婚,是心理有病? 冷哼一声,压下怒气:“好,你陪我。” 她不是说他变态、疯了,要陪他吗? 他就给她这个机会! 眼底划过冷酷,嘴角讥嘲,看着她说道:“我现在心情不好,想自杀。你做点什么,哄我高兴。” “什么?不要!”韶音听完,顿时惊恐地睁大眼睛,尖叫道:“阿朗,你不要想不开!” 余光瞥过一旁,只见茶几上放着一只玻璃杯,她迅速拿起来,扬起手,朝着他的后颈就砸下! “你干什么?!”闻意朗看见她的动作,顿时眸光一沉,立刻就要反制。 但是,不知道是他太高,还是她太矮,只见她的角度刁钻极了,他竟然抓了个空,没有一把制住她! 随即,颈后一痛。 闻意朗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意识开始离他而去,高大的身躯缓缓倒了下去。 “呼!”见他晕倒了,韶音终于松了口气。 将玻璃杯放下,一脸庆幸和后怕地拍拍胸口,说道:“还好,成功了。” 她很怕一下没砸准,把他砸得头破血流,却没有晕倒,那样就不好收场了。 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把他的鞋子扒拉出来,鞋带统统抽出来,几根绑住他的手,几根绑住他的脚。 想了想,又分出几根,勒住他的嘴巴——防止他醒来后咬舌自尽。 “……”灰总。 西瓜籽都嗑不动了,目瞪口呆地道:“你从前怎么没用过这一招?!” 损啊! 真损啊! “以前也没有人在我面前自杀啊。”韶音说道。 将这么大个男人拖到椅子上坐下,再把他的手脚绑得结结实实,着实花费力气。她累得坐在沙发上,像一条咸鱼一样,动也不动。 好一会儿,她才双目发直,喃喃地道:“怎么办呀?阿朗要自杀,这可怎么办呀?” “咔嚓”“咔嚓”,灰总重新嗑起瓜子。 用不着它操心。她比谁都能搞事。 果不其然,只见她很快摸过手机,嘴里嘀咕道:“我是没办法了,我求助外援吧。” 外援?灰总嗑瓜子的动作一顿,盯住她操作手机的流程。 只见她打开朋友圈,发了一条状态:“有一个认识的人,他说想自杀,请问我能做点什么帮帮他?[可怜][可怜][可怜]。” 很快,这条状态下面多了几条回复。 “先派人看住他,别让他接触危险物品。” “让他远离危险的地方,杜绝他自杀的可能。” “请心理医生吧。” “他说想自杀?是真的还是吓唬你的?” 紧接着,又有很多条回复出现。 “是谁啊?” “我们认识吗?” “打电话跟你说的,还是当你面说的?” 还有人单独给韶音发消息,问她是谁要自杀? 韶音当然不能暴露闻意朗的个人信息了!不管是谁,她一律说:“一个普通朋友。” 后来被问得多了,而且有几个好朋友猜到了,她只好承认了,发了几个哭哭的表情包过去,说道:“我真是没办法啦!我现在就在他家,他万一有点什么,我可怎么摘出来!” 朋友们都很同情她,各种给她出主意,比如让她马上给闻老爷子打电话,这种时候还是亲人在身边比较好,她也不会沾上太大的麻烦。 “好的,谢谢。”韶音挨个回复。 这时,朋友圈状态下面,多了一条新回复: “不会是闻意朗吧?” 仿佛一瞬间,世界安静了似的,再也没有新的回复出现。 所有人都沉默下去。 怎么说呢?变成闻意朗那样,活下去,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而这个时候,被打晕的闻意朗,对一切都不知情。 等到他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随着意识的恢复,身体的感知也逐渐醒来。最先获得他注意的,就是后颈传来的钝痛。 晕倒前的一幕,瞬间涌上脑海,他眼睛眯起,一阵浓浓的寒气从眼底爆发:“叶慧音!” “叶慧音!”他坐起来,沉声叫道。 手腕上有点疼。闻意朗皱起眉头,低头看向自己双手的手腕。发现上面一圈红色勒痕,眉头皱得更紧。 “你醒啦。”不多时,房间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不是那个可恶的女人,而是闻老爷子。 愣了一下,闻意朗掀开被子,下床:“您怎么来了?” “音音给我打电话。”闻老爷子笑眯眯的,一头银发的老人家,坐在沙发上,“她说你要自杀,吓得不行,立刻给我打了电话。” 闻意朗脸上一黑! 当然,他脸上戴着面具,本来就是黑的。 “你干什么吓唬人家小姑娘?”闻老爷子好笑道,“就算要试探她,也不要这样,差点把人家吓坏。” 闻意朗顿时冷笑一声:“我吓坏她?” 想到她听到他要自杀的话,第一时间采取的行动,闻意朗可一点儿都不觉得她被吓坏了。 那个女人,胆子大得很! “我手上怎么回事?”他问道。 刚下床,就发现脚腕上也不太对劲,他拉起裤腿一瞧,脸色更难看了:“我被绑了?” “呶。”闻老爷子的下巴朝茶几上努了努。 闻意朗看过去,只见茶几上放着一团团的样式各异的绳子,看上去十分眼熟。 愕然浮现在他的眼底:“鞋带?” “音音也不容易。”闻老爷子回想刚才的情景,仍是忍不住想笑,“她怕你醒过来闹自杀,所以趁你晕倒了,把你绑了起来。” 闻老爷子抵达时,就见这小子被捆在椅子上,连嘴巴都被捆着,当时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但因为他到了,不用再绑着闻意朗了,就喊了管家上来,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送到了床上。 “她人呢?!”黑着一张脸,闻意朗从牙缝里挤出来道。 把他打晕。用鞋带绑他。还把闻老爷子叫来! 他是让她哄他!不是让她搞他! “在庭院里呢。”闻老爷子的下巴朝窗外点了点,想到什么,又是一阵失笑,“她很关心你,以为管家他们怠慢你,一直在训他们。” 就比如现在,韶音就在庭院里,训斥管家等人:“都过去多久了,才清理这么一点儿?是没吃饭吗?我看你们就是白拿钱不做事!” “现在闻老爷子都来了,你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敢怠慢,我看你们是真的肆无忌惮!” “现在我和老爷子都在呢,你们就敢这样懒散,等我们都走了,还不知道怎么怠慢阿朗!” “快点干活!看我干什么?今天收拾不完,统统扣工资!”她瞪大眼睛,极为认真地盯着、训斥着。 管家又累又无语,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早就汗湿,没有一点形象可言。宽松的便服,也沾满泥土和汗水,狼狈得像是刚掏完臭水沟的工人。 但他有口难言——闻老爷子都来了,知道她的行事,半个字都没说她。 “小洲,把那堆叶子背出去。”管家直起腰,捶着酸疼不已的腰,看向一名男佣说道。 什么铺回去。 铺不回去了。 看这大小姐的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来。如果给她看见,还得折腾一回。 索性打扫干净,痛痛快快的。这样就算先生有什么不满,事已至此,也不会惩罚他们。 男佣应了一声:“好。” 然后拉着筐子走过去,将腐叶往里装。 韶音抱着手臂,来回溜达着,做个负责任的监工。 直到闻老爷子走出来。 “您怎么出来了?”韶音连忙迎上前,抬头看了看楼上,有点担心地说:“闻意朗他……” “他醒了。”闻老爷子呵呵笑道,“别担心,我跟他谈过了,他只是心情不大好,不会做傻事的。” 看向韶音的目光,柔和极了。 这真是个好孩子。在阿朗毁容、成为家族弃子之后,仍然耐心对待他,关心他的死活。 倒是阿朗,如此试探人家,很是不磊落。 “他不会骗您吧?”韶音忧心忡忡地说,“他只是生病了,又不是傻了。他会不会骗您走,等您一走,又做傻事?” 闻老爷子心里知道不会,但是在小姑娘面前,还是要给自家孩子留面子,因此道:“你放心,我已经给他请了心理医生,很快就会到了。” “那就好。”韶音顿时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一块大石头一般,浑身都轻松很多。 犹豫了下,她道:“既然这样,那这里就没我的事了,我先走了。” “音音,你再陪陪阿朗吧?”闻老爷子目光鼓励地道,“他虽然已经不想自杀了,但是心情还有些低落。如果有你陪着,他的情况一定好得更快。” 阿朗是个好孩子。 音音也是个好孩子。 让他们多相处相处,谁说不是一桩良缘呢?闻老爷子想撮合这一对,因此看向韶音的目光,说不出的慈爱。 但韶音有些不好意思,摇摇头道:“不了。我打晕了他,还把您请了过来,他现在一定很生气,不想看见我。” “我先回去啦。”她歉然地说了一声,然后转身朝自己的小车车走过去。 开了车,径直离开红叶山。 不带走一片云彩。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0章 逃婚10 “咔嚓。” “咔嚓。” 灰总激动不已地嗑着瓜子,声音满是兴奋:“你可以啊!又摆了他一道!” 韶音今天去红叶山,干嘛去了?道歉去了呀! 闻意朗特地打电话给她,让她去道歉。摆足了架子,等她低头不说,还吓唬她说想自杀。 结果呢? 想想闻意朗此刻的表情,灰总就忍不住直乐。它把瓜子磕得清脆声连连,不忘播报情况:“现在圈子里都传开了,说闻意朗想自杀。” 韶音那条“求助外援”的朋友圈状态,虽然她遮遮掩掩的不说是谁,但还是被很多人猜到了,想要“自杀”的那个人可能是闻意朗。 有感慨的,有同情的,有唏嘘的。 闻意朗在出事之前,多风光啊?从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论能力,论手腕,圈子里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结果,他现在变成这样,真让人唏嘘。 “叶慧音也够可怜的。”也有人说。 “是啊,摊上这样一个婚约,家里又不给解除。” “她也算人不错了,都这样了,还关心闻意朗。换了我,能跑多远跑多远。” 她干嘛还要关心闻意朗,去他家里看望他?如果她不去,也不会撞上闻意朗要自杀。差点把自己搞得一身腥,摘也摘不掉。 “闻意朗就不该这样。他自己什么情况,自己难道不知道吗?困着好好的女孩子,真是……” “他要是有点风度,就该放人家自由。” 灰总描绘着众人说话的口吻,兴奋极了:“真想让闻意朗知道,哈哈哈!” 这些事情,还没有传到闻意朗的耳朵里,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单单是韶音打晕他、用鞋带绑他、叫来闻老爷子,就足够让他黑脸了! 是的,黑脸。在韶音走后,他在闻老爷子面前不必遮遮掩掩,就把面具摘下来了。 面具后的脸,很是难看。直到闻老爷子走了,他的脸色都没有好转几分。而闻老爷子劝他的话,他更是没有听进去。 跟那个恶毒、离谱、疯疯癫癫、脑子不好使的女人,发展感情,好好过日子?他疯了! “先生。”管家上楼,来到他身边,恭恭敬敬地汇报道:“庭院里已经打扫干净。” 腐叶全都清除出去,整个庭院用清水浇过一遍,变得整洁明亮,漂亮极了。 而这些,还是在闻老爷子充满欣慰的表情中做的。因此,管家虽然有些没底,但也不是特别担忧——先生对老爷子一直很尊敬。 “嗯。”闻意朗点点头,表情冰寒。 管家觑着他的神情,犹豫了下,问道:“叶小姐她……” 说真的,叶小姐实在太过分了。对他们指手划脚,把先生打晕,还绑起来。不到一天时间,闹得天翻地覆,简直就跟西游记里的孙猴儿一样。 先生真的应该好好收拾她。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之前,韶音把先生的照片泄露出去,惹得先生大怒的事情。 “不要提她!”闻意朗冷冷打断道,眼里划过厌恶和烦躁。 他现在真是一点儿都不愿意想起那个女人。 想到她,就想起一次次输在她手里。照片泄露,打台球,自杀。一次又一次,她总是在他预料不到的地方,摆他一道。 这让闻意朗心里恼怒不已,输一次没什么,总是输给同一个人,就让人非常不痛快了。 觑着他的神情,管家悄悄揉了揉酸疼的腰,小声说道:“先生,您对叶小姐似乎……” “什么?”闻意朗转过头。 管家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有些纵容。” 话落,就见闻意朗脸上一黑:“我?纵容她?” 管家张了张口,但见他不是很想听的样子,于是闭上嘴巴。 但他脸上却写着:“是,您纵容叶小姐。” 怎么能是不纵容呢? 瞧瞧她对他做的那些事! 放在别人身上,都不知道被教训得多惨了。以先生的手段,就算最心慈手软的方式,也会让她倒霉上一段时间,叫苦不迭。 但实际上呢?就连这个也没有。她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没受一丝伤害。 与此相反,先生倒是一次次遭到摆布! 管家心里禁不住怀疑,先生不会爱上叶小姐了吧?否则,要怎么解释呢? “三天后的行程,拿给我一下。”闻意朗没有发脾气,冷冷地说。 发脾气,就代表他被说中了。他才没有,闻意朗心想,他不是纵容她,而是懒得搭理她。 他很忙的。手里很多事情要做,哪有时间一直盯着她不放? 再说,虽然在她手里栽过两回,但她难道没有栽在他手里吗?思及此处,闻意朗眼中划过傲慢。 她有一件事,一直输给他——她想退婚。 而他绝不会如她所愿。 相比起来,他输的那些,算什么?她才输得惨! “是,先生。”管家见他不想提,于是收回视线,揉着因为打扫庭院而酸疼不已的腰,转身退出去了。 转眼,三天过去。 一处废弃的停车场内,响彻着凄惨的叫声:“闻意朗,你放过我吧,我也是被人挑唆,我不是有意背叛你——啊!” 惨叫声从一辆面包车的后面传来。 隐约有血迹迸溅在车玻璃上。 闻意朗站在面包车的另一边,面色冷硬,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触之见血。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男人的惨叫声不停响起。 令人牙齿打颤的声响,接二连三的传来,男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 “闻意朗!你这么心狠手辣,一点旧情不念,你会遭到报应的!啊——” 闻意朗的脸色变都没变。不论是男人的求饶声,还是男人的诅咒,都不能令他动容半分。 直到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才掐灭手里的烟,转身走掉。 直到他走了,驾驶一辆黑色低调豪车离开,刚刚站在他身边,头也不敢抬的管家,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每当这种时候,就连他也不能抵挡来自闻意朗身上的冷酷、没有感情、残忍的气息。 闻意朗开车驶出废弃的停车场。 没开出多远,就被人拦下了。 准确说,是他看到有人站在路边,跳起来,冲他的车子挥手。远远的,闻意朗认出那是韶音。 眉头微挑,他眼底划过一丝趣味。将车子缓缓停在路边,降下车窗,露出一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脸。 “呀!”看到他的一刹那,韶音惊呼一声,又惊讶,又不敢置信,随即欣喜地笑出来:“这么巧啊,是你!” 闻意朗挑挑眉,问道:“什么事?” “我车子坏路上啦。”韶音扒着他的车窗,伸手往身后指了指。 只见一辆黄色小车停在路边。闻意朗只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看着扒着车窗的白皙柔软的手,他挑挑眉,淡淡道:“抱歉,帮不上忙。” 这才是他停下车子的目的。 给她希望,再令她失望。 然而,韶音的脸皮厚得出乎他的想象,只见她硬生生地扒着他的车窗,就是不放开:“别这样,帅哥,载我一段,等到了能打车的地方,我就下来,行不行?” “不行,我有事。”闻意朗淡淡道,说着就升起车窗。 但韶音死扒着不放,就是不肯收回手。眼看玻璃就要夹到她的手,她仍然固执地不放,闻意朗的脸色一沉:“放开!” “我不。”韶音任性地道,“除非你答应载我。” 闻意朗的表情没有一丝温度。冷冷地盯着她,好似要用目光将她逼退。 但韶音哪管这个? 看着他,说道:“哎呀,你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不开心的时候,打打球就好啦。” 说着,冲他眨眨眼:“我请你打球怎么样?这次,仍然跟上次一样,谁输了,就陪对方一晚。” 五分钟后。 韶音坐进副驾。看着坐在身边,一脸冷凝,侧脸线条绷得很紧的男人,她笑嘻嘻道:“副驾这个位置,你都敢给我坐。你没女朋友啊?” 女朋友?当然没有。 未婚妻倒是有一个。 想到这里,闻意朗挑挑眉,说道:“没有。” “那你的眼光一定很高。”韶音感叹道,“要不然,也不能这把年纪了,还单身。” 闻意朗不由脸黑:“我这把年纪?” 他二十七! 还没到男人最好的年纪! 她说得什么鬼话?! “你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是人脸上的胶原蛋白是不会骗人的。”韶音偏头觑着他,“你快三十了吧?” 闻意朗脸上更黑了,他才二十七!离三十还早着呢!这女人,会不会说话? “你呢?”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口吻淡淡,“也差不多三十了吧?” 韶音笑嘻嘻道:“我还早呢。” “呵。”闻意朗冷笑。余光瞥见她在笑,好似心情很好的样子,状若不经意地问:“你都这把年纪了,难道也单身?” 韶音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对啊,我眼光也很高,一般男人都进不了我的眼。” 说着,偏头朝他看过来,对他挤挤眼睛:“如果是你这样的,我可以考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251章 逃婚11 闻意朗脸色沉下。 本来就冰冷的神色,更加冷若冰霜。 他微微抿起唇,直直看着前方路面,胸中涌动着一股一股的怒意,看也不想看旁边坐着的女人。 她单身?呵! 而且,看上他这张脸了?她倒是想得美。 “嘻嘻,害羞啦?”韶音仿佛看不出他的不高兴,硬是曲解成害羞,很是大大咧咧地道:“不要这么脸皮薄嘛。你长得这么帅,应该很多女孩子跟你表白,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 他是长得帅,但跟她有什么关系? 从前没觉得自己长得好看,会有什么不合适。但是此刻,被她一眼一眼地觑着,闻意朗硬是生出了一股“吃亏了”的心情。 “你倒是脸皮厚。”他淡淡道,瞥她一眼,“经常跟人表白?” 韶音笑嘻嘻道:“哪儿啊。我长得这么漂亮,家里也算有钱,什么时候用得着我主动表白?都是人家追我。” 呵! 大言不惭! 闻意朗听得不舒服,淡淡道:“是吗?” “骗你做什么。”韶音说道,拿出小镜子,对着漂亮的脸蛋,左照照,右照照,“我才不跟人表白呢。我长得这么好看,我只接受别人跟我表白。” 闻意朗嘴角浮现讥笑。如果是这样,那她刚刚的话,又算什么? 他懒得搭理她。 神色愈发冷淡起来。之前在台球馆,“陪一晚”的事后,他以为她只是个口花花的脾气。现在看来,他下定论太早了。 这女人,上次没有对他下手,多半是欲拒还迎。 开车到了市里,闻意朗靠边停车:“下车。” “干嘛?”韶音不动,攥着安全带,扭头看着他说:“不是说好了,我请你打台球?” 本来是说好的。 但闻意朗现在不想搭理她了:“有事。” “你有什么事?”韶音轻哼一声,“刚刚都没事,现在又说有事。你是不是怕输给我,面子上过不去,所以不敢跟我去啊?” 非常拙劣浅显的激将法。 闻意朗本来不想接招,但是她的表情实在太生动了,小眉毛挑着,眼神斜着,明晃晃地挑衅他。 “你别后悔。”他说道,重新启动车子,直接开向台球馆。 韶音坐在车子里,笑嘻嘻的:“你可真单纯。” 这一句是闻意朗无论如何都没料到的,脑子嗡了一下,差点将油门踩到底:“你说什么?!” “夸你单纯。”韶音托着腮,清澈的眼底满是笑意,明明不带有戏弄,偏偏叫人无地自容,“激你一句,你就应了。你究竟是受不得激,还是……其实你喜欢我啊?” 闻意朗脸黑:“你坐好!” “你先回答我。”韶音不仅不坐好,还把脑袋往他那边凑,“你是不是喜欢我,舍不得跟我分开,所以稍稍激你一句,你就答应啦?” 闻意朗气得,直接将车子停在路边:“下车!” “被我说中,恼羞成怒啦?”韶音不动,笑嘻嘻地道。 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人!闻意朗绷着一张脸,猛地扭过头,直直跟她对视:“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 他说着,目光轻佻地在她脸上打量,挑拣货物一般,只差上手了:“年纪大了,长得只能算一般,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年纪大?她比他小两岁呢! 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故意惹她生气。 但韶音才不生气,反而挑高眉头,说道:“可能是我打台球比较好?所以你喜欢我?” 闻意朗张口想反驳,她却赶在他前面,飞快说道:“我觉得你要反思一下。” 反思什么? “我年纪大,长得只能算一般,你却愿意在路边载我。还跟我说那么多话,愿意让我坐你的副驾……唔,你该不会口是心非吧?” 脸上肌肉抽动,好好的一张帅脸,硬是堆出了无语的表情。 他看着她,实在说不出什么来,重新坐好,握住方向盘:“你下不下车?” “你看,你都舍不得我下车。”韶音愈发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似的,摊手道:“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看见我,一定撵我下车了。” 闻意朗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启动车子。 他不是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是“叶慧音”,是跟他有婚约,想要退婚却不能的女人,他想看看她的笑话,才在路边停车。 至于载上她,答应跟她去台球馆,是因为他现在心情不太好,想找个发泄的地方。 在废弃停车场,他收拾了背叛他的人,但这并不能让他的心情变好。有人背叛了他,而他让对方得到教训,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还不如看她倒霉、吃瘪、遭受打击、露出烦躁不快的神情,来得高兴。 二十分钟后,两人进入台球馆。 “还跟上次一样?”韶音选了球杆,看向男人问道。 闻意朗抿着唇,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两人打起球。 在打球的时候,韶音很投入。她不会搔首弄姿,做一些跟打球无关的姿态。也不会故意挑逗他,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贴。她的眼神直直盯着台面,聚精会神。 这一点,是闻意朗在她身上发现的,少有的优点。于是,他安心投入到击球中,享受着一粒粒球击进洞的那一瞬间,所带来的快.感。 韶音今天没有全场赢他。 赢两局,输两局。打到最后,两人不相上下。 也不对,准确来说,闻意朗还赢了她一局。 “你输了。”收起球杆,他看向她淡淡地道。 韶音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输球的沮丧,清澈的眼睛里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好像总是精力旺盛,元气满满:“是,我输了。” 她痛快地承认,让闻意朗的嘴角不禁往上扬。 不得不说,跟旗鼓相当的人打一场球,而且赢了对方,这感觉很好。 以至于这么讨厌的女人,看上去都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今晚,我是你的了。”然而紧接着,她凑近他,软软地往他身上贴,吐气如兰,瞬间打破了他的好感。 黑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我赢了,今晚听我的。” 韶音笑着倚在桌上:“嗯嗯,听你的。” “你就在这里打一晚上球吧!”闻意朗冷哼一声,说出一句,转身拿了外套就走。 有了未婚夫,还在外头勾勾搭搭的女人。 她今晚好好打球度过吧! “我会派人看着你。”他拿上外套,回头看了一眼,“你要打够一整晚!” 她不是喜欢打球吗?让她打个够! 一个人打球,有多没滋没味,闻意朗再清楚没有了。想出这个法子折腾她,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他这会儿心情好了,愿意放她一马。 “哎呀,那多没劲。”谁知,他前脚刚要走,她后脚就追上来,说道:“说好了我陪你一晚,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呢?” 眉头皱起,闻意朗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女人厚脸皮,死皮赖脸,可能不会遵守约定。 “愿赌服输。”他冷冷道。 韶音笑嘻嘻的,直点头:“嗯嗯,我知道的,愿赌服输。这不是看你不高兴嘛?我陪你喝酒,怎么样?喝点酒,心情会好哦。” “不必。”闻意朗对“酒”这个字眼,一下子升起了警惕,什么酒后乱性,借酒装疯,一直是他所厌恶的。 韶音便道:“哎呀,你怕什么?该不会怕我把你吃了吧?” “这次可不是激你哦,你不要皱眉。”她语速流利地说道,“我们才见过两次,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你不会以为,我这就会对你做什么吧?” “我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小姐,我至于吗?”她语气煞有其事。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出台球馆。 这会儿天色暗下来,他们打了整整一下午的球。 “先吃饭,吃完饭我陪你喝酒?”韶音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我知道有家酒吧很不错。怎么样?敢来吗?” “如果你不敢,那就是你胆小鬼,你害怕喜欢上我。”她凑近他,目光妩媚,吐气如兰,“没错,这句话是激你的。” 闻意朗抿着唇,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死女人,见他长得好看,就缠着他不放。 “好。”他偏头,目光深处藏着讽意。 是她自己要跳进来的。 以后可别怪他。 两人先去吃饭。吃完饭,就去了韶音所说的那家酒吧。 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叫了一桌子酒。 “白意,你以前在哪混的?我怎么从前没注意过你?”韶音倒了杯酒,慢慢品着,好奇看向对面问道。 在路上,她百般纠缠之下,他终于肯说出他金贵的名字了——白意。 呵。一听就是临时取的。 “白”应该是他真正的姓氏,从他亲生父母那里取的,“意”就是闻意朗的意了。 他取这么一个名字,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闻意朗”的身上去,真安全呢。 “你大小姐忙着答应别人的追求,岂会注意到我?”闻意朗懒懒抬眼,随口说道。 韶音笑嘻嘻道:“酸,真酸。” 闻意朗顿时不说话了。 他随口说句什么,她就能拐到“他喜欢她”上面。这叫他还说什么? 反正他本来也不想开口,只想安安静静喝个酒。 韶音偶尔撩拨他几句,但大多数时间都很识趣。就这样,两人静静喝了半夜的酒。 临走时,她坐到他的卡座上,举起手机。 “咔嚓!” 闻意朗被酒精麻痹的神经,顿时一个激灵,皱眉道:“删掉!” 他深深记得,上次她泄露他的照片,造成了什么麻烦。跟她扯上关系,总不会是好事。 “我不。”韶音说道,把那张照片设为屏保,一边欣赏着,一边感叹道:“真好看啊。白意,你长得可真好看。” 夸他也没用。闻意朗抬高手臂,夺过她的手机,一顿操作,删掉了那张照片。 将手机还给她,起身就走。 “小气。”韶音嘀咕道。 闻意朗喝了酒,不能开车,于是找了个代驾。 韶音没跟他一起,她说道:“我再玩会儿,你自己走吧,小气鬼。” 闻意朗抿唇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刚坐进车里,手机就震动起来。 拿出来一看,手机上收到了一张照片:“嘻嘻,睡了没?给你看,我的梦中情人。” 点开照片,看清上面的人影,他瞳仁猛地缩紧——正是她刚刚拍的,被他删掉的照片! 仿佛巧合一样,她的短信又发过来:“我跟你说,可不容易呢,这个帅哥根本不让我拍,还是我从回收站恢复的呢。” 语气透着洋洋得意,好似等着别人夸她。 这是她发给“闻意朗”的。 不是发给“白意”的。 她没有“白意”的手机号码。 “你又干这种不上台面的事。”闻意朗立刻回复道,“不尊重别人的意愿,偷拍别人照片,还私下传播。立刻删掉,别让我瞧不起叶家的教养。” 很快,消息回复过来。 “咦,你还没睡啊?” “本来以为你要明天才能看到照片呢。” “嘻嘻,别说怪话,你是不是嫉妒啦?我就问你,他帅不帅?帅不帅?” “我跟你说,我以后要嫁的人,一定要像他这么帅。” 闻意朗:“……” 呵! 这女人,喝多了,都开始做梦了! 嫁给他?她也配! “别忘了你的身份。”发过去一句,他收起手机,倚在座椅靠背上,闭着眼睛,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大家明天见! 第252章 逃婚12 韶音没有着急回家。 时间还早,她又不困,再玩一会儿。 滑入舞池中,尽情舒展着身体。 等身体开始发热,汗水逐渐溢出,她终于尽兴,回到了座位上。 开了瓶酒,一边喝,一边问灰总:“过去多久了?” 灰总答道:“三十分钟了。” “唔,这么久了,我该发现了。”韶音说道。 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走到邻座的几个年轻男女旁边,笑着说道:“我的手机丢了,可以借你们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就在三十分钟前,她在舞池里跳舞时,有人混到她身边,摸走了她放在裤兜里的手机。 她当时就察觉了,但听了灰总的汇报后,她选择了当做不知情。 她就一个人,他们却有好几个。于是,一个男孩将自己的手机借给了她。 “谢谢。”韶音笑着接过手机。并不避着他们,就站在他们面前,拨打自己的手机号。 此刻,她的手机被一只骨节分明、线条修长的手握着。屏幕亮着,显示着相册的内容,显然已经被破解密码。 修长好看的手指,选中其中一张照片,删除。 顿了顿,打开回收站,将里面的内容一键清空。 做完这些,那只手并没有停下,而是翻看她最近的通讯记录。短信,微信,等等。 检查完一遍,发现她只给“闻意朗”发过那张照片,终于没了兴趣,随手将手机丢在桌上。 “先生,手机要归还叶小姐吗?”管家站在一旁问道。 是的,“偷”韶音手机的人,正是闻意朗。 他收到韶音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所想的,就是怎么删除她手机里的照片。 这个女人,非常没有分寸,偷拍了他的照片,还不知道要分享给什么人。而他不能暴露出自己的样子,不然,以后说不清。 “嗡嗡嗡——” 被他扔到一边的手机,嗡嗡着转动起来。 闻意朗扫去一眼,发现有电话打进来了,而且是个陌生号码。 “可能是叶小姐发现手机丢了。”管家说道。 闻意朗朝他使了个眼色:“接。” “是。”管家立刻拿起手机,点了接通。 手机里传出一个慵懒好听的女声:“喂,你好。” 果然是韶音打来的电话。 管家朝闻意朗看去。 眉头挑了挑,闻意朗对管家伸出了手。 管家立刻将手机递过去。 接过手机,闻意朗压低声音:“喂。” “这位朋友,你捡到了我的手机。”电话里的女人似乎没有听出他的声音,而且听上去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笑吟吟地道:“可以还给我吗?” 还她? 闻意朗不说话。 “我很多重要的东西在里面,而且,换个新手机的话,没有一键导入功能,好麻烦哦。”电话里,女人的声音仍旧笑盈盈的,“朋友,如果你缺钱,我给你转账好不好?你把我的手机还我。” “不。”低低说了一句,闻意朗挂断了电话。 长按关机。 他没打算还她。 他吩咐手底下的人将她的手机偷出来,就是为了删除“白意”的照片。 而如果他仅仅是删除“白意”的照片,不做其他的,当手机回到她手里,她立刻就会怀疑。 可他除了删除“白意”的照片之外,还做了别的,比如一键还原出厂设置,那么还给她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先生,那这部手机?”管家请示道。 闻意朗想了想,说道:“把电话卡取出来。” “是。”管家应道。 就在管家取工具时,酒吧里,韶音带着感谢的笑意,看着几个年轻男女:“谢谢你们啦。” 将手机还给他们。 几个男孩女孩已经听出来她的手机被偷了,此刻都很同情:“要报警吗?” “算啦。”韶音摇摇头,“不是多重要的东西,就不劳烦警察同志了。” 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拿起小包包,走出了酒吧。 夜风吹动柔软的发丝,露出她带着几丝冷酷的眼睛:“启动。” 与此同时,刚刚取工具回来,准备抓向茶几上的手机的管家,只觉眼前有火光一闪,耳边传来一声巨响:“砰——” 一切发生在瞬间,让人猝不及防,毫无防备。 管家没来得及收回手,坐在一旁沙发上的闻意朗也没来得及躲闪。 手机忽然爆.炸,波及一旁的玻璃杯,杯子被炸成碎片,飞溅向四周。其中一片,恰恰迸向闻意朗的额头。 “先生!”管家回过神的第一瞬间,就扑向闻意朗,将他挡在下方。 但是,已经迟了。只见闻意朗洁白如玉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寸长的伤口,细小的血珠开始涌出,越来越多。 “先生?!”管家又惊又惧。 闻意朗的脸色黑如锅底。 死死盯着茶几上,正在燃烧的手机。 “x!”他忍不住爆了句粗。 他跟那个女人,真是八字不合,天生有仇! 偷她个手机而已! 她整天有意无意地搞他,就连她的手机也不是善茬! 谁能想到,手机居然爆.炸了呢? 管家甚至顾不上自己被炸伤的手,连忙取了医药箱,给闻意朗收拾伤口。 那片玻璃碎片,擦着闻意朗的额头飞过,好在伤口不深,只要恢复得好,应当不会留疤。 “叶小姐的手机,真是……”管家一边为闻意朗的伤口消毒,一边语气复杂地道。 闻意朗绷着脸,不说话。 他额头上的伤口,用创可贴,太小,缠绷带,太夸张。 “不用!”最后,闻意朗拒绝了一切。 就让伤口晾着,什么也不贴。 管家知道他心情不好,什么也不敢说,收拾了药箱,立刻开始打扫房间。 “嗡嗡嗡——” 有手机震动的声音传来。 这次是闻意朗自己的手机。 管家走过去,将他的手机拿过来,说道:“先生,是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陌生人,谁会知道他的手机号?闻意朗心中有股预感,可能是那个女人。 咬着牙,接过手机。 “喂。”他冷冷地开口。 电话那头,女人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出他语气的异样,发出一阵狂笑声:“我跟你说件有趣的事!” “我的手机被偷了,你知道吗?”她语速飞快,“我打电话过去,让那个小崽子把手机还我,那个小崽子不听!他不仅不还我,还把我手机关机了!” “你猜怎么着?”女人继续狂笑道,“我手机里有内置的程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我操作一下,否则会自动运行!” “你知道自动运行的结果会怎样吗?”她发出一阵让人恨不得掐死她的嚣张狂笑,“手机会爆.炸!” “哈哈哈哈!”她笑得肆意极了,“那小崽子一定没料到!他一定被炸哭了!哈哈哈哈!” 张狂到极点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却愈发显得空气安静。 闻意朗咬着牙,脸色黑到极点。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吃鱼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噜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等风干的咸鱼、橘子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啾咪 第253章 逃婚13 管家也听到了这番话。 他此刻心中充满了对先生的同情。先生真是,怎么说呢,也太悲催了! 谁能想到,叶小姐的手机里面,居然安装着这种程序呢?刚才,但凡先生挂电话的速度没有那么快,或许都能避过去了! 那位叶小姐,真是个神人! 此刻,管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敬佩——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一个人,能把先生搞得这么悲催。 关键是,那位叶小姐还不是有心的! 泄露毁容照片,打晕绑起来,手机爆.炸……这几件事情,叶小姐都不是故意的! 但正因为此,才更叫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手机丢了,为什么还有我的号码?”闻意朗冷冷地说道。 他有些怀疑,韶音是故意的。 说不清为什么,反正心中有这种直觉。 太巧了。 “白意”前脚刚离开酒吧,他后脚就收到她发来的照片。而他才被炸伤,她就打电话过来,疯狂大笑,肆意嘲弄“小崽子”。 他跟她的关系有那么好吗?她竟然会跟他分享生活中发生的“快乐”事情。 “我记得啊。”韶音不以为意地道,毫不走心地竖起过目不忘人设,“我对数字很敏感,看见就不会忘。” 她现在已经回到家,用的是家里的电话。 现在是晚上,营业厅还没开门。她要办理手机卡,需要等到明天。 “唉。”她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那个小崽子被炸得怎么样?算起来我挺亏的。他偷了我的手机,被炸了也是活该,但我损失了一部手机啊!” 闻意朗听她一口一个“小崽子”,神色愈发沉如水:“没别的事,我挂了。” “没别的事,就是跟你说说话。”韶音用随意的口吻说道,“唉,幸好我一直有云备份的习惯,要不然手机丢了,是个大大的麻烦。” 说完,她才道:“那挂了吧,你好好休息。” 不等闻意朗说什么,她先挂了电话。 管家听得一颗心提起,简直大气不敢出,偷偷瞄着闻意朗的脸色。 天哪! 这位叶小姐,她可真是…… 如果她有云端备份的习惯,那刚刚先生删掉她相册里的照片,岂不是…… 闻意朗也想到这一点。脸色漆黑如锅底,浑身气压极低,像是一桶火.药,一点就炸。 管家不敢再看,收回视线,脑袋埋得低低的。放轻手脚,尽量无声无息地打扫房间。 但偶尔还是会发出一些声音,比如将玻璃碎片收集到垃圾桶里,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出去!” 管家立刻道:“是,先生。” 干脆利落地退出房间,并贴心地关上门。 他站在门口,静静不动。 很快,听到房间里传来摔砸的声音。叹了口气,他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韶音第二天买了新手机,安装上手机卡,又是一条好汉。 屏保设置成“白意”的照片,低头看着,喜滋滋的。甚至截屏,发给闻意朗,附上消息:“我的梦中情人,他可真好看,对着他的照片,我能多吃一碗饭。” 毫无意外。 闻意朗气得一顿饭没吃。 不仅没吃下饭,他还有些上火——实在是被韶音气狠了。 这一通折腾下来,他都获得了什么?什么也没有!还受了伤! 现在想到她,他就忍不住磨牙。这个女人,他跟她势不两立! “哼,说得之前跟我很好一样。”韶音听到灰总的转述,轻哼一声。 他本来就介意她提出退婚。一直不答应退婚,不就是想过段时间打她的脸吗? 反正都是打脸。打脸必定很疼。不分轻轻的打脸和重重的打脸。 “还不是你一手推动?”灰总忍不住道。 韶音一顿,说道:“嗯?” 灰总立刻噤声,不敢再说什么了。 闻意朗咽不下这口气,没过两天,就给韶音打电话:“你来陪我。” “你又要自杀啊?”韶音问道。 闻意朗用漠然的语气说道:“你答应过,陪我。” 上次她去,的确哄了他一句,只要他不变态、不发疯、不自杀,她就陪他。 “行吧。”韶音应下了。 打扮得漂漂亮亮,开车去了红叶山。 进了别墅,她先将庭院里扫视一圈,只见庭院中干净整洁,鹅卵石小道折射出明亮的光,满意地点点头。 “就知道你们欺软怕硬。”她甩着小包包,路过管家身边时,轻哼一声,斜着眼睛道:“告诉你们,好好照顾阿朗,不然我和闻家都不会放过你们。” 管家的脸上涌出客气礼貌的微笑:“是,叶小姐。” 韶音又哼了一声,迈着轻快的步伐,踏上台阶,进了别墅里面。 一楼,没有人。 “阿朗呢?”她环视一圈,没有上楼,而是看向管家问道。 管家道:“先生在楼上。” “让他下来。”韶音说道。走到沙发边,舒适地坐下,翘起了脚,“天天闷在房间里干什么?就算长得丑,那以后都这么丑,也没办法了,早点接受事实,出来晒晒太阳,做个心里阳光的人。” 不等管家说什么,又数落道:“你们对阿朗上点心,别天天什么都由着他,让他闷在房间里。劝他出来走走,晒晒太阳,对身体、心里都好。” 管家刚要解释的话,顿时咽了回去。恭恭敬敬地看着她,说道:“是,叶小姐。” 转身,上楼了。 先生总是比叶小姐好应付的,管家心想。 “她人呢?”见管家一个人进来了,闻意朗抬起头,皱着眉说道。 管家答道:“叶小姐不上来,让您下去。” “呵!”闻意朗一下子摔了手里的书,神色沉怒,那个女人,就喜欢折腾,没事也能折腾出事情来! 管家劝道:“叶小姐说得也有道理,您的确应该经常下楼走走,晒晒太阳。” 他担心闻意朗让他下去,请一楼客厅里坐着的大小姐上来。 那位大小姐是不可能上来的。他多半要在两人之间,跑上几趟。而前段时间打扫庭院,劳累到的腰肌,还没有彻底养好,仍然在隐隐作痛。 “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管家一本正经地说道,“从前是我们疏忽了,一直没有注意您的生活作息。” 闻意朗没注意到他的私心,只以为管家是为了他好,想了想,站起身,往外走去。 “先生,面具!”管家见他裸着一张脸,就往外走,连忙提醒道。 闻意朗在家不戴面具。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戴上。 以往,那位叶小姐要来,他会提前戴上。但现在,因为额头上有伤,为了伤口的恢复,他能少戴一会儿就少戴一会儿。 脚步停下,他转过身。 管家立刻从茶几上的小盒子里拿出面具,走到他跟前,为他仔细贴好。 “可以了,先生。”管家退后到一旁,恭恭敬敬地道。 闻意朗这才转过身,重新迈步。 韶音在楼下吃苹果,一边吃,一边挑剔:“都不水灵了!你们也太敷衍了!平时就给阿朗吃这个?难怪他心情不好,不爱下楼……” 别墅里没有女佣,都是男佣。这会儿,两名男佣垂头站在一旁,木头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管家提前跟他们做过培训,这位叶小姐非常难缠,让他们不要跟她“是,叶小姐”。 而现在,显然不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因此,木木地站着,任由她数落。 她声音清脆,响彻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将闻意朗走下楼梯,故意踩出的动静,都给压下了。 脸色不好看,闻意朗走下最后一阶楼梯,朝她走过去:“好大的威风,来我家教训起人来了。” “我是为你出头呀!”韶音回过头,满脸惊讶地说:“他们欺负你,连新鲜的水果都不给你吃,你怎么还向着他们?” 闻意朗无语。 他从没注意过这种小事。 家里待客的机会非常少,客厅里虽然摆着果盘,但究竟是不是天天换,他也不知道。 而很明显,她大概是吃到了不那么新鲜的水果,找起茬来了。 “我以为叶小姐知道我的处境。”他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容,“我已经是被闻家放弃的人,叶小姐以为,我有多少钱可以乱花?” 韶音听罢,顿时瞪大眼睛,呆呆地道:“原来你不是被他们欺负,你是买不起?” 她脸上顿时露出同情来:“上次我见到闻老爷子,以为他还是关心你的。没想到,也是装出来的。他没给你请心理医生,是不是?” 怎么又扯上心理医生了?那究竟是请了,还是没请?他现在还有自杀倾向吗? 烦躁皱眉,这让他怎么答?闻意朗开始觉得,身前身后都是坑,一不小心就要踩进去。 “唉!”好在她没有继续追究,只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就将吃了一半的苹果放下,拿出手机,一通操作。 闻意朗的裤兜里传来嗡嗡的震动,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发现是一条消息提示。 打开一看,面露愕然。 “先拿去花。”韶音同情无比地看着他,“等花完了,再找我要。” 闻意朗脸黑如锅底。紧紧抿着唇,立刻操作手机,把那两万块给她转了回去。 是的,刚刚韶音的一通操作,就是给他转了两万块钱。 他缺这两万块吗?买苹果吗? 韶音的手机接连响起。她低头一看,眉头皱起来:“你给我转这么多钱干什么?” 他除了把那两万块给她转回来之外,又给她转了二十万。 是她给他的十倍! “不要你的钱。”他冷冷道,将手机收起。 韶音抿唇看着余额多出来的数字,心里快笑疯了,脸上却渐渐涌起疑惑。 “那,你有钱花?”她疑问道。 闻意朗不吭声,只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 韶音的眉头渐渐皱起:“如果你有钱花,为什么不给我吃新鲜的苹果?”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254章 逃婚14 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给她吃新鲜的苹果? 故意的?让佣人们怠慢她? 还是佣人不把她放在眼里,随便敷衍她? 不仅闻意朗的身体绷起,大脑飞快转动起来。 原本低着头,木头似的呆立在一旁的两名男佣,也绷紧了身体——这位叶小姐,真的很难缠啊! “抱歉,叶小姐。”还是管家经验丰富,立刻上前解围道:“他们拿错了。” 给两个佣人使眼色,让他们将果盘拿下去。 “对不起,叶小姐。”两个佣人连忙上前,端起果盘,飞快离开了客厅。 但韶音的脸色仍然臭臭的,说道:“是吗?拿错了?怎么我每次来这里,不是出现这样的状况,就是出现那样的状况?就这么巧吗?” 她狐疑地看向闻意朗,盯着他的眼睛:“你来说,是你指使他们的,还是他们不尊重你的客人,仍然死性不改,做事没规矩?” 闻意朗当然不会回答这些问题。 仍然是管家,满是歉意地道:“对不起,叶小姐,他们真的是不小心,才把自己吃的跟待客用的弄混了。您大人大量,就不要跟他们计较了。” “这是什么话?”韶音顿时面露不悦,“我不跟他们计较,才是大人大量?” 管家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忙道:“叶小姐不要误会。只是这两个佣人,他们是新来的,规矩不太好,绝对不是有心的。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他们,我代他们向叶小姐赔罪。” “呵。”韶音抱起手臂,冲他冷笑一声,“你好意思说别人?我看你自己的规矩就不怎么样。” 嘲讽完管家,又看向闻意朗,纤长的眉毛渐渐蹙起,说道:“你又不是没有钱,怎么请的人都这么没素养?就不能请点做事麻利的人吗?” 闻意朗能说什么? 他想说:“关你什么事?” 管天管地,管到他家里来了!他的人哪里不好?也就是她,吹毛求疵,每次都能挑出一堆毛病。 但这话一定不能说。 管家这时也不好说什么。先生都拿她没办法,他一个小小的管家,又能怎么样呢?低着头,当自己是哑巴。 “还是说,”就见韶音晃了晃手机,用疑惑的口吻说道:“你是打肿脸充胖子,其实根本没有多少钱,这已经是你全部的家底了?” 嘶! 闻意朗简直感觉头皮要炸了! 这个女人,她哪里来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联想? 不就是一颗不那么新鲜的苹果吗?她怎么能扯出这么多话来?还都是不好回答的话! “叶小姐,您请。”余光瞥见两名男佣重新端着果盘进来,管家立刻说道。 韶音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坐在沙发上,目光在两个果盘里巡逻。挑挑拣拣,拿起一只红彤彤的苹果,掂了掂,又嗅了嗅,勉强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啊呜一口咬下去。 脆甜! 她眼睛一亮,伸手又扒拉出来一只,朝闻意朗递过去:“你来吃一个。” 吃一个? 她喊他吃苹果? 闻意朗的眼里露出愕然,怎么也不能明白,刚刚还咄咄逼人、不依不饶的女人,忽然之间什么都忘了,开始拉他一起吃苹果? 当然是韶音放他一马了。 总是揪着一个问题不放,怕他恼羞成怒,以后就不好玩了。 闻意朗不知道这些。眼角抽了抽,压下心中的无语,走上前,接过那只红通通的苹果。 “尝尝,好吃。”韶音扬着头,满眼笑意和鼓励。 吃个苹果,有什么好鼓励的?真当他是对生活失去兴趣,有自杀倾向的人了? 低下头,闻意朗看着手里的苹果。 微凉的手感,散发出的淡淡清甜果香,让他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他不记得上次吃苹果是什么时候。 平时补充维生素,都是直接喝冲剂,科学又营养。 像这样拿着一只红彤彤的苹果,未经加工的天然食材,他还有些陌生。 “咔嚓。”他咬了一口。 苹果是从冷库里拿出来的,凉又脆,口感清甜。他咀嚼着,咽下去,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还不错吧?”韶音笑盈盈地望着他。 闻意朗看她一眼,没说话。 他吃自己家的苹果,用她夸什么? 韶音先吃完。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手,然后站起来道:“走,我们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散散步。” 吃得差不多的闻意朗,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叫她来的目的—— 折腾她。 “不去。”他淡淡道。垂下眼睛,将最后的果肉吃完,然后手伸出去。 管家立刻上前,接过苹果核,丢进垃圾桶。 “……”韶音。 牛哇。 她在心里对灰总说:“真是大户人家,长见识了。” “你不去算了。”她扭头往外走,“我自己去。” 闻意朗顿时面露怒容:“叶慧音!” 韶音转身:“干嘛?” “你别忘了,自己来干什么。”他冷冷提醒道。 韶音便道:“我记得啊。我是来陪你的。但你还记不记得,你叫我来的目的?” 冲他挑挑眉:“你让我来陪你。但我来了,你又不配合。干嘛?要我哄你啊?” 是,他就是要她哄他。 他想要她绞尽脑汁,手段百出地讨好他。 之前她手机爆.炸,害他额头被划伤的气,他还没出呢! 准确来说,是之前她做的那些事,气都没出呢! “又不是三岁孩子了,还要人哄?”