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济之江湖》 第一章 新秦大陆 秦王扫六合, 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 诸侯尽西来。 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领煌煌天威而立,播赫赫福禄于世,赢生平之宏愿,开历史之新篇,声震寰宇,名传华夏。 政权的统一、行政命令的空前加强、社会意志的不断提升,始皇帝对于长生不老和位列仙班的祈求也愈来愈强烈。最终在秦始皇二十八年,始皇帝派遣徐福载五百对童男童女东渡蓬莱以求取长生不老药【司马迁《史记》有载】,而另一支由祁真带领的五百对童男童女则是从东海出发一路向南南渡南海以期寻求升仙之道。 时光飞逝,二十七日的航行便已在粼粼波光的氤氲聚散之间消逝殆尽。 这一日,天朗气清,阳光泼泼洒洒在涟漪起伏的海面上,映现出一片滟滟鳞波,海面也一如往日的平静安详。 船工熟练的操控船体稳定航向,随行人员则惬意的享受着和煦的海风带来的香甜气息。 有言 碧空浩渺烟波起, 平地直击十万里。 此生若得闲坐客, 王侯将相皆可弃。 正值一众人等身心愉悦,悠然自得之际,突见远处天空阴沉,海水急速旋转继而带动水面上方的空气也转动起来,形成狂风。水声、风声交织在一起,其声呜呜、其声咽咽,似有鬼怪在大海里欢叫!海水越转越快,漩涡越积越大,瞬时便形成一个强大的大漩涡。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它是一个光滑的、闪光的湛蓝色水墙,它旋转的速度很快,快到让人感到头晕目眩,而且还在不停摇摆。漩涡发出的声响使人感到惊骇,像是咆哮,又像是在尖叫,互相交杂。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一些有经验的船员顿感不妙,眼前的情形定是遇上了海风暴!此时已有人向祁真禀告了前方的异象,祁真陡见如此情景亦是不由得大惊失色。 祁真定定心神,随即吩咐各船随乘人员于中仓集合,又命船员降帆下舱试图以人力驱动船只改变航向以避免正面接触海风暴。然而这一切终究还是来的太快,眨眼间风暴携卷着漩涡蜂拥而至,人力的驱动业已无法改变大船的航向,只能任由海风暴将其卷入漩涡之中,在剧烈的动荡和冲击下船桅和船帆早已折断殆尽。 殊不知,一行人闯入的是有亚洲百慕大之称的“澎湖列岛”风眼漩涡,在海上航行遇到此等折桅毁船的海风暴想要幸免势比登天还难! 剧烈的旋转造成的严重失重和轻度缺氧,加上轻重不同的撞击使得随行人员尽是昏迷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慢慢苏醒过来,首先醒来的船员及时查看祁真的鼻息及身体状况,确认无碍继而唤醒。 待各船上人员尽皆醒来,祁真安排盘点人数,查看随船物资等。不多时有人来报“启禀大人,所有船只的船体、船员和船上物资等并无太大损失,只是船帆船桅尽皆毁坏,船员和随船人员部分轻伤,只有两个船员伤情较重,已经在处理”。 来人稍微停顿了下,接着道“但是我们所有的船只而今却是陷在一个四围封闭的潭里,还请大人查之。” 祁真愕然道“什么?潭里?” 祁真细察发现随行船只竟是排在一个潭中,而潭的四周被高耸入云的群山环抱,举目四顾只有头顶的天空遥挂苍穹。祁真暗下狐疑道“好端端的大海之行怎会璧于此四围遮目的浅礁湖泊之中?” 正疑惑间,有人来报“大人,吾等发现此潭有出口。” 祁真乍闻之下,急命来人前面带路,遂率人众下船来到一处灌木丛。有人早已经清理出一条通道,通道尽头有一拱形山洞,山洞有水没膝,众人涉水而入行约二百步,不远处逐渐亮了起来,再几步走出洞口,视野豁然开朗,众人皆是一声惊叹。原来此处竟然是一半山腰,沿洞而出的水流顺势而落,深不见底。 面此情景,祁真心中更是狐疑“这究竟是何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祁真带着满腹狐疑返回船上,旋即安排先遣人员沿出去探查。吩咐已毕,祁真言道“何人知晓如今是什么状况,吾等为何会在此地,此地又是何处”? 面对祁真的连番发问,随行众人也是一脸愕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作为阴阳家的大祭司,身负始皇帝的求仙使命,却搁置于未知之地,此刻祁真的心中亦不免困惑,甚至有些怆然不知所以。 就这样过了几日,忽然有人来报“大人,先遣小队的人回来了”。 祁真喜道“快传!” 先遣小队领头人道“启禀大人,经过我们多日的探查,我们可以确定此地并非大秦帝国之境。” 祁真道“此言何意?” 先遣小队将几日来多个方向的探查情况一一道来,众人听罢皆感不可思议。虽然祁真也隐约感觉到情况不妙,但是却断不敢有“海难会把众人带到另一个世界的想法!” 待随行事宜安排妥当,祁真命人挑选数名精干人员与先遣小队出了山洞向山下走去。经过先遣小队的提前清理,已经有一条山路可行,山体虽然陡峭,山路也时有平缓时有陡冲,却也算通行顺畅。 经过半日行进,众人终于抵达山底平地,极目望去,远处绿野青葱,林密繁茂。祁真取出指南针判定方位,随后先遣小队引众人向西步行至一河边,沿河向西继续行进不多时视野忽然开阔。原来密林尽头河入大海,一望无际的海面延展至天尽头。而此河也正是由山上潭水及山体其它水流汇聚而成,众人沿海边盘桓多时皆无发现,最后只能返回山底平原。此处西有大海、北靠大山,山高入云,不可知其高也,目东而视,密林尽处山体绵延无际,未知为何处。 日暮西陲,黄昏尽落,一行人众沿原路回到船上。 众人坐定,祁真对近日所发生之事问询众人之见。船队主管对于海水和海体温度与大秦帝国所见略有差别,一时亦无法解释;先遣小队对于所见的地表植被、野生动物、地理环境等与大秦帝国所见却是有天大差异;祁真曾遍行大秦各地也是未曾见过如此地貌环境。 眼前的一切让众人最终得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结论“我们在海风暴中被卷到了一个异于大秦帝国的异世世界。” 鉴于此,祁真也只能着眼当下,即时安排熟悉农耕之人带领开垦农桑,置办农业;安排熟悉山林、河湖之人狩猎和渔业捕猎,以期补充和维持众人眼前之食用;安排匠人于山底择地起居;安排随行船匠择滩造船并起码头;派遣多只先遣探险小队往四方探查环境。 就此,新秦大陆拉开序幕!我们的故事也起于三百年后... 第二章 佼佼少年 商於城东,骊山山腰密林处有一平坦开阔地,临近山体并排三间木屋,屋前宽愈百米,屋左不远处山体陡峭涧深不可见底,屋前阔地尽处山体陡而林木深,放眼望去仅有木屋西边山体较缓,于平缓处隐约可见一山路供上下通行。 朝阳起,旭日升, 木屋儿郎起书声。 年年岁岁亦如是, 岁岁年年长栉生。 书声却罢,少年出屋蹴舞挫马,挥动长拳呼呼啸风,似猛虎扑食,似潜龙出海。拳招变换之间刚柔并济,如飞瀑落地,豪迈磅礴;如渊间细水,连绵不绝! 一转身,少年径直向山上奔去,纵跃腾挪、身轻似燕转瞬即至一岩石之上。此岩石乃山体一突出之处,向外延伸数尺,岩石尽头近似椭圆刚可容纳一人盘膝而坐,观之光滑透亮,可见乃经年累月触碰所致。 少年姓墨名义字无言,自幼与父亲居于此处,半天习文练武半天随父捕鱼狩猎,山野采药、略学医理,依山而居,向山而生。数十寒暑从未间断,百炼成钢铸就坚毅心智,出世入世粗通世俗伦理,救死扶伤缅生仁人之心。 这一日 父亲唤少年近前言道“言儿,今日乃是你的生辰,过完今日你既成年,为父已然技穷,没有什么可教导于你了。生人立世授人依存,实为先人前辈之责,现如今你已成人,往后的路要由自己来走。” 墨义闻言急道“父亲这是何意,难道是要孩儿出去闯荡?” 父亲道“正是,我们墨家自有墨家的家规,男儿年幼授艺,习文练武,及冠之日乃成人之时,此后人生皆要靠自己安身立命;女子粗通文字,识情知礼,笄礼之日可谈婚论嫁。” 墨义慌道“父亲,孩儿自小随您生活在山里,从未离开过骊山,孩儿不愿离山更不想离开父亲。” 父亲厉色道“见天地,知敬畏;见众生,懂怜悯;见自己,明归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人生历世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知学善学为己为人,且不可固步自封,止于当下。为父已经没有再能让你进益的东西,你也该是时候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了。” 父亲续道“此事已定,无需再议!饭毕自去收拾行装,明日自行下山去吧。” 墨义“吱呜……”了半天本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没能吐出只言片语,因为他深知父亲的脾性。只是不免伤感,在记忆中父亲一直都是陪着自己习文、练武、研习医道,只有偶尔会带上自己把狩猎所余和上山采摘的药材拿到山下的小镇贩卖。 饭毕,父亲道“屋里有两个包裹,紫色包裹是你的,里面有衣物、盘缠和跌打药,还有一些银两,其它随需物品你自行收拾。” 墨义疑惑道“为何会有两个包裹?” 父亲道“为父明日也要下山,寄居此处太多年了,是时候去看看老朋友们了!” 墨义听言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回房自行收拾去了。想起这些年在父亲身边的生活和偶尔随父下山易货行医的趣事,又想到明日将要跟父亲分开心内不免伤感。 翌日清晨。 父亲仍如往日一般准备好饭食,墨义用过早饭依旧读书、习武。待墨义习练停当,父亲看向墨义道“言儿,你腿上绑缚之物非到必要时刻或者有合适的武器之时不可弃之,重量已足无需再行添加,为父这把短剑由你随身携带以作防身。”说着递给墨义一把短剑,剑身约两尺,宽愈两指,寒光湛湛。“此剑乃祖辈所传,名曰‘青湛’,如今交予你手,好是珍之。” 在父亲的一番叮嘱之下,墨义提起行囊,斜背‘青湛’缓步向山下走去。不多时回头看看远处的父亲,不多时又回头看看远处的木屋,心中自是五味杂陈。虽然父亲让自己去游历江湖,可是并未告知该去往何处,去做什么,饶是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漫无目的自然就有些信步闲庭起来,步履阑珊地晃悠了一时,抬眼望,日已上三竿,显是已到午饭时间。 初夏时节,骄阳已显热烈,心下无事又无目的的墨义不觉便来到经常和父亲去的小镇。陡见这熟悉的环境,失落的心情也缓和了许多,面带喜色匆匆走向一家饭馆。 饭馆老板远远看见背着行囊的墨义,忙问道“墨义小公子,这是要出远门吗?” 墨义回道“是的,韩大叔。” 老板四顾道“怎么没有见到墨大哥啊,不会就你一个人吧?” 墨义回道“是的,父亲有事要办,让我一人上路,我也正愁不知道往哪去呢!” 老板道“先吃点东西吧,吃饱肚子才有力气赶路!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墨义略作停顿道“大叔,给我两个馒头,一碗面,一盘小菜。” 老板应道“好咧。” 墨义取下行囊坐到最熟悉的地方,那是父亲经常与他一起坐的桌子,十多年来每次来镇上几乎都是进门左手边第一个桌子。墨义回味之际老板已然端着盘子走来,盘子里两个馒头、一碗面、一盘小菜另外多了一盘牛肉。 墨义见状道“韩大叔,我没有要牛肉,你不要弄错了?” 老板笑道“小公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需要多吃些肉食,大叔今儿请客,赶紧吃吧!” 墨义腼腆的道“大叔,这可不行,墨义怎能占您的便宜。” 老板拍拍墨义肩膀笑道“你是大叔看着长大的,就不要跟大叔客气了,这一去不知要多久见不到,空闲的时候记得回来看看大叔。” 墨义心下立暖,点了点头半天才蹦出一个“嗯”字。 墨义临别之前仍想尝试付钱,老板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只当是感谢墨大哥多年照顾,墨义无奈,只得再三相谢老板。 墨义从老板韩大叔那里得知小镇南面有三条路分别通往“向南,沿紫竹山可到汉中郡,汉中郡最南边的楚河就是我们新秦大陆最长的河了,汉中郡向来以盛产粮食出名,最大的城是义陇城;向西,是我们新秦大陆的发源地—商於城,商於城西临大海北靠骊山,城防坚固、气势雄浑,是新秦郡最大的城;向东,则是象山郡的四柱城,象山郡四面环山,四柱城深卧腹地。” 墨义行不多时便来到三岔路口,心下忖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呐?” 墨义看着路牌怔怔无语,忽然向路边大树跃去,随手一扫摘下一把树叶,旋即便将树叶向三岔路口甩去,树叶挥出之际嘴上尚自喊道“就由你们来定吧!”待树叶尽落,墨义一眼扫过,而后大踏步向南走去。 正是 少年江湖踏歌行, 意气风发錾玉英。 未知前路何为痼, 路放心花此时生。 第三章 古道热肠 幽幽空山处, 熠熠紫竹声。 悄然山中雨, 稀疏路行人。 墨义虽然在骊山长大,但是面对紫竹山的曼妙唯美,细腻温婉,内心也是说不出的喜欢。骊山高耸入云,巍峨雄壮,山体绵延之处尽显磅礴气势。紫竹山则亭亭玉立,紫衣绿裳贴身而起,曼妙之姿尽收眼底,一路行来只觉神清气爽。墨义正陶醉于紫竹山的景色之美时,忽远远听见有争吵声,出于好奇,墨义便向人群走去。 “百里管家,怎么样,是要动手还是让路啊?”一灰衣少年傲慢的道。 “姬少爷,荆家的马车已然上桥,还请姬少爷大人大量容我等先行通过。”百里管家道。 “百里管家,怎么你也不明事理?在这汉中郡没有我姬家的同意谁敢走到姬家的前面,这路只有我姬家走过别人才可以走,桥自然也要我姬家的车马走过他人才可以通行!”灰衣少年不无傲慢的道。 墨义围观之际亦从路人口中得知“姬姓少爷乃汉中郡义陇城第一大户姬家的大公子姬兀立,仗着姬家的势飞扬跋扈、欺压良善、不可一世。百里管家乃义陇城新起大户荆家的大管家百里玄,管家身后站着的青衣少年乃是荆家大少爷荆济。荆家可是少有的良善之家,虽为后起,但是荆家大当家治家严谨,家道也日渐殷实,似有赶超姬家的势头,也因此惹来姬家的处处针对。” “来人,给我把桥上的车统统推到河里去,小爷我倒要看看谁敢挡我的去路!”姬兀立恨恨地道。 “姬少爷,一定要大动干戈才肯罢休吗?若有人敢动荆家的货物,休怪我不客气!”荆济沉声道。 两边互不相让,一时僵持不下,照此态势下去动手已是无可避免,何况姬家少爷并非善类,显然是在故意找事。墨义细观木桥,一辆马车单向通行略显宽敞,两辆马车却无法并行。荆家的马车已近桥头只是被姬家的随从强行堵在了桥上,如若荆家的马车下得了桥道路则可畅行无阻,此处的危机或许便可自行化解。 哄闹多时,留滞的行人亦是愈聚愈多。过往行人、客商不乏受过荆家恩惠者或者与荆家有交易者,虽有心相帮,但最终都碍于姬家在汉中郡的熏天威势和睚眦必报的性格而默然不语。 眼见争执不下,姬家少爷忽地后退一步,随从纷纷提步上前,摆开架势便欲动手。眼见事态已经无法控制,也已无退让余地,百里玄亦向前一步,随从旋即跟上。围观人群见状赶忙后退,一场争斗已是避无可避,眼见争斗一触即发。突然,桥上马车动了起来,靠前的马车依然下桥,靠后的马车则紧紧跟上。 倏见此状,姬兀立怒目圆睁,喝骂之声不绝于耳“他妈的,狗娘养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没有本少爷的同意竟敢私自放行!” 姬兀立边骂边看向对面,却不见那两个堵桥的随从,正待发作,忽听有人喊道“少爷,我们的人掉到河里去了。” 姬兀立闻言旋即转身查看,只见堵桥的两人正在河中挣扎求救。面对这忽然的混乱,姬兀立自是怒不可遏,依然指挥随从准备动手。管家姬木见事有蹊跷,赶忙劝住姬家少爷,先行救人要紧。 百里玄见此情形,当即催促一干人等抓紧过桥,荆家商队也在管家有序安排下顺利通过木桥沿大道向汉中郡义陇城而去,身后只留下了姬兀立无穷的斥责和呵骂声。 “玄叔,可有注意刚才是何人为我们解围?”荆济向百里玄道。 “当时情势有些紧张,老奴只隐约看见是一位身着紫衣的侠士,此人先前应该就在人群当中,只是我等未曾注意。”百里玄回道。 荆济道“得亏有这位侠士相助,否则一场争斗恐怕在所难免,更是要耽误父亲的安排。” 百里玄笑道“荆家向来为善,得此一助未来可报,大少爷还是安心赶路要紧。” 姬兀立圆翻怒眼瞪着跪地的随从道“你们两个废物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让你们堵住桥头,怎么会无端的掉到河里?” 一个随从慌张道“少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苟三在桥头把守,忽然身子一轻就掉进了河里,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另一叫苟三的随从赶紧附和道“少爷,冷六说的没错,我也是这样下去的。” 无处发泄的姬兀立一人一脚将二人踹翻在地吼道“给少爷滚,他娘的,这么点事都办不好,白养你们这帮混蛋!” 此时,管家走上前来道“少爷,荆家商队已经走远,我们也该赶路了。” 姬兀立向管家问道“木叔,您老有没有看到是谁动的手脚?荆家商队里除了百里老头应该没人有此能耐。” 姬木回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一直在注意百里玄的动静,并未过多关注其它,只瞥见一抹紫色向他们两个出手,随即便消失无踪,此人身法之快实属罕见。” 姬兀立默然道“紫衣人,紫衣人,好你个紫衣人,任你有天大的本事,莫要让少爷抓到,否则定要你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墨义挤在人群之中观察多时,眼见两家就要厮打起来,想来只觉这姬家有些过于蛮横了,早已是看不过去。知晓源头在那两个堵桥的随从身上,于是趁乱之际闪身至对面,在众人都关注着荆姬两家的争吵之时将两名随从丢入河中,旋即飞身躲到身后的树干之上。墨义在树上一直看着荆家的马车离去,行人亦纷纷过桥方才隐于人群之中沿着荆家商队离去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尽是滚滚麦浪和扑鼻的麦香,欢畅的溪流携着虫鸣撵着四溢的花香诱人沉醉。许是因为临近义陇城的缘故,路上行人络绎不绝,商队马车亦是数不胜数。墨义心道“如此热络,看来大陆第一粮仓果然名不虚传!” 夕阳西下,暮色黄昏,赶了一天路的墨义也觉有些疲累,遂向路人询问附近的歇脚之处,路人告知“向前走一里多地转左有个洪福镇,镇上有饭馆、客栈可供住宿休息。”墨义谢过,直奔洪福镇而去。 洪福镇虽不大但是人可不少,街衢之上灯火辉煌,熙来攘往,商肆林立,到处挤满了南来北往的车马商队,小贩的吆喝声亦是不绝于耳,市面竟是非常热闹。 墨义匆匆行来,腹中早感饥饿,一边走一边向四处打量。走着走着,远远看到一家饭馆,楼上楼下灯火照耀如同白昼,吃客进出川流不息,划拳闹酒之声喧达户外,阵阵饭菜香气袭进鼻端,墨义一见欣喜不已,径直向饭馆走去。 “客官吃饭这边请。”伙计迎上前道。 “有劳!谢谢!”墨义简单回道。 “请问客官要吃点什么?”伙计问道。 “一盘小菜,半斤牛肉,一份米饭,谢谢!”墨义道。 “好咧,客官稍待。”伙计应声而去。 墨义取下行囊置于桌边坐定,四下打量起来,方才发现饭馆有两层,店内看上去也还算宽敞,而食客却是满满当当。 “小哥,可否搭个桌?” 墨义闻声转身,见一老者仿似在跟自己说话,忙应道“老人家是在问我吗?” 老者道“是的,店内客满,老朽想与小哥搭个桌。” 墨义忙道“晚辈失礼,老人家请坐。” 只见老者“一张方脸,形相清癯,华发雪须,双目如炬,身着一袭浅色外衣,背背无骨草木剑,发髻束带飘然逸仙,面容灿烂姿态祥和。” “半只鸡,一壶酒,一个饼。”老者向伙计说道。 老者斟茶自饮了几口道“小哥仙乡何地,欲往何处啊?” 墨义恭敬道“晚辈墨义,出门游历,尚不知去处。” 老者闻听不禁赞道“少年人好气魄!” 草草两句饭食便至,二人各自用餐。饭毕,墨义叫来伙计结账,又询问了最近的客栈,随后躬身向老者道别。 出了饭馆,墨义按伙计所指方向行不多时便看见一客栈——金字牌匾上书“洪福客栈”,墨义向小二要了一间客房,又让小二送来热水,简单洗漱一下。此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墨义赶了晃荡了一天,并未觉得疲累,于是便静心打起坐来,凝神静气,吐故纳新,于神游处温故,于冥冥中悟新。正打坐神游间隐约听到远处有打斗之声,年轻人好奇心本就强,一番打坐又让精气神满满,于是推窗一跃而出便向打斗之处奔去。 洪福镇东有一片树林,树林深处灯火通明,一伙身着灰衣,胸前绣着“姬”字的随从手持刀剑将四个身着青衣之人围在中间,还有几个青衣随从倒在一边不知是死是活。为首一大汉身高七尺有余,身着暗红色马甲,深色短裤,满脸横肉,两眼外翻,乍看之下颇有些吓人。只见那大汉手拿双斧喊道“荆虎,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收拾完你我就去收拾荆玦那个老鬼,我要让你们荆家从此在义陇城消失!” “姬垌,有胆就单独与我斗上一斗,如果你能胜我任你处置!”青衣大汉狠狠的道。 “哈哈哈,荆虎,今日,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逃出我的手心,你的命我要定了!”姬垌话音刚落,其身后两名汉子旋即缓步步入了包围圈。 “栖儿,今天势难全身而退,为父与荆奇、荆羽两位叔叔缠住他们,你找机会先行离去,回义陇城向大哥报信,让大哥为我们报仇。”荆虎低声向身边年轻人道。 “不,父亲,我们要一起走,我绝不能留下父亲和两位叔叔。”荆栖急道。 “栖儿听你父亲的话,我们不能全都死在这里。虎哥,我们断后,你找机会带栖儿冲出去。”另两个汉子道。 说话间,姬家两名大汉已经挥刀与荆奇、荆羽斗在一处,荆虎反手一托荆栖直奔后方而去,荆虎随手砍翻两名仆从,正欲夺路而去,只见姬垌已然拦在身前。 “哈……哈……哈……”伴着一阵轻蔑的狂笑,姬垌吼道“想走,门都没有,给我杀了他们!” 随从身形一抖,挥动刀剑直向荆虎、荆栖杀将过去。眼见荆虎已无多少气力,姬垌却只命人缠住荆虎,自己则抡起双斧向荆栖砍去。荆栖本就不是姬垌的对手,加之先前的一番打斗,早已没了气力,只几个回合荆栖便有被姬垌斩杀的危险。 “这红面大汉好毒的心机,竟然想让一个父亲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眼前!”墨义心下忖道。 姬垌双臂一振,双斧一式力劈华山直直劈向身形未稳的荆栖,这一斧劈下,荆栖断无生还的可能。眼见荆栖就要命丧姬垌的斧下,荆虎内心自是焦急万分,手上动作已然有些凌乱,稍不留神亦被砍中两刀。 恰在此时,忽见三条人影闪身而至,两条直奔荆虎,击退围攻仆从直奔洪福镇而去。一紫色身影直奔荆栖,挡在荆栖身前立地扎马,双掌侧翻直接将姬垌砍下的双斧摆开,顺势出掌将姬垌击翻在地。紫色身影扶起荆栖亦向洪福镇疾驰而去,不多时便追上荆虎三人,紫衣人问道“不知诸位落脚何处?想必他们一时半会不会追来,先找地方处理伤势要紧。” 荆虎忙道“多谢侠士相救,我等下榻在洪福镇上的洪福客栈。” 紫衣人扶住荆栖随几人来到洪福客栈,荆虎命小二送来热水并叮嘱一番,小二识得此乃义陇城荆家二当家荆虎自是不敢慢待。紫衣人检查了下几人伤势,都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只有荆虎身上有两处刀伤过深需要清洗包扎。 一番忙碌过后,荆虎双手抱拳道“多谢侠士救命之恩,未请教侠士高姓大名,烦请相告,以期他日能报此大恩。” 紫衣少年摘下面巾回道“在下墨义,路过此处,见众位被困,才出手相助,不敢图报。” 荆虎道“不知侠士在何处落脚,去往何处?” 墨义道“在下与诸位同住洪福客栈,晚辈住地字柒号房,明日一早前往义陇城。” 荆虎喜道“侠士去义陇城是走亲还是访友亦或是客商?” 墨义道“晚辈只是随处游历,并无其它。” 荆虎道“此去义陇城尚有一天的路程,墨侠士明日不妨与我等一起上路,到了义陇城也好让荆某一尽地主之谊。” 争论多时,终是推脱不过,墨义只好答应。 翌日清晨。 墨义早早起床来到昨夜打斗之地,只见满地的枯枝落叶,并无任何打斗的痕迹可寻,显是已经做过处理。墨义稍作停留旋即来到另一僻静处扎马立字,舞动长拳,以树为山纵跃腾挪,一番习练之后方才返回客栈。 刚到客栈就发现荆虎等人已在柜台等候,见墨义回来赶忙上前道“墨侠士,刚才去唤却不见回声,我等正着急不知何故,您回来的正好,早餐已备好义与众人一起用过早餐随即上路出发义陇城。 荆家商队经过昨晚之故虽有些人员伤亡,好在车马无碍,货物无损。一路上荆虎更是小心谨慎,终是在日落之前赶到了义陇城。荆家商队经西门进入义陇城,因为是荆虎亲自押运,自是畅通无阻,顺利进城。 城内街道宽阔,商铺林立,大街上一片熙熙攘攘,来往行人如织,小商贩们在街边大声叫卖,各种特色小吃的香味随风飘满街巷。沿街的茶叶行、绸缎庄、陶器铺子、玉石首饰店、银匠铺、杂货店五花八门,一应俱全。来往穿梭的人们时而在这一家门口停停,跟掌柜的或伙计寒暄几句,时而在那一家门口为一件看重的商品不知疲惫地讨价还价,时而又在街口的空地上围着耍杂技的叫几声好,时而又在树下被一群捉迷藏的顽童搞得晕头转向。一路上更是不断有人与荆虎打着招呼,到处是一片其乐融融之像。 行不多时,众人来到一座高大府第前,荆虎命人将马车从侧门引入,便引领墨义向院内行去。庭园之中,林木葱郁,如花如锦,亭台楼阁、假山湖石错落有致,一眼望去,但觉这庭园之深沉广泛,墨义不禁有些喜欢。 荆虎边走边向墨义介绍府内情况,转过前厅来至中院,早有人在此迎候。只见为首之人“目射寒光如矩,眉似春来卧蚕。云鬓齐处发髻飘然,身着一领金色条纹外衣,足蹬一双金线抹绿高统靴,站定如钟、神采飘逸,气清云朗。”见荆虎等人到来,为首之人道“二弟,你派回来的人说路上遇袭,不知道情况如何?” 荆虎赶忙迎上去躬身一礼道“大哥,若非得墨少侠出手相助,你、我以及众家兄弟今时只怕已是阴阳相隔!” “请教侠士高姓大名,相救之恩,荆某无以为报!”荆玦深深一揖道。 “路见不平,略尽绵薄之力,还请前辈不要放在心上。”墨义躬身还礼道。 荆虎向墨义道“这位是我大哥,也是荆家的大当家荆玦。” 墨义双手抱拳道“晚辈墨义,见过大当家。” 荆玦道“少侠客气,里面请。” 众人随荆玦来到大厅分宾主落坐,只见一青衣少年和一灰衣薄衫中年人先后走进大厅,少年人深施礼道“济儿拜见父亲、二叔及众位叔伯。” 荆玦道“回来的正好,算时间你应该比二叔要早到家的,却为何反倒晚了?” 荆济回道“路遇姬家商队阻路,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改走了远道,所以才迟了一些。” 荆玦道“如今的姬家不仅处处刁难,甚至开始痛下杀手,我荆家若想在义陇城安稳地呆下去,恐怕是难之又难了!” 荆济道“父亲何故如此说?难道姬家已然动手?” 荆虎道“姬家确实已经出手,我荆家商队路过洪福镇歇脚,却被姬家二爷姬垌设计伏击,若不是得侠士相救,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荆济道“侄儿进的大厅便见二叔身上有包扎的痕迹,二叔可还好?栖弟以及众家兄弟可还好?” 荆虎看向墨义道“若非这位少年侠士出手,二叔与一众兄弟断难苟活。虽得墨少侠相助,也还是损失了几个兄弟,我与栖儿也是受了些轻伤。” 荆济看向墨义深施一礼道“多蒙出手相助,荆济谢过少侠相救之恩!” 墨义回礼道:“荆少爷切勿客气,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第四章 天下粮城 百里玄自进的大厅便已端详多时,隐约间只觉得似曾相识,终是忍不住上前道“请恕老朽冒昧,少侠莫非就是在木桥助我等顺利通行的紫衣人?” 荆玦疑惑道“百里兄,这又是怎么回事?” 闻听荆玦之言,百里玄便把姬家堵木桥故意刁难荆家商队之事复述了一遍,百里玄言语之间描述的紫衣人像极了墨义,事故才会有此一问。 荆玦听罢百里玄所言,不无疑惑的看向墨义道“墨少侠,可有此事?” 墨义一笑道“当时情况紧急,在下确也有些看不过去便出手教训了下堵桥之人,本以为无人察觉,不曾想还是给百里前辈识出!” 荆玦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是上天怜悯我荆家才得少侠一再援手,如此大恩,荆家定当涌泉相报。” 墨义道“大当家客气,力所能及,不敢求报!” 荆虎道“大哥,目前来看,姬家是断难容我荆家在义陇城立足了!虽然我们荆家再三退让,但是姬家却并无收敛的意思,反倒是愈发的放肆起来,如此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荆玦沉默片刻道“连日来,大陆各地的荆家商号也都受到了来自姬家的排挤和打压,长此下去只怕荆家多年的辛苦经营也会付之东流!” 荆虎道“大哥,荆家上下向来都唯你之命而从之,父亲、母亲毕生心血辛苦经营所得万不能毁在你我兄弟的手上啊!” “对,不能任由姬家骑在我们头上拉屎,大当家的有什么安排尽管说来,我等愿与荆家共存亡,绝不后退!”一众人等附和道。 荆玦摆摆手道“众家兄弟的心意我懂,只是事关重大不可盲目为之。百里兄,烦劳通知荆家上下以及商队的兄弟尽量不要与姬家有摩擦,近些时日无论何种场合绝不可与姬家有任何冲突,并请知会各地商号维持现有政策不变,有擅改或者不服从安排者直接辞退。” 百里玄道“是,大当家!” 荆玦看向荆奇、荆羽道“你们伤势如何?” 二人道“无碍,大当家有何差遣尽可安排。” 荆玦道“你们二位密切注意姬家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动都要随时来报。” “是!”两人答道。 荆玦安排已毕,相邀墨义至偏厅落座。 荆玦道“墨少侠,敢问仙居何地,欲往何处啊?得少侠一再援手,老夫感激不尽!” 墨义道“晚辈自幼跟随父亲在骊山生活,前不久父亲命我独自游历大陆,晚辈只是随性而为并无计划,实在不知道将要去哪里,还望前辈见谅。” 荆玦惊道“令尊如此气魄,倒令我汗颜,不知令尊高姓大名?如有缘得见定当拜会。” 墨义道“家父姓墨名正,仰骊山而生,以骊山为居。” 荆玦道“与世无争落得逍遥自在!实在令人艳羡,他日若能得此清闲,足慰平生!既然少侠无事,不妨在荆家多逗留些时日,也好让小辈们多多学习。老夫与少侠如此投缘,少侠又与济儿年岁相仿,可否以叔侄相称?” 墨义虽是刚入江湖不久,也听父亲谈及江湖险恶,告诫自己要时时小心在意。但是以自己在木桥所见和路人对荆家的赞许,加之一路与荆虎的接触以及来到荆府之后的细心观察,可以笃定荆家颇具侠义风范,称得上是良善之家。 闻听荆玦之言,墨义先是一怔,旋即道“晚辈墨义见过荆叔叔。” 荆玦道“贤侄请坐,贤侄请坐。” 墨义颇为疑惑道“荆叔叔,小侄冒昧一问,不知荆姬两家有何深仇大怨,姬家竟一再为难于荆家,甚至对二叔痛下杀手?” 荆玦沉默片刻道“不瞒贤侄,荆姬两家本无仇怨,家父荆无昔与姬家先辈姬元烈本是至交好友。姬家世代行商,祖辈勤勉守道,造就殷实家境。家父少年无忧行侠江湖,中年惑于俗世转投行商,于姬家获益良多,至今仍是感念不忘。二老在世之时嫌隙尚不明显,但是随着二老的相继离世,荆家商号在大陆各地逐年增加,势头日盛,而姬家却有些经营乏力,出现了明显的倒退。荆家对姬家在义陇城以及大陆各地粮商地位的影响也越来越大,两家的摩擦也是越来越多,眼下已然有些白热化的迹象。” 墨义道“姬家如此倒也小气!” 荆玦叹道“人总是善于同情比自己弱小的,却容不下比自己强大的,尤其无法容忍后来居上甚至超越他们的!有些人对弱小的同情其实也只是同情而已,断不会在弱小之辈需要救助时出手。所谓的强者总喜欢站在至高点玩味弱小的无助、品味弱小的凄苦而加以言语的同情,却不去实际的改变弱小的困窘,仅仅赐以小小的恩惠便欲掌控弱小的命运,玩味弱小的生死,才是有些人最愿意做的事!而姬家便是在这条路上愈走愈远,违背了姬家先祖的初心,渐有为祸一方的势头。” 荆虎道“荆家自大哥接掌以来,着眼大局,积极改善行商环境,优化行商政策,善待荆家商号的参与人,多年努力逐渐夯实荆家商业的根基。近些年荆家商号势头日盛,颇有取代姬家成为汉中郡义陇城第一商号之势,因此遇到的麻烦也是日渐增多。念及昔日恩情,荆家是一再忍让,尽力规避,时至今日恐怕是避无可避了!” 荆玦道“公道自在人心,荆家首要约束自身,相信这义陇城的百姓自有公断!如果冲突不可避免,只希望不要因荆家而造成什么伤亡才好!” 姬府 大堂内灯火通明,上坐一人“灰丝发髻,薄髯扑面。面若紫棠,目似朗星。身披五花开敞大蟒,足蹬齐膝镶边筒靴。”观之威严赫赫,不怒自威,正是姬家大当家姬峧。 姬峧看向左手道“二弟,何以一击不中?” 姬垌道“大哥,我与众人依计将荆虎和他那个小崽子困住,随行仆从也被斩杀殆尽。荆虎重伤将被斩杀之际,不知从哪里杀出一个紫衣人,将人救走!非是我等办事不力,实在是来人武功太高,瞬间便将我们击退。” 姬峧疑惑道“紫衣人?可知是何来路,是何武功路数?” 姬木道“二爷确定是紫衣人?身高大约七尺有余,看身段像是个年轻人。” 姬峧道“怎么,管家也见过此人?” 姬木道“回禀大当家,我们路遇荆济押送商队,立少爷正待出手教训,却被一紫衣人给搅了局。” 姬垌诧异道“难道说荆家已然请了帮手?” 姬峧闻听二人之言,心下顿觉忐忑难安,在他心里,凡是能威胁到姬家在义陇城地位的都必须除去,何况是影响到了姬家大陆第一粮商地位的荆家。 荆玦道“二弟,苟叁和林莽的伤势如何?” 姬垌道“并无大碍,紫衣人并未下死手,只是逼退了我们!” 姬峧略作沉思道“二弟,明日起姬家暂时由你打理,我要去一趟农家,让苟叁和林莽盯住荆家,有任何情况立马汇报,没有我的允许绝不能有任何行动,尤其立儿、俍儿在我未回之前绝不准踏出姬府半步!木管家也加紧部署,我要一次端了荆家。” “大哥、二哥,可有什么需要青英帮忙的地方?”一中年美妇手提宝剑,着一袭紫衣,边向大厅走来边问道。只见那美妇杏脸桃腮,修眉娟目,体若春柳,步出莲花,如月下露荷,似雪中梅蕊,美貌不可言也。 姬峧道“依时间推算三妹当未出关,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姬青英道“此次闭关本为参悟剑法,怎奈所得不多,索性就提前出关了。看这架势似有事发生,刚好可以助哥哥们一臂之力。” 姬垌道“看来三妹的武功又有所精进,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回来的正合时宜!” 姬峧道“三妹回来的正好,我要离家几日,老娘就由三妹好生照看。另外要想办法让芸儿暂离姬家一段时间,她跟荆栖素有往来,恐其坏事。” 姬青英道“大哥尽可放心,小妹自会妥善处理。” 荆家偏厅 几人相谈甚欢之际,荆玦忽然面色一沉,与荆虎交换过眼神之后起身快步向门前走去,边走边道“不知是何方高人驾临荆家,还请现身相见。” 墨义、荆虎亦起身随荆玦向门前走了两步,只见一老者着一袭浅色外衣,背背无骨草木剑缓步走进偏厅。 墨义一见老者,诧异道“老人家,怎么您也在这里?” 老者道“小友,看来我们很是有缘啊。” 荆玦道“前辈,里面请。” 老者道“老朽深夜不请自来,多有打扰,烦请大当家见谅!” 荆玦道“前辈驾临,蓬荜生辉,不知前辈尊讳,荆家可是有冒犯前辈之处?” 老者摇摇头道“老夫姓玄名弈,与荆家素无瓜葛,只是路上遇到这位小友甚是喜欢,所以就一路相随至此,叨扰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荆玦道“玄弈?难道前辈便是农家三大长老之首的‘玄老’?” 玄老哈哈一笑道“大当家称老朽玄弈即可,江湖名号不值一提!” 荆玦深深一礼道“不知是前辈驾临,有失远迎,疏忽怠慢之处还请前辈多多包涵。” 荆大当家莫要客气......莫要客气!”玄老道“老朽近日游历至此,有幸得见小友两次出手化解危机,心中甚是喜欢,故而尾随小友而来。” 墨义挠挠头,羞涩的道“原来老人家两次都在,晚辈实在粗浅,竟然都未曾察觉!” 荆玦道“玄老若非故意露出行踪,我等也是无法察觉。玄老既然是游历,又对墨贤侄青睐有加,不妨在荆府稍作停留,也好让晚辈尽些地主之谊?” 玄老哈哈一笑道“若是不叨扰,我老头子倒是愿意的很呐!” 荆玦道“墨贤侄与前辈相识?” 墨义道“只在洪福镇用餐之时与前辈有过一面之缘!” 玄老道“小友一身正气,颇有侠义之风,虽只一面,老夫却是非常的喜欢。” 玄老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农家前辈,墨义则是于荆家有救命之恩的恩人,二人的到来让本就好义的荆家大当家难掩兴奋之情。 一番畅谈之下,荆玦更是亲自为二人安排好住所,待一切安排妥当方才退去。回到住处仍不忘跟夫人叮嘱一番,以防有失礼怠慢客人之处。荆家大夫人夏瑜出身书香世家,知书识礼,将荆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见自己夫君如此在意,自是不敢怠慢。 冷月西沉,银河星稀,夜色已然褪去。 墨义早早起床,洗漱之后便寻一安静处扎马立字,演起武来。自幼养成的习惯,十多年不知疲倦,不分寒暑的坚持,即使如今只身行走江湖,仍旧似在骊山一般,似在父亲身旁一样,一番操练顿觉浑身舒爽。 “小友不仅天资过人,更是勤奋有嘉!”玄老忽然道。 “多谢前辈夸赞,晚辈只是习惯使然。”墨义道。 “嗯……,不错!”玄老道。 “偏厅早饭已备好,请二位前去用膳。”荆玦迎着二人边走边说道。 墨义道“荆叔叔,不知有什么可以帮手之处?” 荆玦一笑道“贤侄远来是客,不必拘泥,荆家一切大小事宜皆已安排停当,贤侄若是无聊不妨去义陇城走走看看。” 墨义道“小侄正有此意,义陇城有‘天下粮城’之誉,想必定是热闹非凡,小侄也想到城里到处看看。” “父亲,墨大哥初到义陇城,人生地不熟,不妨让孩儿陪墨大哥一起到处看看,孩儿正好可以给墨大哥当个向导。”荆济满脸期盼的向荆玦道。 荆玦道“也好,只是近日荆姬两家是非不断,要多注意安全。” 荆济道“父亲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荆济引着墨义出了荆府大门直奔义陇城南门而去。 汉中郡西邻大海,南靠楚河,东有一字山分割开去,北接新秦郡,乃是新秦大陆最大的粮食产地。义陇城则是汉中郡第一大城,也是大陆各地粮食商贩的集中地,有着大陆最完备的收购、存储、交易、运输系统,是以一年四季都很热闹。义陇城有四门,北门为各大商号的仓库和运输基地;南门多是各地商贩留宿歇脚和新秦大陆各地商贩易货的地方;东门是郡守和官兵以及一些达官贵人的聚集地;西门多为居民区,因为出城道路不如其它三门,所以多以人居为主,客货商来往相对较少;城中心有各种酒楼、客商行馆、茶馆以及其它消遣娱乐的地方。二人边走边说,经过荆济的介绍,墨义对义陇城也有了大概的认识。 南门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各地前来易货的商贩。行脚商贩则在街边大声叫卖,各种特色小吃的香味随风飘满街巷。沿街商铺林立,茶叶行、绸缎庄、瓷器铺子、玉石首饰店、水陆鱼货店、杂货店五花八门,一应俱全。 不觉间二人便来到了义陇城中心,所过之处行馆、酒楼鳞次栉比;行人、客商更是络绎不绝;酒香四溢,饭香飘飞,逛了半日的二人显然都有些乏了,于是便在一个挂着“三餐酒楼”的招牌前停住脚步,二人相视径直向内走去。 “哟,荆大公子,楼上请。”伙计一声吆喝,随后引着二人上楼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定,伙计端上茶水,二人兀自喝了起来。 临近城中的马路上只见一姑娘柳叶眉、丹凤眼,圆脸缀朱唇,一袭黄裳,手提三尺剑飒飒而立。姑娘对面站着一个丫鬟搀扶着一位衣着华丽,浑身散着珠光宝气的年迈老妇,老妇身侧一少年手握利剑怒眼圆翻。 少年挥剑指着姑娘道“荆大小姐,撞了人也不给个说法就想走吗?” 黄裳姑娘道“本姑娘只是路过此地,偶遇老人家跌倒,出于好心上前搀扶。姬少爷竟然不问情由,不分青红皂白便诬陷本姑娘撞了人,是何道理?” 少年道“如果不是你撞的人,你又怎么会好心搀扶?如果不是你心里有愧,你怎么会帮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这没有道理也说不通!” 面对少年的有罪式推定,黄裳姑娘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少年原是姬家二爷姬垌的儿子姬无俍,姬峧临行前的安排可憋坏了他,得知奶奶要出门便想方设法跟了出来。