韶音撇撇嘴,上下打量他,“你承认自己叫闻三岁,我马上哄你。” 闻意朗能承认吗?那当然不能了! 他冷冷地看着她,最终还是压下怒气,抬脚往外走去。 韶音顿时笑起来:“这才乖嘛。” 闻意朗瞥她一眼,冷冷地说:“你根本不会哄人。” “你看出来啦?”韶音嘻嘻一笑,丝毫不受激,完全没有证明自己的意思,反而说道:“既然你看出来了,我就不用伪装了。你知道就好,我从小到大,只有别人哄我的,我哪儿哄过别人啊?” 闻意朗气结!抿着唇,大步往外走去,一下子把她落下很远。 他就不该跟这个女人搭话!她会说出什么好话?不气死他就不错了! 可是不让她做点什么,闻意朗不甘心。 “你瞧,现在庭院里多干净。”身后,传来女人轻快的声音,“你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这里还不知道要脏乱到什么时候。” 嘴角扯出讥讽。感谢她?坏他的布置吗? “还有墙皮,你看看。”女人很快走到他身边,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指着别墅,“斑驳成这样了,上面都是苔藓,难看死了,你让管家他们打理一下。” “住的地方干净、整洁、明亮,心情才会好啊。”她振振有词地道。 闻意朗看向别墅。只见一栋斑驳陈旧的建筑,伫立在干净整洁的庭院里,非常不谐调。 眉头微微皱起。 他之前是为了营造“弃子”人设,故意选了这么个地方,而且不让管家等人打扫。 但是现在,庭院已经打扫过了…… “嗯。”他点点头。 反正布置已经破坏了,那就破坏到底吧。 “那你打算刷成什么颜色?”见他答应下来,韶音兴致勃勃地道:“你喜欢红色?白色?浅蓝色?” 她望着那栋斑驳的别墅,好像忽然生出莫大的兴趣,开始设想起装修来。 闻意朗的本意,不是要跟她讨论这个。但是看着她两眼发光的样子,几次张嘴,都没有打断她,而是看着她说了下去。 最后,她拍板道:“既然你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我建议你刷成浅蓝色。看上去清新怡人,心情轻松,对你休养有好处。” 闻意朗的脸色陡然沉下。 眼底慢慢浮现讥嘲。 说了那么多,还是想让他早点好起来,然后跟她退婚。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真心为他好,她只是为了她自己。 “吃饭了。”他淡淡道,转身大步走回去。 韶音跟在他后面。 “这狗男人,怎么忽然拉下脸?”灰总问道。 韶音懒洋洋迈着步子:“我哪知道?” 低头看着手机,手指灵活地打着字。 她刚刚跟闻意朗讨论装修的时候,顺便把别墅的外观拍下来,发给了朋友们。 嗯,她刚刚建了个小群,把好姐妹都拉进来了,跟她们说了闻意朗的情况,又说了自己想帮他尽快走出来的想法。 姐妹们都很给力,纷纷要介绍设计师给她,还有的要介绍心理医生给她,并对她一阵安慰。 像什么:“会好起来的。” 还有:“他一定会被你打动,最终放你自由。” 这种天真的话,听听就算了。她们自己未必会信,韶音也不会当真。 但她们好心安慰她,她也领情。 “你又在拍什么?”吃饭时,闻意朗发现坐在餐桌对面的韶音对着盘子一阵拍,顿时心头一凛。 她每次拍照,都没有好事。绷着脸,用讥笑的口吻说道:“堂堂叶家大小姐,总不至于连牛排都吃不起?” 韶音一边将拍好的照片,发到小群里,一边说道:“我吃得起啊,我是没想到你也吃得起。” 顶级和牛呢。 已经沦为“弃子”的闻意朗,居然吃得起? 闻意朗的神色微变。 紧接着,就听对面的女人说道:“还不是靠我?如果不是我替你教训这些没规矩的人,恐怕他们自己吃顶级和牛,随便拿不值钱的牛排糊弄你。” 她不仅这样说,还这样告诉群里的小姐妹们。 “你为他付出太多了。” “音音啊,我才发现你是这么善良又能干。” 小姐妹们对她一通夸赞。 只有闻意朗,如鲠在喉,香嫩的牛肉怎么都咽不下去,捏着叉子,僵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6章 逃婚16 他以前的照片? 她为什么会想看他以前的照片? 淡淡瞥她一眼,闻意朗语气平静地道:“你想将我跟谁比?” “没有啦,我就是好奇嘛。”韶音说道,视线在周围扫过一圈,神情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说:“来了好几次,从来没见过你的照片。” 别墅里当然没有他的照片。 闻意朗不爱拍照,连商业杂志上都没有他的照片。 “没有。”他淡淡道。 韶音瞪大眼睛,震惊地道:“不会吧?一张都没有?” 闻意朗瞥她一眼,不说话。 没有,就是没有。 一张都没有。 “唉。”她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那真的好可惜。” 管家在洗牌。 这时,抽空说了一句:“先生,叶小姐,是抓牌还是我发牌?” “你发吧。”韶音看他一眼道。 她懒得抓牌。 托着腮,视线在闻意朗的脸上游移。 闻意朗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现在的脸,有什么好看的?就在他皱起眉,明显不耐烦时,她忽然眼睛一亮,拍着手道:“我想到了!” 心头不禁一跳,闻意朗问道:“你想到什么?” 总觉得她一惊一乍的,没什么好事。 “你虽然没有照片,但是闻家可能有啊!”只见她两眼亮晶晶的,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从小到大,肯定不可能一张照片都没拍过,全家福总有吧?” 说着,就要掏出手机:“我给老爷子发个消息,让他找照片给我,嘿嘿!” 嘿嘿个头! 闻意朗脸上发黑。就知道她想不出什么好事,一把压下她的手机:“你还没赢。” 韶音抬头,表情诧异,用怜爱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说:“我不用赢你啊。” 她跟老爷子要未婚夫的照片,还需要赢他吗?完全不用啊! 这是两码事。 闻意朗黑着脸,执意压着她的手,说道:“你赢了,才能看照片。如果你输了,永远不许看我的照片,而且要把屏保上的照片删掉!” 真是的。 就这么怕掉马吗? 韶音心里轻嗤一声,嘴上却道:“你提了两个要求,不行,你最多只能提一个。” 是不看他的照片,还是删掉“白意”的照片? 闻意朗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片刻后,薄唇轻启:“不许看我的照片。” 只要她没看过他的照片,“白意”就跟他没有关系。 “行吧。”韶音颇为惋惜地道,收起手机,“那开始吧。” 管家已经发好牌了。 她拿起自己身前那一堆,缓缓展开,排序。 嘴角渐渐扬起。 她的牌很好吗?管家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两个王和四个二,默默地合上了。 牌抓得好,有时候也很有压力。 “叫地主。”闻意朗说道。 他见韶音笑得开心,以为她的牌特别好。 但他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看着手里的三张a,决定赌一把。 韶音脸上没了笑意。 将牌合拢,了无生趣地道:“不抢。” 闻意朗看也不看管家,直接把三张地主牌抓到手里。 看到三张底牌,他嘴角抽了抽。 管家忍不住展开自己的牌,又默默合上了,脑袋垂得低低的,不敢看先生。 这一局,打得那叫一个不知所谓。 管家不好意思明着站闻意朗,只能把自己当成一个菜鸟里面的菜鸟、傻瓜里面的傻瓜,把两个王和四个二拆开了,硬生生送了闻意朗一程。 “你怎么打的?”但是,闻意朗并不领情,看着他的打法,眉头皱得紧紧的,“不会打就换人。” 韶音似笑非笑,朝管家看过去。 “对不起,先生。”管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神情愧疚,“是我影响两位的兴致了。” 他不这样打,还能怎么打?稍稍智商在线一点,这局就是他们赢了。 他又不可能帮着韶音赢。就算没节操,可是他得坚定站自家先生。 “这一局太快了,每次都要定赌注,也挺麻烦的。”韶音仿佛不在意似的,笑吟吟道:“记个次数吧。等散场的时候,再看谁赢的多。” 闻意朗点点头:“嗯。” 然后看向管家,皱眉道:“好好打。” “是,先生。” 但是今天的运气,显然在管家那边。他的手气好极了,每一把,手里都聚集了好牌,比韶音和闻意朗的加起来还多。 “你牌这么好,为什么不叫地主?”闻意朗皱着眉头道。 管家面不改色地道:“先生,我不敢。” “哼。”闻意朗看了他一眼,说道。 接下来,管家再放水,闻意朗就不说什么了。 打了一下午的牌,韶音是输多赢少。 “唉。”结束的时候,她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看来是没机会看你的照片了。” 闻意朗解决了个隐患,脸色还算好看。听了她的话,没说什么。 就见她紧接着眼睛一亮,忽然掏出手机,对着屏保上的帅哥“吧唧”一口,兴奋地道:“不过没关系!我只要天天看着男神就好了!” 眼神瞬间阴沉下来。 闻意朗死死盯着她,简直抑制不住胸中的怒气,刚刚的轻松感荡然无存。亏他还觉得解决了一个隐患! 原来她根本不在意! 她不在乎他从前长什么样,只是随口一说! 她喜欢的是“白意”,是那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呵,肤浅的女人! “删了!”他沉声道。 韶音奇怪地看他一眼,说道:“干嘛?你吃醋啊?” 闻意朗抿着唇,沉沉看着她,不说话。 “你吃你的醋,跟我没关系。”韶音哼了一声,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小包包,甩动着往外走,“我来陪你玩,已经很够意思了,你还管我喜欢谁?你管太宽了!” 走到门口,站定脚步,回过头看他:“闻意朗,你不要误会,我只把你当朋友。”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他“烧毁”的脸上,依稀划过同情的光。 “先生?”收拾好扑克,管家小心翼翼地上前,看着直直站立,自从韶音走后,已经足足五分钟,动都没有动一下的闻意朗,“您晚上想吃点什么?” 闻意朗缓缓转过头,目光阴郁,仿佛乌云下翻涌的海浪:“你问我吃什么?” 管家心口一紧,更加小心翼翼了:“是?” “连我想吃什么都不知道?”闻意朗忽然拔高声音,“真像她说的那样,全都敷衍我?!” 管家被他的高声惊得浑身一抖,连忙道:“不是,先生误会了。” 他们一直是这样,问他想吃什么,然后厨房去准备。 “那就按您平时的胃口来?”管家试探道。 闻意朗猛地抓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阴沉的脸,充满了烦躁与不耐:“这也要问?!” 管家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低下头道:“是,我这就去准备。” 转过身,匆忙溜了。 心中暗道,叶小姐真是厉害,回回打照面,回回先生输。 今天,他和先生豁出去不要脸了,勾结在一起,赢了她。结果呢? 他们白赢了! 白白不要脸了! 她压根不在乎输赢!是输是赢,对她没有什么意义! 他心里愈发同情闻意朗,也愈发佩服韶音。 难得的,一个念头在心底升起——这样厉害的叶小姐,如果真的嫁给先生,成为闻夫人,似乎也不错。 但闻意朗不这么想。 他对着管家发了脾气后,沉着脸吃了一顿晚饭,回到书房处理了一堆工作,渐渐冷静下来了。 他发现,自己对她有些过于上心了。 不,不是输给她,他打退堂鼓了。而是因为,他应该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他不再给韶音打电话,让她来陪他。 仿佛一下子对她失去了兴趣。不再关注她,不再搭理她,当她不存在。 但韶音没有忘记他。 小姐妹们推荐的设计师,她推荐给了他:“你乖哈,好好听话,把家里改造改造,装修得漂漂亮亮的。你看着心情好,以后再有客人到家里,也有面子。” 闻意朗面无表情:“嗯。” 他的冷淡,韶音丝毫不介意。说完事情,就挂了电话。 她最近还是很忙的。 除了玩之外,还被长辈们带着参加各种场合的宴会。 她现在给叶家长脸了。 因为她不嫌弃毁容的闻意朗,经常关心他,去陪伴他,还替他教训佣人,找设计师装修他的房子,等等,大家看在眼里,对叶家的评价很高。觉得叶家守信誉,家风好。 叶父高兴,很多场合会带上她。另外几房的长辈,跟着沾光,也很高兴,会经常带她玩。 家族因为她获益,韶音自己也收获不少。 叶家的长辈们送她很多礼物,闻家那边也送来不少东西。她对闻意朗用心,为了面子上过得去,闻家也得看重她。 转眼,过去了小半个月。 “他现在忙什么呢?”韶音问灰总。 灰总便把闻意朗最近的行程,给她发了一份。 “咦,他后天要出差?”看到一条,韶音的眉头挑起来。 灰总跟她很有默契了,忙道:“你也要去c市?我现在给你订票?” “订。”韶音笑着,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就订在他隔壁的酒店。” 她要跟大帅哥“白意”,来一场缘分的偶遇!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大家明天见! 第257章 逃婚17 “白意!”一个充满惊喜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闻意朗脚步一顿,转过身,往身后看去。 他不想看见的那个女人,穿着一条样式精致优雅的白色连衣裙,就站在不远处。波浪卷发随意披在肩头,明艳的脸上带着惊讶和喜悦。 嘴唇不由得抿住。 刚刚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心头顿了一下。但闻意朗认为,这是因为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太过惊讶所致。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他微微垂着眼睛,看着女人走近身前。 有些日子没见了,她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不同。眼神仍旧是清澈的,神情仍然是轻松愉快的。好像见不到闻意朗,见不到“白意”,没有对她的生活造成影响。 “来旅游。”韶音在他身前两步远的距离站定,脸上满是他乡遇故知的惊喜,“真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见你。” 那是挺巧的。 他来c市办事,她恰巧来c市旅游。他们住在同一家酒店,同一层楼。 “嗯。”闻意朗点点头。 “你住哪个房间?”韶音问道,脸上全无心机,仿佛随意一问。 闻意朗却垂着眼,不答。 “哎呀。”韶音惊讶了一下,随即失笑道:“干嘛?怕我夜半闯你房间啊?” 她说着,缓缓凑近他,暧昧地眨着眼睛:“你不给我房卡的话,我怎么也闯不进去啊。白先生,你在怕什么?” 她吐气如兰。 她声音暧昧地叫他“白先生”。 这跟她喊“闻意朗”的时候,完全不同。 她在“闻意朗”的面前,是骄纵又心大的模样。在“白意”的面前,则多了几分挑逗和故意。 闻意朗不再看她,收回视线,转身往房间走去。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来到房间门口,闻意朗的脚步停下,皱眉道:“叶小姐,请你自重。” 她怎么还真的跟着来了? 她跟他很熟吗?他们之间,话都没说过几句,她就这么跟着他到房间门口?她到底想做什么? 一时间,他心中涌出怒气,脸上露出不悦。 “我只是回房间。”韶音无辜地看着他,指间夹着一枚房卡,冲他晃了晃,“我的房间,恰巧在你隔壁。” 说完,冲他笑得灿烂:“白先生,你想到哪里去了?” 闻意朗对上她微带戏谑的眼神,脸上有些挂不住,收回视线,开门。 “真不请我进去坐坐啊?”只听女人暧昧软哝的声音,在身后低低响起,“哪怕请我进去吃碗泡面都好啊。” 闻意朗开门的动作一顿。 吃泡面? 这种毫无旖旎的事情,居然会是她提出来的? 有时候,闻意朗真的分不出来,她究竟对他有没有意思? “真小气。”只听她在身后咕哝,“连碗泡面都舍不得。” 闻意朗回身,淡淡看她一眼:“进来吧。” 转过身,打开门进去。 他想起她的手机屏保了。 “闻意朗”没能删掉的照片,“白意”要找机会删掉。 自己的照片被人当做屏保,她还会凑上去亲,想想就浑身不自在。 “白先生是大好人!”只听一声欣喜的轻呼,随即女人轻盈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闻意朗进了房间,问她:“饿了?” “有一点。”韶音说道。 闻意朗打了内线,让服务人员送泡面上来。 他没点别的。 是她自己说要吃泡面。 服务员推着小车,敲开门,问两人:“请问需要什么口味?” 闻意朗看向韶音。 “红烧牛肉面,谢谢。”韶音说道。 她说泡面,他就给她点泡面。韶音丝毫不觉得他狗,只觉得他听话极了。 抱着一桶泡面,就去烧水。 她刚刚跟小帅哥逛了水族馆,因为小帅哥临时有事,两人没吃饭,就分开了,现在正饿着。 刚刚买泡面的时候,卤蛋和火腿肠都来了一点,这会儿全都加进去。 五分钟后,面泡好了。 韶音揭开盖子,用叉子卷起一团面,吸溜儿,享受地吃了起来。 泡面的味道非常霸道。虽然被很多人称为不健康食品,但它的香味真的太霸道了。 闻意朗本来不饿,此时都有些分泌口水。他咽了咽,移开视线,落在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 本想找个机会,让她删掉屏保照片。谁知,恰好有消息进来,她的手机亮了一下。 闻意朗愣住了。 “咦。”韶音看到手机亮了,于是伸出手:“帮我拿下手机,谢谢。” 闻意朗弯腰将手机拿在手里,看着屏保上的照片,脸色发沉,问道:“他是谁?” 只见屏保上的照片,赫然已经不是“白意”。 而是她和一个年轻男孩的合照。 两人背后,是一头北极熊,看上去像在水族馆拍的照片。 她和年轻男孩挨得很近,几乎是脸贴着脸,看上去亲密极了。闻意朗直觉,这个男孩不是她的亲戚或者朋友。 他向来过目不忘,从不记得圈子里有这号人。 仿佛没察觉到他犀利的视线,韶音接过手机,一边解锁,一边随意地道:“你说柯柯啊?朋友,刚认识的。” 果然。 闻意朗的嘴唇抿住了,神色更见冷然:“刚认识?” 刚认识,就这么亲密? 韶音本来在回消息,动作一顿,抬起头,带了点兴味地看着他,说道:“白先生这是……吃醋了吗?” 谁吃醋? 他吃的什么醋? “出去!”闻意朗一指门口,“我要休息了。” 他刚刚开了一下午的会。明天早上,还有重要的工作跟人谈。 “把你的泡面一起带走。”他冷冷说道。 韶音慢慢站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仿佛在打量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就在闻意朗以为她会纠缠他,不肯走,满口谎言地辩解时,却见她一手拿起手机,一手端起泡面,竟然悠悠然地迈步,朝门口走去! “谢谢白先生请我吃泡面。”她回头冲他眨眨眼,“不打扰白先生了,晚安。” 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门口。将手机揣兜里,打开门,走了出去。 头也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闻意朗:摔!这个花心大萝卜! === 一更 第258章 逃婚18 “你把他气着了。”灰总幸灾乐祸地道。 韶音端着泡面,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桌边坐下,悠悠然叉起卤蛋,小口小口地咬着。 “他脸色难看得不行。” “啊,他脱衣服了!” “他把衣服狠狠丢向床上——衣服砸在床垫上,弹了一下,滑下去了!” 闻意朗真的气狠了。 紧绷着脸,目光沉沉地盯着滑落在地毯上的西服外套,薄唇紧抿。 才过去多久? 她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说,“白意”是她的男神。当着他的面,不要脸地亲“白意”的照片。 他以为她很喜欢“白意”。 结果,都是谎言!她变心的速度,快到令人发指!而且,她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叫人匪夷所思——那个男孩,长得比他差远了! 她是怎么看上他,还把跟他的合照设置成屏保?她在想什么?! 闻意朗觉得,这女人简直有眼无珠! 心烦得不行,闻意朗扭过头,不去看地上的西服外套,走到电脑边,开始工作。 只是,效率低得不行。一个个杂乱的念头,不停在脑中闪过,打扰着他的思绪。 “砰!”他气得捶了下桌子。 嘴唇紧紧抿着,心里又烦又乱。 之前她喜欢“白意”,他觉得她虚荣、好色、肤浅。不打算理她,还想看她一步步沦陷,等到退婚后,才发现喜欢得不得了的“白意”,居然就是她嫌弃不已的未婚夫,后悔不迭的样子。 可是现在,才过去多久,她居然不喜欢“白意”了?她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闻意朗越想越气,越想越憋闷。到后来,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在气什么——是气她花心,还是气他自己居然在意她花心? 韶音吃完泡面后,缩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不时跟忙完了的小帅哥互发消息。 玩到一点多,才有了困意,爬上床睡觉。 她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睛,已经是九点多。走下床,拉开窗帘,顿时间明媚热烈的光线涌了进来,不由得眯起眼睛。 好一会儿,她适应了亮度,缓缓睁大眼睛。看着大好的天气,懒洋洋地伸了个腰。 “闻意朗在自助餐厅。”灰总说道。 韶音懒洋洋“嗯”了一声。踩着柔软厚实的地毯,慢吞吞走到洗漱间,接水刷牙。 等她洗漱完,化好妆,穿着美美的裙子出门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了。 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一点。 这是个很尴尬的时间。吃早饭,显然已经过点了。吃午饭,还早了一些。 经过隔壁闻意朗的房间时,她目不斜视,直直走了过去——她知道他不在房间,他今天有很多的会要开,白天是别想见到他了。 于是,她约了小帅哥,去景点游览。 c市是一座拥有浓厚历史氛围的城市,有几处口碑很好的古迹,还有历史名人的故居。天气这么好,当然合适去走走。 小帅哥是学汉语言的,但韶音认识他,是因为他在飞机上侃侃而谈,为一位阿姨讲解c市的景点和古迹,热情得不得了,口才又很好。 韶音跟他搭上了话,两人一起下了飞机,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小帅哥答应带她游遍c市。 今天一天,就在小帅哥的热情带领下,愉快地度过了。 吃过晚饭,韶音打车回酒店。 坐电梯,直达休息的楼层。 她慢悠悠地走着,听着灰总汇报:“闻意朗已经开完会了,现在房间里。” 闻意朗不仅回到房间了,而且注意着电梯的动静。每次电梯传来“叮”的一声,他就会不自觉地集中注意。 这一次,也不例外。 但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并不清楚,所以他无法判断门前是不是有人经过。 他坐在电脑前,垂着眼睑,面上毫无异状。 “喀。” 隔壁似乎传来关门的声音。 哼,还知道回来?闻意朗转动视线,余光扫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这女人,总算还知道检点。他这样想着,收回心神,飞快处理起工作。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 闻意朗看了看时间,慢慢皱起眉头——那个女人,居然没来敲他的门? 难道她真的有了新的目标? “白意”不再是她的猎物? 这个猜测,让他心里浮现出不快。不自觉拿过手机,等回过神时,手机界面已经是他跟她的聊天界面了。 “啪。”手机被他扣在桌上。 脸色沉沉的。 她没有“白意”的联系方式。刚刚的界面,是“闻意朗”跟她的聊天窗口。 但“闻意朗”更不能联系她。 心情越来越低,脸色越来越阴郁。男人的眼底仿佛积聚了沉沉的风暴,不知何时便怒号着降下倾盆大雨。 闻意朗在c市待了三天。 只有一次早上,在自助餐厅见到了韶音。 其他时候,他都在开会、忙工作。而她,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仿佛第一天晚上,在走廊上相遇,她满脸惊喜地叫住他,还耍赖地跟进他房间,非要他请吃泡面,是他的臆想一般。 她不主动联系他,闻意朗更不可能主动了。于是,三天后,他乘上了回b市的飞机。 而韶音还逗留在c市。 一直过去两天,她都没有回来。闻意朗再也忍不住,打电话过去。 “喂。”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慵懒的声音。 闻意朗冷冷道:“你在哪里?” “干嘛?”女人不答反问。 闻意朗握紧手机,声音更冷了:“有人发了一张照片给我。” “什么照片?”女人的声音仍然漫不经心。 怒气瞬间涌上,闻意朗克制着,冷冷地道:“你和一个年轻男孩的照片。” 电话那头,寂静了片刻。 随即,是仍然不以为意的声音:“哦。” 哦?她这是什么态度?闻意朗愕然,不禁怒道:“不解释一下?” “我已经很小心了。”电话里传来女人带着娇哝的声音,“还是被人拍到了,我有什么办法?” 更加愕然。 闻意朗不敢相信,她居然是这样的态度:“叶慧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是他的未婚妻! 被抓到“花心”,她就是这个态度?! “我知道啊。”女人的声音理所当然极了,“我早跟你说过,要跟你退婚。是你不想退,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很小心了,为了你的面子,没光明正大地玩。你还要我怎么样?” 她理直气壮地发表着渣女宣言。 “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那你退婚啊!”她接着说了一句,口吻十分无所谓。 闻意朗紧紧握着手机,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蹦! 本来是一肚子气,终于忍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没想到,电话打过去,一肚子的气被酝酿到极点! 浑身血液都在燃烧,身体每个细胞里都挤满了咆哮的小人,无数个声音在呐喊:“掐死她!掐死那个不知廉耻、无情无义、花心好色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蘑菇,不行!! 第260章 逃婚20 韶音手里积累的财富越来越多了。 从一开始叶父给她的嫁妆,到叶母给她的补偿,叶家其他长辈赠予她的礼物,还有闻家那边陆陆续续送来的东西,以及妹妹们的礼物。 房子,车子,理财,股份,商铺,现金,珠宝……加在一起,她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富婆。 别的不敢说,舒舒服服地躺平过日子,是没有问题了。 但是,总躺着也挺没意思,她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邀请几个要好的小姐妹,一起开了家美容店。 选址,装修,招人,培训……闲着也是闲着,韶音打算自己盯着。 “闻意朗等了你半个月。”这一天,灰总如常汇报,“他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 韶音正在看装修图纸。 闻言,眉头微微挑起:“是吗?” “是,他刚刚还打偏了球。”灰总举例佐证道。 韶音听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看来是真的急了。” 放下图纸,伸了个懒腰,拿起小包包道:“有阵子没去玩了,今天就去放松一下。” 打了个车,去台球馆。 她从c市回来后,就没有再去过台球馆。 叶家的女孩子,除了少数学院派,大部分都具有事业心。或在自家公司挂职,或自己创业。 从前“叶慧音”就在公司挂职。只不过,她是叶家的女孩子当中,少有的游手好闲。仅仅是挂职而已,并不怎么做事。 韶音延续了她的人设,也不怎么跑公司上班。天天四处闲逛,找乐子。 只是,总这么游手好闲的,也挺没意思,才想到开个美容店。 平时盯盯进展,跟朋友们吃个饭,回家躺一躺,刷刷电影和综艺,时间就过去了,完全没想到去台球馆玩耍。 倒是闻意朗,这阵子总去。 去了之后,他时不时抬起头,左右张望。而张望几次之后,不知道是看见碍眼的事情,还是没看见想看见的,神情渐渐变得不好看。 “音姐!” 几个惊喜的声音传来,穿着打扮各有特色的年轻男孩子一拥而上,围住了推门进来的身影。 刚刚又失手,将球击偏的闻意朗,原本脸色难看到不行,耐心即将告罄。听到这一声,他微微一怔,站直身体,朝门口看去。 就见那个女人,极其可恶的那个女人,笑得风流潇洒,被几个年轻男孩子围着,说说笑笑的往里面走来。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她如此不检点?! 嘴唇抿得紧紧的,他直直注视过去,想看看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 他这样一个大帅哥站在那里,又一直看过来,如果看不见他,那就太假了。 韶音很快就“发现”了他,挑起眉梢:“白先生,好巧,今天你也在。” 她笑意盈盈地看过来,表情自然极了。 瞥了她一眼,闻意朗收回视线,继续打球。 他开始变得专注起来。 不能让这个女人以为,他是冲着她来的。 更不能让她觉得,她可以左右他。 这一局,他打得非常顺利,一次失误都没有,水平达到了平均线以上。 虽然不是最好,但也差不多了。闻意朗心情转好,握着球杆,下意识转头。 第一眼,没找到她的身影。 他微微一怔,转动着视线,往周围看去。很快,他在休息区找到了那道身影。 眼底暗了暗,他抬起脚步,径直走过去。 “来一局?”他走到她身前,垂眼看着她问。 韶音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正跟几个小帅哥说话。 她这么久不来,几个小帅哥都有很多话要跟她说,才刚起了个头,远远没尽兴。但这会儿不是哄小朋友的时间。 她仰头看着闻意朗,注意到男人眼底的暗色,以及被压在深处的火光,不禁笑了,起身道:“好啊。” 还算识相。闻意朗的脸色好看了一点,打头走在前面,往台球桌走去。 “好久不见,白先生依然风姿不减。”拿着球杆,一边找回手感,一边笑盈盈地说道。 闻意朗听了,忍不住讥讽了一句:“叶小姐倒是风采更甚以往。” “哈哈,是吗?”韶音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掩口笑道:“白先生真会说话。” 闻意朗见她笑得开心,眼睛弯成了月牙,光彩绽放的样子,不禁微微憋闷。 他别过眼,看着台球桌面,说道:“希望叶小姐的球技也更甚以往。” “这个有点难。”韶音笑盈盈道,“毕竟有段时间没打了,手感生疏了。” 闻意朗知道她有段时间没打了。他还知道,她最近在忙着开什么美容店。 但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是吗?最近在忙什么?” “打算开个美容店。”韶音没有隐瞒的意思,甚至笑眯眯地看着他道:“等店铺开业那天,希望白先生来捧个场呀。” 如果有他这样标致的美男子站在门口,最好是成为店里的会员,一定会帮忙吸引很多生意的。 因为这个,她对他的态度变得热情了一些。 闻意朗敏锐地察觉到了。心里冷哼一声,这个势利的女人,看到他有用了,就对他热情起来了。 “好。”他点点头道。 不能拒绝她。 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跟她拉近关系。 “那谢谢白先生了!”韶音见他同意,惊讶得不得了,连连道谢。 同时,话也多了起来:“之前在c市遇见白先生,不想让白先生觉得我是特意堵你的,所以不好意思打扰你。” 一边击球,一边关心询问:“白先生在c市的事情,都还顺利吧?” 闻意朗的脸色又微微落下来。 虚伪!满口谎话!什么不好意思打扰他,当他不知道吗,她天天跟年轻男孩子出去约会! “顺利。”他面色淡淡地道。 这女人。 如果她还喜欢“白意”,眼里只有“白意”一个人,奉他为男神,对他执着不放,他还能保持一点矜持。 但她花心好色!特别狗!前一秒抱着他的照片亲,后一秒就能将他的照片换掉。移情别恋的速度,叫人目瞪口呆。他如果再不冷不热的,恐怕她又跑了。 她不能跑。 如果她跑了,他的计划怎么办? 眼底闪过暗色,闻意朗看着她击球,难得夸了一句:“叶小姐真是过谦了,球技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 韶音听到他夸她,内心感到惊讶了:“他被穿了?!” 这是问的灰总。 “没有。”灰总想也不想就回答。 韶音心中咋舌:“那他居然主动夸我?” 这也太离奇了!高傲如闻意朗,居然会主动夸她?! “难道他发现自己喜欢你,想追你?”灰总问道。 韶音轻笑一声,反问一句:“你觉得可能吗?” 唔。 灰总回溯着过去的进程,觉得不太像。 “白先生过誉了。”韶音击出一球,抬起眼睛,笑眯眯地看向闻意朗,眼神带了点暧昧,“可能是有白先生这样优秀的人在身边看着,我总不好打得太难看。” 又来。 她又用这种不正经的眼神看他。 闻意朗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异样,将后背上攀爬的麻酥酥的异样感忽视,说道:“你打得很好。” 再露骨的话,他说不出口。 但是一场球打下来,他还是说了不少低调的、隐蔽的、充满夸赞与欣赏的话。 韶音被他逗得直笑。 她笑起来时,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铺满了碎钻。脸上充满神采,简直让闻意朗无法直视,只想到一个词——光芒四射。 一开始,他刻意让自己说些讨好她的话。到后来,看着她开心的样子,那些话不知不觉就流露出来。 她笑得越开心,看他的眼神越明亮,他说出那些话就更容易。 直到最后,他自己的嘴角都情不自禁地扬起。 两人打完一场,坐在休息区喝酒时,闻意朗在玻璃杯光滑的壁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熟悉的脸上,带着不熟悉的笑容,那是一种被称作“开心”的表情,令他看上去都显得陌生起来。 他不禁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司马娇焦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olivia、36245521、唐辛夷、西米、画地自萌的蒙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啾咪 第261章 逃婚21 闻意朗落荒而逃。 随便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去。 韶音一个人坐在休息区,端着一盘小零食,脸上挂着兴味盎然的笑意。 “他怎么跑了?”灰总诧异地问。 闻意朗究竟有没有急事,它比谁都清楚。 他佯装接到的电话,是假的,根本没有人给他打电话。 他就是想走了。 “谁知道?”韶音挑了挑眉头,将咸酥的米花丢进口中,慢慢咀嚼。 灰总看着她的表情,总觉得她知道什么。 但它没有追问。反正到最后,它总会知道的。 “音姐,还打球吗?”很快,三名小帅哥走过来问道。 韶音点点头,放下托盘,起身道:“来两局。” 她跟小帅哥打起球,有说有笑,开开心心的。 另一边,闻意朗回到家,脸色却很难看。 管家看见了,不禁问道:“先生又没有遇见叶小姐?” 他知道闻意朗隔三差五去台球馆。 见他的脸色出奇的难看,比以往都要难看,便以为他又没有遇见人,耐心终于耗尽了。 于是劝道:“叶小姐最近在忙美容店的事,可能顾不上别的,不如我们……” 不就是偶遇吗?换个地方呗! 她在美容店附近出没,那他去美容店附近“办事”,不就行了? 管家尽心尽责地出着主意,然而回应他的,是闻意朗看也不看他一眼。 仿佛没听见一般,径直上楼去了。 “……”管家。 摇摇头,转身忙别的去了。 闻意朗上了楼。 回到房间里,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眼睛,脸色难看得不行。 久久,一动也不动。薄唇抿着,神情复杂难辨。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 这天中午,韶音一个人在美容店附近的一家烤肉店吃饭。 吃到一半,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的来电,韶音看了一眼,想也不想就挂断。 刚把手机放下,铃声又响了。一看,还是刚才的号码。眉头微挑,她按了接通。 “喂,你好。” 片刻后,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听上去十分耳熟:“是我。” “白先生?”韶音没有装作听不出来,她很是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闻意朗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 他此刻站在窗前,明亮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进室内,也洒落在他身上,将他映得挺拔俊朗。 一手抄着兜,精致的脸孔上,神情淡淡:“嗯。” “嗯?”韶音反问。 闻意朗的眉头微微拧起,有点恼羞成怒。反问什么?她就不能识趣点,自己接过话吗? 就像从前,她有那么多不正经的骚话。比如“白先生想我啦?”“白先生害羞,不好意思说吗?”等等。 如果她这么问了,他就可以继续“嗯”一声,作为回答。 偏偏她不。 “喂?”安静数秒后,电话里响起女人疑惑的声音,“白先生,你还在线吗?” 闻意朗:“……嗯。” “白先生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韶音一边烤着肉,一边客气地询问。 她客气的态度,令闻意朗更加恼怒了。 曾经,他恼怒她的不正经。但是现在,他恼怒她的过于客气和礼貌。 因为这代表着,她已经不被他吸引了,她甚至不想撩拨他! “好久不见。”他缓缓开口道。 韶音听到这四个字,差点笑出声! 哎呀! 这个嘴硬的男人啊! “好久不见。”她声音里掩不住笑意,“白先生别来无恙?” 闻意朗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笑意,以为她看破自己的心思,更加恼羞成怒了:“嗯。” 顿了顿,他想起自己的目的,又说道:“你还好吗?” “好呀。”韶音夹起一片烤好的肉,蘸了调料,送入口中,“我在吃饭。白先生吃了吗?” 闻意朗已经吃过了。但他垂了垂眼,说道:“还没有。” 他以为她会问,这个时间了,他怎么还没吃? 然而,她“哦”了一声,却问道:“白先生从哪里知道我的号码?” 他们两个没有交换过手机号。 不是她不想,而是他一直矜傲自持,不肯跟她交换。现在,他怎么拿到她的手机号码了呢? “从台球馆。”闻意朗抿了抿唇,说道。 其实不是。 “白意”就是“闻意朗”,他当然有她的手机号码。 “哦。”韶音又说道,语气十分自然,“那,白先生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他从前不肯跟她交换手机号码。现在,却从台球馆那里弄到她的手机号。 这么大费周章的,难道是有事找她帮忙?借钱?还是什么? 她透露出的意思,让闻意朗很是不高兴,整张脸上都是压制不住的烦怒:“不是。” “咦,不是吗?”她惊讶的口吻说道,“唔,那……难道白先生是……想我了?” 她嘻嘻笑起来,又变得不正经的样子:“白先生该不会发现自己喜欢上我了吧?” 她说得非常不正经,语气纯然是玩笑的口吻。这让闻意朗接话不是,不接话也不是。 她如果早点说,他还能“嗯”一声。 但是聊了半天,她才问出来,他如果回答“是”,显得他非常真心实意一般。 那怎么行?! “后天有时间吗?”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我请你吃饭?” 他没有否认。 不仅没有否认,还主动请她吃饭。这跟变着法儿的承认,有什么区别? 韶音心里有了猜测,笑吟吟地道:“还说没事。我看你就是脸皮薄。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她好整以暇地烤着肉,很仗义地道:“别后天了,你现在就说吧。早点做完,你早点省事不是?好歹一起喝过酒,能帮的我一定不推辞。” 什么啊! 闻意朗有些烦,他什么时候说有事请她帮忙了?他是请她吃饭! 吃饭! 她是听不懂“吃饭”的意思吗? 闻意朗不明白,从前很会顺杆爬的女人,现在怎么了?真的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吗?这样一想,他心里就压不住的烦意。 “到时候说吧。”他忍着烦躁说道,“后天中午,你有时间吗?” 韶音佯装考虑了一下,然后道:“有时间。约在哪里?” 闻意朗说了个地址。 “好,那到时见。”她道。 终于敲定。 挂断电话后,闻意朗不禁松了口气。 真难。他脑中划过一个念头,约她出来吃顿饭,居然这么难! 他想象中的,他约她吃饭,她会很高兴、痛快地答应他,根本没有发生。 倒也不能说她推三阻四,故意摆架子,为难人。闻意朗回忆着刚刚的通话,发现她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只是…… 闻意朗完全无法分析出,她究竟是什么性格。而这一点,无疑令人更加心烦——她很不好捉摸,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花心好色、见了帅哥就走不动路的那种人。 好在约会还是定下来了。 约会当天,闻意朗在衣柜前足足僵立了半小时——他竟然拿不准穿哪套衣服更有魅力! 这让他的脸色难看极了。 还是管家上来,为他挑了一套,并鼓励了一番,送他出门。 抵达餐厅,出现在韶音面前的,就是一个西装革履、领带打得整整齐齐、坐姿笔挺、五官英俊到没朋友,几乎闪闪发光的男人。 她眼睛一亮,几乎是加快脚步,走到他对面坐下,笑得灿烂极了:“白先生!” 闻意朗当然注意到她骤变的表情。心里哼了一声,既有些不高兴,又有些高兴。 这个女人,看人只看脸的德行,也不是那么坏。至少,她轻而易举地落入他的陷阱,重新被他吸引了。 “叶小姐。”他客气地道。 “来多久啦?”韶音取了湿巾擦手,笑吟吟看着他问道。 闻意朗刚来没多久,于是也是这么回答的:“刚到。” “那就好。”韶音顿时松了口气,“否则,让白先生这样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等我,我可是会有负罪感的。” 国色天香?大美人? 这不是形容女人的吗? 闻意朗顿时有些不快。只觉得自己被她看轻了,在她眼里,他究竟算什么? 在心里狠狠扣了她十分,他淡淡道:“提前到达,是一名男士的修养。” “白先生真的很有修养!”韶音朝他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比了个赞。 不多时,饭菜上来。 韶音一边用餐,一边跟他说话:“白先生究竟有什么事请我帮忙?” 闻意朗垂下眼睛,答道:“没有事。” “没有?”韶音惊讶道,随即若有所思,“白先生仅仅是想请我吃饭?” 闻意朗不吭声。 还用说吗?她为什么非得问?闻意朗不相信,她会这么笨,连这都不懂! 韶音当然是懂的。她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我忍不住怀疑,白先生是喜欢上我啦,在追我。” 闻意朗仍然不吭声。 低着头,优雅地用餐。 “那看来是我误会了。”盯了他一会儿,见他始终没反应,韶音有些失望地说道。 重新坐好,低下头,也专心用餐。 她不再抬头,也不再跟他搭话。空气一下子变得分外安静,安静到让人忍不住焦躁。 闻意朗用餐的动作越来越慢,看向对面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渐渐的,心浮气躁起来。 “味道怎么样?”他试着找话题。 韶音抬起头,客气地道:“味道很好。” “你喜欢吗?”他又问道,顿了顿,“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请你吃别的?” 韶音定定地看了他两眼,随即说出自己的喜好:“火锅,烤肉,小龙虾……” 她说的都是中餐。 闻意朗不由得低了低头,看着面前的西点,嘴唇慢慢抿住了。 “我记住了。”他点点头道。 一顿饭,算是宾主尽欢。 对韶音来说,能够看着这样一个大帅哥用餐,简直是不可多得的福利,她心情特别好。 对闻意朗而言,她表现出对他的兴趣,就说明她真的是个肤浅好色的女人,他多多少少抓住了她的一项弱点,也不算空手而归。 接下来的几天,闻意朗没有打电话给她。 他不能表现出太上赶着。那样会让她觉得,他唾手可得,根本不珍惜。 饥饿营销,是有道理的。 过了一周,他才重新给她打电话。 “明天有时间吗?有一家点评很高的烤肉,我订了位子,一起去吃?” “不好意思啊。”电话里传来女人带着歉意的声音,“明天我有安排啦。” 面上一怔。他眉头皱了皱,问道:“后天呢?” “后天也有安排啦。”女人的声音更加歉然了。 闻意朗顿时抿住了唇。 他没有再问她,大后天是否有空。 没必要了。 “真的不好意思啊。”她歉然地说道,“不然这样,等过几天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 呵。 闻意朗眼底满是讥嘲。撒谎成性的女人,她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现在这么说,不过是借口。她就是对他没兴趣了。 只是,他很不理解,为什么会如此?她那天看到他的表现,明明就是对他很感兴趣。 她明明就很中意他的皮囊。 “好。”他说道。 女人顿时笑起来,说道:“那改天见哦。” 然后挂了电话。 看着挂断的界面,闻意朗心中一阵阵的气恼涌上。他抿着唇,盯着手机。 心中烦闷,甚至想将手机丢出去,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个女人丢出他的脑海,把不知所谓的烦恼丢远。 “嗡嗡。” 茶几上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闻意朗将手里的小号手机收起——这是“白意”专用的手机和号码,专门为了韶音办的。 茶几上的手机,是他常用的大号,属于“闻意朗”的。他走过去,拿起来。 当看到来电显示,不禁一怔。手指像有自己的意识,按了接通。 “喂。”电话里传来女人漫不经心,又随心所欲的声音,“闻意朗,你明天在家吗,我去你那一趟。” 这个声音,他刚刚才在另外一部手机里听到。 闻意朗不由得握了握手指,眼睑垂下,喉头滚了滚,声音莫名发紧:“嗯。” “行,那我上午过去。”女人说道,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就挂了电话。 但闻意朗丝毫生气不起来。 他心中甚至涌出了难以言说的高兴。 她要来见他! 刚刚约她失败的烦恼,这一瞬间,一扫而空。 虽然被拒绝的是“白意”,被探望的是“闻意朗”,但是他此刻分不清了。嘴角似往上扬,又似拼命往下压,呈现出古怪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大家明天见! 第263章 逃婚23 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叶小姐是个性格强势的女人。 这一点,从她每次来别墅,对他和佣人们的“管教”,就可见一斑。 而她对先生,从一开始她因为先生的样貌,就拒绝履行婚约。抛开她的“肤浅”“无情”不谈,她始终贯彻着退婚的念头,由此也可以看出,她非常有主见。 而这样一个人,在面对异性时,哪怕是“白意”这样极品的长相和谈吐,可是如果不够温柔体贴,不够积极主动,不能够讨好到她,她也会没兴趣。 闻意朗不能理解的事,在管家眼里,其实非常好理解。 先生太傲了。 从来没有跟女孩子打过交道,没有平等地体验过一段关系,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对待这段关系,也不知道怎么在这段关系中表现自己。管家犹豫的是,要告诉他吗? 闻意朗是什么脾气,管家心里还是清楚的。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想听的一定不是这个。 在“讨好先生,跟他一起指责叶小姐没眼光”和“说出实话,忍受先生的怒气”之间,管家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 “先生,这个男生很温顺。” 闻意朗听了,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我不够温顺?” 温顺?那是什么? 像只绵羊一样,没有骨气,低声下气地讨好对方,他是这个意思? 闻意朗脸色不善,盯着管家。 管家顿时感到莫大的压力,硬着头皮说道:“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取悦对方,是应该做的。” 闻意朗的神情更不好看了。管家几乎要退缩了,但还是道:“要不然,这段关系的意义在哪里呢?” 两个人互相喜欢,所以在一起。 因为互相喜欢,所以讨好对方、取悦对方,让对方感觉快乐。 这不正是恋爱的意义所在吗? “那个男生,很温顺。”见他不说话,管家壮着胆子,继续说道:“这样温顺又主动的异性,很受女孩子喜欢。” 他没敢说“很受叶小姐的喜欢”,免得闻意朗勃然大怒,转身就走。 “先生以后对待叶小姐,可以态度再温和一些,主动一些。”他做出总结。 心里松了口气。 能把这些话说完,他真是太不容易了。 闻意朗听后,丝毫没有“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模样。眉头紧紧拧着,看上去不屑一顾。 还要他怎么主动?他不是已经很主动了吗? 管家看在眼里,有些担心自己刚才白说了。但是,担心归担心,他没有再多说。 身为闻意朗的管家,他很知道分寸在哪里:“先生,我去忙了。” “嗯。”闻意朗淡淡道。 管家退下了。闻意朗握着手机,久久没动。 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头,重新解锁屏幕,看着界面上显示的照片。 他们在吃西餐。主菜还没上来,桌上只有几盘前菜。她双手叠起,上身微微前倾,满含笑意地看着对面。 而对面的那个男孩,脸上几乎明晃晃地写着“你看出来了吗,我在竭尽全力讨好你”。 越看越烦,心里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又像是打翻了什么,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猛地抬头,关掉照片。 他深深吸了口气。 韶音跟小帅哥吃完饭后,又一起看了场电影,就分开了。 她继续跟进美容店的事宜。 而闻意朗联系她的次数,开始变多了。 或者说,“白意”出现在她生活中的次数,明显变多起来。 他会出现在她吃饭的地方,办事的地方。 会给她打电话,约她吃饭。 会给她发短信,邀请她一起打球。 没有一天,是他不联系她的,不管多晚,哪怕是23:59,他也会在这一天结束之前,在她这里刷一下存在感。 “白先生是想追我吗?”她回短信道。 闻意朗没回复。 韶音等了三分钟,哼了一声,将手机丢开。 嘴硬的男人。 “你知道他嘴硬,为什么还答应他的邀约?”灰总好奇地问。 韶音抱了毛茸茸的玩偶,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说道:“线放得太远,风筝会飞走的。” 她总是不理他,不上他的当,他哪里还有耐心玩下去呢? 第二天,闻意朗又打电话来:“我在清河路附近办事,一起吃午饭?” “白先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韶音没有回答他,而是挑起昨天的事。 电话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韶音心说,她数到五,如果他不出声,那就永远别出声好了。 一,二,三…… “我以为你明白。”在她数到四的时候,男人开口了,听着声音有些不自然。 韶音轻轻笑起来:“你不说,我能明白什么呢?而且,万一是我误会了呢?” 她抱着手,站在窗边,看着玻璃上映出的人影。 女人一手拿手机,放在耳边。一手环着,姿态随意。脸上浮现笑意,像是即将谈成一桩大生意。 “你……”电话那头,男人似乎有些恼,顿了顿,才压低声音道:“你没误会。” 韶音几乎不用看,都知道闻意朗此刻什么模样—— 他一定非常恼火。皱着眉,一脸恼羞成怒的样子。 “这样啊。”玻璃上映出来的人影,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变得客套起来,“我知道了,白先生只是没有朋友,想跟我交朋友而已。放心,我不会误会了。” 自作多情是不好的。 人家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她却将人家想得喜欢她,这多么的自作多情啊! 等到说开了,她知道他其实没那个意思,脸上可真是挂不住。 为了避免到时候难堪,她决定不自作多情,将他的一切行为,解释成他想跟她交朋友。 “这样就好了。”玻璃窗上映出的人影,脸上重现浮现笑意,“我本来想着,要不要接受铮铮的追求。既然白先生没这个意思,那我就答应铮铮啦!” 铮铮是那天跟她吃饭的小帅哥。 至于c市的柯柯,早已经被她忘到脑后。 天底下的小帅哥这么多,她如果都记住,那是记不过来的啦。 “你敢!”电话里,传来男人的怒吼声。 韶音挑了挑眉:“白先生,你在忙吗?如果是的话,那我们改天再聊?” 她完全不觉得,他那句“你敢”,是对她说的。怎么可能呢? 她交男朋友,跟他有什么关系? 闻意朗此刻坐在车里,正往清河路的方向行驶。他根本没在附近办事,是因为想跟她一起吃饭,才这么说的。 坐在车后座,一声怒吼,将司机吓得手一抖,转向灯都打开了。 他丝毫没注意到,脸色漆黑,修长漂亮的手指紧紧握着手机,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不忙。” 这个女人,她刚刚说什么? 居然要跟别人交往! 当他是死的吗?! “你别忘了……”他想说,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她还有一个未婚夫呢! 但是,“白意”应当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而“闻意朗”更没法管了,因为他都不知道她在外面浪。 一时间,他陷入两难。“白意”没资格管她,“闻意朗”管不了她。 她就非要跟别人好吗?如果她这么想谈恋爱,“白意”哪里不好? 他听了管家的话,主动约她,取悦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为什么她就不能珍惜他,绑着他,捆着他,粘着他,天天盯着他,无论如何都要跟他在一起?! 如果那样的话,“闻意朗”就可以跟她退婚了。 等到退婚后,她才发现,她一直喜欢的人,竟然就是被她嫌弃的未婚夫! 他等着看她震惊、后悔的样子。可是,现在的情形是,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那你刚刚是在吼我了?”电话里,传来女人淡淡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快。 闻意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张口就是一句:“你要跟别人交往!” “不然呢?”女人淡淡地反问,声音平静极了,“而且,我跟别人交往,关你什么事?” 紧紧攥住手机,一股浓浓的羞耻感,梗在他的心头,堵在他的嗓子眼。 他知道她想听什么。 这个狡猾的女人,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我喜欢你,在追求你”的话。 狗女人。 “……你跟我交往。”他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清脆的笑声顿时从电话里传来。 女人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声音里充满笑意:“为什么啊?” 为什么?难道他不够好吗?她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闻意朗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浑身血液都涌上头,心里既羞又愤,简直恼怒得想扔手机了! 甚至,忍不住有些恨她! 恨她将他逼成这样! 她为什么如此不可爱?为什么这样恶劣?为什么一点都不体贴?为什么非要他说出口? “因为,我也想跟你交往。”他忍着莫大的羞耻,说道。 血液激烈地冲刷着血管,他听到了隆隆的耳鸣声,声音巨大,令他几乎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到电话里传来的回应。 他只能用力压下激动,克制着身体的反应,聚精会神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啊,这样啊。”女人的声音,似乎带了点惊讶,又似乎并不惊讶,“所以,白先生是喜欢我吗?” 都这样了,她还问! “你说呢?!”闻意朗忍不住了,吼了一句。 吼完,他顿时后悔了。 九十九步都走过来了,他怎么在最后,掉了链子? 她该不会生气了吧? 不会因为他一吼,就不理他了吧?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忽的坐直了身体,脸上浮现出紧张。 “我不知道。”电话里,女人淡淡地道。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闻意朗刚要说什么,就听“嘟嘟嘟”的声音传来,电话被挂断了。 他一下子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大家明天见!啾咪 第264章 逃婚24 “哗”的一下,像是兜头泼下一桶冷水,闻意朗瞬间冷静下来了。 他失态了。 刚刚,他不该吼她。 不,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故作姿态,扭扭捏捏,不肯说她想听的那句话。 嘴唇抿得紧紧的。男人琉璃般的瞳仁中,恼怒一闪而过,随即被克制与冷静压下。 重新拨打电话。 都已经做了那么多,他不能在最后关头,反而功亏一篑。 “嘟嘟嘟——” 没人接听。 闻意朗打了三个电话,始终没有人接,恼火之情重新爬上他英俊的脸庞。 本已经冷静下来的情绪,再次变得恼怒。她居然不接他的电话,就因为他一句“你说呢”,她居然就不肯接他的电话了! 他是不应该吼她,可是他都已经说了那么多,足够表达心意了。不就是少了一句,她至于连他的电话都不接吗? 这女人,简直嚣张得过分! 浓浓的恼怒充斥心头,他收起手机,冷冷地看向前面说道:“回红叶山。” 吃饭?吃什么饭! 气都气饱了! 司机谨慎地应道:“是,先生。” 调整路线,开往红叶山的方向。 回到别墅后,闻意朗的心情没有丝毫好转。阴沉着脸,上楼了。 管家不在。其他男佣不够机灵,见闻意朗神色不佳,不敢触他霉头。因此,闻意朗连午饭都没吃。 还是到了傍晚,管家回来了,问了下先生的情况,才得知他居然没有吃午饭。 头疼。 “先生,晚上想吃点什么?”上了楼,敲开闻意朗的房间,管家问道。 闻意朗正在跟人开视频会议。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跟人讨论。 管家安静地等在一旁。 过了十五分钟,闻意朗终于挂了视频。揉着太阳穴,声音里有些疲惫:“你刚才说什么?” 先生的记性,竟然差到这种地步了?管家看着他爬满疲惫的面庞,不禁唏嘘起来。 往常的先生,精神奕奕,每天用不完的精力。可是现在,连十五分钟前的事情,他都记不住了。 是什么耗空了他的精力?根本想也不用想,管家就得出了答案。 “想问先生,晚上吃什么?”他恭敬地道。 闻意朗道:“随便吧。” 吃什么不是吃? 吃什么不一样? 对闻意朗来说,吃什么都没有区别,能够填饱肚子就行了。 这让管家更加心酸了。 他想起前几天,先生还会对餐点提出要求,想吃这个,想吃那个。会点名哪道菜做得不错,让他给厨师加奖金。 “先生,中午跟叶小姐的约会,还顺利吗?”管家试探着问道。 一句话落,坐在转椅上揉太阳穴的闻意朗,动作顿住了。 “嗯。”片刻后,他淡淡地道。放下手,坐得挺直,两手搭在键盘上,开始敲动起来,“你去忙吧。” 管家的嘴巴张了张,想再说些什么,可是闻意朗头也不抬,已经开始忙起来,他只得忍着心酸道:“是,先生。” 转身走了出去。 关上门。 随着房门被关上,正在敲键盘的闻意朗,动作停顿了一下。 薄唇抿起。 数种情绪从他眼底闪过,又全部被他压了下去。 眼神重新变得专注,凝视着笔记本屏幕,手指上下翻飞,处理起工作。 男人脸部线条冷静理智得仿佛雕塑而成,那么沉着,巍然不动。 “他就这么接受啦?”灰总将他的反应汇报给韶音,有些惊讶地道。 没想到啊!闻意朗还挺硬气的! “他要面子。”韶音微微笑道。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多么意外。 闻意朗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如果他不是那么要面子,就不会在她说出“退婚”后,损人不利己,不仅不答应退婚,还用“白意”的身份接近她。 他要面子,所以在失利后,他表现得若无其事,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那你打算……”灰总问道。 韶音笑了笑。 那笑容丝毫称不上良善。 闻意朗忙到半夜,终于感到浓浓的疲惫袭来。头脑沉沉的,让他没有精力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处理完最后一项工作,合上笔记本,站起来,准备休息。 “嗡嗡。” 震动的声音从茶几上传来。 闻意朗一怔。 抬头看过去,只见一部手机在茶几上转动。他又低下头,看了看桌上的手机。 略微迟钝的大脑,缓缓转动着,很快得出信息处理的结果——是“白意”的手机在响。 他有一个专属手机,是给“白意”用的,上面只有一个联系人,那就是韶音。 所以,她联系他了? 脚步钉在地上,一时没有动弹。 头脑被疲惫控制,令他的理智屈居下风。 他这会儿并不想联系她。也不想获得她的任何消息,所以站着没动。 “嗡嗡嗡。” 手机仍然在响动。 响第二遍的时候,闻意朗抿着唇,慢慢走过去。弯下腰,拾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看着来电显示,慢慢滑动,接通:“喂。” “怎么不给我发消息?”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娇哝的声音,似怨似怪,“你之前睡觉前都会给我发消息。” 她声音慵懒,带着自然而然的撒娇,好像在怪他没给她发消息,导致她等到现在。 闻意朗怎么也没想到,她给他打电话来,会说这样的话,还用这样的口吻。 可能是头脑太疲惫了,他思绪转动有些迟钝。 听着电话那头,女人懒洋洋地道:“喂?你怎么不说话?” 说话?说什么? 闻意朗什么都不想说。她白天才气过他,那么可恶,那么顽劣,那么会气人。 理智上知道,他这会儿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情绪让他抿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说。 “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电话那头,女人似乎嘟起了嘴巴,说话的声音更娇哝了,“我怎么了,你就生我的气?” 她怎么了?她好意思问他怎么了?闻意朗舌尖差点就涌出这句话,但因为过于疲惫,动作慢了半拍。 这一点争取来的时间,让他的理智暂时占据上风:“没有。” 他没有生她的气。 “没生我的气吗?那你为什么这么冷淡?”女人撒娇的声音传来。 闻意朗很想问她,在想什么?为什么忽然对他亲近起来了? 即便思绪变得迟钝,他也渐渐意识到一件事,这个女人在玩弄他。 “你不是答应别人了吗?”他垂着眼睛道。 话落,电话里传来嘻嘻的笑声:“怎么可能?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怎么会答应别人?” 他说喜欢她了吗?闻意朗清清楚楚地记得,他没说。 正因为如此,她才挂他的电话,不管他怎么回拨,她都不接。 “嗯。”他淡淡地道。 他应该生气,恼怒,可是……闻意朗低垂着头,看着不自觉抠着桌角的手,他没办法骗自己,他的心情居然被她一下子搅动起来了。 她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主动找台阶下,说她没有答应别人,隐隐暗示她想跟他好……沉闷了一天的心情,陡然间阴霾散尽,拨开云雾见青天。 他讨厌这种感觉。 闻意朗讨厌这种不讲理的,不受控制的的情绪。 “你怎么还这么冷淡啊?”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我都主动打电话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闻意朗抿了抿唇,淡淡说道:“我有点累。” “那好吧。”女人很快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也要睡了。” 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闻意朗抿着唇,将手机拿下来,看着通话挂断的界面。 界面转到消息,没有未接电话。这一整天,她都没有联络过他。 闻意朗看了看时间,00:07。 他猜测着她打这通电话、选择这个时间打电话的用意。 那个狡猾的女人。 她必定没安好心。 然而,她冷冷淡淡地挂了电话,又让他原本开始回升的心情,再次低落下去。 抿着唇,他将手机关机,随意丢在茶几上。 再也不看了。 转眼,一周过去。 韶音忙碌了一周,设计和装修的事情都定下来了,进展还算顺利,她给自己放了天假,打算去台球馆放松放松。 “音姐,好久不见。”几个熟面孔围上来,跟她打招呼。 韶音笑着回打招呼:“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比不上音姐。” “音姐最近在哪儿发财呢?” 韶音失笑,摇摇头道:“跟朋友合伙,打算开一家美容店。回头开张了,请你们去体验啊。” “好,到时候一定捧场。” 说着话,韶音已经摸着球杆,找回了手感。 刚打了两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直起腰,抬眼一瞧,眉头挑了起来。 身边站着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简单的白衬衫,最上方的扣子已经解开,袖口也挽到手肘处。 修长漂亮的手指轻抚着球杆,精致的脸孔上挂着冷淡的神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正是闻意朗。 他什么时候来的? 为什么不去打球,而是站在她身边? 都已经来到她身边了,为什么不说话? 韶音一句都没问。 甚至没跟他打招呼,犹如看到陌生人一样,收回视线,继续打球。 直到一局打完,她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当然,也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 “音姐的球技还是这么棒!”一个年轻男孩走过来,端着一杯橙汁,递给韶音。 韶音接过,笑着道:“打得不棒,就配不上你的橙汁了吗?” 男孩子顿时笑起来,笑容阳光爽朗,说道:“如果音姐打得不棒,我请音姐喝两杯。”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起话。听在闻意朗的耳中,简直跟打情骂俏没有区别。 他走过去,夺过韶音手中的杯子,将余下的橙汁饮尽。 将空杯递给男孩。 “这……”年轻男孩有些蒙,看看他,又看看韶音。 韶音不想搭理闻意朗。但是,更不想让这个男孩难堪,于是笑道:“吵架了,见谅。” 男孩脸上恍然大悟,点点头,拿着空杯,识趣地走开了。 韶音等他一走,立刻拉下脸,放下球杆,抬脚就走。 “等等!”闻意朗拿起外套,追上去。 韶音理也不理他。 但男人身高腿长,还是很快追上了她,从后面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为什么当看不见我?” “谁当看不见你了?”韶音回头,斜眼看着他道。 闻意朗见她终于肯看他了,还跟他说话了,心里控制不住地涌上喜悦。他觉得自己毫无底线,但又忍不住靠近她道:“那你一直不跟我说话?”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话?”韶音反问道,上上下下打量他,轻哼一声:“上次电话里,你对我爱答不理。我以为你腻了,不想再理我了。” 她又翻旧账。 但闻意朗已经不敢再甩脸子了,嘴唇抿了抿,他低声道:“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265章 逃婚25 韶音觑了觑他。 没有追着不放,轻哼一声,转身往外走。 闻意朗还拉着她的手腕。 他不想松开她,但又不敢拉着她。于是,她向外走,他便跟着往外走去。 她在前,他在后。 走出几步,闻意朗的步子迈得大了,很快跟她变成并肩。 四舍五入,他们现在是牵着手。心头蓦地一动,闻意朗的身体先意识一步,做出了反应—— “干嘛?”韶音低头,视线扫过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又抬起来,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她眼波明亮,好似任何心机都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闻意朗心头掠过一抹不自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声问道:“去哪儿?” 韶音定定地看了他两眼,见他仍然嘴硬,哼了一声,用力抽回手,大步往外走去。 “等等!”他叫道,紧追上来。 他还想握她的手,但韶音有了防备,因此他没能成功。 台球馆的门被推开,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街上。街道上车来车往,韶音站在路边,招手打车。 “我送你。”闻意朗压下她挥动的手,阻在她面前,低垂着眼睛,视线躲闪了一下,又跟她对上了,“你去哪儿?” 韶音弯起唇,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我啊?我要去找铮铮。” 身子微微前倾,睁大眼睛,注视着他,表情是故作的天真:“你知道铮铮吧?就是追求我的一个帅哥。我本来不想答应他的,但是——” 她拉长了尾音。 眉头挑得高高的。 这让闻意朗忍不住生气。她实在是太恶劣了,明明知道他什么意思,明明知道他的心意,还这样作弄他。 “不许去找他。”他抿了抿唇,说道。 韶音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你谁啊?管我。” “跟我在一起。”闻意朗又道,去牵她的手。 他这次牵住了。 刚刚握过的柔若无骨、温软滑腻,重新掌握在手心里,他心中一荡,不禁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一股微弱的,麻酥酥的感觉,从手掌接触的地方传来,令他忍不住握得更紧了些。 “我不。”她明明不拒绝,但嘴上却道。 牵到她的手,闻意朗已经不气了,眸光不知不觉软下来,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别闹。” 唰! 下一刻,手中一空,她猛地把手抽了回去。 闻意朗愕然地看着她,就见她柳眉倒竖,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看着他说道:“你说谁闹?” “我不是……”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着她凶巴巴的模样,下意识地辩解。 但她丝毫不听,怒视着他,振振有词:“我闹是吧?那你别理我了!” 扭过头,气冲冲地往前走。 闻意朗下意识跟上去:“音音!” “滚开!”韶音拍打他捉过来的手,怒声说道:“别跟着我!” “音音……” “不是嫌我闹吗?那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就喜欢闹的啊?不是吧?你贱不贱啊?” 她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让闻意朗的脚步顿了一下。 但她丝毫没注意到。 或者,她注意到了,但根本不在意。大步往前走着,不一会儿,两人就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闻意朗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抿了抿唇,忍下烦躁,大步追了上去:“音音!等等我!你听我说!” 韶音站定脚步,回过头,目光直直看着他:“好,我听你说。” 她如此坦率直白,就要听他解释的样子,反而让闻意朗噎了一下。 顿了顿,他缓缓开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哪个意思?”韶音问。 张了张口,他思绪有些滞涩,说道:“不是……不是嫌弃你。” “那是嫌弃谁?”韶音反问道。 闻意朗更加语塞。 他觉得,她现在蛮不讲理极了。咄咄逼人,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碰一下就要扎手。 “我没有嫌弃谁。”他低声说道。 韶音抱着手,抿唇看着他,丝毫不给他台阶下。 闻意朗瞬间认识了,她究竟可以有多么骄纵、任性、蛮不讲理。 “我错了。”男人的求生欲,让他瞬间领悟求生技巧,想也不想,脱口说道。 韶音轻笑一声,说道:“你错哪儿了?” 闻意朗明显感觉到,她似乎没那么生气了。心里微微一松,但仍然绷紧着神经,斟酌着道:“我刚刚那句话,说错了。” “怎么错了?为什么错了?”韶音又问。 她抱着手,仰头看着他,脸上不再是怒气冲冲,而是带了点娇蛮。 骄横使人讨厌,娇蛮却叫人又爱又恨。闻意朗也不知怎么,心中一下子浮现出这句话。 “我不该那么说。”他垂下眼睛,又去牵她的手,“我以后都不说了。” 韶音伸出手,给他牵。 两人的手握住,她率先迈步,往前走去:“你再说,我还是会生气的。” 她现在不生气就行了。闻意朗心想,应道:“嗯。” “我不会因为你不懂,无心之中说出什么,就不生你的气。”她又说道,“也不会因为你就是这样的脾气,总是忍不住怎么样,就不跟你计较。” 闻意朗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嗯。” 反正他们不会在一起太久。随便她说什么,他不用为她改变。 “你刚刚真不该说那句话。”仿佛是他的顺从让她满意了,刚刚的咄咄逼人一下子不见了,她微微嘟起嘴,半是埋怨地道:“我本来都不生你气了。” 真是煞风景。“别闹”两个字,太煞风景了。多好的心情,都一下子跑光了。 她无意中流露出的含义,令闻意朗也不禁懊悔起来:“我以后都不说了。” 他本来可以拉着她的手,两个人好好说话、散散步。结果,就因为他什么都不懂,说了句煞风景的话,狼狈地追了她这么久。 “那你一定要往心里去。”韶音偏头看他一眼,有些认真地道:“不然,你总是惹我不高兴,我就不跟你好了。” 她是没人追的女孩吗? 不是呀! 他如果不能哄她开心,反而经常惹她生气,她何必跟他在一起呢? 纵然知道她会这么说,也知道她是这种人,更知道她这么做是正常的——管家说过,温顺和主动的男孩更容易被喜欢。 但,闻意朗就是觉得别扭。 握紧她的手,语气不掩霸道:“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他可以在一些小事上,纵容她、顺着她。 但也仅此而已。 闻意朗都想好了,如果她再生气,他是不会追她了的,他也是要脸的! 就算追上去,大不了再认一次错。总之,他绝不会低声下气地说:“不要不跟我好。”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闻意朗,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噗嗤”,转头一看,她此刻笑得眼睛弯弯,掩着口,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阳光落入她的眼睛里,绽开一片璀璨。 美丽娇气的玫瑰,在这一刻绽放出独有的光彩,迷人极了。 闻意朗清晰地听到胸腔里传来“咚咚”“咚咚”的声音。 那是意料之外的,完全不在掌握的,是身体自发的反应。 他本来应该恼怒,应该不喜,应该排斥和抵触。但是,他看着她娇艳美丽的脸庞,只觉得自己陷进了云堆,只想沦陷,不想抽身。 “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她仿佛没察觉到他的失神,晃了晃他的手,娇声说道:“一起吃午饭吧?” 闻意朗回神,喉头咽了咽:“好。你想吃什么?” “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吗?”两人往前走着,她扭过头来看着他,风将一缕碎发吹在她脸上,为她娇艳的面庞增添一抹纯真,“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哦。” 闻意朗点点头:“记得。” 火锅,烧烤,小龙虾,酸菜鱼…… 他一边背着菜谱,一边压下她跟铮铮吃西餐的画面,淡淡地问:“你想吃什么?” “你猜一猜?”她不答,眼神闪动着狡黠,“让我看看,你懂不懂我的心?” 闻意朗:“……” 他怎么猜?他难道是她肚子里的馋虫吗? 如果猜错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 “你猜错了,罚你背我走过去!”她微微撅起嘴,神情十分骄横。 然而,之前还觉得骄横很讨人厌的闻意朗,此刻却觉得,骄横也有骄横的可爱。 不就是背她吗?这比他想象中的结果,可要轻松太多了。 “好。”他点点头。 走到前方,屈膝:“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大家明天见! 第266章 逃婚26 一百多斤,算沉吗? 反正对于闻意朗而言,不沉。 他不仅能够背得动她,甚至能够背着她走上几公里而不觉得疲惫——否则他就愧对小世界男主之称,丢了广大男主们的脸! 韶音伏在他的背上。 一手抱着他的脖子,一手轻轻戳他的脸:“哎呀,骄傲的白先生,高高在上的白先生,居然为了我这样一个凡人,跳下云端,落入凡尘啦!” 她也知道他骄傲?那她之前,针对他的种种,果然是故意的了? 闻意朗不说话,抿着唇,稳步往前走。 “怎么不说话?”韶音继续戳他的脸,“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闻意朗不想搭理她。 这女人矫情起来,简直叫人消受不起。 “对。” 她说得对,行了吧? “哼!”谁知,她忽然生气了的样子,在他肩头掐了一记,“你也觉得我是个凡人?是个普通女孩子?没有一点点特别的地方?” 闻意朗简直目瞪口呆。 “不是。”他额头黑线,说着违心的、她想听的话,“你是仙女。” 韶音轻哼一声,又说道:“不是凡人吗?” 凡什么人!烦人才对! 闻意朗心里吐槽着,嘴上道:“是仙女。” “那你的意思是,刚刚我说错了?”她掐住他的耳朵,拧了半圈,眉头高高挑起,“好啊!我们才刚刚在一起多久,你就说我说得不对?” 闻意朗平生从未遭到过如此胡搅蛮缠的事。 这都哪跟哪?不是她先说自己是凡人的吗? 眼底满是愕然,只觉得匪夷所思,简直不知道怎么应对。 她还在拧他的耳朵:“白意!我在你心里,还有地位吗?你说啊!” “有有有。”他下意识道,偏头拯救着自己的耳朵,“你别拧!” 语气稍微重了一些,毕竟这是在大街上,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的,他不要面子的吗? 然而,韶音更怒了,加大力气:“你凶我?” 从小生活尊贵,众星拱月,几乎所有人都顺着他,唯他是从。何曾像现在这样,被人拧着耳朵,威胁着,不得不低头? 他薄弱的耐心彻底告罄,猛地站定脚步,沉声道:“下来!” 这女人,就不能惯! 说话的同时,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韶音如果还想停留在他的背上,就必须自己用力,盘住他的腰。 但她会吗? 同样沉下脸,松开他的耳朵。一跃,落了地。 一句话也不说,一声也不吭,一个眼神都不留给他,拔脚就走。 下巴扬得高高的,骄傲得不得了。 一点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看着她大步前行,眼看要走过一个红绿灯,离他越来越远。闻意朗绷着脸,眼底闪过羞怒、气恼。 最终,他咬了咬牙。 拔脚跟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服软。跟在她身后,不叫她,也不跟她说话。 等红绿灯的时候,韶音站定脚步,偏头看了他一眼。他并不看她,下巴扬得高高的,一副倨傲的表情,顿时笑出了声。 闻意朗听到她笑了,下意识以为她心情好了,又或者想出什么主意,准备折腾他。 然而她很快止了笑,又偏回去。直直看着红绿灯,等到绿灯亮起,迈步前行。 “你——”闻意朗想叫住她,但是声音刚刚涌上嗓子眼,就被他压下了。 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跟在后面。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这一次,他绝不会向她妥协! 一个不会说话、不跟她交流的人,与空气有什么分别? 韶音把闻意朗当空气。 睬也不睬他,拐进一家烤鱼店,点了一条烤鱼,便低头刷起了手机。 闻意朗纠结了一会儿,然后坐在了她的邻桌。 他没错!都是她胡搅蛮缠! 他哄她,讨好她,还低头认错,表现得简直不能更好了。而她呢?骄横,任性,蛮不讲理,对他发脾气!凭什么? 她凭什么把他当空气,还要他低头?闻意朗越想越觉得,不能毫无底线地纵容这个女人。否则,她非爬到他头上去不可。 于是,他也不看她。叫来服务生,点了一条特色麻辣烤鱼,也拿出手机,处理起邮件。 他忙起来,就入了神。 直到烤鱼的浓郁香气传来,他一抬头,才发现点的餐不知何时端上来了。 红彤彤的辣椒铺满了鱼身,被滚热的油炸过,看上去酥脆焦香。白色的蒸汽从缝隙里冒出来,带出鱼肉和酱汁的香气,扑鼻诱人。 闻意朗其实不怎么爱吃鱼。也不觉得,面前这一锅烤鱼,有多美味。 只是,他听到了邻桌传来的声音。很细微的声音,但被他捕捉到了,那是她在拨弄辣椒。 她要将大片的辣椒拨下去,露出烤鱼的本身。偶尔,她会夹起一块炸得形状漂亮的辣椒,送入口中,咀嚼品尝。 哗啦啦的声响,咔嚓咔嚓的声响,明明很细微,但他却捕捉到了。没来由的,他的口腔开始分泌唾液,居然觉得面前的烤鱼很有食欲。 “她有些神奇的品质。”他心中暗道。 纵然她身上有着种种不美,但是跟她在一起,他总是充满食欲。只这一点,就让闻意朗格外高看她一眼。 收回注意力,他拿起筷子,也开始用餐。 他学着她的样子,先将红彤彤的辣椒拨出来,堆满一个盘子。 然后,将筷子伸向锅里,被咕嘟的酱汁拱着,一颤一颤的雪白鱼肉。 韶音一个人吃掉了一整条烤鱼。 一碗米饭。 一杯酸梅汁。 还有小吃零食若干。 她吃得非常尽兴,起身准备结账走人。 “等一等!” 旁边传来男人阻拦的声音,但韶音理也不理,径直往外走去。 闻意朗没办法,只得拿起外套,追上去。 “你等等我!”他在收银台那里追上她,语气带了点埋怨。 一顿饭都吃完了,她怎么还生气? “你好像没吃完吧?”韶音付了钱,倚着收银台,嘴角带了点笑意,挑眉看着他道:“我临走之前,看到你还剩下小半条鱼。白意,你该不会想浪费食物吧?” 她用“不会吧”“你不会是这种人吧”的眼神看着他。 说出的话,非常正经,但语气却让人想打她:“我不喜欢浪费食物的人。” 说完,转身离去。 下巴微扬,背影挺直,骄傲得不得了。 闻意朗想追,又拉不下脸。 他的饭都没吃完!她故意挑这种时候走,提前都不打声招呼! 他追上去,就是浪费食物。 不追上去,今天就彻底失败了。 脸色变了又变,直到服务生问他:“先生,您的烤鱼……” 他如果不吃,服务生就收拾桌子了,外面还有很多排队用餐的人。 闻意朗沉着脸,转身回了桌边。 还剩下小半条鱼,主要是尾巴那里,刺多、肉少,但滋味非常丰富,他打算留到最后品尝的。 “该死的女人!”他沉着脸,重新拿起筷子。 没滋没味地吃完鱼尾巴。 韶音这时已经回家了。 她还是更喜欢待在家里。 家里有柔软的沙发,有好捏的玩偶,有山楂汁、沙棘汁、酸梅汁、雪碧、可乐……等饮料,有薯片、瓜子等零食。 她可以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吃吃喝喝,看点电影,累了就去睡觉。 “他吃完了。” “他结账了。” “他黑着脸上了管家的车。” “他去了公司,把下属一顿训。” “他……” 灰总时不时汇报一声。 韶音笑笑,完全不往心里去,就当是看电影之余,插播一条广告了。 接下来的几天,韶音没有碰到闻意朗。 他纵然很想在她身上找回来,但他也是很忙的,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灰总说,他每天睡眠时间不足五个小时。 就算出差了,人在飞机上,都还开着笔记本,处理事项。 “精力这么好?”韶音听后,若有所思。 闻意朗在h市出差。 这天晚上,他开完会,回到酒店。 踩着厚厚的地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忽的,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白先生?” 脚步不禁一顿。 似曾相识的感觉传来,仿佛曾经也有过这样一幕,有人在身后叫他。 他记得,那次他转过身,入目所见是一条白色连衣裙,穿在女人的身上,说不出的精致优雅。 缓缓转身。 当看清身后的情景,不禁瞳仁一缩。 不是白裙子。 她今天穿着一条明艳之极的红裙,衬得她皮肤像雪一样白。 她涂了红唇,娇艳得像热烈绽放的红玫瑰。而此刻,她冲他笑着,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了星星。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面对她站定,缓缓开口。 韶音朝他走过去,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站定,两人的鞋尖几乎碰在一起。 “冲你来的呀。”她仿佛怕这样的距离不够近,上身微微前倾,几乎要撞进他怀里,仰起小巧精致的下颌,冲他眨眨眼,“骄傲的白先生。” 心跳早就不知道何时开始加快,温热香气拂面,令他几乎听得到血液流动加快的声音。 他垂着眼睛,看着面前这张娇艳得几乎引诱的面孔,理智变得薄弱,摇摇欲坠。 “白先生,不请我进去坐吗?” 她又凑近他几分,这下闻意朗能够感受得到胸膛上传来的微弱压力,他下意识要往后仰,就听她又道:“我这次没订房间呀。”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吃完泡面你就走。 === 一更 第267章 逃婚27 没订房间? 那她是怎么上来的? 摇摇欲坠的理智,缓慢运转着。分析到这里,再也转不动了,彻底宕机。 “跟我来。”嘴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闭上嘴,转身往房间走去。 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 闻意朗的身形顿了一下,缓缓转身。只见她就跟在他身后,没有站在原地,等着他去哄,不禁松了口气。 手也生出自己的意识,主动伸出去,牵住了她的。 他一手牵着她温软柔腻的手,一手拿房卡,来到房间门口,刷开。 “握这么紧,怕我跑了啊?”才进门,就听见女人笑吟吟地问道。 他低头看她,就见她挑着细细的眉头,神情挑衅:“现在怕我跑了?之前怎么不怕?” 又翻旧账! 闻意朗非常想说,能不能不翻旧账? 他眼底的恼怒刚刚升起,就见她忽然笑起来,摇着他的手,娇哝道:“说呀!你说呀!” 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 闻意朗觉得她简直就是磨人精。 摊上这样的女朋友,真是要命。一时间,他心头涌上庆幸。 还好,他没打算跟她共度余生。 拜她退婚所赐,他早早看清她的真面目。 “吃过饭了吗?”他松开她的手,问道。 本以为她会娇气地缠上来,重新握住他的手。没想到,她将双手往身后一背,昂首往里面走:“没吃。” “想吃点什么?”闻意朗抿了抿唇,跟过去,“还吃泡面吗?”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这句话。 可能是气她之前折腾他,也可能只是想逗逗她,看看她生气的样子。 “我大老远跑来找你,你就给我吃泡面?”身穿红裙的女人,在柔软的床上坐了,仰头冲他看过来,眼底似燃着火焰,“白意,你没有心!” 闻意朗心头像是被火舌燎了一下。 有点疼,又有点麻。 “刚问你想吃什么。”他慢慢走过去。 在床边站定,视线有些控制不住,粘在她的脸上。 本以为不想她,可是就像濒临熄灭的火星,忽然遇到大片大片的可燃物。他现在见到她,思念如大火燎原,快要将他吞没了。 他眼睛都舍不得眨,目光带了自己都不知道的贪婪,注视着她的面庞。 “我想吃什么,你就带我吃什么?”只见她挑起细细的眉,似挑衅,又似逗弄地道。 闻意朗点点头:“嗯。” 她大老远跑来找他。不管她抱着什么心思,性格多么恶劣,总是辛辛苦苦跑来的。请她吃顿饭,还是应该的。 她歪着头定定瞧了他一会儿,忽然道:“算了。我吃过饭才来的。” 不等他说什么,她又道:“我早知道你,一定会要我吃泡面。泡面能天天吃吗?一个月吃一次就够了。” 絮絮叨叨,开始埋怨他。 埋怨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闻意朗一开始听着,还有些上心,以为她对这些事情不满。但听着听着,他忽然发现,她可能只是想说说话。 可能,她只是想他了。这个认知,让他心里陡然一甜,像是被灌了一勺子蜜。 “累不累?”他低头看着她问。 韶音止了话题,看他一眼,然后张开双臂,直直往后一躺:“累。” “我给你开个房间?”闻意朗看了看时间,然后走到座机前,拿起电话。 韶音猛地坐起来,拍着床,非常没有耐心地道:“你赶我走?!” 正准备拨号的闻意朗,顿了一下,回头朝她看过来。 抿了抿唇,他道:“不是。” “那你给我订房间?”她直直盯着他,表情非常理直气壮,“我难道不能睡你这里吗?” 陡然间,闻意朗想歪了。原本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不自觉下移,落在她雪白的颈下。 不自在地挪开视线,他淡淡道:“不能。” “白意”可以跟她有什么。 但“闻意朗”不能。 如果他今晚留下她,两个人不小心发生了什么,以后真相大白……将会非常难收场。 “我大老远来找你,一声辛苦都没喊,你居然连沙发都不愿意睡?”只见她睁大眼睛,用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他,“白意!你还想不想跟我好?” 睡沙发?闻意朗一怔。 只见她似乎气急了,猛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看着他道:“你说!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可没求着你、缠着你!你现在说一句‘是’,我马上走,不用你订房间,我马上订机票回去!” 闻意朗当然不能说“是”了。 “你冷静。”他说道,走过去,捉着她的手臂,按着她重新坐下,“我没说不能睡沙发。” 韶音仰头看着他:“那你是愿意睡了?” 愿意是愿意。但,给她开个房间不好吗? “你害怕一个人睡?”他低声问。 韶音顿时瞪大眼睛,猛地又站起来:“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为我牺牲!” 用力推他一把:“不用你赶,我自己走!” 闻意朗连忙抓住她:“你去哪儿?” “回家!”韶音拍开他的手,“别抓我!从现在开始,我们没关系了!” 她闹着要走,直是闹得闻意朗头大。 “我不是赶你。”他捉着她的手腕,忍受着她挣扎中的又挠又踢,“你误会了。” 他怎么会不愿意睡沙发?这点小事,又不难做到。 他担心的是,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那你现在说,是给我订房间,还是给我订机票?”韶音不挣扎了,仰头看着他问道。 这是个送命题。 让闻意朗想起两人上次吵架,她是凡人还是仙女的坑。 “我睡沙发。”他答道。 韶音轻哼一声,转怒为喜:“算你识相。” 挣开他,换了拖鞋,慢悠悠往浴室去了:“我去洗澡了。” 闻意朗看着她翩飞的裙角,心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隐隐之中,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他的预感成真了。 夜半时分,不知道几点了,他正睡得沉,忽然怀里多出一具温软的身躯,一下子将他惊醒。 他下意识就推,但是…… 像是一个梦。 次日,闻意朗醒来。身体残留着沉沦与放纵的余味,他半睁着眼睛,缓慢眨动着,一时分不清究竟真的发生了,还是他做的一场梦。 意识逐步苏醒,他率先注意到,怀里是空空的。这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白意,我发现了你的秘密!”忽然,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从床的方向传来。 闻意朗坐起身,朝床上看去,只见女人拥着被子,趴在床上。白皙的脚丫翘起,一晃一晃的。 而她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屏幕是亮着的,正停留在通讯录的界面。 怔了一下,随即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烧没了他的理智。 “腾!”他立刻站起,紧紧盯着那部手机,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你,你做了什么?” 她为什么会拿着“白意”的手机?又怎么解了锁?她刚刚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发现了什么秘密?难道…… “哎呀,看把你吓的。”她笑吟吟的,看着他说道:“白意啊白意,我以为你多么骄傲呢,原来偷偷为我准备了一部手机,只存了我一个人的号码。” 说着,她拥着被子,走下床。 慢慢挪步到他身边,仰着头,踮起脚尖,目光在他脸上游移:“这么喜欢我啊?生怕我的消息和别人混了?嗯?” 咚咚。 咚咚。 剧烈的心跳声,在听到她的话后,犹如获得了赦命,逐渐松弛下来。 闻意朗只觉喉咙干渴,浑身热得冒汗,他不知道额头上真的出了汗,还是他的错觉。低头看着她,表情是克制后的平淡:“没有。” “哼,还嘴硬。”韶音嘁了一声,将手机丢到他身上,转身往回走,“本来打算亲你一口,当做奖励的。既然你不稀罕,那算了。” 闻意朗僵硬着手,接过手机。 顾不上被砸痛的胸膛,关掉屏幕。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了地:“别乱说。” “我乱说?”她脚步顿住,慢慢转过身,“白意,你重新说一遍,你刚刚说了什么?” 糟糕。 闻意朗想起之前的“别闹”事件。 嘴唇抿了抿,他抬起眼睛道:“饿了吗?我带你下去吃早点。” 话落,就见她咻的睁大眼睛,随即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忽然笑起来! “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 “你笑什么?”闻意朗皱了皱眉,问道。 韶音笑得不行了,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亲爱的,你看看几点了,吃早饭?午饭都快过了呀!” 闻意朗看着窗外刺目的天光,心中一惊:“这么晚了?” 他怎么会一觉睡到这么晚? 怔怔看着窗外,一个猜测缓缓浮上他的心头。喉头不自觉滚动着,他神情复杂难辨,慢慢转过头,看向裹着被单,哼着歌儿,走向浴室的女人。 所以,昨天晚上…… 不是梦? 这个认知,直到两人都洗漱完毕,下楼到餐厅,已经坐在餐桌边,闻意朗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他机械地拿过筷子,毫无灵魂地扒着米饭。 “干嘛呀?不就耽误你一上午时间?”见他神思不属的样子,韶音故作生气,撅嘴道:“那也不能怪我呀,明明是你……” 他下意识伸手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吃饭。”他干涩地挤出这两个字。 韶音轻哼一声,说道:“吃饭就吃饭。”打开他的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说道:“我告诉你啊,到此为止,你再摆脸色给我看,我还是要闹的。” 本来应该庆祝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向前迈了好大一步呢! 怎么他却臭着脸?韶音想了想,决定还是问他一句:“你不会嫌我技术不好吧?”皱了皱眉,她又道:“我都没嫌弃你。” 脸上骤然爆红!闻意朗又急又气,放下筷子,扭头看着她道:“你胡说什么?!” 他什么时候嫌弃她了? 他又什么时候值得被她嫌弃了?昨天晚上,他明明…… 他明明就表现很好! “那你一直拉着脸给我看。”韶音臭着脸道。 闻意朗简直不敢去想昨天晚上的事。 可是,就算他不去想,一幕幕情景,仍然浮现在脑海中。 他气恼自己的自制力薄弱,以至于发生了无法挽回的事,心烦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是工作上的事。”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没办法再对她甩脸色,便找了个借口道。 天真的大小姐,完全没料到男人会骗她,眉开眼笑道:“哼,我就知道,跟我没关系。” 她一下子高兴起来,捧着碗,不亦乐乎地享受起了餐点。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268章 逃婚28 “咔嚓。” 食不知味的闻意朗,听到这一声,瞬间回过神。扭头一看,女人正收回手机。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拍照片啊。”韶音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吗?” 他们昨天……这么有纪念意义,拍个照片,纪念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放心,我不发朋友圈。”她一脸的不以为意,挣回手腕,将照片存在一个特别的分类中,随口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不会惹你心烦的啦。” 她之前用他的照片当屏保,他很不高兴,当场删了。她又怎么会不识相,非要发朋友圈炫耀呢? “我体贴吗?”将照片保存好,她凑过脸,求夸奖地道。 闻意朗看着女人娇艳的脸庞,对上她笑吟吟的眼睛,却丝毫不觉得庆幸,整个人仿佛被一桶冰水泼下,彻底清醒过来。 她是因为他不喜欢,才不发朋友圈吗? 不是,是因为她有未婚夫。 闻意朗差点忘记,他现在是“白意”,不是“闻意朗”。而她是“闻意朗”的未婚妻,对她来说,“白意”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她把他当什么? 这个女人,她并不知道“白意”就是“闻意朗”。那她现在在做什么?给“闻意朗”戴帽子? 仅仅是风流,就像柯柯、铮铮那样,玩一阵子,腻了就分手? 闻意朗既不能接受自己被戴帽子,也不能接受她只是跟他随便玩玩。 可是,他又不能暴露身份。 不仅不能在她面前暴露,也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他用了一个新身份,睡了她,传了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干嘛臭着一张脸?”韶音很快不笑了,皱起眉头,“你这个人,真的很没劲。我就拍个照片,你就冲我甩脸色。” 闻意朗冷淡道:“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想想退婚,想想以后真相大白,他身份暴露的那天,闻意朗的头都要大了。 “还说没有?”韶音怒视着他,漂亮的眸中喷薄着火焰,“你当我傻?刚刚你说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我信了。现在呢?还是工作上的事吗?你明明就是因为我拍了照片!” 她渐渐皱起眉头,愤怒的神情中,夹杂了一点怀疑:“白意,你这么怕我拍你的照片,该不会……” 她上上下下打量他,目光落在他的无名指上:“该不会,你有老婆了,怕我捅出去,破坏你的形象吧?”