方才趁姬家老太太选东西之机偷偷溜了开去,待老太太选好东西却发现孙儿不在,遂与丫鬟前去寻找,不料却被疾驰而过的马车刮倒在地。荆家小姐荆露省亲归家路过,见老太太跌倒便上前搀扶,怎料老太太非但不知感恩反而一口咬定是荆露撞伤了自己。荆露的好心被姬家老太太狠狠的浇了一盆冷水,放开老太太便要离去,正巧又被赶来的姬无俍撞上。 荆露回身道“良叔,我们走,真是恶心透顶!” 姬无俍一看就急眼了,闪身上前拦住去路道“此间事尚未了,想走?绝对不行!” 荆露看向老妇人道“姬家祖母,我敬你年事已高,恐你倒地有伤好心相扶,你却心生歹念陷我于不义,如此作为良心可安?” 荆露自幼天资聪慧,乖巧伶俐,对武学更是近乎痴迷,荆家兄弟对这唯一的女儿也是疼爱有加,更是将一身的武学倾囊相授。姬无俍则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不学无术,借姬家之势在义陇城为非作歹,欺压良善。 “既要讨打,那便教训教训这个无耻之徒!”荆露主意已定,挥拳便向姬无俍打了过去。只几个回合,姬无俍一个不留神便被荆露一脚踹飞在地,痛的那是嗷嗷直叫,此刻的姬无俍再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模样! 第五章 风雨欲来 “良叔,我们走!”荆露向牵着马车的老者道。 “怎么,伤了我姬家的人,竟想一走了之吗?”只听一个浑厚的、夹杂着怒意的声音道。 荆露回身,道“烦请二叔查问清楚,切不可偏听偏信,罔顾是非。” 姬垌道“打伤我儿可是事实?家母既已指认你撞伤了人,那定不会错!既是如此,想走也要先问过我背上的斧头才行!” 荆露微怒道“你们姬家平日恶事做尽仍不自制,原来却是上梁不正,为老不尊!似你等不辨是非,不明道义,却是老天瞎了眼,给你等披了人皮!” “臭丫头,休逞口舌之利!” 姬垌未能除掉荆虎,心下尚自恼怒,又赶上自己儿子被荆虎女儿欺辱,顿即怒不可遏,挥拳便向荆露打去,荆露闪身躲开。姬垌一击不中扯出双斧,一式“双龙出海”直刺荆露前心,荆露剑身前推,身形疾退。姬垌紧步跟上一式“雪花盖顶”直劈荆露面门,荆露闪身躲开。不待荆露身形站稳,姬垌双斧一分一式“横推四海”直向荆露侧身斩去。荆露身形未稳,避无可避,只得举剑硬接双斧,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荆露却是飞了出去。 “姬二爷太过狠辣,怎么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真是过分!”“荆家大小姐只是一味的闪躲,不想姬二爷太过歹毒了!”“这是要杀人啊!”围观人群怯怯道。 荆露嘴角挂着血丝,右手扶剑身想要挣扎起身,试了两次终究还是没能站起。姬垌快步近前,举双斧照着重伤不起的荆露狠狠的道“去死吧!” “嗵”一声巨响,双斧落处只见地上青砖碎裂,溅起灰尘四散纷飞。双斧竟是重重的砍在了路面,却是未见荆露的踪影。 墨义与荆济出了酒楼便看见不远处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一时无事也跟着凑了过去看看热闹。怎知刚一走近,荆济便紧张起来,嘴上还在念道“露妹怎会与他动起手来?” 墨义透过人群却见姬垌正挥动双斧猛劈向身着黄裳的姑娘,黄裳姑娘虽是极力避让,奈何还是失了身位,眼见便要横死当街。墨义不待细究,闪身直进借势将黄裳姑娘拖离姬垌的双斧之下,姬垌双斧亦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荆济纵身来到近前道“露妹,伤到了哪里?你怎么会跟姬垌当街厮打起来?” 荆露道“大哥,说来话长,这老东西故意为难于我!” 姬垌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击原以为必能要了荆露的小命,不曾想却是一斧劈在了路面之上。姬垌双手攥紧斧柄,竟至发出了“咯咯”的声响,面容也近乎扭曲的瞪着三人道“竟然还有帮手,那就一起去死吧!” 姬垌双斧左右一分直奔三人而来。墨义将荆露向荆济身边轻轻一送,闪身直向姬垌迎去。姬垌双斧斧身一翻,斧刃对切,一式“左右迎合”拦腰斩向墨义。墨义身体一侧,整个人沿着姬垌的左臂疾转到其身后。姬垌左手一顿,右脚一蹬,右手斧借势直追墨义砍去。墨义双足点地,身体疾退,瞬间拉开距离。 姬垌心有怨怼,出手狠辣,招招皆是致命的杀招,不觉间便将二十六式碎地斧耍了一遍,却是未能占得一星半点的便宜。姬垌使尽浑身解数竟连墨义的衣角都未触及,已然是黔驴技穷。姬垌稍有分神,墨义则趁机连番出手,分别在姬垌的左手曲垣穴和右手的肩髎穴各拍打了一下,姬垌双手一麻,双斧立时脱手而出。 姬垌双臂穴位被制,已然丧失攻击能力,墨义则返身向荆济走去。荆玦、荆虎也已闻讯赶来,姬家众人也在姬青英的带领下悄然而至。忽见姬垌双斧脱手,姬青英飞速上前道“二哥,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紧?” 荆玦亦走上前向姬垌道“小辈没个规矩,出手不知轻重,还望二爷多多包涵。” 姬青英不忿道“荆大当家果然调教有方,如今的小辈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荆玦笑道“青英妹子切勿动怒,待我回去查问明白,改日定当登门谢罪。” “不必!今日之耻他日定要百倍偿还。”姬垌说罢随姬家人众悻然离去。 荆家大堂。 荆济道“父亲,今日之事非露妹之过,乃是姬家故意为难。若非我与墨大哥路过,露妹是生是死属实难料!” 荆玦道“事情始末为父已然知晓,荆家早已是姬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姬垌此举也已然表明了姬家的态度。这诺大的义陇城只怕要在荆姬两家的争执中不得安宁,更不知道会祸及多少无辜,为父着实不愿有人因荆家而受牵累!” 玄老道“事已至此,大当家还在为他人着想,果然是仁厚之人,可敬可佩!” 荆玦道“前辈见笑,荆家所来不易,义陇城百姓亦不能因荆姬两家的争斗而受无妄之灾。姬峧这些年遍行江湖,人脉甚广,晚辈担心他私心太重,会引来不必要的江湖麻烦!只希望他尚存仁人之心,不要妄开杀戮。” 荆露走进大厅环施一礼道“伯父,都怪露儿一时冲动给荆家惹了大祸!” 荆玦道“露儿不必自责,此事你并无过错。姬家对荆家的仇视已然扎根,纵使我们做再多的好事也无法抹平他们的仇视!” 荆露道“谢谢伯父,今日若非有墨大哥相救,露儿可能就真的要交代在那儿了!” 荆玦示意荆露一边坐下,转身向墨义和玄老道“玄老,墨贤侄,荆姬两家的冲突已经避无可避,荆家已然不再安宁,荆玦想请二位暂去他方。倘若荆家能过此劫,荆玦定当登门拜谢,还望两位多多包涵。” 玄老道“既是如此,那老朽便同小友同去,打扰多时,不胜感激。” 墨义与玄老辞别姬家,纵马直出义陇城西门。行不多时,墨义道“前辈,好像有人跟踪?” 玄老道“别回头,只管往前走。” 二人沿着西门这条笔直地大道一路向西,直到大道回旋形成一个弯曲,弯曲的地方是一片长得颇为浓密的树林子路,大道又从这树林子里穿出去。 天色已近黄昏,但六月骄阳的余威仍在,热得叫人难耐。 二人进入树林远远的看见一茶棚,玄老道“人已退去,过去喝杯茶歇歇脚吧。” 墨义斟满茶水向玄老道“前辈为何把晚辈拖走?晚辈虽然粗浅,也知江湖救急,不避刀兵,何况荆家乃大义之家。” 玄老笑道“少年人可知我们若在荆家就始终处在明处,离开不代表不能再回去,更何况你怎么知道荆家就应付不了呢?” 墨义似有所悟道“前辈的意思是我们再回去?” 玄老道“先喝茶吧,喝完我们去找个休息处,天黑再回义陇城。” 墨义心中大喜,原本对玄老的做法还有些怨怼,听玄老这么一说心情顿时大好起来。墨义自幼受父亲教导,侠义仁心,扶危济困义之所在,明知荆家有难而不顾,始终觉得内心难安,如今释然,心情也顿时大好起来。 夜半。 义陇城西门偏北的密林处,两条人影立于城墙之下,看着面前的城墙,年轻人有些不解的道“前辈,我们是要从这里进城吗?” 老人道“正是,城西应该是义陇城预留的外扩之地,城墙最矮,城防相对松懈。因为处于城西,紧靠密林,是我们进城最方便的地方。” 说话之人正是玄老和墨义,二人喝过茶水,找了个阴凉透风的地方休息到半夜便又返回了义陇城。二人进的城来,找了一家偏僻安静的客栈住下。 墨义道“前辈,晚辈有颇多问题请教,不知前辈可否赐教?” 玄老道“小友尽可说来听听。” 墨义道“荆姬两家作为义陇城大户,争端为何不报官府裁决?” 玄老道“小友看来并不知道新秦大陆的情况,据老朽所知,我们祖先并非这片大陆的原住民。老朽有幸看过《新秦大陆纪事》里面记载有这片大陆的历史。” 玄老遂向墨义讲述了新秦大陆的由来,道“鉴于此,这片大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绝对的、统一的掌权者,最初的二百年里,一方面要鼓励增加人口,还要与洪水猛兽争抢地盘;另一方面又要保证文化传承和管理的连续,基本就是以修改过的秦法为基础,道家的治世理念为道德约束,地方自管。目前的大陆各个地方都有雄踞一方的势力,所谓官府也只是他们的后院而已。在绝对的势力面前,官府并没有解决争端的能力和可能,即使有也要看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争端。” 墨义道“两家倘若大范围冲突岂不是会伤及无辜,也会影响义陇城的现状吧?” 玄老道“目前来看冲突已经无可避免,姬家恶名在外,百姓深受其害但也是敢怒不敢言。老朽也是听说姬家为恶一方,特此赶来一探!” 墨义道“晚辈愚见,荆家颇有仁爱之心,济世之举。如果荆家败走,那岂不是让恶者至恶,社会无公;善者至善,道心无存?晚辈绝不能置之不理。” 玄老道“小友心存善念,通晓大义,兼济济世救人之心,此心可赞。” 墨义道“前辈久居江湖,可有什么相助荆家之法?” 玄老道“姬峧此人浸润江湖已久,素有野心,欲除荆家之心昭然若揭。至于荆家,也不应该完全没有防备,毕竟荆姬两家的争斗也非一时兴起。” 墨义颇有些伤感“恶人为恶却无来由,好人为善却无去处,天道公理匿于何处!为世间善良,正三尺清明,墨义也当略尽绵力!”打定主意,沉沉睡去。 这一日,天朗气清,风清云动。 姬峧端坐于姬家大堂之上,环视一眼道“事情我已尽知,诸位有何想法尽管道来。” 姬垌道“大哥,救下荆露又与我厮斗的小子应该就是在洪福镇救荆虎的紫衣人,在洪福镇并未看清出手之人,当不会错。可能荆家已经请了江湖人士助手,我们不能再任其妄为,必须要有所行动,一举斩灭荆家!” 苟叁道“大当家,前日那个与二爷动手的少年和一老者一起离开了义陇城,我与林莽一直跟踪到五十里外的茶铺,确定他们离去方才返回。” 姬兀立悻悻道“爹,依孩儿之见不如直接去端了荆家的老巢,天天在眼皮底下晃来晃去,怎么看都觉得生厌。” 姬青英道“大哥,荆玦的武功可不在大哥之下,荆虎也非善类,大哥此次出门想必是已有万全准备?” 姬峧道“我已拜访过农家,农家会出手相助;亦向翎狱阁支付酬金,翎狱阁已然答应出手。有农家和翎狱阁相助,料他荆家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姬垌道“有农家出手就已操必胜之券,加之新秦大陆顶级杀手组织助阵,荆家这次必将死无全尸。只要能拔了荆家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姬家就可以独霸汉中郡,同时将天下粮食的掌控权牢牢握在手中。” 姬峧道“二弟,你送一封战书去荆家,限他们三日内退出义陇城,否则就别怪我手下无情!近几日农家的人会陆续到来,定要好生招待万不可怠慢!” 荆家大厅。 说话之间,忽然有人来报“大当家,姬家二爷在大门外要见您。” 荆玦来到门口,但见姬垌负手而立,未待开口便听姬垌道“荆大当家忙的很啊,大哥差我送来一封战书,还请荆大当家收下。” 只见姬垌自怀中拿出竹简顺手一甩,竹简便向荆玦飞去,荆玦轻一挥手接住竹简,正欲开口,姬垌已然甩身而去。 荆玦见人已远去,打开竹简自语道“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回到大厅,荆玦将竹简传给众人阅之,道“事已至此,已无回旋的余地,眼下荆家该何去何从,不知大家有何想法?” 沉默半晌,荆济道“姬家势大,要针对的是我荆家,不能牵累一直相助荆家之人,父亲要早下决断。” 荆露道“伯父,如果我们荆家迁出义陇城,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冲突?” 荆玦淡淡的道“走与不走并无任何实质的区别,姬家是冲荆家而来,绝不会因为我们迁出义陇城而放手。荆家创业不易,这许多年来我们虽是极力避让,不曾想却是间接助长了姬家的嚣张气焰。” 荆虎道“大哥,既然横竖都要一战,那我们就奉陪到底。虽然不如他们势大,但是凭他姬家想要灭了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荆玦道“如果仅仅只是姬家之人,我们倒也应付的来。但是姬峧多年来与官府、农家和翎狱阁等江湖势力素有来往,尤其与农家关系更是非同一般。而姬家多年来所做的见不得人之事也都是假翎狱阁和江湖人士之手而为之。” 荆玦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毕竟农家和翎狱阁可都是惹不起的存在。若是如此,荆家恐怕真是在劫难逃!一个翎狱阁就让人头皮发麻,何况还有农家和其它江湖势力。 又一日。 城西筑憩茶楼二楼正对街道的位置,一位身背斗笠的老者和一位头戴斗笠的年轻人正在喝茶。年轻人道“前辈,这几日义陇城有些过于安静了。” 老者道“小友,荆家的情况可不妙哦!” 说话之人正是墨义和玄老,为了遮人耳目,玄老换了套破衣烂衫,背上斗笠形似钓者,而墨义则戴着斗笠穿着素衣,俨然行脚劳力一般。 墨义一惊,道“前辈何以如此说?” 玄老道“这几日不断有农家的人进入义陇城,而且都进了姬家。我们侧边对角的四位是翎狱阁的杀手,江湖人称‘四鬼’,对面楼上独坐的那位老者是翎狱阁三大长老之一的断发。这些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只怕是收了姬家的钱财来做支援的!” 墨义举杯入口,打眼一扫,只见“四鬼劲装裹身,目无神色,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再看断发“形似枯槁,面如鬼魅,眼窝深陷,腰挎‘断情剪’,发丝劲断好似被剪刀修葺过一般。” 玄老接着道“翎狱阁阁主木千刃,人称‘千面怪人’,据江湖传言是个武学奇才,只是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其手下三大长老鬼刀、枯盗和断发,皆是大陆上的成名高手;其次是一剑二血三煞四鬼五离魂,都是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成名杀手。而如今断发和‘四鬼’同时出现在义陇城,足可说明姬家的杀心已决,荆家是凶多吉少!” 墨义心头一紧,道“刚才进来就觉得杀意凛然,源头竟是在这几个人身上!” 玄老扫了一眼墨义,见其沉默不语,便道“小友是不是心生退意了?” 墨义道“前辈切莫取笑晚辈,晚辈初入江湖,第一次听说这些人,虽然他们成名已久,但是晚辈并无所惧!” 玄老道“小友武学根基深厚,非一般江湖人士可比,但是,老朽却是观之不透!据老朽所知,目前大陆上的武学传承都不完整,祖上来到这片大陆留下的只是大秦帝国武学的残缺记忆,现下的武学功法多是在前人功法基础上演化或者完善而来。老朽游历大陆多年,各家武学也都有些许接触,但是着实看不出小友的师承!” 墨义憨憨一笑,道“不瞒前辈,晚辈自幼随父亲生活,受父亲教导,未曾拜师。” 玄老一奇,道“哦,尊上名讳?” 墨义道“家父墨正。” 玄老思绪良久,叹道“天下之大,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第六章 义陇城首(上) 荆家大堂。 荆羽道“大当家,这几日姬家有不少生人进出,看装扮皆是江湖中人。城中近日也多了一些生面孔,百里管家已经安排人盯梢,百里管家猜测有可能是翎狱阁的杀手。” 此言一出,荆玦也是一惊。农家的参与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以农家在江湖中的地位和作风,断不会不分是非,乱杀无辜。但是作为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翎狱阁却让荆玦心生忌惮,毕竟翎狱阁的杀手各个都是杀人魔王。荆家自上一辈便极少在江湖上行走,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商号的发展上,一时间竟是想不到可以请谁人相助! “大当家,出大事了,姬家大爷带了大批人马将荆府四下团团围住,现正在门外嚷着要见大当家。”家仆急匆匆的跑进大厅来说道。 荆玦一听,面色骤变。 三日前姬垌送来战书“限荆家三日内滚出义陇城,否则便要荆家鸡犬不留!”荆玦初见战书内容也是不敢大意,毕竟姬家动作频频,一战之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是这种明目张胆围攻荆府的做法还是超出了荆玦的预料。姬家此举显然是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也必定是有了一举剿灭荆家的能力!姬家如此决绝的态度,竟是将两家彻底推向了不死不休的深渊,如此以来不知道要连累多少无辜! 荆玦略一思忖,稳稳心神,吩咐众人以计行事,旋即便向正门而去。 大门外灯火通明,四周已被姬家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在大门正前方留出了一片空地,对面为首之人正是姬峧。 荆玦道“大当家如此阵仗所为何来?” 姬垌一步跨出人群,道“姓荆的,三日期限已到,既然你不愿意滚出义陇城,那就只好由二爷来送你们一程!”说着,只见姬垌扯出双斧便向荆玦砍去。 前有洪福镇遭计截杀险些丧命;后有姬家老母诬陷露儿,姬垌险些将露儿当街斩杀;今晚姬家竟敢明目张胆的围住荆府欲灭荆家。真是欺人太甚,狂妄至极,是可忍孰不可忍。荆虎几时受过这种窝囊气,早已是怒火难遏。眼见姬垌二话不说,举斧便向荆玦砍杀,荆虎跨步上前,扯出腰刀迎着姬垌便砍,两人刀斧相接战在一处。 荆虎本就尚武,对武学有着偏执的追求,更是荆家商号的主要押运人,常年的江湖行走,深知“世界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始终秉持荆家“修身修心,勤勉自律,虚心求教”的传统,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武功。相较之下,姬垌则多了些眼高于顶,玩物丧志的绔家子弟习气。 刀斧相接溅起火星四射,金铁交鸣牵动簌簌心绪。荆虎深知今日之战事关荆家生死,手中苍须刀出手便是杀招。苍须刀刀长四尺,刀身笔直,刀头斜切而下,宽三寸,背后刃阔,重二十斤有余,刀身刻有“苍穹何须一刀”字样。苍须刀乃擎苍剑客荆无昔用玄铁为荆虎量身打造的武器,从力、形、势等方面完美补齐荆虎的短板! 刚过十余回合,姬垌便已落了下风,二人你来我往之间已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荆虎一式“追风连斩”刀身斜砍姬垌右肩,姬垌想要闪躲已是不及只得举斧硬抗,荆虎连斩三刀只震得姬垌踉跄后退。荆虎抽刀回身,一式“苍穹指路”,刀头对着姬垌的胸腹直刺过去。眼见姬垌就要命丧当场,忽听得一阵风声疾至,只见一根盘龙棍直冲刀背袭来,荆虎见势不对,赶忙收刀回撤。 荆虎定身看去,只见一人五短身材,左手持寒铁齐眉棍肃然而立,鼓囊的两腮下几缕胡须跳动,发髻凌乱,发丝稀疏依稀可见脑瓜。 荆虎抱拳,道“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竟要插手荆姬两家的恩怨?” 来人道“我乃农家牧武堂堂主奚公羊,受姬大当家之邀前来调停荆姬两家的争端,不想荆二爷出手竟如此狠辣!” 荆玦上前一步,道“原来是农家的奚堂主驾临,愚弟鲁莽,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奚公羊道“大当家客气,只是二爷出手未免太过狠辣了些!” 荆玦道“事出无奈罢了,不知奚堂主如何看待今日之事?” 奚公羊道“不妨由奚某先领教领教二爷的苍须刀再说。” “师傅,杀鸡焉用牛刀,待弟子前去会他一会。”奚公羊话音刚落,一年约二十出头,身高不足五尺,皮肤蜡黄,生的浓眉环目,矮壮威猛的胖大小子手提碎花龙纹齐眉棍自人群中跨步上前道。 奚公羊看向来人,道“山儿,多加小心。” 说话之人正是奚公羊大弟子—连山。连山矮壮憨实,颇具喜感,与奚公羊相比倒是颇有些惹人喜爱。连山向奚公羊施了一礼,转身、提棍直奔荆虎而去。 “二叔,你且休息片刻,此人交予我。”荆济话到人到。 作为荆家的长子长孙,荆济自幼习武,即使近些年来荆家商号迅猛发展,荆济也时常随长辈行迹江湖行商易货,买办采办,也是不曾落下丁点。荆济的武学天赋与商业头脑本就万中无一,加之荆玦的严管身教,悉心教导,早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荆济身体单薄,身形消瘦,修习大开大合的擎苍剑法反倒无益,荆玦便将其母碧波仙子姬秋怡的碧波剑法授予荆济,又以扇代剑,将三十六式擎苍剑法化为擎苍扇法。 擎苍扇长一尺有余,由扇面、扇骨和扇钉三部分构成。扇骨为荆玦寻访高手匠人以陨铁打造,尖峰如利刃,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扇骨尾端暗设机括,可随时发射扇骨以为暗器,临敌对战素有奇效。扇面由乌金丝打造,开展之时犹如刀剑,可削可斩,亦可抛投远击,其势若“缠龙奔野”伤敌于丈外。扇体合拢形似短棒,挑、压、拌、刺游刃有余,专攻人之周身要穴。 荆济秉性纯良,心性沉稳,素来与人为善,从不愿多生事端。面对来势汹汹,执意赶尽杀绝的姬家人众亦是忍无可忍。荆济虽然愤怒不已,但却清楚的知道“眼下形势危急,绝不能久战,只有尽可能的保留体力才能替父亲和二叔分担更多,才能保住荆家。” 荆济一步跨出人群,看向连山,只见其身高五尺有余,手臂圆热,体壮如牛,面容刚毅略显憨厚。作为农家牧武堂堂主奚公羊的首席弟子,尽得奚公羊真传,武功自是不弱。连山手持碎花龙纹齐眉棍,棍长四尺六寸,棍体由精铁打造,临敌对战攻防兼备无懈可击。 “农家连山,请赐教!” “荆家荆济,请指点!” 连山单脚一踢,右手顺势一提、一推,碎花龙纹齐眉棍直向荆济袭来。荆济自腰间扯出擎苍扇,身体向左一倾,扇体轻触碎花龙纹齐眉棍,左手化掌顺势向连山拍去。连山见势不好,一式“回头望月”右手外拉,盘龙棍横推向荆济。荆济纵身一跃,擎苍扇轻轻一点碎花龙纹齐眉棍激射而退。 连山劲力浑厚,齐眉棍棍影叠起,铺天盖地,荡起阵阵尘砂。荆济身如鹞燕闪、转、腾、挪,穿梭于棍影之间,看似危险重重,却是毫发无伤。突地,连山一式“雪花盖顶”举棍直劈向荆济面门,荆济一式“燕子翻身”纵身跃开,转身之际一枚扇骨直向连山疾射而去。连山陡见一物激射而来,无暇思索,一式“盘龙护体”将棍扫向飞来之物,荆济趁势出掌直拍连山胸前大穴。 碎花龙纹齐眉棍棍力未消,连山身形不稳,只得借力侧身闪避,怎奈荆济出掌太快,只听“啪”的一声,连山蹬……蹬……蹬……倒退几步,扶棍而立,道“好手段!” 荆济刚想答话,忽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敢伤我师兄,纳命来!”一条红色身影倏然而至,挥剑直向荆济肋下刺去。荆济挥扇挡开剑锋,反手一掌便向红色身影拍去,红色身影撤剑回切,荆济收掌疾退。 荆济目光所及,只见一红衣女子手提三尺剑,头上发髻高绾,纤腰一束,体态如柳,宽额之下一双媚眼动人,一袭柔软的红绸衣衫随风微扬。却是奚公羊的三弟子,连山的师妹——望月,眼见大师兄受挫,怒火暴涨,提剑飞身而出。 连山身体壮硕,臂力过人,一根金纹碎花盘龙棍耍得虎虎生风,荆济不敢力敌,只能以巧劲博之。对上望月,荆济瞬间便觉得轻松了许多,一式“漫天花雨”擎苍扇直向望月周身大穴拍去。望月激怒而出,一心只想为师兄出口恶气,眼见擎苍扇袭来竟是直直地迎了上去。两个人相对猛扑,去势电疾,诸人惊呼未竟,“呛琅!”一声金铁交鸣,剑与扇已猛击在一起,火花四射之下,二人身形乍合即分,飘落地上。 望月只觉整条手臂发麻,虎口疼痛酥麻,手中剑几乎出手,落下地来,踉跄数步,方才拿桩站稳。 “没想到这纤瘦少爷竟有如此臂力,倒是我小瞧了他!”望月暗忖道。 荆济得势不让,身体疾步向前,擎苍扇如灵蛇拜渊,一连拍出十数下之多,把傲慢无礼,不可一世的望月杀了个手忙脚乱,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 望月凭借灵活的身法,精奇的剑招,将荆济一轮急攻生生的化开了去,纵使有些手忙脚乱,只能被迫连连后退,倒也没有太过难看。 “临敌对战当得势不让,切忌恋战!”荆济心念电闪,擎苍扇猛然提速,扇柄开合之处,望月已然无暇自顾。荆济右手虚晃一式“仙人指路”,左掌则拍向望月右臂麻穴,望月只觉手臂一麻,剑已到了荆济的手中。 荆济双手捧剑,道“在下失礼,物归原主,望姑娘见谅!” 望月气鼓鼓地伸手接过剑,道“哼,再来,姑奶奶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怎么会有这么无知无畏之辈,连剑都丢了还大言不惭,咄咄逼人,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一个阴冷的声音道。 望月一听,顿时大怒道“是谁,竟敢嘲笑姑奶奶,有种的滚出来!” 望月激动之下完全没了姑娘家的矜持,一顿吵嚷终是不见有人回应。不消片刻,丢剑的屈辱便已消逝在自己疯狂的宣泄之中,而望月的心情也随之好了很多。 “杀!”断发向四鬼喊道。 四鬼应声而起,齐向荆济扑去。只见大鬼手持锁链,链头离魂勾森森泛光;二鬼双手钩爪契合五指应节而动;三鬼腰插判官笔,身形飘忽,形似鬼魅;小鬼手握断魂刀,四处游走,伺机而动。 “这四人应该就是翎狱阁的‘四鬼’,‘四鬼’分站前、后、左、右,封死八个方向,恶战已至,只怕凶多吉少!”荆济暗暗忖道。 四鬼脚步轮转之际已然出手,只见大鬼、二鬼左右夹攻,三鬼正面判官笔直击荆济双腿,小鬼断魂刀自背直取荆济头颅。果然是杀手组织的做派,出手狠辣无情,攻击亦不留半点死角。荆济反手掷出一支扇骨直击小鬼面门,趁小鬼犹豫间隙,侧身向后疾退。 “‘四鬼’果然配合默契,而且出手便是杀招!”荆济心道。 “呛啷!”一声,荆济扯出腰间软剑,左手藏剑,右手捏剑诀,斜指齐眉,道“荆家与诸位有何冤仇,竟让诸位出手如此狠毒?” “四鬼”并不答话,各自移身错步,成四角形把荆济围在中央。大鬼身形直立,离魂勾在手上飞速旋转,乃是“业轮千转”之势;二鬼十爪扶地箕踞斜胯,状若猿猴,似以猿击之术应敌;三鬼手持判官笔飞速旋转,看似最无害,实则已然瞄准荆济周身大穴;小鬼腰身微曲,断魂刀隐于身后,飘忽不定。 大鬼倏然一摆,离魂勾猛然离手直取荆济头颅;二鬼双脚一蹬,指爪自背后猛向荆济双腿扣去;三鬼相时而动,判官笔直向荆济的“环跳”、“髀关”两处大穴刺去;小鬼手指拨动断魂刀,正面横切向荆济腰身。四鬼乃是江湖成名的杀手,从小到大一起生活,多年浸润早已是心灵相通,出手便将荆济的退路封死。 荆济剑换左手,跨前一步,侧过离魂勾,挥剑直刺三鬼。三鬼见势不妙,翻身闪避,荆济趁势向左一滑,堪堪躲过二鬼和小鬼的猛力一击。不待喘息,大鬼手链一扯,离魂勾携势而归,依然直切荆济头颅。为防三鬼再次攻袭,荆济剑身一转,向着大鬼急跨两步,腰身一屈,离魂勾贴着脊背划过,随手一式“西子迎客”直刺大鬼小腹。 属实是武林罕见的一场恶战,只见刀、勾起处魂去心凉,笔、爪落处石破天惊,只打得尘砂飞扬,火光四溅;只惊得人心惶惶,眼神惆怅。 晃眼间,荆济独战四鬼,已然打了快三十个照面。 荆济虽是少年天才,但是面对久厉江湖的“四鬼”无论是江湖经验还是对敌策略都不占优。四鬼心意相通,攻防一体,招式狠辣,荆玦不免有些担心荆济的安危。怎奈断发、奚公羊、姬峧等人皆是步步紧逼,荆玦虽然心下焦急,却是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荆济在四鬼的围攻下苦苦挣扎。 荆栖见哥哥在渐落下风,右手紧握剑柄便欲参战,却被荆玦拦阻。荆玦心里清楚,荆栖的武功和经验都不及荆济,勉强出手非但帮不上忙,还会让荆济分心。眼下荆家众人都被姬家盯得死死的,任何轻易的出手都有可能导致场面的被动! 荆济的武功远超出四鬼的预料,但是在四鬼默契的猛烈围攻下,荆济也是有些吃力,步伐已然有些迟滞。大鬼离魂勾上下翻飞,其他三鬼步步紧逼,荆济应对之间破绽已出。突然,二鬼双手一甩,钩爪脱手而出直向荆济右臂抓去。这突来的变故让荆济猝不及防,闪躲已然不及,“扑”一声,钩爪深深陷进荆济的右臂。 二鬼的钩爪爪身与手臂有乌金丝相连,非是必要不会轻易使出,这完全不在荆济的意料之内。荆济右臂被抓,身体失衡,大鬼离魂勾直奔荆济脑袋削去,三鬼判官笔直向荆济胸口插去,小鬼断魂刀则拦腰向荆济砍去。 这突来的变化让一直在关注着对方高手动静的荆玦瞬间便失了神,想要施救已然不及。眼见荆济就要身死当场,突见一人拖住荆济直奔二鬼杀去,只见青光一闪,二鬼“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其他三鬼陡见二鬼倒地,飞身上前查看,竟然已经没了呼吸!小鬼挥断魂刀直向那头戴斗笠,身着素衫,出手救下荆济之人的脑袋劈去。来人见小鬼挥刀劈来竟是一动不动,眼见断魂刀将要劈到脑袋,来人只一闪而没,随着“啊”的一声大喊,小鬼也是倒地不起。 眨眼间四鬼去其二,这让大鬼、三鬼既愤怒又恐惧。大鬼看了看三鬼,旋即离魂勾便向来人飞去,三鬼心领神会,判官笔亦激射而至。只见来人左手剑鞘一挑甩开离魂勾,身体猛然向前激射,眨眼间便到三鬼身后,“扑”的一剑自背后透体而出,三鬼一命呜呼。 只片刻功夫,四鬼去其三,来人出手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大鬼立时战意全无,慌不择路之际,来人已至近前,“啊!”的一声,大鬼亦是倒地不起。翎狱阁“四鬼”成名已久,却是殒命在眨眼之间,这让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荆济已然来到荆玦身边,趁着检查伤势之际,打量之下才发现场上戴着斗笠救下荆济并且击杀“四鬼”之人正是墨义。 墨义和玄老一直都是行脚劳力和钓者的打扮,在得知姬家今日要对荆家动手,便早早隐匿在人群之中。玄老告知墨义对付“四鬼”一定要比他们更快,要趁对手未形成默契之前出其不意快速击杀,否则,一旦“四鬼”形成合力想要击杀就要耗费些功夫。是以,当荆济将要命丧当场,“四鬼”放松警惕之际,墨义果断出手救下荆济并且击杀了二鬼和小鬼。 原本已是成竹在胸,志在必得的断发陡见“四鬼”先后殒命,惊惧之余更是愤恨不已。阁主命他带“四鬼”相助姬家,现在荆家一人未死“四鬼”却殒命于此。如此情形非但无法向阁主交代更让翎狱阁的声名受损,这是断发绝对无法容忍的! 断发一跃而出,看着墨义咬牙切齿道“你是何人,胆敢杀我翎狱阁之人?” 墨义一语不发,恍若未闻,只右手扶了扶斗笠,竟是转身便向人群中走去。 断发怒吼道“如此傲慢,罪该当诛!” 作为翎狱阁的长老,何时受过这等侮辱。断发顿时火冒三丈,挥动双掌便向墨义拍去,墨义闪身避开。断发双掌疾挥再次攻上,墨义依旧闪身避开,既不出招也不接招。断发接连打出十多掌,墨义也只是一味闪避。 断发急怒道“小子,难不成想耗死老夫?” 墨义依旧是默不作声,只右手轻扶一下斗笠,转身便向人群疾射而去。 “想跑?绝无可能,老夫定要取你性命!”断发一声断喝,闪身疾向墨义追去,只眨眼间两道人影便已消失在夜色中。 姬峧向奚公羊道“姬某还请奚堂主为姬家讨个公道!” “连山、戴水、望月、仇空拿下他们!”奚公羊一声令下,四大弟子纵身直向荆家杀去,奚公羊则提棍直奔荆虎。 “给我杀!”一声断喝,姬峧闪身直向荆玦杀去。 连山、望月刚刚都吃了荆济的亏,自是心有不甘,直扑荆济。荆济对战四鬼之时被二鬼钩爪伤了右臂,此时对上二人已是有些吃力,只能勉强自保。 奚公羊一根寒铁齐眉棍棍高齐眉,上挑下劈,左右横扫,棍影森森,棍声呼啸,荡起飞沙走石。奚公羊棍法娴熟,勇武过人,虽是步步紧逼,却也并无压倒性优势。荆虎身体壮硕,苍须刀刀法纯熟,多年江湖行走,身经百战,临敌经验丰富,一时间,二人斗的是有来有往,难分伯仲。 荆家在义陇城日益高涨的人气和遍布大陆的商号严重威胁到了姬家的利益,加之荆家家规极严,人人自律,与人为善的行径更是赢得满城百姓爱戴。这对于骄傲自大、日渐式微的姬家而言是断然不能接受的,姬家的恨意(与其说是恨意不如说是嫉妒来的实在)也在荆家的缓慢崛起中越积越深。 时至今日,姬峧已然做足万全准备,势必要在今夜铲除荆家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随着一声断喝,姬峧挥剑便与荆玦斗在一起,姬垌见状,扯出双斧亦是直奔荆玦砍杀过去。若问姬家对于荆家的恨意有多深,单从此刻姬家两兄弟对荆玦近似疯狂的砍杀便能知晓一、二。荆玦深知姬峧誓要剿灭荆家的决心,事关荆家的生死存亡,荆玦手上的擎苍剑每一招每一式也都使得毅然决然。 三人紧紧缠斗在一起,只见剑影斑驳,斧影绰绰,人影上下翻飞,斧、剑交替溅起道道火星。姬家兄弟已是杀招尽出,只想一剑解决了眼前这根刺。眨眼间三十回合已过,姬家兄弟竟没有讨到半点好处。 百里玄护住荆栖与姬木、姬兀立和姬无俍三人斗在一起。 百里玄年少时受人欺辱,得游历江湖的荆无惜、姬秋怡夫妇搭救,因其身世孤苦无家可归,人又老实、单纯便被荆无惜夫妇带回了荆家。百里玄体格健壮,又极有武学天分,荆无惜便让其跟随荆玦和荆虎一起习文练武,武功自是不弱。荆玦掌管荆家之时,百里玄也成为了荆家的第三把手,无论武功还是人品皆深得荆玦信任,临危之际再三嘱咐百里玄要照拂荆济和荆栖的安全。 第七章 义陇城首(下) 义陇城夜晚的热闹不比白日里逊色几分,各家门前都挂起了大灯笼,把街道照得雪亮。大街上一片熙熙攘攘,到处是初来纳凉的人们和四处奔跑玩耍的孩童。街边的小商贩们亦在大声叫卖,各种特色小吃的香味随风飘满街巷。来往穿梭的人们时而在这一家门口停停,跟掌柜的或伙计寒暄几句,时而又在街口的空地上围着耍杂技的叫几声好,时而又在树下被一群捉迷藏的顽童搞得晕头转向。到处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街道的热闹直到荆府被围才安静了许多,百姓的互相走告也让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直到姬峧的一声“给我杀!”才将百姓惊醒,慌忙唤回孩童躲进屋中。有些胆大的也只敢远远地看着荆姬两家的殴斗,虽然有百姓为荆家鸣不平,但是慑于姬家的威势终是不敢出头。 城东,姬家大门 只见一大汉身高七尺,黝黑皮肤,膀大腰圆,上衣系于腰间一面指挥搭人梯翻墙,一面又示意敲打姬府大门。 不多时大汉走到一姑娘近前道“荆露妹子,大门已开,我们进去吧!” 大汉名叫山虎,原名李木生,有一妹妹名唤山花儿。姬兀立偶然间遇到山花儿,被其美色吸引,遂设计将山花儿诱骗到姬府欲将其占有。起初,姬兀立还是好言相劝,许诺万般,然,山花儿终是不为所动,亦曾多次尝试逃离姬府,怎奈一弱质女流终是越不过高墙深院的层层监禁。山花儿知道姬兀立已然失去耐心,而自己则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自知逃出无望又不愿脏了清白之身,唯有一死。 山虎与母亲得知真相便去郡守处告状,岂知郡守与姬家沆瀣一气,竟是直接将母子二人驱赶,还警告“若敢再来便将母子二人乱棍打死”。 母子二人心有不甘,前去姬家说理,不想反倒惹怒姬兀立,指使家从将山虎母亲活活打死,山虎也是重伤昏迷被扔在城外。幸得荆玦夫人夏瑜省亲归家,看见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山虎。 荆玦为防山虎再受伤害,也为了避免与姬家多生事端便将山虎安排在城外落脚。山虎的一切起居用度皆由夏瑜安排妥当,夏瑜也时常带上荆露给山虎送些生活用品过去。在荆家的悉心照料下,山虎也是休养了数月方才伤愈。 姬家自从姬峧接掌以来,放纵家属,串联郡守,勾结江湖势力,多行鱼肉百姓,欺行霸市之举,百姓碍于姬家势大是敢怒不敢言。荆玦虽知姬家的行为不端,但也不愿与姬家起冲突,对受害百姓又不忍不顾,多是私下救助。于是,荆玦便将遭受姬家迫害,无家可归的受害百姓都安置在城外务农自养,空闲时间则有百里玄教授些武艺,多年下来,山虎等一些人也是尽得百里玄的真传! 荆家接到姬家战书,荆玦唯恐波及无辜,便着手安排不相干的人离开。山虎等人皆与姬家有仇,如若碰面势必拼命,荆家生死难料,荆玦更不愿牵累山虎等人。只因山虎等人的救助一直都是大夫人夏瑜安排,于是荆玦便让夏瑜借故让山虎等人离开义陇城,以免被卷进荆姬两家的争斗之中。 山虎突然收到大夫人夏瑜让他们搬离义陇城前往三川郡夏家帮工的通知,还收到荆家派人送来的盘缠、车马等。这突然的变故让山虎等人觉得事有蹊跷,不免想到可能是荆家出了什么大事。进城打听之下才知道姬家已然向荆家下了战书,限荆家三日内离开义陇城。山虎等人深感荆家大恩,加之与姬家的深仇大恨,誓言“家仇未报,绝不离去,荆家生死存亡之际,我等岂可弃恩家而苟活!” 山虎等人一番商议之后,决计与荆家共存亡!只是荆家连日来紧闭大门拒不见客,山虎等人拿不定主意,自知事大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暗中观察,以待时变。大夫人终是不放心山虎等人,便让荆露出城查看,以安己心。荆露来到城外才发现山虎等人竟无一离开,知道真相的众人誓死不弃,愿听荆家差遣,商量之下才有了这釜底抽薪之计。 众人随荆露、山虎一拥而入,一路之上除了丫鬟、仆人竟只有寥寥数人看家护院,显然,姬家是倾巢而出,由此可见姬峧铲除荆家的决心! 奚公羊寒铁齐眉棍舞的是密不透风,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挟着使人喘不过气来的疾风劲流,猛向荆虎压下。荆虎只觉棍影如山,像泰山压顶一般涌来,势威力猛,前所未经,不由心中一懔,双手握刀,一式“披荆斩棘”斜切向奚公羊的肋下。奚公羊手腕翻转,棍身借力直向苍须刀磕去,只听“镗”的一声,荆虎虽然尽力避让,还是被奚公羊的棍尾扫到刀身,直震的荆虎虎口隐隐作痛。 二人你来我往,已过三十余合。奚公羊一式“潜龙出渊”寒铁齐眉棍似蛟龙出海般直扑荆虎前胸,荆虎侧身闪开,一式“金刀剪影”苍须刀顺着寒铁齐眉棍的棍身切向奚公羊的双手。突然,奚公羊双手一拧,棍分两段,左手棍迎着苍须刀刀身而去,右手棍则向荆虎左肩砸去。突来的变化让荆虎猝不及防,闪避已然不及,“啪!”一声闷响,奚公羊一棍正打在荆虎的左肩之上,荆虎立时便飞了出去,奚公羊双手反转将棍合二为一,一式“蛟龙入海”照着荆虎脑袋便砸了下去。 荆虎闷哼一声,“哇”的一口鲜血喷出,痛的倒地不起。鏖战中的荆玦陡见荆虎重伤倒地,奚公羊寒铁齐眉棍紧接着又向荆虎脑袋砸去,想要施救,已然不及。 “二弟!”荆玦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吼叫。 荆虎的性命只在旦夕之间,突见一道人影疾闪而至,左手一托一带,奚公羊右手寒铁齐眉棍瞬间没了劲力,右手化掌轻拍奚公羊前胸,奚公羊立时便倒飞出去。 奚公羊寒铁齐眉棍斜向后撑,双脚杵地,饶是如此也还是倒退了一丈有余方才勉强稳住身形。奚公羊愤怒已极,寒铁齐眉棍往地上一点,双脚一蹬直向来人奔去。近前一看,只见一老者着一袭浅色外衣,身后斗笠之下背着一柄无骨草木剑,覆手立于荆虎身前。 奚公羊正待发作,旋即一怔,道“公羊拜见玄老,不知玄老何时也到了义陇城?” 玄老道“奚堂主好大的威风,竟然敢代表农家过问江湖是非!你这是非不辨,为虎作伥之举,可曾把农家的规矩放在心上?” 奚公羊道“玄老有所不知,姬家与农家素有往来,农家也多得姬家照拂。日前姬家大当家姬峧曾到农家求助,属下出于义愤,才率弟子前来相助。” 玄老道“出于义愤?难道农家子弟连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吗?神农可知你等前来义陇城相助姬家?” 奚公羊道“属下窃以为可以居间调停,所以并未向神农禀告!” 玄老道“既是调停却为何痛下杀手,奚堂主当真有过调停之举?” 玄老的厉声责问让自知理亏的奚公羊颇有些惊慌不知所措,颤声道“公羊误信姬峧之言,一时气愤,以致有失公允,公羊有错,公羊愿领责罚!” 玄老道“神农命我暗访义陇城,不想却是你带农家弟子在此为虎作伥,祸及苍生,你且回去等候农家家规处置!” 奚公羊道“是,公羊遵长老之命即刻返回农家向神农请罪,公羊多谢玄老及时出手不致酿成大祸!” “连山、戴水、望月、仇空,随为师返回农家。”奚公羊话音一落,四大弟子紧随其后疾驰而去。 荆虎的重伤倒地让姬峧、姬垌兄弟兴奋不已,荆玦的分神也让姬家兄弟略占了上风,本以为奚公羊的致命一棍必然会取了荆虎的性命。岂知这一切竟如梦幻泡影瞬间破灭,不等兄弟二人反应过来,奚公羊却已带着一众弟子消失在夜色中。 戴水、仇空的离去让荆奇、荆羽有了喘息之机,二人疾向荆虎奔去,一人扶住荆虎,一人检查荆虎的伤势。连山、望月的离去也让荆济得以脱身,打眼扫了一下四周,看到二叔有荆奇、荆羽照顾,父亲还在和姬家兄弟鏖战,挥剑便向姬垌刺去。 姬垌尚在得意之际,突见荆济挥剑刺来,忙舍了荆玦将双斧一合,一式“双龙戏珠”迎着荆济的剑刃而去,“叮”的一声脆响,剑刃竟是刺在了斧刃之上,溅起点点星火。姬垌顺势双手发力,双斧抵住剑刃向荆济刺去,荆济双脚向前一拖,身体平贴地面向前滑去,一式“亘断千秋”剑刃向姬垌的大腿切去。姬垌右手回撤,手抓住斧头,斧柄顺势向下一滑将剑刃磕开。 翎狱阁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农家的人也莫名遁去,出手相助荆济和救下荆虎的两人又是敌非友,早先如虹的气势而今却只剩姬家的孤军奋战。突然的变化让姬峧也没了初来时的底气,而姬垌竟是有些心虚起来,出手亦不似先前那般果断。姬垌的分神正好给了荆济机会,只几回合便被荆济一剑削在了右臂之上。 荆虎被人救下,姬垌又被荆济接住,荆玦顿时便安下心来。擎苍剑一震,剑尖不住颤动,剑取中宫直进,剑到中途,陡然直上,却是擎苍剑法的一式“问道擎苍”,端的是若有若无,变幻无方。姬峧见来剑迅猛,一式“万霖归海”幻出万千剑影,自上直劈而下,携万川归海之势迎着擎苍剑而去。 荆玦剑身一转变刺为削,剑光回旋之际直向姬峧的要害处罩去。姬峧暗呼一声“厉害!”看准对方剑招中的破绽,“嗤”一声,挺剑反攻过去。荆玦挥剑挡开攻击,随即一式“剑指苍穹”直刺姬峧咽喉,姬峧挥剑欲挡,擎苍剑招式突变侧身而去,一剑正中姬峧右腹。姬峧“哎呀”一声,踉踉跄跄倒退几步,右手扶剑勉强撑住身体。 荆玦见姬峧受伤便不再出手,反身示意荆济住手,姬垌则闪身前去查看姬峧的伤势。荆玦回身叫住百里玄和荆栖,姬木、姬兀立、姬无俍等人也来到姬峧身边。忽然,人群一阵骚动,紧接着便看到姬青英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道“大哥、二哥,大事不好,姬家被山虎带人给占了!我护着娘和女眷好不容易才冲了出来。” 姬峧愤愤的道“娘可安好?山虎又是何许人?” 姬青英道“娘一切安好,兀立当初看上山虎的妹妹山花儿便将她请到姬家欲结连理,山花儿却不识好歹,最终寻了短剑,山虎和他母亲曾来姬家起过争执。当时大哥外出未归,所以并不知道此事!” 姬峧道“他们有多少人?” 姬青英道“应该不到五十,但是个个都武功了得,不好对付。” 眼下姬家大势已去,荆玦不愿再做无谓的争斗,便向狼狈不堪的姬家众人道“荆姬两家并无不死不休的仇怨,眼下之势,两家已无共存的可能。我等立身这义陇城,不妨让这满城百姓来决断荆姬两家的去留,大当家以为如何?” 姬峧道“既如此,便依你所言,去留皆无怨言!” 义陇城如此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满城的百姓,人群自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皆是远远的围观。荆姬两家的争端亦牵动着无数百姓的心,从最初的替荆家担心到看见姬家大势已去,百姓竟是禁不住的拍手称快。 荆玦向人群环视了一圈,道“诸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荆玦恭请大家做个裁断,今夜,荆姬两家的去留听凭大家的决定!” “姬兀立杀人偿命,姬无俍杀人偿命,姬家滚出义陇城,义陇城不欢迎祸害百姓的恶人!”荆玦的话音犹在耳,百姓们已是高声喊出了自己的决定。 姬峧搭住姬垌,看看身后所剩无几的随从,落寞的道“我们走!” 人群向两侧一分,让出一条路来,姬峧在姬垌的搀扶下领着众人向西门而去。看着姬家离去的背影,荆玦无奈摇头,叹道“无才不立,无德不附,无义不亲,为之远也!” 荆玦回身向玄老一揖,道“多谢前辈大义援手,荆玦铭感五内。” 玄老道“大当家宅心仁厚,配得此报,农家人不辨是非,老夫愧不敢受!” 墨义挤出人群道“荆叔叔有礼,小侄当日走的匆忙,还请见谅!” 荆玦道“幸得贤侄和玄老出手,否则荆家必定在劫难逃。” 荆玦命百里玄与荆奇、荆羽处理善后事宜,又让人将荆虎抬去后院医治伤势。待一切安排妥当才领着其他人等回到大厅,方一落坐,便见荆露引着山虎走进大厅,道“伯父,这是山虎,就是伯母当年救下的那个李木生。” 荆玦道“不是让你带着其他人去三川郡夏家吗?” 山虎道“山虎承荆家相救之恩不敢忘记,荆家有难山虎又怎敢离去,能略尽绵力是我们大家的心愿。” 荆玦道“难道是你们占了姬家?” 山虎道“正是,姬家把所有的家从,护院都派到荆家,大小姐便带我们趁姬家空虚之际端了他们的老窝,一切皆是遵照大小姐安排,未曾损伤财物和害人性命。眼下姬家人已然离开义陇城,还请大当家做主处理。” 荆玦道“既是如此,稍后便让百里管家随你前去。” 翌日清晨,荆家大厅。 荆玦道“前辈,眼下姬家已经离开义陇城,但是姬家的商号、家从以及货栈等尚不知如何处置,烦请前辈指教。” 玄老一听,哈哈笑道“此等事情,老夫既无经验也不便参与,荆大当家无须过谦,自行处置便是。” 荆玦道“既如此,烦请前辈代为监督,若有处置不当之处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荆奇,请你去通知义陇城所有与姬家有生意往来的客商、家从、帮工等到姬家等候。荆栖,你去盘点姬家在大陆上的商号、货舱以及帮工数量,对于愿意与荆家合作的荆家会重新安置,不愿意合作的按姬家先前的约定付予相应的报酬。百里兄,烦劳你尽可能清查所有遭受过姬家迫害的百姓,尽可能做好安置和赔偿。山虎,从今往后你便留在荆家跟随百里管家学习行商易货,其他人众有愿意在荆家的全凭百里管家安排,愿意归家的由荆家支付一切重建开支。”荆玦吩咐已毕,众人也是各自领命而去。 玄老道“荆大当家一片仁人之心,老夫自愧不如!” 荆玦道“前辈谬赞,晚辈实不敢当!” 荆玦向墨义道“贤侄,昨日被你引开的那位老者如何?” 墨义道“荆叔叔是说断发?是玄老让我故意引开,然后将其打伤逃逸了。” 荆玦道“难道是翎狱阁三位长老之一的断发?四鬼的死,长老又受伤,恐怕翎狱阁不会善罢甘休!” 玄老淡淡的道“大当家勿虑,依翎狱阁的行事作风,断不会迁怒荆家。” 荆玦忙道“前辈误会,我非是担心荆家,而是有些担心墨贤侄的安危。翎狱阁四鬼皆死在墨贤侄的手上,断发亦受伤离去,不知翎狱阁会如何对付墨贤侄。” 玄老道“大当家尽管放心,翎狱阁一时半会还不会找上门来,何况以小友的武功,只要不被算计,翎狱阁的杀手还奈何不了他!” 荆玦听玄老这么一说,惊悸的心也稍稍定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墨义的武功境界,但是从这几次的出手来看,当是不逊于一流高手的存在,如今又有玄老如此笃定的回答,想必是自己多虑了。 墨义道“想我一个无名小子还不至于让翎狱阁大动干戈吧?” 玄老道“小友也要小心些才好!” 荆玦起身道“晚辈想请前辈和墨贤侄至后堂一叙,不知可否?” 玄老道“请大当家头前带路。” 四人来到一间墙壁皆由麻石砌成,密不透风的石室,石室内除去一张放置在靠近最内侧墙边的方桌外再无其它东西。方桌上一盏油灯顶着豆大的火苗不时地跳跃着,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荆玦走到方桌前,伸手在墙壁上一按,只见墙上立马出现一个方格。荆玦自方格内取出一竹简,道“前辈,此乃荆家的擎苍剑法剑诀,荆玦有意将其传于墨贤侄,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玄老道“擎苍剑客荆无昔,碧波仙子姬秋怡,两位侠者仁心,扶弱济困,擎苍剑法和碧波剑法也都是江湖成名的绝学。大当家可是担心小友的武学和擎苍剑法会有冲突,所以才问老朽的?” 荆玦笑道“前辈慧眼,晚辈见墨贤侄武功出众,身法奇特,而晚辈多年来致力于荆家商号,对江湖各家武学知之甚少,是以有此疑虑。” 玄老道“大当家勿虑,小友的功力非一般江湖人士可比,所缺只是修习完整的武学招式。以小友的品性和资质,修习擎苍剑法并无不当,大当家若有决断尽可行之!” 荆玦道“前辈如此说晚辈就放心了,不知贤侄可愿学擎苍剑法?” 提到学习剑法,墨义立时来了兴趣,毕竟自己十多年来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习武,若能修习擎苍剑法自是欢喜,是以道“多谢荆叔叔,只是会不会不合规矩?” 荆玦道“贤侄放心,荆家祖上有训,擎苍剑法不问出身,不问门第,只授身负侠义,接济苍生者。贤侄秉性纯良,心慈念善非常契合擎苍剑法的济世之念,希望贤侄来日能够多行其善,秉承家父、家母救世济困之愿。” 墨义道“小侄谨记荆叔叔教诲!” 玄老道“若老朽没有看错,荆少爷对战连山、望月用的应该是碧波剑法?” 荆玦道“擎苍剑法对修习者的身体素养和力道要求甚高,济儿自幼身体单薄,柔韧有余而力道不足。所以晚辈就只传了他碧波剑法,擎苍扇的功法则是从擎苍剑法演化而来。” 玄老笑道“因材施教,取长补短本就是授艺者的素养,荆少爷资质出众,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荆玦道“家父、家母年轻时游历江湖,以仁义济世,扶弱济困。怎奈世间苦难甚多,家父、家母深感无力,遂入商道,旨在强大自己以期兼济天下。” 玄老道“擎苍剑客伉俪仁心济世,绝迹江湖竟是有此因,可敬可佩!” 荆玦递过擎苍剑,送上剑谱道“贤侄,擎苍剑法共有二十四式,十六式重守,以守为攻,旨在化解戾气不伤人性命。八式主攻,剑意纯粹,杀伐绝决,旨在斩杀邪祟,惩除奸恶。武学之道因人而异,理解不同,所得皆不同,且不可固守陈规。擎苍剑与剑谱留作练剑之用,尽可自行研习。” 墨义道“小侄谢过荆叔叔。” 玄老道“老朽定当尽力守护,大当家勿虑。” 荆玦转向荆济道“济儿,墨贤侄闭关期间的杂事和前辈的起居皆由你打理,要向前辈和墨贤侄多多请教。” “济儿听命。”荆济嘴上答应,心下自是高兴的紧,因为这正合荆济的心意! 第八章 盗圣追魂 义陇城东南方,楚河、乐山、象山交接的三角地带有一小镇,因其地势较高又临近楚河,百姓多以植桑捕鱼为生,故名桑渔镇。 初夏的风,抚过了梧桐的叶,摇摆着道旁的花,撩拨起楚河中的浪,弥散了夕阳里的蝉声。夕阳西沉,暮色笼罩了大地,虽在初夏,但晚风清冷,大地苍凉,仿佛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远远的,只见一行十余人护着两辆马车来到镇口,前面马车下来一人,道“二弟,你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姬家商号或者客栈。此地已远离义陇城,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原来这说话之人正是姬峧,随行马车载着的便是姬家一干人等。 当日姬家一众人连夜出义陇城西门,为防荆家追杀转而绕道南门向南而去。一路上既担心荆家派人截杀,又担心落井下石之辈故意刁难,遂晓行夜宿,丝毫不敢大意。连日来紧绷着神经不眠不休的急行,小路曲折,车马颠簸,使姬峧的伤势愈发严重。眼见已是远离了义陇城,也未发现有可疑人尾随,姬峧才稍稍安心,欲在桑渔镇逗留。 不多时,姬垌便回来向姬峧道“大哥,此地偏僻,并无姬家商号,镇上也只有一家“桑渔客栈”可以歇脚。” 姬峧道“二弟带路,先到客栈安顿下来再行商议。” 因为地处偏僻,往来行人稀少,“桑渔客栈”又在桑渔镇比较显眼的位置,只几步便来到客栈。客栈虽不算大,但是胜在干净明亮,见有人投宿,小二哥赶忙上前招呼,端茶倒水,甚是热情。 姬峧先行处理过伤口,道“姬木与苟叁回来没有?” 姬垌道“刚刚回来,已经预定了饭菜,随时可以过去。” 姬峧道“多日赶路辛苦,叫上大家一起饱餐一顿。” 多日的风餐露宿,居无定所,让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纨绔子弟早已是疲惫不堪,叫苦不迭。小二见客人到来,立时便将准备好的饭菜送上,姬兀立、姬无俍一顿狼吞虎咽,昔日的高傲少爷如今也只剩狼狈的皮囊! “义陇城的惨败完全出乎了自己的预料,好在姬家人都安然无恙,大陆上诸多的姬家商号亦无恙,重振姬家亦非难事!”姬峧边向客栈走边忖度道。 忽然,姬峧拦住众人道“不知是何方神圣,还请现身相见。” “如此看来,姬大当家还是有些本事的!”一声冷冷的阴笑过处,正前方闪出一人面容狰狞似鬼魅,身形干瘪媲魍魉。一身黑衣破败凌乱,经风一吹飒飒而起,身背断魂刀赫然而立。黑暗中五个身影缓缓走出,将姬家众人围在当中。 姬峧陡见来人,立时兴奋道“原来是翎狱阁的鬼刀长老和‘五煞’,真是天不绝姬家,有诸位相助,姬家定可重返义陇城!” 鬼刀阴冷的道“义陇城之事阁主已然尽知,阁主让我等前来,一为收取余下佣金,二为‘四鬼’之死做个了断。” 姬峧道“鬼长老只要能助我重回义陇城,佣金定当加倍奉上。‘四鬼’乃是被荆家所杀,请鬼长老为他们报仇雪恨!” 鬼刀道“依大当家之言,翎狱阁不助大当家重回义陇城是拿不到佣金了?” 姬峧道“姬家现下已退出义陇城,还请鬼长老明断。” 鬼刀向五煞道“事既清楚,多说无益,动手!” 五煞闻声而动,出手快如闪电,招招毙命,眨眼间一行人就只剩下姬峧、姬垌、姬青英和姬兀立,其余人等猝不及防之下已然惨死当场。 三煞更是一刀将姬无俍斜劈成两段,姬垌见爱子死状如此之惨,扯出双斧便向三煞砍去。“噗”一声,鬼刀的断魂刀已然插进姬垌右胸,姬垌回头望向姬峧一字一顿道“大…哥,为…我…报…报仇!”话音未落,鬼刀抽出断魂刀,姬垌立时气绝身亡。 余下之人,姬峧伤势未愈,姬兀立早已浑身颤抖不能自已,只有姬青英握剑挡在姬峧身前。 “五煞正逐渐缩小包围,鬼刀又出手狠辣,今日想脱身已不可能。”姬峧轻声道“三妹,我拖住他们,你想办法带立儿走,来日定要为我姬家报仇。” “二煞堵在身后,鬼刀挡住前路,其它四煞左右围堵,如今只能从二煞处找机会。”姬峧略作观察,突然向二煞挥剑刺去,同时向姬青英道“就是现在!”姬青英见大哥攻向二煞,用手一扯慌神的姬兀立疾奔而去。 鬼刀道“你们解决了他,那两个我来办。”话音起处鬼刀人已消失。 姬青英借助姬峧挡住五煞的间隙带着姬兀立疾奔而去,奔行不远,只见鬼刀赫然立在前路。未待姬青英站稳,鬼刀断魂刀已至,姬青英闪避不及,被断魂刀一刀砍掉左臂,当场昏死过去。姬兀立看着形似鬼魅般的鬼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呆立当场,鬼刀侧身划过,姬兀立倒地而亡。 姬峧远远看见儿子和三妹被鬼刀瞬间斩杀,分神之际亦被五煞分尸而亡,终是姬峧自食了恶果! 愁结百转浸心扉, 歹念恶欲心间起。 纵虎出匣无戒度, 谋皮不得反噬身。 擎苍剑诀玄奥无比,深藏无疆大爱,更具斩杀奸佞邪祟的决心,剑招转换既有绵里藏针之柔亦有巨浪淘沙之勇。所行者,济世救人;所避者,荼毒苍生;所惜者,渡人渡己;所斩者,倒行逆施。 在长达一月之久的闭关期间,墨义时而提剑狂舞,时而打坐入定,臻入化境之际吃饭、休息皆是随心而为。亏得荆济足够细心,时刻将饭食、饮水、衣物等都准备妥当,让墨义渴可饮,倦可息,饿可食,不至受外物干扰!而荆济在自己的潜心参悟和玄老的指点之下也是有着长足的进步,墨义对于擎苍剑法的参悟,荆济亦感惊讶更觉佩服。 擎苍一剑破长空, 浩然正气震苍穹。 生亦有道需正道, 兼爱非攻济众生。 恭谨守节恪于礼, 悲苦哀愁淡于行。 魑魅魍魉空余恨, 邪祟巫毒断滋生。 这一日。 墨义走出密室,深吸一口气,道“痛快!” 玄老看向墨义,会心一笑,道“空灵之境乃习武之人的毕生追求,小友几至极境,当世罕见!” 墨义道“晚辈多谢前辈夸赞!” 玄老道“进境如何?” 墨义道“擎苍剑法守重济世救人,攻则惩治奸邪,剑意深邃宽博,晚辈所悟有限!” 玄老道“武学虽然有派别、招式和修炼方法上的不同,但究其根本在于习武之人的资质、根基、理解以及对武学的态度。擎苍剑法蕴含行世大道,非一朝一夕可以尽得,需循序渐进,积少盈丰。” 荆家大堂。 墨义道“荆叔叔,擎苍剑法和剑谱小侄已熟记,现将擎苍剑和剑谱归还荆叔叔。” 荆玦道“擎苍剑赠予贤侄,老夫久不涉足江湖,留之已是无用。” 墨义道“擎苍剑乃荆家传家之物,小侄断不能收,如有需要小侄自会来借。” 荆玦还想说些什么,只听玄老道“大当家不妨全了小友之意,无需过分执着!”又道“此间事了,老朽叨扰日久,就此别过。” 目送玄老消失在转角处,墨义心里不禁泛起淡淡的失落。那种感觉仿若风中的一抹清凉,即使在炎炎的夏日,也能让人感受到秋日的凉意。 墨义道“小侄谢过荆叔叔授艺之恩,小侄也该走了。” 荆玦道“贤侄可是已有打算?” 墨义道“小侄想遍行大陆,到处看看。” 荆玦道“少年人当如是,贤侄去意已决,我也不便强留。” 接着,只见荆玦手持一木盒来至近前,道“贤侄,这是家父、家母早年游历大陆时意外得到的一块铁母,老夫俗世缠身不涉江湖,留之亦是无用,今日赠与贤侄,他日若得遇高手匠人或有用途。” 墨义虽想拒绝,怎奈荆玦心意已决,只得收起铁母自去收拾行李,待墨义收拾停当,荆家人众已在前院等候,此时有家丁牵过两匹马来。 “贤侄,这匹马作为行脚赶路之用,马上备有些许盘缠供贤侄路上使用。”荆玦接着道“济儿,你的事需你自己跟墨贤侄说。” 荆济道“墨大哥,荆济想与你一起游历江湖,希望墨大哥能够准许。” 墨义诧异道“我却是愿意,只是荆家怎能离开贤弟?” 荆玦笑道“贤侄大可放心,荆栖、荆露已然可以帮手,老夫兄弟与百里兄身体也还算硬朗,如今又有山虎等人相助,并无大碍!” 一阵寒暄,两人拜别众人,策马扬鞭直奔南门而去。 出了南门,两人沿着官道一路向南,行了半日依旧是人影烁烁,车水马龙。看着往来不息的人群,闻着浓郁喷香的麦浪,纯朴的百姓把最纯朴的热情都挂在了脸上。 荆家商号遍布大陆,荆济也时常随父亲、叔叔出门行商易货。自幼浸润社会的荆济在阅历、人情世故等方面自是比墨义老道,有了荆济的同行也让墨义省去了不少麻烦。而一直期望能抛开俗事游历江湖的荆济,愿望一朝得以实现,便如脱笼小鸟般恣意飞翔。 夕阳西下,微风拂面,四野绿树红花,一派生机盎然,河滩远处绿树成荫,近处繁花似锦。抬望眼,只见水气蒸腾氤氲成团,三五渔船逐鱼而赶,远处霞光万道洒落于河面之上,微风过处金色波纹迎风起舞。 旧时只觉山中美, 此刻方知水亦欢。 路涉乡音情切切, 倦客归家意绵绵。 荆济道“墨大哥,眼前这条河便是大陆最大的内河——楚河亦称楚江,从东向西贯穿大陆,最后汇入大海。楚河东起象山与乐山的交汇之地,新秦大陆称其为天池,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天池老人便隐于此。河对岸近山之处为三川郡,三川郡河湖密布,内陆水产异常丰富。河对岸靠海之处则是胶西郡,因为地理环境等原因,胶西郡的海产在大陆极富盛名,也是大陆海上力量最强大的所在。沿河向西可抵大海,百川汇流成楚河,奔流到海不复回。” 墨义看向楚河,翻身下马,缓步向河岸行去。缓缓闭上双目,感受着河水拍打岸边的力量和它所散发出的自然气息,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势,仿佛大地的脉动与浩渺的苍穹相互辉映,唤醒人内心深处的激情与豪情。 荆济问道“墨大哥,我们接下来是向东还是向西?” 墨义道“向西,向着大海的方向!” 二人策马来到一渡头,渡头停着一大一小两条客船,许是天色将晚,许是因为已是最后一班渡船,并无什么人。 二人牵马上前,船老大面带微笑招呼道“二位少爷可是要过河?” 荆济道“是的,船家,可还方便?” 船老大道“天色将晚,客少,二位少爷请上船。”说话间已是上前接过缰绳,二人随手付过渡钱便向船头走去。 船至对岸,两人牵马随人群而行,路上墨义向行人打听得知“渡头向南二百米有一村庄,住着十几户人家,依靠捕鱼和摆渡为生。向西三十里则有一小镇唤作潮汐镇,因其距离西渡城较近的缘故异常繁华。” 二人一路马不停蹄,终是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了潮汐镇。只见挑担的、提篮的、赶车的易货百姓纷纷离去,行脚赶货的商人匆匆赶来。潮汐镇虽然叫“镇”,但是规模远超一般意义上的镇,已现城市的雏形。 行不多时,二人来到一客栈前,牌匾有字“西渡客栈”。 小二见有客到迎出来问道“二位少爷住店?” 荆济道“是的,上房还有吗?要两个单间。” 小二忙道“有……有……,二位客官里面请。”说着已然招呼马夫接过缰绳牵去马槽,随后引二人向楼上走去,挑了两间挨着的客房住下。 二人向小二打听之下得知“潮汐镇距离西渡城不过百里,与西渡城有官道相通,往来异常方便。向西十五里处便是楚河南岸最大的深水码头——西渡码头,承载着楚河以南所有货商的河运上货和其它地方往来货船的卸货之任。” 潮汐镇街道布局有三纵一横之说,三纵即是南北三条街道并立,一横则横贯东西将三条街道串连起来。 正所谓“少年侠客,属地风流。琼心竞奇,何所乐乎。” 二人收拾停当,锁上房门,出客栈一路向西,来到一处夜市,只见灯火通明,杂耍、卖艺、摆摊、小吃应有尽有,各色商贩亦是忙碌不停。街道上是人潮如织,呵声不断,热闹不凡,二人走走停停间亦感心情大好。 二人来到一架着火堆烤肉的摊铺前,店家亦是远远地打着招呼,摊铺不大,一边挂着洗净的野鸡、野兔等,另一边则堆满了木材,中间一排火堆摆着三副烤架。二人要了一只烤鸡、一份烤兔肉和两份海菜汤便吃了起来。 墨义想起与父亲进山狩猎的日子,都是以父亲备的酒酿为饮,烤野味为食。在潮汐镇穿行之际,偶遇烤着吃的山野村味,不免饥饿难忍,也勾起了墨义对父亲的思念。二人就着海菜汤吃了几口已是停不下来,汤中带辣,肉质外焦里嫩层次分明,颇有些昔日狩猎的味道。 荆济自觉饭饱,起身恰了恰腰身活动下筋骨。忽然,一身材瘦小但是十分精干之人快速靠近,猛地将荆济撞了一下,那人侧身连连赔礼。荆济今日心情大好,见那人也是十分的客气,不予为难,只道“无碍”便任其离去。 二人刚要离去,忽听荆济焦急道“墨大哥,我的玉佩不见了,明明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在,现在却是不翼而飞了!” 墨义顺着荆济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荆济一直戴在腰间的玉佩竟是不知何时不翼而飞。 墨义道“看来我们遇到高人了,刚才那个撞人应该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以便下手。” 荆济道“当不会错,应该是趁撞到我之际取了我的玉佩。” 墨义看看那个黑影消失的方向,二人闪身循迹而去,不多时便发现一院落的角门之下有一人正借着灯光翻看身上的物品。荆济定睛一看,确认正是刚才在夜市撞了自己的那个家伙,只见那人“身形消瘦,手垂及膝,月眉倒挂,目光如炬,一身劲装轻裹,浑身透着精明强干之像。” 忽然,那人好似有所察觉,竟是闪身疾驰而去,二人不假思索赶忙去追,直追到潮汐镇外的一密林前,那人才停下脚步回头查看,发现竟有一人紧随其后。那人见势不妙便欲往密林里进,却发现身前也站定一人挡住了去路。只听身后之人道“不知是何方朋友借我玉佩一观,只因那玉佩乃家母所赠甚是重要,还望朋友观之即还。” 那人道“我追魂有个规矩,凡是在我手上的东西就断无归还之礼,能追上我的想必也有些本事,想要的话尽可自己来取!” 荆济道“难道阁下就是上人称‘盗圣’的追魂?据说‘盗圣’只取不义之财,所得无所留,皆济世人,却不知为何要取我之物?” 追魂道“江湖之言不可尽信,我只盗想盗之物,至于财之所出非富即贵。看公子打扮亦非贫苦人家,合我规矩自可盗之!” 荆济道“盗圣的规矩我自是知晓,只是玉佩确为家母所赠,玉佩在身犹如家母相随,时时提醒,刻刻不敢忘家母教诲。” “即是如此,便以江湖规矩,看本事说话吧!”声落人至,追魂双掌直击荆济面门,速度之快远超先前追赶之时。 荆济时常四处行商易货,对于“盗圣”追魂自是知晓,见追魂挥掌袭来,挥扇相迎,掌扇相接,二人斗在一起。墨义依然守在树林方向,他深知追魂的轻功甚是了得,如果真想要走恐怕自己也追不上。眼见二人动起手来,墨义也不着急,毕竟荆济的武功也寻常人可比,这追魂的轻功了得,不知道武功如何,不妨先在一边静观其变。 缠斗之间,已过三十余招,荆济在墨义闭关修习擎苍剑法之时,自己也有所感悟,加之玄老的指点,手中折扇已是出神入化,招式也较之前完善和丰富了许多。墨义看出追魂并无伤人之意,而荆济也只是拿追魂在试招式,索性立在一旁安静观战。 忽然,追魂收招住手道“我有要事要办,今日权且住手,二位若有胆量不妨随我走上一遭!”声落人去,转瞬即逝。 突见追魂闪身激射而去,二人也是毫不犹豫的紧跟追魂直奔潮汐镇。 追魂在前二人在后,不一时便追到一草屋前,只见追魂驻足道“二位,追魂今日需护屋内之人周全,有劳二位相助!” “明明是来讨要玉佩的,如今玉佩未讨,却要先做帮工?”二人一时无语。 “跟我来!”追魂话音未落三人均是落在了不远处的大树之上。三人均已察觉有大批人在快速靠近,很默契地隐在树杈之上,小心地观察着草屋四周的情况。 第九章 蓝眼泪 不多时,只见一青面大汉,怀抱一口大刀粗声粗气道“归公子,我等听说人鱼族至宝——蓝眼泪在公子身上,今日特来求借观之,还望公子不吝赐见。” 屋门缓缓打开,只见一衣着华丽的少年公子环视众人道“诸位所述之物,晚辈并不识得,晚辈一介文弱书生,何来至宝之说?” 大汉道“归公子无需再做隐瞒,江湖中已是尽人皆知,人鱼族至宝——蓝眼泪就在公子身上,我等此来只为一睹蓝眼泪真容!” 此时的草屋四周已是聚集了多路人马,一听大汉之言,纷纷附和道“对,我们要看看这蓝眼泪到底是何物,有何神奇之处,归公子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 “没想到书生未至便有人已是急不可耐了,诸位如此着急,可不合江湖规矩!”随着一丝冷冷的声音传来,只见一蓝衣公子,四方脸,白净无须,剑眉星目,周身散着一股无法违逆的威严,身后还跟着一个抱剑的孩童。 大汉瞥了一眼,道“在下楚苂阁田锤,尚未请教朋友名讳?” 蓝衣公子道“裂痕谷,剑书生!” “裂痕谷……剑书生……是……是……是裂剑书生!”有人惊呼道。草屋四周顿时躁动起来,各路人马交头接耳,无论如何也绝想不到裂剑书生会在此出现。 田锤道“‘专于书,痴于剑,书中剑第一,剑中书第一。’的裂剑书生,久闻大名,只是不知先生之能是否真如江湖传说的那般!今日有幸遇见,田某倒想试上一试。” “请!”裂剑书生道。 田锤体格粗壮,身材魁梧,是楚苂阁掌舵田破境的亲弟弟,也是楚苂阁炼武堂堂主。楚苂阁有田破境掌舵,左右护法护持,田虎、田锤以及破海堂堂主甘卜烈,出云堂堂主工千里分管各堂。楚苂阁多年来盘踞在楚河一带,以搜刮过往商船、打劫渔民、强抢豪夺为生,声震楚河两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鲜有人敢违其意。 田锤高高跃起,搂头盖顶照着裂剑书生的脑袋猛劈而下。这一刀刀势迅猛,杀意凛冽!当真是马行如龙,刀急如风,快如电闪。 裂剑书生看了看劈向自己的一刀,只轻轻一个侧身,刀锋竟是贴身轻轻划过。田锤刀锋一转,刀身平切向裂剑书生,裂剑书生腾身而起,脚尖轻轻一点刀身反向弹开。田锤借势一推,刀刃直向裂剑书生刺去,裂剑书生左腿撑地,身体后仰,右脚向上顶住刀柄,稍一用力,刀退人起,负手而立。 裂剑书生轻轻松松躲过田锤的三刀连击,却是连手都未曾动过一下。 “竟敢戏耍田某,今日定要让你知道知道田某的厉害!”田锤一声怒吼,猛然加快招式,刀携风势,风助刀声,直向裂剑书生砍去。 “这才有点意思!”只听裂剑书生边闪躲边说道。 田锤看上去虽然肥硕粗笨,略显呆头呆脑,但是刀法沉稳有力,动作异常灵巧,人更是十分的清醒,方才三招出手便知裂剑书生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已是不敢大意。 田锤双手握刀直劈裂剑书生,刀至半空,田锤双手一扯,刀分两把。围观众人皆是一惊,裂剑书生却是微微一笑,身体原地一转,右手顺势擒住田锤左手刀背。田锤右手刀身向下一沉拦腰向裂剑书生斩去,裂剑书生借刀劲翻身而起,“啪啪”两脚直踢在田锤的胸腹处,田锤只得弃左手刀,蹬……蹬……倒退开来。被裂剑书生连踢两脚,人也踉跄倒地,刚要起身,只见刀光闪过,裂剑书生随手一甩便将夺去的刀斜插在了田锤的正前方。 裂剑书生道“田堂主还要继续吗?” “田某甘拜下风,有道是山不转水转,它日有缘再行请教,告辞!”田锤说罢,起身收刀悻然离去。 楚荧阁在楚河一带盘踞已久,无论是南来北往的货商还是行走江湖的侠士无不都要礼让几分。今晚现身的这些所谓江湖人士并非是什么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多数都是想跟着田锤来蹭一眼蓝眼泪的真容。眼见田锤落败离去,自是不敢逗留,亦是自行退散。 眼见人群退散,裂剑书生道“三位,该现身一见了!” 裂剑书生声音落处,自草屋左侧的树上倏然闪出三条人影,正是墨义,荆济和“盗圣”追魂三人。 裂剑书生道“据我所知,‘盗圣’追魂一向独来独往,不曾听说何时有了帮手?” 追魂道“裂剑书生也并非像江湖传言的杀人不眨眼!” 裂剑书生道“江湖人述江湖事,江湖事主却不知,可笑可笑。” “各位,若为蓝眼泪而来,不妨暂息兵戈,请屋内一聚。”华服公子道。 裂剑书生手中折扇一收,腰身一弯,人已来到屋内。墨义、荆济看向追魂,三人相视一眼便也跟着进入草屋。屋内陈设简单,仅有一条木桌、几个木凳、一张木床和墙角摆放的锅具,虽然简单,但是却十分的干净、整洁。 华服公子招呼几人落座,端过茶水为几人一一斟上,道“归某知道诸位来意,不知诸位可愿听一故事?” 追魂道“公子请讲!” 八年前,子其十岁生日,也是父亲即将接任归家家主之时,父亲为了曾经的允诺,准备出海为我庆生。在父亲征得爷爷的同意后,便唤上少许随行,驾一条大船开拔赤岩岛。赤岩岛正对楚河入海口,离大陆不过百里,每当海上雾气散去,在大陆上便清晰可见。 因为当天是我的生日,父亲也是难得的忙里偷闲,因此,登上赤岩岛父亲便与几位叔伯把酒畅谈,而我也似出笼的小鸟,在赤岩岛恣意的奔跑。平日里只能跟着哥哥、弟弟们在归府的枯燥日子,早让我对出海充满了深深的期待。 一登上赤岩岛便撒欢似的疯玩,玩的兴起之时我闯进一片树林深处,在树林里发现了一条被绑缚着的人身鱼尾的动物。惊恐之下不忘唤来父亲和同行的叔伯们前去查看,当父亲看见人鱼时也是大惊失色,当即将我抱起,又命人抱起人鱼返回海船之上,父亲下令向指定的方向行进,并向海岸发出信号。 父亲命人将人鱼放到已经准备好的水槽里时,才发现人鱼身中巨毒已是生命垂危。父亲取出“药神”前辈送的化毒丹喂人鱼服下,一直等到人鱼醒来,父亲查问之下方才知道“她乃是人鱼族小公主,有人类觊觎人鱼族至宝蓝眼泪,诱她离开族地设计擒获并喂以剧毒,而她身中之毒也只有蓝眼泪才可以化解。” 化毒丹只能延缓人鱼小公主身体毒性的发作,却不能彻底清除毒素。事态危机,父亲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亲往人鱼族族送还小公主。人鱼族小公主被抓并且被喂下毒药,而能解此毒的却正是蓝眼泪,如此一来,下毒者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父亲舵住方向,在接近人鱼族族地时命人用特有的信号唤来人鱼族公主,将小公主之事告之,并将自己的猜想告知,叮嘱人鱼族要小心提防。 此时,父亲也隐约猜到应是海阎王所为,因为在这茫茫的大海上知道人鱼族祖地位置的寥寥无几,而知道人鱼族族地位置还有能力捉住人鱼的就只有海阎王!父亲一番叮嘱过后,旋即便命大船返航,当大船驶离人鱼族族地五十余里时,只见三艘顶着骷髅头的鬼头船拦住去路,而中间船上为首之人正是有着“海上阎罗”之称的海阎王。 正如父亲猜测的那般,海阎王用计诱使人鱼族小公主离群而捕之,随后又让鬼医下毒准备逼迫人鱼族公主交出蓝眼泪。牢笼已然做好,只待毒性发作,即可绑缚人鱼小公主去人鱼族祖地换取蓝眼泪,计划原本天衣无缝,却不慎被我撞见,以致功败垂成。 鬼头船将大船团团围住,海阎王更是不发一言,命人直接杀上船来。因为来人众多,父亲被围攻无法脱身,叔伯们也只能勉强支撑,而我则被鬼医掠走并喂下海魂丹,随即又被抛入大海。幸得归家舰队收到预警讯号及时赶到才能击退海阎王,保住父亲与众位叔伯的性命,但我却因被沉入大海多时已不知所踪。父亲虽然坚持寻找,但是多日下来终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显然已是生还无望了! 当父亲在海上自责、无措之时,西渡城却又传来爷爷被害的消息,父亲虽是悲伤难掩也不得不准备返航。此时,人鱼族公主却将我送到了父亲的身边,并告知父亲,发现我时海魂丹的毒性已遍及全身,海水也已经侵蚀了我的内脏。无奈之下老人鱼公主只得以精珠保我性命,并用蓝眼泪为我驱毒,即便如此也只能暂保我性命一时,想要长久生存只能依靠大海并以蓝眼泪护身。 归子其端起水杯小酌一口,然后慢慢从脖颈之上取下项饰,打开前端金属外壳取出一蓝色宝珠,随后将蓝色宝珠置于桌上水杯之中,宝珠遇水而涨,蓝色光晕瞬间充斥满屋,透过墙缝裂隙向外四溢而出。乍见之下,几人不禁惊呼出声“如此宝物竟是生平未见”! 荆济道“曾经听老人说过大海之上有人鱼一族,守护出海之人的安危,是海上的守护者,不曾想确有其事!” 归子其道“当年先祖来到大陆,为探查大陆环境派出多支探险队,归家祖上便是其中一支先遣队的统领。当年探险队一路沿海南行来到楚河时便发现了人鱼族活动的踪迹,祖上将其上报祁真大祭司,大祭司遂命祖上在此驻营,了解人鱼族以便做进一步接触,当时的驻地也就是现在的西渡城。归家也就此有了“守护大海,守护人鱼族”的使命,而人鱼族也同样知道人类的善良,不仅守护着出海人的安全,更守护着这片浩瀚的大海。” 裂剑书生不解的道“据我所知,归家在西渡城乃至胶西郡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何以归少爷会独自一人现身潮汐镇?” 归子其道“此屋的主人是子其的授业恩师,也是归家的恩人。师傅一生都在为归家劳碌奔波,子其更是自幼受教于恩师,当得知子其时日无多,师傅不忍见子其受煎熬便拜别归家回到了这里。子其本想在离开之前来见师傅最后一面,不曾想师傅却是先我而去了。” 追魂道“归少爷既然有蓝眼泪和精珠在身,何以时日无多?” 归子其道“诸位有所不知,蓝眼泪虽能起死回生,清除百毒,但是却无法复原人体已经受损的肌能。作为人鱼族的至宝,大海的恩赐,蓝眼泪亦无法长久的离开大海和人鱼族,否则便会枯竭直至消亡。这十年来,每一年子其都会跟随父亲去一次人鱼族祖地,让蓝眼泪回归大海,回归人鱼族。然而十年期限将至,蓝眼泪无法再在陆地滞留,若然,非但子其性命不保还会害了人鱼族!” 当初人鱼老公主舍生以精珠救子其性命,人鱼族更是不顾全族安危用蓝眼泪为子其多争取了十年的光阴,时至今日,子其不敢再有任何奢求。今日拜别师傅,过些时日便准备送蓝眼泪回归人鱼族祖地,了却子其最后的心愿!” 四人听闻归子其所述,心下亦是唏嘘不已。如此的年纪却已是承受了十年的煎熬,虽说“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岂知“心非木石岂无感?向死而生最是难!” 墨义道“追魂大侠何以知道蓝眼泪之事,还要我二人相助?” 追魂道“不瞒二位,追魂受家师之命相护蓝眼泪周全。家师“盗魂”久不入江湖,有一日却告诉我要相护蓝眼泪以免落入歹人之手。追魂盗玉纯属试探,动手已然确定二位乃是君子,方才邀二位相助。”说罢,便将玉佩递还荆济。 荆济道“多谢追魂大哥,小弟先前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忽然,四人脸色凝重,道“有人正在靠近,而且数量还不少。” “子其少爷,大当家命我来接你回去,请少爷准备一下。”屋外人道。 归子其道“诸位莫慌,来人乃归家武教习胜千。” 几人出门,只见远处站立一人,手提一杆长枪,身着劲装,浓眉大眼,肌肉健硕。见归子其出来道“子其少爷准备何时出发?” 归子其转身向四人道“诸位心愿已了,并未有人有歹意或强抢蓝眼泪之念,足见各位乃江湖侠义之辈。如今西渡城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纷纷介入,一为蓝眼泪,二为掌控西渡城,子其恳请诸位侠士能相助归家,相助人鱼族。” 追魂道“我有师命在身,自当尽力而为!” 裂剑书生淡淡的道“书生逍遥自在从不受人约束,今日之邀必在需要时承兑!” 归子其向墨义和荆济道“未知二位公子尊讳?” 荆济道“在下荆济和兄长——墨义。我与兄长明日正要去西渡城,期待有缘再见。” 夜,挟着凉爽的微风,吹过滴着露珠的高粱叶,吹过哗哗作响的白杨树,吹过闪着光亮的河水悄悄的沉了下来。 四人目送归子其等人慢慢远去,直至消散在夜幕里。 追魂道“各位,追魂有师命在身,先行一步!” 裂剑书生道“夜色渐深,露重霜沉,二位早歇,书生告辞!” “先生请!”二人同时答道。 翌日清晨,二人收拾停当策马直奔西渡城。 西渡城西靠大海,北近楚河,东接平原,南抵小阴山。街道岩石铺地,民舍青砖堆砌,往来行人身背鱼篓,手持刀叉,短衣劲装健步如飞。相比义陇城的大气厚重,热闹繁华,西渡城则略显古朴,清冷。 荆济道“大哥,这里的人都是一副行色匆匆,忧心忡忡的样子,甚是怪异!” 墨义道“现在已是晌午时分,一路走来不见商铺开门,饭馆营业,难道这西渡城跟其它地方有什么不同?” 二人甚觉怪异,一时无解,牵马继续向城内走去。忽听远处传来呵骂声“姓田的,难道你不知道这西渡城的规矩?居然敢在我姬家商号眼皮子底下贩卖粮食,你也不称称自己的狗胆有几斤几两!” 拨开人群,只见挂着“田氏海产”招牌的铺子里堆满了装粮食的袋子。门口一人七尺身材,方面阔脸,淡眉星目,鼻梁高起,一身腱子肉配上赶海劲装格外的耀眼。门外两个大汉身后跟了五六个随从,个个手持长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只听堵门汉子道“如今西渡城有难,你们姬家商号非但不助西渡城渡此难关,反倒乘火打劫,哄抬物价,垄断粮食,制造恐慌,你们居心何在?” 白面汉子道“怎么,你田一生一个打鱼的破烂户还想着救济天下?我们姬家商号做生意为的是利,谁敢破坏规矩,影响姬家的财路,那他就要付出代价。” 原来堵门的汉子正是这家“田氏海产”店的老板田一生,只因两个自称是姬家商号的人带着恶奴前来想要强抢田一生的粮食,田一生才手持三股捕鱼叉横身而立将带头的二人及一众恶奴死死地拦在店门外。 田一生道“我用自己的家当换来这些粮食旨在为西渡城解燃眉之急,只求能为西渡城渡此难关尽一份力,何来破坏规矩,影响姬家商号之说?” 白面汉子道“既是如此,不妨将粮食卖于我们,再由姬家商号统一处置。” 田一生冷冷地道“我田一生有手有脚自会处置,无需二位费心,请回!” 白面汉子怒道“姓田的,我看你是敬酒不吃罚酒,既然给脸不要就别怪我不客气啦!来人,把店给我拆了!”一声令下,五六个汉子提刀直扑田一生,田一生挺捕鱼叉上前拦住恶奴。凭着一身力气和些许粗浅功夫,随从一时半会也拿田一生没有办法,白面汉子见状已是烦躁不已,趁田一生力战恶奴之际突施偷袭,一脚将其踹翻在地,田一生刚爬起来便被恶奴趁机将刀押到了脖颈之上。 白面汉子走向田一生道“最后问你一句,要命还是要粮?” 田一生道“要粮没有,要命尽可拿去!” 