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眼中的怒火愈燃愈盛,好像他就是个渣男,骗了她一样。 闻意朗简直要气笑了! 是谁有老婆了? 没错,他是有未婚妻。但她难道没有未婚夫吗?好意思指责他! “我还没问叶小姐,也没有老公吧?”他冷冷地道,眼里含着讥嘲。 韶音顿时瞪大眼睛:“你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有老公还来撩拨你?” 闻意朗抿着唇,不吭声。 眼底讥讽之色更浓。 她是没有老公。但她有未婚夫啊! 他这么问,是因为不想暴露出自己知道的多。没想到,她倒是脸皮厚,说得跟真的一样! 他算是彻底知道,这个女人的人品了! “你这个表情……你不信?”韶音瞪大眼睛。 片刻后,她抿紧唇角,立刻站起身,拿起包包,抬脚就走。 闻意朗坐着不动。 “很好,算我看错了人!”噔噔噔,脚步又回来了,她走到他身边,“我们分手了!以后再见到,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呵。 闻意朗才不信。 她早就看上他了,一直在钓他,当他不知道?看他要脱钩,还大老远地飞过来。她以为他就那么傻,什么都不懂? 掀起眼皮,刚要说什么,忽然一道暗影闪过,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脆响。 “啪!” 他的脸被打得歪向一边,只听女人怒气冲冲地说:“呸!人渣!” 不等他反应过来,噔噔噔的脚步声飞快走远。等闻意朗终于回过神,抬头看过去时,她已经快走出餐厅了! 他猛地站起来,就要去追。 谁是人渣?他怎么就是人渣了?他倒要问问她,到底是谁品德败坏,有未婚夫了还在外面撩别的男人? 然而,她走得出乎意料的快。等他追出餐厅时,她已经来到酒店门口。而等他跑到酒店门口时,她已经坐上了计程车,准备走了! “叶慧音!”他冲着车子方向怒吼。 韶音头也不回。 坐进车里,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冲他比了个中指。然后,收回去,关上车窗。 车子绝尘而去。 “……” “x!”沉默良久,闻意朗黑着脸爆了句粗口。 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这样? 他还没有从他们睡了的事实中回过神。结果,他们就分手了!分手之前,她还甩了他一巴掌,骂他人渣! 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他做错了什么,惹恼了她,又触动了她的“作”筋? 闻意朗反反复复地想,终于发现,事情出在他的脸色上。因为他不够热情,脸上没有笑意,她受伤了,生气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怔。 是了,昨晚发生那样的事,她还是个女孩子,他一直冷着张脸,的确怪不得她多想。 怒火渐渐褪去,他望着已经驶远,看不见影子的车子,心底开始有愧疚漫上来。 低头,拿出手机。 韶音坐在出租车上,正在打游戏。 忽然打进来的电话,让她皱了皱眉,立刻挂断,一把拉黑。 “你把他拉黑了啊?”灰总唏嘘道。 韶音继续打游戏:“嗯。” “你,你昨天刚刚睡了人家……”灰总觉得她这样有点不好。 “他也睡我了啊。”韶音不以为意地道,“谁也不吃亏。” 灰总:“……” 一般来讲,会用这个句式的人,都是占便宜的一方。 只有占了便宜的人,才会说“你也没吃亏啊”“你不是也得到什么什么了吗”“大家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 被占便宜的一方,不会这么说。所以,她是真的不觉得自己吃亏。闻意朗所以为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如何如何”,在她这里不存在。 什么男孩子、女孩子。 成年人了,谁跟你“孩子”。 再说,昨天他没拒绝到底,那就是愿意。他自己愿意的事,她难道亏欠他吗? 至于睡完分手,韶音认为一码归一码——他们昨天是好着呢,但谁让他今天表现不好呢?总不能因为这个,她就不能跟他分手了吧? 她开开心心地打游戏,完全没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等到来到机场,才打开小群,发了一条消息:“姐妹们!我遇到一个极品帅哥!” 把她和闻意朗的合照,发到群里。 明亮的餐厅内,男人侧脸如画,斯文矜雅地坐在餐桌边,表情冷淡禁欲,漫不经心。 “我xxxxxx!” “这是哪来的极品?!” “他的睫毛好长嗷嗷嗷!” “天啊,这嘴唇,好性感啊啊啊!” 新消息疯了一样涌入。 “这么极品的男人,你从哪儿认识的?” 韶音回复道:“住酒店,偶然遇见的。” “那你要他的联系方式没有?” 韶音回复道:“没有。” “你怎么不要啊啊啊!” “这么极品的帅哥,上哪儿找啊!!” “你不会因为闻意朗吧?” 韶音看着一条条消息,笑了笑,不说话。 但小姐妹们已经认定,她是因为闻意朗,才不去追这个绝世大帅哥。 “闻意朗真不是个东西。” “他变成这样,我们都同情他的遭遇,但他也不能耗着别人啊!” 看着小姐妹们对闻意朗的痛斥,韶音发了张“蹲地上画圈圈”的表情包。 她很委屈,但她不说。 “就是可惜了这个男人,真是太极品了。” “怪我,没好意思要他的联系方式。”韶音编辑消息,发送过去,“我怕有了他的联系方式,会忍不住……” 小姐妹们纷纷安慰。 “懂你。” “摸摸头。” 如果有了这个男人的联系方式,谁能忍得住啊?反正她们是忍不住。 倒是音音,能够忍住不要联系方式,只留一张合照,实在太有自制力了。 “我要登机了,回聊。”韶音听到机场的登机提醒,编辑一条消息,发送过去,随即收起手机。 就在她乘坐飞机回去的时候,圈子里传开了一张照片。 是从韶音和闻意朗的合照上截取下来的,闻意朗的单人照。 群里的小姐妹们,都对“白意”起了色心。而这种时候,带韶音出场,就不合适了。 于是,把她的身影截掉,只留下闻意朗的影像,四下发送:“宝贝,认识这个男人不?”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9章 逃婚29 闻意朗很少在圈子里露面。 这就导致了,知道他长什么样的人不多。比如,他的未婚妻,就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但也是有人知道的。他再神秘,毕竟不是生长在真空里。之前一直被闻老爷子看重,在闻家很有地位,经手的重要事情很多。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认得出来他的模样—— 说真的,能够长成他这种绝色,天底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等我们找到他,先观察观察他的品行。” “希望他家世好一点,比不上闻家,也不要太差。” “音音这么好,她值得的。” 小姐妹们单拉了一个群,在里面说着悄悄话。 一开始,她们的确对“白意”生出了色心。但是,这么多姐妹,一起追求同一个男人,未免太抬高那个男人了,而且有伤害姐妹感情之嫌。 于是,大家商量了下,决定看看这个男人的情况,然后成全音音。 音音不喜欢闻意朗。没有人会愿意跟长成那样的人共度一生。她不拒绝,是因为叶家。 小姐妹们也很同情闻意朗的遭遇。甚至,她们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比如找设计师,装修他的别墅。 但是,做朋友可以,共度一生不可以。 她们是这样,音音一定也是这样。所以,最好有一个不错的男人出现,将音音从桎梏中解救出来,并且能全身而退。 小姐妹们想得很好。 直到她们陆续得到了消息。 “什么?!” “不可能吧?!” “是不是弄错了?!” “这个男人怎么可能是闻意朗?!” 沉默。 “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这样,我舅舅不可能骗我。” “我姑姑也不可能骗我。” 群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毁容”的闻意朗,幽居在红叶山上的破败别墅里的闻意朗,已经被闻家放弃的闻意朗。 原来并没有毁容?甚至,看他的行程,甚至也没有被闻家当成弃子? 他完全有能力自己找设计师装修别墅,自己出钱装修?不需要音音为他操心,替他垫付? 他家里的佣人,也不需要音音为他调.教? 他更没有自杀倾向,不需要音音陪伴他、哄他、担心他,给他找心理咨询师? 惊愕过后,小姐妹们陷入了出离愤怒当中,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闻意朗简直是太过分了! 他简直不是个东西! 是个人渣!败类! “我们告诉音音吗?”沉默过后,一个小姐妹在群里发消息。 虽然还没有验证消息的真假,但……已经没有太大的必要去验证了。 告诉她们这个消息的人,是她们亲近的人,而且在圈子里很有地位。他们没可能骗她们,更没可能全都认错了人。 所以,就算她们去调查,得到的结果只怕也不会有第二个——那个男人,就是闻意朗。 小姐妹们心中充满了对闻意朗的愤怒,还有对韶音的同情。 “告诉吧?” 久久的沉默后,一个小姐妹说道。 如果换成是她们自己,一定不希望自己被瞒在鼓里。 虽然真相很恶心,事实很膈应,但是被瞒着不知情,更让人难以接受。 “什么?”韶音很快接到一个小姐妹的电话,听了对方的话,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不是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是闻意朗?” 笑声落下,对面久久没有传来声音。 渐渐的,韶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自觉握紧了手机:“你,你说的是真的?” 片刻后,小姐妹愤怒又克制的声音传来:“我没骗你。” 韶音彻底不说话了。 嘴唇抿住。 “想要证实,其实很简单。”小姐妹给她出主意,愤怒又心疼地说:“你拿着他的照片,去找闻老爷子,问他认识不认识?” 别人可能认错,难道闻老爷子还能认错吗? 半晌,韶音才艰涩地道:“好。”顿了顿,“谢谢你,宝贝。我先挂了,有消息了再告诉你。” “好。”小姐妹心疼地道,“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爱你,么么。”韶音说道,挂了电话。 等电话一挂断,她立刻伸了个懒腰:“啊,某人的马甲要保不住了。” 闻意朗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出差回来后,脸色丝毫没有好多少。黑着一张脸,从外面走进来。 “先生?”管家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就浮现一个猜测,“您回来了。” 闻意朗随便点了下头,就上楼了。 看着他不耐的样子,管家心中的猜测更深了。不由得,一阵唏嘘。 没有想到,先生也会陷入爱河。而且,他因为爱情而烦恼的样子,跟普通男人没什么不同。 他让厨房准备了晚饭,然后自己上去。 汇报这几天的事情,以及旁敲侧击,他和叶小姐怎么样啦? “分了。”闻意朗冷冷道,“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她!” 他一直给她打电话,想跟她道歉。但是,她不接他电话不说,还把他拉黑了! 闻意朗气得,当时就不想理她了。足足生了半天的气,才找了其他的手机号,给她打电话。只是,她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就挂,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几次下来,闻意朗也恼了。分就分!谁怕谁? 管家觑着他的表情。 说得这么痛快、果断。脸上这么难受,根本没有说服力呀! 他想了想,提醒道:“先生,叶小姐是您的未婚妻。” 这不是想分就能分的。 他如果真的想分,那就别仅仅是“分手”了,顺便把婚事也退了吧。 闻意朗一怔。 手指不自觉蜷起,嘴唇抿住了。 他忘了。 他又忘了。 忘了自己不仅仅是“白意”,还是“闻意朗”。 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慌乱。 自从她甩了他一巴掌,骂他渣男,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后,他就一直心烦意乱。只想着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太恶劣了、是个磨人精、叫人恨得牙痒痒。 他忘了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她,他只是想要把她追到手,让她喜欢上他,然后……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应该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的她,走得头也不回,率性洒脱,他自己却陷入到了望不到边际的烦恼当中? 他怔怔的,心头涌上难以遏制的恐慌。管家看着他的表情,只以为他还在纠结如何跟叶小姐透露真相,“白意”就是“闻意朗”。 实话说,这个不好搞。 如果管家是叶小姐,他一定会生气,非常生气,打他一顿都是轻的。 但是,晚说不如早说。早点说,还能表达一下他及时回头的忏悔之意。说得晚了,恐怕…… “先生,您跟叶小姐坦白吧。”他直言劝道。 早点坦白,然后认错,求叶小姐原谅。 他们有婚约在身,只要闻家和叶家不翻脸,这个坎早晚能过去,他最终还是能抱得美人归的。 闻意朗怔怔的,转过头,看着管家,表情复杂极了,嘴角是压不下的苦涩:“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四季下目中无人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四季下目中无人8个;鱼某、大大大大福、等风干的咸鱼、榆己、所念皆星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亲亲小脸蛋 第270章 逃婚30 迟了? 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望向他,分辨着他的表情,慢慢的,眼睛瞪大了:“叶小姐已经发现了?!” “不。”闻意朗摇摇头,缓缓看向窗外,声音发涩,“更糟糕。” 他睡了她。 用“白意”的身份睡了她。 本来不复杂的状况,因为这一件事,顿时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像是一颗解不开、理不顺的毛线球,塞在心里,滚来滚去,让人心烦意乱,又找不到发泄口。 管家从他的表情当中,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但他想不到,先生会跟叶小姐…… 于是,他试探着问:“那,情况究竟是?” 究竟是怎样的? 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 身为闻意朗的管家,他非常有职业道德,一心一意为闻意朗打算,为他排忧解难,甚至想要看到他幸福。 “没什么。”摇了摇头,闻意朗并不看他,“你出去吧。” 涉及,他不可能对管家说的。 管家见他态度坚定,便也不问了:“是,先生。” 转身退下了。 闻意朗心情烦躁地站在窗前。 从这里,能看到干净整洁的庭院。 铺满鹅卵石的小道,被冲洗得干干净净。一块块整齐的草坪,被修建得规规整整。 这栋别墅,已经不是一开始的破败、陈旧、阴暗了。庭院被管家带佣人收拾过,别墅的外墙也根据设计稿,进行了重新涂漆,现在是清新怡人的浅蓝色。 管家选择了这个颜色,是因为韶音提到过。他已经把她当成未来的闻太太,当然要按照她的喜好来布置。 但闻意朗想到那个女人,却是一阵心烦,头疼脑涨,心里乱糟糟的,毫无头绪。 他怎么可能对她用了心呢? 那个狡猾的,恶劣的,矫情的,做作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呢? 他不愿意接受,但是又没办法骗自己。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他能在管家面前伪装,能在那个女人面前掩饰,可是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骗不过自己。 怎么对待她,怎么处理这段关系、这份感情、这份婚约,令他陷入深深的头疼。 “嗡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传来。 闻意朗心口一提,身体不自觉僵硬住了,缓缓转身,看向茶几上。 发现响的是“闻意朗”的手机,他眼里不由得涌上失望。抿了抿唇,走过去。 拿起手机,接通:“喂。” “阿朗啊,你来一趟。”打电话来的,是闻老爷子。 闻意朗垂下眼睛,说道:“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换了身衣服,拿起手机,往外走去。 顿了顿,调转回来,把属于“白意”的手机也拿上了,这才往外走去。 “不用准备我的晚饭。”来到楼下,他通知了一声。 此刻,闻家老宅。 “我年纪大了,你们小年轻的事,我就不掺和了。”闻老爷子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孩,脸上有些歉然,“这件事,是阿朗做得不对。让他给你赔礼道歉,然后……你们自己谈。” 韶音点点头,表情平静:“好。” “我有些不舒服,去休息一会儿。”闻老爷子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等下阿朗来了,你们好好谈一谈。” 走出两步,顿了顿,转过头说道:“这件事,是他混账。你要打、要骂,都是应该的。” 韶音低低笑了笑,垂下眼睛:“我不打他,也不骂他。” 她声音里不含丝毫火气。 没有愤怒、想要获得一个说法的执着。 闻老爷子看着她平静的表现,想到她从来到家里,一直是如此,不禁心中叹了口气。 她既不打人、也不骂人,那么她想要的,就只有一样了——退婚。 想到闻意朗做的混账事,闻老爷子实在没法替他说求情的话。摇了摇头,他道:“你先坐着。” 慢腾腾地走了。 客厅里很快就剩下韶音,以及两名家佣。 韶音坐在沙发上,斜偎在靠背上,拿出手机,解锁。 家佣安静地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等候吩咐。 客厅里熏了名贵的香,淡雅好闻。 茶几上泡的茶,也是市面上买不到的顶级绿茶,清香扑鼻。 这些都让人不知不觉中放下戒备,消散火气,变得冷静下来。 但韶音本来就冷静。 她非常闲适地陷在沙发里,跟小姐妹们聊天。 “闻老爷子承认了。”她发了一条消息。 很快,小姐妹们的回复出现。 “x的!果然是那个人渣!” “他真够不要脸的!” “他那天认出你了吧?居然面不改色!臭不要脸,等再见到他,扒了他脸上的皮!” “要扒就等人多的时候扒,让大家都知道他的虚伪!” 韶音笑笑,手机灵敏地按着键:“我等下先扒一轮。” “???” “你在哪?” 韶音回复道:“我在闻家。刚刚闻老爷子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 “打他!” “姐妹,别心软,往下面打,他们家有家庭医生,打不坏的!” 韶音顿时失笑,随即编辑消息:“好哦,么么哒!” 她选择了听从小姐妹的建议,直接来问闻老爷子。 其实,她有更简单的选择,那就是拿去问叶父。 身为家族生意的管理者,叶父肯定跟闻意朗有交集,知道他长什么样。但韶音没有拿去问他,因为她知道结果。 叶父是家族的代言人,是巨轮的引航者,他只会考虑整个家族的利益。 就算知道别人欺负了他女儿,他所想的,也是如何从中获得更大的利益,而不是考虑女儿的心情,选择退婚。 想也知道了。闻意朗是“毁容”时,他都没有跟闻家退婚。现在他没有毁容,只是狗了一点,退婚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韶音没有去找他,而是直接来闻家。 她面对闻老爷子,也没有说别的。只是拿出几张照片,说:“这个名叫‘白意’的男人,在追我。” 闻老爷子一下子就懂了。 “他不尊重我。”韶音看着他说道。 也许,他是为了试探她的人品。也许,他是在捉弄她。但不管是哪个,他都不够尊重她。 她没有说,闻意朗人品堪忧。但,就冲这件事,闻老爷子就觉得自家孩子不地道。 他一把年纪了,也不想为了胡闹的孩子,就丢了一张老脸。于是,给闻意朗打电话,让他过来,他们两个自己谈。 他是不管了。 小辈们的事,成不成,都随他们。如果能成,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成,叶家来退婚,他这边也不会死咬着不放。 闻老爷子虽然离开了客厅,但是并没有休息,而是吩咐下去,闻意朗来了,就通知他。 闻意朗在四十分钟后到了。 他穿着一身白西装,看上去英俊挺拔,从门外走进来时,逆着光,一双大长腿好看得不讲道理,像是天神下凡。 “您找我什么事?”他进了门,就看向沙发上的人影说道。 话落,才发觉不对——沙发上的人影,比闻老爷子瘦小很多。 定睛一看,不禁脚步顿住了。 头皮一阵发麻。 一股凉气,从尾椎骨往上攀爬,直冲天灵盖。 他像一块石头,僵立在那里,浑身知觉渐渐消失,只有视觉还在。 他看着沙发上的女人抬起头,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朝他看过来。 “白意?”她缓缓启唇,声音清冷,又含着一丝嘲讽,“还是叫你,闻意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271章 逃婚31 闻意朗表情木然。 不是他要做出这张表情,而是他现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做不出表情,说不了话,手指也动弹不了。 整具身躯像是石化了,他竭尽力气,也无法勾动任何一处肢体的反应。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站起身,迈着猫儿一样缓慢又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在他身前一步远的距离站定。 仰起头,睁着一双清澈得仿佛世间任何阴暗与算计都无所遁形的眼睛,看着他:“说话啊。我该叫你白意,还是闻意朗?” 她不是都知道了吗? 以她的脾气,难道他说她应该叫他什么,她就会听吗? 她根本不会听。为什么还要问他? 无数念头从闻意朗的脑中飞快划过。她究竟怎么知道的?她为什么会来闻家?老爷子打电话叫他来,难道是知道了这件事? 她都跟老爷子说了什么?她想做什么?老爷子的态度又是什么? 他沉默的时间越久,她眼里的讥诮越浓:“不想跟我说话?是了,骄傲的白先生,是站在云端的高高在上的神,我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怎么配让白先生开尊口呢?” 这曾经是两人吵过的话。当时,既是争吵,又是情趣。然而放在现在,全是讽刺。 身体终于苏醒一点。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勾动,他咽了咽,语调艰涩:“不是。” 见他开口了,她眼底反而一冷,抱着双手,浑身竖起尖刺一般,冷冷地看着他。 “我,我也叫白意。”闻意朗心头止不住地发慌,随着身体缓慢解除僵硬,愈来愈多的慌乱从心底升起,“我,我也姓白。” 他真正的姓氏,是白。 他是白家的人,当初白家出事,闻老爷子把他接来闻家,让他做了第七个孩子。但他真正的名字,不是闻意朗,而是白意朗。 他张了张口,想将这些解释给她听。但是,看着她冷诮的神色,不知怎么,嘴巴一下子变笨了,张张合合,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哦,白先生。”只见他语塞,她反而笑了,“看来你更喜欢我叫你‘白意’。” 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 闻意朗想说,她想叫他什么都行。她喜欢叫他什么,就叫他什么。 但是,这些话卡在喉咙口,就是挤不出来。再看着她讥诮冷然的神色,急得后背上都开始冒汗了。 “音音……”他垂眼看着她,伸出手,想握住她的。 韶音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他的手,扬起眉头:“别叫我。” 闻意朗顿时闭上嘴。 她不让他叫,他就不敢叫了。 她现在生着气,他不知道怎么哄她,只能尽量不惹她更生气。 “我……”他想解释什么。 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空,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前杂乱堆积在脑子里的东西,他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情,他的顾虑,他的担忧,他曾一遍遍想过,但是还不成熟的解决办法,忽然之间,一下子不见了。 像是凭空蒸发了,一点残余灰烬都没有。 他现在脑子里空茫茫的,比初生的婴儿都要纯净。 “对不起。”他用力握着拳,心口发紧地道。 韶音看着男人慌到无措,失去分寸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对不起?” “是,对不起。”他说着,眼底渐渐弥漫出恳求,看上去有些可怜的样子。 韶音抱着手臂,指尖在臂上轻点,问道:“你对不起我什么?” 闻意朗张了张口,说不出来。 “不知道?”她顿时冷笑一声,眉梢高高挑起,神情陡然增添几分刻薄,“那我来猜,你来回答,是或者不是。怎么样?” 不怎么样。 闻意朗深知她的脾气,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吃过的苦头并不少。他自己说出来也就算了,如果让她猜,场面一定更难看。 但他为什么要坦白?什么都不承认,什么都不表态,不就好了?她拿他没办法的。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她就会走了,他的面子就保住了。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没有被闻意朗看在眼里。 他心里知道,他为什么会紧张、慌乱。 不是因为事情捅出去,他会没面子。也不是因为闻家可能受影响,他在闻家的地位受影响。 而是,他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这个矫情做作的女人。 “我错了。”他垂着眼睛,并不跟她对视,“我不该骗你。” “骗我什么?”她问道。 显然,她要他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么,他骗她什么了? 闻意朗抿了抿唇,说道:“毁容。不该骗你。我姓白,也不该瞒你。” 韶音顿时冷笑一声:“很好,你很老实。” 他姓白还是姓闻,这是“瞒”着她吗?他如此模糊重点,可真够狡猾! 话都说出口了,闻意朗的脸皮也就厚了,清了清嗓子,他抬起眼睛,看着她说道:“我不该用‘白意’的身份追你,我错了。” “但我真的喜欢你。第一次见面,你的坦白和直率,就让我动心了。” 谎话一旦说出来,就顺溜了。 他眼也不眨,面色不变,非常流畅地说道:“但我没办法用‘闻意朗’的身份追你。我‘毁容’的事,关系到一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光明正大地见人。所以,我只能这样。” 他越说越诚恳,配上他精致俊美的面孔一起食用,简直就像是真理,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 “啪!” 然而,韶音冷笑一声,扬手甩了他一巴掌。 重新抱起手臂,冷冷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 脸被打得偏向一旁的闻意朗:“……” “…………” 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有些恼怒。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居然!居然又打他! 重新抬起脸,他眼里跳动着怒火,看着她,想问:“为什么打我?我哪里说得不对?” 然而对上她冷冰冰的面孔,霎时间,胸中燃起的火苗顿时熄灭,再也不剩一缕。 他有些尴尬,眼神不自觉闪烁,飘忽了一会儿,才看向她道:“那个,你手疼不疼?” “少转移话题!”她眉头拧起,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快点说!我没空跟你在这拉拉扯扯!” 闻意朗一听,顿时怒上心头:“你又要去哪风流?!” 没空跟他说话?那是要去跟谁?又是柯柯、铮铮们吗?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吧?”韶音讽刺地弯起唇,“白先生,我们已经分手了,希望你记得。” 闻意朗怒视着她:“我是白意,但也是闻意朗!你跟白意分手了,但还是闻意朗的未婚妻!” “哇哦,好威风哦。”韶音扯了扯嘴角,懒洋洋地拍起了手,“闻意朗的未婚妻,这真是个风头无两的头衔,我好骄傲呢。” 闻意朗有些不自在:“你别阴阳怪气的。” “要你管?”韶音顿时又瞪圆眼睛,甚至冲他扬了扬手,“你还说不说了?” 闻意朗回瞪着她。 没多会儿,败下阵来。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道:“我不该骗你。不该用‘白意’的身份试探你。” 他到底还是不敢说实话。 不敢说,他是为了报复她,才用“白意”的身份追求她。 “不该那么难追。” “不该不识相,让你飞过来看我。” “不该对你臭着脸。” “不该……” 他不停地道着歉。 一切有可能不礼貌的、不上道的、不体贴的、不温顺的,他统统拿出来说。 唯恐她还是不高兴,非要退婚。 他已经猜到了,她来闻家是为了什么。没有别的可能,她会因为“白意”臭着脸就分手,就会因为“闻意朗”的欺骗而退婚。 更别说她本来就想退婚。 “嘶。”被家佣禀报,说七爷被叶小姐打了一耳光,闻老爷子顿时吸了口气。 “小姑娘,还是有脾气的。”闻老爷子笑笑说道。 之前还说,不打人、不骂人。到事情上,不还是没忍住动手了? 但闻老爷子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动手才是好事,动手说明她还会生气。而会生气,就代表还有感情,阿朗还是有机会的。 他让家佣继续去盯着,有什么动静,就进来禀报他。 客厅里,闻意朗已经开始第二阶段了。 “我错了。”他诚恳地看着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再给我一次机会。” 韶音抱着手臂,冷嘲道:“如果我就是生气呢?” 噎了一下,闻意朗豁出去了,说道:“你打我吧。只要你能出气,我随便你打。” 说着,他把脸凑过去,闭上眼睛。 一副任君鱼肉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是个废菇!!我配不上大家的营养液!! 请惩罚我吧!! 第273章 替嫁1 b市难得下雪。 安静的夜里,一小团一小团如柳絮般的雪,悄然无声地坠落。 大多数城市居民都紧闭门窗,钻进柔软暖融的被窝里,陷入沉沉的睡眠。 只有少数资深夜猫子,此刻还没有睡,发现了窗外悄然降落的惊喜。 韶音便是没有睡的少数人之一。 她身上裹着一件轻软的毛绒睡袍,用腰带松松系着,双手抄在兜里,透过窗户,看着静静落下的雪团。 公寓楼下,一个年轻男人站在空地上,仰头看向楼上,目光直直注视着亮起橘色温暖灯光的那扇窗。 他已经站了很久,黑色长款羽绒服的肩头,积了厚厚一层的落雪。 “真不见他?”灰总出声道。 橘色窗户的后面,站着的正是韶音。 她抄着兜,静静欣赏着落雪,看了一眼站在雪中的男人,眉头微挑,说道:“他没让我见。” 灰总:“……” 是没打电话给她,但人家冒雪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还用说吗? 闻意朗来这里,并没有打电话或发短信给韶音。他是安静前来的,如果不是外面下雪,她站在窗口看雪景,甚至不知道他来过。 “你觉不觉得,他现在这样,美得像幅画?”韶音问道,目光欣赏地看向雪中。 男人本就长相英俊。 身量高挑,双腿修长,厚厚的冬季服饰完全无法掩盖他比例极佳的身材。 他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矜贵优雅的气质。落雪纷纷,衬得他的存在,格外别致,就像一副静美的画。 “像。”灰总说道。所以,它才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见他? 她又不是善男信女,也不是吃素的。这样一个绝色美男,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为什么不捞一把呢? 但它不敢问。 显得它并不懂她一样。 它跟着韶音一起,安静地看着雪中的男人。 闻意朗没戴面具。 曾经,一个雨夜,搭他车子的女孩,下意识中做出的反应,让他知道,不能在夜里戴面具。 她会害怕的。 如果她从楼上往下看,会害怕的。 他抬着头,怔怔地望向亮着灯光的窗户。 雪花飘落在脸上,落在睫毛上,传来冰冷的温度。他眨动着眼睛,将融化的水珠眨掉,想象着橘色窗子后面可能有的温暖。 心里冰凉,又苦涩。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们没有退婚。是一对感情极好的情侣,虽然会吵架,会争执,虽然她会作,会闹,但他们一直很好。 会一起打球。一起喝酒。她会在他出差的时候,悄悄飞过去给他惊喜。 梦里面,他幸福得不得了。每一天都过得,像是含着蜜,那么甜。 然后他醒了。在床上坐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不住心中的冲动,顶着夜色开车而来。 他没有给她打电话、发短信。 他知道,她不会见他。 一年多了,她始终不见他。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礼物退掉……绝情得不得了。 有一次,他们偶然遇见,目光对上,他没有移开视线,她也没有马上移开。然而,他从她的眼神中得知,除非他证明他是对的、她是错的,否则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但是,他是错的,她没有错。她要他证明的,他根本证明不了。 当初是他错了。他不该对她要求苛刻,认为她因为他毁容就退婚,是虚荣、肤浅的表现。 那只是……人之常情。 如今他是b市的七爷,有权有势,哪怕“毁容”了,崇拜、倾慕他的女人也有不少。 她们不害怕他可怖的脸,对他趋之若鹜,不惜为他做一切。但是,那都不是爱情。 他清楚地知道,那是崇拜,是狂热,而不是爱情。他分辨的原则就是,她们都不会作。 且不敢作。 就像她那样,会折腾他,会蛮不讲理,会凶他、打他、引诱他、挑逗他、戏弄他……会让他恼怒,羞愤,快乐,无所适从。 只有她会那样。她跟别人都不一样。 时间过去越久,闻意朗就越后悔。他越来越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本来可以有一份幸福的爱情,但是被他给作没了。被冻得冰冷的薄唇,苦涩地抿起。 他才是那个“作”的人。 他一直站着,直到天色渐渐亮起,开始有早起的人推开窗子,大声欢呼着“下雪了”。 在越来越多的人醒来之前,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扇早已熄掉灯光的窗子,转过身。 缓缓离去。 “叮。” “任务判定,成绩优秀。” 离开小世界后,主脑发来成绩判定。 没有什么意外,还是优秀。 闻意朗跟女主的缘分,在那个雨夜里,因为他戴着的面具,第一次夭折。 后来,他们又见过。但因为闻意朗一直戴着面具,始终没摘下来过,导致女主虽然对他有些好感,但也仅限于同情、怜悯。她会安慰他,会敬佩他,会鼓励他,但是不会爱他。 闻意朗也不爱她。 他始终记得第一次见面,她坐进他的车里,发出的那一声刺耳的尖叫。 她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而唯一在他心中不同的那个人,给他的生命中带来了明亮的色彩,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人,他根本就追不回来了。 男女主的感情线断裂,身为恶毒女配的职责,履行得非常完美,值得一个“优秀”评价。 韶音伸了个懒腰。 “再来一个任务。”她慵懒地道。 灰总正准备任务给她。闻言,愣了一下,处理器飞快运转,分析着她的语气和用词。 然后,它得出一个结论:“你又要沉睡了?” 这是她沉睡之前,做的最后一个任务? “不是。”韶音说道。见它明显不安,不禁失笑,语气放柔,“做完这个任务,我给你一个惊喜。” 灰总不信:“你确定是惊喜,不是惊吓?” “是惊喜。”韶音说道。 灰总不说话了。她的承诺,还是有分量的。关掉内部报警器,它道:“好,那我等着。” 将一堆待做任务抛给她,口中嘀咕一句:“你最好别骗我,哼。” 它声音太小,韶音装作没听见,浏览起了众多待做任务。 这是她做的最后一个女配任务了。 她要好好挑一下。 只是,全都浏览过去,发现没什么特别的,都不能挑起她的兴趣。 “这个吧。”她盲选了一个。 灰总立刻链接信息,查看任务内容。 唔,是个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女主是一个二流武学世家的掌上明珠,因为算命的说,她命格极好,乃紫色凤命,所以被家族许配给超一流武学世家的少主。 要说双方的家世差距,还是有一点的,但为什么对方会同意呢? 这是因为那个算命的,颇有些名望,他的话几乎就是真理。他说女主是紫色凤命,那些想要稳住超一流世家地位的家族,当然抢着要她当未来女主人。 只不过,在女主十六岁那年,出了点意外——这本该是她嫁过去的年纪,但她叛逆了,不想盲婚哑嫁,于是她逃了。 “咦。”灰总看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 韶音轻笑一声:“很像,是不是?” 上个任务,也有“逃婚”这个桥段。 但两个剧本并不相同。上个任务,“逃婚”的是女配。这个任务,“逃婚”的是女主。 女主逃走后,家里不想丢脸,更不想惹怒亲家,于是将另一个女儿嫁了过去。 这个女儿,也有些不同。她乃是乌鸦命,也就是一辈子黑漆漆的、出不了头,倒霉之极的命。 但家里没办法,因为只有两个女孩儿。掌上明珠跑了,只能将这个讨人厌,但相貌还过得去的女儿替嫁过去了。 替嫁的这个女孩儿,就是女配。 嫁过去后,对方很快知道了她是替代品。上到主子们,下到伺候的佣人们,全都瞧不起她,暗中对她指指点点,轻蔑之极。 女配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但她偏偏喜欢上了男主,小心翼翼地做好分内的事,讨好他。 男主看不上她。他心里全是那个居然敢逃婚的女人,非要将她抓回来不可。 女主当然是回来啦!她跟男主爱得轰轰烈烈,你死我活,欢喜冤家,同生共死,那叫一个感天动地,人人称赞。 而这一切,都跟女配无关。她还占着男主妻子的位置,被下人们指指点点,厚脸皮,鸠占鹊巢,不识趣,早该让位等等。 还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配不上男主,让她不要再死皮赖脸,非要缠在男主身边了,她死缠烂打着不走,简直让人恶心。 女配在三餐不继、被人当面羞辱、甚至受伤后,终于黑化了。 她开始对自己那个从小就尊贵的妹妹出手。假传命令,下毒,挑唆,陷害……手段层出不穷。 坏人当然是会被揭穿真面目。她最后被男主挑断手筋脚筋,扔进荒林中,自生自灭。 “送我进去吧。”韶音道。 灰总立刻打开小世界,送她进入。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274章 替嫁2 韶音睁开眼睛。 这具身体内置的记忆顿时涌出。 她很快发现了当前的时间点——她刚刚替嫁过来,这是她跟男主的洞房花烛夜。 视线扫过周围,布置精心的房间,大红的帐幔,雕龙刻凤的喜烛,纯金打造的烛台,材质珍稀的家具,博古架上摆放的珍品…… 最后,视线落在桌上。她站起身,挽起广袖,往桌边走去。 美食佳肴被盛在一件件精美的餐具中,餐具的下方安置着保温的炭火,因此并没有凉透,仍然保持着最完美的状态。 韶音拿起筷子,率先伸向了一碟她没见过的菜品。白白嫩嫩的是不知名的肉类,青翠欲滴的是她没见过的蔬菜,红红的是每个小世界都有的辣椒。 还有其他一些佐料,有些韶音认识,有些不认识。她并不关注这个,兀自品尝着佳肴。 “唔,不错。”她将口中的食物咽下,不吝赞叹道。 灰总适时解释:“这是取自珍稀物中跳跳鸟,繁育困难,不能人工养殖,一片山林中也只存活着五六只。而这一盘菜肴,又只取了跳跳鸟身上最鲜美的腿肉。论价格,比黄金还要贵。” “哇。”韶音感慨道。 不愧是超一流世家。这财力,够可以的。 她继续吃着饭。 这具身体,一大早就被按着打扮,然后塞进轿子里,抬到岳家。 一整天了,水没喝两口,饭也没吃。可谓饥肠辘辘,筋疲力尽。 就连抬轿子的轿夫,都混上饭吃、喝了喜酒,醉醺醺地歇息了。她这个婚礼的主角之一,却连口饭都没吃上。 怎么说呢?跟这个世界的背景有关。 这是一个带“武”的世界。但却不是古武,虽然也有花轿,也有仆人,但是更倾向于玄武。 为什么说玄武呢?因为这个世界上,不论顶尖战力、平均战力,都远超古武。而且,没有“侠”的精神,不存在侠义之风,完全是强者为尊。 最简单的例子。 女主姓关,叫关秋月。她所在的关家,为什么视她为掌上明珠?不是因为她出身嫡系,而是因为她出生那日,红霞遍天,百花齐放,更有术士批命,她将来乃紫色凤命。 在她五岁那年,家族给她测天资,晶石球瞬间被一团浓浓的金光覆盖。她的习武天赋,乃绝顶之姿,从此被家族当成宝贝培养,什么资源都向她倾斜。 而女配关书音呢?她年纪比女主大一岁,是婢女所生。这并不重要,因为关家许多婢女所生的孩子,因为习武天资好,都获得了不错的资源。 关书音的天资,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没有。她测试天资时,晶石球没有丝毫反应,她没有一点点的习武天赋。 这样一个女孩儿,对家族而言,简直就是吃干饭的,没有任何作用。 她虽然是关家的小姐,但日子过得并不好,甚至比不上有习武天资的仆人们。吃的没仆人好,穿的没仆人好,住的没仆人好。 她替嫁之前,跟母亲住在偏僻荒芜的院子里,穿的衣服上面甚至还有补丁痕迹。 而她的一双手,更是粗糙不堪,遍布做粗活、杂活的伤痕。 关家知道她的情况,不可能瞒得住岳家,于是送亲的一名管事,负责跟岳家摊牌。并保证,很快会找到真正的明珠,送回岳家。 岳凌霄就是处理这事去了。毕竟,娶老婆的人是他,他又是岳家的少主,一定要他点头,这件事才能揭过。 这就导致了,“关书音”一个人坐在喜房里,没有人理会。 岳家的仆人,没有收到吩咐,所以不进来伺候。而关家的仆人,只来了两个,都知道这位小姐是什么地位,站在外面嗑瓜子也不进来伺候。 “舒坦。”韶音把一桌子菜肴吃完,放下筷子,伸了个懒腰。 站起身,找到洗漱的用具,开始洗漱。 然后将喜服一褪,绣鞋一蹬,抖开喜被,扫落上面的桂圆花生等物,躺上去了。 “你怎么做这次任务啊?”灰总跟她闲聊。 韶音闭上眼睛,说道:“再说吧。” 这具身体处处透着疲惫,韶音不想忍着,打算好好睡一觉,养养身体。 “好,那我帮你看着。”灰总轻声道。 相邻的院落,关家的负责人,岳家的当家人,已经结束了会谈。 关家弄出这中事,非常不像话。但关秋月是神算批命过的凤命,岳家不可能放手。 所以,虽然不快,但还是没有撕破脸,选择了关家的方案——先让关书音暂代,负起关秋月应该负起的责任,等关秋月回来了,立刻让位。 岳凌霄对此也没有意见。 关书音,他见过了。长得倒是好看,他第一眼看见,相当满意。 只是,听说她是个毫无习武天资的废物,他的兴趣顿时打消了。 暂代就暂代。 一个女人而已,只要管好院子里的事情,不给他添麻烦,就让她住着。 会谈结束后,岳凌霄回到霄院,看了一眼喜房,脚下不停,往其他房间去了。 这中女人,他不屑睡。 跟其他强者不同。其他强者,会睡一些长得漂亮的婢女。但岳凌霄生性骄傲,没有一定的习武天资,他碰都不愿意碰。 灰总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如此有眼色,没有进来打扰大魔王睡觉,还对他生出一点好感。 转眼就是第二天。 天色已经大亮,韶音睡得迷迷糊糊的,仍然不愿意起。 “砰砰砰!” 房门被敲响了。 关家陪嫁来的仆人之一,大声喊道:“小姐,该起了!” 身为新妇,应当早早起床,跟夫君一起,去给长辈们请安,并认识其他家庭成员。 如果是关秋月,那正是应当的。 但是换成“关书音”,这些就没有了。仆人叫她起来,是让她赶紧熟悉霄院的事务。毕竟,如果是关秋月嫁进来,身为少主的妻子,未来的当家主母,很多事情都需要她管着。 那,关秋月跑了,替嫁进来的“关书音”,就要替她做好这些事。 “什么替嫁,分明是填坑来了。”灰总嘀咕道,轻声问韶音:“要我替你屏蔽吗?” 她如果还想睡一会儿,它就为她屏蔽这些嘈杂的声音。 “算了。”韶音眼睛都没睁,咕哝一声,“我饿了,也该起了。” 又在被窝里磨蹭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砰砰砰!” “小姐!起床了!小姐!” 房门还在被用力敲着。 韶音手一挥,顿时门栓打开,仆人再敲门,顿时就敲开了。 仆人没收住力,往前踉跄了一步,进了屋里。顿时,脸上露出怒色,看向里面道:“小姐,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废物。 替秋月小姐嫁进来避人耳目的。 她居然敢赖床?! “我什么身份?”韶音懒懒站起来,瞥她一眼,“要不你为我解一解惑?” 仆人顿时瞪大眼睛,愕然说道:“你,你疯了?!” 这哪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女人? 只见韶音走到箱子前,打开箱子盖,挑挑拣拣着衣物,那动作,那举止,毫无以往的谨小慎微,更是震惊道:“你不会以为,岳家会认你吧?” 除了这个,仆人猜不到别的了。 她忍不住讥笑一声,说道:“昨天晚上,陈管事已经将事情跟岳家说了。你只是个替嫁过来,避人耳目的替代品。等秋月小姐回来,你该是什么身份,还是什么身份。” 别妄想做少主夫人了。 那是不可能的。 她这么一个废物。 韶音头也不抬,从箱子里挑拣着今天要穿的衣服,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道:“哪来的鸟雀,叽叽喳喳,吵得很。” 那名仆人顿时气着了。 沉沉地看着她,忽而笑道:“好,嫌我吵,那我不吵您了,小、姐!” 说完,转身离去。 背影说不出的傲气。 她就算是仆人,但也有武功在身,还是关家的陪嫁。就算在岳家,也有她一席之地。 反倒是关书音,虽然是关家小姐,但她只是一个不能习武的废物,如果没有她们护着,还不知道在岳家如何艰难呢! 仆人等着看她举步维艰,饭都吃不上热乎的。 两刻钟后。 韶音从房间里出来。 她穿了一身天蓝色衣裙,布料是珍稀的云锦,衬得她身材曼妙,气质高华,乍一看,当真像个贵族小姐。 她虽然是替嫁,到底是关家出来的人,总不能让岳家给她花钱买衣服、首饰等。关家理亏,陪嫁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 只是,一些武学秘籍、淬体灵药、独家丹药、田地、山林、店铺、银钱等,都跟她没关系。 她能支配的,只有几箱子衣服,以及几套首饰而已。 “早饭呢?”她看向刚才进房间的仆人。 这名仆人叫照影,闻言,斜睨她一眼:“小姐神通广大,还要问我?” “原来你也不知道。”韶音点点头,面色平静,“不知道就说不知道,遮遮掩掩的,叫人笑话。” 照影顿时脸色一变。抿了抿唇,冷笑一声道:“小姐起得太迟,饭菜已经凉了,被我倒了。” 反正就是没她的早饭吃呗。 韶音明白了,点点头:“我知道了。” 又问:“厨房在什么方向?” “你做什么?”照影狐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要去厨房,找吃的吧?” 说到这里,她走了过来,神色不悦:“奉劝你,别丢了关家的脸,饿一顿死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大家明年见!! 第275章 替嫁3 饿一顿,死不了。 放在哪个小世界,都是一句真理。 照影没死。 她被韶音踩在脚下,发髻凌乱,衣衫滚得全是灰尘,白净的脸蛋儿紧紧贴着地面,染满脏污。 但她没死。 眼睛睁得大大的,又惊又怒:“放开我!” 韶音垂着眼睛,不仅没松脚,反而加重了力道。 她踩着照影的脊背,力气极大,照影只觉得五脏肺腑都移了位,又闷又痛,几乎要吐血! 她刚刚说的,是“饿一顿死不了”,而不是“饿一顿打不死人”! “书音小姐,你再不放开我,可不要后悔!”她恶狠狠说道。 一个废物,过去那么多年都是废物,在照影眼里,就是一只爬行在阴湿环境里求生的小虫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将她打倒了,她并不服气。 韶音看着她狠狠的眼神,没说什么,只是踩烂了她的两只手,踩碎了她的两条腿,踢碎了她的胸骨,并让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照影满身满口的血。 至此刻,她的眼神不再是狠狠的瞪视,而是充满了惊悚和畏惧:“你,你……” 韶音抬起头,掏出一条雪白丝帕,蘸了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眺望着远方,淡淡说道:“厨房在哪边?” 照影不想指给她。 但是她不敢。 她此刻几乎是个废人了,将将能够保住一条命而已。指不定,还是因为那句“饿一顿死不了”,她才没有死。 “在西南方向。”她忍着舌头的剧痛,勉强发出音节。 韶音懒得看日头辨方向,直接道:“你指给我。” 照影的双手都被她踩烂了,哪里还能给她指方向?但见她仿佛忘了这回事,慢条斯理地收起雪白的丝帕,眉头微拧,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惧意。 忍着剧痛,吃力地挪动着手臂,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指着厨房的方向:“在那边,书音小姐。” “嗯。”韶音点点头,抬脚往外走去。 留下一句:“既然你吃过饭了,就留在院子里,跟其他人讲讲规矩,说说我的身份。” 天蓝色身影,迈着优雅的步伐往外走去。 裙角被带得翻卷,露出银白色的里子,像是浮动在碧空之上的云朵。 