白面汉子道“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白面汉子“啪”一掌拍在田一生的胸前,田一生顿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白面汉子一掌得势,紧逼两步又是一掌向着田一生的面门拍去,这一掌显是使出了全身气力,若被打实必将当场毙命。荆济观察多时已是忍无可忍,眼见白面汉子的全力一掌将要拍到田一生的面门之上,荆济身形一闪,瞬间来到白面汉子身前,五指箕张猛抓向白面汉子右手腕脉。墨义也是紧随而至,闪身来到田一生身边,一拖,一扶,一带便让田一生脱离了人群。 白面汉子腕脉猛然吃力,顿时痛的是嗷嗷直叫,吼道:“你是何人,敢管爷的闲事? 荆济道“谁人给你的胆量,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越货,强抢财物?” 白面汉子道“年轻人,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 荆济道:“趁小爷心情还好赶紧滚,否则,小爷我就不客气了!” 白面汉子一看,这少年人竟然如此豪横,不顾右手吃痛,左手握拳便向荆济打去。荆济右手接住打来的拳头,双手一收将白面汉子身体向前一带,白面汉子顿时便来了个狗啃屎。 不待汉子哀嚎,荆济抡起右手照着白面汉子的脸颊“啪……啪……啪……啪啪”就是一顿抽,打的白面汉子是惨叫连连。一旁的恶奴们早就被吓的傻了眼,愣愣地怔在原地,直捂腮帮子,心里嘀咕道“这人不但一招就把头儿给制服了,还狠狠地赏了一顿大嘴巴子,这是碰到狠角儿了!” 田一生一见白面汉子被荆济一顿巴掌伺候,忍不住地喊道“好,打得好!” 围观百姓也是反应了过来,跟着道“打得好,打得好,打死这个混蛋!” 荆济拍拍手,站起身,道“滚,不然小爷还要再来一轮!” 白面汉子边爬边退,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摸了摸肿胀的脸,恨恨的道“有种的……有种的别跑,我……我……我会回来报仇的!” 荆济眼睛一瞪,右手一扬,向前一步,道“怎么,现在就要再来一顿?” 那汉子见荆济又要过来,用双手捂住脸颊,撒腿就跑,先前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如今只剩下仓皇逃窜的背影。 第十章 乐之镇魂 白面汉子一行人仓皇逃窜,田一生招呼二人店内坐下,道:“如果不是二位少侠出手相助,非但田某难逃一死,这店里的粮食只怕也是在劫难逃,田某谢过二位少侠的救命之恩。” 荆济道:“老板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值一提!” 墨义道:“刚才听老板所言,西渡城似乎有什么麻烦?” 田一生道“不瞒二位少侠,不久前西渡城归家大当家分别收到来自海阎王、楚苂阁、赵家以及其它江湖势力的驱逐信,信的内容出奇的一致,都是让归家在限期内退出西渡城,否则的话,他们便要血洗西渡城铲除归家。实际上,这些人就是以人鱼族至宝——蓝眼泪为借口企图达到侵占西渡城的目的。” 墨义道“蓝眼泪即是人鱼族至宝,又怎么会在归家?假若蓝眼泪真的在归家,归家应该会妥善保管,怎么会人尽皆知,引得各方争夺?” 田一生道“所有人都知道海阎王一直都在寻找蓝眼泪,应该是海阎王得知了蓝眼泪在归家,又将消息放了出去,从而引发各方势力的觊觎。目前来看应该是有人从中撺掇,以蓝眼泪为饵将那些对西渡城有想法,与归家有仇的势力都发动了起来。” 荆济道“引发骚乱,从中谋利,居心险恶!” 田一生道“海阎王是近海海域的霸主,以海上抢劫为生,有时候也会在近海上岸抢劫。多年来,渔民、往来客船、货船皆是深受其害;楚苂阁是楚河上的强盗,掌控着楚河河运的命脉,任何往来楚河的货商都要交费,所有楚河的深水码头都受其管控,可谓层层盘剥,处处压榨;赵家原本是西渡城的大户,但是为富不仁,欺压百姓,坑害良善,为一己私利残害同行,后来被归家查实驱逐出西渡城。据说赵家并未离去,一直隐匿在小阴山以南试图寻找机会,以期重回西渡城。正是因为这些势力的存在才导致西渡城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 墨义道“归家作为西渡城的实际掌管者,面对海阎王这类强盗,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任其作恶吗?” 田一生道“海阎王活跃在大海之上,窝点甚多,归家多次围剿,皆是无功而返。海阎王收拢了太多无法在陆上生存的江湖人物,势力日盛,在海上已经能与归家相抗。” 荆济道“楚苂阁我倒是知道一些,荆家商号在楚河以南的数量不比北方少太多,时常需要经由楚河运货,可能是因为荆家的货运量巨大,楚苂阁倒还算客气。” 田一生道“西渡城本来就以大海和楚河为生,利用水产和内陆城市换取粮食、果蔬、菜品等。但是近些年西面海路被海阎王把持,北面楚河被楚苂阁控制,南面小阴山时常有山匪出没,唯有东面相对安全。西渡城是归家带领百姓历经多代建设而成,归家家主归胜仁心慈仁善,但是,面对强敌环伺也是无计可施!” 荆济道“刚才和店主动手之人自称姬家,这姬家又是何方神圣?” 田一生道“姬家是汉中郡义陇城的粮商大户,也是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商家,商号遍布大陆各个城市。刚才动手的是西渡城的苟家,他们和姬家有生意往来,借用姬家的商号在西渡城经营粮食。现下西渡城形势危急,人心惶惶,归大当家自顾不暇,苟家便联合其他商家故意囤积粮食,哄抬粮价。” 墨义道:“当此生死存亡的危难之际,不顾百姓安危,不思救亡图存,反而是哄抬物价,借机敛财,制造恐慌,着实可恶!” 苍生植被蕴其中, 节悌孝义谨守之。 无人识得民饥苦, 区区草芥一隅生。 荆济道“西渡城已是危机重重,但是并不见有百姓出走,这是何故?” 田一生道“归家刚接到驱逐信便召集百姓以实情相告,原本是想让百姓离城避难,自己也可解除后顾之忧。岂知百姓闻言群情激愤,誓死也不弃城而去,愿与归家共存亡。百姓虽是一片好意,但终究只是寻常百姓,如此一来归家既要保护百姓的安危,又要设法应对来犯之敌,反倒是有些束手束脚了!” 墨义道“心下有了负担,行动自然就多了顾虑,如此看来归家也算有些担当!” 荆济道“如今城内粮价高涨,不法商家更是趁机牟利,田老板可以购到粮食,归家为何不购粮以安人心?” 田一生道“少侠有所不知,归家采购的粮食根本就到不了西渡城,在半路上便被洗劫一空,归家也因此损伤了不少人手。” 墨义道“细思店家之言,西渡城形势乱而有序实在是诡异至极,看来此次危机定有高人在幕后操纵。西面大海、北面楚河、南面小阴山三面围堵,东面看似安全,实则是江湖势力和西渡城内鬼在控制。以我猜测,布局之人的目的应该是‘多方势力联合控制南、北、西三门,辅以驱逐信的威慑搅乱人心,再以蓝眼泪为饵鼓动江湖势力控制东门,以切断西渡城陆路供给。’布局之人深知归家定不会弃百姓于不顾,就内乱民心,外围多方围堵,分散归家实力,围而不打,只待西渡城内乱四起再行动手。归家外无支援,内有商家作乱,唯一可通行的东门也被掐断,目前看来已是死城一座!” 荆济道“大哥,田老板的粮食已然暴露,这里不再安全,要想办法将粮食运走才行!” 田一生道“我一早便告知了归家,不想没等到归家来人,却等来了苟家的人抢粮!” 墨义道“这就奇怪了!店主是如何将粮食之事告知的归家?” 田一生道“我一早去归家敲门,有个看门的管家出来询问,我便将存粮一事告知并让请归家派人前来运粮,然后我便回到铺面等候。” 荆济道“大哥,依田老板之言,归家必有内奸!” 墨义道“济弟,你且在此守护,我去一趟归家,如何?” 荆济道“大哥且去,小弟陪店家在此等候,谅那些宵小之辈也不敢再来!” “事急从权,越快越好!”墨义思忖之际已是纵身而起,沿着田一生所述方向,踩着屋脊飞身直向归府而去,不多时便看到大片的院落。墨义四下查看确定无人方才寻个偏僻之地跃身而下,随后径直向归府走去。墨义上前敲门半,良久才有人回应,只听门内人问道“什么人敲来敲去的,归家近日有事谢绝见客。” 墨义道“在下是归子其归少爷的朋友,有事求见,烦请通报一声。” 门内声音道“等着,我去请示少爷。” 归家大堂。 堂上端坐一人七尺身材,魁梧硬朗,面若重枣,眉似寒星,身披翻海蛟龙氅,足蹬旱地鎏金靴,坐定时威势如虎,行动时有若狼形。正与堂下众人议事,忽然家从报道“大当家,大门外有人自称是子其少爷的朋友,有急事要见子其少爷。” 大当家道“既是子其的朋友,引他来见。” 从领命而去。 大当家向一少年道“西儿,去请子其来大堂。” 不一时家从便领着墨义来到归家大堂,归子其远远地看见来人正是在潮汐镇见过的墨义,忙起身迎道“昨日匆匆一别,不想今日竟能在归家见到墨侠士,别来无恙。” 墨义道“昨日一别,今日便来相扰,实是有事相告。” 归子其道“堂上乃家父,墨侠士有事不妨直说,归家自当尽力!” 墨义向归胜仁一礼,道“晚辈墨义拜见归大当家,今日事出紧急,方才借见归少爷之名惊扰大当家,先行请罪!” 归胜仁道“少侠即是子其的朋友也就是归家的朋友,切莫客套。” 墨义将刚刚发生在“田氏海产”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向归胜仁道“烦请大当家安排人手将粮食运至安全之处,以防小人作祟,白白浪费了百姓的心血。” 归胜仁道“田管家,你去准备人手将粮食妥善安置,将受伤的店家接到归家疗伤,切不可怠慢!” 只一炷香的功夫,管家便引着荆济和田一生向大堂走来,管家道“禀大当家,粮食已经运到归家仓库,足有六十余担,人亦请到,正是这二位。” 荆济躬身一礼,道“晚辈荆济拜见大当家,冒失相扰,请大当家见谅。” 归胜仁道“荆少侠无需客气,请坐!” 归胜仁正要开口,忽闻大堂外传来一声大喝“归大当家,无面听说蓝眼泪尚在归家,今日特来拜访,不知可否一观啊?” “他怎么也来凑热闹,看来今天要有大麻烦了!”一个声音嘀咕道。 一行人到的堂外,只见一老者一袭素衣裹身,年约六旬,发髻倒扣,白髯铺面,方脸缀月眉,肤浅齿如霜,双目如炬,眼神深邃。奇特之处在于老者腰间插着一把唢呐,唢呐管身由花梨木与纯铜制成,呈圆锥形,顶端装有芦苇制成的双簧片通过铜质的芯子与管身连接,下端套着一个铜制的碗。 老者于大堂前的院中负手而立,归胜仁紧走几步上前,道“不知前辈大驾光临,胜仁迎接来迟,前辈切勿见怪!” 无面道“大当家无需客套,老朽此来只为一睹蓝眼泪的真容。” 归胜仁道“前辈远道而来,辛苦异常,不若到堂内奉茶,晚辈也好与前辈分说。” 无面眼珠滴溜一转,似有所悟道“怎么,看一眼蓝眼泪而已,还需要走来走去乱动地方?可我老人家就喜欢这里,宽敞透亮,无尘无垢。” 墨义初入江湖,第一次遇见无面这种古灵精怪,不按常理行事之人,不觉间便多了几分好感。听着无面毫无逻辑又极其逗趣的言语,一时忍俊不禁,竟是笑出了声音。无面目光扫了扫墨义,顿时便来了兴致,不等归胜仁说话便向墨义道“何方小辈,竟敢偷笑我老人家,敢不敢上前来说话?” 墨义意识到自己的无状,忙向无面施礼,道“晚辈墨义,失礼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无面道“海涵个什么东西,我老人家不要海涵,你这小子竟敢偷笑我老人家,今天我老人家只要教训教训你这不懂礼数的小子!” 无面道“大当家,我老人家要教训教训这个小子,你正好去给我取蓝眼泪来,待我老人家教训完这小子,大当家可要把蓝眼泪取来,否则我老人家就不客气了!” 归胜仁道“这位少侠乃是归家的客人,还请前辈给胜仁几分薄面,不要与小辈计较,胜仁自是感激不尽!” 无面瞥了瞥归胜仁,又看了看墨义,懒懒的道“大当家自可去取蓝眼泪,我老人家正好与这小子切磋切磋,活动活动筋骨。大当家尽可放心,我老人家是有分寸的,定然不会欺负你的客人。” 无面声落人至,身形一闪,五指疾向墨义抓去。无面的突然出手,让墨义不免有些错愕,情急之下只得侧身急转反向疾闪而去。 墨义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竟然很轻松的便躲过了江湖四乐之一的镇魂的突然一击,而且还轻松的拉开了距离。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于这少年小小年纪功夫竟是不浅,须知无面是何许人也,即使只是简单出手,一般江湖的人士也不可能如此轻松! 无面的一抓被眼前少年轻松化去,顿时便来了兴致,双掌一挥又向墨义拍去。这一击,掌速迅疾,掌风凌厉,墨义不敢大意,变换脚步闪身避让。一击不中,掌换方向,曲掌为爪直取墨义肩头,墨义也不硬接,翻身后仰,轻轻闪过。无面掌中有爪,爪中亦有擒拿之法,掌法轻巧凌厉,变幻莫测,出手更是刁钻难寻其迹。好在墨义反应迅速,身手敏捷,虽然只是一味闪避,却也未落下风。 无面出手似慢渐快,看他掌指缓缓而出,突地如狂雨暴风而至;忽然又快而慢,见他闪电追风而至,突地又凝止在眼前,掌指缓缓划出。墨义则祭出擎苍剑法,化剑为掌迎向无面,力道沉稳,攻防有度,尤其防守密不透风,几无破绽可寻。 一老一少你来我往,不觉间竟是已斗了三十余合。无面是越打越兴奋,墨义也在逐渐地适应了无面的攻击节奏之后,开始将擎苍剑法中的八式攻手化为掌法向无面攻去。无面一看这年轻人居然不再是单纯的躲闪回避,已然开始反击了,心下不免欢喜起来,但是手上的进攻节奏却未有丝毫的减缓。 二人你来我往之间,已过六十余招,无面攻击看似迅疾凌厉,却都无功而返,而墨义化剑为掌的擎苍剑法每一招都沉稳有力,攻防兼备,已是越战越勇。 对战正酣之际,无面突然收招闪身后退,向墨义摇晃着右手道“停……停……停……!容我老人家喘口气先,少年人竟敢拿我老头子练手,实在是不可饶恕,有伤大雅!少年人,你姓甚名谁,师承何处?” 墨义耍的正起劲之际,无面却突然停手,面对如此有趣且不羁的老人,墨义道“晚辈墨义,不曾拜师。” 无面道“不对……不对……不对……!绝对不可能,这掌法我好像很熟,但是又记不起来,我老人家记的不错的话这应该是剑法,何时变成了掌法?” 墨义道“前辈高见,只因晚辈未曾修习过掌法,面对前辈灵活多变,迅疾凌厉的掌法,无奈之下只能依据先前所学剑法为原型,化剑为掌与前辈过招,晚辈万万不敢在前辈面前放肆,更不敢拿前辈练手!” 无面一听,顿时乐了起来,接着道“我老人家没看错的话,你这剑法应该是擎苍剑法?你与荆家有何渊源,竟能习得擎苍剑法?看你这年轻人的身手,可是得了擎苍剑法的真传!不许隐瞒,如实回答。” 未及墨义开口,归胜仁抢先道“前辈,院中说话多有不便,烦请移步大堂。” 无面道“大当家不提还好,一提呀……我老人家还真觉得有些累了。这少年人体力正盛,也不知道让着我老人家,等我老人家休息好了再来打过。” 众人一听,哈哈一阵大笑。 “据说这老头脾气古怪,行事全看心情,从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今天这目的未达,怎么竟如此的好说话了?”有人狐疑道。 众人来到大堂,归胜仁有意相请无面上座,无面却理也不理便直奔墨义而去,来到墨义近前道“小娃娃,你坐这里?” 墨义道“是的,前辈。” 无面侧身一步看向旁边座位道“我老人家要坐这里,麻烦你去换个位置,实在是过意不去……过意不去!” “前辈喜欢就好,前辈请就坐!”那人随即移步退至椅后站定。 归胜仁见无面坐定,方才示意众人落座,然后介绍道“这位前辈乃是江湖四乐之一的无面,江湖人称‘镇魂’,前辈今日驾临归家,实乃归家之幸。” 无面摆手道“打住……打住……打住……!客气话先不说,年轻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赶紧回答我的问题,我老人家可还等着呢!” 归胜仁道“就依前辈。” 墨义道“晚辈早些时日曾在义陇城逗留,有幸得荆家大当家赏识传授擎苍剑法,说到与荆家的渊源皆要从我身边这位兄弟说起。” 无面道“咦……看这面相确有几分神似,难道这小娃娃是荆家的人?” 荆济道“擎苍剑客荆无昔乃晚辈祖父,晚辈荆济,拜见前辈。” 无面端详荆济良久,道“如此俊朗少年颇有些昔日擎苍剑客的神韵,不错不错,至少长相没有给擎苍剑客和碧波仙子丢脸!” 荆济面色微微一红道“多谢前辈夸奖!” 归胜仁道“墨少侠所说荆家大当家莫不是义陇城荆玦荆大当家?那么这位荆少侠与荆大当家又是何关系?” 荆济道“归大当家所说的荆玦正是晚辈家父。” 归胜仁道“据传姬家已退出义陇城,事可属实?” 荆济道“姬家确实已经离开义陇城,此事也多亏墨大哥和玄老相助才能保荆家无恙。” 无面道“玄老?难道是农家的玄弈那个老鬼?” 荆济道“正是前辈所言的玄老。” 归胜仁道“西渡城多年来风雨飘摇,归家亦是自顾不暇,连姬家退走义陇城这种事情都是直到此刻才能确认,惭愧惭愧!” 第十一章 退无可退 小阴山,赵家堡,密室。 四人围坐,一发髻高盘,头戴紫金冠,面罩鬼面面具,身披黑袍之人沉声,道“鬼某的多番谋划之下,西渡城已为鱼肉,你我皆是刀俎。鬼某希望诸位同心协力,切莫大意,事成之后更不要忘记与鬼某的约定!” 说话之人正是永远都戴着面具的鬼面人,没有人见识过他的真面目,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此人武功极高,心计过人且心狠手辣;鬼面人左手边,身材高大,面色黝黑,是有着海上霸主之称的海阎王,一心只想铲除归家,控制人鱼族以达到其独霸海上的目的;鬼面人右手边,楚河之王、楚苂阁阁主田破境,独占楚河河运,大肆搜刮楚河商船、客船,以致南北阻塞民怨沸腾;正面坐着的是赵家大当家赵偃,为富不仁,欺压百姓,坑害良善,打压、残害同行,恶行累累。自从被归家赶出西渡城后,便落脚小阴山网罗党羽,以期有朝一日重回西渡城。 赵偃道“而今西渡城四门已闭其三,只余东门供进出之用。城内苟不弃将粮食全部囤起,城外粮道又被我等掐断,西渡城缺粮之时便是大乱之日。到那时,归家必将全力维稳,无暇他顾,将会是我等一举拿下西渡城的好时机。” 海阎王道“大当家且莫等闲视之,海某与归家十数年来大大小小几十仗从未占得丁点便宜!归胜仁心机深沉,老成持重,归家深谙海战,熟悉海上环境,海防强大,内部又深得西渡城百姓信赖,外部还有人鱼族援手,绝不可小觑。” 鬼面人道“海阎王非但心思细腻,行事也是十分的谨慎!眼下大局已定,纵使归家有通天之能,鬼某也誓要将其屠戮殆尽,尸骨不留!” 鬼面人道“鬼某请诸位务必依照约定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其它的事情鬼某自有安排,断不会有任何纰漏!还望诸位谨慎行事,后续行动请听鬼某通知,希望与诸位的下次会面是在那西渡城里。” 鬼面人说完便向密室外走去,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夜色中。 海阎王亦起身告辞,走到密室门口忽又转头说道“田阁主,海上风高浪急,楚苂阁的弟兄们出海可要多多的注意安全。” 赵偃道“海阎王话里有话,不知阁主作何感想?” 田破境道“同是依水而生,难免会有些许交集,些许摩擦,并无大碍,眼下西渡城才是我们的目标。” 田破境拜别赵偃,与等候在赵家堡外的楚苂阁兄弟汇合纵马直奔西渡码头。海阎王的一番话却意在警告田破境不要越界,原本海阎王和楚苂阁只是相邻互不侵扰,但是随着楚苂阁的实力逐渐壮大,已然有了染指大海的苗头。近年来常有楚苂阁看护的货船出楚河沿海北上,常与海阎王的人起冲突,导致两家面和心不和,矛盾重重。 田破境侧身道“二弟,你先回总舵传我命令给开山堂的兄弟们‘即日起,没有我的允许禁止任何人北上送货,违令者杀无赦!’” 田虎道“大哥,按约定,这两天可是有五船的货要北上,钱都已经收了!” 田破境道“按我说的做,非常时期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田虎一看大哥如此决绝,不再多言,提转马头疾驰而去。 一行人即将到达西渡码头之时,忽听见远处铃声琅琅,蹄声得得,只见前方有快马飞奔而来,田破境拢了拢缰绳,远远的看见却是田锤。 田锤道“大哥,蓝眼泪没有拿到,正要动手之时遭人拦阻,无奈之下只得撤退。” 田破境道“回去再说!”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耳畔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和河水拍击河岸的声音;微风轻拂脸面,散发着野花和树叶的阵阵馨香气味,浓郁而又清新醉人。 西渡码头。 众人坐定,田破境道“三弟,是何人胆敢坏我楚苂阁的好事?” 田锤道“我赶到潮汐镇时发现只有归子其一人,闻风而去的江湖人士虽不在少数,但多数人并不敢与我们楚荧阁为敌,只是裂剑书生的出现,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据我观察,暗里还隐藏着几人,这几人的武功不见得比裂剑书生弱上多少。” 田破境道“裂剑书生成名已久,不属于任何阁别,也不依靠任何势力,亦正亦邪,能不招惹最好不要招惹。我们的目的已然达到,至于蓝眼泪还是让海阎王自己头疼去吧。” 田破境接着说道“工堂主,派出云堂的兄弟严密监视楚河货船的动向,倘若有人胆敢向西渡城运送粮食等一应物品,一律杀无赦!三弟,派炼武堂的兄弟严密监视楚河南岸通向西渡城的所有道路,凡是运粮食、食品去往西渡城的,全部扣住,有反抗者杀无赦。” 西渡城归府。 归子其取出蓝眼泪,道“前辈,这便是蓝眼泪,只是晚辈受制于身体原因,无法长时间离开蓝眼泪,还请前辈见谅。” 无面道“我老人家观小娃娃气色羸弱,肌骨不正,妨似受过重创,是何人所为?” 归子其道“前辈慧眼,如蒙不弃,可听子其细述。” 归子其遂将当年生日出海之事又细述一遍。归家很多人只知道归子其病情严重,但是却不知道是何病症,严重到什么程度,甚至还有人不解大当家为何不求名医救治。在听完归子其的述说方知始末,心生同情之际,更是义愤难平,想那鬼医好歹也是江湖成名的前辈,做起事来竟是如此狠毒。 无面道“小娃娃受苦了,我老人家纵横江湖几十载,竟不知世间有此毒药。素闻鬼医狠辣无情,不曾想其竟然不分老幼,敢对孩童下如此毒手,他日若得相见,我老人家定要为小娃娃讨个公道。” 突然,无面脸色一凝,喝问道“何方宵小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耍宝,若不速速现身休怪我老人家不客气!” 突见一道人影闪身而入,道“前辈勿怪,晚辈只是见此有异,才过来一探,不想却是惊扰了前辈的雅兴!” 归子其道“追魂大哥,别来无恙。” 归胜仁道“‘盗圣’追魂,‘盗魂’的嫡传弟子?” 无面道“小辈果真是老盗的徒弟?听闻老盗久不涉足江湖,难不成是你这个徒弟太过优秀,抢了他的风头?” 追魂道“家师性情淡泊,确实久不入江湖了!” 无面道“小娃娃有事要说?” 追魂道“前辈慧眼,追魂确有重要的消息告知大当家!” 归胜仁道“田管家、胜兄,麻烦两位安排加强戒备,有任何风吹草动立时来报,有擅自接近偏厅者即刻擒拿!” “是!”二人领命退去。 归胜仁道“追魂侠士有话尽可直言!” 追魂道“晚辈昨夜跟随子其少爷来到西渡城,直到子其少爷进了归府方才离去。在城中徘徊之际,见一鬼面人甚是可疑,便尾随其向小阴山而去,此人武功极高,身法诡异,追魂无法接近。一路尾随至小阴山深处,进到一处院落,随后楚苂阁阁主田破境和另外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黝黑之人也进到院落,追魂不便靠近,只能远远的监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几人才相继离去。待几人离去之后,追魂靠近查看,发现院落之后有通道直通山腹,内有藏身之处,从仆从的称称谓判断当是赵姓之人。” 归胜仁道“据追魂侠士的描述,应该是海阎王、楚苂阁和赵偃勾结在了一起,至于鬼面人,我并无头绪。” 追魂道“追魂无意撞见,希望对大当家和西渡城能有所助益。鬼面人的武功甚是了得,若非是追魂能模仿动物的声音,只怕早已被其发现。” 归胜仁道“当年子其的遭遇,家父的突然离世,都让归某一直心生愧疚,这十年来我将归家的锋芒隐掉,不敢妄造杀孽,不再竞逐争胜,就是想还西渡城以和平安定,给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哪曾想归某一时的忍让竟致昔日的对手愈发嚣张,眼下,不仅归家危机四伏,还牵累到这满城百姓,归某一人无能,竟辜负了这满城的信任!” 墨义道“墨义听田老板提起大当家曾收到过来自海阎王、楚苂阁、赵家以及其它江湖势力同时发来的驱逐信,不知可有此事?” 归胜仁道“确有此事,如今西渡城四门已闭其三,只留东门供进出之用,便是因为驱逐信之故。归某不愿波及无辜,无奈之下选择闭门谢客,只是偶有江湖人士借蓝眼泪之故会擅闯归府。” 墨义道“不知大当家是否知晓西渡城中商贾作乱,囤积粮食,哄抬物价,尤以苟家最甚,其借姬家商号之名联合其他商家恶意囤粮,以致城中粮食短缺,百姓生活日渐困苦。敌人为达目的已是不择手段,百姓既然选择与西渡城、与归家共存亡,大当家当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即使不为自己也应为这满城的百姓争上一争!” 无面道“我老人家混迹半生,深知一个道理‘拳头是尊严的基础,尊严是能力的延伸,真理只存在于强权之下,无度的忍让与不分对象的谦逊从来都不能赢得尊重!’希望大当家能明白,切勿当断不断,遗祸万般!” 归胜仁道“前辈教训的是,胜仁深感愧疚,原本只想暂避锋芒,岂料一念之差竟累及归家和满城百姓!事已至此,归某只能破釜沉舟,奋力一战,眼下局势危机,归某恳请前辈和诸位侠士相助归家,相助西渡城。” 归家众人对避而不战的态度本就无法理解,面对逐渐恶化的态势更是出奇的愤怒,血性男儿宁可一战也绝不偷生,何况归家并非就一定会输!归家儿郎,有守城护民之职,开疆拓土之责,生来“只愿沙场争名利,何须马革裹尸还。”归胜仁此言一出,原本失望已极的归家众人立时便焕发了新生。 “我老人家的去留而今全系于这个小娃娃的身上,只要这个小娃娃肯和我老人家比划拳脚,我老人家在哪里都无所谓。”无面眼珠转动,眼神诡秘地看着墨义说道。 墨义道“只怕晚辈会时常麻烦前辈,惹得前辈不顺心意,前辈千万莫要嫌弃!” 无面一侧脸,摆手说道“不嫌弃……不嫌弃……!只要小娃娃能陪我老人家多活动活动筋骨,我老人家在此多留几日也是无妨的。” 墨义向荆济道“不知济弟意下如何?” 荆济道“荆济自当与大哥共进退!” 无面道“小娃娃深明大义,不愧是擎苍剑客的后人,斯人虽已逝,风骨今尤在!” 归胜仁道“不知追魂侠士有何打算?” 追魂道“晚辈有师命在身,当助西渡城一臂之力。” 归胜仁起身来到大厅中央,双手抱拳向众人环施一礼道“归某代归家和西渡城百姓谢过诸位,归某主意已定,决心与来犯之敌一战,绝不敢负诸位的抬爱,先人的遗愿以及西渡城百姓的信任。” 归子西道“伯父,大家早就盼着能大干一场了,自从伯父封门避战,大家可都憋坏了,伯父今日决心反击,归家众人必誓死追随。” 归胜仁用手拍了拍归子西的肩膀,欣慰的笑道“西儿不愧是归家的子孙,有归家男儿的血性!” 归胜仁介绍道“归家有兄妹三人,归某是为长兄,掌管着归家和西渡城的大小事宜;二弟归胜心,为人精明干练,做事干净利落,天生水性出众,练得一身水上功夫,乃是归家海防和海船的领头人;三妹归棠,自幼习武,善使单鞭,归家上下女眷以及后院一应事务皆由其总理。其夫花无雨师从儒家前辈季翱,与儒家现任掌门匡悟同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学造诣更是出类拔萃;西渡城城防总务祁真天,师从兵家前辈韩动,精于排兵部阵,擅于城防管理,深受全城百姓尊重;归府教头胜千,维护归府安全,总理归府家从、府卫、杂役等的日常训练;归府总管田镇,归府上下一应事宜皆有其负责,是归府稳而有序,危而不乱的保障;一应小辈于需要处皆可差遣,归某在此先谢过诸位,希望诸位能与归某团结一心,共御强敌。” 无面对墨义道“小娃娃有何想法法,不妨说出来让我老人家参详参详。” 墨义道“前辈又在打趣晚辈,在诸位前辈面前,晚辈怎敢造次。” 归胜仁道“墨少侠切莫谦虚,归某愿听少侠高见!” 墨义道“首先,必须要解决内患据田老板所言,他曾到归家请求安排人手将粮食妥善安置,但是田店主等到的却是苟家的随从,若非我和济弟经过施以援手,恐怕苟家已然得逞。由此可见,归家必然有人私通外敌。其次,要收集准确信息分析敌我情况目前西渡城西面被海阎王把持,北面被楚苂阁控制,南面小阴山按追魂兄所述应该是赵家占据,而东面因为蓝眼泪引来大批江湖人士,这些江湖人士恐怕已被有心之人算计利用,必然会带来很大的麻烦。再者,西渡城内商家作乱,是个人为之还是受人指使刻意作祟,都不得而知,需要确认情况尽快查实以便应对。最后,鬼面人是何人、是何背景、有何等实力、是不是幕后黑手、需要作何应对。这些都是眼下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但是当务之急是解决内患。” 归胜仁道“墨少侠言之有理,但不知该如何才能找出内应?” 墨义道“引蛇出洞。大当家要设法让可靠之人放出消息,就说归家自义陇城荆家购得粮食,已在荆家少主的亲自押护下从水路、海路和陆路赶向西渡城,不日即将分批到达。数量、时间以及购货人都必须明确,只有这样内应才会相信,才会第一时间去报信,只要他有行动,必能一举擒之。” 归胜仁道“这个不是难事!” 墨义道“要让济弟亮明身份,并以贵客待之,动静越大越好!” 归胜仁道“墨少侠的意思我明白,这个容易!” 墨义道“不知归府有几道门供进出之用?” 归胜仁道“归府有一大门,两个侧门,其它并无出口。” 墨义道“花前辈,北门靠近内院,只能麻烦花前辈和归棠前辈相守,而且从此刻起至内应被擒住之前花前辈和归棠前辈都不能在归府出现,希望两位前辈明白。” 花无雨道“花某明白,绝不会有任何纰漏!” 墨义向追魂道“追魂兄,你身份尚未暴露,只能麻烦你守正门,一为查出内应,二为监视前来探查的江湖人士。” 追魂道“墨兄弟尽可放心,追魂必不负所托。” 墨义道“大当家,我还需要一个熟悉归府地形,可以快速传递消息之人。” “我来,归府我最熟悉,而且我的轻功在归家也是最好的。”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 循声看去,只见一女子头扎双辫,圆脸朱唇,浓眉大眼,短衫素衣,端的是英气逼人。女子名曰归蝶,乃是归胜仁的独生女儿,虽然有些许顽皮但是天资聪颖,更是跟随姑父、姑姑以及父亲从小习文练武。 归胜仁道“蝶儿,不许胡闹,事涉归家和全城百姓的安危,容不得儿戏!” 归蝶撒娇道“父亲,蝶儿并非胡闹,如今归家有难,蝶儿想要出一份力罢了。何况归家就属我的轻功最好,我也熟悉归府的环境,必不会耽误父亲的大事。” 花无雨道“大哥,我看蝶儿可以担此重任,何况蝶儿的轻功深得棠妹和我的真传,在归家确实可以独挡一面。” 归胜仁略一沉吟道“为父就允你一次,但是要听墨少侠的安排,若敢不从为父可不客气,定当家法处置!” 归蝶转向墨义道“墨大哥,请你吩咐,归蝶定不辱使命。” 墨义道“那就有劳蝶姑娘,烦请蝶姑娘匿于三门之间的隐秘处,若有发现请以火折点火为号。” 墨义道“大当家尽可造势,发动归府上下准备明日接收粮食,务必让人深信不疑。发现可疑之人万不可打草惊蛇,只需暗中跟随查出接头之人即可。” 谋划已定,众人各自准备,不多时,归府已是一片哗然,仆人纷纷议论道“没想到大当家早有安排,田总管刚刚告知明日便有三波粮食陆续到达西渡城,只要西渡城粮食无虞大当家便可安心对付外敌了!” 第十二章 打草惊蛇 夏夜,大地沉寂,万物归息。 只有微风轻抚了梧桐的叶,摇摆着道旁的花,撩拨起海中的浪,勾唤起草丛中、池塘边、树隙上蟋蟀、青蛙、知了的浅吟,交相呼应,意趣横生。流星也刚刚升起,一弯蛾眉般的下弦月,正挂在远处的树梢。风中还散着花香,景色幽静而美丽。 西渡城的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往日的热闹与繁忙。河水不时地向上泛着银光,没有一丝风息,房前街道的树木和斑驳林立的房影在其间投下长长的、捉摸不定的影子,时而传来的“嚣”鸣刺破帷幕穿过广阔寂静的夜。 墨义于东门外寻了一高处的屋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静待鱼儿上钩。伴着一阵“嘎吱吱”的开门声传来,墨义打眼望去只见一人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从东门门缝中钻出。那人先是探出脑袋四处张望,确认四下无人才闪身出来,掩上大门匆匆离去。 只见那人脚步飞快,穿街走巷,一刻不停,不一时便来到苟府侧门,边轻轻扣门边四下打量,门缝一闪,那人“呲溜”一下便消失不见。 墨义刚要起身跃向苟府,惊觉背后有人在快速靠近,回身一看,只见无面已然跃至近前。无面欣然一笑,二人飞身来到苟府,沿屋顶快速奔向一处有灯光的房间。 一人说道“苟爷,方才田总管紧急通知明日将有三批来自义陇城的粮食送达,归家上下都在为明日的接收做准备。” 被唤作苟爷的人道“消息是否准确?” 那人道“姒三打听的清清楚楚,粮食购自义陇城荆家,而且是荆家少爷荆济亲自押运,晚上我还在归府看见大当家亲自宴请荆家少爷。” 被唤作苟爷的人颇为不解的道“归家什么时候与荆家勾搭上的,还将消息藏的这么严实!难道仅凭荆家就能将粮食送进西渡城?还是说归家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 姒三道“苟爷,事出突然,小的只能亲自过来禀报,请苟爷早做打算。” 被唤作苟爷的人道“事情我已尽知,你速回归家继续监视,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立刻通知于我。” 姒三道“苟爷放心,有情况姒三一定第一时间来报。” 墨义闪身激射而起,身体一纵向着归府电射而去,无面紧随其后,道“小娃娃的身手,我老人家喜欢的紧,只是何故如此着急回去?” 墨义道“鱼儿已经上钩,静待收网即可,苟府毕竟是别人的地方,万一打草惊蛇反倒不好。” 无面道“我老人家以为要大闹一下那个什么‘狗府’呢,扫兴!” 墨义道“前辈或许晚些时候便有事情可做了,大鱼在后头!” 不多时,只见归府东边的脚门轻轻打开,门外探进一个脑袋四下张望,确定安全方才闪身而入,掩上脚门便向前院快步走去。 走着走着便感觉到不对,似乎四周有无数双眼睛在死死盯着自己一般,正寻思着,忽然四周灯火通明,前后左右的去路皆被人拦住。 归棠怒道“姒三,归家何曾亏待过你,你竟然吃里爬外做起了苟家的狗?” 姒三闻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大当家,姒三被苟家引诱,一时起了贪念才做出了对不起归家的事,求大当家饶命。” “哼!” 随着一声轻哼,盛千一把将姒三提起,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跟着众人向归家大堂走去。夜晚的归家大堂威严肃穆,归家众人又是怒气充盈,盛千随手一抛,姒三不禁滚了三滚。慌忙爬向归胜仁不住的磕头,似乎想在无数次的脑袋磕地声中唤起归家人的悲悯。 归胜仁道“姒三,如果我所记不错,你应该未及十五岁就进了归府,我不知道归家有什么亏待你的地方,竟让你做出伤害自己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 姒三边磕头边说“大当家,姒三该死,姒三一时起了贪念才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姒三对不起归家,对不起老当家的照顾!”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为难于你,只是在归家和西渡城的危机解除之前,你必须服从归家的一切安排。”归胜仁接着向田管家道“田管家,将姒三暂时关押,所有吃用皆按之前的样子,归家绝不不亏待任何一个为西渡城做过贡献的人!” 姒三道“大当家,我将明日到粮的事情告知了苟不弃,他要将消息告诉鬼面人。” 归胜仁道“鬼面人?姒三,你知道鬼面人是谁?” 姒三道“姒三不知,只是姒三听过鬼面人说话,姒三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好像以前在那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归胜仁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姒三抬眼看了看归胜仁,定了定神,嗫嚅的道“姒三将归家在人鱼湾的海船分布图和海岸布防图都给了苟不弃;蓝眼泪也是姒三确认其在子其少爷身上后将消息告诉的苟不弃;田氏海产的粮食也是姒三告诉的苟不弃,而后苟不弃安排人去抢夺。据姒三所知苟不弃就是鬼面人在西渡城中的联络人,西渡城内的情况皆是通过苟不弃在传递。姒三所知道就是这些,姒三对不起归家,姒三罪该万死!” “田管家,带下去吧,好生看管。” 归胜仁又道“归某御下无方,实在惭愧!墨少侠以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墨义道“既然事情已然明了,那么我们就来个打草惊蛇,引蛇出洞,让潜在暗中的势力统统浮出水面再行逐个击破。” 无面道“小娃娃有何妙计,我老人家倒要听听。” “劳烦祁真天前辈派人将西渡城四门全部关闭,同时将城防巡逻增加一倍,没有大当家和祁前辈亲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格杀勿论!祁前辈还要设法安抚城中百姓,绝对不能引起恐慌,以免有心之人借此生乱。”墨义接着道“归二叔,首先,用陈旧或者年久失修的海船为基础营造出一个归家海船的主力船队停靠在海防图预定的位置,并为守船船员安排好退路,以作诱饵,同时将主力海船隐蔽潜伏随时备战。其次,归家海岸巡防人员原地驻守,但是要加紧备战,归二叔需要加强海上和陆地两个方向的巡防范围和力度,确保任何哨探都无法接触到归家海上防线和陆上防线的核心情况。最后,还要请归二叔派人暗查海阎王的海上基地,越详细越好。” 荆济道“大哥没有提苟家,难道是为了鬼面人?” 墨义道“济弟说的没错,如果全城戒严,苟家想要把消息传送出去恐怕没那么容易,我猜想他们应该会有其它办法将消息告知鬼面人。鬼面人布局已久,绝不会容忍哪怕是一丝丝的意外发生,墨义猜想鬼面人定会前往苟家查实,我想来个守株待兔会一会这个神出鬼没的幕后黑手。” 追魂道“墨兄弟,鬼面人的武功可不太容易应付,还是小心为上。” 归胜仁道“从来没有人与鬼面人交过手,不知道其人的武功到底到了何种境界,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冒险尝试的好,若有差池归某良心难安!” 墨义道“晚辈还是想会一会他,有无面前辈在,或可一试。” 无面道“我老人家总算是还有点用处!鬼面人……嗯,弄的神秘兮兮的,我老人家也确实想要见识见识,看看此‘鬼’到底是何方神圣。” 墨义道“追魂兄,要麻烦你引路再走一趟小阴山,请大当家选得力人手随追魂兄连夜赶往小阴山,务必确保一举拿下赵家堡所有人,绝不能有漏网之鱼!控制住赵家堡之后就地埋伏,务必将所有在赵家中转的信使全部拿下,绝不能走脱一个!一旦小阴山事了,烦请追魂兄追踪和探查楚苂阁的动向,最好能找出楚苂阁的总部所在。” 归胜仁道“楚苂阁独霸楚河多年,现在的实力已经远非一般江湖势力可比,眼下楚苂阁亦是主动挑衅,必然是有备而来,墨少侠打算如何应对楚苂阁?” 墨义道“据说楚苂阁与海阎王并不和睦,楚苂阁近年来一直有染指大海的苗头,时常会出海北上运货。晚辈想请大当家安排一支船队假扮海阎王的人暗中劫掠楚苂阁的货船,海阎王的人大当家想必是十分了解和熟悉的,就有劳大当家费心,务要做到一击即中,不留痕迹,挑起海阎王和楚苂阁的猜忌,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归胜仁道“墨少侠只管放心,此事我来安排,定保万无一失。” 墨义转向归蝶道“蝶姑娘,为了保证归家和西渡城的消息能在第一时间到达指定人的手中,还要有劳蝶姑娘居间协调传递。” 归蝶道“墨大哥尽管放心,归蝶必当全力而为,不误墨大哥之事。” 墨义道“济弟,要辛苦你随时准备支援,尤其要注意闯进西渡城的江湖人士的动向。” 荆济道“大哥放心,荆济明白。” 墨义道“胜千前辈,苟府一旦动手,前辈要立刻带人将苟府包围,不可放走任何人!” 胜千道“胜千领命,墨少侠尽可放心。” “前辈,我们该走了。”墨义安排已毕便向无面说道。 潮汐镇一偏僻的院落。 黑夜星空之下,院落外围一间一间的旧房,合窗掩户,连一丝灯光都没有,透出一种阴森恐怖,死气沉沉的气氛。只在靠近内侧的一间屋里隐隐散出一丝光亮,只见鬼面人背身而立,身后两男一女三人分列站定。 鬼面人道“乾铃,你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那叫乾铃的女子道“回主人,属下已通过千羽楼将蓝眼泪的消息散布出去,内容皆是按照主人的吩咐,一字不差!近几日属下注意到中州剑神萧恕水,翎狱阁第一刺客一剑不回解不回,天池老人的关门弟子焰魂刀客赤刃,农家神农堂堂主牧启等一众江湖高手都到了潮汐镇。其他还有一些属下叫不上名的江湖人士也在陆续赶来,这些人的来意属下并不能确定,请主人明断。” 鬼面人兴奋道“好……好……好,很好,非常好!千羽楼不愧是大陆第一的消息机构,这么快便将消息散出。无论这些人是不是冲着蓝眼泪而来,只要他们来了,归家就不得不设法应付,如此一来我们就会有更大的胜算!” 乾铃道“主人妙计,属下定当尽心竭力为主人效犬马之劳,属下告退。” 鬼面人道“疤面,我吩咐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疤面道“回禀主人,属下已经取得海阎王的信任,也顺利找到了海阎王的巢穴。目前海阎王只是对楚苂阁的做法有些不满,但是为了能够铲除归家、掌控人鱼族和独得大海的掌控权,暂时并无异动。海阎王手下有鬼医、仇断水和四大干将—踏浪、逐波、击石、穿云等,四大干将武艺高强,水上功夫更是了得。仇断水几乎掌控着海阎王所有的鬼船和船员,是海阎王海鬼船的实际指挥者,此人心机深沉,武功深不可测,深得海阎王信任。” 鬼面人道“原来如此,无事无需联络,断不可暴露身份,继续监视海阎王的动静。” 疤面道“是,主人,属下告退!” 鬼面人道“阔刀,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阔刀道“回禀主人,儒家一如往常,并无异样。儒家掌家匡悟和昔初、彦雨、丰杜以及半生、良姬夫妇都未曾离开过九德贤庄,最近也没有陌生人进出九德贤庄。” 鬼面人道“你回去继续监视,若有异动立刻报与我知,老夫筹划多年,绝不能出任何差错。儒家与归家素有往来,而且归家的花无雨还是儒家门下的得意弟子,不可不防!” 阔刀道“是,属下必不负主人所托。” 鬼面人见三人皆已远去,缓步走出房间纵身一跃直射向潮汐镇最高处。立在潮汐镇最高的屋脊之上,远眺西渡城,心中似有无限惆怅,又似有无尽恨意。 忽然一只鸽子大小,长着四只翅膀,一只眼睛、还有狗一样尾巴的飞鸟落在鬼面人的肩上,鬼面人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又看了眼腿上的记号,随即闪身而去。此鸟名唤“嚣”,极难驯养和捕捉,一般只有江湖中人才会驯养以作传递消息之用。 西渡城,苟府。 苟府外不远处的大树之上,墨义和无面静身盘坐,静待苟府的异常响动。接到姒三亲自带来的消息,加之归家又连夜通知西渡城封城,禁止进出。这些反常的行为让苟家大当家苟不弃不得不相信消息是真的。 “有人”二人同时道。 “看来好戏将要开场,我老人家还真是没有白等!”无面低声道。 只见一人一袭黑衣,面带鬼面面具,轻身落于苟不弃的房前,旋即转身入屋,看此情形必是异常熟悉之人。 鬼面人道“大当家如此着急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苟不弃道“归家晚上传来消息说‘明日有大批量的粮食分三路陆续抵达西渡城’,随后又接到西渡城全城戒严,严禁任何人出入的通告。事发突然,苟某不知该如何处置,又无法出城传送消息,无奈之下只能按先生吩咐用‘嚣’向您传信。” 鬼面人道“从义陇城来的,还是大批量的,何以之前竟没有半点消息!难道归家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手段?” “不好,中计了!”鬼面人似有所悟的吼道。 鬼面人转身向屋外走去,出门便见庭院中间站立一人,只见来人身着一袭紫色薄衫,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黑发束带垂于颈后如丝般顺滑。 鬼面人道“不知是何方朋友,竟然能走进我的百步之内,鬼某佩服!” 来人道“小可初入江湖,尚属岌岌无名之辈,素闻鬼面人武艺高强,神出鬼没,特在此恭候,只为一睹鬼面人的风采。” 鬼面人冷笑道“如今的江湖果然是藏龙卧虎,阁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实在令鬼某佩服,不知阁下意欲何为?” 墨义道“小可此来只为一睹鬼面人的风采!并无它意。” “既然诸位已至,何不现身相见?”鬼面人陡然提高声音喊道。话音未落,一老者亦闪身来到紫衣人身边。同时,远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人,剑眉星目,一袭蓝衣,手提利剑。另一边走出一人身着红衣,发髻高挽,月眉冷目,怀中抱剑,浑身透着凛凛杀意。 鬼面人淡淡的道“翎狱阁第一杀手,一剑不回解不回;江湖第一剑客,一式裂剑碎苍生言书生;镇魂一曲肝胆断,诛邪退避人消散,镇魂无面。不曾想鬼某还真是有些牌面,竟能惊动这么多江湖高手。” 墨义与无面原本远远地躲在大树之上习耳静听鬼面人和苟不弃的对话,猛然听到鬼面人发觉中计,墨义无奈之下只得现身试图留下鬼面人。 裂剑书生道“知道我姓氏之人江湖之上少之又少,如此来看鬼先生当是故人。” 解不回看着墨义道“我为他而来,至于其它的事情与我无关。” 鬼面人一笑道“如此说来,鬼某反倒多了一个帮手。” 苟府外一阵骚动,随之灯火通明,原来是胜千派人将苟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归蝶遵从墨义吩咐,一直于暗处观察苟府的动静,忽见墨义进入苟府,随后鬼面人亦现身,归蝶便即通知胜千行动。 管家慌张来报苟不弃“大当家,苟府已被归家的人团团围住,现在只怕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该如何是好?” “去…去…去,让人守住大门。”苟不弃说着又对鬼面人道“鬼先生,苟某对先生可是忠心不二,还请先生相救苟某。” 鬼面人道“退到一旁,鬼某今天要会会这些江湖高手。”声落人至,竟是直取墨义。 “我要杀的人,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动!”说话间,解不回已来到鬼面人身前挡住去路。 鬼面人五指箕张猛向解不回面门抓去,解不回剑换左手,右手掌身斜出,掌刃如刀直劈向鬼面人攻来的五指。指、掌一触既分,鬼面人双爪疾挥,一记“黑虎掏心”直向解不回胸口爪去,解不回左脚轻移,右掌化拳,掣肘挥拳攻向双爪。 墨义低声道“前辈可看出这鬼面人的武功路数?” 无面道“如今大陆江湖势力众多,能人辈出,我老人家也看不出这鬼面人的武功路数。此人根基扎实,功力深厚,指功沉稳,力道强劲,招招皆取要害,甚是狠辣。” 解不回作为新秦大陆公认的第一杀手,多年来从未有人见过他出剑,只因他的剑下从不留活口,是以才有一剑不回之名。自从墨义在义陇城击杀“四鬼”又重伤断发之后,翎狱阁便发出了追杀墨义的指令,解不回也一直在追查墨义的下落。 因为听说蓝眼泪在西渡城归家,江湖人士皆是蜂拥而去,解不回索性也欲往西渡城一探。当走到潮汐镇时却发现了鬼面人的踪迹,解不回无法拒绝自己内心对战高手的渴望,随即一路尾随鬼面人来到西渡城。 令解不回意外的是居然在苟府见到了墨义,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见鬼面人向墨义出手,解不回断然出手阻止,因为没有人可以在他的面前动他的目标,若然,传出去便会成为江湖笑话。 第十三章 寂灭阴山 解不回单掌对战鬼面人双爪,全然不落下风,二人你来我往之间已过三十回合,鬼面人亦未占得半点便宜。鬼面人拳法刚猛却不失阴柔,狠辣中兼具柔和之力,解不回不敢大意,变换招式以守为攻,伺机而动。 鬼面人挥动右拳直击解不回面门,拳过之处劲风刺面,解不回闪身避开,鬼面人左拳由下而上紧跟而至,直击解不回下颚,解不回身形甫定只得身体后仰。鬼面人左腿横移,小臂前推重重打在解不回的胸前,解不回踉踉跄跄连退三步,双脚发力稳住身形。 “小娃娃做什么,这一肘并无大碍!”墨义刚要闪身去扶解不回,无面出声喝道。 解不回稳住身形向墨义示意无碍。墨义出于本心,并不想有人因为自己的计划而受伤,竟完全没有在意场上之人其实是为自己而来! 解不回冷冷的道“鬼先生果然好手段,解某今日倒要好好领教领教。” 只见解不回右手单掌直向鬼面人面门打去,掌势迅如奔雷寒意森森。如此气势,很显然杀手的杀意已起,鬼面人不敢大意,见掌势迅疾忙翻身而起向解不回身后跃去。甫一站定,解不回左手以鞘为剑直刺鬼面人右胸,鬼面人右臂挡开剑鞘,两人复又斗在了一起。 只见两条人影在黑夜中腾、跳、闪、跃,刚猛无匹的拳劲对上杀意凛然的掌风,卷起院中簌簌落叶纷飞,荡起飞砂四散飘落。伴着“啪”的一声炸响,两人退散开去,只见解不回嘴角血丝隐现,双手扶住剑柄立在院中,鬼面人则神态自若,显然并无异样。 裂剑书生道“鬼先生果然有些手段,书生我亦想领教领教鬼先生的高招。” 鬼面人道“请!今日就让老夫领教下裂剑九式,看看是不是真像传说的那般!” 裂剑书生左手提剑而立,风起处衣袂飘飘,气势逼人。面对江湖第一剑客,鬼面人亦不敢大意,自腰间扯出一柄软剑迎风而立。 墨义与无面来到解不回近前,只见解不回面色已然恢复如初,看似并无大碍,解不回并未搭理二人,只是将剑复抱在怀中,冷冷的看向院中的二人。 裂剑书生天资聪颖,自幼痴迷剑道,后得高人指点,终至悟道裂剑九式而成名江湖。裂剑九式集天地之意,山河之气,狂浪奔放,剑道悠扬;裂剑九式每一式都意在制敌取胜,剑意磅礴,剑招凛冽;裂剑九式本无出剑顺序,每一剑都是第一剑也是最后一剑。尤其在裂剑书生得到裂痕剑之后,其将裂剑九式的招式融入到裂痕剑剑意之中,真正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才成就了如今天下第一剑的江湖地位。 裂剑书生右手轻轻一扯,裂痕剑赫然出鞘,掩映月色剑透寒光,宛若一道可怕的闪电划过长空。只见裂痕剑剑身道道裂痕,好似碎剑重铸留下的痕迹,又似剑身欲裂之状。裂剑书生起手一式“碎裂天下”,裂痕剑伴着月光的森森寒意直向鬼面人刺去,鬼面人剑身一震,一式“迎风戏雨”迎着裂痕剑而去。 “当……当……当……”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伴着火花四散飞溅,二人一击而退。裂剑书生剑身一转,翻手划出一个半圆,一式“问剑苍穹”剑刃飞旋直向鬼面人削去,鬼面人一式“银蛇缠腕”剑身顿如丝线般纷纷洒洒将裂痕剑剑身紧紧缠绕。裂剑书生右手手腕疾转,裂痕剑剑身立时急速转动,鬼面人发觉不妙,想要收剑已然不及。裂剑书生随即手腕一震,软剑已然寸寸碎裂,鬼面人手中则独余剑柄在握。裂剑书生旋即一式“山河寸断”直刺鬼面人前胸,剑势之快,鬼面人虽极力闪避,始终还是慢了一点,被裂痕剑直刺到了胸前。 “吭”然一声,裂痕剑的剑尖竟在接触到鬼面人前胸时停了下来,裂剑书生心下一惊,动作亦缓了一些。鬼面人趁裂剑书生一怔的间隙闪身退开,转身激射而去。 归胜仁始终放心不下,随同胜千带同城卫匆匆赶来苟府隐藏,见苟府内灯光骤起,掌力相接,澎湃浩然;剑刃相击,铿锵作响。突见黑影一闪而没,随即听见苟不弃近似哀嚎的喊道“鬼先生,要救救我啊!”方才命城卫将苟府团团围住。自己心系墨义和无面的安全,则是随同盛千直向后院赶来。 归胜仁匆忙赶到后院,一见之下,竟还多了两人,虽然自己不在江湖行走,但从这二人身上潜藏的气势来看,绝非是一般的江湖高手。 归胜仁道“前辈,墨少侠,都还好吧?” 无面道“我老人家就出了一双眼睛,其它什么都没干,无事……无事……!” 归胜仁道“前辈,恕胜仁眼拙,这两位是……?” 无面道“这位白衣书生是天下第一剑客——裂剑书生,那位红衣剑客是江湖第一杀手——一剑不回解不回。” 归胜仁听完,抱拳为礼道“西渡城归家掌家归胜仁见过二位侠士,二位光临西渡城实乃归某的荣幸,不知二位可愿到归府一叙,让归某略尽地主之谊。” 归胜仁听完无面的介绍,心下惊诧不已!一个是现在的大陆江湖第一剑客,一个是现在的大陆江湖第一杀手,这二人一个不归附任何力量,亦正亦邪;一个隶属大陆第一杀手组织“翎狱阁”,无论二人是敌是友此刻都只能以友待之。 无面道“归大当家诚意满满,两位若不嫌弃,不妨随我老人家走一遭。” 裂剑书生看了看夜色,又看了看解不回,似乎有些许疑问。解不回看了看墨义,也是沉默不语,眼中似乎也潜藏着疑问。 归胜仁见二人虽未明确接受也并未拒绝,旋即说道“几前辈,墨少侠,二位请随我来。”说着自去前面引路。 归府偏厅。 归胜仁道“今日幸有诸位施以援手,西渡城才能一举铲除城内隐患,归某在此谢过诸位。” 无面道“裂痕剑刺中却未能伤到鬼面人的身体,解侠士的一掌对鬼面人也是毫发无伤,想必是相同的原因。” 解不回道“解某在被鬼面人一拳击中时亦一掌打在鬼面人的前胸,但是却觉坚韧异常并未伤及鬼面人分毫,恕解某肤浅,并不知道大陆上哪一派竟有此等硬功!” 裂剑书生道“裂痕剑在裂天剑意之下可碎神兵之外的任何武器,但是在击中鬼面人之时却是未能伤其分毫,这让书生很是诧异。” 无面道“我老人家游荡江湖半生,也未曾听说过何人有此等硬功,竟能抵挡裂痕剑的全力一击。鬼面人怪异的爪功和拳法老夫也未曾见过,虽然我老人家也修习爪功,但是却看不出来其师承何处!” 夜色,像块宽大无比的幕布,悄悄地拉开了,罩住了山川、原野。一时间远处的山峦,近处的城墙、树木,都由清晰变的模糊了起来。 墨义与无面去往苟家之时,花无雨、归棠和归子鱼遵照归胜仁的安排,在追魂的引导下向西渡城南门出发。几人来到南门早有祁真天安排好的城卫统领在此恭候,城卫统领上前道“祁统领命属下选调的二百城卫已按要求在城外待命,随时可以出发。” 花无雨道“卫队长辛苦,烦劳带我们前去与城卫汇合。” 城卫队长带着几人,借着草木密林,掩着夜色,径直向城卫待命之地赶去。此行事关西渡城和归家的生死存亡,花无雨心知责任重大,不敢有半点马虎,是以见到城卫统领便立刻随其出城。花无雨看着眼前全副武装,枕戈待旦的城卫,一声“出发”,一行人便迅速的消失在小阴山的夜色中。 小阴山,位于西渡城城南,距西渡城不过二十公里,山体东西绵延,东接临渊城,向西延伸至大海。山势平缓,地形单一,得益于气候原因,山上绿野葱茏,珍禽异兽繁杂。早年间以山为生的猎户逐渐被偷猎者、盗匪所取代,小阴山也渐渐变成了盗匪聚集之地。 一行人在追魂的指引下,穿林越壑快速向赵家堡逼近。接近赵家堡之时,追魂来到人群向花无雨道“巡哨已经清除,前面不远便是赵家堡。巡哨被除,赵家很快便会发现,要抓紧布防,以防敌人狗急跳墙,耽误大事。” 花无雨道“卫队长,请你带人占据有利位置,清除赵家堡外围巡视,看我信号行动,不要放走任何一个敌人!再挑二十名精壮强干的城卫随我一起进入赵家堡,切记,没我的信号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卫队长打个手势自去安排,追魂亦闪身而去先行查探情况。花无雨看看归棠和归子鱼,再看看身后二十名城卫,一挥手直扑赵家堡。一行二十余人快速清除堡外看守的巡视,按追魂指示进到堡内直奔赵偃休息之处。行进之际,忽然跳出一队人马拦住去路,不一时整个院内便已是灯火通明。 “我道是何方神圣竟敢夜闯我赵家堡,原来是归三妹子和花老弟。难不成二位已被归家扫地出门了?若是如此,二位不妨跟着我赵偃,准保吃香的喝辣的。”赵偃缓缓的道。 归棠道“多日不见,赵大当家风采依旧,依然还是这么的迷之自信。” 赵偃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冲着我赵偃而来?” “明知故问,浪费唇舌,动手!”归棠一声令下,双方立时混战了起来。 赵家世代行商,本是西渡城的大户,凭借着祖上积攒下来的家势牢牢掌控着胶西郡几大城市的粮食市场。随着赵家势力的不断壮大,对楚河及内河货运的依赖逐渐加深,赵家便出资创立楚苂阁并指派专人管理。楚苂阁在几代阁主的经营之下逐步壮大以致后来完全脱离赵家控制,成为楚河一霸,实际掌控楚河货运。 财富的动荡,家势的浮动,让习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赵家逐渐迷失了本心。为富者不修德行,不存善念,为了控制家族日渐衰败的颓势,竟然通过操控粮食,垄断市场,搜刮百姓,坑害良善,打压、残害同行等手段牟取暴利,可谓无恶不作!面对西渡城百姓和商家的控诉,归胜仁在屡劝无果之下,只得以武力将赵家驱逐出西渡城,原本想要依靠大梁城和临渊城另起炉灶的赵偃,亦被百姓驱逐,无容身之地。 几经辗转,赵偃带着残余人众来到小阴山暂避,以待时机试图重回西渡城。在鬼面人找上赵偃,联合海阎王和田破境达成瓜分西渡城的计划时,赵偃看到了报仇雪恨的希望,雄心复起,开始召唤旧部,收服小阴山盗匪,扩充势力。 在鬼面人的谋划之下,眼见战事将起,赵偃也是时刻盼望着几大势力能够及早拿下西渡城,铲除归家。正当赵偃憧憬未来之时,家从来报有人闯入赵家堡,陡然见到归家之人时,着实把赵偃吓得不轻,但是,当看到仅仅就二十几个人时立马又放下心来。 归棠甩鞭直奔赵偃,一边窜出一人举刀护住,归棠打眼一看,原来是赵家昔日的护卫教习韩林。归棠舞动凤尾鞭一记“狂蟒吐芯”,鞭尾直扑韩林面门,韩林举刀向左一推,挡住鞭身,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鞭尾划过韩林面庞,留下一道血痕。韩林大怒,挥刀直劈归棠,归棠双脚点地,向后疾退,韩林眼见一刀落空,一刀又紧随而至。归棠脚尖轻点飞身向韩林背后翻身跃去,凤尾鞭亦是同时向韩林甩去,直奔韩林脑门刺去,韩林身体前压,刀转背后向上一举,“当”的一声磕开凤尾鞭。归棠一式“狂蟒出渊”凤尾鞭直奔韩林咽喉打去,韩林身形未稳,慌忙举刀相迎,怎奈为时已晚,只见眼前一点寒芒一闪,刀未举起凤尾鞭便已穿喉而过,韩林顿时雪溅当场。 两方刚一交手,归棠便奔赵偃而去,半路被韩林拦住缠斗。花无雨不知赵家底细,未敢轻易出手,吩咐城卫围成一个圆互相照应,自己则时刻注意着场上的变化。归子鱼见姑姑被人拦住,挥动环首刀便向赵偃砍去,一边屠六见势杀将出来,与归子鱼斗在一处。 归子鱼乃是归胜仁的长子,天资过人,勤奋有度,更是深得归家的真传。因为归子其的突然受伤,归胜仁对归子鱼更是寄予厚望。经过多年的锤炼,归子鱼刀法已然小有所成,如今已是成人的归子鱼膀大腰圆,四肢健壮,一身腱子肉彰显着钢铁男儿之姿,一把环首刀更是变幻莫测。 屠六原是西渡城里的一个泼皮无赖,自幼不学无术,混迹市井街头,借着一身蛮力和不知从何处习得的刀法,横行乡野,欺压良善,后被归胜心撞见一顿教训之后更是赶出了西渡城。屠六无奈只得在小阴山里当起了盗匪,直到赵偃占据小阴山后,二人一拍即合,在屠六的帮助下,赵偃也是顺利收服了小阴山的一众盗匪。 两刀相接,只听“仓啷啷”一声脆响,二人各自退了两步,屠六暗自寻思道“这小子有点力气,居然能硬接我这一刀!”归子鱼刀头一横向屠六直扫而去,屠六不敢大意举刀挡开。两把刀,两个人,劈、砍、剁、削之际激起阵阵火光飞溅,带起四下落叶回旋。 归子鱼忽然刀身下压,直奔屠六下肢劈砍而去,刀劲之猛,砖石亦被击的碎裂飞散;刀速之快,恍若雷鸣电闪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的快攻让屠六猝不及防,只听“噗”的一声脆响,归子鱼一刀便削在了屠六的右腿之上,顿时鲜血淋淋,骨肉外翻,刀锋过处露出森森白骨。屠六痛的抱腿“嗷嗷”直叫,归子鱼提刀看向赵偃,正待上前,只见赵偃转身便向屋内跑去。 归子鱼刚要去追,只见赵偃双手举起,缓缓向屋外退出。原来在众人现身之前,追魂便已隐至暗处,趁乱之际进入赵家堡后院的山洞之内。追魂进入山洞收拾掉守卫,一路探查确定没有机关和隐藏后援方才返回。 当追魂来到院中时,刚好看见归子鱼打败屠六,而赵偃准备跑路。于是,追魂便纵身进入房中,在赵偃进屋之时将其控制。 花无雨纵身跃上哨塔,点燃火把甩了几下,四周埋伏的城卫立时便涌上前来,城卫一涌而起,将赵家堡余下人等全部控制起来。 花无雨吩咐卫队长将四周打扫干净,尽可能还原,随后又命城卫换上赵家家从衣服,将抓获之人集中看押。安排已毕,几人跟随追魂进入山洞,山洞之内有密道向内延伸,众人撑起火把一路探查。行至一开阔地隐约听到有人声,几人举起火把四处查看,在隐秘处发现一石门,石门外形与墙体无异,若不仔细查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归子鱼上前扶住石门尝试推开,无论如何使力石门都是动也不动一下。追魂举起火把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石门,随后按住一个巴掌大小的石块让归子鱼再行尝试,终于,石门伴着“嘎吱吱”的声响缓缓打开。为防石室内有陷阱,追魂举火把先行入内,其他人紧随其后慢慢跟进,火光过处却见一女子被绑在石室靠内的石柱之上。 归棠一见不禁“咦”了一声问道“你是赵偃的妹妹赵婕?” 只听女子道“是我,我是赵婕,你是何人?” 归棠道“你抬头看看我,看看是否还认识?” 赵婕几经开合方才缓缓睁开双眼,哽噎道“你……你是……你是归棠?” “是!”归棠边应道边将赵婕解开,扶出石室。 花无雨道“鱼儿,你与姑姑留下照顾,我随追魂侠士继续向内探查。” 归子鱼道“是,姑父与追魂侠士多加小心。” 花无雨与追魂沿着通道继续前行,忽然远远看见有些许亮光,二人近前查看,原来是一出口。二人扒开杂草,走出洞外,放眼望去,远处月色下隐约可见西渡城。 归棠搀扶着赵婕走出山洞,来到一大厅内坐下。赵婕在归棠的照顾下也恢复了许多,已是可以缓慢行走,看着归棠等人,赵婕不免有些失落更觉伤感。 赵婕是赵偃唯一的妹妹,多年来为赵家可谓是鞠躬尽瘁,在哥哥过度消耗赵家气运时,是赵婕在尽力维护,设法弥补。怎奈赵家颓势已显她也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家被百姓厌弃,被西渡城淘汰。在亲眼目睹赵家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大户轰然倒下之后,赵婕也是心灰意冷想要逃避,但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哥哥赵偃又随其躲到这小阴山中。 原本以为经此打击之后哥哥会改过自新,重振赵家。但是赵婕无意间听到哥哥和其他人密谋夺取西渡城,屠尽归家人的谈话,让赵婕对哥哥彻底失去希望。心存正义,不想伤及无辜的赵婕打算找机会去西渡城通风报信,不料又被赵偃看破,将其困在石室之中。 赵婕道“归棠妹子,你们是不是已经抓住了我哥哥?” 归棠道“是的,人在别处关着,你若要见他,我可以带你去。” 赵婕道“不,从他决定将我困于石室之时,我就已经与他恩断义绝。” 归棠道“你身体虚弱,不如先去休息。” 赵婕道“赵偃与人密谋,不日将会有一支八百人的队伍进驻赵家堡,将与其它势力一同攻打西渡城,我本想去西渡城告知归家,却被赵偃发现囚禁起来。” 归棠道“赵姐姐可知这八百人的队伍在何处?” 赵婕道“这我不知,我也是从哥哥和别人的谈话中偷听来的。” 花无雨道“此行始终未见赵诞,想必这八百人定与他有关。” 几人听罢,皆是一愣,没想到赵偃还有后手,恐怕这八百人才是赵家和海阎王等人计划的核心力量。 花无雨向卫队长道“卫队长,赵家堡现有多少人,可曾统计?” 卫队长道“加上尸体,一共八十九人。押解之时有个腿上受伤的人想要趁势逃走,被兄弟们乱箭射死!” 花无雨道“赵偃等人关押在何处?” 卫队长道“赵偃单独关在后面的柴房,随时可以提来。” 花无雨忽然神色凝重的道“何人,请速现身相见。” 话音刚落,只见大厅门外走进一人,一袭青衣冠服,面皮白净,唇红齿白,手执折扇,神情潇洒已极,正是荆济。 花无雨道“荆少侠此时出现,可是大当家已有安排?” 荆济道“西渡城中事已了,大当家恐生变故,请诸位即刻返回西渡城。” 花无雨道“大当家和墨少侠有没有说赵家堡如何处置?” 荆济道“恢复原貌,以备后用。” 花无雨道“卫队长,请将赵家堡恢复原貌,并将尸体择地掩埋,务必不留痕迹。” 卫队长道“是!” 依赵婕所言赵家尚有一支八百人的队伍,这支队伍尚不知在何处,需要尽早告知大当家以作防备。待收拾已毕,花无雨传下命令,收拾行装,押上俘虏即刻返回西渡城。 追魂道“花前辈,此间事已了,追魂先行一步。” 花无雨道“追魂侠士多加小心,我等在西渡城恭候佳音。” 第十四章 西渡城劫(上) 翌日清晨,海风拂面,滚滚露珠跌落青翠碧绿之间,倏忽不见。绿树红花摇曳生姿,飘散诱人香薰,引来蜂飞蝶舞。 一夜的辛劳不仅解决了西渡城的内患,还解决了小阴山的赵家,更是引出了鬼面人,最让人欣喜的还是裂剑书生的到来。虽然折腾了半宿,但是归家众人个个都是精神异常的饱满,只因归胜仁誓死不让的决策激发了大家同仇敌忾的决心。 “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气概永远要比一味避让,屈辱避战来的痛快。 大厅里早早地聚满了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那脸上挂不住的笑容和嘴角洋溢的热情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祁真天自厅外急匆匆赶来,道“大当家,一大早东门外便聚积了不少的江湖人士和想要进城的百姓,城内也有不少的百姓等着出城,而且数量还在持续增加。” 归胜仁道“来的可真快!祁兄以为如何。” 祁真天道“如今城中诸事已定,不若会一会这些江湖人士。” 墨义道“晚辈以为祁前辈所言可行,蓝眼泪之事显然是有人刻意引导,正所谓‘话不说不明,理不辩不清。’这些江湖侠义之辈总不至于不讲道理,不辨是非吧?” 归胜仁道“避之不见实非良策,何况还有不知情的百姓夹杂其中,归某赞同祁兄的提议,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无面道“向来都是江湖事,江湖了,大当家也要有所准备。” 归胜仁道“多谢前辈提醒,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江湖朋友是为蓝眼泪而来,自当由蓝眼泪而终。三妹,你留守归府,无雨去迎下丰杜师弟,子其,随我一起前往东门,会一会一众江湖侠士。” 归棠夫妇齐声应道“是。” 归胜仁道“蝶儿,你仍居间传递消息,要注意安全,不可妄动。” 归蝶道“是,蝶儿定竭尽所能,不负爹爹和诸位前辈的信任。” 归胜仁领着众人等来到东门城楼之上,放眼望去城外大道上挤满了形色各异之人。城下有认出归胜仁,立时一阵骚动,有人道“大当家,家妻即将分娩,不知何时才能进城?”“大当家,我这新抓的渔获,若是进城晚了可就不新鲜了!”“我从临渊城来迎娶新娘,眼见吉时将过,该如何是好!” 刹那间,各种声音不绝于耳,行人百姓听着这些喊话,不禁都乐了起来。虽然并没有过激行为,但是时间不可久持,否则只怕会生出事端。 归胜仁向着城下喊道“诸位乡亲父老,请稍等片刻。” 说完,归胜仁向众人道“如此情形,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墨义道“大当家请看,出城门向南有一开阔地,不若在此地造台设坐,邀请江湖人士就地一聚。如今蓝眼泪已是江湖皆知,躲来躲去只会妄造疑端,不如大方面对,诉其由来彻底了断蓝眼泪之事。只要没有蓝眼泪的磕绊,这些江湖人士也就没有理由再为难归家。” 无面一听,哈哈大笑道“小娃娃果然聪明,与其躲躲藏藏徒增猜疑不如光明正大的说明情况,如此一来谁是强盗,谁是侠义之辈便一目了然。” 墨义道“如此一来便大开城门,江湖人士也就自然而然的和平民百姓分开来,城卫再对进出城之人细心盘查便能最大限度的减轻危险!” 归胜仁道“祁兄,稍后我等出城,烦劳你派人严查进出城之人,有可疑者可拒绝进城,胆敢造次者,不必禀报先行处置。” 归胜仁向胜千道“千兄,劳你辛苦一趟,命人于城外南边空地搭一临时歇脚处,以接待各路江湖侠士。” 胜千带人去取搭建临时休息区的一应用具,祁真天则指挥城卫手持戈矛于东门两侧站定。待祁真天布置已毕,胜千也带领一应家从携带工具到达东门,归胜仁才示意祁真天打开城门,带领一众人等向城外走去,胜千则安排家从于空地处摆上桌椅,搭建站台。 “耽误各位入城,归某在此赔罪,请要入城的在右边排队等候。诸位江湖侠士的来意归某已然知晓,而今归某已将蓝眼泪带出西渡城,烦请诸位侠士这边说话。”说完,直向搭建的休息处走去。 所谓的休息处其实就是中间一个梯字形高台,左右两边各摆上两排桌椅,如此简单的布置对于归家来说也就是搬运下现货而已。归胜仁示意归家一行人等于右边坐定,左边则由各位江湖侠士分列。 刚一坐定便有人不耐烦的道“大当家,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了能一睹蓝眼泪的真容而来,既然大当家有蓝眼泪,不妨请出来让我们一观。江湖盛传蓝眼泪是人鱼族至宝,有起死回生,摒除百毒之效,更能令人脱胎换骨,延年益寿,不知传闻是否属实?” “你断音阁有什么资格觊觎蓝眼泪,真是可笑!”一个尖嘴猴腮之人道。 “二位不必相争,以我之见,二位还是现在就滚的好,免的丢了性命。”人群中走出一位红衣男子道。 “你他娘的是什么人,竟敢口出狂言,也不看看爷爷是谁。”一语声落,双脚用力,手握钢刀直向红衣男子刺去。红衣男子泰然自若,嘴里慢吞吞的蹦出两个字“找死”,眼见钢刀已然来到近前,但见红衣男子侧身一闪,挥刀直插进来人后心。 “断音阁废面,劫杀妇女老幼,从不留活口,今日除之。”红衣男子边说边将眼睛扫向刚才说话的尖嘴猴腮之人道“姒猴,专盗百姓之财,与恶富者谋皮,坑害良善人家,欺人性命,你自己自裁还是要我动手?” 姒猴一听,立马紧张起来,废面也就一招,自己断不是这红衣少年的对手,眼珠一转已有了主意,说道“你是何人,竟然敢管我的事情!大家为蓝眼泪而来,你却出手杀人,难不成是想独吞蓝眼泪?” “我名赤刃,已寻你多日,今日遇上,那便只能怪你运气不佳!”赤刃话音未落,人已闪身来到姒猴近前,姒猴仓惶之间想要起身,怎奈赤刃的刀已然架在其脖颈之上。赤刃看向姒猴,姒猴已是心胆俱裂,呆若木鸡,半晌没有动静。只见赤刃手腕一带旋即收刀回身,再看姒猴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惧之色,其人也已成了一具尸体。细看之下,只见脖颈处有一刀伤,伤痕处尤如火炙一般。 墨义不禁赞道“好快的刀,好盛的气势!” “我等只为能一睹蓝眼泪而来,还请大当家能请出蓝眼泪容我等一观。”一人粗声粗气道。很显然,死个人什么的在这些江湖人士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们关心的只有蓝眼泪!“把蓝眼泪拿出来,我们只想知道蓝眼泪到底是什么宝物,又有什么妙用。”又有人附和道。“我们不辞辛苦从四处赶来西渡城只为一睹蓝眼泪,别废话了,赶紧拿出来吧。”一时间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扑通”一声,从人群外飞进来一物,紧接着一声音道“此人名叫龟蠹,刚才说话之人名叫龟动,二人自称‘楚河双龟’,专营劫杀楚河一带过往船客,杀人害命,夺取钱财,不曾想竟然敢在此出现,甚好甚好。” 一削腮尖啄,秃顶鹰眼,身穿绿色短裤短衫之人倏然冲出人群直向地上之人奔去,双指一探躺在地上之人的鼻息,瞬间怒吼道“是谁,竟敢杀我兄弟,有胆的出来!” 原来这冲上来的人叫龟动,而被扔进来已然断了气的乃是其同袍兄弟龟蠹,二人自幼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借着精熟的水性和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在楚河一带专干劫掠过往船只,谋夺钱财,杀人害命的勾当。 只见一少年公子,不到二十年纪,身穿一袭灰色绸布长衫,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面容清秀,神色飘然,身背宝剑从人群中缓步走出。少年瞥向狂怒已极的龟动,脸上寒霜骤起,目光所及冷若冰霜直摄心魄。 “中州剑神萧恕水,他是萧恕水。”少年一出人群便有人喊道。 龟动道“任你是天王老子,敢杀我兄弟一样得死!” 萧恕水道“龟动,你兄弟和你的命,今日我都要了!” 龟动早已失了理智,哪还管你是谁,抡动双斧便向萧恕水砍去。萧恕水见龟动砍来,冷若寒霜的脸上竟闪过一丝不屑,龟动双斧直直劈向萧恕水面门,萧恕水左手举剑鞘接住双斧,右手一掌直向龟动心脏拍去。只见“铛铛”两声,双斧应声落地,龟动人亦倒飞出去,落在龟蠹的尸体前,口吐鲜血当场毙命。 “萧恕水此行事已了,失礼之处请诸位朋友多多担待!”说话间人已远去。 “中州剑神萧恕水,焰魂刀客赤刃,这蓝眼泪还真是个好宝贝啊!” “这‘楚河双龟’死的不冤,专挑船客下手,劫财还杀人,杀的好!” “断音阁可不是好惹的,实力不怎么样,但是下三滥的手段可是非同一般。” 随着废面、姒猴和“楚河双龟”的相继死去,一时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议论纷纷,场面顿时便热闹起来。 “归某知道诸位江湖朋友的来意,既然归某在此接待诸位自然就会给诸位一个说法。大陆名医,不知诸位江湖朋友相信谁人?”归胜仁朗声道。 “药神山姬越”。 “农家神农堂牧启”。 “道家药尊菩亓子”。 “儒家四当家丰杜”。 “大陆的医药世家张玉尘”。 众人你一嘴我一舌地罗列起了大陆上的医道圣手,所罗列的皆是名动新秦大陆的各路名医,虽然分属不同势力,医道手法有些不同,但是皆都是一等一的名家。 归胜仁道“归某今日有幸请到儒家四当家丰杜先生,归某知道农家神农堂牧启先生亦在诸位当中,烦请先生不弃,为归某做个见证。” “大当家相请,牧某理当应允。”只见一人年约五旬,灰衣素服,面如古月,发髻蓬松,颔下蓄着五绺长须,身上背个斗笠,缓步向归胜仁走去。 归胜仁一见,快步迎上道“多谢牧兄,这边请。” 牧启一见归子其,神色肃穆道“小娃娃,能让老夫把下脉吗?” 归子其道“有劳前辈,前辈请。” 牧启自言自语道“奇哉怪也,中毒至深肌骨尽毁,居然还能活着,真是不可思议!” 此时,花无雨引着一人,只见其身着靛蓝色长袍,袖口流云纹的滚边,腰束青色祥云书生带,黑色发髻玉带挽起,明眸皓齿,儒雅大方,谦谦君子,义气书生。 归胜仁迎道“有劳丰师弟大驾,胜仁谢过。” 丰杜道“师兄无须多礼,既为医患,我之责也。” 牧启道“丰老四,来的正好,请诊之。” 丰杜把腕切之,不禁叹道“如此症状,丰杜生平仅见!” 牧启道“丰老四,你学识渊博,见多识广,请向诸位江湖朋友言之。” 丰杜道“此子身中海魂丹之毒,肌骨尽毁,当无生还之理,能活到现在丰某亦是十分不解,还请大当家相告。” 归子其缓步走到场中,盘起发髻,褪去上衣,只见其身肌骨错位,凹凸无状,形似干枯的树枝无一丝生气,又似被抽干血液的尸体冰冷可怖。 归胜仁示意家从将归子其扶下,随即环施一礼,将十年前出海发生的事情向一众江湖人士娓娓道来。 归胜仁道“若是蓝眼泪真的有起死回生,摒除百毒,令人脱胎换骨之效,小儿也不致日日受这骨毁形消之苦了!归某如实相告,只是不想诸位江湖朋友被有心之人利用,更不想与江湖武林为敌。今日有农家神农堂牧启先生和儒家四当家丰杜先生为证,诸位江湖朋友应当信得过归某之言了吧?” “散了,散了,这蓝眼泪也不是什么宝贝嘛,传的神乎其神却连个毒都解不了!” “这是什么事儿嘛,幸好归大当家出面说明,不然恐怕免不了一场争斗!” “如果让我逮到散布谣言之人,老子非拧掉他的脑袋,害老子白跑一趟。” “鬼医如此歹毒,小孩子都不放过,如果让我逮到非剁了他不可!” 一群人又是一阵喧哗,你一嘴他一舌的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归胜仁道“诸位江湖朋友如若不弃,不妨到城中一聚,也好让归某略尽地主之谊。” 有人道“大当家的好意我等心领了,既然蓝眼泪并非传说的那般,我等也无在此逗留的必要,就此别过。” 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归胜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所谓“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人,自有江湖之道。” 墨义道“蓝眼泪的诱惑力看来并不能打动那些江湖大侠的心,否则,当不会如此顺利!而今,此患已除,大当家可以放心应付海阎王等人了。” 牧启道“蓝眼泪的价值不能独其一而论之!” 丰杜道“牧兄,请到城内一叙。” 归家大厅. 一行人落座,只见归胜心匆匆赶来,道“大哥,据探子传回的消息,海阎王可能已经对人鱼族出手。” 归胜仁道“二弟,事关重大,消息可曾核实?” 归胜心道“人鱼族的求救信号是按照和归家约定的方式发出,发现信号之后,我派出多只哨船前去探查,都是石沉大海。而近日夜间,楚河亦有多艘楼船出海,我担心楚苂阁和海阎王可能会有什么阴谋。” 归胜仁道“海阎王图谋掌控大海已久,西渡城和人鱼族始终是亘在他宏图霸业道路上的最大障碍,其必然会用尽一切手段以达到铲除归家的目的。” 花无雨道“大哥,海阎王并不一定知道归家已经着手反击,很可能还认为归家受多方牵制依然躲在西渡城不敢出去。而且人鱼族族地隐秘难寻,即使海阎王找的到,没有人鱼族的指引和大哥的大夏龙雀刀也断难进入,无雨以为海阎王更倾向选择困住人鱼族,阻断归家和人鱼族的联系,先对归家和西渡城下手。” 归胜仁沉默半晌,道“墨少侠有何高见?” 墨义道“晚辈不了解人鱼族的情况,所以不敢妄下判断,不过花前辈所言,晚辈颇为赞同。楚苂阁派楼船出海,绝对不会是为了对付海阎王,唯一的可能和合理的解释即是两家合作共同对付归家。海阎王潜藏海上,与陆地联系不便,我们端掉赵家,惊动鬼面人的消息海阎王确有可能不知,若是如此,归家的海防便要时刻准备迎敌。” 归胜仁道“现在西渡城的内患、赵家的威胁和江湖的危机都已化解,海阎王如果此时来犯,那便一战!” 墨义道“尚不知鬼面人的来路,楚苂阁也依然是大患,西渡城仍需戒严,大意不得!” 归胜心道“大哥,我先回人鱼湾加强防范,如果海阎王敢来,必让其有来无回!” 归胜仁道“当此情形,墨少侠有何应对之策?” 墨义道“首先,要加强西渡城的防务,保证西渡城的稳定。其次,城卫要重点看顾东门和北门,必须全副武装,随时待命,以防陆上有变。最后,大当家要亲自驻守归家海船,一方面鼓舞士气,另一方面吸引海阎王的注意力,给归二叔的调动争取时间。” 归胜仁道“千兄、田管家,归家的安危托于二位。诸位先行休息,养精蓄锐,天黑出城,准备迎战。” 出了大厅,只见解不回早已在门后等候,道“墨大侠杀了‘四鬼’,伤了断发长老,可是事实?” 墨义道“解大侠所言不假,墨义知道翎狱阁必不会善罢甘休!只是西渡城大敌当前,不知解大侠能否宽限些时日,容我见过人鱼族之后再行处置?” 解不回道“我等你!” 牧启和丰杜一到归家便随归子其来到后堂,一番诊断之后皆是默不作声,低眉凝目陷入深思。归胜仁来到后堂相谢二人相助之情,见二人面色凝重,心内不免悲伤。 牧启道“儒家医术注重修身、养性,以情绪为引辅以药物达成治疗的目的。而农家医术注重体质、食物,以食物治疗为主辅以药物。但是归少爷身体肌骨皆被腐蚀,内脏亦被海魂丹所伤,老夫无能为力。” 丰杜道“牧堂主所言亦是丰杜所想,子其肌骨已毁,想要重塑亦不可能。蓝眼泪能够续命,或许人鱼族有可以让子其活下去的办法也未可知。” 归胜仁道“归某谢过二位,十年之期将至,胜仁归还蓝眼泪之时定当相求人鱼族以祈能有解救之法。” 归子其道“父亲,孩儿已然知足,不敢再有奢求。” 归胜仁只是轻轻的摸了摸归子其的头,并未多说什么。显然,心内的不舍亦随着十年之期的临近越发的高涨! 第十五章 西渡城劫(中) 落日飞云赴水长, 一江碧波再辉煌。 小阴山上阶重露, 晚风依水淼淼汪。 夏夜的天幕,半个月亮斜挂,凉爽的微风吹散暑热,吹过哗哗作响的绿树,吹过欢快流淌的河水,也吹过滴着露珠的红花绿叶。 众人齐聚大厅,归胜仁施礼道“诸位,近日事情繁杂,若有怠慢之处请多担待!如今海阎王、楚荧阁以及鬼面人可能会随时突施偷袭,归家势单力薄,归某祈望诸位能看在西渡城满城百姓的面上相助归家一臂之力。” 