从照影的角度,渺小卑微的书音小姐,一下子变得高贵不可言起来了。 她又惊又惧,唯独没有恨意。忍着剧痛,对上前扶她的另一名关家婢女道:“药在我包袱里。” 说完,再也承受不住剧痛,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刚刚韶音教训照影的时候,院子里的其他仆人没有上前。 这位关家小姐是什么情况,仆人们都已经知道了,自然不会护着她、向她表忠心。 只是,原以为会是照影占上风,结果形势居然如此出乎意料! 强者为尊。如果是照影占上风,教训那位废物一样的关家小姐,他们不会插手。同理,照影技不如人,哪怕被废了,他们也不会出手。 “不是说,那位书音小姐是个……废物吗?”仆人们涌进屋里,看着关家另一位婢女流霜问道。 流霜从照影的包袱里翻出常备药——武者习惯了在身边备着进阶药、疗伤药等等,给照影处理伤势。 闻言,眉头蹙起:“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原因。 在关家,“关书音”一直以废物著称。关家几代人,天赋不好的有不少,但是差成她这样,一点天赋都没有的,仅此一个。 这么多年来,“关书音”在关家过的日子,都是众人看在眼里的,流霜当然也看得清楚。但凡她有一点武功,又怎么会过得那么惨? 可是,如果她一点武功都没有,又怎么会把照影收拾得这副样子? 流霜皱着眉头,想不通。 岳家的仆人们,两两相视,也都惊诧无比。 此刻,韶音已经来到厨房。 一路上,灰总都没敢说话。它被吓到了,因为韶音刚刚眼也不眨地废了照影。 它虽然一直叫她大魔王,但是像这样凶残狠辣的一面,它其实很少看见。 岳家的厨房,坐落在西南方位,是一座很大的院子,里里外外忙碌着数十人。 岳家上上下下,住了四辈人。当家的是第三辈,也就是岳凌霄的父亲,一位五十多岁的七品高手。 而岳家隐居不出的第一辈,也就是岳凌霄的太爷爷,在退隐之前,就已经是九品高手,现在应当是超品高手了。 四辈人,每一辈都有嫡支、庶支,上上下下加起来,岳家子弟数都数不清。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住在岳家祖宅。一些不成器的,不被当家人喜欢的,都赶出去了。只有特别出息的,优秀的,有潜力的,聪明能干的,才会住在这里。 但这已经多到数不清。 主子多,伺候的仆人则更多了。所以,即便早饭时间已经过去,厨房里仍然在忙碌着。 看到韶音进来,都没有理她。 看穿着,不是下人的打扮。而岳家的主子们,他们都认得。这么一排除,她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是昨日嫁进来的关家小姐。 据说还不是正主儿。 如果是正主儿,那就是少主夫人,他们巴结还来不及。但,一个替代品而已,谁要理会她? “喂,你干什么呢?”直到韶音进了厨房,端起一盘子炸得金黄可爱的虎皮鹌鹑蛋,立刻有人喝止道:“放下!这是给三夫人的!” 三夫人?那是谁? “是岳凌霄的亲生母亲。”灰总解释道。 岳凌霄不是正房所出,而是庶子。 但是没关系,他天资超绝,待遇比嫡出的还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母亲便从“三姨娘”,变成了“三夫人”。 韶音不由得想到“关书音”的母亲。 那是个漂亮的女人。可惜,婢女出身,而且习武天资低微。生了一个废物女儿,很快失宠,被新人取代。 连个姨娘都没混上,是个人人嫌弃的老婆子。在关家,地位连条狗都不如。狗还能看家护院,她除了吃干饭,还能干什么? 至于多年来,她孝敬主子们的衣裳,鞋袜,荷包,络子,吃食,种的草药,配的香囊……没有人记得。 “说你呢!放下!”耳边传来一个喝斥声,打断了她的出神。 韶音瞥过去一眼,伸手捏了一粒,放入口中。唔,表皮焦酥,内里q弹,味道浓郁,层次丰富,十分具有口感。 她又捏起一粒,放入口中,这才将盘子放下。 “凶什么凶?”她腮帮子鼓着,侧目看过去,漫不经心地说:“两颗点心而已,婆母难道会同我计较吗?” 她本来不关心吃了谁的点心。 吃就吃了。 倘若不高兴,来霄院找她啊! 但既然是亲婆母的,那更没问题了。都是一家人,计较什么? 她心安理得地嚼着q弹的美味,目光在灶台上巡视,寻找下一个目标。 本来想着,挑几样合眼缘的,带回去当早饭。但现在,她觉得——带回去干什么呀?这里全是好吃的,不如吃饱了再回去! “你,你简直大胆!”一个盛气凌人,小管事模样的人,提着铲子走来,“还不快离开厨房重地!” 韶音又发现了一样美味,是用红枣做的糕点,看上去松软细腻,口感香甜的样子。 她一边走去,一边说道:“既然是重地,你们怎么不离开?” 小管事一噎,随即瞪起眼睛,说道:“我们是厨房做事的!岂能离开?” “那还不快去做事?”韶音捏起一块糕点,送到嘴边,小小咬了一口。 唔,香而不浓,甜而不腻,真有水平。她十分喜欢,又捏了一块在手里。 这下,厨房里沸腾起来了! “厨房不是谁都能来撒野的地方!” “出去!” “关小姐,还请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能在厨房里做事,并且当上小管事、大管事的,都有习武的天赋。 放到外面,还是个小高手呢。 韶音这样毫无习武天赋,而且是替代品的存在,又能在他们眼里有什么地位呢? “那你们不客气一个试试?”韶音偏头,淡淡扫过众人。 然后,厨房里就乱了。 起初只是小管事上前,想要将韶音扔出去。但他态度不恭,用力过猛,被韶音将力道反弹回去,顿时痛叫一声。 吃了瘪,小管事当然不乐意,心里觉得道理站在厨房这边,就算闹大了,大夫人也不会揪他们的错。于是,开始发狠。 韶音跟他在厨房里缠斗起来。 桌子歪了,椅子倒了,食材落了一地,灶台塌了,烹饪的饭食毁了,水缸碎了…… 这不是小管事一个人弄出来的。小管事搞不定她,其他人来帮忙,结果帮着帮着,就变成了大灾难现场。 “你,你——” 望着满地狼藉,破坏得没一处好地方的厨房,众人心里又气又怕,指着她恶狠狠地道:“我们这就去禀报大夫人!” 大夫人是岳凌霄的嫡母。 韶音也该叫一声婆母。 她对自家人一向不怎么怕的。手里端着最喜欢的一盘水晶猪脚,慢悠悠地往外走去:“去啊,看我婆婆怎么罚你们。” 昂着头,步履优雅,离去了。 众人这才发觉,她天蓝色的裙裾上,甚至没有蹭上一点点灰尘! 跟他们灰头土脸、狼狈得不能看的样子截然不同,她不仅仅是裙裾没有染上一点脏污,就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根! 惊诧,愕然,难以置信,渐渐浮现在众人眼中。 面面相觑,惊异不已——不是说,替嫁进来的这位关家小姐,是个废物吗? 这,她将他们耍得团团转,并且轻轻松松,毫不费力,怎么可能是废物呢? 他们当中,最厉害的大管事,甚至是三品武者了! “禀报大夫人吧。”大管事擦了擦嘴角的血,扫了一眼乱得不成样子的厨房,沉着脸说道。 厨房被破坏成这样,别说给各院的主子们送吃食了,就连午饭都做不成了。 能做晚饭,还得他们动作利索。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新年快乐!! 祝大家新年顺顺利利,健健康康,红红火火!!菇准备了66个小红包,先到先得,啾咪 === 一更 第276章 替嫁4 韶音端着一盘水晶猪脚,回到霄院。 “岳凌霄卯时起的,去了练功房,根据他平时的作息,大概要午时才会出现。”灰总介绍着情况。 天资绝顶的男主,他没有浪费自己的天赋,从小刻苦习武,每天五点钟起床,去练功房,一直到中午才会回来,十几年来,风雨无阻。 吃个午饭,稍加休息,如果有事情就处理一下,没事的话继续去练功,十年如一日。 至于为什么这样刻苦,当然是因为武功越高,地位越高,获得的资源越多,尊重越多,拥护越多,而且寿命更长。 比如岳家的那位超品高手,已经两百余岁了。老而弥坚,如一根定海神针,撑住了岳家的超一流世家的地位。 岳凌霄正是下一个可能达到九品、超品的岳家子弟。 “他今天可能会回来得早。”韶音说道,抬脚进了院门。 灰总不得不赞同:“是。” 她砸了厨房,管事们已经告到大夫人那里,不多久后,岳凌霄也会知道。 她现在名义上是他的妻子。就算是替代品,可她吃住在霄院,就归岳凌霄管。 霄院中。 流霜已经给照影上了药,其他仆人也开始做自己的事情。看见韶音端着一盘三房的四老爷喜欢吃的水晶猪脚进来,都感到诧异不已。 犹豫了下,有几人上前:“少夫人好。” 虽然她被称为废物,可是他们刚才亲眼所见,她轻轻松松收拾了照影。 而现在,她手里还端着其他主子的吃食。究竟是怎么得来的,他们不知道,但却能够看明白,她没有那么废物。 “嗯。”韶音点点头,往屋里走去。 猪脚刚刚啃到一半,霄院就有人来了。 “书音小姐。”来人语气不善。 并非岳家的人,而是还没有离去的送亲管事,那位姓陈的管事。 他年纪约四十多岁,武功品级在五品,是个气势很盛的练家子。 此刻,看着韶音的目光,带着浓浓的训诫:“我听说你大闹了厨房?” 他还不知道韶音废了照影的事。只听大夫人那边说,韶音刚刚在厨房不规矩。 大夫人说得委婉,不可能说“你们家这位替代品小姐大闹了厨房,到处撒野,把厨房都砸了”。那样一来,岳家也很没面子。 “嗯。”韶音淡淡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啃猪脚。 这猪脚炖得不错,软糯可口,香浓不腻,甚至有一丝丝肉的甜味,叫人爱不释手。 “书音小姐!”见她如此无礼,陈管事愕然片刻,随即沉着脸走进屋子,“别忘了你的身份!” 又来?韶音挑挑眉,很想叫他去西边厢房里看看,上一个叫她别忘了身份的人,现在是什么样子。 但她只有一张嘴,还要啃猪蹄,于是就没开口,只是挑眉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书音小姐是以为来到岳家,就可以不听话了?”陈管事的脸色沉下去,“别忘了你的母亲还在关家。” 韶音啃猪脚的动作一顿。 将啃到一半的猪脚,慢慢放回盘子里,擦了擦手,缓缓站起身:“你提醒了我。” 她神色冷淡,脸上看不出丝毫卑微和讨好,眼底冷若冰霜,竟有几分傲然:“好好照顾我母亲,等我回去接她。”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 她不可能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还让母亲一个人住在偏僻阴暗的小院里,吃着仆人们都不屑吃的食物,长年做着没有一个人会忘、但又没有一个人会记得的活计。 陈管事诧异极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韶音挑挑眉,“希望陈管事也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不是那个任由他们安排、操纵、想弃就弃、想用就用、从不关心她想什么的“关书音”了。 她会过得好好的。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住哪里住哪里。同样的,还有她的母亲。 “呵。”陈管事嘲讽道,“我看书音小姐是忘了自己是谁了。” 眼底一沉,手腕运气,就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到了他这个修为,已经不需要接触到她,才能将她打伤。 他只需要运起内力,向她打去—— “嗯?”见她身形一闪,躲开了他的内劲,陈管事微微皱眉。随即,又运起一团内劲,朝她打去。 但这一次,又失败了。 不等他第三次运气,忽然见她同样做了个运气的姿势。陈管事刚想嘲笑她,什么都不懂的废物就算学会手势又能怎么样,蓦地一股危机感传来,愈来愈盛! “砰!”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内劲撞在胸口上的声音。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离地,向后飞去! “咚!”他重重地撞到了院墙上。 “哗啦啦!”院墙的砖石碎裂,掉落在地,而他却没有停下,又向后飞了一段,才终于坠落在地。 “哇!”陈管事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血。 脸色惨白,眼神惊惧交加,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前方。 书音小姐! 她……怎么会如此厉害?! 是啊,为什么呢? 韶音收手,视线扫过院子里悄悄看热闹的仆人们,一甩袖子,背着手,往外去了。 当然是因为,她调整了“关书音”的身体数据。 “关书音”没有习武天资。她就调整出了习武天资,而且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连男主岳凌霄、女主关秋月都比不上的天资。 然后,她又调整了这具身躯的修为。假如,“关书音”在五岁那年测出习武天赋,那么以她的天资,关家会把所有的资源堆在她身上。在这种前提下,她会拥有的修为。 七品。 她现在的修为是七品。 跟岳家当代掌权人是一个品级,比岳凌霄高了半品,比关秋月高了两品。 韶音不想跟他们玩什么被打入低谷、受尽欺凌、远走天涯、刻苦习武、回来复仇的戏码。 这不就是个谁强谁有理的世界吗?只要她足够强,没有道理也会变成有道理。 谁要在乎他们的认知?她就是要强x他们的三观和逻辑! “陈管事。”缓步走到陈管事面前,韶音微微弯腰,低头看着他道:“我知道我自己是谁。你知道了吗?” 陈管事的胸骨没有碎裂,但内腑受了创伤。他惨白着一张脸,抹了抹嘴角的血,强撑着站起来。 “你不是书音小姐!”他目光透着怀疑和戒备。 韶音笑笑,掸了掸袖口:“我不是你们以为的书音小姐。” 他们以为的关书音,是个废物。 “那么,可以请陈管事回去后,好好照顾我母亲了吗?”她含笑问道。 陈管事抿着唇,没有出声。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他一时间失去判断力。 书音小姐怎么会如此厉害?他是五品修为,她轻轻松松就将他击飞,这样看来,她至少也是六品! 六品啊! 秋月小姐也才五品而已! 陈管事的目光闪动着。如果书音小姐的天赋比秋月小姐还要高,关家又怎么舍得将她替嫁过来,做秋月小姐的替代品? “书音小姐,一直在藏拙?”他试探着问。 这个问题,其实很矛盾。 跟其他家族一样,关家也很在意族中子弟的发展。一旦发现谁有天资,将会尽力培养。 虽然也有些争斗,但那都是测出天赋后,因为资源分配问题,所引起的。 书音小姐可是从一开始,就在藏拙了—— 她五岁那年,测出的零天赋! 难道这是她母亲教的?但这是为什么?陈管事回忆着她们母女这些年的状况,怎么也想不通。 “我的嫁妆,现在哪里?”韶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出手,“钥匙给我。” 嫁妆被封在一口口的箱子里。 昨天晚上,跟岳家的人摊牌后,就存放进了岳家的库房。 只不过,钥匙扔在关家人的手中,打算带回关家去。等什么时候关秋月找到了,再交给她,带回来。 但韶音才不管,嫁妆究竟是给谁准备的。她既然嫁过来了,她就要嫁妆。 “这……”陈管事不想给。 但他没得选。要么,他主动给。要么,韶音再打他一顿,打得他不能动弹,然后搜出来。 他很是为难,却不得不拿出钥匙,递过去:“书音小姐,之前为何隐瞒修为?” 韶音才不理他。 接过钥匙,转身就走了。 “起来,带我去库房。”她头也不回地道,“把我的嫁妆取出来,存放在霄院。” 她的嫁妆,没有锁进岳家库房的道理。其中的淬体灵药、外服内用的丹药、各种珍稀灵物等等,她都用得着。 陈管事不得不追上去,说道:“书音小姐,请等等!” 这怎么行?他昨天刚刚将嫁妆交给岳家。就算她现在不是废物了,可是…… “请容我回禀老爷。最多三日,我就带消息回来。”他一边追赶,一边说道。 韶音懒洋洋道:“你回禀你的,我用我的。” 她就是用了,又怎么样?不高兴的话,来找她算账啊! 如此无赖霸道的行径,让陈管事非常头疼。 而此时,大夫人院子里的人,以及岳凌霄,都往霄院赶来。 韶音打飞陈管事,把霄院的墙都撞倒了,无论如何瞒不过去,当然传到了大夫人那边。 大夫人将这件事交给陈管事处理,就是因为没把“关书音”当成岳家的人。谁的人,谁料理。 哪里想到,事情会出这样的变故?于是派人来查看。 至于岳凌霄,则是听到仆人的汇报,说霄院塌了。他一听,这还得了?立刻动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大家明天见! 第277章 替嫁5 开库房,要问大夫人拿钥匙。 韶音懒得跑一趟,对陈管事说:“你自己去吧。什么时候办好,什么时候回来。” 他要问大夫人拿钥匙,要到库房清点箱笼,还要带人把东西搬回来。一来一回,少不得花上一些时间。 韶音的猪脚还没啃完,要回去继续啃水晶猪脚了。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自己去。 然后,往霄院走去。 陈管事见她不跟着,反倒松了口气。这样便好,他有足够的余地跟岳家周旋。 倘若她跟着,许多话反而不好说。一个弄不好,还会在岳家和关家之间留下嫌隙。 “是,书音小姐。”他应道。 韶音头也没回,抬脚迈进了霄院。 被撞塌的院墙,正被仆人们修补着。 见到她回来,仆人们顿了顿,有几人犹犹豫豫地上前:“少夫人好。” 韶音扫去一眼,比刚才问好的人多了两个。她收回视线,点点头:“嗯。” 往屋里走去。 余下半盘水晶猪脚,仍然安安静静地放在桌上。她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 许是跟人动了手,她胃口大开,啃完后,仍觉不足。于是扬声道:“来人!” 片刻后,有两名仆人进来。 一名是关家的陪嫁婢女,流霜。 另一名是岳家的婢女。 “小姐有何吩咐?” “少夫人有何吩咐?” 流霜的眼神,带着探究。 另一名婢女的眼神,则带着好奇。 “我饿了,去厨房取些吃食来。”韶音道。 流霜道:“小姐,厨房现在不方便。” 厨房被砸,早就传开了,现在整个岳家,上上下下,几乎就没有不知道的了。 另一名婢女则道:“少夫人想吃什么?我们院子里没有小厨房,但其他院子里有,奴婢去借个灶一用。” 眉头一挑,韶音将这名婢女打量两眼,有些兴趣地问道:“叫什么名字?” “青鸟。”婢女脆声答道。 韶音笑了笑,神色赞许:“青鸟,那就麻烦你去为我取些吃食来。我不挑嘴,只要做得精致,我都喜欢。” 青鸟的神情亮了亮,忙道:“是,奴婢遵命。” 见韶音没有别的吩咐,行了一礼,立刻转身往外去了。 韶音在她走后,脸上的笑意敛去,视线一扫桌上,淡淡道:“收了吧。” 这就是吩咐流霜了。 身为关家的陪嫁婢女,她本该比青鸟更受到重用。 “小姐为什么突然会武功了?”流霜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问道。 照影几乎去了大半条命。 陈管事也出人意料地栽了。 流霜觉得这非常不合理,看向韶音的眼神满是探究,好像要找出她身上的异样。 “砰!” 韶音的回应是,运起一团内劲,抬手打在她的身上,将她直直打出了屋子。 流霜当即摔了个仰面朝天。 后背钝痛,被打中的地方也闷痛不已。她张口,咳了两声,惊惧地看向屋内。 爬起来,一时没敢进去。 “进来。”屋里传来一声。 犹豫了下,流霜咬着唇,走了进去:“小姐。” “你刚刚问我什么?”韶音道。 流霜张口想说,小姐为什么突然会武功了? 然而,头皮忽然一凉。她抬眼看去,一瞬间福至心灵,说道:“青鸟去取吃食了,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瞧瞧,谁都不傻。韶音轻轻笑了一声,说道:“照影怎么样了?” 犹豫了下,流霜说道:“她在房间休息。” 她不敢说养伤。 人是韶音打的,她会不知道照影伤着了?为免韶音借题发挥,她尽量少说。 “在她有眼色之前,不必来屋里伺候。”韶音说道,又示意了一眼桌上,“你也退下吧。” 这是让她有眼色一些?流霜心念转动起来,没敢多说什么,应了一声:“是。” 收拾了桌上的狼藉,退出去了。 韶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所以,拳头讲道理的世界,也好混。 她甚至用不着跟人玩宅斗。 “怎么回事?”这时,一个低沉的嗓音传来。 高大的身影,转瞬间跨过门框,遮挡住光线,使得屋中一暗。 韶音抬眼看去,发现是岳凌霄来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岳凌霄。 但见他身量极高,约莫是习武的缘故,身材线条非常好。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墨发高束,眸光转动间,幽深含威。 嗯,长相不错。 剑眉星目,鼻梁挺直,是标致的美男子。 “什么怎么回事?”韶音仰头看着他,因为迎着光线,微微眯起眼睛。 岳凌霄淡淡扫过院外:“院墙如何倒的?” “修缮不结实吧?”韶音道,一手拂袖,背在身后,往屋外走去。 吃饱了就要晒晒太阳,补补钙。 “堂堂岳家,竟然连院墙都偷工减料,我也是大吃一惊。”她懒洋洋道。 岳凌霄听着她的回答,面上微露愕然。 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到仆人的解释。院墙是她和陈管事动手时,陈管事不敌,撞塌的。 但岳凌霄不信。陈管事昨天晚上说,“关书音”就是个废物,毫无习武天资。怎么一转眼,就将陈管事打得飞出去? 他以为这其中有内情,才问她一句。谁知,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 岳家的院墙修缮当然没有问题。就算别处有问题,霄院也不可能有问题。 眸光微深,他忽然握拳,抬起手臂,朝她打去一团内劲! 究竟是不是,一试便知! “砰!” 韶音背后仿佛长了眼睛,在内劲袭至之前,猛地转身,挥掌打了回去! 她当然可以躲开的。 只是,她不想躲。 “夫君这是何意?”她保持着挥掌的姿势,挑眉朝他看去,“成亲第二日,便打起老婆来了。岳家真是好教养!” 岳凌霄刚刚打过去的内劲,是未习武之人承接不住的力道。 如果她是原来的“关书音”,挨了这一下,只有重伤的下场。 并且,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后半生都病病殃殃,苟延残喘。 唔,不见得还有后半生。 她只是个替代品罢了,关家不把她放在眼里,岳家也舍不得在她身上砸药材。她若是能熬,就熬过去。熬不住,也就拉出去埋了。 想到这里,她眼底暗了暗。 “看来厨房的事,也是你挑起来的!”只见她接住了自己的一招,岳凌霄顿时确定了,撞塌院墙、大闹厨房,都跟她脱不开干系。 脑中飞快思索着,为何她的情况,与陈管事口中所说有出入?口中淡淡道:“关家的教养,也不怎么样。” 韶音笑笑,把玩着发梢:“是啊,不怎么样。” 岳凌霄顿时一噎,抿住了唇。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完全不维护自己家族? “你会武功!”片刻后,他审视的眼神将她从上到下,刮了一遍。 韶音便抱着双手,用同样不客气的眼神,将他也细细刮了一遍:“你,跟传言中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可不是夸奖。 语气轻蔑,颇有些“你名声在外,居然名不符实,太叫人失望了”的意思。 岳凌霄顿时心生厌恶,眉头皱起来:“你为何要隐瞒自己会武功?” 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怀疑她根本不是“关书音”。 这是个武力至上的世界。假如她拥有习武天赋,那她就不会被关家当成替代品,嫁过来。她会被根据天资高低,嫁给其他世家的子弟,当成联姻工具。 “我没隐瞒啊。”韶音耸耸肩,“只是他们一直叫我废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夫人的人就快到了。”这时,灰总忽然说了一句。 韶音眉头微拧,随即展开,望向岳凌霄说道:“说真的,如果我是废物,那你恐怕连给废物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上下打量他,表情挑衅极了。 武者之间,不必多说。 能动手绝不逼逼。 她挑衅到这个地步,岳凌霄还有什么说的?立刻沉下脸,道:“那你试试看,谁给谁提鞋!” 当即运起内劲,挥拳朝她攻来! 武者只分强弱,不分男女。什么女子优先,看你是女子让你三招,不存在的。 韶音倒是很欣赏这种规则。 当即抬掌,迎了过去。 岳凌霄的武功品级在六品上。假以时日,就会升至七品,也就是跟他父亲一样的修为了。 而韶音,将这具身体的数值调至最佳,已经拥有了七品的修为。 两个大高手交手,能有什么结果? 地砖碎裂。 草木碎屑纷飞。 一人粗的廊柱被打断。 屋舍坍塌。 院墙倒下。 到处都是灰尘,仆人们不得不逃出来,散得远远的,震惊不已地看向交手中的两人。 就连昏迷中的照影,都被惊醒了。因为整个霄院都住不得人了,她被流霜背起,逃了出去。 “那是书音小姐?!”伏在流霜的背上,震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狠狠掐了下脸,“我一定是在做梦。” 毫无习武天资,从小就是个废物的书音小姐,忽然会武功了?还跟出名多年的岳家少主打得旗鼓相当? 疯了!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流霜没理,此刻亦是震惊无比,看着交手中的两人。 无形劲气卷着树叶、石子等,围绕两人旋转。 一个勇武无匹,一个犀利凶猛。两人放开了,打得毫不留手,气浪震出去很远。 不仅霄院的仆人们无法靠近,就连大夫人派来的问话的人,亦是无法靠近。 “这是怎么回事?” “跟少主交手的人是谁?” “不会是关家小姐吧?” “不是说,这位关家小姐是个废物吗?” 邻近的院落,率先察觉到这边的情形——动静太大了,炸碎的树干碎屑都飞溅到他们院子里了。 很快,从大夫人那里要到钥匙,刚刚抵达库房的陈管事,就被围住了。 “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fafa甜、吃鱼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等风干的咸鱼2个;仔仔、yasudailsion、苏黎、吃鱼、轰、芃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啾咪 第278章 替嫁6 大夫人率人前往霄院。 邻近院落的岳家子弟前往霄院。 相隔较远的院落,仆人们纷纷赶往霄院,探查情况。 陈管事已经匆匆赶到了。 他还没来得及取出嫁妆,刚刚找了个借口,才从大夫人那里要到库房的钥匙。听说韶音跟岳凌霄打起来了,什么都顾不得,匆匆赶来。 但见漫天灰尘飞卷。 内劲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纤细的天蓝色,高大挺拔的黑色,两道身影在半空中飞快交手,又分开。 碎瓦片、木头碎屑、小石子……被四溢的内劲冲击向四周,使得两人周围空出了一大片,无人敢靠近。 “这是怎么回事?!”大夫人终于赶到,目光惊疑。 她站在陈管事身边。虽然没有看向陈管事,但陈管事知道,自己必须解释。 “回禀夫人,我们家书音小姐,她……”陈管事额头冷汗直流,却不敢去擦。 尴尬、欣慰、骄傲、为难的情绪,在心中交织,他讪讪笑了下,说道:“她可能跟少主有些矛盾。” 大夫人闻言转过头,淡淡地看着他:“关书音不会武功,是个废人?” 她难道看不出来,那两人发生矛盾了吗?没有矛盾,也不会打起来啊! 这个陈管事,不老实。 还是说,“关书音”的身上有什么秘密? 关家有什么意图?! 大夫人出身世家,武功亦是一流。长年累积的掌家之尊,令她不怒自威。 陈管事额头的冷汗冒得更多了,他忙道:“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她会武功!” 唯恐大夫人误会,他解释道:“关家也不知情!” 如果早知道书音小姐的武功这么好,关家怎么可能将她当成替代品,嫁过来?! 她有更好的去处! 大夫人审视着他,见他不像撒谎的样子,遂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远处交手的两人。 渐渐的,她眉头皱起来:“凌霄不敌她。” 怎会如此? 岳凌霄的天赋,乃是百年难见,天底下也只有一个关秋月,传说中的紫色凤命,能跟他相提并论。 可是,年纪比他还小两岁的关书音,一直没有名气的关书音,居然胜他一筹? 大夫人忍不住怀疑,关家是不是不想要这门婚事了,故意让“关书音”来打脸? 只见她又看过来,眼中闪动着怀疑和威严,陈管事这下后背上都涌出冷汗来。 硬着头皮,只当做没有察觉,紧紧盯着远处半空交手的两人,眼睛一眨都不眨——等回去后,他要将岳家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禀报给老爷! 韶音和岳凌霄的交手,在两刻钟后,落下帷幕。 而这时,几乎岳家所有的子弟都到了。 离得远的,也从仆人口中听到了消息,大为惊讶,亲自赶来。 更别提早就赶到的大夫人,以及后至的岳大老爷,也就是岳凌霄的父亲,如今岳家的掌权人。 “霄儿!” 只见黑色身影从半空跌落,喷出一股鲜红的血箭,岳大老爷大为惊愕,立刻飞身跃起,接住了他。 至于韶音,头发有些乱了,她道:“连我这样的废物都打不过。什么岳家,欺世盗名。” 陈管事听后,差点给她跪了! 连忙跑过去,低声道:“书音小姐,慎言!” 虽然他现在嘴角拼命往上扬,都快压不住了,但还是强忍着道:“这是岳家!” 天哪! 书音小姐原来不是废物,而是岳凌霄都比不上的天才! 他们关家原来出了这样一名天才! 怎么能让她作为秋月小姐的替代品呢?怎么能如此埋没她呢?昨天才说了,让她作为秋月小姐的替代品,在秋月小姐找回来之前,负担起责任来。现在怎么才能反口,把她带回去呢? 身为关家人,陈管事现在已经开始站在关家的立场,算计起来了。 那边,被她嘲讽的岳凌霄,根本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一张口,就是鲜血。 刚刚的交手,他败得很惨,比众人眼中的还要憋屈,此刻受了相当重的内伤。 他躺在岳大老爷的怀里,指向那道天蓝色的身影,很想说什么,但是鲜血不停往外涌,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岳大老爷又惊又怒,连忙往他口中塞丹药:“霄儿,你不要说话。” 大夫人站在两人身边,亦是神情含怒,看向韶音说道:“关家此是何意?” 她以为这是关家的意思。 就算不是,也得是——岳家的少主被打成重伤,不追究一下,对不起岳家的脸面! 韶音不说话。 偏头看了看陈管事。 却见陈管事也在看她——书音小姐这么厉害,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他先听听她怎么说! 拳头大的人说了算。 韶音现在展现出了惊才绝艳的天赋,陈管事满脑子都是她如何为关家效力,给关家增光添彩,怎样笼络她,带她回去。 哪会训斥她,驳她面子,惹她不快? “跟关家没干系。”韶音便收回视线,看向大夫人的方向,手指还在梳理着微乱的发丝,下巴朝岳凌霄扬了扬,说道:“他从背后偷袭我,我觉得他不像话,就跟他打了一场。” 大夫人一怔。 岳大老爷也愣了一下。 “你们不妨先问问他,为什么要从背后偷袭我?”韶音又道。 大夫人和岳大老爷都低头,朝岳凌霄看去。 岳凌霄想起刚才的情形,急着要解释,然而一张口,顿时“哇”的一声,又吐出血来。 “吐血可真好。”韶音啧啧摇头,“这样就可以不用解释了。好办法,学会了。” 一边说着,一边拍掌。 脸上没有什么嘲讽,但这一举动,实在是把人的脸打得啪啪响。 岳凌霄气得,挣扎着坐起来,挥开岳大老爷的手,嘴角涌着血,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不是关书音!你是谁?!” 这话顿时让在场众人精神一震。 纷纷向韶音看过去。 陈管事也愣了一下,但随即他回过神,说道:“岳少主,还请慎言。” 岳凌霄冷冷看向他,道:“你口中的关书音,是个毫无习武天资的废物。” 目光移开,指着韶音道:“她是吗?” “我不是关书音,又是谁?”韶音毫不慌张,轻笑一声说道。 她就是“关书音”。 只不过,不是他们以为的“关书音”。 “怎么?我会武功,不是废物,还打败了你,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她笑盈盈地看过去,扎着岳凌霄的心,“不惜污蔑我的身份?” 岳凌霄顿时气得,一口气没上来,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他生性骄傲,何曾败落在人手里,当众丢此大脸,还被人嘲讽?! “霄儿!”岳大老爷惊道,连忙运气,为他调理气息。 良久,岳凌霄悠悠转醒。 只不过,精神很不好,面色苍白。 岳大老爷偏头,朝韶音看过去,沉沉说道:“关小姐,你打伤凌霄,这件事要有个说法。” “说法?”韶音轻轻挑眉,口吻淡淡的,“夫妻打架,有什么的?” 她脸上挂了一点诧异,看看岳大老爷,又看看大夫人,说道:“难道你们都不打架?天哪,这么恩爱的吗?” 这下,大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胡言乱语!不成体统!” 这都什么跟什么?关家就是这种家教吗? 大夫人气得脸色铁青,看向陈管事,说道:“关家要给一个交代!” 陈管事这时恨不得飞回关家,将这件事禀报上去,让关老爷来处理。 他的身份不够啊! 也拿捏不准,如何对待书音小姐。 “在下会回去禀报的。”陈管事抱拳说道。 只能这样了。 岳家跟韶音要不到什么说法——她是个混不吝,连夫妻打架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还能指望她什么? 跟陈管事也要不到说法,没别的,他只是个下人,做不了主。 岳大老爷让人扶着岳凌霄,走了。 霄院不能住了,岳凌霄又受了伤,岳大老爷打算将他带回自己院子。 韶音顺口问道:“公公,婆婆,院子被我和夫君打坏了,接下来我住哪里呀?” 不要脸! 呸! 岳大老爷和大夫人心里暗啐。什么被她和岳凌霄打坏,不就是她自己搞出来的吗? 厨房被她砸了,院子被她毁了,她倒是没事儿人一样! “关小姐排面大,我们岳家伺候不起。”大夫人丢下一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门婚事,到现在为止,全是疑团。 先是关秋月莫名其妙地跑了,然后送来一个据说是废物的关书音。 这也就罢了,看在“紫色凤命”的份上,岳家可以忍下。 谁知,这个据说是废物的关书音,一大早就不消停,砸了厨房,让一大家子人没得吃,还打伤了岳凌霄! 关家到底想干什么?! 不给一个说法,这门亲事如何,还未知呢!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 “少夫人……”青鸟端着两盘子点心,不知道要不要凑过来。犹豫了下,还是端来了。 她特地去其他主子的院子,求了两盘子点心。给韶音吧,她好像惹了祸,不见得能依附。不给吧,又不甘心。 韶音看她一眼,顿时笑了:“你倒是有心。” 还知道往她跟前来,倒比那些躲得远的强。 她对青鸟招了招手,等青鸟来到跟前,瞅了瞅两盘子点心,一盘红豆糕,一盘糯米红枣。拿起银叉,叉起一块糯米红枣,送入口中。 “唔,太及时了,我正饿了。”她一边吃着,一边含混地道。瞥了陈管事一眼,说道:“还不赏?” 陈管事到现在都没从刚才的情景中回过神。闻言,愣了一下,忙从袖子里掏银珠:“你很不错,赏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关家: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 二更!大家明天见,啾咪 第279章 替嫁7 青鸟面色欢喜地接过。 “谢少夫人!” 她虽然是岳家的婢女,但也只是个婢女而已,每个月拿着固定的月钱,现在有了额外收入,怎么能不高兴? 她欢欢喜喜地将银珠收起,侍奉韶音时更真心了,还说道:“少夫人喜欢用点心?三夫人院子里的千层糕做得不错,五少爷院子里的花生酥做得算是一绝……” 韶音听着,眼里露出满意之色。 陈管事在一旁看着,却是眉头渐渐皱起,视线在周围一扫:“流霜和照影呢?” 韶音瞥他一眼,不语。 陈管事一见,便知道这其中有事,立刻去找流霜和照影了。 然后就知道了照影被打。 “这么重?”查看了照影的伤势,陈管事的眉头紧紧拧起,神情有些凝重。 他现在终于有时间去想一件事—— 书音小姐,看起来和从前的脾气有些不同。她究竟是什么性子,有什么想法? 从前的关书音,是个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样子。安排她什么,她就做什么,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想法。但现在,她不是废物了,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既是天才,而且打败了岳凌霄,他们就不能不在意她的想法了。 “这么多年来,书音小姐的处境算不得好,她会不会怨恨?”两日后,陈管事回到关家,向关四老爷禀报了全部事情经过,然后疑虑道。 天才是骄傲的,他们这么多年来对她不好,她会不会怀恨在心,不肯为家族效力? 关四老爷正是关秋月和关书音的父亲,也就是如今关家的掌权人。 他是个六品高手。 捋着精心保养的短须,神情凝重而思索,片刻后道:“传梅氏来。” 陈管事一怔,立刻道:“是。” 梅氏是关书音的母亲。 也是关四老爷年轻时宠幸过的婢女。 之所以还记得她的姓氏,不是因为关四老爷记性好或者念旧情。而是因为要让关书音替嫁,他终于想起这号人来。 “书音习武,你可知情?”等到梅氏被传唤来,关四老爷张口就问。 梅氏一怔:“音音习武?” 她因为长年营养不良和过分操劳而削瘦发黄的脸上,满是茫然。 “她何时开始习武?哪来的资源?谁教她的?”关四老爷又问。 梅氏彻底蒙了:“老爷,音音不会武功。” 她的女儿,五岁那年检测出没有习武天赋,被家族舍弃,过得连寻常婢女都不如。她怎么会弄错呢? 见她是真的不知情,关四老爷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韶音在岳家好吃好喝地养肉。 霄院虽然被推平了,但岳家那么大的地方,怎么会少了她的地方住? 陈管事离开之前,特地跟岳大老爷赔过罪,因此岳家没有难为她,大夫人拨了一处院子给她,让她暂时住着。 至于嫁妆,陈管事虽然已经要到了钥匙,但是照影被废,让他留了个心眼。只说没能说服大夫人,等他回去禀报关家,再定夺。 走之前,他留给韶音一沓银票。 韶音有银票在手,有青鸟和流霜在跟前伺候着,厨房修缮完毕,就开始吃吃喝喝。 她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什么事情也不搞,倒让暗中观察她的大夫人心下稀奇。 “少夫人,少主醒了。”这一日,青鸟上前来禀报道。 岳凌霄醒了。 大夫人让人传话过来。 韶音正在品尝一碗银耳莲子羹,闻言眼也不抬,淡淡说道:“那正好,叫他来赔罪吧。” 青鸟陡然瞪大眼睛:“少夫人?” 她没听错吧? 怎么会是少主向少夫人赔罪? 少夫人打伤少主,难道不是向少主赔罪? “哼,他从背后偷袭我,”韶音慢慢舀动碗里的汤汁,“难道不该向我赔罪?” 青鸟听罢,顿时噤声。 低下头,过了片刻才道:“应该的。” 她已经站在少夫人这边。既然站了,就要站到底。墙头草是没好下场的。 大夫人特地使人来传话,就是为了让韶音去看望岳凌霄,顺便道歉。 青鸟硬着头皮,装作懵懂的样子,跟大夫人身边的人回了话。 大夫人身边的人非常生气。 大夫人也很不满。 岳凌霄更是冷笑一声:“呵!” 他想到那个女人,满脑子都是她嚣张、狂妄、挑衅的样子。 他偷袭她?明明是她先搞出很多事情来,他试探出手而已。 她强词夺理,咬着这个不放,岳凌霄才不惯着她! 他不道歉,韶音嗑着瓜子,在岳家到处溜达。一边欣赏各处院落的建筑,一边感慨说:“名不虚传,不愧是超一流世家,这份气派是别人家所没有的。” 感慨完,还会加一句:“就是传言中翩若惊鸿的岳少主,有些名不符实。” 什么武功差啦。 人品差啦。 死要脸面不肯道歉啦。 没多久,这话就传遍了整个岳家,颇是引起一阵笑话。 岳家也不是铁板一块。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亲骨肉尚且如此,何况早已分枝无数的岳家? 嫉妒岳凌霄,看不惯岳凌霄,想要取而代之的,一抓一大把。很是乐意传播这些消息,甚至不吝传到岳凌霄的耳中。 “啪!”岳凌霄气得摔了杯子,脸色铁青,“关书音!” 他之所以摔杯子,是因为他受了重伤,短时间内都不能运气。 只能砸砸东西泄愤了。 大夫人知道后,将韶音叫到跟前,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和霄儿的事,各有过错,互相让一步,这件事便过去罢。” 韶音痛快地点头:“好。” 她行至岳凌霄的院落里,进了门,便大大方方地道:“娘叫我们互相赔罪。你先偷袭我的,你先来!” 岳凌霄瞪着她。 他当然不肯赔罪了。 那韶音也不会主动赔罪。 两人大眼瞪小眼,韶音嗑了一地的嗑瓜子皮,便扭头走了:“是你不想和解,可跟我没关系。” 她毫无跟岳凌霄修好的意图。 不仅大夫人和岳大老爷看在眼中,岳家其他人也看在眼里。 流霜和照影也看在眼里。并在关四老爷和陈管事抵达后,一件件细细说来。 “她倒是跟从前不一样。”关四老爷捋着爱须,意味深长地道。 从前的关书音,是什么样呢?关四老爷和陈管事回想起来,只有八个字——唯唯诺诺,谨小慎微。 但如果她一直在藏拙,暗中习武却不说,那从前的模样就不可信了。 现在这样,恐怕才是她真正的性子。 “老爷不必担心。”陈管事劝道,“我们带来了梅氏。” 这次前来,关四老爷把梅氏也带来了。 此刻,梅氏已经来到韶音居住的小院里。 她看着身穿锦衣,头戴珠翠,下巴抬起,不再像从前那样含胸缩肩的女儿,结结巴巴道:“音音啊……” 梅氏到现在都无法相信,她的女儿居然会武功!居然不是废物!居然暗中习武多年! 从前是个废物的女儿,梅氏能够跟她亲近。但现在,据说是习武天才的女儿,梅氏就不敢跟她亲近了,打心底拘谨起来。 “你们待几天?”韶音扫了她一眼,问道。 梅氏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知道,要看老爷的安排。” “行吧。”韶音点点头,对她道:“你跟我来。”说着,往内室走去。 梅氏拘谨地跟进去,话也不敢多说。 脑子里全是来的路上,关四老爷嘱咐她的话。什么,她是关家的女儿,身上流着关家的血脉,关家将她养大,她不能忘了关家的恩德…… 她长年不跟人说话,口舌僵硬,背起这些嘱咐,也是磕磕绊绊、毫无起伏。 韶音没打断她。按着她在桌边坐下,低声道:“我褪去你的外衫。” “哦。”梅氏口中劝说的话顿了顿,然后继续说下去:“老爷心里总是惦记你的,有这样的好机会,都会想着你……” 韶音任由她说着。 并没有去扭转她的想法。 梅氏苦了一辈子。她这样一个天赋平平,还生了一个废物女儿的婢女,在关家过得日子,那真是狗都不如。 不是比喻,而是实情。母女两个,平时吃的、用的、住的,连家里养的狗都比不上。 狗还能天天吃肉,她们只能吃残羹剩菜,有时候连残羹剩菜都没得吃。 但梅氏没抱怨过,因为她觉得这是应该的,谁让她没本事呢?老爷嫌弃她是应该的,大家不理她是正常的,她还能够活着、能够养活女儿,就是关家给她的天大恩德。 她对强者有一种天然的臣服欲。这是她生活的环境所导致的,并不好扭转。 除此之外,她能够这样想,也是对自己的一种防御和保护。如果不这么想,她可能痛苦得过不下去了,现在至少还能心满意足地活着。 “音音,你给我扎针干什么?”终于将关四老爷嘱咐她的话,对女儿说了一遍,梅氏才想起来问道。 韶音往她身上扎了一百多根银针。 “给你去沉疴。”韶音说道。 起身走出去,叫来青鸟:“打一桶热水来。” 梅氏怔怔地看着她。 “你现在住哪?”韶音走回来,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口问道。 她态度过于自然,以至于梅氏也忘了拘谨,答道:“还,还住在咱们那个院子。” 韶音抿住唇,视线偏转,瞧了瞧刚刚从梅氏身上褪下的华服。 老东西,尽做表面功夫。 “嗯,回去给你换。”韶音收回视线,垂眸饮了口茶,非常自然地说道:“我跟老爷说,给你拨两个婢女,照顾你的起居。到时候你别拘谨,该怎么就怎么。” 梅氏吓了一跳:“不,不能……” “你别动。”韶音制止她,神情一如刚才,平淡极了,“只能先这样了。我现在岳家,脱不开身。等我回去了,就接你到身边来。” 梅氏不动了。 怔怔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女儿:“音音……” “瞒着你,是我不对。”韶音接着说道,放下茶杯,“师傅不让我说,我也只能瞒着你。” 梅氏一听,心中顿时脑补出整件事情的经过。她的女儿,根本不是废物,而是璞玉。被高人发现,教导她习武,只是要求她不能对外说。 “委屈你了。”她忍不住道。 女儿明明是天才,却过了这么多年废物的日子,梅氏觉得女儿受了太多委屈。 “没什么。”韶音淡淡道,“如今不是苦尽甘来了吗?” 梅氏一听,忍不住就笑了。 两人说话时,青鸟已经将内室的一只大木桶倒满了水。 韶音站起身,往里面倒一包包的药材:“也是给你去除沉疴的。” 梅氏长年辛苦劳作,睡不饱,吃不好,穿不暖,一身的病痛。 她自己不说,习以为常,韶音不能装不知道。 “这,这……”梅氏怔怔的,想问她,这要花多少银子? 但是又想,女儿现在是天才了,据说还打败了岳家的少主。那么,关家给她银子花,不是应该的吗? “会有点疼,你忍着些。”韶音见她不动,便扶她坐进去。 梅氏怔怔的,被她扶着,坐进木桶里。 视线一刻也没从她脸上移开。 过了一会儿,药性开始钻入肌肤,刺痛感令她清醒,她陡然抓紧了木桶的边缘,眼里迸出泪花:“音音……” 原来,原来她还能指望女儿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轰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ne的洗衣粉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啾咪 第281章 替嫁9 她低头,翘起脚尖,晃了晃。 岳凌霄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她的脚尖上。这是一双嵌着滚圆珍珠的绣花鞋,样式精致,尽显女子的高贵婉约。 但她晃动脚尖的用意,显然不是让他看她的鞋子。只顿了一瞬,岳凌霄就反应过来,脸上一黑:“等我伤好之后,再打一场!” 他不可能给她提鞋。 她想都不要想。 韶音丝毫不恼,慢悠悠道:“有些人,输不起,输了不认账,我是不会再跟他动手的。” “他不配。”她垂着眼睛,看着晃动的脚尖。 圆滚滚的珍珠折射着太阳的光芒,温润美丽,简直比某些人的脸好看一百倍。 岳凌霄冷冷看着她,说道:“由不得你。” 她不想跟他交手,就能置身事外了吗?一抹傲色从岳凌霄的眼中划过。 他要向她挑战,她没有拒绝的机会! “由不得我?”韶音诧异地朝他看去。 身材高大矫健的青年,生得俊美不凡,然而神色清傲,浑身散发出冷然气息。 仿佛他是高洁出尘的白天鹅,而其他人皆是灰扑扑的丑小鸭,只有他被上天钟爱。 顿了顿,收回脚尖。 “同样的话,还给你。”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韶音朝他看去一眼,“由不得你!” 说着,挥起一拳,朝他的脸上打去。 岳凌霄不久前才受了重伤,此时根本不能运气,否则肺腑筋脉犹如针扎一样疼。 面对气势汹汹的拳头,他躲避不开,下意识中运气。结果,就尝到了密密麻麻的刺痛滋味! 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硬接了她一拳,然后才道:“你做什么?!” 他说过,等他伤好之后,再跟她打! 他现在还受着伤,她怎么能对他动手,还有没有武者风范? “我来告诉你,什么叫‘由不得你’。”韶音说道,另一只拳头挥出,重重砸在他的脸上。 岳凌霄顿时被这一拳砸得脸歪向一旁,口腔内立刻涌出了血腥气。 他勃然大怒,偏头刚要说什么,却见又一拳砸了过来。既快,又狠! “砰!” 这一拳,砸在了他的眼睛上。 岳凌霄下意识闭眼,只觉被砸到的右眼眶,瞬间肿痛起来,根本睁不开! “关书音!”他不禁怒喝。 韶音哪有空理他。 她忙着呢。 一拳接一拳,全都打在他的脸上。 他长得还没她鞋子上的珍珠好看。既如此,还留他这张脸干什么? 他的鼻子,他的眼眶,他的嘴巴,他的脸颊……全被她照顾到。 “少夫人!不可!” “住手!少夫人住手呀!” “快来人呀!” 随着一声声的焦急呼喝,越来越多的岳家仆人围过来,纷纷对韶音进行劝阻。 “我们夫妻打架,外人别掺和。”韶音骑在岳凌霄的身上,抬头往四周扫了一眼。 骨骼纤细的双手握成拳头,露出一粒粒棱角分明的骨节,上面染了点点殷红,似梅花一般,全是岳凌霄的血。 岳凌霄也是条硬汉子,被她打成了猪头,居然还没有昏迷,仍然保有意识:“放开我!” 他两只眼眶都被打肿了,此刻勉强睁开一条缝,看起来…… 韶音忍不住说道:“你别说话了,像猪在哼哼。” “你——” 岳凌霄顿时气得,血涌上头。 眼前一阵阵发黑,瞬间看不见,也听不清了。 周围的仆人们全都低下头。 想笑又不敢。 这位少夫人,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敢打少主不说,嘴巴还厉害。 一时间,心中生出了丝丝敬佩之情——打得过少主,还骂得过少主,真是位神人啊! 也有十分忠于岳凌霄的,上前怒道:“放开少主!” “少夫人,你太过分了!” “我们少主的内伤还没好,你岂能如此?” 韶音刚刚扬起拳头,还没来得及打落,就觉一道劲风袭来,立刻往后一仰。 躲过那道劲风,她偏头看去,眼睛眯起来:“以下犯上,在岳家是什么惩罚?” 刚刚对她出手的仆人,是个看上去很精悍的男子,他只慌了片刻,就沉静下来,说道:“你不是少夫人,你只是少夫人的姐姐,来此做客。” 哟,知道的还不少。 “那么,冒犯客人,在岳家是什么惩罚?”韶音挑挑眉,又问。 那名仆人很是镇定,说道:“关小姐虽然是客人,但却冒犯了我们少主,属下只是护主心切。” 他是护主。 可不是冒犯客人。 “这样啊。”韶音沉眉,想了想说道:“那,护主不力,又是什么惩罚呢?” 她眼里闪动笑意,那名仆人却是一愣。 韶音不等他反应过来,立刻握着拳头,朝着岳凌霄的胸口狠狠落下! “咚!” 刚刚缓过来一些的岳凌霄,只觉胸口剧痛,仿佛胸骨都碎了,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随即,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韶音躲得及时,没有被鲜血溅到。 她慢悠悠地起身,抽了条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手:“哎呀,有些人,护主不力呢。” 抬眼瞟向那名男仆,微微笑道:“你毫发无损,你保护的主子却伤成这样。唔……” 她扬扬眉,拉长尾音,表情意味深长。 那名男仆的脸色顿时大变。 他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被大夫人命人拖下去,用了刑。 韶音也被教训了一顿。 “霄儿的伤势还没好,你为何又下此重手?”大夫人一拍桌子,横眉喝道。 韶音揪了缕头发,缠在指尖,绕啊绕,说道:“他嘴贱啊,我气不过,就打了他几下。” 大夫人气结,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韶音的理由居然是这个!