无面道“我老人家虽然老迈,但是也尚可一战,希望能有幸再会一会鬼面人。” 墨义道“晚辈想请花前辈同走一遭小阴山,不知花前辈意下如何?” 花无雨道“墨少侠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 花无雨引着墨义出南门穿行在夏夜的原野上,月亮宛如一盏明灯,照亮了这片静谧的土地。翻滚的麦浪,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四周绿意盎然,草木的清香与泥土的芬芳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 二人一路急行,很快便接近小阴山,小阴山山虽不高,树木、花草却是异常的丰茂。二人穿林越壑,奔行在夏夜的树林中,月光透过婆娑树影洒落下来,形成了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林间溪水潺潺,鸟鸣、蝉吟交织成一首迷人的乐章。 不多时,二人来到小阴山下,花无雨借月色引着墨义向山上标记处奔去。花无雨来到一堆藤曼前停下脚步,四下查看并无异常方才扒开藤曼,闪身进入山洞。花无雨取出引火之物点燃火折子,两人借助火光在山洞内快速移动,直向赵家堡而去。 墨义道“前辈,与之前相比可有什么变化?” 花无雨道“我与追魂少侠留有标记,一路走来并无异常。” “有人!”墨义轻声提醒,二人随即熄灭火折隐入黑暗之中。 只见一黑衣人黑巾蒙面停在赵家堡内,黑衣人四下打量一番径直向客厅而去。刚走了几步似乎察觉出了异样,转身便欲离去,却见正前方站立一人,侧身欲向另一个方向逃离,却看见又有一人挡住去路。 原来墨义和花无雨见黑衣人察觉异常,立时从左右闪出拦住去路。黑衣人见状抽出背后短刀直刺向正面之人,墨义见刀将至身形微侧,反手扣住黑衣人右手,顺势向后一带,黑衣人立时摔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赵家堡?”墨义左手握刀抵在黑衣人脖颈问道,然而黑衣人却是半天不发一声。 “看来他是个哑巴,与其浪费唇舌,不如让我给他一剑来个痛快!”花无雨话音方落,只见寒光一闪,剑尖直向黑衣人喉咙刺去。 黑衣人直吓得连声喊道“我说……我说……,我乃海阎王手下,受海阎王之命前来通知赵大当家派人从背后袭扰归家陆上海防,牵制西渡城南门可能出现的增援,海阎王则联合楚苂阁攻打归家在人鱼湾的海上防线,要一举灭掉归家夺取西渡城。” 墨义道“为什么偏偏选在夜间过来送信?海阎王准备何时攻打人鱼湾?” 黑衣人道“最近归家近海巡查太紧,白天无法上岸,只能在夜晚上岸。今夜子时一刻以鬼船火把为号,赵家从陆地进攻,海阎王则从海上进攻。” 花无雨道“赵家堡只有不到一百人,如何攻打归家二千人的海防护卫?” 黑衣人道“赵家有一支八百人的队伍,由赵家少爷赵诞统领,海阎王负责训练,已经准备一年有余,随时可以调动。” 花无雨道“这八百人在哪里?” 黑衣人道“具体位置我不知道,只有赵大当家和海阎王才知道。” 墨义右手一提,接着便在黑衣人身上的七大要穴处各拍了一下,说道“你的功夫已废,十二个时辰之后方能自由行动,我不杀你,自求多福吧!” 归家船队泊于西渡城向西三里处的人鱼湾,与平整的海岸线相比,人鱼湾则深深的凹进陆地,仿若平整的海岸线被大海深深的咬过一口。 人鱼湾是归家祖上最早发现和接触人鱼族的地方,因其背靠平原,地形平坦开阔,泥沙稀少岩层坚硬,更有宽阔的水域,适度的水深和深入陆地遮挡风浪的天然优势,归家祖上便选择以此为港。经过归家几代人的努力,人鱼湾和归家船队成为了西渡城的西部屏障,更是归家走向大海的起点。 归胜仁带领众人出西门直奔人鱼湾,一见到归胜心便询问起海防布置情况以及海上的情况,虽然归家与海阎王多年来交手不断,但是仍旧摸不透海阎王的底细。一个海阎王已经让人头疼不已,而今更有楚苂阁和其它未知的势力,归胜仁心下也不免有些担忧。 看着人鱼湾的粼粼波光,听着远处传来的“哗哗”海浪声,感受着海风轻拂面颊,归胜仁内心逐渐坚定。尤其想到海阎王的毒辣手段,楚苂阁的善恶不分,赵偃的为富不仁,归胜仁暗下决心“纵是一死也定要护西渡城的周全,否则自己无言面对九泉之下的先人。” 裂剑书生到达人鱼湾后,纵身一跃,来到一大船的桅杆之上,手执折扇遥望满天星斗;极目远眺尽览无垠大海;俯首阙目享尽人鱼湾的无限温婉。 倏然,心随境走,意与神游,忽而于九天之上狂剑飞舞,穿破虚空,凌空劈杀,如蛟龙出渊;忽而于浩瀚海面之上剑心激荡,恣意挥洒,如游龙穿梭;忽而于绝壁山峰之巅剑动苍穹,风随剑转,剑随意动,如龙御九天。刹那间磅礴剑意激荡而出,尽显“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孤绝高傲之气,裂剑第十式“苍穹之息”竟是在此刻破境而出。 “恭喜恭喜,看来裂剑已是十式了!”无面盘坐在另一桅杆上道。 裂剑书生道“惊扰前辈赏景,书生请罪。” 无面道“人生无处不悟道,人生处处皆为道。修身修行,见机起缘,善学善思,圣贤之能。相较之下,我老人家惭愧至极,得见有大修为之人悟得天机大道乃是我老人家的福气,何谈罪过啊!” 裂剑书生道“多谢前辈,书生毕生追寻剑道,时时在意,不敢停滞。鬼面人一战让书生有所得,却不得所悟,今夜繁星缀天,银海浩瀚,气势磅礴,绵延不断,无往可为,无往不为。如此意境让书生陡然明白剑道之真意,裂剑九式也终于能更进一步有了第十式,书生愿称之为‘苍穹之息’。” “哈……哈……,好剑法,好名称!”无面赞道。 在确定赵家堡再没有其他人来过之后,二人将黑衣人放置在一房间内沿原路返回,出了小阴山直奔人鱼湾。一路上纵使山色壮美,月色撩人,都无法撩拨二人急切的赶路之心。二人到达人鱼湾,花无雨迫不及待地将赵家堡黑衣人的话向归胜仁细述一遍,众人一听亦是惊讶不已。想那海阎王纵横海上十几载,从没有人真正知道他有多少船只和船员,而楚苂阁横行楚河多年,实力几何亦无人知晓,如今连赵家都偷偷养起了八百人!这不得不让众人为之一惊,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自己却完全不知地方的情况。 “人鱼族族地很可能已经被海阎王攻破或是控制,面对海阎王和楚苂阁,归家已无退路,只能正面一战。”一念至此,归胜仁道“蝶儿,你速回西渡城告知祁统领命人严格监视东门和北门的动静,绝不能有丝毫马虎。” 墨义道“蝶姑娘,麻烦转告祁统领准备一支八百人的队伍,出南门埋伏在小阴山前往人鱼湾的必经之路上。待见到你发出的信号时分五百人造势佯攻西渡城海防护卫,另三百人紧守小阴山方向,一旦发现有人靠近西渡城南门立刻预警。” 归蝶道“一切谨遵墨大哥安排。” 突然,哨探匆忙赶来,报道“海上隐约可见有鬼头船和楼船列成三排向人鱼湾驶来,前排中间一艘鬼头船左右各一艘小型海船,中间四艘楼船,后排则是五艘鬼头船,因为无法靠近,船上人员数量不明。” 归胜仁起身来到船头站定,举目四顾温婉而安静的人鱼湾,再看向远处海面上的点点黑影,归胜仁愈发担心起人鱼族的安危。 随着远处的黑影逐渐清晰起来,鬼船也已经缓缓驶进了人鱼湾。忽然,鬼船灯火四起,只见鬼船船头海阎王双手扶刀,傲然而立。 归胜仁手一挥,身后船员立刻挥动手中火把,各船旋即燃起火光,霎时间,人鱼湾的水面已是亮如白昼。归胜仁原本以为海阎王不一定敢直接闯进人鱼湾,然而,海阎王非但直接将船队驶进了人鱼湾,更是无所顾虑,一副必胜之姿! 海阎王道“归大当家,好久不见。” 归胜仁道“久违了!” 只见海阎王右手边站立一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手持骷髅拐杖,却是鬼医。海阎王四大干将——踏浪、逐波、击石、穿云则立于鬼医身后。海阎王左手边立着楚苂阁左护法涂毒,头顶罩帽,身披金丝黑缎袍,田锤、甘不烈、工千里则分列其后。 一番打量之下,归胜仁却没有发现仇断水的身影。如此关键时刻,仇断水居然不在,这不免让归胜仁有些狐疑起来。 海阎王道“归家是时候退出西渡城了,不知大当家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海某送你一程?以示尊重,今天晚上海某可以先接管人鱼湾,明天再进城。” 归胜仁道“你把人鱼族怎么样了?” 海阎王哈哈大笑道“自己已是瓮中之弊,自身难保,居然还有心情去管那群臭鱼烂虾。告诉你亦无妨,那群臭鱼被海某困在了人鱼族的族地,等我收拾完你们再回去慢慢的收拾她们,至少在没有拿到蓝眼泪之前,我还不会杀她们。” 归胜仁一直悬着的心当即便放了下来,既然已经知道人鱼族暂且无事那也就可以安心应付眼前的来犯之敌啦! 海阎王手一挥,前排中间小型海船向两边分散开去,中间楼船上前补位分列鬼头船左右。归胜仁见状手势一挥,与众人疾速退至船尾高台,将船头和船身让了出去。海阎王一见归胜仁后退,率领一众人等闪身跃上船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本以为归家会有所反抗,不曾想却是直接向后退了去。 “老大,让我去宰了这些废物。”一个身穿短衫的大汉,皮肤黝黑,豹头环眼,手握单刀吼了一声便走上前来。此人正是海阎王四大护卫之一的击石,一见归家众人后退,老大还如此磨蹭,暴脾气的击石急于表现,立时冲出人群。 击石提刀直奔归家众人,刚一踏进中仓甲板,便见一年约二十出头的少年,四方脸,枣红面皮,细眉长目,身穿银丝褴褛碧水袍,脚登翻江穿云靴,手提单刀,纵身一跃来到击石身前。虽然少年脸上稚气未退,但却是异常沉稳,隐然有大家风范。 少年正是归子鱼,面对嚣张至极的海阎王等人怒火那是噌噌的直往上窜,一见击石提刀直奔归家而来立马闪身上前拦住去路。击石见有人拦路,举刀便向归子鱼砍去,归子鱼闪身躲开,击石一刀斩至船板之上,木屑立时四溅飞散。归子鱼侧身之际一式“龙雀摆尾”双手握住刀柄置于身前,刀背贴身,刀刃向外直向击石拦腰平推而去,击石一见,心下大惊,慌忙回刀护住身体。 “仓啷啷”一声轰鸣,击石脸上的轻蔑之意瞬间消失! 归子鱼刀头一翻,身形急转,刀身亦随身形急速转动起来,眨眼间便只见刀影不见人形,归子鱼以龙雀刀法的一式“扶摇龙雀”卷向击石。击石只觉脸上似有劲风袭绞,隐隐欲裂,击石不敢大意,跨马提档,双手握刀接连劈出三刀。 “当……当……当……!”三声轰鸣过处,二人挥刀复又斗在一起。 两个人,两把刀,刀借夜色寒光森然,击坑凿木荡起碎屑四处飞散;刀身相交之下,溅起阵阵火花飘零相伴。击石身材魁梧力大刀沉,归子鱼则体格轻健轻巧灵活,两人你来我往之际已斗过二十余合,依然是胜负难分。 突然,归子鱼一个不留神便被击石封住去路,眼见刀将劈至,躲闪已是不及,归子鱼只得双手握刀相迎。“当……当……当……当……”几声脆响过处,归子鱼借刀劲侧身闪开,一根被刀削尖的木棒顿时显于眼前。击石惊恐之下想要闪避,怎奈刀势太猛距离过近已然不及,“噗”的一声木棒直入击石右胸透体而出,击石立时殒命。 “小子竟然耍诈害我兄弟,罪该万死!”踏浪手持双叉杀气腾腾的道。 归子鱼与击石一番酣战,发现两人武功相差不大,想要取胜恐怕要费点力气,当发现斩断的桅杆矗立之时心里便有了主意。于是故意调整位置,漏出破绽,硬接了击石一击,借势取了击石性命,自己也是受了些轻伤,刚起身站稳便见踏浪嘶吼而来。 “踏浪,三年前杀害苦水镇柳二一家三口,纵火焚尸;三川郡饮马河杀害刘员外及其随从六人,夺其财物,抛尸河中;枫逸村,贪图村长之女美色,行奸污之事,后灭其门。”我说的是也不是?循声望去,只见萧恕水身背宝剑从岸上一跃而至。 踏浪有些惊恐的道“你……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萧恕水道“如此说来,你是认了?二年来我遍寻大陆,不曾想你却躲到了海里!” 踏浪道“那又怎样,你能奈我何?若是找死,我便送你一程。” 萧恕水道“此话用在你身正合时宜!” “哼,狂妄!” “妄”字出口,踏浪双叉一抖,身形下压,三股擒龙叉向萧恕水腹部刺去。萧恕水身体向左侧微斜让过三股擒龙叉,举右掌拍向踏浪右臂,踏浪右手手腕一翻,三股擒龙叉叉头逆转直刺萧恕水掌心,萧恕水旋即撤身回掌。 击石的死本就让踏浪愤恨不已,萧恕水横插一杠让归子鱼得以脱身,加之旧事又被重提,踏浪只气的面红耳赤,势必要斩杀萧恕水泄愤不可,是以出手便是杀招,招招致命。 一击不中,踏浪双手一翻,手中三股擒龙叉立时飞转起来,直扫萧恕水咽喉和心脏。萧恕水向左侧轻移一步,右手抓向踏浪左手刺向自己咽喉的三股擒龙叉,左掌自胸前一推震开踏浪右手刺向自己心脏的一叉。 踏浪见左手被扣,手腕疾转,三股擒龙叉叉头回刺萧恕水右手手腕,萧恕水松手疾退两步。踏浪顺势左手一甩单叉直向萧恕水面部射去,右手持叉亦飞身攻上。萧恕水侧身让过飞来的三股擒龙叉,脚下轻轻一点,身形猛然跃起,如同鹞鹰从高峰上凌空扑杀而下。只见剑光一闪,踏浪身形骤然不动,面上满是惊悚恐惧之色,“噗通”一声身体轰然倒下。此时众人方才看清,原来是萧恕水一剑自上而下劈在了踏浪的后背之上,直到踏浪尸体倒下,身上的衣衫方才散开,长三尺的可怕剑痕,干净利落,狠辣无情。 “善恶到头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今日拿你之命,以祭逝人,逝者亦可安息。”萧恕水说完向众人道“萧某此间事已了,就此告辞。” 归胜仁道“萧侠士请自便,他日有缘再见,归某当尽地主之谊。” “各位保重!”人随声起,声未落人已箭射而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四大干将已去其二,海阎王虽然依旧是扶刀而立,但是手上瀚海阔饮刀的刀尖却已是深深地刺进甲板之中。海阎王抬头向东南方向看了看,见无动静,侧身瞥向涂毒道“涂护法,如今两家荣辱与共,欲待何时出手啊?” 田锤见击石、踏浪接连被杀,对手却无一人伤亡,萧恕水更是来去自由,无视一干人等的存在,无名业火瞬间燃起。忽听海阎王问话,不待涂毒出声,拎刀、纵身便向甲板跃去,涂毒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出声来。 “楚苂阁炼武堂田锤在此,何人前来受死?”田锤将刀直戳进甲板,厉声吼道。 “田堂主还真是猴急!”荆济语带讥讽的道。 “归家连个像样的人都没有了吗?居然让一个娃娃书生前来送死!”田锤猛见一书生模样的少年走来,语带唏嘘的道。 “刺啦”一声,荆济轻摇折扇道“书生亦懂三千道,不似对岸无知儿。对付田堂主,娃娃书生即可!” “既是想死,田某便成全了你!”田锤怒道。 田锤顺手一提,单手握刀便向荆济肋下斩去,刀沉势稳,直击要害,已是杀心辄起。荆济脚尖点地,轻轻跃起,脚踩刀身向田锤面部踢去。一式“八步赶蝉”不退反进,如此打法不禁让田锤一惊,旋即双膝微弓仰身闪过。 田锤身形一转,刀随身动,一式“横扫八方”直砍向荆济腰间,荆济双脚刚一落地便见田锤刀锋疾至,脚下轻点,扇柄轻轻磕向刀尖,借势轻退一步。 墨义的出现以及玄老的指点,让荆济对武学有了新的认识,尤其在墨义闭关练习擎苍剑法之时,不按剑谱、不拘形式的练习之法颠覆了荆济固守招式的理念。在看过墨义与无面的对战之后,荆济便开始将擎苍剑法尝试化掌而用,同时也将原本由擎苍剑法演化而来的擎苍扇招式加以丰富,是以,才有了眼下更为完善的擎苍扇之招式。 “江湖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无面不禁叹道。 “前辈难道是因荆少爷而有此一叹?”裂剑书生道。 “我老人家今次遇到的少年可都算得上是天才,非因一人而叹啊!”无面道。 “书生痴长少年十几岁,亦觉岁月催人!”裂剑书生道。 船上二人你来我往之间已是对十余回合。田锤将一口钢刀肆意挥洒,荆济更是不避刀锋主动攻击,田锤立足于甲板之上,荆济则盘旋于锋刃之间,腾、挪、闪、转潇洒自如。 田锤猛然一刀直向荆济面门砍去,荆济右侧一转俯身下落,双脚连环踢向田锤双腿小肚外侧。田锤双脚一掂,身体腾空而起,双手握住刀柄,借前冲之势,翻身落到甲板之上,荆济右手扇柄一点,身形暴起,不待田锤转身一掌便向其后心拍去。此时的田锤想要自救已然不及,只听“啪”一声,荆济一掌便将田锤拍飞出去,重重地摔在甲板之上。 荆济折扇轻摇,缓步走向田锤,只见田锤右手扶刀,口中鲜血喷涌而出。荆济的全力一击,纵然似田锤这般皮糙肉厚亦是承受不住,眼见荆济正缓步靠近,田锤虽是努力尝试站起却是不能。 第十六章 西渡城劫(下) “谁?”荆济忽见身前黑影闪过,来不及犹豫,断喝一声,疾向身后退去。 田锤乃是楚苂阁阁主田破境的亲弟弟,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横尸当场,涂毒回去怕是无法交待是以慌忙出手,飞身向荆济攻去以解田锤之危。 荆济见一黑衣黑罩之人扶起田锤,脸色阴沉道“何人突施偷袭,还请赐教。” 涂毒粗声道“楚苂阁左护法涂毒,少年人倒是有些斤两!” “少年人有请左护法一战!”荆济轻轻一跃复又来到场中道。 涂毒双膝微弓纵身一跃直向荆济弹射而去,身轻如燕,形似鬼魅,即将近身荆济之际双掌疾挥向荆济腰间拍去,荆济见涂毒身法奇诡凌厉,侧身疾退,轻松躲避。涂毒一击落空,身体悬空,脚尖轻点船桅挥动双掌复向荆济拍去,掌风凛冽,寒意刺骨。荆济脚尖轻点纵身而起,直向涂毒身后跃去,“啪”一声,涂毒一掌拍在桅杆之上,立时留下一对黑色掌印。 “黑砂掌,黑心老人的不传绝学。”无面惊道。 “前辈慧眼,确实是‘黑砂掌’,书生曾有幸见过黑心老人,只知道他老人家只有木空、木叶两个徒弟,而且二人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这涂毒是怎么学来的黑砂掌,难道是黑心老人一脉的传人?”裂剑书生疑惑的道。 荆济一见涂毒掌力如此狠毒,不敢大意,擎苍扇开合之际已向涂毒面部扫去,腿亦向涂毒下肢攻去,上下并进,近身搏杀。 荆济与左护法涂毒快攻快打,晃眼已过了十余招。 涂毒身法灵活无比,翻、腾、纵、跃,奇快如电,而且,“黑砂掌”招式奇准,拿捏绝妙,处处攻敌之必救,见招打招,见式打式,波诡云谲,精奥无比。 荆济招式亦是精奇神妙,擎苍扇开合之际更是击出重重叠影,显见内功要比涂毒深厚,只是身法与涂毒相比稍欠灵活。二人一似骄燕轻盈俊逸,一似鬼魅飘忽难测,一时打了个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忽然,涂毒左手凌空两抓,虚按荆济面门,右掌划了个半圆,猛拍荆济前胸“三阳”要害,荆济一式“擎苍一斩”崩腿横身,避招进招,然而,身形却是慢了半拍。 涂毒心狠手辣,打了半天未得便宜,又是当着海阎王等人的面,脸上早觉挂不住,如今见一掌得手,立刻又加了二成力道,贯注在右掌之上,吐气开声,“着!”暴喝声中,掌挟劲风,猛向荆济前胸要害拍至。 这一掌若被打实,荆济纵是不死,也得被打成重伤。 荆济虽然失招但是并未丢身位,眼见躲闪已然不及,慌忙收招止势,双脚一跺,腰身发力,右手执擎苍扇柄迎向涂毒全力的一掌。 “砰!”的一声大震,涂毒一掌打在荆济迎来的扇柄之上,荆济身形向后连退三步,再看扇柄黢黑,扇面的乌金丝也有些淡淡的泛着黑色。 涂毒借掌力连翻两个跟头向身后退去,双脚落地,稳住身形,细看之下只见荆济居然无碍,脸上顿时火烧火燎,心下更是气愤难当。 “黑砂掌果然厉害!”裂剑书生道。 “小娃娃也不错哦!”无面道。 涂毒已是有些气急败坏,双掌上下齐出,化出掌影重重直向荆济咽喉、小腹拍去。荆济侧身疾闪之际但见一道白光闪过,两人倏合即分,只见涂毒右手握住一柄三尖两刃刀,刀上鲜血隐约可见。 荆济侧目扫了扫左臂,只见被刀划过的伤口处渗出丝丝血迹,好在只是划破皮,并无大碍。荆济将擎苍扇向腰间一插,右手一扯,伴着“仓啷……啷”一声轻响,腰间软剑应声而出。荆济腕力一抖,月色之下寒芒绽放,光芒过处剑已向涂毒前胸刺去。涂毒一式“怀中揽月”,刀身阻住剑势,随后身体急转刀贴剑身向荆济削去。荆济一式“碧波粼粼”收剑回退,涂毒的三尖两刃刀立时便被剑身裹住。涂毒见势不妙,想要抽刀回撤,怎奈刀身已被锁死,此时荆济右脚已至,“啪”一脚踢在涂毒的右手之上,荆济顺势一甩“当”的一声刀飞向船身,插到船体之上。 涂毒的突施偷袭让荆济异常生气,因此软剑出鞘的那一刻每一招皆是杀招。一招得手,不给丝毫的喘息之机,一式“万蛇归渊”迎面刺去,涂毒飞身疾退将将闪过。一招落空,荆济纵身而起一式“天女散花”漫天剑影罩顶而下,涂毒闪避不及,身上罩袍被剑刃击成碎片散落一地,微风过处四散飘落,露出涂毒狰狞的面孔。 涂毒大怒,双脚蹬地双掌齐向荆济拍出,荆济俯身下沉,举剑向上,身体倒飞刺向涂毒。“啊……呜……!”一声惨叫,涂毒的身体“噗通”一声落到甲板之上,荆济轻拭剑身还剑回鞘,淡然而立。 一炷香的时间,损三伤一,除去左护法刚才的突袭一刀划伤对手手臂之外,竟然没有伤到归家丝毫,海阎王不禁有些犹豫起来。而此刻,海阎王身侧的楚苂阁众人已是怒不可遏,急欲上前为左护法报仇。 恰在此时,只见东南方火光四起,冲杀声阵阵传来。海阎王一看,断定是赵偃依计前来支援,于是,右手提刀喊道“冲,剿灭归家,拿下西渡城!”归胜仁见状将手一挥,众人皆弃船向岸上退去。 归胜仁初见海阎王,见其一副志在必得之姿,便安排花无雨去南门接管提前设伏的队伍等候信号以计行事;又命归蝶通知归胜心兵分两路,一路海船配备强弩硬弓守住人鱼湾出海口,一路快船突袭海阎王的海船夺取控制权,行动皆以信号为准。 船上激战正酣之际,归蝶回来向归胜仁报告已然准备妥当。此时又恰逢荆济斩杀涂毒,海阎王和楚荧阁的怒火都是到了顶点,归胜仁遂命人发出信号。花无雨突见信号,命人点燃火把,率五百城卫喊杀起来。海防城卫见南门喊杀声起,后排佯装大乱,归胜仁慌忙率人弃船而退,海阎王怒火正盛,见赵偃已然行动,随即率人追击。 归胜仁率众退至陆地海防线,见海阎王紧随其后,知道计谋已成,与众人在陆上防御工事后停下。海阎王见归胜仁停下脚步,单手一挥,一行人亦停下脚步。 “归家已是穷途末路,不必再做无谓挣扎。”海阎王说完又转身向众人喊道“兄弟们,只要剿灭归家,拿下西渡城,城里的一切任由兄弟们处置。” “大当家英明!” “灭了归家,以后西渡城和大海就是我们的啦!” “杀进西渡城,抢了他们的女人!” 海阎王的一句话让这些亡命之徒凶性毕露,一时间喊杀声冲破天际,到处充斥着海阎王志在必得的声音。 “给我冲!”海阎王一声令下,身后人群随即一拥而上。 归胜仁见敌人已近,右手一挥,防御工事后隐藏的弓箭手一阵箭雨冲天而起,只听“噗……噗……啊……嗷……哎呀”之声不绝于耳,箭雨过处不断有人倒下。海阎王举目看向东南方,原本震天的喊杀声已然消失,心知中计,忙向船上回撤。 海阎王率众刚一转身,便见海边火光四起,两排弓箭手沿海岸而立。再看远处鬼船桅杆尽断,显然已被人断了后路,见此情景,一应人等皆是惊恐不已,顿时慌乱起来。 海阎王当即一声断呵唤醒众人,随即向归胜仁道“归大当家好手段,居然一早便收拾了赵家,在此摆下龙门阵等我入网!” 归胜仁道“海阎王信心满满,志在必得,归某实在是无奈之举。” 海阎王道“即便如此,我海阎王一样能拿下西渡城,取你归家人的性命为我死去的兄弟报仇。”话音一落,挥刀便向归胜仁杀去,双方立时混战在一起。 甘不烈、工千里直奔荆济而去,皆因荆济伤了炼武堂堂主田锤,还杀了楚苂阁左护法,二人誓要取荆济的性命。 裂剑书生飞身落地拦下工千里,挥掌直向工千里面门拍去,工千里双手一扯,拉开锁链挡住裂剑书生的正面一掌。工千里旋即脚下一踩链子镖,镖头直向裂剑书生前胸射去,裂剑书生挥动剑鞘挡开镖身。 一击不中,工千里舞动链子镖一式“群蛇乱舞”化形无数链影飞向裂剑书生,裂剑书生见势飞身而起,于空中拔剑,一式“苍穹之息”携万钧雷霆之威,浩瀚大海之怒直劈而下。裂剑书生落地回剑,转身向海防工事后走去,再看工千里链子镖已是寸寸碎裂,面容惊惧,满是不可置信之意,倒地而亡。 甘不烈舞动手中枪,枪影层叠疾速刺向荆济,荆济纵身而起脚踩枪身踢向甘不烈。甘不烈俯身后仰折枪为棍扫向荆济后背,荆济侧身闪开,甘不烈枪身随即横扫而至,荆济翻身而起,伸手握住枪杆。甘不烈见枪身被抓,心头一凛,慌忙拖住枪杆闪身回撤,荆济脚下一定,甩手一支扇骨直射甘不烈,只见一点寒光疾至,“噗”一声直入眉心。 无面向鬼医道“医者以渡世济人,救死扶伤为己任,而你却助纣为虐,妄杀生灵,今日,我老人家便为天下苍生除你这一害!”声落人至,双掌左右并进直向鬼医面门、胸口拍去,鬼医识得眼前之人乃是“四乐”之一的镇魂,不敢大意,慌忙举拐相迎。 鬼医在江湖上早已是臭名远扬,大陆之上亦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若不是投靠海阎王得以在海上生存,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无面日前曾应诺归子其除去鬼医,是以出手便是杀招,无丝毫的心慈手软。 无面心里清楚“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善良的残忍,善待大恶则是祸害苍生的源头,似这种心肠歹毒,滥杀无辜之人必杀之而后快!” 解不回一直都是冷冰冰的站在人群之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若非因为墨义他恐怕早就离开了西渡城。随着海阎王的一声冲杀,逐波手持分水峨嵋刺竟直刺向解不回,解不回抱剑闪身躲开。逐波回身一式“刺分天地”疾速攻向解不回,解不回轻身跃起,落于逐波身后。 逐波连攻两招,对手非但没有还手,甚至连正眼都没看自己一下。逐波虽非成名江湖的侠士,但是多年来纵横海上骄傲至极,如何受得起如此轻待。 逐波转身双手一分分水峨嵋向解不回下身攻去,解不回依旧抱剑闪身后退,伴着“沙沙”的触地声,分水峨眉刺尽是刺在了泥沙之上。逐波反转分水峨眉刺一式“鹞子翻身”刺向解不回腰间,解不回轻挥剑鞘挡开刺来的分水峨嵋刺。 解不回连躲三招,逐波却无停手之意,怒气瞬间暴起,面似寒霜竟无一丝血色。解不回左手握剑而立,逐波左手蛾眉刺刺向解不回面门,右手蛾眉刺直插解不回胸前大穴。解不回剑身一震,寒光一闪,人已来到逐波身后,一剑自背部直透心脏而出。 穿云身体柔若无骨,娇小灵动,如隼似燕,贴身功夫“如蛆附骨”已是登峰造极。归家与海阎王斗了二十多年,对于海阎王四大近卫的能力了然于心,归棠知道穿云以贴身近攻,轻巧灵动出名,一旦被粘上想要脱身几无可能。因此,两人刚一交手归棠便以凤尾鞭护住周身上下,不露丝毫破绽,以攻为守伺机而动。 二人缠斗之际,花无雨闪进战圈,挥剑直刺穿云,穿云举左手匕首挡开剑身,右手匕首直刺花无雨左肋。归棠凤尾鞭一式“蝎子摆尾”直向穿云扫去,穿云借左手的劲力一式“鹞子翻身”向一旁闪去。身体刚一着地,花无雨剑身横扫而至,穿云飞身跃起,归棠鞭走直线直击穿云腰眼,穿云左手匕首挡住鞭尾闪身疾退。落足未稳,花无雨剑已近身,穿云举匕首去挡,终是慢了一拍,被一剑刺中右臂,分神之际,归棠凤尾鞭直向咽喉袭来,躲闪不及穿喉而过,穿云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归胜仁所用大夏龙雀刀,传说乃夏国国君所铸,刀长三尺有余,刀身纹有古蛇图腾,刀背铭刻“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乃是归家祖传的宝刀,也只有历代归家当家才能传承,大夏龙雀刀配上三十三式“龙雀刀法”冠绝天下。 有着海上阎罗之称的海阎王多年来与海为伴,以海为生,手中瀚海阔饮刀刀长三尺,刀身有一凹槽饮血无痕。海阎王自创三十三式“瀚海刀法”,刀起处,八方云落,跌浪千尺击云生;刀落处,若渊归海,鲸吞万里惊九州;刀动处,虎啸龙吟,烈烈洪钟碎苍穹。 归胜仁初时不愿多造杀虐欲以退让换取和平,致使海阎王一步步壮大,甚至萌生出吞并西渡城,蚕食大陆的野心。 面对海阎王的难填欲壑,隐忍退让都只会助长其贪欲,面对自己铸就的错误,适时纠正责无旁贷,此刻的归胜仁似乎也明白了无面的警告“忍让只是野心家的催化剂,铁腕重拳才是维护和平的利器!” 龙雀刀法势刚力猛,刀锋过处龙吟雀鸣,卸下包袱的归胜仁将龙雀刀法尽情挥洒。面对心无旁骛,全力一战的归胜仁,海阎王也是越战越兴奋,毕竟归胜仁一直都是自己的最强对手,两人相持二十多年,时至今日才能痛快一战。 大夏龙雀刀与瀚海阔饮刀相触间的海啸龙吟,雀鸣浪滚溅起道道烟尘,激起阵阵飞沙走石,一时间斗的是难解难分。 另一边,鬼医在无面的凌厉攻击之下已经乱了杖法,只有招架之力已无反抗之功。鬼医武功本就一般,若不是远离大陆又借海阎王的庇佑,恐怕早已是“花之肥,冢中骨”了。无面一掌祭出,鬼医侧身闪躲,无面掌势不停回手抓在鬼医面门,鬼医顿时满脸是血痛苦不堪。无面连拍两掌将鬼医击落在海防工事的木栅栏的尖刺之上,尖刺透体而亡。 海阎王与归胜仁鏖战正酣,打眼一扫,顿时一惊,来时的一千多人如今只剩下自己和海奴两个。海阎王心生悲悯,手上瀚海阔饮刀立时杀意大盛,一式“瀚海劈浪”罩顶而下。归胜仁见势也不躲闪,双脚微分,马步微沉举大夏龙雀刀迎向瀚海阔饮刀。 “嘡……”的一声大震,立时火花四射,狂风飞卷,海啸声,龙吟声此起彼伏。 一击过后,二人皆是口吐鲜血,扶刀喘息不止。 突见一条黑影向归胜仁袭去,众人错愕之际,另一紫色身影已然迎了上去。 “啪”一声轰鸣过后,两道身影应声而分。 原来黑影正是一直跟在海阎王身后的海奴,眼见主人受伤,突施偷袭欲置归胜仁于死地,而另一条紫色身影则是墨义。 从始至终,墨义都在紧紧地盯着海阎王身后一个身着黑色劲装,头顶鸡冠发髻,面带刺纹,身材颀长,蓝眼睛蓝皮肤之人。此人不发一语,眼中却是杀意萦绕,周身杀气凛冽,虽未出手,亦知绝非一般江湖人士。 海奴、海生两兄弟乃海阎王远海航行时在西部大陆所救,二人自幼被海阎王收留教习武艺。因为身体柔软灵活,动作异常敏捷,深受海阎王的喜爱,海奴更是尽得海阎王和鬼医的真传,不仅医术过人水下功夫更是了得。此次海阎王之所以能够一举困住人鱼族,多半归功于海奴的水下功夫和鬼医的毒药。 海奴在海阎王身前站定,打量着跟自己对了一掌而且毫发无伤的墨义。此时,归蝶,归棠已将归胜仁扶到人群之中,海奴转头看了看海阎王,海阎王点点头,海奴“嗖”一下直向墨义冲去。速度之快令人惊叹,墨义翻身后仰让过海奴,海奴脚尖点地反射而回,直向墨义后背打去。墨义双手背后挡开海奴的一击,转身向海奴连拍三掌,海奴飞身闪避。 两条人影上下翻飞,一时间飞沙走石弥漫其中,围观之人也是一片惊叹,未曾想两人居然有如此快的速度和功力。海奴忽然加快速度,围绕墨义上下齐攻,墨义原地站定,左右出掌,脚下回踢。两人越战越快,越战越勇,极致的速度卷起沙石伴着掌风四处飞溅,盘旋的脚步踩出沙印斑驳。 “啪”一声轰鸣,墨义倒退二步立住身形。 “主人,我尽力了!”海奴单膝跪地口吐鲜血,勉强向海阎王道。 看着受伤的海奴,心生不忍,毕竟这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虽不是己出却胜似己出!环顾一眼四周,到处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的尸体,海阎王顿时心如刀割,哀怨难掩,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一种英雄陌路的悲凉涌上心头。 海阎王道“海某纵横大海几十载,从未求过任何人,如今却有两件事相求,还请归大当家成全。” 归胜仁道“请说,归某自当尽力而为。” 海阎王道“海某有瀚海阔饮刀和“瀚海刀法”不舍,赠予大当家,望他日能有有缘人习我武学赎我罪过。此子名唤海奴还有个弟弟叫海生,日前被我派在田破境身边,二人是我在大海的西边大陆所救,心思单纯,天性善良,并未沾染江湖气息,海某不忍,望归大当家能收留代为教养。” 归胜仁道“归某尽力而为,当不负所托。” “天不助我,妄生于天。我之肝胆,付于大海。”海阎王一声长叹旋即又道“海奴我儿,今后要遵归大当家的教导,不可为非作歹,若敢为恶,为父定不饶你!” “啪”一声,只见海阎王一掌拍在面门之上,顿时七窍流血,气绝而亡,一代海上雄主就此谢幕! “扑通”一声,海奴跪倒在地,抱着海阎王的尸体已是泣不成声。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错愕不已,前一秒的对立和殊死相搏也敌不过英雄惜英雄的惺惺相惜。归胜仁看着海阎王的尸体轻声叹息,吩咐船员将海阎王的尸体用海船火化,让其魂归大海,毕竟大海才是他的归宿。 第十七章 鬼面人 人鱼湾大局已定,归胜仁将善后事宜交予归胜心处理,正欲返回西渡城。突然,一道黑影疾射而至,近身一看正是追魂。 归胜仁道“追魂大侠如此匆忙,可是有所发现?” 追魂道“大当家,追魂追查楚苂阁总堂之时,发现楚苂阁秘密调派多艘楼船出海,同时又有大批人马在西渡码头集结。细查之下竟都是为了配合海阎王进攻西渡城而准备,追魂不敢耽搁,特来告知。” 归胜仁道“刚刚一场大战已将海阎王的阴谋粉碎,但是却未见楚苂阁的人马有任何动静,此事颇为怪异。” 追魂道“楚苂阁四堂的人马估计在一千二百人左右,由右护法涂烈和开山堂堂主田虎带领埋伏在西渡城北门外的密林内。” 墨义道“刚才战事激烈,楚苂阁却未现身助阵,难道另有什么打算?” 归胜仁道“无论他们有什么打算,今日都必须将他们一并除去!” 花无雨道“南门的八百城卫已经回城,如今西门、南门危机已除,可以安心对付楚苂阁了!” 归胜仁道“胜心,你抽一千人交于子鱼、子西,从西门秘密绕往北门,埋伏在密林西边。三妹你与无雨从西门入城向祁统领调一千人出东门向西渡码头迂回,绕到密林东边埋伏,要注意西渡码头方向动静。楚苂阁人马不动,你们绝不可泄露行踪,我亲自率人出北门直击密林,看我信号形成合围之势,此一役必将楚苂阁一举覆灭。” 待一切安排妥帖,一行人方才返回西渡城。 墨义道“追魂大哥,楚苂阁总堂位置和田破境可有消息?” 追魂道“在汲水与楚河的交汇处有一座山叫泯山,楚苂阁总堂便在这泯山之中。” 墨义道“大当家,西渡城大患已除,晚辈想和追魂大哥去一趟泯山。” 无面道“小娃娃去找乐子,不带上我老人家可不像话!” 归胜仁道“据说田破境心思细腻,狡诈无比,墨少侠千万小心切莫大意!” 西渡城最大的危机已然解除,但是鬼面人和楚荧阁阁主田破境依然未曾现身,墨义思虑再三,终是选择主动出击。墨义说出自己的想法,立时便勾起裂剑书生和无面的兴趣,荆济坚持相随,解不回誓要盯住墨义,追魂居间传递消息,最终决定六人前去楚荧阁总堂。有众人相伴,归胜仁自是放心,六匹马出东门取官道在月色的掩映下向泯山飞奔而去。 “鬼面人!我先行一步。”六人快马疾行之际,只见追魂单手在马背轻轻一按,人似离弦之箭倏然而去。五人提住缰绳,定了定神,纵马沿着追魂消失的方向便追了下去。 月色撩人,万物争鸣,潮汐镇的夜晚依旧灯火缭绕,热闹非凡。五人一路追踪到潮汐镇东边街道的尽头,一座略显破败的巨大宅院突兀的堵住去路。 墨义道“追魂大哥所留记号到这里就断了,看来这个庄院有问题。” “随我来!”几人正欲向庄院靠近,忽见追魂闪出说道。 庄院内,大厅上。 鬼面人主位坐定,右边乾铃、阔刀分次而立,左边田破境,身后还站着一个长相颇似海奴之人,正是海奴的兄弟海生。 鬼面人道“田阁主,你们越过老夫擅自进攻西渡城,是不是太过自大了些?” 田破境道“鬼先生有所不知,海阎王派人通知田某,人鱼族已在他的控制之中,西渡城归家亦闭门不出,正是夺取西渡城的好时机。田某传消息请示鬼先生不见回复,只好按海阎王的计划行事。” 鬼面人道“西渡城战事已起,你们确有必胜的把握?” 田破境道“解决了人鱼族的海上支援,海阎王便可以放手进攻西门,以归家的海上实力绝对无法抗衡楚苂阁和海阎王的联合进攻。南门有赵偃率人冲击归家陆地海防线,北门有楚苂阁的一千多兄弟埋伏,待海阎王信号一起便可直取西渡城。” 鬼面人道“鬼某方才经过西渡码头,没想到田阁主竟然倾巢而出,如此胆略让老夫佩服。归家世代经营西渡城,深受百姓拥戴,如果内部不出现松动,强行攻城必然会引起百姓的誓死守护,如此一来只怕胜负难料!” 乾铃道“主人利用蓝眼泪引来诸多江湖人士,本意为对付归家,搅乱西渡城。不曾想却为那些江湖大侠除暴安良做了嫁衣,还让归家轻松化解了蓝眼泪之局,由此可见归家并非一无是处。” “何方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鬼面人突然闪出大厅说道。 不多时,只见六条人影从三个方向缓步走到庭院中间并排而立。 鬼面人道“原来是你们。” 无面道“我老人家是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不得不来啊!” 鬼面人道“归家何德何能竟能请的动诸位,实在是有些出乎老夫的预料!” “主人,让属下来收拾了他们!”阔刀说完提刀便向院中走去。 荆济道“看你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居然拎了把如此秀气的武器,实在是不符合你的气质!” 阔刀见荆济向前迈了一步,挥刀便砍,哪管你来者何人,更遑论你什么气质! 刀携风势,劲力刚猛,见刀将至荆济侧身闪避,刀落之处立时飞沙走石。一击不中阔刀翻转刀头拦腰横扫而去,荆济翻身后仰,刀身贴面而过。荆济起身挥动折扇直击阔刀手腕,阔刀反手收刀挡掉一击,你来我往之间,二人已拆了十余回合。 无面道“小娃娃进步神速,方才一战武功又有精进,眼下面对阔刀已无丝毫吃力之感,不出五招阔刀必败。” 阔刀挥刀斜劈而下,荆济避其刀锋,陡然发力耍出隐匿的力道,速度猛然加快,电光火石间,硬是贴着阔刀的刀刃一掌拍在了阔刀的胸前。 “啪”一声闷响,阔刀顿时便飞了出去! “噗通”一声,刀和人都重重地摔在地上。 荆济左手揉了揉右手手腕,显然刚才的一掌是用了全力的,动作干净利索,节奏把控有条不紊,出手时的自信愈发沉稳。 阔刀单膝跪地向鬼面人道“主人,阔刀无能,愿受责罚!” 鬼面人道“鬼某不用无能之辈,既然无用那就去死!” “啪”一声,阔刀人已飞了出去,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荆济怒道“他只是失手而已,你竟如此狠毒,将其杀害,实在可恶!” 鬼面人仰天大笑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能成为强者就只能是这样的下场,我只不过是助他早日脱离苦海而已。” 荆济道“斯人有命,皆应自主,你如此害命,天理不容。” 鬼面人怔怔地看向荆济,眼中寒光四射,杀意泛起。只见鬼面人脚下一沉,身体向荆济直射而去,荆济见势凶狠,急忙闪身回退拉开距离。 荆济伸手正要去扯腰间软剑之时,一只手已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只见裂剑书生淡然一笑,看着鬼面人道“今日定要分个高下!” 鬼面人纵身跃起,踩着屋檐向房顶奔去,裂剑书生单手握剑紧随其后。二人立于屋脊之上不发一言,鬼面人深知裂剑书生的实力,裂剑书生自上次一剑未伤鬼面人分毫之后也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出手。 六人此行本就是为了田破境,如今遇上也算是省了些气力。眼见裂剑书生与鬼面人动起手来,墨义挥掌便向田破境攻去,动作之快令在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田破境见状慌忙举掌相迎,双掌相接,二人各自退了两步。 田破境看着眼前年轻人道“敢问少侠何许人也,老夫与你有何过节?” 墨义道“在下墨义,专为田阁主而来,更是为了解决西渡城的隐患。” 田破境冷笑道“年轻人未免有些托大,西渡城早已是砧板肉,任谁都无法改变!” 无面哈哈笑道“田阁主的梦也该醒醒了!” 墨义道“田阁主恐怕还不知道,海阎王已经魂归大海,所有进攻西渡城的人马也已全部伏诛。而今西渡城北门外密林中埋伏的楚苂阁人马也已被困,覆亡只在顷刻之间,田阁主还有什么回天之力吗?” “他竟然准确的说出了埋伏之事,难道真的如他所说?”田破境心下一惊,暗自忖道。 田破境狐疑之际,墨义一掌“投石问路”又向田破境拍去,二人刚才对过一掌,田破境深知这叫墨义的少年非同凡响,忙运力挥掌相迎,两人旋即斗在一起。 乾铃陡见阔刀被鬼面人一掌击毙,心内死灰一片,竟是怔怔的楞在原地。她万万没有想到三人之中,最忠心、最实诚的阔刀竟然会死在自己最信赖的人的手上。出手狠辣毫不犹豫,竟无丝毫情义可言,这让乾铃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处境。 乾铃靠近阔刀,看着僵硬的尸体,眼泪已是不由自主地落下,回想起过往种种,更是悲从中来,心神俱伤。三人自小被鬼面人收养,虽无多少恩情,但总归是鬼面人将他们养大,教他们识文练武,阔刀一直以来更是像保护亲妹妹一样护着自己。而今却只是因一招之失便被他们最信任之人杀死,乾铃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屋脊上,裂剑书生提剑而立,鬼面人亦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鬼面人深知裂剑书生的功力,前翻一战,若非宝甲护身,非死即伤。虽然宝甲替自己挡了一剑,但是却也被裂痕剑斩出缺口,自己也受了轻伤,不得不隐匿修养多日,这才导致海阎王等人贸然进攻,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突然,鬼面人身形微躬,手挽披风下角,快速向裂剑书生奔去,裂剑书生拔剑而出,阵阵剑意激荡而起。鬼面人飞奔之际长袍一甩手中短刀赫然而现,裂剑书生一式“寒光剑影”裂痕剑横亘而出。鬼面人不敢大意,腾空而起一式“金雀飞羽”直扫而出,裂剑书生闪身后退,反手一式“叠浪千尺”将鬼面人身前三尺之地尽数封死,面对裂剑书生如此霸道且凛冽的剑意,鬼面人足尖轻点,纵身而起。 一剑落空一剑又起,裂剑书生蓄势聚意,“苍穹之息”携雷霆万钧之势,浩瀚沧海之力直向鬼面人席卷而去。这一式乃是裂剑书生在人鱼湾的船桅之上刚刚悟出,剑意霸道,剑势狂野,出剑快而无迹,鬼面人惊觉之时已无是避无可避,只能以一式“八方龙吟”硬接裂剑书生霸道的一击。 田破境掌法诡异多变,身法如鬼魅般飘忽不定,出手更是刁钻、狠辣。起初的回合中,墨义应对起来颇有些吃力,渐渐习惯对方出手之后,掌风也由守转攻。面对田破境的灵巧,墨义则加快进攻速度,让田破境所依仗的速度不再有丝毫的优势。 墨义突然反攻和加强的攻击速度让田破境有些猝不及防,一个不小心便被墨义接连拍出的两掌打中后背和左肩。田破境匆忙后退,双手一抽,两把短刀赫然而现,墨义自背上抽出青湛,一道绿色剑芒腾空而起。田破境双手挥刀向墨义砍去,霎时间只见万千刀影扑面而至,墨义一挥青湛,绿光四溢,一道剑幕立于身前,正是擎苍剑法的一式“结幕苍穹”。田破境的双刀旋即消逝在青湛的道道剑影之中,随即又将双刀一分,一记“关山问月”直击墨义胸前要害。墨义身形飞转,剑随身动拔地而起,一式“壁立千仞”将双刀封于身外,只传来“叮叮当当”的刀剑相磕之声。 墨义闪身落地,身体前倾,脚下发力,身体立时如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出,一式“背负擎苍”剑随人至,直刺田破境胸腹。田破境“关山问月”一击立身未稳,面对如此迅疾的剑招想要闪避已然不及,挥刀去挡仍是慢了半步,青湛侧身划过,田破境立时倒地不起。 墨义向田破境出手之时,海生想要上前阻拦,却被解不回挡住去路。解不回并不知道墨义的武功深浅,只在断发描述击墨义杀四鬼和引诱、偷袭自己时有那么点模糊的想象。直到早前墨义对战海奴时才算真正见识到了墨义的武功,虽然海奴的身份不明,但他的武功招式,身形身法都令人印象深刻,而墨义却是很轻松的便击败了海奴。 一见到海生,解不回顿时便来了兴致,也大致猜到这个应该就是海阎王所说的海生。当海生见墨义向田破境出手时便欲阻止,解不回却立刻拦住海生的去路。海生见有人拦路,二话不说,扯出一把短剑疾刺而出,解不回左手挥剑挡开,右手出掌拍向海生面部,海生举掌相迎,借势弹射而出,脚尖轻点反身刺向解不回。 身法轻巧灵活,动作一气呵成,解不回见剑刃已至,凌空一跃向海生背后闪去,反手一掌便打在了海生的背上。解不回已经试出海生的功夫并不及海奴,更无心伤害,所以只是在其背后轻拍一掌。 海生被解不回一掌击中后背,立时便倒在了地上,想要站起却发现身体酥麻动弹不得。原来解不回为防其拼命一掌拍在了海生的“气海俞穴”之上,海生只得收摄心神,匍匐休息。眼见田破境情势危机,海生想要帮忙却仍是力有不逮,直到田破境受伤倒地,海生才勉强能上前相扶。 “轰隆隆……”一声爆响,龙吟海啸轰然而过,空气爆裂之声四散飘飞。 只见裂剑书生嘴角渗出丝丝血渍,鬼面人则面具碎裂,长袍脱落,现出真容。鬼面人翻身落到院中,勉强稳住身形,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追魂淡淡的道“果然是你!” 无面诧异道“没想到你居然诈死,难怪刀法竟有些熟悉!” 原来这鬼面人原名归束心,是西渡城上一任大当家归束东的亲弟弟。 归束心天资聪颖,根骨奇佳,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其自身对武学亦达到痴迷的程度,因此深得归家长辈疼爱。归家得此武学奇才,兴奋之余却忘记了循序渐进,持之以恒才是武学达至大成就的根本。 归束心自幼习武便有特权,未及成年却已将归家珍藏的武学功法、武器招式都练了个遍,杂而不纯,广而不精,加之基本功轻浮,根基浅薄,徒有其形而无其实! 自认尽得归家武学真传的归束心初入江湖也并无败迹,只是在后来的江湖游历中遇到一些稍有名气的江湖高手却是鲜有胜迹。这让自幼受尽荣宠,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归束心的内心开始出现裂痕,把自己的失败归结于归家传承的大夏龙雀刀和“龙雀刀法”未曾相授。而大夏龙雀刀及其刀法向来都只传归家历代当家人,虽然归家有心让归束心接掌归家,但是也是要经过考验确定之后才会授刀。 归束心扭曲的内心,对依靠外力的执着,以及因过度宠溺养成的自私性格,使其为了得到大夏龙雀刀不择手段,早已看透一切的归家当家人苦劝无果,不得不将其逐出归家。离开归家的归束心浪迹江湖,非但不知反思自己的行为,反而将自己所承受的一切因果尽皆归罪于归家。 归束东接任归家大当家之后曾派人寻找归束心,然而江湖却传其人已死,甚至还有人送回了骨灰和遗物。归家以为归束心已死,将其牌位也归在了归家祠堂。当所有人都淡忘了归束心这个人时,于十年前,归胜仁陪幼子归子其出海庆生之时,归束心偷偷潜回归家见了归束东,在索要大夏龙雀刀及刀谱无果后,趁归束东不备将其残忍杀害。在归束东临死之际,归束心告诉归束东“只要一日拿不到大夏龙雀刀和刀谱,他便不会放过归家和西渡城,有生之年一定要屠尽归家,荡平西渡城,以偿还自己多年来所受的屈辱。” 追魂道“当年家师念你是归家之人,善心收留并传你‘蝉翼步法’,不曾想你学有所成非但不思回报,反倒加害师父他老人家,加害不成便诈死隐匿于江湖,如今更是化身鬼面人为非作歹。” 第十八章 清剿残余 “二叔,你……你……你没死?”远处走来的归胜仁看到归束心诧异的道。 归胜仁依计将西渡城北门外的楚苂阁伏兵围而歼之,楚苂阁右护法涂烈,开山堂堂主田虎皆因寡不敌众殒命当场。归胜仁因担心六人安危,便立时率人前去支援,在路上看到追魂所留的标记,一路追寻标记至此。 归胜仁看着地上的鬼面碎片,不解道“二叔,你就是鬼面人?你不是早已过世了吗?” 归束心冷笑道“归家欠我太多,许我大当家之位却不传我大夏龙雀刀和刀谱;允我练功却不许我借人鱼族的蓝眼泪修身;见我受辱于江湖非但不肯助我,反而逐我出归家,让我在西渡城乃至江湖永远抬不起头。这些耻辱都是归家所赐,归家不灭,西渡城不毁,我誓难消心头之恨,难立足于江湖!” 归胜仁道“所以,二叔就千方百计为难归家,更不惜联合所有与归家有过节之人对付归家?父亲的死是不是也与二叔有关?” 归束心冷冷的道“归束东是我亲手所杀!我为大夏龙雀刀和刀谱去见他,岂料,却被你出海带走,为了避免将我还活着的消息散播出去,只好送他归西!” 归棠怒道“你如此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哥哥也不放过,与禽兽何异?” “禽兽?哈……哈……哈……哈……,” 归束心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即使是禽兽也是他们造成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归胜仁道“祖父死前尚且惦念于你,不曾想你竟如此狠毒!你被祖父所逐,也是胜仁的长辈,胜仁无权处置于你,但是,为防你继续为非作歹,余生便在祖父坟前忏悔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命由我不由人,任谁都不能摆布我的人生!”归束心放声大笑,旋即饮刀自绝。 归束心如此绝决的行为,让一众人等皆是唏嘘不已。谁也想不到当年被归家视若珍宝的不世天才最终竟是落得个这般凄凉的下场,更不会想到昔日的少年天才竟堕落至为达目的弑兄,甚至要屠戮归家的地步! 忽然,乾铃说道“乾铃自幼被鬼面人收养,鬼面人对乾铃有养育之恩,还请众位大侠允我为其收尸,乾铃处理完尸首自当去领责罚。” 归胜仁道“纵使二叔有万般不是,如今已是人死债消,有劳乾姑娘。” 乾铃一倚道“多谢大当家。” 归胜仁看向一旁的海生,只见其紧紧护住田破境尸体。原来墨义一剑横切田破境腹部,剑过之处田破境已是肠穿肚烂,不一时便气绝身亡。 归胜仁道“你是海生?” 海生抬头看向归胜仁道“你怎知我的名姓?” 归胜仁道“归某受海阎王临终所托照顾海奴和海生,而今海奴已在归家,你可安葬田破境的尸首之后来归家寻你哥哥。” 说完,归胜仁便与一众人等起身向西渡城而去,院中只留下了海生和乾铃各自处理着田破境和归束心的尸体。 西渡城,归家大厅。 归胜仁施礼道“归某代西渡城百姓和归家谢过诸位相助之情,西渡城能渡此劫难多赖诸位侠义之士仗义出手。归某已命人安排休息之所,请诸位先行歇息,明日乃犬子与人鱼族约定归还蓝眼泪的十年之期,归某相邀诸位一同见证。” 众人散去,归胜仁呆坐大厅之上,不觉间思绪飘飞,心内五味杂陈,前尘旧事一帧帧、一幕幕倏然浮现。 海阎王的心腹仇断水一直未曾现身,归家与人鱼族亦未取得联系,归胜仁心里仍是有些担心人鱼族的安危。 想到十年之期已至,蓝眼泪再无法维持爱子生命,归胜仁不禁眼眶湿润,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 “归束东是我亲手所杀!”“我命由我不由人,任谁都不能摆布我的人生!”二叔归束心的话依然萦绕耳畔。 “海某纵横大海几十载,唯余瀚海阔饮刀和刀谱不舍,赠予大当家,望习我武学者能赎我罪过。”海阎王临终所托亦让归胜仁心生恻隐。 归胜仁手扶额头,轻声一叹,一抬头便发现归子其正立在一旁。归胜仁看向子其满是愧疚之意,眼泪终是禁不住落下,“非是英雄不落泪,只是未到落泪时!” 归子其见父亲老泪纵横,心下不忍道“父亲不必为孩儿难过,即是天命,一切自有定数。十年来孩儿已尽享人伦,只是未尽人子之道,若有来生,儿当结草衔环以报父亲、母亲的养育之恩。” 归胜仁老泪纵横,心如刀绞,上天垂怜,得子如斯,却又偏逢此命。归胜仁起身抱住子其,此刻虽英雄无畏,但却是满心的不甘。 良久,归胜仁回位坐定,嘱咐子其去陪陪母亲,准备明日出海。归子其应声退去,归胜心匆匆赶来,道“大哥,听说鬼面人就是二叔,父亲也是被他所害,这是怎么一回事?” 归胜仁道“鬼面人便是二叔,父亲也确是被其所害,可惜二叔天资卓绝,却误入歧途,以致酿下今日惨剧。” 归胜心一掌拍在茶桌上,茶桌应声而碎,拳头攥的“嘎吱吱”作响。归胜心无法理解二叔何以如此仇视归家,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心性才能做出如此无情无义的事来,曾经的归家骄傲,却险些给归家带来灭门之灾,可悲可笑! 归胜仁道“二弟,可有人鱼族和仇断水的消息?” 归胜心道“已然探明,正是仇断水带人困住了人鱼族。” 归胜仁道“明日是与人鱼族约定归还蓝眼泪的日子,定要一举拿下仇断水。” 归胜心道“大哥放心,一应事宜早已经安排妥帖! 归胜心看着面容憔悴的归胜仁,心下也是不忍。西渡城多日来的危局定然让其操碎了心,想来知道鬼面人便是二叔时也必然是伤心已极。归胜心多番叮嘱大哥早些休息,注意身体,随即便返回了人鱼湾。 田管家上前道“大当家,抓获的俘虏如何处置?” 归胜仁道“有家室者发放银两允其回家;无家无业者可以选择留在西渡城也可以分其田宅、农具开荒垦殖;恶性不改者,明日押赴出海搁置荒岛任其自生自灭。” 管家应声退去。 夜色渐深,归胜仁起身踱步至厅外,抬望眼,只见满天繁星在夜空中闪烁着光芒,与皎洁的月光交相辉映。此时此刻,万物俱静,只有微风在耳边轻轻拂过,晃似要消散一天的愁绪。归胜仁不禁仰天一叹,这一叹深沉哀婉,郁结万千。 忽听远处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归胜仁转身侧目,借助灯光只见两条人影正向自己走来,待来人走近竟是墨义和荆济。 荆济道“这么晚还打扰大当家,实在是过意不去,只是晚辈有些许建言不吐不快,还请大当家恕晚辈鲁莽。” 归胜仁道“论年纪,我与令尊相仿,贤侄有话不妨直说。” 荆济道“小侄愚见,西渡城所处的位置决定了水产才是生存的根本,水产捕捞本就是西渡城的最大优势。如果能够快速有效的将鲜活水产运送到内陆的各大城市贩卖,那么西渡城的优势也就能得到充分发挥。同时也可以将内陆城市的粮食、果蔬和一应生活用品引入西渡城,如此一来百姓也就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西渡城的天然优势也能得以发挥,百姓的生活自然也就会越来越好。” 归胜仁道“贤侄果然好见识,西渡城西临大海,北靠楚河,南接小阴山,只有东面有少许良田,但是完全满足不了西渡城的粮食需求。解决城市构成单一的问题一直是困扰我的大难题,贤侄可否细细道来?” 荆济道“若是先前可能无法实现,但如今海阎王、楚苂阁尽除,河运和海运皆已畅通,只需西渡城统筹管理,发挥水运的优势,保持运输和捕捞环境的安全,切实解决渔民的后顾之忧即可。” 荆济从水路运输构建,陆地运输环境改善,海上、水上安全控制,捕捞规则制定,内陆城市售卖技巧等多方面进行分析。一番陈述让归胜仁脸上愁云尽散,顿时乐开了花,毕竟一个心里装着百姓的人,听到这些行之有效并且能为百姓带来切实好处的建言时,内心是无比的激动。 原来,自从进入西渡城,荆济便对西渡城的格局、商业环境以及人文环境都细心留意。经过多日的观察和对西渡城历史的了解,荆济对于西渡城的未来发展便有了深刻的想法。于是,在平定西渡城的危机后便将自己的想法和墨义进行了交流。墨义不禁大赞荆济心思细密,见识不凡,而其所述构想若能被采纳,对西渡城未来的发展和西渡城的百姓都将是天大的福音。 归胜仁道“姬家已然没落,荆家商号是不是可以考虑向西渡城发展?” 荆济道“小侄稍后会修书一封,明日一早发往荆家告知家父。具体有家父操持,小侄暂时只想随墨大哥游历江湖,不想参与荆家商号上的事宜,还望大当家见谅。” 归胜仁道“荆大当家竟然舍得放任贤侄不用,归某实在是佩服至极!” 荆济道“有一点很重要,大当家一定要切记,无论是海上航运还是楚河水运都一定要控制在自己手中,绝对不可以丢掉对水运的掌控权。一旦水运无法顺利通行,那么一切的谋划也都只能是一场空。小侄信中会向父亲阐明现状,让荆家派人前来西渡城学习船务,以便能配合管理楚河水运和维护河道安全。大当家也应该设立楚河专管,以便管理楚河水运及河道安全,双方配合以保证楚河畅通。” 归胜仁道“贤侄一番话,令归某豁然开朗,待诸般事宜处置完毕,归某当前往义陇城拜会荆大当家。如果荆家和归家能够出面共同管理,楚河至少不会再出现无人管控而导致匪患四起的局面,为了百姓的生计,归某当行此行。” 荆济的一番话让归胜仁如获至宝,送走二人后即刻返回书房整理、记录。想到荆济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不禁轻叹“岁月如慕亦如尘,一代新人换旧人。” 收拾已毕,转头看见案几之上放着的瀚海阔饮刀和刀谱,归胜仁拿起瀚海阔饮刀抽刀观之,只见刀身刻着“瀚海无极潮声起,阔饮生灵刀身落。”刀锋过处寒光湛湛,果然是好刀。归胜仁收刀归鞘,见刀谱仍是封装之样,遂用匕首划开,只见一张折叠起来的羊皮飘落而出,归胜仁捡起打开一看,却是一惊。 原来羊皮所载的乃是海阎王的海上巢穴所在,详细记载了海阎王多年来收掠的财物的存放之地,归胜仁将宝图收好,打开刀谱细细翻看,直至夜深。 冷月西沉,银河星稀,夜色退去,天边现出了第一道曙光。 归胜仁早早唤来胜千、归子西,命胜千和归子西带人前去泯山找寻楚苂阁总部,清除残余势力并清理楚苂阁总堂。 田管家也向归胜仁禀道“赵偃已将赵诞和其招募的八百人的具体位置告知。” 归胜仁旋即命祁真天、归子鱼、归子烈带领一千五百人人前去剿灭。考虑到八百人中有大部分是邻近城市的百姓,只能以劝降为主,对于拒不投降者可采取强制手段。 归子其拜别母亲、婶娘及后院众人,随即来到大厅参拜父亲及诸位长辈。一行人出了归府大门,归子其返身看了看归府大门,上前两步跪在门前连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之际眼中已是满噙泪水,头也不回直向人鱼湾而去。 归胜心昨夜得知仇断水仍然控制着人鱼族族地,便知此去必有一战,于是早早就安排好海船、海员和海战武器,只待一声令下即可立时出海。 随着一行人来到人鱼湾,那些死不悔改,罪恶深重之徒也已被押送到单独的海船之上。这艘海船随行出海负责将那些恶徒单独投放到大海深处的荒岛之上,任其自生自灭。 一行人登上主船,准备扬帆起锚之际,一男一女却在船下求着要见大当家,归胜仁认出两人正是乾铃和海生。乾铃本就天生丽质,虽然换了一身素衣,但是依然美艳动人,相较之前也更显朴实。 归胜仁道“我已经允许你们自行离去,为何还要回来?” 乾铃道“乾铃有言在先,处理完后事便来领罪。” 海生亦吞吞吐吐的道“海…海…生…愿…愿…同…同姐…姐姐同罪。” 归胜仁道“你们并无罪过,我也无权处罚你们,海阎王临终之时将海奴、海生托付于归某照顾,海奴现在归府养伤,海生可随蝶儿回归府等我回来再行安排,乾姑娘如果不介意可随蝶儿前往归家。” 无面道“大当家,我看乾铃这娃子并非心肠歹毒之辈,不妨留在归家效力。如此,既可以免除她流落江湖,又可以为民出力,可谓一举两得。” 乾铃道“多谢前辈,乾铃愿意留在归家听候差遣。” 归胜仁让归蝶带乾铃、海生先回归府,随即传令出发,直奔人鱼族族地,多日来始终不见人鱼族的消息,归胜仁已是心急如焚。 清晨的海面雾气蒸腾,前方快船急哨不间断的来回传递着消息。海船速度飞快,回望陆地亦是渐行渐远。随着天光渐亮,海船的不断深入,阳光的照射也是愈加强烈,海上氤氲的雾气也逐渐散去。 船队途径一片岛群——千星群岛,倚船眺望,清晰可见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小岛布满海面,犹如夜空中点缀的繁星。归胜仁觉察有异,急命船员调整船只阵型成防御之势,果不其然,船队刚出岛群便见迎面一排鬼头船拦住去路。 原来海阎王准备夜袭人鱼湾,攻取西渡城之前先用鬼医之计,将浸过毒液的海藤用圆木相连,然后抛入海中将人鱼族族地团团围住。因为离开蓝眼泪太久的人鱼族此时是最脆弱的时刻,绝对不敢轻易离开族地,更不敢下潜过深。 为防人鱼族有变,海阎王让仇断水率三分之一的船队看守人鱼族。其间虽有人鱼尝试冲出包围欲向西渡城报信,但是,无一例外,都被仇断水发现并杀害。因为迟迟没有海阎王的消息,仇断水派人前去查探才得知海阎王已然全军覆没。 愤怒的仇断水并未丧失理智,料定归家定会来救人鱼族,而且必然要经过千星岛群,因此,借助大雾在此埋伏静待归家船队。一见归家船队出了岛群立时便围了上来,试图将归家船队消灭在千星群岛的浅滩戈壁之间。 归胜仁高声道“仇先生别来无恙,海阎王已死,仇先生还想挣扎到几时?” 仇断水冷冷的道“仇某不知道你用了何种手段,竟然能将海阎王一干人诛杀。这千星群岛也算是个风水宝地,你等有幸葬身于此也当知足。” 归胜仁道“如此说来,绝无相劝的必要喽?” 仇断水道“废话少说,仇某要取你的人头祭奠海阎王和一众弟兄。” 仇断水手中长枪一挥,鬼船缓缓向归家船队驶近,归胜仁反手一摆,身后船员一支响箭直破云霄,仇断水身后的海面上归家船队疾速驶来。 原来归胜仁早就猜到仇断水会在此设伏,是以兵分两路,自己带领五艘海船经岛群吸引仇断水的注意,而归胜心则带领十艘海船提前出发绕到侧面接近人鱼族族地见机行事。归胜心早早出发,在大雾的掩护下到达人鱼族族地,命人捞起一侧海藤,供人鱼族出入。 当仇断水一出现,归胜仁暗命船员将船缓慢后退,直到仇断水发起进攻将鬼头船开进岛群的狭窄水道时方才发出信号。仇断水发现中计怎奈为时已晚,岛群的水道狭窄,鬼头船无法转头,想要后退已然不及。归胜心的船队和人鱼族快速压上已将退路封死,眼下唯有死战,别无他法。 事已至此,仇断水急命后船人员集中船尾抵御归胜心的袭击,自己则面对归胜仁挺枪待战,对峙良久,仇断水始终都是一副视死如归,决不投降的态度。如此冥顽不灵,归胜仁也不再抱有幻想,手一挥,船上顿时箭如雨下,强弩硬弓更是透过船体而入。 一时间喊杀声四起,箭雨过后,人鱼族直冲后排鬼头船,鬼头船在人鱼族的猛烈攻击之下立时便被肢解。船上所剩无几的船员亦纷纷跌落海中,归家船队立刻压上,将一众落水船员消灭殆尽。 眼见后排四艘鬼头船瞬间被毁,余下船员不禁有些惊慌。这些船员多数是亡命之徒,曾经在陆地之上为非作歹,无路可退之际转而投靠海阎王拥抱大海。平日里,依靠海阎王的威名和鬼头船的声势横行海上,何曾见过这等摧枯拉朽之势,此刻,已是心生怯意。 仇断水看着瞬间消失的鬼头船,也不禁吃了一惊!“人鱼族竟有如此惊人的破坏力,怪不得海阎王一直想要掌控人鱼族!”仇断水心下叹道。 多年来,归家不愿意多生事端,处处退让才导致了海阎王的盲目自大,同时也影响了仇断水等人对归家的判断。实不知退让并非软弱可欺,不发声并不代表没能力,能者当伺机而动,动则必一击即中。 仇断水见大势已去,忙下令所有鬼头船加速向归胜仁冲去,纵使不能斩杀归胜仁,也要拼死一搏。见鬼头船突然加速撞向归胜仁的海船,人鱼族飞速赶上,向船底发动猛烈攻击,鬼头船瞬间崩塌向海中沉去。鬼头船沉没之际,仇断水枪尾一点飞身落在了归胜仁所在的船头之上,归胜仁示意众人稍稍后退。 归胜仁道“仇先生,如今大势已去,何苦还要为难自己。” 仇断水道“归大当家无需多言,怪只怪我仇断水轻敌冒进。多年来一直以为归家没落无力抗衡海阎王,时至今日方才知道不过是示弱之举,实则韬光养晦。” 归胜仁指向旁边一艘快船道“归某为先生准备了一条快船,先生可自行离去。归某知道先生非是心肠狠毒,是非不分之人,望先生好自珍重。” 仇断水道“大当家难道不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道理?” 归胜仁道“归某相信自己的眼光!” 仇断水提枪登上快船,向归胜仁一礼道“今日之恩,他日有缘仇某定当奉还,就此别过!” 看着仇断水慢慢消失的背影,归胜仁不免有些惋惜。随即下令船队驶出岛群与归胜心汇合,简单嘱咐之后便向人鱼族族地驶去。 第十九章 人鱼族 人鱼族族地在大海深处一座被称作“人鱼岛”的海岛腹内,岛下有水道直通海岛内部,水道之长令人类望而却步。归家先祖在海岛之上设有机关,更有巨石封住岛上入口,历来都只有归家当家人手上的大夏龙雀刀才能开启。 海船跟随人鱼族的指引很快便来到人鱼岛。人鱼岛并不是很大,岛岸岩石密布,岸上绿野青翠,林木茂盛,岛中央偏北一排山体赫然矗立。 十年来,归胜仁每一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带归子其前往人鱼岛一次,而每一次出海的随行船员都没有变过。这些船员对人鱼岛的位置以及海船停靠点都非常熟悉,当海船靠近人鱼岛时,船员便降帆收舵将海船稳稳地驶向岸边。 归胜仁引着众人下船直向岛内走去,边走边向众人说起“归家祖上为防止进入人鱼岛的人类发现人鱼族族地在岛上的入口,便在岛上设有多处机关陷阱。而归家每一年都会派人对岛上的陷阱和机关进行检查,一方面是检查机关有没有被破坏,另一方面则是防止机关失修导致不起作用。” 众人跟随归胜仁绕过机关陷阱穿梭在密林灌木之间,不多时便来到山脚下。归胜仁命人斩断眼前荆棘,露出山体石块,随后抽出大夏龙雀刀向旁边的石缝插去,手握刀柄旋即一转,只见眼前石块缓缓落下。 当石块没入地面之时,进入人鱼族族地的通道赫然显现。归家祖上将石门位置向下打通连接人鱼族水下通道,利用水的浮力设置了此千斤石门,非是有大夏龙雀刀即使找到石门想要开启亦无可能。 待一行人全部进入山洞,归胜仁方才抽出大夏龙雀刀闪身进入,石门亦缓缓升起。归胜仁点燃事先准备好的火把,引着众人向山洞内走去。 山洞尽头,豁然敞亮,一汪水潭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水潭呈现椭圆形,潭宽处愈三十米之甚。抬头看去,仅能看见一道微光自上直射而下,谁能想到在这山的腹内自上而下竟是真空,如此洞天福地恰是人鱼族的天然藏身处。 虽然世间奇闻怪事繁多,但是能将天、地、水三者完美结合,呈现如此奇异之景象的属实罕见。入口左侧不远处有一石条延伸至水潭中央,石桥尽头正是山顶光照的中心点,而入口右侧凸进水潭的地方则有一张天然形成的石椅。 归子其像以往一样,慢慢走到石椅前的水边,摘下挂在脖颈上的项链,取出蓝眼泪。霎时间蓝光大盛,瞬间铺满整个族地,众人见此情景皆是啧啧称奇。 归子其弯腰俯身双手捧住蓝眼泪向水中递去,此时,一双呈莲花瓣状的玉手随着一袭黑发缓缓露出水面接过蓝眼泪。只见“桃花面上缀朱唇,蓝眼点映柳叶眉,鲛绡红裳双袒,肋后微露红鬣。”宛若红妆一女子,又似水中花仙子,担得起美人鱼之称也。 女子正是人鱼族的小公主,只见小公主手捧蓝眼泪缓缓游向水潭中央。待到靠近水潭中石条的尽头方才停了下来,此时人鱼族其他成员亦从水潭之中缓缓浮出水面,目光所及皆是蓝眼泪的方向。 小公主将蓝眼泪缓缓放到石条尽头的凹陷之处,顿时蓝光暴涨直冲天际,原本暗淡的凹槽外围立时出现十颗红色的精珠闪闪发光。 归胜仁一揖道“公主,多谢人鱼族相救之恩,犬子才能残喘至今。” 公主道“大当家无需客气,凡事皆有因果,寿数自有天定。小公主因公子而得救,还以恩情乃我族本分。” 归胜仁道“归某未得公主应允擅自带领诸位侠士进入人鱼族族地,实乃归某之过,还望公主见谅。” 公主道“如此看来西渡城和人鱼族的危机应是已经解除,大当家认可的便是人鱼族的朋友,朋友来访,人鱼族自是欢迎。” 山顶直射而下的日光眼见就要照到蓝眼泪之上,突然一颗精珠光色急速消散,随即竟是消失不见。一行人俱是一惊,正疑惑之际,只见人鱼公主缓缓靠近蓝眼泪,于石条的水下凹槽之中取出一个蚌壳,蚌壳缓缓打开,一颗鲜红欲滴的精珠赫然显现。公主将其放到刚刚消失的精珠位置之上,蓝眼泪的光芒立时浓郁起来,偌大的空间里更是芳香四溢。 归胜仁看向坐在潭边的子其,再看看趴在子其身边的人鱼小公主,想到十年之期已至,心中顿觉无限悲伤。 公主邀众人于石椅近处休息,自己则钻出水面坐在小公主的近前。看着一众人等的茫然之色,公主便将人鱼族的历史娓娓道来。 早期的人鱼族历史里,大海东边这片大陆之上并没有人类或者类似人类的动物,直到三百年前归家先祖的出现,这片大陆才正式有了人类的影子。人鱼族也是在和归家为代表的人类接触后,通过长时间的交往才逐渐产生信任,继而发现人类的善良和包容。 刚接触人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鱼族都对人类充满了恐惧和不信任。原因是大海的西边还有一片大陆,大陆之上生活着另外一种形似人类的动物。相较新秦大陆的人类而言,他们则残暴,嗜杀,冷酷无情,在得知“人鱼的眼泪可以化成珍珠;膏脂燃灯可以万年不灭;鲛绡织衣轻若鸿羽,美艳不可芳物;附鳞可治百病,亦可延年益寿”之后,便对人鱼进行大肆的捕猎和杀戮,致使人鱼一族几近灭亡。 人鱼族祖先为免亡族灭种不得不游向大海深处,直到后来发现西边大陆也就是人类所称的新秦大陆。人鱼族在寻找栖息地的过程中来到人鱼岛,当祖先进入人鱼岛腹地时便发现了沙粒般大小的蓝眼泪。虽然初时的蓝眼泪很小,但是却能让所有接近腹地的人鱼免受大海毒素侵蚀,延长寿命,清除疾患。 因为蓝眼泪的馈赠,人鱼族的体质得到极大改善,反应能力大幅提升,适应能力亦远超过去。因为蓝眼泪,人鱼族的生存和繁衍才有了保障,也能更好的应对大海及大海以外的危险带来的侵害。 精珠是人鱼族存活的根本,每个人鱼自出生之日起便自养精珠,根据不同的身体状况,老死之日会遗留大小、功效不同的精珠于世。祖先无意间发现精珠不但可以滋养蓝眼泪,更有十年自行消散的特性。 每当人鱼寿命将近之时都会回到族地,将精珠献于族人,继而身体化为云雨,升于天际,复又降落于海,化为饵料,反哺大海。 小公子当初中了海魂丹之毒,又被抛于大海之中。老公主发现时施救已晚,虽以精珠守住小公子内息,又用蓝眼泪护住肌骨和身体。但是小公子入海已久,肌骨已毁,纵使蓝眼泪有起死回生,清除百毒之功效,却无法复原身体的肌能。十年来,精珠离水,蓝眼泪失养,已无法再维持小公子的生命。 丰杜道“蓝眼泪在人鱼族族地有天、地、水三者的滋养,能吸收天地、日月和海之灵气。得此天地灵气滋养,若然留下子其在此处是不是可以存活下去,甚至比在陆地会有更好的效果?” 公主道“先生言之有理,小公子所中海魂丹之毒乃是海中七种毒物的毒素混合而成,虽然剧毒无比,但是由蓝眼泪和精珠的十年滋养早已将毒素尽去。小公子最重要的问题出在落入深海之时,身体、肌肤被海水挤压、腐蚀,导致肌骨变形,内脏受损。” 牧启道“公主的意思是小公子需要像人鱼一样以水而生,由海水和蓝眼泪来滋养修复受损的肌骨,或许能救小公子的性命?” 公主点点头道“先生慧心,小公子已然适应精珠在身,如果能够留在族地,以海水滋养,蓝眼泪温润,有朝一日或有复原的可能。即使无法复原,也可延续寿命。” 归胜仁一听,原本死灰一般的心顿时复燃了起来。身为父亲看到爱子尚有活命之法,顿时便有了盼头,有了希望。 归胜仁道“公主,此法可行?” 公主道“若在先前我尚不敢确定,但是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此法可行。十年来,小公子对蓝眼泪的依赖从最初的片刻不能离身到现在的几乎能像人鱼族一样能感应到即可,大当家不觉得小公子已然适应了蓝眼泪?” 无面道“公主,不知人鱼一族是否可以上岸?” 公主道“人鱼族皆可上岸,上岸之后亦可化形,只是不可离水太久,否则,不但会有性命之忧还会引发人类的觊觎。” “既有活命之机!”无面接着道“公主,大当家,老朽为二位保一媒可好?” 众人一听皆是看向归子其和人鱼小公主,两人忽见无数目光扫来顿时便红了脸,羞涩的低下头。归胜仁自是明白,子其若能娶了小公主,即使留在人鱼族族地亦不会太过孤单,碍于不知道人与人鱼能不能结合以及人鱼族的规矩,始终未敢开口。 公主道“先生之言甚合我意,小公主自十年前被小公子救下,芳心便已暗许,人鱼与人类除去生活的环境不同实无太大差别,不知大当家何意?” 归胜仁道“此意甚合我心,实乃犬子之福也!” 无面道“不知小公主、小公子意下如何?若不答话,老夫只当默认了。” 纵是娇妻美儿郎,合当此时羞断裳。两人听罢也不答话,只将头埋的更深了。 无面道“我老人家就倚老卖老,为两个小娃娃操持此事,如何?” 公主微微颔首,归胜仁则深施一礼。 良辰佳日,遇则遇之,得则得之,既有天赐良缘,当为其完满。今日得除西渡城、人鱼族、归家之患,又是约定的十年之期,小娃娃又向死而生,件件皆是大幸事,是以今日便是良辰吉日。有诸位侠士见证,当为二人行大礼! 裂剑书生道“今日喜事,书生有婚书一道,请与二位。” 裂剑书生纵身而起,挥剑在石壁之上刻下“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当上奏九霄,诸天祖师见证,若负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佳人负卿,便是有意,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殊不知,裂剑书生此时的无意之举却成就了后来人鱼族的一代“鱼皇”,更是由此开启了人鱼族的武学之道(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老伙计,多年不曾开声,今日有美事一桩,需借你之能送新人之福,提众人之兴。”无面边取腰间唢呐边说道,旋即一曲“朝凤曲”悠悠而起。 镇魂一乐,曲意悠远,韵味悠长,生逢佳人,眉梢喜上。人鱼族闻乐亦于水中翩翩起舞,人鱼小公主一袭鲛绡红裳宛若惊鸿,归子其华衣素冠意气风发。 二人拜过天地,拜过高堂,行过夫妻跪拜之礼,佳偶天成,缘定今生,自是乐在其中。归胜仁看着子其和人鱼小公主,内心满是祝福和不舍,好在上天怜悯,让爱子得其所归,幸活于世,归胜仁更多的还是欣慰。 与人而言,活着才是一切希望的所在,才是一切美好的开始! 热闹良久,归胜仁虽然不舍,终是打破喜庆的氛围,道“此行事已毕,趁天色尚早,我们该返航了。” 众人拜别人鱼族即将走进山洞,忽见归子其跪下道“父亲,孩儿不孝,不能常伴父亲、母亲身旁,孩儿会在远方时时为父亲、母亲祈福,孩儿期望有朝一日能重归故里,以尽人子之道。” 归胜仁回身看了看子其,看了看同是跪在一旁的人鱼小公主,缓步上前将子其之手交到小公主的手里,不发一言,转身迈步而去。 一行人沿原路返回海船,归胜仁旋即命船员起锚开拔。归胜仁来到船尾扶刀而立,看着远去的人鱼岛,怅然若失,久久不能平静。 呆立良久,归胜仁正待转身回舱之际,突见远处人鱼急速穿行直向海船而来。待人鱼靠近,见是人鱼小公主与归子其在水中送别,归胜仁欣喜不已亦挥手示意。归胜仁立在船头,看着归子其与人鱼小公主反复的追赶着海船,眼泪终是忍不住的落下。 当海船到达人鱼湾停靠妥当,裂剑书生便道“书生新悟剑道,尚有可雕琢之处,需闭关精研剑法。”向众人辞别,临行之际更是不忘相邀墨义、荆济等人闲暇之时前往裂痕谷煮酒论剑,怡情山水。 一行人回到归府,归胜仁招呼众人落座。 胜千道“大当家,楚苂阁总部已经清剿完毕,属下亦命人用巨石封住所有进出楚荧阁总堂的通道。” 归胜仁道“千兄辛苦,如今楚苂阁已无当家做主之人,主力也已被我等消灭殆尽,想必已无甚大碍。” 归子西道“伯父,三哥呢?子西回到归府始终未见三哥,伯父回来也没见到三哥的踪影,三哥去哪了?” 原来归家两兄弟各有两子,归胜仁长子归子鱼,次子归子其,一女归蝶,归胜心长子归子烈,次子归子西。这四个兄弟当中,尤以老三归子其与老四归子西的关系最为亲密。归子西随胜千清剿楚苂阁,回到归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三哥归子其要送礼物于他。 忽听子西问及子其,归胜仁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归子西是所有孩子中天赋、悟性和体质最出色,也是最得长辈和哥哥们宠爱的一个。看着眼前一脸期待的归子西,归胜仁道“西儿有所不知,子其哥哥身有旧疾,此去医治暂未回府,过几日伯父便带子西和伯母一起去探望子其哥哥。” 归胜仁话音刚落,归子鱼兴冲冲的从厅外跑进来道“父亲,赵诞已被我生擒,赵偃招募的八百勇士其实都是临渊城、大梁城以及附近村镇的百姓,还有一部分是小阴山的盗匪。这些人多数是因赵偃以重金引诱,许其丰厚利益才聚集跟随,孩儿查明真相,登记造册,允其有家室者归家,无业无家者皆被带回关押起来,听候父亲发落。” 归胜仁道“如此甚好,不牵累无辜百姓亦不放过心肠歹毒之辈。” 归子鱼环视大厅不见归子其的身影,心中顿觉伤感,怯生生的道“父亲,子其没有回来?子其还好吧?” 归胜仁道“子其无碍,待诸事稳定之后陪同母亲和子西一起前去探望,眼下先处理好西渡城事宜。” “是,孩儿遵命!归子鱼道。 丰杜道“牧先生,吾观此子的‘口吃’或许有救治之法。” 牧启道“四先生言之有理,老夫观其言语之时‘语速均匀,下颌震颤有序,并无面部抽搐、眼睛闪烁之象’加之年龄尚小,或许可以治愈。” 归胜仁道“两位前辈言下之意是已有治愈海生口疾之法?” 丰杜道“牧先生所言确是我所想,治愈或有可能。” 牧启道“四先生不若将其带回九德贤庄,一方面可以为其治疗口疾,另一方面亦可教其识文断字,传承医道。” 丰杜道“此事还需问过海生,亦不知大当家意下如何?” 归胜仁道“丰师弟善心,胜仁当遵丰师弟之意。” 一旁的乾铃、归蝶一听,忙不迭地哄着海生前去相谢丰杜先生的美意。海生不过十四、五岁,本就心思单纯,心性善良,加上这一日的相处,对两个姐姐的话已是言听计从,慌忙放开扶着的哥哥,走向大厅中央应道“海…海…海生…愿…愿…愿意。” 丰杜一笑道“既然如此,丰杜便收下海生为徒。丰某当尽心管教,授其医道,助其识文断字,明辨事理。” 海生向丰杜跪拜道“徒…徒…徒儿…叩…叩…拜…拜师父。” 归胜仁道“海奴、海生,归某见你们年纪尚幼,心性单纯,即是受人所托,归某想收你们为义子,你们可还愿意?” 海生跪拜道“海…生…生…愿…愿…愿意,海…海…生跪…拜…义父。” 海奴亦颤巍巍的走到大厅中央,向归胜仁跪拜道“海奴愿意,海奴跪拜义父。” 归胜仁道“丰师弟,胜仁恳请师弟将海奴一并收入门下。此二子年纪尚幼,心智未成,皆是可塑之才,还望丰师弟宽仁收下。” 丰杜道“师兄之言甚是,此二子根骨不错,只是尚需时日打磨。” 海奴向丰杜道“海奴叩拜师父。” 丰杜哈哈一笑,忙示意海奴、海生起身站到自己身后。 无面道“据我老人家观之,乾铃丫头跟归蝶丫头似乎很合得来,若然如此,大当家收作义女岂不是美事一桩。 归蝶一听喜道“乾铃姐姐,还不赶快拜见爹爹。” 无面的突然提议,让自小孤苦无依的乾铃顿感诧异,而这一日与归蝶的融洽相处,让此刻的乾铃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归蝶见乾铃愣在原地,赶忙推着乾铃到大厅中央小声道“姐姐,你不愿意吗?” 乾铃紧张道“不…不…不是,只是我…我…我…。” 归蝶见乾铃“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急向归胜仁道“爹爹,你可愿意收乾铃姐姐作义女吗?” 归胜仁哈哈笑道“只要乾姑娘愿意,爹爹当然愿意。” 乾铃闻言已是泪流满面,跪地拜道“乾铃愿意,乾铃跪拜父亲大人。” 乾铃自幼便被鬼面人收养,至于自己爹娘是谁则全然不知,在自己的记忆中只有和阔刀一起没日没夜练武的场景。白天与归蝶的相处本就让乾铃羡慕不已,此时得归蝶相护,归胜仁怜惜收作义女,乾铃心内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归胜仁道“蝶儿,你和姑姑陪铃儿去拜见你母亲,让你母亲为铃儿安排闺房。” 如此欢快的气氛,让归胜仁也稍觉心安,虽然爱子不能归家,可总算还能活着。而今收了两个义子一个义女,而且两个义子都来自大海的另一边,对以后了解对岸和出海都有颇大益处。 第二十章 焰魂刀客 西渡城诸事已定,碍于连日的劳碌奔波,一行人用过晚餐便各自散去早早休息去了。 墨义回到客房,心里可就犯了愁。解不回始终紧随,不曾离去,刚才回屋之时解不回还刻意给了自己一个眼神,明摆着是在警告墨义不要有非分之想,更别想甩开自己逃跑。虽然墨义并不惧解不回,但是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免生枝节。 正惆怅之时,忽听敲门声起。 墨义问了声“谁?” 来人道“大哥,是我,荆济。” 墨义赶忙上前开门,荆济一脸坏笑的进到屋里,见墨义满面愁容,顿时便笑出声来。 荆济道“大哥是不是在为一剑不回解不回发愁,小弟用餐之时可是看见解不回一直盯着大哥,刚才临行分开之际还给了大哥一个眼神。” 墨义道“济弟既然知道,为何还笑的如此开心?我实在是不想和他动手,还是能不动手就尽量不要动手的好。” 荆济附耳道“大哥,等下你将行李收拾好,然后我们互换衣服,你去我的房间休息。丑时两刻小弟先行离开归府,稍后大哥注意一剑的动静再行动。” 墨义道“如此甚好,济弟出府向西渡码头方向去,我出南门向赵家堡去。我在赵家堡等济弟,济弟千万小心不可与解不回动手,还要注意别被跟踪,否则的话,一场架恐怕就真的避无可避了。” 荆济道“大哥放心,包在我身上,定然不会让一剑追上。” 至夜 荆济穿上墨义的衣服,背上事先准备好的“青湛”斜挎包袱,轻身推门而出,刚一出门便跃上房顶直奔东门而去。荆济集中注意力,边走边注意身后动静,将至西渡城东门之时,方才发现有人尾随而来。 荆济于黑暗处摸上城墙,借助准备好的绳索飞身而下,脚一着地,人便径直向西渡码头奔去,身后之人亦紧随而至。荆济心里清楚,来人已经不管自己有没有发现他了,只是要跟死“墨义”。既然如此那就加快速度,把人尽可能带离西渡城给墨大哥多争取些时间,更重要的是要拉开距离,刚离开西渡城可不能就给追上! 墨义始终在注意着解不回的动静,荆济刚离开不多时解不回便接着出门而去。墨义不敢大意,一直算着时间,大概荆济已经出西渡城东门的时候方才推门而出,轻轻一跃闪上屋顶直向南门而去。 荆济出了西渡城一路狂奔,不多时便来到西渡码头,看看时间,心道“墨大哥此刻应该已经出了西渡城向约定的地方去了吧!” 