如此简单,如此不上心! 好歹也用点儿心,编也编个像样的! “你倒是说说,霄儿说了什么?”大夫人哼了一声说道。 韶音便道:“他说伤好之后,再跟我比一场,上次的结果他不认。我说,你输不起,我不跟你打。他就说,由不得我。” 说到这里,她耸耸肩:“您说,多气人?我是来做客的,又不是来当受气包的。我哪能忍得住?” 呵。 大夫人眼底深了深。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深深打量起她来。 换了别个,大夫人一定叫人将她拉下去,治她的罪,好好教训她一顿了。 但是她想到岳大老爷跟她说的话。 “留下她。” 关秋月逃婚,人品叫人不喜。 天赋上,又差了“关书音”一截。 既如此,何不弄假成真,让“关书音”做岳凌霄的妻子?他们已经拜了堂,说得过去。 如此天资超绝的孩子,如果做了岳家人,日后岳家必定会多出一名超九品高手。与岳凌霄一起,必定使得岳家再续百年辉煌。 只是,瞧着这孩子的行事,是个自视甚高,还有些混不吝的。想要收服她,需要花点心思。 “我看你是闲的。”大夫人神色忽然缓下来,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明日我要去苗家赴宴,你同我一起。” 语气嫌弃,但仔细品,分明是把她当一家人,带了些亲近之意。 韶音心中一动,看了她一眼,慢慢点头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282章 替嫁10 苗家是个一流世家。比不上岳家的显赫,但也在武林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次赴宴,乃是苗家这一代小辈当中,出了几个天资不错的孩子,甚至还有一个天资极好,有望成长为九品高手的孩子。 这等喜事,当然要举办宴会,邀请各大家族和门派,庆祝一番。 “是洪夫人!快请上座!” 大夫人姓洪。带着韶音赴宴,刚走下马车,立刻受到苗家的热烈欢迎。 面对一流世家的热情招待,大夫人面上淡淡,十分矜持地点点头,迈着优雅的步伐往里走去。 韶音跟在她身边,也受到了热情问候:“这位就是凌霄少主的新婚妻子吧?真是个万里挑一的人物,与凌霄少主乃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把韶音好一顿夸。 当然,这未必是因为她有多么优秀。毕竟,她打败岳凌霄的事情还没有传出去。之所以如此,是借着她的由头,侧面恭维岳家。 韶音很沉得住气。不管别人怎么夸她,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你夸任你夸。脸色变一下,算她输。 如此大方得体的表现,令苗家人感到意外——不是说,这位少主夫人只是出身二流世家吗?为何具备一流世家天骄的风范? 连大夫人也心下诧异,连连看了她几眼。 大夫人带她赴宴,其实是想让她看看,作为超一流世家的少主夫人,在外行走时,会受到如何热情的对待。 哪怕她出身二流世家,也没有关系。人家只会看在岳家的面子上,哪怕她不成器,是根狗尾巴草,也能给她夸成国色天香的花儿。 谁知,她如此沉得住气,具备天骄风范。让大夫人既感失手和意外,又有些骄傲和喜欢——这样好的孩子,将来会是岳家的人,叫她怎么不高兴呢? 怀着这样矛盾的心情,大夫人带着韶音,在苗家度过了一整天。 她不经意间指给韶音看,一些二流世家、三流世家的客人,对苗家是如何推崇、尊敬,而苗家又是如何客气,客气之中不掩高高在上。 作为对比,岳家受到的待遇,又是如何。 韶音像是察觉不出来。 大夫人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一整天,在苗家就是吃吃喝喝。人家跟她搭话,她就回应。不跟她搭话,她就安静待着,该吃吃,该喝喝。 这让大夫人好气又好笑。接下来,又带着她出门了几次,各种赴宴。 有岳家的姻亲,有岳家的世交,一个月下来,韶音算是混了个脸熟。 “奸诈啊!”灰总咋舌道,“这下都知道你是岳凌霄的妻子了!” 她是替关秋月嫁过来的,是填坑的存在。但是出门在外,肯定不能说呀! 说出去,关家和岳家都没面子。 所以,每当有人问“这位就是凌霄少主的新婚妻子”,大夫人都微笑点头,而韶音也不能反驳。 “本来就是。”韶音泡在药桶中,感受着药力对筋脉的浸润和改造,闭着眼睛懒洋洋道。 她虽然已经是七品高手,堪比岳家掌权人的等级,但上面还有八品、九品、超九品的高手存在,远远不到松懈的地步。 关四老爷答应她,“关秋月”的嫁妆都给她,当做日常用度。韶音才不客气,能用的都用了,提高自己的实力。 “所以,你要占着这个坑,破坏男女主的感情线?”灰总好奇道。 在其他小世界中,曾流行着一句话,“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妾”。 如果韶音占着岳凌霄的妻子的位置,关秋月跟岳凌霄就算再相爱,她也不是正房呀! 连个正房都没混上,那这个感情线,可谓很拉了。 “他也配?”韶音的回应是一声轻哼。 灰总顿时嗅到浓浓的搞事气息,不禁激动起来:“我支持你!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所以,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它摩拳擦掌地道。 韶音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梅氏现在怎么样?” 灰总立刻调出梅氏的信息,查看一遍,说道:“关四说话算话,另给她拨了个院子,还有伺候的仆人,她现在过得比之前好多了。” “嗯。”韶音点点头,又问道:“关家的其他人呢?有没有人欺负她?” 灰总说道:“倒是没有。关四表现出对她的重视,关家其他人不敢跟他对着干。” 没必要。 梅氏又不会分薄他们的资源。 “关书音”其实是个武学天才的事,被关四老爷捂着,没有大肆宣扬。现在关家没有多少人知道实情,只以为关四老爷如此,是为了安抚“关书音”,让她好好填坑。 毕竟,待梅氏好,也就是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小场面。真正令人心疼的,都是习武用的资源,梅氏不动这个,就没有人理会她。 关秋月的母亲除外。 她是关四老爷的正妻,也是关家的当家主母,真相如何,自然瞒不过她。得知“关书音”是隐藏的武学天才,在关四老爷心目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关秋月,她不太高兴。 偶尔会叫梅氏过去,立立规矩,敲打敲打,添点堵。 “梅氏太老实了,根本感觉不出来,反而以为夫人眼里有她了,回去后高兴得多吃了半碗饭!”灰总啼笑皆非。 韶音笑笑,没说什么。 傻一点没什么不好。高高兴兴的,就行了。 “我今天叫你来,知道为什么吗?”这日,大夫人把韶音叫到跟前,和蔼地问。 韶音坐在下首,在果盘里挑挑拣拣,把喜欢的青枣挑出来,一口一个,脆脆地嚼着。 目光看过去,清澈纯真:“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大夫人眼里带着笑意。 韶音便也笑了:“您有话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大夫人微微颔首,眼底笑意敛去,显出几分当家主母的威严,“你嫁到岳家,也有一段时间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她是替嫁到岳家的。 不是嫁到岳家的。 大夫人为什么省略了“替”这个字? 韶音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她也没有刻意提起那个字,痛快地道:“岳家很好。” “嗯。”大夫人略微满意地点点头,“你想不想做岳家人?”说这话时,她紧紧盯着韶音的眼睛,“做霄儿的妻子?” 韶音吃枣的动作顿了顿。 眨巴了下眼睛,没有立即说话。 又往口中塞了一粒青枣,慢吞吞咀嚼着。 “霄儿的天资,你比谁都清楚。”大夫人又说道,“你还能找到更如意的夫君吗?” 眉头挑着,看向韶音的目光含着不掩的骄傲。 岳凌霄,论长相,论家世,论天资……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了。 她就甘心将他让给关秋月吗? 反正剧本中,“关书音”不甘心,她喜欢岳凌霄,想做他的女人。 “他不喜欢我。”韶音这次说话了,口吻很随意,吃完了青枣,又从盘子里挑金桔。 大夫人便道:“你待他不热情,叫他怎么喜欢你?” 她从不往他跟前凑。之前,还因为岳凌霄的一句无心之言,打断了他的胸骨,害他伤上加伤,原本两三个月就能好起来的伤势,现在要休养上三四个月。 而在这期间,她一次都没有探望过他,表示过关心和慰问。 试问,这让岳凌霄如何喜欢她呢? 男人都喜欢温柔似水的女人。尤其岳凌霄,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自己强硬高傲,就更不需要一个高傲的女人了。 “他跟我妹妹有婚约。”韶音没有跟大夫人争辩,又找出一个借口。 没什么好争辩的。 大夫人说得没错,岳凌霄待她不热情,叫她怎么喜欢他? 她嫁过来这么久了,他一句“娘子”都没喊过。没给她花过钱,没给她送过药材,没给她买过衣裳首饰,没处心积虑搜罗好吃的讨好她,没…… 他没干的事情太多了。 太多太多了。 像她这样的天之骄女,强硬高傲的女人,完全不需要一个高傲的男人在身边。 问就是不要。 “但跟他成亲的人,是你。”大夫人意味深长地道,“书音,我知道你,之前在关家的日子不好过吧?” 韶音垂着眼睛,不回答。 拣着盘子里的小金桔,往口中塞。 “关秋月任性,不负责,留下的烂摊子,让你来收拾。可是,凭什么呢?”大夫人又说道,眼神深深,“你这样的天纵之资,凭什么给她收拾烂摊子?她配吗?” 哦嚯。 挑拨啊。 “嗯……”韶音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头垂得更低了,“我毕竟姓关。” 大夫人不禁笑了,眼底涌出真切的笑意:“那是从前。以后,你姓岳。” 嫁到岳家,就是岳家的少夫人。 她这段时间,跟着她到处赴宴、做客,受到的是什么待遇,难道还不够她清醒的吗? 如果是关家的女儿,只有她四处讨好别人的份。但是,做了岳家的少夫人,就只有别人讨好她的份。姓岳,不好吗? “我要想一想。”韶音终于咽下最后一粒小金桔,抬起头说道。 大夫人并不恼怒,目光和蔼地点点头:“好。” 一个愿意思考的孩子,比别人说两句就依附过来的孩子,更叫人信任。 后者固然听话。但,她能听她的话,就能听别人的话。只有经过了思考,做出的决定,才不容易更改。 接下来,韶音仍然被大夫人带着交际。 “怎么总是女人在交际?”连灰总都察觉到不对了,“为什么男人总是在练功?” 大夫人的天赋不错。她乃六品高手,只比岳大老爷低一品。但是,她练功的时间比不上岳大老爷,所以这样看来,她比岳大老爷的天赋要高。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大家明天见,啾咪! 第283章 替嫁11 “因为她想当岳家的大夫人。”韶音收拳,拿出丝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 她刚刚服下一粒固元丹,药力充分化干净,体内元气充沛奔涌,毛孔都蒸出丝丝白汽。 “少夫人,水放好了。”青鸟站在廊下,双手叠在腹部,微垂眼睛,规规矩矩地道。 韶音点点头:“嗯。” 收起丝帕,往屋里走去。 泡在浴桶中,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什么意思?”灰总还在想她刚刚的那句话,不是很明白。 韶音闭着眼睛,说道:“你刚刚不是疑惑,明明大夫人的天资更好,但她却懈怠习武,反而是天资比她差一截的岳大老爷,习武不惰?” 灰总点头:“对啊,为什么?” 如果是为了岳家更好,应该是天资更好的人去习武,天资不那么好的人去料理琐事,比如应酬和交际。 这样才效率最高,结果更好,不是吗? “大老爷为什么要去交际?”韶音不答反问,“他的天资比大夫人差很多吗?” 灰总查了下两人的数据,老实道:“没有。” “只差一点点,对不对?”韶音问道,不查也能判断出来,“大老爷勤奋习武,能够达到七品,成为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他为什么要将机会让给大夫人?” 就算大夫人的天赋比他更好,甚至有望成为八品高手,但是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岳家缺一个八品高手吗? 老祖宗都两百多岁了,乃超九品高手,在岳家还有其他九品高手、八品高手等,难道缺大夫人这一个吗? “既然不缺,为什么要栽培她?”韶音又道,“将机会留给自己,不是更好吗?” 岳大老爷自己的天赋不差,他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提升? 而且,就算他天赋很差,但难道他就不能提升了吗?他姓岳,他有任性和高傲的资本。他就是要提升自己,就是要牺牲别人。 灰总语塞。 “大夫人就认了?”它还是有些不懂,“她明明可以有更高的成就。” “她不在意。”韶音说道,“相比之下,她更想当岳家的大夫人。” 这才是她刚才说的意思。 “即便她习武不惰,拥有更高的修为,但那时她所获得的东西,未必有现在多。” 大夫人出身一流世家。论天资,足够好,又不够好。即便整个洪家的资源都向她倾斜,她也不可能成为九品高手。 而洪家已经有九品高手了。因此,洪家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没有必要栽培她。 反倒是将她嫁入岳家,不论是洪家,还是大夫人,都能够获得更多。 对洪家而言,有了一个超一流世家的姻亲,所获得的的资源会多很多——固元丹的主材料之一,就掌握在少数几个超一流世家的手中,比如岳家。 还有其他修复内伤、打破瓶颈、短时间提升内力等等的材料,也是如此。 作为姻亲,洪家显然能分到一些好处,这是将大夫人留在家中培养,所无法得到的。 而对于大夫人而言,她想要的地位、尊重、资源等,岳家大夫人的身份显然比洪家小姐的身份,更能够带给她。 她在意这些。这一点,从她劝韶音的话中就能够看出来。 而她生的孩子,姓岳,将获得天底下顶尖的资源和栽培。 以上种种,令洪家将她嫁入岳家,令她成为岳家的大夫人,心甘情愿地放弃自身的提高,专心做一个当家主母。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284章 替嫁12 “这样啊。”听了她的解释,灰总的语气有些唏嘘,“可惜了。” 韶音眼睛未睁,浸在热水中,双臂搭在浴桶边缘,懒洋洋地问:“可惜什么?” 灰总怔了怔,却答不上来。 它下意识觉得有些可惜。但是让它说,它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可惜。 “我只是觉得,以她的天资,不应该是这样。”过了一会儿,它道。 大夫人的天资算不错了。如果家族倾力培养,她可以成为八品高手。 一个八品高手,和一个当家主母,在武者眼中的地位,截然不同。前者受尊敬,被视为同道中人,而后者…… 但是,一个八品高手,和一个超一流世家的当家主母,却又是另一种情形。 它没办法说大夫人吃亏了。 但,又觉得眼下的情形,很是可惜。 “如果她能一心习武,而岳大老爷接过管家和交际等琐碎事项,就最好了。”韶音嘴角微微扬起,“是不是?” 灰总想也不想,连连点头:“是是!”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才符合它的逻辑。 岳大老爷既然不行,天资比不上大夫人,那就让大夫人上啊! “凭什么?”韶音说道,声音轻轻的,但口吻冷酷,“他为什么要成全别人?” 灰总顿时语塞。 继而,它茫然了:“是啊。为什么?” 站在岳大老爷的角度,他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他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牺牲别人? 让大夫人习武,让他去做大夫人现在做的事,不也是牺牲他吗?这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因为他出身好,因为洪家要结这门亲,大夫人就被牺牲了。 她是被洪家主动牺牲,被岳家被动牺牲,被她自己甘愿牺牲的。 而她的牺牲,换来了什么? 换来洪家得到更多的资源,岳家的俗务有人接手,她在武林中的超然地位,以及她的后代获得顶尖资源。 好像没吃亏。 但又没占到多大的便宜。 “如果是你呢?”它忽然问道,“如果你是大夫人,你会怎么做?” 当分辨不出来的时候,它就想看看她如何行事,来找自己的基准点。 韶音没有回答它。 大夫人不是每天都有应酬和交际,不出门的时候,韶音就在院中习武。 霄院的事务,她从来不管。什么人情往来,什么吃喝用度,什么仆人争执,照顾养伤的岳凌霄,向公中支取药材……别禀她,禀她也不管。 青鸟负责她的饮食,流霜和照影给她洗衣服,别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原剧本中,“关书音”倒是什么都管,将霄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有谁敬佩她、感激她、对她好吗? 连岳凌霄都瞧不上她,在关秋月回来后,没有立刻撵她走,而是为了气关秋月,当晚进了她的房间,做出同房的假象。 “关书音”当时多开心啊。她以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终于被他看在眼里了,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眼波水润,衣着美丽,走向他。 却换来他厌恶一瞥:“走开!” 在他眼里,她什么都不是。 做什么都没用。 既然如此,她还做什么呢?吃吃喝喝不好吗? 韶音万事不理,天天就是吃吃喝喝,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消耗着“嫁妆”里的药材。 那日,关四老爷叫人把箱笼都抬进霄院,钥匙也给了韶音,由她自己捏在手里。因此,只有韶音自己知道,宝物的消耗速度。 在青鸟等人眼中,只知道少夫人出手大方,从来不吝啬花钱,尤其在吃吃喝喝上面。 “少夫人,大夫人请您过去。”这日,韶音正躺在廊下的摇椅上,慢悠悠吃着甜汤,就见大夫人身边的婢女进了院子。 她扫了婢女一眼,点点头道:“知道了。” 慢条斯理地吃完了甜汤,才不紧不慢地起身,说道:“走吧。” 婢女想催她来着。但是,这么久了,身为大夫人身边的婢女,她多多少少也知道韶音的脾气。催她是没用的,等着就是了。 总归大夫人如果生气,也不会怪她办事不力,只会怨少夫人没规矩。 “是。”婢女行了一礼,转身走在前面。 大夫人找韶音过去,没别的事,就是问她:“霄院的事,你为何不操持?” 岳凌霄娶妻之前,霄院归大夫人管着。但他娶妻了,他们这院子的事务,就归他们小两口自己管了。 然而,韶音毫无自觉,并不主动担起本该属于“关秋月”的责任,哪怕关家和岳家说好了。 “没空。”韶音跟大夫人熟了,进门后不等招呼就往椅子上一坐,随手从点心盘子里拿了块牛舌饼,不见外地吃起来。 大夫人看着她就没好气:“没空?难道你比我还忙不成?” 她管理着整个岳家,她说一句“忙”了吗? “我不知道啊。”韶音咬着牛舌饼,吃得香甜,张口就是没良心的话,“我天天忙着练功,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至于夫人忙成什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大夫人眼底暗了暗。 她看着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孩,不禁开始觉得刺眼。 “你嫁到岳家,这是你应尽的本分。”大夫人微微捏起手指,缓缓说道。 韶音不以为意地道:“又不是我嫁进来,是‘关秋月’嫁进来,我只是暂时填坑的。” 大夫人想说,哪怕是填坑的,你也得好好填!而不是现在这样,占着填坑之名,什么事都不做! 但她不能这么说。 岳大老爷说过,要将这个孩子留在岳家。那么,就不能让她觉得,她是替嫁过来的。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她缓缓说道,“嫁给霄儿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她眼神微深,再次提起之前说过的话题:“之前你说考虑,如今考虑得如何了?” “我本来觉得,岳家挺好的。”韶音吃完一块牛舌饼,拿帕子擦了擦手,朝大夫人看过去。 她并没有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而是直白极了:“但如果做岳家的少夫人,要做许多我不喜欢的事情,那还是算了。” 还是算了吧。 她说得如此轻巧,如此简单,轻飘飘的语气,好像岳家少夫人的位置,不过是无足轻重,不值钱的东西。 这让大夫人心里不太舒服。 她现在是岳家的大夫人。但在当年,她也是从少夫人的位置走过来的。 她心目中值得骄傲的东西,在这个女孩的眼里,居然不值什么? “难道关家就好吗?”她淡淡说道,身子向后一倚,目光带了倨傲之色,“关家能给你什么?” 关家还比不上洪家呢。 洪家是一流世家,而关家只是二流世家。 论起资源,关家没什么可给她的。或者说,关家倾尽全力给她的支持,在岳家,不过是指头缝里漏一点。 “关家不会叫我做这些讨厌的事。”韶音的回答十分纯朴,她望着大夫人,表情质朴极了。 就是这么简单。 没有什么复杂的理由,甚至没有多少思考和脑子,她就是因为这么简单的、不值当的、叫人啼笑皆非的理由,放弃岳家,选择关家。 大夫人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指着她,一时语塞。 好半晌,她才道:“罢了。” 既然她不喜欢,那便先如此吧。 等她与岳凌霄心意相通,成为真正的夫妻,她成为名符其实的少夫人,心里有了岳家,再议此事不迟。 “你与霄儿如何了?”大夫人拿起茶杯,轻呷一口,又问道。 韶音继续吃点心。 她整日习武,肚子饿得快,转眼间就吃掉了小半盘点心。头也不抬,说道:“挺好的。” “是吗?”大夫人似笑非笑地道。 韶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是啊。” 就是挺好啊。 他最近都老老实实休养,没跑她跟前说些有的没的,招她讨厌,叫她打一顿呢。 “他毕竟是你的夫君。”大夫人说道,“从今日起,你每日早晚看望他两次,就这么定了。” 韶音撇撇嘴,没说什么。 “不许敷衍。”大夫人看出她想要阳奉阴违的心思,警告道。 别的事情,可以由她胡来。但是跟岳凌霄培养感情,是必须开展的事。 韶音见她认真了,只得应下:“那好吧。” 顿了顿,她说道:“您对岳凌霄,可真是上心。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三夫人都没这么上心呢。 大夫人闻言,脸上露出笑意,说道:“他是老爷的儿子,是岳家的希望……” 她关心他,是为了老爷,为了岳家,为了大局。哪怕不是亲生的,但身为岳家的主母,她理应用心关照他。 “何必呢?”说到一半,就被韶音截断了。 大夫人一怔,刚蹙起眉头,就听她道:“五少爷才是您亲生的,您有这工夫,关心关心五少爷不好吗?” 五少爷今年八岁,是大夫人亲生的儿子,也是她唯一的孩子。 她对他倾注了全部的希望和爱。但是,五少爷的天分虽然不错,比起岳凌霄来却差得远了。 将来,撑起整个岳家,延续岳家荣耀的人,必然是岳凌霄。 而五少爷,大夫人能给他一切,给他富贵荣华,给他平稳安逸,却给不了他无上荣耀。 这也是她对岳凌霄上心的原因——五少爷注定成为不了岳家的下一任家主,那至少让他成为下一任家主疼爱的弟弟。 “你很关心五少爷?”面色淡淡,藏住所有心思,大夫人说道。 韶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不。天底下,我只关心一个人,那就是我娘。” “您忙着,我就不打扰您了。”摆摆手,转身走了。 步履是散漫的,背影是挺拔的。 姿态随意又洒脱,那是大夫人所没有的,也是她从来没有的。她看着,看着,眼底渐渐刺痛起来。紧紧抿着唇,久久不发一语。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 第285章 替嫁13 “五少爷这几日在做什么?”大夫人偏头问身边得力的婢女。 婢女便答道:“三叔公教他习武,五少爷很认真,每天卯时起,花两刻钟时间吃早饭,然后去练武场……” 八岁的五少爷。 天天起的跟岳凌霄一样早。 从小不敢贪玩,不敢懈怠,勤奋练武。 大夫人只想一想,心尖尖就跟被人拧了一样,酸疼酸疼的。 上天不公。大夫人情不自禁地抿住唇,眼神不甘。她的儿子,再怎么勤勉刻苦,也比不上岳凌霄。因为天赋,该死的天赋。 为什么岳凌霄拥有那么高的天赋?整个岳家,百年以来,只有他一个有望成为超九品高手。 为此,老祖宗亲自盯着,谁都无法对他怎么样,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岳家的一切资源,都向他倾斜。 大夫人这些年来待岳凌霄如己出,非是她愿意,而是她不得不如此。 “夫人要去瞧瞧五少爷吗?”汇报完,婢女问道。 家族中的孩子,五岁的时候会检测习武天赋,然后单独赐院子居住。 大夫人已经好几天没去看望他了。 她虽然是孩子的亲娘,但因为操持的事情太多,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关心孩子。空闲的时候,两三天能见一面。忙起来,五六日都见不到一面。 “她说我不关心五少爷。”大夫人握紧椅子扶手,紧绷着脸道。 婢女立刻道:“少夫人知道什么?她任性妄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哪里知道夫人的辛苦?夫人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五少爷,五少爷知道夫人的用心良苦。” “是吗?”大夫人低垂眼眸。 她的确是为了孩子。在大夫人的位置上,她能带给孩子的,比孩子本应得到的,更多。 但是,韶音临走前说的话,以及她离开时的背影,却像是有魔力,黏在她的心头,叫她无法释怀。 “你下去吧。”她淡淡说道。 等婢女们下去,大夫人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眼神逐渐失去了冷静和理智,变得焦灼、挣扎、不甘起来。 她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年轻时的她,作为洪家那一辈的优秀子弟,她曾满心热血,想要做那一辈当中,最出色的一个。 等她长大,她就是洪家的长老,为洪家带来荣耀,带领洪家发展壮大,在武林中挤占更多的资源。为此,她勤勉练武,夜以继日。 直到十三岁那年,被母亲叫去。然后,她有了一个未婚夫。 她记得那天母亲洋溢着激动和兴奋的脸庞。当时的她,并没有感受到惊喜,她怔怔的,觉得像是做梦。 “嫁进岳家,一样能为家族效力。”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接受了这个安排。 这些年来,她也是这么做的。用她的智慧,用她的手段,用她的谋划,给洪家带去便利。 直到今天。 她看到那个女孩,在她面前露出肆意妄为,毫无家族荣誉感,没有任何责任心,只顾着她自己的一面。 大夫人对此是讨厌的。 而更可怕的是,大夫人发现岳凌霄也是同样的人。他们身上,有着共同点,说得好听叫专注自己,说得难听叫自私自利。 甚至,连岳大老爷也是一样的。还有岳家的许多人,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只在乎自己,别的人都是辅佐他们的,是附属品。 内心被深深刺痛,像是扎进去一根尖刺,怎么都拔不出来。 “她服用了一粒固元丹,花了半个时辰练功。”晚上,灰总汇报道。 它说的是大夫人。 “嗯。”韶音泡着药浴,感受着体内奔涌磅礴的元气,淡淡应声。 接下来几日,大夫人都会抽空练功。 以她的忙碌程度,每天花半个时辰练功,就会导致积压一堆事务。岳家的各个院子里,开始有抱怨的声音传出。 韶音没管。 大夫人叫她出门,她就去。不叫她,她就在霄院里,吃吃喝喝,外加练功。 而大夫人忙得不可开交,也没工夫盯着她是不是跟岳凌霄重修于好。 半个月后,大夫人每天练功的习惯,断掉了。 “她太累了。”灰总记录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数据,说道。 她要操持各种事情,要练功,要关心孩子……这对她的精力消耗太重了。 在经过了最初的意气用事、泄愤、重拾理想的激动后,她逐渐被日渐积累的疲惫打倒,放弃了练功。 “您的气色看上去不太好。”这一天,大夫人带着韶音出门,两人坐在马车里,韶音一边吃着金丝小枣,一边瞅着大夫人的脸色说道。 大夫人淡淡瞥她一眼:“你的气色倒是很好。” “那当然,因为我的武功又精进了嘛。”韶音仿佛察觉不出她的异样,笑嘻嘻地道,往嘴里扔了两粒小枣,左边一粒,右边一粒,同时咀嚼。 大夫人不喜欢她的狂傲和任性,但又对她孩子气的举动无可奈何,有些没好气地道:“又精进了?什么意思?” “我快八品啦。”韶音忽然凑近她,眨巴着眼睛道。 大夫人的瞳仁“咻”的扩大,又狠狠缩紧,满脸愕然,渐渐转为不可置信,僵硬地转过身,盯着她年轻娇艳的脸庞:“你说什么?” “我快八品了。”韶音往后退了一点,继续往口中丢金丝小枣,既得意,又不怎么放在心上,是一种矛盾又和谐的姿态。 仿佛能够八品,她很得意。又不那么得意,因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心像是被一把手攥住,一时间都无法呼吸了。大夫人看着她,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反复几次,神情像是被雷劈过一般:“你,你说真的?” 那她岂不是比岳凌霄的资质还要好? 而且,好上太多了! 大夫人记得她的年纪,才十七岁,比岳凌霄还要小两岁。以关家的资源,根本比不上岳家在岳凌霄身上的投入,就这样的情况下,她的修为都超过了岳凌霄?! 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的念头是,岳家能留得下她吗? “我骗您做什么?”韶音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兴致勃勃地畅想道:“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成为超九品高手!到时候……哈哈!” 那可不要太爽。 想去哪儿去哪儿。 想揍谁揍谁。 想吃什么吃什么。 天底下就没有能够阻拦她脚步的人。 女孩的脸上满是清澈又纯质的笑容,那样明媚,像是在车厢内升起的一轮曜日,令大夫人有些睁不开眼。 “您怎么不高兴的样子?”韶音忽然凑过去道。 大夫人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了移,淡淡说道:“高兴什么?又不是我即将突破。” 她对天才的观感很复杂。 曾经,她也是天才,甚是骄傲,从不会嫉妒别人。但后来,嫁进岳家后,她知道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再后来,岳凌霄出生,她还骄傲过。因为她觉得,她比三夫人的资质好,那她和老爷生出的孩子,一定比岳凌霄的资质还要好。 然后她的希望破灭。 五少爷的资质比她好,也比老爷好,但是比不上岳凌霄,一生只能作为岳凌霄的陪衬。 从那之后,大夫人对“天才”二字,就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心情。 “此话不要再对人说。”她淡淡瞥向旁边,口吻很冷。 如果她的天赋和岳凌霄差不多,岳家会想要留下她,做岳凌霄的妻子,两人并肩,为日后的岳家撑起更广阔的天空。 但,如果她的天赋强于岳凌霄过多,大夫人就不敢保证了——到时,她的修为高于岳凌霄,岳家是谁的?还姓岳吗? 岳家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吗?答案显然易见。 韶音瞥见大夫人紧紧攥着手帕的动作,嘻嘻一笑,捏着一粒金丝小枣喂过去:“您担心我。” 眉头皱起,大夫人端庄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嫌弃:“坐好。” 韶音将小枣在她嘴边晃了晃,见她不吃,就丢进自己口中,坐好后,点点头:“知道啦,谁都不说。” 她浑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大夫人心里不禁为她感到担忧。 只是,两人毕竟不是一家人,日后也未必是,说不定还是仇人。于是,抿唇不语,不再提醒。 她们这次是去另外一个超一流世家。并非做客,而是上门谈事情。 主要是生意上有些冲突,两家都不想撕破脸,大动干戈,于是让当家主母先喝喝茶,交流下双方的意思。 韶音还是个新媳妇,年轻,没经过事,对两家的业务也不大懂,于是跟主人家的同辈去花园说话。 “你说岳凌霄啊?”韶音手里甩着一根柳枝,漫不经心地走着,“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 岳凌霄还是很有名气的。 因为天资高,成名早,家世好,外表俊美,对他有企图的女子并不少。 之所以能被“关秋月”捡漏,是因为“关秋月”的紫色凤命。 要不然,哪里轮得到一个二流世家的女儿,做岳家的少夫人? 超一流世家的女孩儿,也有想嫁给他的。今日见了“情敌”,难免打听一下。 “我不是炫耀啊。”韶音瞥了旁边的女孩一眼,“我这还是帮他收着呢。要让我说实话,他就是个废物。” 轻嗤一声,她眼底满是轻蔑,甩着柳条:“菜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不可能!”几个女孩同时说道。 其他没出声的女孩,脸上也都是不赞同,还有隐隐的敌意。 不仅仅有喜欢岳凌霄的,还有崇拜岳凌霄的。见韶音对他态度不恭,都不高兴。 “你乃几品?”一个性格爽利的女孩子,撸起袖子说道。 韶音瞥她一眼,说道:“你要跟我比啊?” “你说凌霄少主不如你,我不信!”女孩说道,“我只比他低半品。你如果能打赢我,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百万字了!! 我真棒!!看到这里的你们,也很棒!! 棒棒的我们,明天见!! 第286章 替嫁14 女孩姓燕。 今年十八岁,已经是五品半的高手。 身姿轻盈地跃上演武台,矫健地落地,对韶音伸出手臂,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女孩眼睛明亮,闪动着傲气与自信,漂亮得像一粒明珠,闪闪发光。 “真可爱。”韶音对灰总说道,亦是脚尖点地,利落地跃上演武台。 她站在女孩对面,微微一笑:“请。” 女孩本来想让她先出手,作为对客人的礼貌。但韶音反过来让她先出手,顿时让女孩觉得,这未免也太狂傲了! 她便如此自信,能够胜得过她吗?想到这里,女孩不再客气,说道:“那我来了!” 运气于掌,朝韶音攻来。 韶音轻松闪避,同样聚内力于掌心,向女孩挥去。 高手对决,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不过对战一招,女孩的神情顿时警惕起来。不敢大意,拿出全部本领,过招起来。 十招之后。 “承让了。”韶音率先后退,轻飘飘落地。 她今日穿了一身紫色长裙,衬得她气质优雅,尊贵不凡。 而她落地时,披在身后的如绸缎般丝滑的乌发,一丝都没有乱,愈发显得她赢得轻松。 反观姓燕的女孩,脸色带着惊疑和不敢置信,捂着左肩,身形看上去有些狼狈:“你已经是六品了?” 女孩是五品半。 但,燕家乃超一流世家,她修习的功法在天底下乃顶尖之流,不是一个二流世家出身的武者能比的。除此之外,经过无数珍贵药材淬体,她的身体素质也比寻常武者强。 假如都是五品,她不可能输! “这就不能说了。”韶音笑盈盈答道,掸了掸袖口,“否则显得我不知轻重,到处炫耀。” 那就是至少六品? 女孩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目光连连打量着。刚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又一道身影跃上台:“我来领教一下!” 只见一个年纪明显比她们大几岁的女子,利落地跃上演武台,目光直直盯着韶音:“可敢?” “好啊。”韶音点点头,没有发怒,仍旧是笑眯眯的表情,“客随主便。既然姐姐赏脸,我陪姐姐耍一耍就是。” 这位也是燕家的小姐,武功已经在六品了。 她刚刚瞧着韶音赢得轻松,不禁手痒,想要探探她的底。 “好,你先请!”这位燕家姐姐做了个手势,示意韶音先请。 韶音便道:“恭敬不如从命。” 在人家的家里做客嘛。 礼貌客气一点。 让她先出手,那她先出手就是了。 脸上的笑意未褪,澎湃的内力已经涌出,在周身聚拢成无形的气场,卷动衣角飘飞。 “姐姐小心,我来了!”话音落地,整个人已经迅疾如雷电冲了出去。 又是十招。 十招过后,韶音翻身落地,一拂裙摆,笑盈盈道:“姐姐,承让了。” 她一身紫衣,飒然而立。 脸上笑盈盈的,看不出丝毫倨傲。 然而,不论台上的女子,还是台下观战的女孩们,都惊得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紫色凤命,如此厉害么?”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韶音听到了,但她想了想,没有反驳。 这是关家和岳家的事,不宜传到外头去。 “你究竟几品了?”台上的女子问道。 她已经是六品武者,韶音能够胜她,不算稀奇。但她胜得如此轻松,十招就打败了她—— 韶音依然是刚才的话:“不能说哦。” “这有何不能说?”女子直白地道,“我们知道你不是炫耀。何况,你如此天资,便是炫耀又如何?你有炫耀的资本!” 这里不流行谦虚。 有天资的人,实话实说,从不会让人不快。 “我娘不让说。”韶音甩锅道。 女子:“……” 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等着。” 然后跃下台,走到一名蓝衣少女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蓝衣少女一开始皱眉,后来便展开了,点了点头。往台上看了一眼,抿唇离去了。 不多时,蓝衣少女回来了,身边多了一位二十七八的男子。 韶音一看,眉头便挑起来。 “这可不是我故意挑事。”她对灰总说道。 灰总早知道她什么德性,翻了个白眼:“是是,都是巧合。” 这名男子,是燕家的上一辈子弟,已经是个七品高手。论天资,是极高的了。 要知道,岳大老爷也不过是七品武者而已。 “听闻少夫人武功高强,燕蠡慕名而来,想向少夫人讨教一番。”男子跃上台,对韶音拱了拱手,姿态十分客气,“不知少夫人可否赏脸?” 跟七品武者过招。 这是让她低调不了了。 韶音掰了掰手指,很痛快地答应了:“好啊!” 武者嘛,就喜欢打来打去。 她现在刚打出兴头,应战才是正常的。 男子眼眸微深,做了个“请”的手势:“多谢少夫人赏脸。少夫人请。” 韶音不跟他客气。脸上笑容一敛,立刻运气于掌,凌厉的掌风瞬间来到男子身前。 男子神情微凝,没有躲闪,握拳直直迎击。 “砰!” 气浪相撞。 溢散的劲气,将台下观战的女孩们的头发都吹乱了,一个个脸色惊异:“她居然能跟七叔交手?” “她……难不成已经快七品了?” “不,她就是七品。” “关家出了一只凤凰。” “却送入别人家。” “等等……我觉得她不是关秋月。” 姐妹们齐唰唰地看过去。 一名穿粉衣的女孩挠了挠鼻尖,说道:“我见过关秋月,她似乎不长这样。” 不长这样,能长什么样? 岳家总不会让一个冒牌货做少夫人。 众人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台上的精彩对招。只是,她们没有看太久。 十招。 依然是十招。 “燕蠡败了。”男子脸上带着惊诧之色,倒是很坦荡,拱了拱手,真心说道:“多谢少夫人赐教。” “什么?!” “不可能!” 台下的女孩儿们,即便亲眼看到燕蠡是怎么败的,却仍是不敢相信。 燕蠡已经是七品武者,他这个年纪,修为七品,已经算是天下罕见了! 天资不比岳凌霄差多少! 可是,韶音居然将他打败了?而且是如此轻轻松松的打败?那她的武功到底…… “关书音!”就在韶音想说什么时,忽然一个惊怒的声音由远而近。 韶音顿时闭上嘴,扭头看去,只见大夫人一脸惊怒表情,疾步而来。 在她身后,跟着几名贵夫人,以及一群武功不俗的婢女。 她们疾步而来,很快就抵达台下。 “关书音?我怎么记得,凌霄的妻子名叫关秋月?”一名贵夫人扫了韶音一眼,看向大夫人问道。 她们本来在花厅议事。 因为燕蠡出动了,不是小事,因此传到燕家夫人的耳中,纷纷往这边而来。 正看到燕蠡落败,向韶音拱手。 大夫人没回答她的话。脸色阴沉,手里拧着帕子,抿唇看着韶音。 “都怪你们。”韶音扭头瞪燕蠡,瞪几位燕家小姐,“我都说了,娘不让我跟人打架,你们非激我!” 燕蠡:“……” 燕家小姐们:“……” 好么,甩锅高手。 “是我们的错。” “冒犯了少夫人,实在对不住。” 燕蠡和诸位小姐纷纷赔罪。 大夫人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沉沉盯着韶音,直到坐上回去的马车,都没有露出一个笑脸。 “我错了嘛。”韶音一边吃着燕家小姐送她的豆沙春卷,一边用余光瞅着大夫人道。 大夫人想到她在燕家的不谨慎,就忍不住生气:“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那是燕蠡! 成名比岳凌霄早,在武林中的名气比岳凌霄大,她居然将他打败了,而且是十招之内。倘若传了出去—— “你让霄儿的脸往哪搁?!” 韶音咬春卷的动作顿了一下,偏过头,觑着大夫人,忽然说道:“您就这么关心岳凌霄啊?” 大夫人是关心岳凌霄吗? “我不该关心他吗?”她沉着脸道。 韶音又咬了一口春卷。 没心没肺地咀嚼着。 “可是他会记您的情吗?”她含混地道,“他会记五少爷的好吗?” 大夫人一愣,脸色彻底沉下来:“你说什么?” “您不如一心一意培养五少爷。”韶音仿佛丝毫不觉自己在挑拨,兀自吃着春卷,“岳凌霄不见得记您的情,您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岳凌霄不是她亲生的。 而且生性高傲。 他不见得会领大夫人的情。而且,就算领情,也未必能领多少。 良久。 “你不懂。”大夫人道。 她心里像被针扎一样。她当然想一心一意培养五少爷,但五少爷的天资有限,注定不可能成为岳家的将来。 她作为岳家的当家主母,作为洪家嫁进来的女儿,不管是为了岳家的将来,为了洪家的将来,为了五少爷将来背靠大树,都必须如此。 “我是不懂。”韶音吃完最后一块春卷,拿帕子擦了擦手,淡淡说道:“都没到那一步,您就根据可能会有的结果,决定了现在做的事。您不觉得太早了吗?” 不仅早,而且草率。 她不装傻的时候,说话格外犀利:“时间会改变很多事情。有些人,可能顺顺利利升为超九品高手,也可能半途受挫,遇到瓶颈和阻碍,或者被杀、被废。” 说话间,她甚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大夫人看着她眼底没有温度的笑,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不等说什么,就听她又道:“我不懂的是,您如此指望他干嘛?指望五少爷不好吗?五少爷的天资是不如岳凌霄,但也只是现在看着而已。” 她凑过去,定定瞧着大夫人:“未来如何,还未可知。” 大夫人紧绷着脸,一动不动,声音僵直:“他最多修习到八品。” 这是测灵石给出的结果。 “那只是当时的检测。”韶音眨巴着眼睛,声音冷静而平稳,但是话语却带着说不尽的诱惑,“您怎知,五少爷不会遇到奇遇,淬体,重炼筋脉,成为九品高手,甚至……超九品高手?” 大夫人的瞳仁狠狠一缩!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会晚一点,大家18:00来刷吧,啾咪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敢敢有了心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敢敢有了心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噜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七彩嘤嘤怪、等风干的咸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啾咪 第289章 替嫁17 岳大老爷看她一眼,不说话。 关四老爷怒视过去,说道:“胡说什么?音音不是废物!” 怎么可能?! 关秋月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她又不是没见过关书音,从小到大的记忆都告诉她,关书音就是个不能习武的废物。 但,岳大老爷和父亲不可能开这种玩笑。 “怎,怎么会?!”她惊讶极了。 如果关书音不是废物,而是他们口中说的七品武者,那她就是绝世天才,比她的天赋还要好! 关秋月一时难以相信,不由摇头。 来的路上,关四老爷没跟她说这些。为了防止她逃跑,没让婢女近身侍奉,只让护卫们就近监视。而护卫们也不会跟她说这些。 因此,直到这时才知,关四老爷将她绑到岳家,不是要让她跟岳凌霄履行婚约,而是要将关书音换出来! 这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亲家,您刚刚说的,关家不可能同意。”关四老爷没空搭理她,转向岳大老爷,沉下脸说道。 不论关秋月还是关书音,都是关家的重要资源。关秋月可以嫁过来,甚至关书音……如果实在抢不回来,关四老爷也能认。 但是,两个女儿都留岳家,绝对不可能! 岳大老爷淡淡看他一眼,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们自便吧。” 整整袖口,站起身,大步往外去了。 关秋月逃婚一事,相当于在岳家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岳大老爷刚才所说的话,让关秋月给岳凌霄当小,是不是真心的,暂且两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关四老爷带着关秋月上门,是求打脸来了。 关四老爷当然看得出来,脸色难看得厉害。嘴唇抿得紧紧的,怒气四溢,袍角无风自卷。如果不是在岳家,早就一掌挥出了! 关秋月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爹,关书音……” 关四老爷闻声,朝她看过来,神色冷怒:“她是关家的希望!” 如果不是关秋月,不是她逃婚,他怎么会将关书音替嫁到岳家,以至于现在抢不回去了?! 他的怨怪,在关秋月看来,就是迁怒:“又不是我让她嫁过来的!” 这是她做的决定吗?他可以不将关书音嫁过来的! 再说,谁知道关书音不是废物,而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她如果不藏着掖着,早点说出来,谁会将她作为替代品? 她自己不说,怪谁?! “啪!” 关四老爷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将宠了十六年的女儿,打得脸一偏:“不然你让我们怎么办?!” 两家的婚约,是早就定下的。当年关秋月被批命,乃紫色凤命,几乎传遍了武林。她说不嫁就不嫁?让岳家的脸面往哪搁? 这些年来,岳家对关家,也有几分照拂。发生这种事,岳家会容忍吗? “不把你姐姐嫁过来,能怎么办?”关四老爷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你倒是说啊!” 关秋月捂着脸,紧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心里不服气。可是,关四老爷的话,她又反驳不出来。 然后,她见到了韶音。 岳大老爷离开了,没有人招待他们,关四老爷只能去霄院,找韶音说话。 他一肚子发愁,还想跟韶音说一说,问问她有什么办法? 然后就看到,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 离霄院还有一段距离,关四老爷抬头就看见半空中,交错的两道身影。你一拳我一掌,招招不留情,凶猛无比。 “怎么回事?”他愕然停住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关秋月,也看到了两道不时变换位置的身影,同样惊讶得睁大眼睛。 只见黑色劲装男子,身材修长,一头墨发凌空飞舞,远远就能看到他五官深邃凌厉,乃是难得的俊美之辈。 关秋月心中浮现一个念头,这个俊美出众的男子,一定是岳凌霄。她抿了抿唇,掩下心中的惊讶,移开视线,投向另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形。 那才是令她感到震撼的存在。 虽然在关家,跟“关书音”的交集不多,但两人也是见过的。关秋月很快认了出来,那道柔韧美丽,攻击精准,内力澎湃的身影,就是“关书音”。 她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张口想问,她怎么会变成高手?而且是能够跟岳凌霄相提并论的天才? “少夫人和少主又打起来了。” “霄院才修好多久?” “这下又要重新建了。” 被四溢的劲气逼得不停往外退的仆人们,三三两两站立,纷纷议论着。 关四老爷听到几句,眉头皱起,视线在周围扫视,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叫道:“流霜!” 不远处,流霜正仰头观看半空中交手的少夫人和少主。 她眼中满是震撼与感慨,谁能想到,曾经是人人瞧不起的废物,现在如此厉害呢?少主都突破到七品了,她还能不落下风! 蓦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一怔,扭头看去:“老爷?”再一看旁边,她惊讶道:“秋月小姐?” 顾不得别的,连忙走过来,向两人行礼:“老爷,秋月小姐。” “怎么回事?”关四老爷直接问道,“书音和少主,因何动起手来?” 流霜低下头道:“奴婢也不知。只是今日,少主来找少夫人,两人说不到几句话,就打起来了。” 在霄院伺候的众人眼里,两人打起来一事,实在毫无预兆。 一直以来,少夫人和少主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少夫人从不往少主跟前凑,而少主也当霄院里没有这个人。 今日不知怎么了,少主忽然来少夫人屋里,说不到几句话,就打了起来! “是吗?”关四老爷的眉头皱了皱。背着手,眼底一片沉凝与思索,倒没多少担忧。 音音和岳凌霄的关系不好,正中他的下怀。 余光瞥了一眼关秋月,关四老爷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继续观看半空中交手的两人。 岳凌霄已经突破至七品,这是岳大老爷亲口说的。那么,音音能跟他斗得不落下风,可见她丝毫不输他。 心中激动得不行,拳头攥起又松开,关四老爷恨不得立刻斩断两人之间的关系,斩断她跟岳家的关系,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这是关家的女儿! 是他们关家的骄傲!关家的希望!关家的未来! 关四老爷心头一片火热,甚至生出熊熊燃烧的责任感与悲壮之情——无论如何,哪怕拼了他这条命,也要将音音抢回去! 这是他们关家的宝贝! 而半空中,交战情况忽然发生变化,只见原本旗鼓相当的局面,随着岳凌霄的一个踉跄,陡然变成一边倒! 妃色衣裙的女子,招式凌厉密集,一掌接一掌,硬生生将岳凌霄轰得无法维持身姿,节节下坠,愈来愈狼狈。 直到“轰”的一声,他被韶音骤然加重的一招轰进了地上,身下砸出一个深坑,尘土飞扬。 “噗!”岳凌霄刚支起上身,便忍不住喷出一口血箭。 关四老爷蓦地瞪直了眼睛。 霄院的仆人们愣了一下,随即上前:“少主!” 一转眼的工夫,岳凌霄就被围住了,里三层外三层,看不见一丝衣角。 而那道妃色身影,却不疾不徐地下落。掸了掸衣裙,将青丝束拢,优雅地甩在身后,折射出乌黑亮丽的光彩。 她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在身前,面露笑意,说道:“哎呀,岳凌霄,你还是不行呀!” 被她打成重伤的岳凌霄,天资超绝,居然在养伤的时候突破瓶颈,晋升为七品武者。 骄傲如岳凌霄,当然记得旧怨,恢复得差不多后,立刻来找她算账。 他要打败她,让她知道,究竟谁给谁提鞋! 说真的,韶音不缺一个提鞋之辈。但是,他愿意自取其辱,她还是可以成全他一下子。 这就是两人打起来的原因。 简单吧? 但是,他又输了呢。 “您怎么来了?”不管坑里又吐出一口血的岳凌霄,韶音抬头看向走近的关四老爷,挑挑眉头。 随即,才看向他身边的关秋月。微微一笑,点点头:“你也来了。” 她语气温和,神情自然,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在备受宠爱中长大的。 比她这个真正备受宠爱长大的关家女儿,更有仪态和风姿。 关秋月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说道:“你怎么忽然会武功?还……还这么高?” “秘密。”韶音对她眨了下眼睛。 她如此亲切和蔼的态度,让关秋月感到不自在极了。她从前见到“关书音”,都是不屑理会的。结果,“关书音”见到她,根本不计较从前的事。 关秋月不禁涨红了脸,有些羞恼,有些窘迫。 她攥着双手,刚要问什么,就被关四老爷打断了:“你快走!” 愣住,关秋月看向关四老爷。 却见关四老爷正在解身上的印信,一把拉过韶音的手,塞进她手中,表情沉着:“马上离开这里!成为九品之前,不要出现!” 这是关四老爷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她现在就能够打败岳凌霄,而且是屡次打败,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她的天赋比岳凌霄还要高很多! 这样的宝贝,不能被岳家夺去! 必须是他们关家的! “你拿着这个,需要什么,便去关家各分号支取。”关四老爷低声叮嘱,“不要露面,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 抢,是抢不回来了。 岳家对她,势在必得。 但,关家难道就不是势在必得吗?而这个孩子,本就是他们关家的血脉! 只有她成为九品,真正拥有了纵横武林的能力,任何人都无法左右她。到时候,她再出现,回归关家,才能带领关家走向辉煌。 至于在那之前,岳家如何震怒,关四老爷已经做出了决定。哪怕拼了他这条命,关家高手齐出,全都折进去,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大家明天见! 第290章 替嫁18 她逃婚,父亲派人将她绑回来。而“关书音”,父亲主动让她跑?! 不仅如此,父亲还将代表关家的印信给她,令她可以随意支取关家的资源?! 关秋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盈满了不敢置信。 但关四老爷完全没有注意她,他看着韶音,低声叮嘱:“马上离开!不要引起任何人注意!” 谁也想不到,她会忽然离开。 等岳家反应过来,她应当已经找到了藏身之处。只要她足够机敏和谨慎,完全可以避开岳家的追踪。 “哇。”灰总诧异地道,“他这么大方?” 居然将代表关家的印信给她! 这枚印信,可以代表家主。韶音拿着这枚印信,不管去哪里,只要有关家的势力,她可以随意支配、调取任何资源。 这代表十足的支持和信任了! “我不要。”韶音却将印信推回去,“我堂堂正正,没做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跑?” 不就是又一次打败了岳凌霄吗?至于吓得逃跑吗? 她不以为意的表情,让关四老爷急了:“不是因为这个!” 想到岳大老爷的势在必得,他眼底一暗,沉声说道:“岳家不肯放人,让你做岳凌霄的妻子。” 韶音听了,不禁笑了:“就这事?” 见她轻描淡写,浑然不当回事的样子,关四老爷急了:“你莫非想嫁给他?!” 不能够啊! 她怎么能嫁给岳凌霄?! “爹!”一旁,关秋月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她既然想嫁,那就让她嫁啊!” 当初她能嫁岳凌霄,怎么“关书音”就不能? 关四老爷扭头,瞪她一眼:“你闭嘴!”什么都是她惹出来的,关四老爷对她已经没有了耐心,转过头,对韶音说道:“你不能嫁给他!” 她是关家的人。 怎么能嫁入岳家,为岳家效力?! “想想你娘。”他眼神微闪,“她苦了一辈子,你难道不想让她过上好日子?让她荣华富贵,享尽尊荣,就像岳凌霄的娘一样?” 岳凌霄的亲生母亲,被称为三夫人。 什么意思呢?就是岳大老爷的第三房妾侍。 岳大老爷有好几房妾侍,都是生了有出息的孩子的女人。 正房是大夫人,自不必说。二夫人也生出了有出息的孩子,被抬为二夫人。岳凌霄的娘晚了一步,成了三夫人。 像三夫人一样?多有排面呢。 韶音唇角弯起,眼里闪动着没心没肺的笑意:“您提醒了我,如果我跑了,我娘怎么办?” 关家二夫人。 哪有“关座的母亲”来得值钱? 在这个世界背景,一旦成为超九品高手,就会被称为某座。 比如她姓关,成为超九品武者后,就会被尊称一句“关座”。她的母亲,就是“关座的母亲”,不比关家二夫人更有分量? 不过,韶音没有说。上上下下抛动着印信,犹如把玩着一块普通的玉石:“我娘可不会武功,岳家如果怪罪下来,她跑都跑不动。” 年轻时的梅氏,还有一点武功。但这些年来,她吃不好,长年劳累,身体受损严重。什么武功,她还不如一个普通人的身体健朗。 上次韶音虽然为她泡药浴、扎针,但只能消除她体内的沉疴,让她不那么痛苦而已。一旦她逃了,岳家追究起来,别人可以战、可以跑,梅氏却跑都跑不了。 “我一定会用性命保护她,你放心!”关四老爷立刻说道,“回去后,我就让她做二夫人,给她拨一队护卫,以死捍卫她的性命!” 有什么用? 这样就能保护得了梅氏吗? 韶音不耐烦了,说道:“我不逃。我没做错事,谁也不能叫我藏头露尾。” 不就是岳家看上她了?她为什么要跑? 也别说什么以后为关家效力。迄今为止,“关书音”没享受到关家太多的资源和栽培。 关四老爷顿时急了。 “你——” 他很想问她,是不是看上岳家的地位和权势了?是不是不想回关家了? 但是,理智狠狠勒住了他。不行,不能这么说,天才都是骄傲的,关家对她的栽培有限,他不能不仅没有笼络住她,反而将她推得更远。 努力保持着平静,关四老爷想到了另一件事:“你如此自信,莫非你师父会保你?” 嗯,韶音还有个“师父”。 天才不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个武者想要获得成就,天赋、努力、资源,缺一不可。 她给自己编了个“师父”,还收了梅氏几套孝敬的衣裳呢。 “这就不用你管了。”韶音说道,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印信,“这个你还要不要?” 关四老爷瞪了瞪眼,将印信拿了回来。 刚刚是他冲动了,她甚至未必忠诚于关家,他却将印信给她,实在不应该。 “怎么回事?!”一个沉静而含有威严的声音传来,正是大夫人带着仆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霄院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她当然会得知,因此前来看看情况。 韶音见到大夫人过来,并不意外。但她意外的是,大夫人的身边,竟然有几张熟悉面孔——是燕家的几位小姐。 唔,还有那位燕家七爷,叫燕蠡的那个。 远远的,视线对上,燕蠡对她温和一笑,点了点头。 韶音挑挑眉,也对他轻轻颔首。 “那是谁?”关秋月发现了她的动作,看向燕蠡的方向问道。 韶音偏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是燕家人,正是十五年前成名的君子剑燕蠡。” 燕蠡成名挺早,在岳凌霄出名之前,他才是武林中下一代的神话苗子。 可惜的是,岳凌霄如一轮明日,霸道升起,遮掩住了其他天骄的光辉。在剧本中,燕蠡这个人甚至没有姓名。 “原来是他。”关秋月点点头。 犹豫了下,往她身边站了站。 关秋月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因为曾经待她不好,不太习惯跟她这样相处。另一方面,又因为韶音待她态度自然,又觉得可以亲近。 毕竟,大家都是关家子弟。现在她不是废物了,也成为了武者,姐妹之间互相扶持,不是应该的吗? “夫人,这可不怪我。”迎上大夫人的方向,韶音立刻为自己辩解,“我好端端在屋里剥花生吃,吃得正香呢,您也知道我,吃起来是什么都靠后的,是岳凌霄非要跟我交手,把我盘子都掀了!我能不动气吗?” 大夫人脚下一顿,差点踉跄了下。 深吸了口气,瞪着她道:“胡说什么?” 当着客人的面,说这些三不着两的话,她可真是,一点脸面都不在乎。 “我可没有胡说。”韶音说道,扭头看向另一旁,踮了踮脚尖,忽然指着那边道:“不信您去问岳凌霄!” 大夫人其实心里信了她。这孩子再不着调,可从来不说谎。 瞪她一眼,说道:“家里的演武场是容不下你们吗?非得在霄院打起来!” 霄院刚刚重修过。作为少主的居所,所用的材料都是一等一的,这次又打废了,不败家吗? 作为当家主母,大夫人掌控着经济支出,最讨厌这样大手大脚的行径。 “那也不怪我。”韶音厚脸皮地道,“谁让他掀我盘子?” “还说?!”大夫人瞪她。 她哪怕说岳凌霄挑衅她都成。提什么掀盘子?岳家缺她一盘子花生吃吗? “噗嗤。”几名燕家小姐,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连燕蠡,眼里都涌上了笑意。 大夫人臊得不行,瞪了韶音几眼,然后道:“替我招待下客人。” “好啊。”韶音点点头。 燕家几人是来找她的。 只是,既然上门了,少不得先拜见大夫人。 大夫人去料理霄院再次坍塌报废的事了。顺便,查看岳凌霄的伤势。 韶音则带着燕家的客人们转悠起来。 “他为什么掀你盘子?”一位燕家小姐好奇问道。 在她们看来,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就算想要跟对方交手,下战书就是了,怎么能做出这种无礼行径呢? “因为我不想跟他打。”韶音抬脚迈上小桥,口吻自然坦率,似是随意说道:“之前说好的,谁输了,给对方提鞋。他输了两次,都不认。我不想跟他打了。” 她没说自己是怎么挑衅岳凌霄的。 几位小姐便无法想象,只觉得岳凌霄非常无礼。互相看了一眼,表情都带着惊讶。 输了就提鞋? 这有什么的呀? 在武者当中,输了就是对方的手下败将。别说提鞋了,给对方当下属,鞍前马后,都是说得过去的。 不过,她们没有深追,而是看了看韶音,又看了看关秋月,好奇问道:“你们两个,究竟谁才是岳凌霄的妻子?” 关秋月的脚步一顿。 咬了咬唇,没出声。 刚刚韶音带着燕家的客人们离开霄院时,她跟着一起来了。 没有预料到她们会问这件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承认自己才是岳凌霄在婚书上的妻子,就要解释为什么逃婚。哪怕是关秋月,也知道这件事说出去,会让自己受到偏见。 “你们不知道啊?”只见韶音表情诧异,仿佛很好奇她们会问这种问题,“燕家查不出来吗?” 几位燕家小姐顿时一噎。 “啊,你这个人。”年纪最小的少女,忍不住脸颊泛粉,水汪汪的眼睛瞪了她一眼,“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是,她们来之前,已经得到消息。 同为超一流世家,燕家的能量丝毫不输给岳家。想要查出这点破事,根本不在话下。 实际上,燕家不仅查出来了事实,上头还做出了决定,那就是笼络韶音,这颗未来的闪耀新星。 派燕蠡来,也是打着主意的——燕蠡是他们燕家年轻一代最出息的,如果能得她认可,获得她的相伴,那就最好了。 如果燕蠡不行,那么下次陪伴燕家小姐们前来的,就是其他子弟了。 至于刚刚,为什么问她“谁是真正的少夫人”,不过是引出话题,大家说说话罢了。 “不想说废话。”韶音伸直胳膊,懒洋洋地道。 天骄嘛。 都骄傲的。 她要将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在习武上。什么交际,什么应酬,什么委婉,统统被她从字典里删除。 “咦,你这个样子,倒是跟我们七叔很像。”一名神情灵动的少女忽然说道。 另有两名少女,微微笑起来,表情带着一丝暧昧,虽然不明显,但也不难察觉。 韶音便朝燕蠡看过去。 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生着一张斯文俊秀的脸庞,一身白衣,腰佩玉带,气质干净清爽。 此刻,他笑得温和,似乎没听出侄女们的打趣意味。 韶音瞧了他两眼,说道:“看不出来。如果他跟我是一样的人,他今天就不会来。” 话落,燕蠡脸上的温和僵住了。 几名燕家小姐的微笑也硬了。 “姐姐!”这时,关秋月皱起眉头,不赞同地道:“你怎能如此无礼?” 作者有话要说:18:00见 第291章 替嫁19 韶音朝她看过去。 燕家几位小姐也朝关秋月看去。 不约而同的,都没有说话。 关秋月没有多想,脸上浮现不赞同的神色,看着韶音,又说道:“燕公子是客人,你怎能落客人的面子?” 身为关家的女儿,仅仅是武功高,绝对不可以。想到她没有受到过家族的培养,关秋月自觉责任重大。 话说到这个份上,被维护的燕蠡,正常情况下应该出声,说些“没有什么”“两位莫要为我争执”等话来打圆场。 但燕蠡没有。 他脸上的僵硬已经褪去了,此刻微微笑着,温柔和煦,一如之前。好似没有听出韶音的冒犯,也没有察觉到关秋月的维护,不发一语。 “我有没有落他的面子,暂且两说。”韶音不去管他,看着关秋月,眉头微挑,“但我是你的姐姐,你在外人面前落我的面子,又怎么说?” 关秋月一愣。 随即,有些恼羞成怒地道:“我是提醒你!” 她一点规矩都不懂,根本不知道如何为人处事,竟然直直针对燕家的公子。她及时出声提醒,难道还做错了吗?关秋月觉得她不识好歹。 “我知道你是提醒我。”韶音点点头,面上不见丝毫恼色,清亮的眸子望着她,“我意思是,你为什么当着客人的面,提醒我?” 她脸上带出几分疑惑:“为什么不能把我叫到一边,提醒我?或者,等客人走了,再提醒我?实在不行,你可以不提醒我,而是把话题转过去。” 说到此处,她脸上的困惑之色更浓了:“你明明有那么多的办法,为什么都不选,偏要落我面子呢?” 关秋月顿时噎住。 “我,我是因为……” 燕蠡和几位燕家小姐,都在看着她。虽然没去看,但关秋月觉得他们的眼神像针一样,尖锐又犀利。 脸上火辣辣的,脑中一片空白。渐渐的,恼怒起来。攥着手心,瞪大眼睛,说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故意的了?” 韶音诧异地道:“你耳朵不好使吗?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你就是这个意思!”关秋月生气道。 韶音无语地看着她:“原来你不是耳朵不好使,而是脑子不好使?” 她刚刚说的话,可以被曲解成这样吗? 关秋月听了,更加气得脸上涨红,指着她道:“你,你——” 同为关家子弟,她怎么能这样?在外人面前,如此给她难堪! 但韶音仿佛不耐烦跟她说了,挥挥手道:“你走吧,蠢得叫人不待见。” 她又没有叫她跟着。 既然不讨喜,那就别跟着了。 这就不是含有歧义的话了。清清楚楚地表达着两个字,轻蔑。 “关书音!”关秋月睁大眼睛,看着她,怒道:“你不要太过分!” 是,她能习武了,不再是废物。而且,天赋不错。 但关秋月认为,她没有资格如此傲慢。 关家不是任何人的。整个关家的发展壮大,不是一个人的功劳,需要每个关家人的努力! 韶音的天资高,那又怎么样?即便将来她成为关家的定海神针,也要尊重关家的每个栋梁! 身为栋梁之一,也是在此之前,最有资格为关家带来荣耀的人,关秋月十分不满。 “聒噪。”面对她的质问,韶音懒得辩解,直接一挥袖袍,打出一道劲风,将关秋月扇飞了。 她马上突破八品。 而关秋月,还停留在之前的五品。扇飞她,轻轻松松,就像挥退一只小蚊子一样。 不论燕蠡还是几位燕家小姐,看到关秋月被扇飞,都没有表现出异样。 “所以,她就是逃婚的那位?”众人继续向前,一位燕家小姐好奇地问。 怎么说呢?有点令人失望。 诚然,关秋月才十六岁的年纪,已经是五品武者,算得上是天才了。但是,这样的天才在燕家,并不怎么稀罕。 就这,紫色凤命? 燕家几位小姐都觉得,很是离谱。不仅仅是紫色凤命离谱,她逃婚的举动,也很离谱。 当然,更离谱的是关家的应对举措——居然让一位真正的天骄去填坑! “是。”韶音没有否认,痛快地点头。 瞒不住的。 她没有必要做那些假惺惺的掩饰。 “你为关家的牺牲,真是太大了。”一位燕家小姐感慨道。 紧接着,又有人道:“是啊,岳凌霄根本配不上你。” 屡次被她打败,而且输了不认,简直太没品格了,叫人瞧不起。 想到燕蠡的名声被他压了这么多年,燕家几位小姐都很不服。 包括之前对岳凌霄颇有些好感的少女,现在也不喜欢岳凌霄了,感到很幻灭。 “关家是怎么想的?”又有人问。 “现在关秋月回来了,你也该回关家了吧?” “你打伤了岳凌霄,岳家不会找你麻烦吧?我看你挺顺眼的,如果他们找你麻烦,你就来燕家,我护着你,我们燕家最仗义了。” 说话的一直是几位小姐。燕蠡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笑着,像是吉祥物,也像是背景板。 但是不得不说,他的安静和沉默,起码没有令他减分。 “三日后是我生辰,你来不来?”告辞时,一位燕家小姐站在马车边问道。 韶音笑笑,说道:“好啊。” “那就说定了。”少女眼睛一亮,握着她的手,“我在燕家等你!” 说完,才上了马车。 华丽的马车渐渐驶远。 韶音回到霄院。 关四老爷和关秋月都在,其中关秋月的脸色不大好,像是跟谁赌气了一样。 见到韶音回来,她脸上涌出怒意,扭过头,不看她。 韶音也不看她,对关四老爷说道:“您想到办法了吗?” 他想让她回关家。 韶音没有意见,他能处理好就行。 “没有。”关四老爷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他现在觉得,希望渺茫极了。 “慢慢想,不着急。”韶音往椅子上一坐,拿了只玲珑果,送到嘴边,“船到桥头自然直。” 关四老爷郁闷了半天,听到她这句话,脸色终于好看一点:“嗯。” 她能说出这话,可见愿意回关家,这就让关四老爷很欣慰了。 想到这里,他问道:“之前留给你的东西,还有吗?” “快没了。”韶音跟他才不客气,直接道。 关四老爷想了想,说道:“过几日,我让人给你送来。” “那我呢?”见他们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关秋月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关四老爷将她的嫁妆给了韶音,现在被挥霍了大半,让她怎么办? “你想要什么?”关四老爷看向她,神色冷冷的,“你有资格吗?” 如果不是她逃婚,会弄出这么多麻烦吗? “我当然有!”关秋月从前一直极受宠爱和偏颇,受不了这份落差,娇俏的脸上露出气恼,“要做岳家少夫人的人,是我!” 她也是为关家出力了的! “我给过你,是你不要。”面对她的争取,关四老爷冷冷地道:“你以为谁都会等着你?” 当初给她的嫁妆,少吗? 她自己不要。 任性跑了,让关家陷入水深火热。 “我——”关秋月咬着唇,委屈得眼泪直打转,却又倔强地不肯掉眼泪,狠狠瞪了韶音一眼,起身跑掉了。 韶音无动于衷,吃完一只玲珑果,又拿起一只。 全然不把关秋月放眼里,让关四老爷想要劝她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关家永远是你的后盾。”咽下无意义的话,关四老爷眼神微深,“你娘,我也会好好照顾的。” 韶音便笑道:“我知道了。” 她看上去没心没肺,但关四老爷不会真的把她当成毫无成算的人——她能瞒过关家十几年,不露丝毫破绽,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的师父是谁,足以说明她的坚毅隐忍。 关四老爷一边欣慰,一边担忧,清了清嗓子,说道:“之前那些年,是家族冷落了你。但是,你也该知道,爹不是单单对你不好。” 所有没出息的子弟,在关家的地位都不好。 且,不单单是关家如此。其他武林世家,同样是如此。没天赋的人,为有天赋的人奉献。 “嗯。”韶音点点头。 她垂着眼眸,一心一意地品尝着酸酸甜甜的果子。对关四老爷的话,似乎听在心里,又似乎没有。 关四老爷因着她的态度,对她更加谨慎,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只道:“秋月那边,你不必理会。她若做了什么,自有我来处置。” 生怕关秋月惹恼她。 “她做不了什么。”韶音终于抬起眼睛,“随她去吧。总归都是关家子弟,我也不是不能容她。” 关四老爷顿时觉得,这孩子的心胸是真宽广啊! 天才就是不同! “好,好。”他分外欣慰地道。 他们都没有提,岳凌霄被她打伤,伤成什么样子,她应该如何如何的话。 那又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她的妹夫。 她多此一举做什么? 连大夫人都没有说什么,只叫她到身边,训诫道:“下次不许再破坏院子!” 演武场那么大,不够她祸祸的吗? “我知道了。”韶音应道。 大夫人便点点头,揭过这茬,然后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说道:“明日跟我去洪家。” 韶音敲核桃的手一顿。 抬起头,看着她:“谁要过生日吗?还是有人突破了?” 以往带她出门,都是提前几天说好。一来,要准备赴宴的穿着打扮;二来,也是给她准备的时间,别打扰了练功。 这一次,如此突然…… “咳。”大夫人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恢复正经,“有人想见你。” 韶音看了她一会儿,重新低下头,继续敲核桃:“哦。” 大夫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次日,她穿着大夫人临时让人送来的衣裙,登上马车,随大夫人前往洪家。 并非是有人要见她。 而是大夫人要带她见一些人。 演武场上。 十几名洪家子弟,一字排开。个个长相俊俏,身量修长,气质不俗。穿着同款青衣,年纪从十六岁到二十五岁不等。 韶音看着这一幕,眉头不禁挑起。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口粮发放完毕,宝贝们明天见! 第292章 替嫁20 她偏头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却不看她,而是带着她走向高台方向。 洪家一位长老此刻坐在高台上方,正在训诫演武场上的洪家子弟,声音威严,字字厚重。 “这是在做什么?”韶音问大夫人。 大夫人带着她在高台上就座,然后才道:“三长老在给家中子弟做家训。” 韶音坐下后,就看见面前的案上摆着一碟碟精致可爱的点心,以及香气扑鼻的水果。 大部分都是她喜欢的。 忍不住笑起来,她捏了一块马蹄糕,边吃边道:“我是说,您带我来这里,看这个,是要做什么?” 她眨巴着眼睛,眼神乍一看去,无辜极了。 但大夫人知道她,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整了整情绪,才道:“你不喜欢岳凌霄,也不喜欢燕蠡,那我洪家子弟,可有你喜欢的?” 说这话时,她颇有些不好意思。 哪怕表情做得多么端正,可是耳廓微微有些泛红。毕竟,她是公平公正的岳家大夫人,现在却做出这种事,很是有些…… “您终于想通了?肯为五少爷打算了?”韶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笑吟吟地问道。 大夫人抿着唇,微微点头。 韶音的眼里只有梅氏。而岳凌霄的眼里,就算不是只有三夫人,那也不会有她。 与其指望岳凌霄,不如好好培养五少爷。就如韶音所说,至少将他培养到自身限制所在,再考虑其他。 这些日子,大夫人想了很多。测灵石所检验出来的天赋,一定是非常努力才会到达的极限。 但凡缺一口气,可能都到达不了。她不能冒这个风险,耽误五少爷的未来。 除此之外,测灵石所检验出的天赋,也只代表当时。在五少爷长大的这些年中,说不定有什么机遇,可以提升他的资质,让他拥有更高的成就呢? 这些原因,让她不再一心一意为岳凌霄打算,即便韶音打伤了岳凌霄,她也没有劝过一句。 如果不是五少爷的年纪还小,她都不会把韶音领来洪家,而是给五少爷制造机会了。 但五少爷毕竟年纪太小了,大夫人心里盘算着,她到底是洪家的女儿,就算嫁入岳家,也是洪家子弟。洪家好,她就好,五少爷就好。 “夫人真乃女中豪杰!”韶音一边吃着绿莹莹的葡萄,一边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她既为岳家效力,又为洪家打算。但不论她做什么,最终都是为了她和五少爷。 这份心机和手腕,着实了不起! “我在你面前,不过是小小一粒沙。”大夫人看着韶音,表情认真地道。 她早年放弃了自己,今生的成就,一眼就能望到头。 但韶音不一样。她格外坚持,看上去没心没肺,没有家族荣誉感和责任感。但是,恰恰相反,从结果来看,她会为关家带去最多的荣耀—— 仅看眼下,岳家留她,燕家拉拢她,洪家也在示好。 虽然洪家的地位和财势比不上岳家、燕家,但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流世家。 眼下虽然只有这三家,但那是因为她声名未起。等到她大绽光彩,名声远扬,想要拉拢她、对她示好的家族,数都数不清。 到时候,关家的地位会如何?大夫人只想一想,就羡慕得近乎嫉妒了。 她没有为洪家带来的荣耀,她付出了那么多,自认为牺牲了一切,都没有这个女孩“自私自利”所带来的结果更好。 韶音没去管大夫人心里想什么。 演武台上,十几名洪家子弟已经摆好架势,准备两两比斗了。 洪家长老对他们的训诫已经完毕。现在,他们要尽情展现自己。 虽然都是一身青衣,装饰打扮都别无二致,但正因如此,反而更好分辨出他们之间的不同。 有性格活泼的,有凶猛狠辣的,有绵柔阴沉的,有冷酷无情的…… 韶音不仅可以看到他们的武功品级,还可以欣赏到他们的风姿与个性。而这,正是洪家为她准备的。 “天资不错。”韶音一手撑腮,一手拈枣子吃,“但是,让我选其中一个,我很亏。” 这些人的长相、身姿、武功都不错。但是,既比不上岳凌霄,也比不上燕蠡。让她嫁过来,她太吃亏了。 “不要求你嫁入洪家。”大夫人瞥她一眼,“你不用试探我。” 关家目前是二流世家,比不上洪家。但是,有韶音在,关家跻身一流世家,难道还远吗? 洪家子弟可以嫁进关家,为她操持里里外外,就像大夫人在岳家做的。 “嘻嘻。”韶音便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还捏起一只枣子,递过去,“您也吃。” 大夫人没好气地接过,也啃了一口。 “你看上哪个了?”既然她是这样的性子,大夫人也不再跟她来委婉的,直接问道。 韶音的目光在演武台上的洪家子弟们身上掠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有活泼可爱的,有凶险毒辣的。二十来岁的青年,有温柔讲理的,有冷酷无情的。 “他们都愿意?” 在洪家,他们是天骄,从小受到重点栽培。要他们嫁入关家,做她背后的男人,他们会愿意? “为了家族。”眼神黯了一下,大夫人回答道。 他们跟她一样。 为了家族,可以牺牲自己。 其实,如果再给大夫人一次机会,让她可以重来,她仍旧会选择做岳家的大夫人。 她成为洪家长老,所能够为洪家带来的,远远不及她作为岳家大夫人,所能够带来的。 何况,一个人的天资如何,上天早已注定。如果不是为了五少爷,她是绝对不会信韶音说的那些话,一个字都不会听进去。 “哦。”韶音垂眸,在碟子里扒拉了一颗通体粉莹莹的水蜜桃,啊呜咬了一口,瞬间甘甜的汁水涌满口腔,她满足得不得了,说了一句话。 大夫人拧起眉头:“你说什么?” “我说,能不能都要?”韶音看向她,眨巴着眼睛,无辜地道。 大夫人瞪大眼睛,脸上满是愕然,指着她:“你,你——” 原来她刚刚没听错!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孩,她真是狂妄极了! “你做梦!”大夫人没好气地道,收回手指,又伸出去,点她额头上,“你与关秋月,关家愿意将你们都嫁给岳凌霄吗?” 真是的,一个不够她爱的吗? “我们关家就两个天才。都给了岳家,不成守空房的了?”韶音往后一躲,嘻嘻笑道:“但凡我们关家多几个天才,肯定愿意的。” 大夫人想说,我们洪家的天才也没那么多,多到供你挥霍。 然而,她瞧着韶音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又看看演武台上的洪家子弟,渐渐皱起眉头:“你,是认真的?” “对啊。”韶音点点头,非常痛快地道。 为什么要挑? 他们这么可爱,她为什么不能都要? 大夫人听了,只觉噎得不行。 “等你成了九品,再说吧!”她没好气地道。 都不用问长老,她就知道不可能。 而演武台上的比斗结束后,大夫人带着韶音去见长老,似随口提了一句此事。 长老将韶音看了两眼,说道:“天资是不错。可敢与我较量一番?” 不等韶音说话,他负起一只手,说道:“老夫高你一品,自会压制内力,不占你便宜。” 韶音没什么不敢的,点点头道:“好啊!” 然后,两人先后跃向演武台。 比斗一触即发。 大夫人站在台上,紧张得直揪帕子。 “姑姑,这就是您说的那位关家天才?” “听说是黑色乌鸦命?” “她胆子不小,敢跟三长老较量。” 大夫人抿了抿唇,说道:“什么黑色乌鸦命,无稽之谈!” 年纪较大的青年说道:“可不是我们说的,是术士的批命。” 与此同时,还有著名的“紫色凤命”。当初,洪家也向关家提亲来着。他们跻身一流世家,已经很多年了,很需要一个象征,晋升超一流。 大夫人没说话,只看向演武台方向。 韶音和三长老已经动起手来。 两人一个是准八品,一个早已成为八品武者数十年,论内力深厚,韶音远远不及。 哪怕论对战经验,韶音也差得远——这是大夫人和身后一众洪家子弟的想法。 只是,看着交手激烈,招式连发,频率高得几乎没有间隙的战况,众人竟然看出了势均力敌! “怎么可能?!”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大夫人的脸上也浮现愕然。 但他们都不是最惊讶的。最惊讶的人,要属正在跟韶音交手的三长老:“小丫头,你是谁教出来的?!” 小小年纪,应战招式、临阵反应,简直娴熟极了!丝毫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至少,洪家就拉不出一个能够跟她匹敌的年轻一辈,三长老都要羞愧了! “这个不能说。”韶音笑道。 两人越打越热。将内力压制到七品的三长老,根本没办法从她这里讨到便宜,甚至因为韶音的刁钻狠辣、出招迅捷,他还有些吃亏! “小丫头,敢不敢与八品武者一战?”两刻钟后,三长老沉声道。 韶音清越的声音在演武场上空响起:“有何不敢?!” 于是,三长老不再压制内力,而是用八品武者本来的修为跟她交手。 这下韶音终于不再凌厉凶猛,开始闪躲和避让,采取一些四两拨千斤的战术。 只是,三长老并不让她。他眼中精光闪烁,势要压制住这个年轻女孩,让她知道谦虚和低调。 “三长老有些欺负人了。”高台上,年轻的洪家子弟们皱眉,不快地道。 八品武者,欺负一个七品武者。 太没品了。 他们不会因为韶音是外人,就觉得她应该被打脸。相反,大家都是年轻人,而她还是一代天骄,他们更站在她这边。 话音才落下,就见场中局势骤变。 “她要突破了?!” 大夫人惊呼一声,眼睛睁得滚圆,上身前倾,直直盯着演武场上。 却见韶音浑身气势爆发,凌厉更甚之前十倍,乌黑长发飞卷,无形劲气如龙卷风一般围绕着她,迫得三长老居然无法靠近! 不仅大夫人,就连洪家子弟们都纷纷上前,几乎将上身探到高台外头,眼也不眨地盯着演武台上的情形。 “她太厉害了。”不知是谁,发自内心地道。 “太厉害了。”其他人不自觉地附和。 十七岁的八品武者?闻所未闻! 而且,她才突破为七品武者,刚刚多久?! 燕家那位天才燕蠡,成为七品武者已经好几年了,都没有任何动静。 大部分七品武者想要突破至八品,至少需要几十年时间。比如他们家这位三长老,当年就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突破。 众人大为震撼,连三长老都震撼无比,眼中甚至迸发出杀意——这个女孩,太有天赋了! 以她的天资,只要顺利成长下去,必将成长为超九品高手。而且,还是超九品高手中的顶尖高手! 到那时,武林中必有她一席之地,必有关家一席之地,天下势力和资源必将重新划分。 洪家能够从中得到好处,还是坏处? 三长老心中遏制不住的杀意,既有出于家族考量,也有出于武者自身的嫉妒。 只是,韶音不是他能杀的。 “前辈,承让了。”韶音飞身后退,缓缓落地,笑盈盈地道。 他们没有分出胜负。 但是,她临阵突破,没有输在他这样一个成名多年的高手的手上,就已经是赢了。 “你很好。”三长老盯着她,神情复杂不已。负起一只手,压下难辨的情绪,抬头看向高台,“随你挑。你想要几人,都随你高兴。” 韶音惊讶地看着他:“您答应了?” “但我有一个条件。”三长老将目光转回来,落在她脸上,精光闪烁,“日后不论你后院多少人,正房必须姓洪。” 作者有话要说:18:00见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千火2个;等风干的咸鱼、司马娇焦、?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么么哒 第294章 替嫁22 岳凌霄最近在养伤。 他上次挑战韶音,又被打伤了。 屡战屡败,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一直以来,都是他碾压别人,让别人一次次惨败。何曾自己尝到过这种滋味? 无心养伤,满脑子都是那天战败的情形,连关秋月求见,都无心理会。然后,就听到了仆人们的窃窃私语。 “你什么意思?”他以为仆人们夸大其词,毕竟她是岳家的少夫人,怎么敢? 然而,刚走到韶音居住的这边,就怒了。 只见她懒懒地倚在躺椅上,一手撑腮,毫无端庄仪态。身边站着一名秀美的少年,十分殷勤地将切成小块的蜜瓜,用叉子喂到她嘴边,还用白色丝帕为她擦嘴。 这像什么话?岳凌霄顿时面露怒容。 “什么什么意思?”韶音扭头,朝他看过去。 岳凌霄抬步,缓缓走近,目光在洪五的脸上扫过,然后落在她的脸上:“装傻?他是谁?” “姐姐?”洪五低低出声,请示道。 韶音对他做了个安心的手势,然后看向岳凌霄,说道:“关你什么事?” 呵! 这个女人,她怎么好意思说关他什么事?! 岳凌霄指着她,声音冷怒:“我是岳家的少主,你是少夫人,你说关我什么事?” 韶音“吃吃”地笑了起来。 以手掩口,低头浅笑,别提多做作了。 直笑得岳凌霄脸色发黑,才抬起头来,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道:“你是岳家的少主不假,但我不是少夫人呀。” 她不是呀。 “你忘了?我是暂代少夫人之位。”她眨巴着眼睛,看着脸色发黑的男人。 当初说好了的,她代替关秋月做这个少夫人,等关秋月回来,就物归原主。 关家是这个意思,岳家也同意了,从来没有人说,让她一直担任。 大夫人倒是劝过她,让她考虑留在岳家,但她不是没同意吗? 她说起这话,太理直气壮了。 理直气壮得让岳凌霄不知道怎么反驳她! 他黑着脸,瞪着她。 天天想着怎么打败她,已经习惯了她住在霄院的日子,他快忘了这事——叫他怎么想得起来?看她嚣张的样子,哪像替嫁的? “即便是暂代,也是少夫人,就该有少夫人的样子!”他缓缓开口。 韶音闻言,顿时诧异地看着他:“你被打傻啦?” 听听他说的什么鬼话! “我妹妹已经回来了,正主归来,还有我什么事?”她格外不解地问道。 “你不会不知道吧?”她不禁坐起身,仰头看着他问:“我妹妹没去拜见你?” 以关四老爷的性格,肯定会让关秋月去给他赔罪。他就算没见到关秋月,起码也该听说才是。 “还是说,你在岳家,在仆人们的心里,这么没地位的吗?”她惊讶极了,还忍不住捂住嘴巴,有些歉然地说道:“我也不过是打败你三次而已,竟连累你至此吗?” 岳凌霄的脸色黑如锅底。 牙齿咬得咯吱响。 这个女人!她是刺做的吗? “你现在还是少夫人!”他寒声说道。 就算她说破天,关秋月也还没回归,她还是暂代少夫人之位,就该尽职! “所以呢?”韶音眨着眼,“我怎么了吗?” 她做什么不合适的事情了吗? “你说你怎么了?”岳凌霄冷冷道,视线如冰芒,扫过洪五的脸上。 韶音忍不住笑了,重新倚回去,示意洪五喂她吃蜜瓜:“从前呢,我不操持霄院的琐事,你不理会。我打你,你还是不理会。我再打你,三番两次将你打得没脸,你还是不说什么。” 她口中含着一块蜜瓜,声音不太清晰,但却足够叫人听得明白:“我做了那么多不合适的事,你不说什么。现在……倒是在意起来了。” 她冲他暧昧眨眼:“你该不会喜欢我啊?” 岳凌霄脸色一变,随即“嗤”了一声,神情尽显轻蔑,好像喜欢她是奇耻大辱一样:“痴人说梦!” 他怎么可能喜欢她?! “你说什么?!”韶音还没什么表示,洪五顿时脸色大变,猛地拔剑,指向岳凌霄,“收回去!向姐姐道歉!” 姐姐的荣辱,就是他的荣辱! 现在姐姐被辱,他跟岳凌霄拼了! 岳凌霄被寒光闪闪的长剑指着,脸色微沉,刚要动作,就见一只纤细的手伸出,将少年的手腕压下。 “岳凌霄,你既然不喜欢我,你管我干什么?”韶音看着他,淡淡说道。 “因为你丢了岳家的脸!”岳凌霄冷冷道。 韶音轻笑一声,说道:“你不用咬着‘暂代’这事不放。我这就去问大夫人,何时让关秋月归位。” 说着,站起身。 “跟谁愿意当这个少夫人似的。” 洪五收剑入鞘,说道:“就是!” 岳凌霄顿时怒极,运起内劲,一拳朝他打出:“住口!” 什么东西,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洪五抬起剑鞘,挡住这一击。 被震得连连后退,他脸色未变,只是“锵”的一声拔剑。 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高昂战意:“你自己不满,不去解决,反而来触我姐姐的霉头。岳凌霄,你有负岳家少主之名!”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一章(二更时间不定 第295章 替嫁23 第295章 替嫁23 各方会聚。 岳凌霄是谁? 是岳家少主, 新一代天骄之中的拔尖人物,年少成名,光芒极盛。 这样的人物, 本该气度高华, 心胸磊落,行事坦率, 处事果决,才不负他的盛名。 结果呢? 洪五不过是近身侍奉姐姐, 他便如此。大呼小叫,强词夺理,不反思自己的不足,只是一味指责,简直叫人失望极了! 他满眼失望, 看得岳凌霄冷笑连连:“你算什么东西!” 无名之辈,有什么资格对他失望? 眼底一寒, 再次运气于拳, 朝洪五挥去。 洪五纵身跃起, 长剑连连挥动,劈下一道道剑气:“你根本不算东西!” 强者为尊,他本应该敬佩岳凌霄,对他的天赋和武功心生崇拜。然而,岳凌霄的行事, 让洪五失望极了, 什么滤镜都没了。 再说,他是要当姐姐正房的人,岳凌霄是情敌,他又岂会对敌人有好脸色! “不知死活!”岳凌霄冷笑道, 加强攻势。 他的品级比洪五高,如果没有重伤,洪五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之前被韶音打成重伤,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两人竟然较量起来。 韶音在一旁瞧着。 洪五虽然年纪小,但是脑筋灵活,招式多变,倒能跟岳凌霄斗一斗。于是没有阻止,弯腰端起盛着蜜瓜的碟子,边吃边瞧。 直到数十招之后,岳凌霄陡然出杀招,眼看洪五要伤在他的爆发之下,她手腕一翻,将手中的空盘子丢出去—— “喀嚓!” 空盘子阻住了岳凌霄的劲气,碎成几片,四散飞落。 岳凌霄也被这股力道震退,口中瞬间涌上血腥气,他用力咽下。脸色变得难看之极,怒视过去:“关书音!” “少主!”这时,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 只见关秋月不知何时来了,跑到岳凌霄的身边,扶住了他,忧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然后看向韶音,不赞同地道:“姐姐,你怎能如此莽撞?” 这是岳家的少主,她怎么能打伤他?她就一点都不在乎岳凌霄受伤,会对关家带来什么后果吗? 韶音看她一眼,理都不理。转过视线,看向洪五,对他招招手:“走了,办正事去。” 洪五已经落地。 收剑入鞘,乖乖走到她面前。 “谢谢姐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刚刚应战岳凌霄,他已经料到自己不敌,会伤在岳凌霄的拳风之下。 这完全是他应得的。倒是韶音,阻拦了岳凌霄,让他心里既高兴又不好意思。 “我的人,看不见也就算了,既然在我眼前,岂能叫人伤着?”韶音说着,递了丝帕过去。 洪五接过丝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眼里跳跃着碎光,说道:“我以后加倍努力,争取不在外面给姐姐丢脸。” 韶音笑笑:“有追求,我喜欢。” 洪五的嘴角扬得更高了。 两人说着话,旁若无人,令岳凌霄黑了脸,关秋月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姐姐!”她扬高声音,“你在做什么?” 韶音朝她看去:“你眼睛坏了?” 大白天的,她自己不会看? “你!你怎么这样说话?”关秋月气道。 上次,在燕家人面前,她就是这样,说话一点都不给人留面子。现在还这样! 简直太不识大体了! “我是提醒你!”她攥着拳头说道,想起上次被堵回来的话,紧接着道:“还不快给少主赔罪?” 本来就是她不对,养个男人在身边,还打伤岳凌霄。关秋月觉得她非常不应该,必须赔罪。 “啊呀!”韶音吸了口气,上上下下打量她,“我赔的哪门子罪?” 关秋月刚要说话,谁知韶音根本不是问她,紧接着说道:“真是有意思。你一个逃婚的人,都还没有赔罪,我做了什么,就先轮到我了?” 这话难听极了。 把人的脸皮扒下来扔地上踩! 都是一家人,都姓关,她怎能这样?关秋月脸色涨得通红,不及说什么,就觉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一个踉跄,被岳凌霄甩开了。 “滚开!” 她顿时一愣,朝岳凌霄看去。就见到一张冰冷至极,写满厌恶的脸庞。 “你——” 岳凌霄却看也不看她,抬步走向韶音,站在她面前,余光冷冷扫过洪五:“让他滚。” 洪五当即又要拔剑。 韶音按住了他,笑吟吟道:“岳凌霄,告诉我,你是吃醋,还是要面子?” 岳凌霄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自在,反而流露出极其明显的轻蔑:“你说呢?” 他可能会喜欢她吗? 嚣张狂妄,不讲道理,毫不温柔贤淑,除了长得好看、有点天赋,简直一无是处的女人。 “我怎么知道?”韶音说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 懒得跟他啰嗦,翻了个白眼,直接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走吧,去找大夫人。” 把事情彻底解决呗! “除非你喜欢我,舍不得我。”她见他不动,恶劣地冲他笑道。 岳凌霄顿时抿起唇,大步越过她,往外走去。 韶音勾起唇,跟在后头。 洪五紧跟在她身边。 关秋月咬了咬唇,也拔脚跟了上去。 * 大夫人正跟岳大老爷说话。 她之前的说辞,并没有说服岳大老爷。 下属?谁家下属会近身侍奉,小意讨好?仆人们传得有鼻子有眼,岳大老爷自有分辨。 “督促霄儿,让他把人留住。”他吩咐道。 燕家已经盯上了,不得不警惕。 洪家那边,未必没有这个心。岳大老爷心里有猜测,只是不想跟大夫人争执罢了。 这几日,关四老爷一直纠缠他,想将关书音带回去。怎么可能? 这是天定的缘分。当初关秋月跑了,送关书音来替嫁,她注定是岳家的少夫人。 “是。”大夫人垂眼答道。 她想到岳凌霄的高傲,想到岳凌霄三次败在韶音手中。韶音看不上他的,而且已经答应了洪家。但她才不会说出来。 “老爷,夫人,少主和少夫人来了。”正说着话,仆人进来禀道。 岳大老爷扬了扬眉,说道:“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一行人走了进来。 出乎岳大老爷的意料,来的人挺多。除了岳凌霄和韶音之外,还有洪五、关秋月。 他目光在洪五的身上扫视两眼,渐渐变得意味深长,偏头朝大夫人看去。 如此长相、天赋的少年,洪家真的没别的意思吗? 大夫人当做没看见,问韶音:“你们来这,有什么事?” 韶音张口便道:“我妹妹已经回来了,我替嫁的事该有个说法了。” 顿了顿,她道:“亲家以为呢?” “咳!”岳大老爷的一口茶没咽下去,差点呛住了。放下杯子,朝她看过去:“你说什么?” 亲家?! 韶音便笑笑,说道:“我爹这会儿不在,但我是他的长女,足以代替得了他。这件事,我与亲家商谈,也是可以的。” 亲家。这两个字,足以说明她的意思了。 岳大老爷的脸色一下子冷淡下来。他没有对韶音说什么,而是看向大夫人。 之前他将这件事交给大夫人,现在出了状况,他当然要找大夫人。 “您不必难为无关之人。”在大夫人斟酌着如何开口时,韶音坦然说道:“之前大夫人劝我,我答应她考虑下。但是——” 她转头看向岳凌霄,眉头微微皱起,有些遗憾地说道:“我们两个,并不合适。” 她给岳凌霄留了面子。 没说他人品不好,输了不认。没说他能力不行,三次败在她手下。也没说他这个人不疼老婆,天天冷落她。 她一个字都不说,但是谁不知道呢? 大夫人眼中惊讶连连——她也会委婉处事?! 岳凌霄听到这里,也有些意外,朝她看过去。他以为她会狠狠打他的脸,细数他的不足。 “霄儿年纪还小。”岳大老爷闻言,脸色虽然没有变得好看,却也没有更难看。他看向岳凌霄,说道:“日后霄儿会改的。是不是?” 想要留下韶音,只靠岳家不行,还得岳凌霄下力气。毕竟,她是作为他的妻子身份留下。 天才大多骄傲。他若是不肯低头,韶音绝不会为他妥协。 而岳凌霄应当为家族考虑,牺牲一些东西,留下这个天才少女。 被岳大老爷用满含深意的眼神看着,岳凌霄皱起眉头,抿唇不语。 他不想韶音做他的妻子。 但是,如果换成关秋月,他更不乐意。 “你打不过我,没关系。只要以后你愿意操持霄院的琐事,管理好仆人,别让他们烦到我跟前,温柔体贴大度,会哄我开心——” 韶音微笑着,对岳凌霄说道:“我也不是不能做这个少夫人。” 岳凌霄听得黑了脸,想也不想就道:“痴心妄想!” 他,岳凌霄,一代天骄。她出现之前,他就是武林中未来的神话。就连燕蠡,都被他遮掩光芒。 她想让他做贤夫?青天白日,做什么大美梦! “那就抱歉了。”韶音耸耸肩,看向岳大老爷,“我们不合适。” 岳大老爷沉吟不语。 她的要求,过分,又不过分。 以她的天资,合该提出任何要求。只是,她毕竟没有成长起来,想让岳家的天骄做她背后之人,身为岳家的家主,岳大老爷不可能同意。 断她天资?让她没资格提出此等要求?这个念头在岳大老爷的心头划过。 “亲家!”这时,一个微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众人往外看去,只见关四老爷气喘吁吁,满头汗水地走进来。 在他身后,闲庭散步般悠然走着的,赫然是燕蠡。 向上首拱了拱手,微笑道:“岳家主,岳夫人。”又对其他人颔首。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韶音的脸上,笑容变大几分,柔声说道:“刚才关小姐提的要求,我愿意。” 关四老爷被燕家请去做客了。 所谈之事,正是燕家和关家的联姻。 后来韶音跟岳凌霄吵起来,关四老爷留在霄院的仆人立刻快马加鞭去传信。燕家一群机灵鬼,见事蹊跷,立即让燕蠡跟关四老爷一起回来。 是以,燕蠡恰巧听到韶音最后那段话。 “我也答应!”洪五急了,连忙说道。 他可比燕蠡还早呢! 可恶,居然让燕蠡先表现了! 只有岳大老爷,脸色难看极了:“燕家何意?” 显然,燕蠡是可以代表燕家的。 “明人不说暗话。”燕蠡看了韶音一眼,神情温和,“关小姐天资绝艳,令人倾慕,她如今尚未有伴侣,我等自然是各显本领,博取关小姐的青睐。” 未有伴侣?岳大老爷气得,一下子捏裂了椅子扶手,发出“喀”的一声。 脸绷得紧紧的,眸光含怒,盯着燕蠡不语。 燕蠡只是微笑应对。 岳大老爷对他散发怒气,毫无作用——燕蠡也是七品武者。 半晌,岳大老爷不禁泄气。 心里懊悔不已。 能怎么样呢?“关书音”就是替嫁的身份,瞒得过谁?岳大老爷此刻只后悔,当初没有应下,将错就错,把婚约之人改为“关书音”。 也后悔手段温和,在发现“关书音”的天资后,只是劝她,而没有用强硬手段定下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瞪向大夫人。都怪她办事不力,造成如今的局面! 大夫人却不看他,对他的迁怒全然当做不知情,看向洪五,暗暗使了个眼色。 洪五顿时会意,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悄悄离开客厅。 第296章 替嫁24 第296章 替嫁24 谁才是破局之人。 岳大老爷, 大夫人。 关四老爷,韶音,关秋月。 燕蠡, 岳凌霄。 几方势力, 齐聚客厅。 岳大老爷和大夫人坐在上首。岳大老爷的脸色不好看,明摆着不悦的样子。大夫人面色淡淡, 叫人瞧不出心思。 左侧,关四老爷落座后, 不停跟韶音使眼色。 韶音身为晚辈,没有入座,站在客厅当中。她装作没看见关四老爷的眼神,左看看,右看看——主要是看不懂关四老爷的意思。 关秋月在关四老爷到来后, 就走到他身后站定。这时,看看韶音, 又看看岳凌霄, 再看看燕蠡, 咬着嘴唇,脸上气闷。 燕蠡和岳凌霄一左一右,站在韶音的两旁。 一个身着白衣,玉带束发,笑容温和。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 神情冷酷, 高傲不好亲近的模样。 岳大老爷看在眼里,直恨不得拿戒尺敲儿子的头! 什么样子! 到现在还看不出局势吗? 他再高傲下去,可就留不住人了! 从始至终,岳大老爷不曾看关秋月一眼。 这个孩子, 当初批的紫色凤命,如果没有“关书音”的出现,他会很喜欢这个命格吉利的孩子。但是,“关书音”不仅仅代表吉利,而是代表着板上钉钉的家族兴旺,更上一层楼! 把两人放在一起,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何况,关秋月还逃过婚。 这件事,相当于往岳家脸上打了一巴掌。只不过,此刻也不是多么重要了。如果逃婚的人是“关书音”,她就算逃十次,岳家也可以原谅她。 但逃婚的是关秋月,天赋远远比不上“关书音”。她逃不逃婚,都不再有资格做岳家的少夫人。 心中恼火,岳大老爷频频朝岳凌霄使眼色,希望他像样一点。然而,岳凌霄根本不看他,不是冷冷地看着韶音,就是神色不善地看着燕蠡。 韶音和燕蠡似是全无所觉,轻松自如地说起话来。 “燕公子会来,我很是意外。”韶音道。 燕蠡轻轻一笑,说道:“我庆幸我来了。” 赶上好时机,她正跟岳家摊牌,即将从岳家少夫人的坑里脱身。 “先恭喜关小姐重获自由。”他微微笑着,朝韶音拱了拱手。 “啪!”岳大老爷拍了下桌子,冷冷道:“我似乎并未请燕家做客。” 什么话?他说要放人了吗? 燕蠡抬头看向岳大老爷,面上仍然挂着温和的表情,说道:“关小姐是我们燕家的贵客。她如今有难,我们燕家不能坐视不理。” 他不是来做客的。 他是来拔刀相助的。 既然是来相助友人,何须人请? “混账!”岳大老爷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什么叫“她如今有难”? 她现在岳家,是岳家的少夫人,燕蠡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决定跟岳家作对了? 但岳大老爷问不出口——燕蠡会如此说,显然已经表明了燕家的态度,那就是不会放手。 岳大老爷非常清楚,燕家为何如此。换了岳家,也不会放手。如此天资绝艳的女孩,她值得。 燕蠡还要再点一把火:“燕家想请关小姐做客,不知道关小姐方不方便?” 啊。 必然是不方便的。 岳家固然霸道,想要她嫁进去,做岳家人。但燕家也没好到哪里去,两家是一样的。 韶音含笑不语,只看向关四老爷。 关四老爷接收到她的眼神,忙道:“就不叨扰了。今日解决完事情,音音就跟我回关家了,她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以后有机会,再登门拜访!” 关四老爷很懂得什么时机说什么话。 现在的情形,前有狼后有虎。他想要顺利脱身,就得借助老虎和豺狼的角力。 岳家和燕家,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但是,也不是他想投靠的。 关家现在谁都不想投靠,只想保护着这根金苗苗,呵护她长大,带领关家跻身上游。 他客客气气的样子,令燕蠡笑了笑,并没有追究,而是温和地说道:“好,那燕蠡改日登门拜访。” 有岳家的傲慢在前,他这样温和有礼,简直太令人心生好感了! 而被他当成踏脚石的岳凌霄,冷笑一声道:“我同意了吗?” 他一直不说话。 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事实上,岳凌霄非常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他看向韶音,下巴微抬,“同我拜堂成亲的人,是你。” 她已然同他拜了堂。 礼成,不可更改。 “但我记得,关小姐是代妹妹同你拜堂。”燕蠡朝他看过去,声音温和,但言语犀利,“假如当日同你拜堂的不是关小姐,而是一只大公鸡,那么大公鸡也是你的妻子了?” 哪有大公鸡代替新娘子的? 倒是大公鸡代替新郎官,曾经发生过。 岳凌霄寒着脸,将韶音拨开,站在燕蠡的面前。双眼盯着他,冷冷道:“跟我拜堂的是她,她就是我的妻子。” 两人目光对上。 一个绵里藏针,一个强硬霸道。 渐渐的,燕蠡脸上的笑意不见了。温和敛去,变得冷若冰霜:“同你有婚约的人,是关秋月。” 啊。 这不是扯皮吗? 被拨到一边的韶音,听着两人用最狠的表情,说着最幼稚的话。 她津津有味地看戏,直到袖子被人扯了扯:“姐姐。” 偏头一看,只见洪五不知何时回来了。袖口露出一点翠绿和深紫色,竟是几串樱桃。 “姐姐,我们去那边吃。”他小声道。 韶音眼里涌出笑意,点点头:“好。” 两人来到客厅右侧,入座。 “姐姐猜我刚刚做什么去了?”洪五一边抖落袖口,捧着一把新鲜的樱桃,一边冲她笑道。 韶音从他白净的手心里捏樱桃吃,笑着抬头,问道:“做什么去了?” “去洪家叫人。”洪五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道:“给姐姐撑腰!” 他来岳家,身边没带伺候的仆人。但是,大夫人身边多的是洪家老仆。 洪五遣了一名稳重的仆人,叫他去洪家报信,务必说清楚这里的情形,速速来人救场——再不来人,怕就要被燕家抢走啦! “真乖。”韶音赞许地道,捏起一粒樱桃,喂到他嘴边,“奖励你的。” 洪五顿时笑弯了眼睛。探首,咬住樱桃,吃得满口清甜。 燕蠡和岳凌霄在对峙。 韶音和洪五在你一口、我一口,吃樱桃。 对面的关秋月看在眼里,忍不住咬起嘴唇。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看不下去了,攥了攥拳头,从关四老爷身后走出去。 来到韶音身边,推了推她:“姐姐!” 韶音正跟洪五说话。被推了一下,她抬头看去:“什么事?” 关秋月看看她灿若春华的容颜,心头一阵阵缩紧,眼睛仿佛被刺到一样,立刻抬起头,看向洪五:“你们适可而止!” 洪五脸色淡淡,垂眸不语,只是捧着一把樱桃,安静站在韶音身边。 韶音笑了笑。 垂眸,从洪五手心里捏起一粒樱桃。 翠绿的梗,紫得发黑的果实。谁吃谁知道,究竟多甜蜜。 她捏着樱桃梗,慢悠悠地晃动着,说道:“爹都不管。” 关四老爷难道瞎吗?看不见吗?但他何曾露出过一丝不赞同的神色? “但你这样不对!”关秋月忍不住跺脚道,“爹不说你,不代表你做得对!” 她怎么能这样啊?岳凌霄、燕蠡正在为她对峙,岳家、燕家为了争抢她都快撕破脸了,关家夹在其中,风雨飘摇,如此紧张的时刻,她居然还有心情跟人打情骂俏?! “容我提醒你一句。”韶音停下晃动樱桃的动作,脸色淡淡,看向她道:“发生这一切,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 “因为你逃婚,才引出这一切。我不是罪魁祸首,你才是。”说完,她咬掉樱桃,将樱桃梗放进洪五的手心里。 甘甜的汁水在口腔里蔓延,她慢吞吞地道:“关秋月,你当初逃婚的时候,想过自己不对吗?想过关家风雨飘摇吗?” 关秋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但我回来了!”实在受不了韶音的眼神,她紧紧攥着拳头道:“我回来弥补了!” 韶音挑挑眉,说道:“你是被抓回来的,被绑回来的,不是自己回来的。” 关秋月的脸上一下子涨红,头顶都快要冒热气了,她强撑着道:“但我回来了!我知错就改,而你呢?” “我没错啊。”韶音诧异地看着她,“你要我改什么?” 她没有逃婚。 没有让关家陷入泥沼。 “噗嗤。”一旁的洪五,忍不住笑出声。 关秋月脸上更难看了,血色蔓延到耳朵和脖颈,令她整个人像是快烫熟了。 “你是没错。”倔强的没有走开,关秋月忍着羞怒,看着韶音说道:“但现在关家处境不妙,你明明可以做些什么,为什么冷眼旁观?” 韶音望着她,脸色渐渐冷下来。 “你扣什么大帽子?”洪五也不笑了,冷冷地道:“你也可以做些什么,为什么自己不做,来逼迫姐姐?” 关秋月瞪过去:“关你什么事?” “你才是跟岳凌霄有婚约的人。”洪五不跟她做口舌之争,冷冷说道:“只要你站出去,说都是你的错,你愿意做岳凌霄的妻子。只要你站在岳凌霄面前,对他说,你才是他的妻子。只要你咬住不放,你就是岳家的少夫人。” “你完全可以解决这件事,可以将关家拖出泥沼,让这件事化繁为简,谁也不用起干戈。”少年清亮的眼神,犹如刚开刃的剑,锋利寒亮:“为什么你不去?为什么你来逼迫姐姐?” 关秋月几次张口,都没能打断他。 听完这些话,她脸上的热度褪去,渐渐变得雪白起来。 第297章 替嫁25 第297章 替嫁25 想杀我啊。 韶音对洪五的这番话, 很是满意。 又捏起一粒樱桃,喂到他嘴边:“奖励你的。” 少年顿时一扫冷锐锋利,脸上重新涌起笑容, 甜甜地道:“谢谢姐姐。” 两人亲近有加。 这一幕让关秋月更觉得眼睛刺痛。比当初看到燕蠡对她献殷勤时, 更加刺痛。 “我没想到!”她攥着拳头,倔强地为自己辩解, “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 洪五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去, 轻嗤一声:“紫色凤命。” 真不知道这个“紫色凤命”是怎么批的。 论天资,论智慧,论心胸,洪武觉得她跟“凤”字,一点都不般配。 韶音也不跟她计较, 笑得温和:“那你现在知道了。” 之前她没想到,所以不做。 现在都告诉她了…… 关秋月的脸色变了又变。 心中涌出惊慌, 还有挣扎。面上还想保持镇定, 但是韶音的眼神, 像是冰针一样,叫人逃无可逃,躲无可躲。 说不出口的小心思,在韶音清亮锐利的视线下,根本无所遁形。 “不敢?”见她仍然站在面前不肯走, 韶音不由得笑了, 口吻不怀好意,“看来你也没有自己说的那样,深明大义,一切为了家族。” 关秋月当然不是。 她在韶音面前说得多么冠冕堂皇, 都站不住脚。因为当初就是她任性逃婚,一走了之,留下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好!我去说!”受不了她的讥讽,关秋月的脸上重新涨红,眼底涌出慷慨与壮烈。 转身,走向客厅正中央:“这一切,都是我——” 都是她的错! 她认,还不行吗? 不就是嫁给不喜欢的人,做岳家的少夫人吗?她嫁!她做!她为了家族牺牲还不行吗? 关秋月的神情悲愤而壮烈,带着慷慨激昂,打算说出刚刚洪五的那些话。 然而,她刚刚起了个头,就被中断了。 “嗯哼!” 只听一声闷哼,岳凌霄皱紧眉头,面露痛苦之色,噔噔后退两步。 嘴角涌出一线殷红,被他用手背抹去。冷冷地看着燕蠡,半晌才道:“我受伤了。” 刚刚两人打了场口水仗,谁也说服不了谁,便气势对决起来。 燕蠡是七品武者,两人乃是同一品级,对决本不该这么快就有结果。但岳凌霄有伤在身,所以他很快输了。 但他不服气。这句话听在燕蠡耳中,面色淡淡,说道:“这么巧。当初,我也受了伤。” 那是四年前了。 岳凌霄刚刚突破为六品武者,于是挑战同样是六品武者的燕蠡。那一战,燕蠡落败半分,从此跌下第一天骄的宝座。 要说燕蠡心里不介怀,那是假的。这次得到机会,立刻反讽回去。 岳凌霄脸色难看,想要说什么,但他先是被韶音打伤,又被燕蠡震得伤上加伤,此刻气血不稳,喉头满是血腥气。担心一开口就吐血,让自己更加狼狈,他紧抿着唇。 “燕蠡。”这时,坐在上首的岳大老爷开口了,他面色冷沉,“你现在离开,还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否则,燕家和岳家,就要结怨了。 燕蠡笑笑,看向岳大老爷说道:“燕蠡前来,是请关小姐到燕家做客。” 请不到人,他是不会走的。 “既然如此,就没得说了。”岳大老爷的神情更加冷沉,眼底隐隐有杀意闪现。 人是他们岳家的。 是岳家最先发现的,人也在岳家。 想来抢果子?他不答应! “来人!”岳大老爷沉声道,“请五叔公来此。” 燕蠡瞳仁一缩,脸上笑意瞬间消失,一点怒气浮现上来,站直身体道:“倒要领教领教了。” 燕家与岳家一般,同为超一流世家。身为燕家子弟,他会怕吗? 不多时,一名银发银须老者缓步走了进来。 他须发皆白,看上去有些年纪了。然而,皮肤光洁红润,却似年轻人一样。 浑身气势外涌,就连空气都被抽干了,营造出一片令人窒息的区域。 “小子,就是你在我岳家放肆?”他迈入客厅中,直直朝燕蠡看去。 这位五叔公,已经迈入八品多年。 他气势外涌,直直针对燕蠡,令燕蠡脸色微变。但身为燕家子弟,曾经的第一天骄,他背脊挺直,哪怕额头开始冒汗,也没有失态半分。 “见过前辈。”他缓缓抬手,拱了拱手,“晚辈应族中之命,前来邀请关小姐做客,并非有意冒犯。” 他不是自己来的。 他是燕家派来的代表。 别人想动他,先掂量掂量,是不是要跟燕家为敌。 “哼。”五叔公才不吃他这一套,人老成精,又身居高处多年,早已傲慢到了骨子里,“滚出去!” 话落,一拂袖袍,无匹劲气卷向燕蠡。 燕蠡脸色骤变,忙运气抵御,拔出腰间佩剑来抵挡。 他内力修为不如五叔公,抵挡得艰难,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停留在客厅中,没有被扫出去。 “冥顽不灵!”五叔公冷冷道,再次拂袖。 客厅中,众人只见五叔公神情傲然,气势无匹,连连挥袖,扫出一道道劲风。 燕蠡终究不敌,被扫出客厅,再也进不来。 “姐姐别怕,等下我保护你。”洪五神情一凛,悄然站到韶音身前,一手扶住剑柄。 姐姐的荣辱,就是他的荣辱。 坐在岳大老爷旁边的大夫人,看到他毅然的神情,眼底闪过恍惚。随即,招手叫过婢女,低声说了句什么。 “岳家的待客之道,恕燕蠡无法苟同!”只听一声含怒的清喝,被扫出客厅的燕蠡,再次席卷而来。 他用剑锋,劈开了客厅,令整个客厅从中裂成两半,“哗啦啦”倒塌! 不让他进入客厅?将他拒之门外?那就别要客厅,也别要门了! 此举惹怒了五叔公,当即怒喝一声:“好大胆!” 一道残影闪过,五叔公消失在众人面前。 与此同时,燕蠡身前多出一个人影,带着雄浑内劲的拳头离他的胸膛只有半臂的距离! 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尤其是关四老爷,噌的站起来,紧紧注视着外面,大气都不敢喘。 “燕蠡打不过他。”洪五低声道。 他对燕蠡的安危,并不是太担忧。再怎么样,燕蠡是燕家人,不会有性命之忧。 洪五现在担心,姐姐安全吗?她虽然也是八品武者,但她是刚刚突破的,跟五叔公这种迈入八品之境数十年的人,能敌得过吗? “姐姐,一会儿如果打起来,你先跑。”他微微偏头,对挡在身后的韶音说道。 韶音轻轻笑了笑,说道:“好。” 燕蠡在五叔公的猛烈招式下,很快落败。 喷出一口血箭,倒飞出去,非常狼狈地落地,险险没有栽倒。 这是他能做的极限了。他身受重伤,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俊雅的脸上,不再挂着温和,而是冷若冰霜。 “岳家,很好!”他目光扫过五叔公,又落在岳大老爷的脸上。 五叔公没理会他。 一个闪身,来到韶音面前。 洪五甚至没来得及拔剑,就被他提住肩膀,扔小鸡仔一般,扔飞出去。 “小丫头,你告诉老夫,要不要做岳家的少夫人?”他气势全开,向韶音笼罩下来。 韶音感受到发丝被无形的气劲拂动。 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她的视线越过五叔公,看向客厅里的其他人。 关四老爷的脸上充满惊恐。 关秋月的眼里有些担忧,但眼底深处闪烁着其他东西。 岳凌霄一脸冷漠,好似事不关己。 岳大老爷低头掸着袖子上的灰尘,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样子。 视线收回,她笑了笑,对五叔公道:“凭你,还不够资格问我。” 五叔公顿时气笑了:“小丫头,好生狂妄!” 说着,气势大开,无形劲气汹涌流泻,以一种志在必得的姿态,要让她屈服。 “音音!”关四老爷快要吓死了,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冲过来。 这是他们关家的金苗苗,想要伤害她,先从他的尸体上跨过去! “爹!”关秋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危险!” 关四老爷一把甩开她:“滚开!” 被扔飞的洪五,此刻也回来了,拔剑冲向五叔公:“放开姐姐!” 已经重伤的燕蠡,此刻神情冷怒:“关小姐乃我燕家贵客,前辈出手之前,还请三思!” 闻言,岳大老爷抬起眼皮,淡淡说道:“在她是你燕家贵客之前,首先是我们岳家的少夫人。我们岳家处理家务事,也要外人来管?燕家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关小姐不是岳家少夫人。”燕蠡冷冷道。 这就又是扯皮了。 岳大老爷不跟他啰嗦,转而看向韶音道:“音音,你的意思呢?” 韶音看了看被五叔公的劲风所阻,无法靠近的关四老爷和洪五。 又看了一眼五叔公,然后笑了笑,抚下飘动的发梢,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凭五叔公,没资格留我。” 想留下她,不是不行。 换个更强大的武者。 “呵!”不等岳大老爷说什么,五叔公怒极而笑,“小丫头,那你好好看看,老夫有没有资格!” 说罢,运气于掌心,朝她压下。 如果韶音还是七品,那她的结局和燕蠡不会有太大差别。会被击飞,会受伤,会失去战力。 但是…… “可惜啊。”她眼里闪动着惋惜之色。 尊老爱幼,是文明社会的美好品德。韶音学了一些,有事没事就把自己武装成有礼貌的样子。 五叔公不给她这个机会,偏要她打老人,做不成礼貌的女子。 话音落下,她的眼神瞬间变了。冷酷如一柄锋利的武器,刀刃雪亮,只会杀人,毫无温度。 但见她飞快抬掌,迎上五叔公的掌心。下一刻,“轰”的一声,两人齐齐倒退。 五叔公退了十四米。 韶音退了十三米。 “不可能!”五叔公的眼里流露出震惊之色。 不仅仅是他,在场其他人也都惊呆了。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人。 “我说过,你没资格!”韶音率先跃起,清喝一声,再次发起攻势。 五叔公自然不惧,恼怒之下,拿出十二分的本事,迎上去道:“小丫头,大言不惭!” 两人打上打下,无形劲气外溢,使得正院的房屋、走廊、墙壁、树木、青石板等寸寸粉碎。 所经之处,一片废墟。 岳大老爷等人难以相信结果会是这样,不由自主地追逐着两人的身形,眼睛直勾勾盯着,舍不得眨一下! 一刻钟后。 “砰!” 五叔公落地,在地上砸下一个大坑。不等他起身,韶音飞快落下,一脚狠狠踩在他胸口。众人便听到“喀嚓”一声,仿佛骨头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五叔公喷出一口血箭! “早说过,你没资格!”韶音仍未收手,膝盖顶着他的胸口,一拳又一拳地落下:“谁让你打我的朋友?” “谁让你打我的下属?” “谁让你对我爹不敬?” 五叔公话都说不出来,拳影密集如雨点,他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张口了! 而大坑之外,站着一群呆若木鸡的目击人。 岳凌霄的脸上不再是冷酷,而是如遭雷击。 燕蠡的脸上满是震撼和难以置信。 岳大老爷神色阴沉。 大夫人垂着眼睛,尽量不让自己的笑意露出来。 至于关四老爷,他在最初的怔愣过后,便再也忍不住:“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停不下来!简直停不下来! 千言万语,全在一连串的“哈哈”大笑之中。 八品!八品啊! 十几岁的八品武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此等天之骄子,将令整个武林为之震撼,而这样的天之骄子,是他们关家的! 是他们关家的子弟! 关四老爷有生之年,居然生出这样一个孩子,他绝对是关家的功臣,大大大功臣,青史留名的那种! “不可能,这不可能……”关秋月不自觉摇头,口中喃喃。 仿佛受到巨大的冲击,整个人都有些凌乱了,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她,她怎么会成为八品武者?这是多么强悍的天赋?! 如果她生来如此,为何会被批为“黑色乌鸦命”,被全族厌弃,视为不详的象征? 而她的紫色凤命,没有被岳大老爷看重,没有被岳凌霄尊重,没有被燕蠡多看一眼,还被洪五讥讽了一通。 她连连摇头,口中喃喃着别人都听不懂的话,然而除了大夫人之外,无人注意到她。 “咦,我是不是来晚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半空响起。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老者从天而降。 “三长老!”洪五顿时眼睛一亮,冲他挥手。 洪五是在场众人当中,少有的能够淡定的——没办法,谁让他早就知道,姐姐已经突破八品呢? 三长老落地。 “事情是这样的……”洪五立刻将刚刚发生的事,飞快道出。 他说得快,而且细致,没有丝毫遗漏。 三长老眼中光芒连闪。 “亲家。”等洪五说完,三长老走到关四老爷面前,露出热情的笑容。 关四老爷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流露出惶恐:“见过前辈。” “叫什么前辈?太见外了。”三长老说道,目光扫过洪五,慈爱地道:“我们小五,都已经是关小姐的人了。” 轰! 犹如头顶响起一声闷雷,关四老爷的大脑空白,张了张口:“什,什么?” “亲家还不知道?”三长老的态度依然热情,“关小姐喜欢我们家小五,已经决定收了他。” 收了他。 什么叫“收了他”? 普普通通的三个字,放在往常,关四老爷绝对不会茫然。但此刻,他忽然听不懂这三个字了。 而岳大老爷终于回过神,叫人分开韶音和五叔公。 五叔公已经被打得一头一脸的血。 被拉起来时,站都站不稳,半晕厥了。 鼻青脸肿,蓬头垢面,再也看不出那个须发梳得整整齐齐,脸庞光洁红润的体面模样。 他现在就是一个脏兮兮的老头子。 “噗嗤!”洪五没忍住,笑出声来。 解气啊! 臭老头,之前那么凶,还把他扔飞! 大夫人淡淡看他一眼,洪五立刻止了笑。只是,眼里仍旧闪动着笑意。 至此,事态愈发复杂起来。 原本岳大老爷想让五叔公将韶音留下。趁着她还没成长起来,压着她低头,让她承认岳家少夫人的身份。 只要她承认,就不怕她反悔,除非她不要脸,关家也不要脸。 但现在,五叔公的狼狈下场,打得岳大老爷满脑子嗡嗡的,简直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客厅已经被轰成废墟。 大夫人引着众人前往其他院子。 众人收拾一番,落座。 会谈之人,分为以下几方: 岳大老爷、大夫人、岳凌霄,是为一方。 关四老爷、韶音、关秋月,是为一方。 燕蠡,代表燕家。 三长老和洪五,代表洪家。 岳、燕、洪、关,四家都在争抢“关书音”的归属权。 “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岳大老爷喝着凝神茶,看向燕家和洪家的方向,“两位以为呢?” 事已至此,大家就各凭本事抢了。 燕蠡已经换了装束,服用了内伤药,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已经没有大碍。 他淡淡道:“我尊重关小姐的意思。” 一旁,洪家的三长老哈哈一笑,说道:“关小姐已经答应,正房是我们洪家的人。” 他说这话,不怕被韶音拆穿。 谁让她那天没否认呢?没否认,就不能怪他误会了。 夹在超一流世家和一流世家的中间,关四老爷没有发言权。但是,想到已经突破八品的女儿,他的长女,令他青史留名的亲亲女儿,他内心止不住地膨胀起来! 被问到,他豁出去了,说道:“我家音音,只娶进门,绝不出嫁!” 谁要将这么一根金苗苗嫁出去啊? 他们如果愿意,把家中子弟送进关家就是了。做大做小的,他们自己商量。 让她嫁出去,那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洪家三长老的这番话,关四老爷还不敢说。但,洪家乃一流世家,都拉得下身份和脸面,岳家和燕家为什么不能? 他飘了。 忘记了自己还只是一个二流世家的家主,只觉得自己已经成为超一流世家的家主,在座诸位都要对他客客气气。 “哼。”岳大老爷冷哼一声,起身走了。 再不走,他快要气死了。 一时半会儿商议不出什么来,洪家三长老和燕蠡都在此住下,非要商议出一个结果不可。 夜半时分。 万籁俱寂之际,忽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在霄院的上空响起。 一瞬间,岳家所有人都惊醒了:“什么声音?” 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震耳欲聋的声响,像天公打雷,又像是山岳倒塌,叫人心惊。 众人全都穿衣爬起,往霄院的方向而来。 只见霄院的上空,立着一道纤细身影。白色中衣,黑色长发。手中拿着一柄奇异的物事,上方小管依稀冒着一缕轻烟。 “关小姐,发生什么事?” “姐姐,怎么了?” “音音,这是怎么回事?” 燕蠡、洪五等人飞快聚在她周围,问道。 韶音吹了吹枪口的烟,下巴往地上一点:“呶。” 众人便往地上看去。 这一看,顿时视线一凝。 只见地上躺着一道身影,看骨架是个男人,左边肩膀、胸膛都不见了,在夜色中汩汩流着血,看上去像被不知名物事炸碎了。一动不动,生死未知。 众人顿时往韶音手里的奇异物事看去。 韶音便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正说着,就看到疾步前来的岳大老爷。 “二长老!”他脸色沉重,奔至男人身前。探了探男人的气息,随即抬头朝韶音看去,目光中杀意和忌惮交错。 韶音冲他一笑,说道:“若是八品武者前来,我不会动用这个。但是,地上这位,乃九品武者,我打不过。” 她眨巴着眼睛,说道:“我师父说了,超九品以下,不要喊他。那我又打不过,只好将师父给我的保命武器拿出来了。” 【全文完】 第298章 [最新] 替嫁26 全文完。 关四老爷听懂了, 立刻冲下方怒目而视:“姓岳的!你居然想杀人!” 这可是他们关家的金苗苗! 杀了她,就是断了关家的未来!如此天赋惊人的好苗子,他们关家祖坟冒青烟, 积攒了千年的运道, 也不过如此! 仇深似海!不可原谅! 此时此刻,关四老爷只觉一股血涌上头, 恨不得立刻下去跟岳大老爷拼了。 岳大老爷根本当他不存在。 他沉着一张脸,看着缓缓落地的少女, 目光落在她手里拿着的奇异物事上。良久,他道:“你师父,是何人?” 如果没有意外,今天晚上,韶音会死在二长老的手中。 得不到, 就毁掉。 几家都来争抢她的归属权。而她一旦成长起来,不管落入谁家, 只要不是岳家, 就会对岳家造成不可忽视的影响。跟长老们商议过后, 岳家的决定是,杀了她! 杀了她,武林中的局势不会受到丝毫影响。岳家仍旧是超一流世家,而关家这种二流世家,生或者死, 都无足轻重。 至于岳家、燕家、洪家等之间, 亦不会反目——人都已经死了,谁也没得到,不值得为了一个死人就反目成仇。 一切都算得好好的。 谁知,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我师父就是我师父。”韶音笑吟吟的, 将武器别在腰侧,拍了拍手,“但他不喜见人,所以除非岳家出动超九品高手杀我,否则是别想看到他了。” 岳大老爷闻言,神情更为忌惮。 她一定有个师父。 没有人能凭空成长得这般迅速。 但是,她师父究竟是何人?竟能捡得这般宝贝做弟子,还拥有可以瞬杀九品高手的宝物! 想到二长老的奄奄一息,岳大老爷心里发沉,眼中光芒连闪。 若二长老杀死她,哪怕重伤她,局势都不会如此棘手。但二长老失利,被炸碎心脏,只靠一口气撑着,韶音却毫发无损,就很难办了。 难道真的要出动家中老祖,击杀她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目光在关四老爷、燕蠡、洪家三长老等人的身上掠过,岳大老爷恨得心头在滴血。 击杀韶音,还被人知道,岳家的脸面丢大了! “哎呀,这该不会是个误会吧?”洪家三长老笑吟吟道,“九品武者怎么会自降身段,大半夜的搞暗杀呢?” 岳大老爷脸色沉着,不发一语。 只听洪家三长老又道:“可是,如果不是搞暗杀,他大半夜的闯入关小姐的房间,又是为何?” 这话就不好听了。 岳大老爷怒视过去:“你胡说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洪家三长老沉下脸,亦是冷笑起来,指着地上气息愈发微弱的人影,“好端端的,他怎会在霄院?” 岳大老爷还没想好,此事如何掩过。 跟韶音结仇,不要紧。但是惹上一位未知的超九品高手,就很可怕了。 如果将此事说成是误会,不知韶音会不会信?岳大老爷才想到这里,就被洪家三长老戳破,顿时恨毒了他:“姓洪的,蓝牙草、聚阳石,你们洪家不想要了?” 这个世界上,很大一部分资源,都掌握在各大世家的手中,而且是垄断。 比如岳大老爷提起的蓝牙草、聚阳石,就是炼制丹药、锻造武器的必备材料。 这些东西,原本洪家需要花大价钱从岳家手里买。后来大夫人嫁入岳家,洪家只需要花成本价,就能大量买到。 岳大老爷现在说起这个,明摆着是让洪家闭嘴,也是不将洪家放在眼里。 洪家三长老的眼中涌出怒气,随即冷笑道:“你想杀人家的宝贝弟子,今后这两样材料还在不在岳家手里,尚未可知!你又是在威胁谁?” 他们吵着架,洪五则拿着衣衫,为韶音披上:“姐姐,冷不冷?” 衣衫是他让婢女去取的。 他想都没想过,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他身上的臭衣裳,也配沾姐姐的身? “倒是不冷。”韶音笑着,由他伺候着穿好衣衫,“刚才有没有被吓到?” 她问的是那一声巨响。洪五摇摇头,说道:“我一开始以为是打雷,倒没被吓到。” 是来到之后,得知地上那道人影乃是九品武者,才被吓到了。 “姐姐,你刚刚拿的是……”他眼中闪动着好奇问道。 韶音笑道:“师父给我的。九品以下,不敌此物。” 她刻意营造出一种印象——她有师父,她师父很厉害,很神秘,是她的靠山。 而她做得很成功。不仅岳大老爷对此深信不疑,就连关四老爷等人都毫不怀疑。 “音音啊,你没事就好。”关四老爷站在她身前,回想刚刚发生的事,后怕不已,手脚都在打颤。 再看韶音时,心中什么情绪都没有了。曾经的后悔,也淡没了——他现在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她姓关。 她的天资,她背后的靠山,她的一切,都让关四老爷不敢生出其他想法。他只希望,她以后还姓关。只要她姓关,他什么都能听她的! “我不会有事的。”韶音看他一眼说道。 燕蠡也走过来。 夜色中,他看上去跟白天有些不同。像是白玉染了墨,不掩玉质,反而散发出几分令人心惊的异样神采。 他看着韶音,眼神复杂:“你没事就好。” 不久之前,她还是七品武者,轻轻松松将他击败。而现在,她已经能轻轻松松击败八品武者。 至于地上那位,虽然她是讨巧,运用宝物将之击杀,但这何尝不是她的实力? 燕蠡曾经觉得自己配得上她。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谢谢关心。”韶音冲他笑道。 都是好朋友,韶音不忍他失落,拿出枪,递过去道:“要看看吗?” 燕蠡惊讶,看着她道:“你,相信我?” 这种宝物,她都敢交到他手里? 不担心他拿到后…… “当然啊。”韶音笑吟吟道,眼神清澈,好似天底下最纯真的人,“我们是朋友嘛。” 燕蠡不由动容。 手缓缓伸出去,却在伸到一半的时候,收了回去。随即,他笑道:“你相信我,但我不相信自己,还是不了。” “这东西,其实没那么珍贵。”韶音没有勉强他,低头转动着枪,动作轻慢极了,“我师父那里还有很多,甚至更厉害的。” 她眨着眼睛,上身前倾,看着他道:“能够轰杀超九品高手的宝物,我师父都有很多!” 清清楚楚地看见燕蠡的瞳仁缩紧,她仍未停下,比划了一个范围:“很多很多哦!” 燕蠡此刻连呼吸都忘了,心跳咚咚咚,骇异得快要跳出来! 这代表什么? 她和她的师父,他们这个师门,可以轻而易举覆灭所有世家! 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 良久,看到岳大老爷和洪家三长老分开,各自离去,才终于找回几分神智:“既然关小姐无需我的保护,燕蠡便告辞了。” 韶音理解。 他要将消息传回去嘛。 “再见。”她对他笑道,“谢谢燕家的情谊,这份雪中送炭之情,关家不会忘的。” 燕蠡心头一松。 一整天了,终于听到一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他点点头,说道:“燕家永远是关小姐的朋友。” 言罢,转身离去。 修长身姿,没入夜色中,很快看不见了。 关四老爷上前道:“音音啊,能不能,也让我看看?” 他脸上带着讨好。 那件宝物,她能给燕蠡看,为什么不能给他看?他是她爹,更有资格。 “不能。”韶音反手将武器别回腰间,打了个哈欠,“困了,回去睡了。” 转身往屋里走去。 关四老爷张了张口,又悻悻地闭上。 但是转眼间,他又高兴起来了。一扭头,看到关秋月,忍不住激动地道:“看见了吗?你刚刚看见了吗?你姐姐杀了一个九品武者!” 是,用的她师父给的宝物。 但她差点杀了一个九品武者啊! 有这等实力,关家还怕什么? 关秋月看着关四老爷激动的神情,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嗯。” 她心中已经麻木了。 从一开始,知道“关书音”不是废物,而是天才。到后来,得知“关书音”是岳凌霄都比不上的绝顶天才。再到后来,“关书音”击败八品强者。 她一次次受到震撼,再无法接受,也还是被迫接受了,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今晚不眠的人有很多。 关秋月失眠了,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关四老爷根本睡不着,拉着陈管家,絮絮叨叨个不停:“我将青史留名!青史留名啊!所有关家子孙都将记得我的名字!” 岳凌霄也没睡。 他对二长老趁夜袭杀韶音的事,感到很是厌恶。但是,身为岳家子弟,他又十分能理解。 今天晚上的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发出一语。 现在,他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岳大老爷叫他去议事,他便沉默坐在一旁,垂眼听着。 “明日,让霄儿去给她道歉。”大长老说道,“二长老的事,是个误会。婚约的事,她如果一定要解除,那就解除。不可得罪她背后的人。” 岳凌霄听到这里,不由得抬起头。 “霄儿有异议?”大长老问道。 岳凌霄抿了抿唇,垂下眼睛:“没有。” 他知道,他必须这么做。 否则,岳家将会惹上一个极难缠的人物,整个岳家都将面临难以预料的祸事。 议事厅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现在每个人都在后悔。后悔一开始没有笼络住她,交好她,尊重她。 她值得尊重。但是,他们太过傲慢了。 不仅仅是岳家,燕家和洪家也是如此。在燕蠡和洪家三长老带回来消息后,上层都沉默了。 他们把她当资源,当成可以抢夺的东西,去算计她,算计她的将来。 但她根本不是他们可以算计的。 如今,他们只庆幸,虽然对她不够尊重,却也不像岳家那样狠毒和愚蠢。 最高兴的要数关四老爷。 次日,他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奕奕地等在霄院外。 等到韶音起了,他立刻道:“音音!回家吗?你娘还在等着你!” 多好啊!他还有梅氏,可以牵住她。 “回。”韶音只有淡淡一个字。 关家给她的东西,最值钱的药草、丹药等,都被她用完了。 其余的,都是些田产、店铺、银两等,叫人拉回去也就是了。 “等等。”在她提步往外走时,岳凌霄出现在视野中,“我有话跟你说。” 韶音扬扬眉,止了脚步:“你说。” 岳凌霄抿了抿唇,声音低哑:“昨晚的事,是个误会。” 这句话,他练习了一晚上。 然而当着她的面,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他仍是感到了千难万阻,很艰难才说出口。 韶音轻轻笑了一声,扬扬眉:“还有吗?” 她明摆着不信。 但是,岳凌霄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厚着脸皮,当她已经信了,又问道:“你真的要跟我解除婚约?” 韶音这次没说话。 她视线扫过一旁,对关秋月招招手:“你过来。” 关秋月原本站在关四老爷身边,正跟关四老爷说着婚约的事。 在关秋月心里,她本来就不想嫁给岳凌霄。现在韶音连九品武者都能杀,关家还怕得罪岳家吗?婚事完全可以取消嘛! 关四老爷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是,这样一来,关家的名声怎么办? 别的不说,当初关秋月跟岳凌霄的婚事,是武林中人人皆知的。就这么取消了,得有个说法。 什么说法?岳家不做人,肯定不能说。即便韶音能轰杀九品武者,可是岳家乃千年世家,岂是好得罪的? 还没想出办法来,就听到韶音叫人。关四老爷推她一把,说道:“音音叫你呢,快过去!” 关秋月抿了抿唇,整了整神情,微抬下巴,大步走过去了。 “你叫我?”来到两人身前,她问道。 韶音笑了笑,说道:“跟岳少主有婚约的人,是你。现在岳少主问我,婚约是否要解除?我想着,这要问你们当事人的意思,我都行。” 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关秋月的姐姐而已。 就算她是关家的家主,但别人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拿主意。 岳凌霄的脸色顿时不好看。 虽然家里说了,她如果要解除婚约,就随她。但是,真正看见她不认婚约,岳凌霄心里不舒服。 他冷冷地看着关秋月。 关秋月的脸色也不好看:“你想解除婚约?正好,我也想解除!” 当婚约对象是“关书音”时,所有人都争抢。但是,当婚约对象是她时,岳凌霄就迫不及待要解除婚约,这让关秋月非常不舒服。 “那就这么说定了。”见韶音没有回转之意,岳凌霄便也不再多说,转头就要走。 他看也不看关秋月一眼。 气得关秋月连连跺脚:“什么人啊!” 她就看不上这样的人! “是你嫁不了的人。”韶音笑吟吟看着她道。 关秋月顿时扬起下巴:“怎么会?是我不想嫁而已。” “唔。如果他求着你嫁,你拒绝他,那是你不想嫁。”韶音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但他没有这个意思啊。” 她被人嫌弃了耶。 关秋月会不知道吗?她狠狠瞪了韶音一眼,跑向关四老爷。 一行人带着嫁妆,回关家。 至于岳家袭杀韶音,而韶音杀了岳家一位九品武者的事,没有人提。 谁也不知道这笔账怎么算。 至少,在韶音的师父出来之前,不能算。 回到关家后,只稍稍花了一点工夫,关、岳两家的婚事就取消了。 关家没有外传——关四老爷不着急给关秋月张罗婚事,现在关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岳家也没有外传——岳凌霄跌下第一天骄的宝座,无心娶妻,闭关修炼。 曾经传得人人皆知的“紫色凤命”,只在上游几个世家当中,掀起了一点水花,被当做笑料。 * “什么?你要将它的制作方法传出去?”关家的议事厅内,诸多长老和关四老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韶音坐在关四老爷的手边,仅次于家主的位置,手里摆弄着枪:“不错。” “不可!”众人齐声反对。 拥有这等武器,关家将屹立在世家之巅。 在将来,哪怕族中没有天才出世,也无人能撼动关家的地位!她怎么会想要将它的制作方法传出去? “你疯了不成?”一位长老说道。 韶音淡淡瞥他一眼,说道:“这是我的事情。我愿意,我就能做。” “你!”那位长老怒了,指着她道:“但你姓关!” “我可以不姓关。” 这句话,立刻让那位长老哑声。 其余人也都变了脸色。 “音音啊,为什么?”关四老爷好声好气地询问,“你为什么要将它的制作方法传出去?” 如果人人都学会了,那这个世界,不就乱了吗? “爹,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其实——”她凑近他,神神秘秘地道:“是个普通人。” 关四老爷一愣。 “什么?不可能。”关四老爷下意识回道。 韶音微微一笑,表情意味深长。 “不可能!”关四老爷忍不住道,“怎么可能呢?” 普通人?不能习武的普通人?那不是人人可以踩在脚底的泥吗? 怎么可能培养得出这样的天骄,还制作出如此骇人的宝贝? “当初,测灵石的结果没有错。”韶音缓缓说道,“师父正是看到我没有天资,才收下我。” 关四老爷再次愣住。 他一直以为…… “师父的志向,根本不是培养出超九品高手,而是普通人也有一敌之力。”韶音说道,视线扫过周围,“我一定要把制作方法传出去。诸位若不同意,可以将我逐出家门。” 她成长到这一步,没受到关家多少栽培。跟关秋月不一样,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走就是了。” “音音,你再考虑下。”关四老爷劝道。 将她逐出家门?怎么可能! 老祖宗们在地下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才换来这一点功德,让关家获得转运的机会,怎么能白白浪费了? 没有人舍得她脱离家族。但是,同样舍不得独霸武林的希望,于是对她轮流劝说。 劝也没有用。 韶音很快宣布,要公布“弑神”的制作方法。 消息一出,顿时引起震动。 有不信的,有暗中打听消息的,有前来盗取机密的,还有收买关家高层的。 燕家、洪家等都来人了。 “你真的要这么做?”燕蠡神情复杂地道,“我们燕家愿意买下‘弑神’的制作方法,价格任你提。” 跟关家的想法一样。能够独霸武林,为什么不呢?将资源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动人的。 洪五站在一旁,给韶音削果子,说道:“姐姐做事,一定有姐姐的用意,我支持姐姐。” 韶音忍不住笑道:“就你嘴甜。” 对于燕蠡的疑问,她是这样回答的:“你应该知道,我过了十几年普通人的生活……” 跟对关家人的说法不一样。对燕蠡,她给出了另外一套说辞。 她尝过普通人的苦,深深记得那种耻辱的滋味,她难以忘记那些年的馊饭、欺凌、辱骂。如果没有被师父发掘天资,而是一辈子都是普通人,她和梅氏会怎么样? 能够习武,固然是令人骄傲的天赋,但不应该是全部。哪怕是普通人,也应该有自己的骄傲。 她说得不多,但是透露出希望燕蠡支持她的意思。 “我支持姐姐。”洪五率先说道。 燕蠡沉吟良久,才回答道:“我要想一想。” 他是燕家天骄。只要他愿意,就是下一任燕家的家主。 如果他答应了韶音,那么就是放弃燕家家主之位,甚至放弃天骄之位,做一些跟从前完全不同的事。 韶音陆陆续续收到信件。来自大夫人的,燕家几位小姐的,洪家的,认识的,不认识的。 有人谴责她,简直胡闹。 有人怂恿她,快些公布。 有人感激她,提醒她保护好自己。 还有抒发己见,陈述公布“弑神”制作方法利弊的厚厚信件。 关家也分裂成了两波。 一波认为,韶音既然决定了,就听她的,别惹恼她。另一波认为,韶音再厉害,也是关家子弟,身体里流淌着关家的血,就应该听从家族的吩咐。 时间过得飞快。 韶音闭门编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直到一天晚上,杀机降临。 两名九品高手,五名八品高手,潜入韶音的院子里,将房屋包围住。 她就算有“弑神”在手,可她不过是一个人。只要抢走“弑神”,不让她有机会使用,或者趁着她正使用“弑神”,无暇他顾时—— 这七名高手想得很好。 然而,第二天一早,关家的大门外吊着七具尸体。 全都胸膛破洞,流尽血液而亡。 这几位高手,并非无名之辈。很快被人认了出来,说道:“这不是岳家的人吗?!” “糟了,关家要完了。” “得罪了岳家,这技艺不学也罢。” 也有人说:“这是‘弑神’打出来的伤口吗?如果是这样,那普通人是不是……” 假如拥有“弑神”,普通人是不是也能与高品武者一战? 打赢对方、杀死对方,他们不敢想。但是,当受到欺压时,他们是不是有一线机会? 局面更加乱了起来。 往关家打探消息的人更多了。 关四老爷烦不胜烦。 他想让韶音别胡闹了。又想问她,为什么还不公布?什么时候公布?她现在做什么呢?有什么计划和打算?能不能带领关家跻身超一流世家啊? 但韶音不理他。 关四老爷不敢惹她,只能忍着。 岳家损失两名九品武者,五名八品武者,不可谓不惨重。 要知道,岳大老爷勤勤恳恳习武多年,也不过是七品而已。即便是超一流世家,九品武者、八品武者的数量也是有限的。 而韶音还没完,差人送信一封,内容非常简单:“想要回尸首吗?拿东西换。” 山峰,矿脉,地皮,草药……什么都能换。 除非岳家不要脸,宁可让自家高手的尸体一直挂在别人家门口。 “姐姐,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关秋月知道后,找到韶音说道:“人都死了,你还不放过,未免太冷酷了!” “你能拿我怎么样呢?”韶音笑道,轻轻拍她的脸蛋,“你这个废物,你就算对我不满,又能把我怎么样?” 她脸上笑着,说话则毒辣极了:“你也只能眼看着,无力改变任何事情。” 关秋月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愤,瞪了她一眼,扭头跑了。 “不对啊。”灰总翻着剧本说道,“原剧情中,‘关书音’被岳家的仆人们欺负,她可一声都没吭。” 她的人设,不是那么善良啊? “她只是对我不满。”韶音淡淡道,“小孩子找存在感罢了。” 一个受尽宠爱的小孩,长大后忽然失去被宠爱的地位,当然不适应。 她没把关秋月放在眼里,又杀了一波来自岳家的“偷尸人”后,终于获得了岳家的“买尸钱”,第一桶金到手。 而此时,岳家元气大伤,被燕家联合几个超一流世家,狠狠咬下一大块肉,彻底跌落超一流世家,变为一流世家。 此时的岳家,连洪家都不如。 岳大老爷脸色不好,对大夫人也没好气。大夫人心一横,带上五少爷,就回洪家了。 并给五少爷改姓,让他姓洪,以后就是洪家子弟,而非岳家子弟。 虽然不缺一个孩子,但岳大老爷仍是被气得,一口血喷出,卧床了。 韶音这时终于写完了计划书。 刚刚搁笔,房门就被撞开了:“关书音,你不能将‘弑神’的制作方式传出去!” 打头进来的是关秋月。 她身后跟着十几名关家长老。 修为最高的,也不过七品而已。韶音打量了一眼,低头收拾桌上的书稿:“哦。” “你不能总是那么自私,只顾自己的想法,不顾家族的利益!”关秋月义正言辞地道。 话落,其他长老们也纷纷指责起来。 他们对她不满很久了。只是,不敢说而已。 关秋月不知道怎么说服了他们,使他们前来,一声声说出内心想法。 或者说,整个关家都对韶音不满。因为她要将“弑神”公布出去,而非给关家立足,让关家独霸武林。 韶音坐在桌后,整个人陷入椅子里,两手叠在身前,懒洋洋垂着眼睛。 “既然对我不满,那将我逐出家门就是了。”她听完后,轻轻笑道。 一个个的,当初求她姓关。 现在她回来了,又觉得她不够听话,想让她听话。 什么叫听话呢?就是为了家族利益,指哪打哪,像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 “你别威胁我们!”一位长老怒道,“你身上流淌着关家的血,就是关家子弟,要为家族效力!” 韶音懒洋洋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说道:“这样啊。” 好办。 她早已经是八品高手。整个关家,没有能打得过她的。 她将家族中的高手统统打了一遍,一直打到老祖宗的殿内,然后问道:“我要当家主。可以吗?” 谁能说什么?谁敢说什么? 所有不服气的,都被她打趴下了。再多说一句,脖子都给踩断。 韶音当了家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之前闯她房间的关秋月和十几名长老驱逐出关家。 “你们身上流淌着关家的血,理应一辈子为关家效力,但我实在不想见到你们。”韶音坐在家主之位上,看着被她气势压迫得跪在地上的十几人,“你们有两个选择。一,将关家血液还清,然后滚出去;二,滚出去。” 十几名长老:“……” 关秋月仍不敢置信:“你不能这样!” 韶音一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她:“我不能哪样?” 事实证明,她想怎样就怎样。 她如今已经是家主了。 “家主,我们知道错了。”十几名长老终于后悔了,连连求饶。 但韶音毫不心软。这些人,如此轻易被怂恿,简直就是蠢货,要他们何用? 统统赶出关家。 她重新整顿家族,挑选品性正直的可塑之才,进行培养。 没过几日,燕蠡带着几位燕家小姐,及十几名随从,来到关家:“你之前说的事,我同意了。” 洪五很快也带了一批人前来:“姐姐答应过,要娶我的。” 大夫人也来了,褪去了端庄美丽的衣裙,换回了英姿飒爽的劲装:“你需要我。” 韶音不禁笑了。 * 她和大夫人他们,开启了一个“国度”。 在这个世界背景中,只有家族和势力,没有国家的影子。 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为拥有习武天资的上等人服务。 韶音建立的国度,并不以武功高低而区分。拥有习武天资之人,自去习武。而普通人,则接受“文化”教育。 识字,学习技能,提高技能,拓展技能,各行各业渐渐发展起来。 “这跟公布‘弑神’有什么关系?” 两年过去,有人问道。 当初说好的,她对外公布“弑神”的制作方法。但是两年过去了,还没有人单独制作“弑神”成功过。 那是当然了。 数学、物理、化学……是那么好学的吗? 数年后,终于有第一批人出师,制作出了“弑神”的低级版。 而这时,普通人的地位已经提高很多了。 各大家族和势力,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奴役、压榨、践踏不能习武的普通人了。 奴役就跑! 压榨就跑! 践踏就跑! 跑去哪儿?当然是关家! 也有一些排不上名号的小家族、小势力被欺凌,韶音知道后,就会带着大夫人、燕蠡、洪五等人,去开上几枪。 他们能抢别人,韶音就能抢他们。 要知道,发展一个国家,需要很多资源的呀! 她如此蛮横霸道的行为,落在一些人眼中,居然成为了有魅力的象征,引起不少人追随。 二十年后。 关座的母亲,启国的太后,梅氏在寒冬来临之际,乘坐马车,低调前往温泉山庄。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她不禁感叹道:“不会武功的人,也能过上人过的日子了。” 许多不能习武的普通人,逃出了大家族和势力的范围。 种田,发展商贸,钻研科技……他们不具备习武天资,便在其他领域努力发展。在无数智慧之士与勤勉之辈的奋斗下,各行各业都有了飞跃的变化。 拥有杰出贡献的人,还会受到关座的亲自接见和奖赏,为此许多年轻人努力钻研,想获得这项殊荣。 普通人也能过上体面的生活,受人尊重,光鲜亮丽,不逊于武者。这让武者们心气不顺,常常发生摩擦。 关座早就料到这一点。她一开始就设立了衙门机构,任何人遇到欺凌和不公,可以求助衙门,执法队会保护他们。 执法队搞不定的,关座会亲自出面。而她每次出面,国库都会充盈三分。 百年之后,启国发展得欣欣向荣。 衣食住行,都不比千年世家的公子、小姐、老爷、夫人们差什么。 普通人不再向往武者的世界,反倒是武者们向往启国的繁华生活,开始渐渐融入。 “叮。” “任务判定,成绩优秀。” 脱离任务世界后,韶音听到了熟悉的系统声音。 “玩爽了吧?”灰总在操作台上点来点去,觑了她一眼,“给我的惊喜呢?” 做这次任务之前,她说过会给它一个惊喜。 微闭双眸,收回奔涌而来的精神丝,片刻后,韶音睁开眼睛,轻笑着道:“我不沉睡。” 顿了一下,笑意增大:“我要做女主任务。” 于此同时,灰总收到一封新的邮件,标题写着:“恭喜晋升女主系统,点此查看。” 猛地睁大眼睛,咻的一下,它朝她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