解不回见墨义立在原地,已然明白墨义不想再跑,在等着自己出现,解不回上前道“既然不想再逃跑,那便一战,翎狱阁‘四鬼’的血债必须以血来偿。” 荆济一听,果然是解不回,转身道“解大侠是要找我吗?” 荆济一转身,解不回怒道“你……你们两个做戏耍我?” 荆济道“解大侠可能有所误会,墨大哥交待我这个时间来西渡城等个很重要的朋友,我也只是遵从墨大哥的安排而已,怎敢戏耍解大侠。我来到西渡码头并不见有人出现,墨大哥所说的朋友也太不准时了,不知道我要在此等到何时!” “不用等了,他所说的人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有此计,竟敢戏耍于我,待我抓到绝不客气!”解不回话音未落已闪身疾驰而去,独留残影于月色中。 此时的解不回心里只有墨义,明知荆济在和墨义配合做局欺骗自己,竟然并未迁怒于荆济,只是想着赶紧去追墨义! 荆济见解不回闪身而去,猜想应该是寻墨大哥的踪迹去了。如果自己现在回西渡城恐怕会被解不回怀疑和跟踪,万一解不回回过味来找自己麻烦那可就不好玩了,还是在西渡码头等到天亮再回去向归大当家辞行的好,毕竟两人都不辞而别,尤其是夜里偷跑确实有些不太礼貌。打定主意,荆济便在西渡码头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盘膝打坐起来。 墨义出了西渡城南门一路急行,直到小阴山背面密道入口前方才停下脚步,四处打量确认无人跟踪,方才掀开盖在洞口的藤蔓,闪身进入山洞。墨义又将藤蔓扯回原处,尽量复原才点燃火折向洞内走去。 墨义沿山洞一路向内,不多时便来到赵家堡。墨义仔细察看了一下,确认并无异常,索性推开石室的石门进到密室盘膝而坐,稍作休息顺便等荆济前来汇合。 月如弯钩渐西沉,银河浩瀚星愈稀,眼看夜色将要残去。荆济起身向西渡城而去,赶路之际小心谨慎,确认没有解不回的踪迹方才加快速度赶往西渡城。 解不回误将荆济当成墨义一路追踪,直到发现有诈,略作思索,便断定墨义必不会出东门!西门距离人鱼湾太近,有归家的岸上海防和人鱼湾海船驻守,稍不留神便会引发预警,墨义绝不会自找麻烦出西门;北门密林尽处便是楚河,夜间无船无法渡河,也不可能前去;如此一来,墨义最可能是出南门去了小阴山,解不回稍一思考便直奔南门而去。 解不回来到南门细细观察城墙附近的痕迹,面对高愈两丈的城墙,纵使轻功再高没有辅助也不可能轻松跃下。解不回借助月色终是找到城墙和地上的浅浅脚印,确定墨义离开的方向,解不回头也不回的向小阴山奔去。 西渡城,归府大厅。 一众人等聚在大厅闲聊,等待良久却始终不见墨义和解不回。归胜仁忙差家从去请墨少侠和解侠士,只见荆济上前,道“大当家有所不知,当初墨大哥在义陇城出手相助荆家,杀了翎狱阁的‘四鬼’还伤了长老断发,翎狱阁的一剑不回解侠士此来便是为追杀墨大哥而来。墨大哥不愿与解侠士动手,所以昨夜不告而别,先行离开了西渡城,解侠士应该是追墨大哥去了。” 归胜仁一听,顿时眉头紧锁,大厅在座的一众人听到也是一阵唏嘘。翎狱阁可不是一般的江湖势力,大陆第一的杀手组织也不是浪得虚名,墨义居然能击杀“四鬼”还伤了长老断发,看来梁子是结下了。难怪一向独来独往的一剑一直未曾离去,原来竟有这般因由。 归胜仁道“贤侄,墨少侠会不会有危险?” 荆济道“大当家尽可放心,墨大哥的武功和机智当无大碍。” 无面道“我老人家亦觉得并无大碍,一剑想要战胜墨义并非易事,如今墨义更是有意避之,料也无妨。” 归胜仁道“如此最好!” 如今,西渡城危机已除,丰杜亦辞别众人带上海奴兄弟返回九德贤庄为儒家即将举行的“齐鲁学记”做准备。牧启此行本是为了去乐山与东生湖交汇处寻找九叶花和鯥鱼,只因路上听说蓝眼泪才转道西渡城,也是告辞离去。 无面早已看出荆济与墨义的小心思,坚持与荆济同行,荆济知道无面的脾性,也知道无面对墨义的喜爱,欣然同意,追魂负有师命,自是回山向师傅复命。 离开归家,出了西渡城,荆济与无面直向赵家堡而去,一路小心谨慎,唯恐解不回发现行踪会多生事端。 晨钟入山林,初日照行影。 曲径通幽处,山间花木深。 林深悦鸟性,溪影空人心。 风松万物寂,虫鸣千支音。 小阴山虽算不上是高山巨鹿,但却是林深叶密,溪长涧多。因其位置近海,绿野植被茂密繁盛,虫鸟异兽不知几多,向来是猎户的好去处。 白天的赵家堡除去哨楼无人值守外并无异样,之前夜袭赵家堡时的痕迹亦被花无雨率领的城卫清扫的干干净净,四围被城卫踩踏过的植被也早已恢复如初。 二人再三确认无人跟踪才向堡内走去,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人刚到洞口便听到“隆隆”声响,只见石门缓缓打开,墨义从石室中走了出来。墨义面带笑容向二人打过招呼,无面则调侃道“小娃娃聪明倒是聪明,就是有些无礼!” 墨义嘿嘿一笑道“晚辈不辞而别,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前辈大量海涵,莫要与晚辈一般见识。” 无面道“哟…哟…哟,小娃娃说话挺中听,只要答应今后不再抛弃我老人家,我老人家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墨义一听依旧嘿嘿一笑,三人自觉赵家堡并非久留之地,解不回肯定会向小阴山方向追查,还是早些离开的好。三人稍作商量便决定翻越小阴山向西南方去。 小阴山山势平缓,山体并不算高,三人很快便越过西南山脊,快速行进在密林之中。三人即将到达密林尽头之时,忽听远处传来打斗之声,随即放慢脚步循声而去。远远便看见一红衣男子正被四男一女五人围攻,红衣男子身上多处刀伤、剑伤隐约可见。 三人皆是一惊,“这不是焰魂刀客赤刃吗?看这几人武功平平,不像能伤到赤刃的样子,难道是中了埋伏?”三人低声商议之下,先行观察再说。 原来,当日在西渡城东门外被赤刃斩杀的废面乃是断音阁阁主废万僚唯一的侄儿。其兄当年在抢劫之时为救废万僚而死,独留一子被废万僚抚养长大,视如己出,宠溺至极,乃是废万僚的心头肉。 断音阁专行打家劫舍,抢夺弱小,欺压百姓的勾当,素来不辨善恶,不分老幼,出手狠毒,不留活口。废面自幼跟随叔叔废万僚长大,生性凶残,杀人如麻,尤其是过往楚河的小商小贩更是深受其害! 在知道废面被人杀害之后,废万僚几近癫狂,痛心至极,不惜一切代价誓要为废面报仇。废万僚发动断音阁全部成员追查赤刃的行踪,经过不懈的努力,最终在小阴山西南方发现了赤刃的行踪。怎奈赤刃武功高强,废万僚自知不是对手,竟在赤刃的茶水中下毒,后又暗施毒手伤了赤刃。 看着狼狈不堪,垂死挣扎的赤刃,废万僚心中是无比的得意,想到废面的大仇即将得报,脸上洋溢的满是狰狞的快感。 废万僚一挥手中刀指着赤刃道“你身中‘酥骨断魂草’之毒,任你武功再高也绝无逃脱的可能!敢杀我的侄儿就该想到会有今天,我绝不会让你痛快的死去,定要一刀一刀活剐了你为我侄儿报仇雪恨。” 再看赤刃显然是毒性已深,早已没了半点气力。“酥骨断魂草”乃是江湖宵小之辈打家劫舍的必备药物,初闻慵懒乏力,久则四肢酸软行动不便。因其呈粉状可以散于空气之中亦可溶于水中,很多江湖高手亦是防不胜防。 作为天池老人的关门弟子,赤刃自幼跟随天池老人在天池学艺,凭借过人的资质和自己的努力,已是尽得天池老人的真传,更是深受师傅和师兄们的宠爱。近些年在江湖上除魔卫道,行侠仗义,已是侠名远播。 前不久救下被废面戕害者的遗孤,尽数废面之恶,才有西渡城东门外出手惩戒之事。只怪自己一时大意,不备之下竟着了废万僚的道,赤刃心有不甘却也回天无力。赤刃知道废万僚是想折磨自己,不然自己恐怕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武功高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落在我的手中!”废万僚说着向随行四人道“动手,注意分寸,可别让他轻易的就死了!” 四人闻声冲向赤刃,赤刃死死握住焰魂刀勉强应对。四人清楚,为报废面之仇,废万僚绝不允许四人将其痛快斩杀,必是要慢慢折磨赤刃直到最后一口气。四人将赤刃围在中间,穿行之际赤刃又被划了几下,依旧是每一招都不致命。 废万僚突然举刀直奔赤刃道“你用右手害面儿性命,那就先把右手留下。” 废万僚说完刀已是凌空劈下,眼看便要砍在赤刃的右肩之上,突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废万僚一刀竟劈了个空。废万僚一刀劈空,人也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地上。废万僚稳住身形,转头便看见一紫衣人正扶住赤刃,身边还跟了一个老者和一个少年公子。 原来是躲在暗处的三人眼见赤刃右臂不保,墨义及时出手将赤刃扶开,顺手摸出父亲配制的解毒丹给赤刃服下。 废万僚顿时火冒三丈,口中骂道“贼你妈,你狗日差成色咧得?敢坏老子的好事,老子攮死你!”说着挥刀便向墨义砍去。 荆济闪身挡住废万僚,荆济知道这些人并非善类,也不想浪费口水,挥动折扇直接攻了上去。一心要为侄儿报仇雪恨的废万僚早已是气急败坏,哪还管你是何方神圣,敢挡道者杀无赦,即使看出荆济身手敏捷,武功不弱,依旧是挥刀迎上。 另外四人只一怔,立时便挥动手中兵器向墨义攻去,墨义向无面道“前辈,烦劳你照顾一下,我来应付这几个人。” 只见两人挥刀砍向墨义左右,墨义猛然伸手夹住刀刃,双手用力向后一带,双肩向前将两人撞飞。身后一男一女紧接着挥剑刺来,墨义脚尖点地纵身而起,双脚轻踩剑身“啪啪”两脚将二人踢向先前两人,四人顿时撞在一处。墨义反手将刀甩向四人,只听“呲呲”声响,刀在四人腿上各划了一道,四人应声而倒。 废万僚大刀挥舞,刀光闪烁看似威猛无比,实则毫无破坏力。荆济闪、转、腾、挪之际扇柄便敲在了废万僚的右手手腕之上,废万僚右手一麻,手中大刀立时便掉到了地上,荆济则趁势一脚将废万僚踢向四人。 服过墨义的解毒丹之后,赤刃便在一旁盘膝疗伤,无面则挡在赤刃身前观战。赤刃除去身中“酥骨断魂草”之毒外其余皆是皮外伤,并无大碍。解毒丹药效一起,赤刃便慢慢恢复了体力,起身又查看了下身上的伤势,确认无大碍才向五人走去。 “你等素来心狠手辣,断音阁亦是恶名远播,打家劫舍,戕害人命,无恶不作。而今,你们落在了我的手上,也免去了四处寻你们的麻烦。你们罪恶深重,今日若不除之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无辜百姓要遭受无妄之灾!”赤刃刀光闪过,五人已然命丧黄泉。 墨义三人亦知断音阁为害一方,见赤刃出手并未阻拦,毕竟,似这等大奸大恶之徒,天性已成,想要劝其弃恶从善亦无可能,留在世上只会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赤刃道“赤刃谢过三位的相救之恩,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墨义道“赤侠士客气,在下墨义,这两位是荆济和无面前辈。” 无面看这几个年轻人还要客气下去,忙不迭的道“哎呀,什么前辈后辈的,年轻人身上有伤,赶紧先找个歇脚的地方处理下伤势要紧。” 赤刃道“赤某知道前面不远处有个山洞可供歇脚,各位请随我来。” 此时,酥骨断魂草的毒性已除,赤刃体力已然恢复,引着三人强忍身上的疼痛向山洞走去。山洞不大,但是干净清爽,石床石凳一应俱全,显然是此地的猎户时常来此。墨义取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将赤刃的伤口细心处理了一下,所幸都只是皮外伤,对于学过医术的墨义而言这些小伤自是不在话下。 待赤刃伤势处理完毕,无面道“小娃娃,下一步往哪里去?” 墨义道“不知前辈有什么高见?” 无面立马不乐意道“不要问我老人家有什么意见,我老人家在问你呢!” 墨义尴尬的道“晚辈初入江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荆济道“此处离九德贤庄不远,不若前往儒家?晚辈觉得一剑应该不会追到儒家,即便追去应该也不会在大雅之地动粗吧?” 无面一笑,道“如此也好,我老人家也很久没见绿笛仙子和幻音锁魂了。” 第二十一章 江湖四乐 九德贤庄地处胶西郡西南方,背靠竹山毗邻新海郡,是新秦大陆儒家学术的起源地,素有新秦大陆“孔孟之乡”的美誉。 据《新秦大陆纪事》所载,大秦帝国始皇帝为“燔诗书而明法令”,采纳丞相李斯的建议颁下“焚书令”。众多被祸及学派的年轻学士为逃避灾祸遂改名换姓,自愿进入童男童女的队列远赴海外,也因此使得一众学派的典籍学说得以在新秦大陆生根发芽。 三百年来儒家学说在历代掌门的努力下盛名大陆,九德贤庄也成为了文人、雅仕、武者以及各方势力的神往之处。“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九德并重;设私塾讲学,传承文化;因材施教注重人本,三百年来儒家学说对新秦大陆的文化发展和传承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竹山之北,海之耳畔,九德贤庄赫然而立。 九德贤庄庄前是一片面积极大,铺满绿树、红花、草甸的空旷之地。草地之间一汪溪水自东向西缓缓流过,稀疏零乱的绿树点映着青葱的草甸。海风起处草浪随波荡漾,绿树红花摇曳生姿,花香、鸟语、虫鸣充溢四野。 草甸尽处九德贤庄卧于竹山之畔,远远看去楼阁高低不一错落有致。夕阳过处依稀可见人影绰绰,草甸之间一条石板路曲折伸延,四人沿路向九德贤庄庄门行去。 及至庄前,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上前问道“不知几位是访友还是参加齐鲁学记?” 无面道“我老人家是来会绿笛仙子良姬和幻音锁魂半生的,烦请小哥通报一下。” “两位师叔此刻应在东院,晚生带诸位前去。”年轻书生说着便引四人向东院走去。 九德贤庄庄内水榭环布,亭台相衬,楼阁散布起伏有序,处处透着书香之气。一路行来,绿树红花,处处洋溢着生命的气息,渐近东院,鼓乐之音,丝竹之声渐盈耳畔。 几人来到东院,引路的书生正要上前禀告,无面伸手拦下,谢过书生便让其自行离去。四人刚进院门站定,只见一绿衣女子,体态如柳,长发披肩,头上发髻高绾,神情淡然优雅,淡淡美目缓缓飘过四人,一颦一笑尽显绝代风华。 忽然,绿衣女子柳腰一摆,脚尖轻点,挥动手中绿笛直向无面打来,无面见人已至身前,忙出掌相迎。绿衣女子正是与无面齐名的,被誉为江湖四乐之一的绿笛仙子——良姬,四人刚接近东院,良姬便从脚步判断出几人武功不俗。作为江湖四乐之一的绿笛仙子,其在江湖上的名头可是比无面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存在,多年的江湖磨砺也练就了出奇的警觉力。 良姬身姿曼妙,动作轻盈唯美,手中绿笛掩映在绿衣之间神出鬼没。两人刚一交手,良姬便全力施为,一招一式皆是尽力相搏,毫无切磋之意。 无面深知良姬即使切磋也必全力而为的性格,不敢大意。一边尽力应对一边还不忘说道“良姬妹子,老哥哥是来找地儿歇脚的,不是打架的。一天都没吃过一口饱饭,能不能先给口吃的,吃饱了再打?” 无面本想“卖一波惨博取点同情,看在如此可怜的份上该收手了吧!”哪知良姬非但不买账,反倒加强了进攻,颇有点“趁你病要你命”的意思。 无面一看,这妹子是要饿死哥哥啊,也自腰间取出唢呐相迎,心内还嘀咕道“这妹子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半生老弟惹了什么祸事,正好被我赶上拿来撒气?” 两人缠斗之际,无面时不时抬眼喵向远处的青衣男子——幻音锁魂半生。只见半生青衣黑发,不扎不束,飘飘逸逸,面似雕刻,五官分明,剑眉之下一对细长的桃花眼闪动着千种琉璃光芒。玉箫别于腰间,温文尔雅,面带微笑的看着面前打斗的二人。 忽然,无面闪身向半生跃去,一个转身便来到半生身后道“老弟,赶紧管管你家娘子,太可怕了,老哥我是个快要饿死的人非但不同情还出手如此的重!” 良姬一看无面居然跑到半生身后,还说出如此逗气的话来,顿时叉腰“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三人一见也是偷偷的乐了起来,虽然都知道无面前辈喜乐随性,经常逗的人忍俊不禁,不曾想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良姬笑道“老鬼,怎么有兴致来九德贤庄?莫不是为了凑‘齐鲁学记’的热闹?” 半生道“兄长难道也喜欢上了舞文弄墨?或者是为晚生后辈择寻机缘?” 无面语带惊讶的道“哎呀,我老人家居然忘记过几日便是举办‘齐鲁学记’的日子!” 良姬、半生相视一眼道“老鬼难道另有他事?” 无面道“我老人家只是路过九德贤庄,顺便陪同三个娃娃来找些吃食,实在是有些饿了。当然喽,也有些时日没见二位顺道来看看。” 良姬一听,又是一阵颤笑,看来这老鬼是真不关心“齐鲁学记”这等盛事。来到九德贤庄还真有可能是因为饿了,毕竟这老鬼向来没个正形,做事也从不循常理。 半生前面引路,领着几人来到东院正厅,良姬让人送上吃食,无面则将众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得知赤刃遭了小人暗算有伤在身,良姬便命人将客房备好,扶赤刃先到客房休息,随后又让人去丰杜处请医师前来医治。 待一切安排妥帖,良姬道“不知这位少年与老鬼是什么关系?” 无面道“小娃娃乃是天池老人的关门弟子,也是我老人家的小朋友。” 良姬、半生同时道“天池老人?” 无面道“是的,就是那个老家伙的关门弟子。” 良姬道“居然有人敢动他的徒弟,看来胆子够大的啊!” 无面道“胆子嘛,是有点,不过命却不够给胆子撑腰的!” 墨义道“晚辈近些时日总听人提及江湖四乐,眼前三位前辈已占其三,不知道另一位是哪位前辈?” 无面道“我老人家以唢呐为武器,在江湖稍有名气,唤作“镇魂”;道家青藤以二胡著世唤作“命对”;半生出身儒家,以萧成名江湖,唤作“幻音锁魂”;良姬出身琴乐之家,以笛著称唤作“绿笛仙子”。良姬与半生相识于江湖,结伴而行,互生情愫,后来更是结为夫妇,多年的江湖漂泊让二人看淡世俗名利,遂隐于九德贤庄,潜心乐曲,精研武学。只因我们四人皆以乐器为武器,而武功修为又与乐曲有关,故此有江湖四乐之称,虽然江湖也有颇多以乐器成名的人物,但是多数因为立场飘忽不定并未被江湖人考量。” 近些年来,青藤醉心研习“命对剑法”和“梵音八渡”,更要帮忙处理道家事宜,良姬妹子和半生老弟也是醉心研习曲乐、功法和教授徒弟,只有我老人家还活跃在江湖,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他们三人则极少在江湖露面。 半生一笑道“兄长闲云野鹤让愚弟羡慕,奈何愚弟却无法像兄长一样洒脱。而今大陆纷争四起,商於城‘管事府’对大陆的管控也大不如前,世道纷乱,民生疾苦,我二人不忍见世人受苦,却又无力改变,才选择隐身以避世。” 墨义道“前辈,不知刚才所提‘齐鲁学记’是何种盛事?” 半生道“儒家历代掌门遵从传统,每年都会举办一次集会,集会之目的主要是为了畅谈学说,传承先贤之德,使后世不忘华夏之根,炎黄血脉。近十年来参会的人数逐年增多,学会也参杂进了以武会友以及琴棋书画的各项比试。” 荆济道“缘何叫作‘齐鲁学记’?” 良姬道“在大秦帝国的时代,儒家起于齐鲁大地,素有‘齐鲁之地,孔孟之乡’的美称,先祖来到新秦大陆之后为作纪念故取名‘齐鲁学记’。” 三百年来,齐鲁学记一直都是这片大陆的顶尖学术盛会,能够参加齐鲁学记的不是各地名士便是一方势力的贵家公子,也不乏各处的惊材绝艳之辈参与其中。有些人是为了一睹大陆名仕的风采,有些人则是为了展示才华,以期寻得知音良主。 墨义初听齐鲁学记之事,好奇心顿起,不免有些期待。无面看出墨义心思,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赶上‘齐鲁学记’这等盛会,老哥哥我也想凑凑热闹,怕是要多麻烦二位几日了。” 半生哈哈一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者皆是客,兄长尽可安心住下。” 无面道“虽然我对这学记没什么感觉,但是作为大陆的一大盛事,年轻人还是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的。如今赤刃有伤在身,两位小友不妨陪我老人家多逗留几日,也见识见识儒家人的风采。” 墨义道“只怕是要麻烦两位前辈了。” 良姬笑道“年轻人只要不嫌吵闹,自可安心住下,九德贤庄自当欢迎。” 说话之间,只听“咕噜”一声,无面一摸肚子道“良姬妹子,老哥哥的肚子已经忍不住了,再不吃东西可是真的就要饿死了”! 众人听言又是一阵哄笑,半生前面引路,引着几人去饭堂用餐! 翌日清晨。 荆济早早起床,洗漱完毕便想找个清净的去处舒展舒展筋骨。只见九德贤庄到处人影绰绰,往来之际各行其是,端的是忙碌不已。荆济自觉庄内难寻清净之处,于是便出东门缓步向竹山而去。 清晨的竹山雾气升腾,鸟鸣虫吟清脆悦耳,溪流蛙鸣徜徉自得,野花和树叶的馨香四处飘散。清凉的海风轻轻吹过,温柔了梧桐的叶,摇摆着道旁的花,撩拨起溪中的水,弥散了阳光里的鸟鸣。 行不多时,来到一片郁郁苍苍,青翠葱茏的竹林前。放眼竹林碧波荡漾,青翠欲滴,微风拂面,宁静幽雅间回荡着清新的竹香。荆济闭上双眼,深深的一个呼吸,静静地感受着竹山林海的磅礴生命气息。荆济竟是禁不住地向竹林深处走去,不知道行了多久,只见一片竹子自根部离地大约三尺处被齐刷刷斩断。一个约有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女着一件黄色衣衫,身材纤细高挑,浓密的发丝高高的缵在脑后,发梢顺肩而下,直垂腰际,齐眉的刘海儿下衬着一张鹅蛋脸,眉目如画,肌肤白皙,英气逼人,正在竹桩之上挥剑起舞。 黄衣少女身如雏燕般轻盈,伴随着“沙沙”的竹声,手腕轻转,绿剑挥动如青蛇吐信,嘶嘶破风;玉步横移,踩出旋叶飞花,剑影叠起,竹叶纷崩而下;绿色剑芒在空中画成一道弧线,少女腰肢亦顺着剑光倒去。 “此女剑法看上去好似有气无力,如弱柳扶风,似轻拈落雪,但剑招却甚是凌厉。于竹桩之上凌空舞剑,更要心与剑意相通,否则下盘不稳反受其累。”荆济边看边思忖道。 荆济看的入迷,心旌动荡间嗅到一股凌厉的杀气,原来是那黄衣少女发现有人在偷看她练剑。只见黄衣少女猛一踩竹桩挥剑便向荆济刺来,荆济一见慌忙闪身避开道“姑娘请听在下解释,在下实非有意偷看姑娘练剑,只因路过竹林,见姑娘剑法出众禁不住多看了几眼,还请姑娘见谅。” 黄衣少女一招未中,秀眉一横,身形轻转,盈盈然飘至荆济眼前。荆济身形一闪宛若蛟龙腾跃而起,向着竹林外飞遁而去,黄衣少女莲步生风,似浮光掠影一般便追了上去。 荆济边退边向姑娘解释,姑娘却是始终不发一言,手中剑更没有丝毫的停顿之意。无奈之下,荆济只得挥动折扇与姑娘过起招来。 墨义起床便去查看了一下赤刃的伤势。经过一夜的静养,赤刃已经大有好转,好在都只是皮外伤不出几日便能痊愈。 墨义在骊山之时,父亲曾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智者当知学善学,为己为人,且不可固步自封,止于当下。” 如今离开骊山已两月有余,在见过了义陇城的繁华兴盛,也见过了西渡城的坚韧不屈,又听闻“齐鲁学记”之时,墨义方才意识到自己对这片大陆而言仍是白纸一张,不识过去,不知当下。是以,墨义整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一直在想该如何去了解这片大陆,了解三百年前的大秦帝国以及大陆的血脉根源。 墨义离开赤刃的卧室来到一水榭凉亭边,只见无面盘膝而坐,双手置于膝上,均匀有序的呼吸吐纳。墨义不愿打扰,远远的便停下脚步。 无面缓缓睁开双眼道“我老人家观小娃娃愁容满面,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 墨义道“晚辈有颇多问题想向前辈请教,又恐打扰前辈清修!” 无面一听,嘿嘿乐道“识文断字,舞文弄墨的事情千万不要问我老人家,问也白问!至于江湖上的事嘛,我老人家倒是略知一二,小娃娃若不嫌弃,我老人家倒是可以尽力为你解惑。” 墨义道“晚辈出山两月有余,却未曾认真了解过这片大陆的情况。晚辈知道前辈遍游大陆,关于江湖之事知之甚详,是以想向前辈请教,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无面道“我老人家果然没有看错,小娃娃不仅心地善良,心细如尘,也是十分的有上进心。行走江湖,理应多了解一些江湖上的东西,这样才能少吃亏。” 新秦大陆江湖素有七家、六阁、五主、四乐、三怪、二圣、一楼一湖之说。虽然近些年不断有新生势力崛起,但是风头依旧无法盖过这些成名已久的势力,至于那些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小势力更是数不胜数。 小娃娃行走江湖尽量不要招惹翎狱阁、魁嵬阁和东生湖的蛟魇帮。翎狱阁作为大陆第一的暗杀组织,绝非浪得虚名;魁嵬阁出手必是灭门之灾,至于魁嵬阁有多少人,阁主是谁,到现在都无人知晓;蛟魇帮活动在大陆东边的东生湖附近,总堂在东生湖南边的死亡沼泽内,实力更是远在楚苂阁之上。 近几十年来,最大的变化应该就是在大陆最南端的冰原之上,天山之畔出现了一批新的力量,这些人与海奴兄弟颇为相似,但是身体更加强壮,武功也相当怪异。他们在平苍郡最南端的天山脚下建立雪原城,声势已是日渐壮大,他日若是遇见务必要多加小心。 至于大陆的历史有三个地方可以了解,分别是儒家的藏书楼,道家的藏经楼和商於城麒麟阁内的古鉴楼。因为这三座书楼里都有各家武学典籍、兵书战策和历史史料,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出的,尤其麒麟阁内更是存有完整的大秦帝国及大秦帝国之前朝代的史料,更有新秦大陆由来的历史记载。 在无面异常详细的介绍下,墨义对大陆的江湖格局也是有了初步的了解。江湖之大,世事纷繁复杂,有高人前辈的经验指点,行走江湖非但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能少生是非,多行义事。 二人相谈甚欢之际,忽见远处闹哄哄的一片。二人不免也上前凑凑热闹,细听之下才知道是良姬和半生的徒弟在竹山上与人动起手来。据说来人武功不弱,良姬和半生的徒弟对上那人都没讨得半分好处。无面一听,立时便来了兴趣,有乐子那必须要去瞅瞅。于是便随良姬和半生与一众人等向竹山赶去。 荆济与黄衣少女你追我赶之际已是战至百招开外,尽管荆姬边退边试图解释,却都无济于事。荆济每一次的解释都只会换来黄衣少女更加凌厉的攻击,万般无奈之下,荆济只得与黄衣姑娘过起招来。 第二十二章 九德贤庄 一行人在一女弟子的带领下匆匆赶到竹林,远远的便看见一白衣少年与一黄衣少女斗的正酣。黄衣少女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只见白衣少年边说边退,手中折扇犹如一把灵动的剑,上下翻飞。片刻功夫,扇端便已走遍了东西南北,每一式都恰好落在黄衣少女剑刃击砍之处,将黄衣少女的剑身轻轻弹开。 “师父,正是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少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竟跟师妹动起手来,已经打过多时了。”那个引路的女弟子道。 这黄衣少女正是良姬和半生的徒弟,也是西渡城花无雨和归棠的独生女儿——花季,而白衣少年则是荆济。因为花无雨师从儒家前辈季翱,花季自小便随父亲出入儒家,良姬发现花季天资聪颖,资质过人,便与半生商量欲收花季为徒。面对心仪的传人,良姬为博小姑娘欢心和让花季留在儒家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良姬挥手示意众人止步,转头看向无面和半生,三人皆是微微一笑。原来三人已然看出花季出剑看似迅捷凌厉,却非杀招,可能是想借荆济之手练习剑法,既然已明其意,便索性立在远处默默的观战。 荆济远远瞥见良姬一行人朝着竹林赶来,内心不免有些兴奋。然而,下一秒便发现一众人等只是远远的站着,并没有上前制止二人的意思,原本激动的心顿时又凉了下来。 从最初的试探性出手到现在的全力施为,荆济已然明白黄衣少女并没有以命相搏之意,应该只是单纯的拿自己当陪练了! 当看到良姬等人到来之时,荆济便知道黄衣少女必是九德贤庄之人;当看到众人既不制止,也不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荆济更加确定自己其实就只是个陪练! “谁让自己哪里不闯,偏偏闯到人家练功的地方,还被人发现了呢,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当好陪练吧。”荆济心道。 无面眯缝着眼道“二位下的功夫不浅啊,花季可是深得两位的真传!” 良姬看了看无面,道“我好像记得有人说过永不收徒哦,怎么,这就开始羡慕起别人的徒弟了?” 无面一听,一时哑然,心道“自己确实说过不收徒弟,可是当遇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之时,心里如果说没有一点想法,那是鬼都不信!” 荆济自知理亏,又确定眼前的姑娘定是九德贤庄之人,是以,任凭花季如何变换招式都只是以擎苍扇一味防守。花季亦知眼前少年武功不俗,从始至终都是一味防守未曾进攻,如果全力出手的话自己不一定是其对手。 忽听良姬喊道“季儿住手,荆少侠是师父的客人,不可伤了和气。” 花季听到师父喊话,剑尖点地身形翻转,借势轻踩背后竹身飞身向良姬而去。荆济见状亦是长出了一口气,随即闪身来到众人面前。 荆济躬身一礼道“晚辈不知姑娘是前辈高徒,打扰姑娘清修,还请见谅。” 良姬笑道“荆少侠武功出众,小徒多有失礼。” 花季道“师伯,你老人家什么时候来的九德贤庄,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无面道“师伯随心所欲,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想起师侄便来看看。多日不见,师侄的武功又有精进,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半生道“我观荆少侠的身法招式颇似擎苍剑法,少侠又姓荆,难道是擎苍剑客荆前辈的后人?” 荆济道“确如前辈所言,擎苍剑客乃荆济祖父。” 半生点了点头,道“江湖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荆少侠不但武功出众,更有荆前辈之风骨,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良姬道“三日后便是‘齐鲁学记’举办之期,庄内近日来会比较忙碌。诸位的饮食起居便交由花季照顾,诸位自可安心在庄内住下,有什么需要知会花季即可。” 九德贤庄,中庭正堂。 堂上端坐一人,剑眉凤目,齿皓朱纯,鬓若刀裁,目似寒星;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镶金惨绿锦罗衣,腰扎墨色金丝蛛纹带;腹有经纶气自华,心系天下念众生;是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正是儒家现任掌门匡悟。 匡悟自幼心性沉稳,悟性过人,被儒家众多长辈一致看好,断言将是儒家未来的希望,更是年轻一辈儒家弟子仰慕的偶像。匡悟对儒家的未来有着强烈的使命感,一直致力于将儒家学说发扬光大。在接任儒家掌门之后更是以卓绝的见识,胸怀天下的气魄,坚守“博学于文,约之以礼。”的理念。 始皇帝颁行“焚书令”之际,儒家选送年轻儒生携名剑湛卢随船远赴海外以避祸乱。湛卢因其“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之质,成为儒家历代掌门的佩剑。 半生、良姬进的大厅道“拜见掌门师兄及诸位师兄。” 匡悟道“商於城威权渐失,大陆割据之势骤起,大陆似有礼崩乐坏之势,百姓已经苦不堪言。江湖上亦是暗流涌动,不论江湖道义,不守江湖规矩者比比皆是。近些年,心歪志短,觊觎儒家典籍者亦不胜其数。而今‘齐鲁学记’之期将至,儒家素无拒客之理,只能辛苦诸位师弟多多照应。” 左边昔初道“掌门师兄,眼下参加‘齐鲁学记’的人是逐年增多,但是参与者的水平却是参差不齐,也不乏有些浑水摸鱼之徒。长此下去,与儒家兴盛学说的初衷渐有背离之势,难免会遭人非议。” 匡悟道“天下之势,唯心唯德,当此之时,你我皆应坚守本心,弘扬儒家学说,以慰先贤之教诲。” 昔初道“师兄教训的是,昔初谨记。” 匡悟道“三师弟,过往皆由师弟接待安置,今年仍以师弟为主,我等从旁协助。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参加学记者鱼龙混杂,师弟需多加留意。” 彦雨道“彦雨谨遵掌门师兄吩咐。” 匡悟向丰杜道“师弟自西渡城带回两个孩子,不知从何而来?” 丰杜道“这两个孩子是海阎王自大海的另一边所救,带到了新秦大陆。丰杜此行有幸见到了传说中的人鱼族,人鱼族公主也证实大海的西岸确有类似人类的种族生活。” 匡悟道“原来如此,不知师弟有何打算?” 丰杜道“丰杜游历大陆之时曾在大陆极南之地的雪原城见过此族之人。他们大多身材修长,动作飘逸,耳朵宽大且有尖角,面部轮廓分明,目光敏锐警惕性高。男人四肢发达,身体强壮但不粗犷,女人则腰肢纤细,美艳动人。因其族人擅长医药及占卜之术,南方人皆称其为‘巫族’,与人鱼族公主所说的嗜杀,残暴的特征完全不同。是以,丰杜便想将他们留在九德山庄加以教化,以待后用。” 匡悟道“大陆形势变幻莫测,各种势力纷纷涌现,‘巫族’的出现是好是坏尚不得而知,既是同族,先行了解并无不妥。” 丰杜道“丰杜此行见到了‘五精’之一的水精。丰杜初见并未认出,直到在人鱼族族地见其归位,引得天地共鸣方才识得其是‘五精’之一的水精——海洋之心。” 在座几人闻听丰杜提及“五精”脸色皆是微微一变,无不是有些深感意外。 据传,当年祁真远赴海外为始皇帝寻求升仙之道,遭遇海风暴将随行船只尽皆带到新秦大陆,莫名壁于骊山谷涧,惊起“五色精华”离涧飞散。五精者水之精华——海洋之心,火之精华——赤炎火晶,土之精华——大地之心,金之精华——百煅晶石和木之精华——原木之稷。 祁真见此异象后又暗自探查,是以才有‘金、木、水、火、土’五色精华之说。传说“五色精华”乃是天地灵气汇聚而成,分则各布一方福祉,合则度化升仙,长生不死。祁真为保“五色精华”安全,更是指派了五位德才兼备之人暗中守护。 匡悟道“诸位师弟亦是知道儒家世居九德贤庄的真正原因,当此之时切不可大意,水之精华既已现世,那么归家应该就是水之精华的守护者了。世人知道“五色精华”者少之又少,诸位师弟切不可对外提及,以免招引过多不必要的麻烦。” 半生道“不知诸位师兄可有察觉,近年来来访九德贤庄之人比以往多了很多。而且来人也不是单纯的学术探讨,颇有试探之意。” 昔初道“师弟所言正是我所担心之处,古语有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得不防奸邪小人作祟。” 匡悟道“藏书楼的外围仍由半生师弟和良姬师妹主持,楼内我自会向长老交待。如今大陆形势难测,我与诸位师弟皆当‘修持己身,妄言天下。” 一行人自竹山下来,半生、良姬便径直向九德贤庄中院赶去。见半生、良姬离去,无面便道“花季师侄,这个小娃娃想要了解大陆的历史,不知哪里有史料可供参阅啊?” 花季道“师伯,藏书楼是肯定进不了的,北院的‘小书阁’倒是可以,花季可以带师伯和墨大哥过去。” 无面边说边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老人家陪小娃娃过去即可。” 花季道“如果慢待了师伯可不准跟师父告状哦!” 无面道“还有这个小娃娃要麻烦师侄照顾一二,千万可别丢了!” “师伯放心,必不会丢了去!”花季道。 花季的性格颇似其母亲归棠,沉稳大气,柔中带刚。方才听说无面几人从西渡城来,立时便向荆济打听起了归家的情况。 二人择一凉亭,花季端上茶水,荆济便将西渡城发生的事情向花季细述了一遍。花季听罢不禁眼眶湿润,轻声怨怼道“舅父、父亲、母亲居然都布告诉花季归家有难,花季虽势单力薄,也应与归家共度难关才对。幸亏有这么多江湖侠士相助,归家才能渡此劫难,否者,花季岂非终身有悔。” 荆济宽慰道“花小姐无需自责,想是诸位前辈害怕小姐担心才未告知。” 花季缓缓的道“只是苦了子西表哥,十多年来一直忍受病痛折磨,如今更是有家不能回,舅父、舅母定然是万分不舍得。” 荆济道“荆济以为对归少爷来说可能是最好的安排,既能与人鱼小公主有情人终成眷属,长相厮守,又能保存性命。听牧启、丰杜两位前辈和人鱼族公主之意,归少爷未来或能康复也未可知。” 花季默然道“也许吧,至少子西表哥还好好的活着,舅父、舅母思念之余尚能探视。归家世代守护西渡城,行善积德,凡事皆以百姓为先,也总算换来了上天的眷顾。” 无面引着墨义出了东院绕过中院直向北院而去。无面可以说是九德贤庄的常客,与儒家诸位当家和九德贤庄自然都是相当熟悉。 墨义道“前辈为何突然向花季姑娘说起参阅史料?” 无面一愣,歪着脖子瞅了墨义一圈,道“小娃娃当真不明白?还是说揣着明白装糊涂,拿我老人家寻开心?” 看着墨义一副茫然的样子,无面“嘿嘿”一笑便继续向前走去。墨义自幼随父生活在骊山,每日除去练功习武,便是熟读经史子集、兵法策略、医典医书,偶尔也会随父亲上山狩猎拿到镇上贩卖。疏于人情世故,对男女之间的微妙心事更是一窍不通,是以对于无面的做法颇感疑惑。 看着一脸疑惑,满是不解的墨义,无面索性找块石条坐了下来,向墨义讲起了伦理道德,悲喜情爱。墨义腹有诗书,本就聪颖过人,无面稍稍一点,便即豁然开朗。墨义虽有查看史料的打算,但是并不急在一时,索性就坐到一旁静听无面的处世之道。 须知“善之本在教,教之本在师。传道授业解惑,良师犹甚。”良师可以为王公贵胄,绫罗绸缎,也可以是市井庶民,布衣青衫,甚至山野村夫,牛衣蓝缕。良师毋分耄耋老者、黄口小儿,亦无巾帼须眉之辩。 匡悟见诸位师弟已然退去便出了正厅向后院走去,不一时便来到一阁楼前。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匾额之上用小篆刻着“藏书楼”三个字。藏书楼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抬眼处楼高七层,朱楼翠阁,飞檐反宇,层层不同;近处一望,皆红漆粉墙,下铺虎皮石,随势砌去,不落富丽俗套。 九德贤庄依竹山而建,取天圆地方的“方”字布局,统分四院拱卫中庭。每一处都有着明确的功用和儒家当家之人坐守。 西院主要是儒家习武之人的练功地,有儒家二当家昔初照管;南院主要是以研习医术、医药,传承医道为主,有儒家四当家丰杜主持;北院则是文字教育,伦理教化,文学传承的集中地,也是齐鲁学记以及儒家各种学术活动的所在地,有儒家三当家彦雨坐镇;东院则是琴棋书画、鼓乐笙箫、花鸟虫鱼以及各类奇特爱好的收容处,东院的学生多数行为怪异,不按常理,有儒家半生、良姬看顾。 藏书楼居九德贤庄正中,向来只许儒家前辈、历代掌门及掌门允准之人才能进入。藏书楼乃是儒家典籍、大陆史料、儒家前辈收集珍品的存放处,楼内更有儒家前辈高人镇守。儒家每一代新掌门接任之时,前辈师叔便可自由进出藏书楼,以便静心著说,记录心得。 藏书楼共有七层,一层乃地气汇聚之处,承养天地之气;二层为儒家入门典籍和江湖入门武学;三层为医道、机关术、秘术的典籍和孤本;四层为儒家历代先辈珍藏的奇兵利器和古玩珍品;五层为儒家及大陆各派宝典秘籍及珍贵史料;六层为儒家历代守楼人的栖身之处;若想登高远眺,可登七楼观之。 匡悟开门进入藏书楼,只见一楼四围只有龙柱矗立,正中土山叠起,其土赤红仿若鲜血,四围藓草铺地,郁郁葱葱。 匡悟走上六楼向门一揖道“师叔安好,匡悟特来拜见师叔。” “自行进来,无需拘谨。”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匡悟推门而入,只见一老者银须白发,流泻于肩,一袭素衣随风轻漾。虽年过花甲气质却凌然出尘,完全不似俗世蠢物。 匡悟再拜道“‘齐鲁学记’之期日近,而今江湖动荡,社会离乱,‘五色精华’的水之精华已于日前现世。匡悟恐心怀不轨之人觊觎土之精华,特来告知师叔。” 老者道“大陆上知道‘五色精华’的人并不多,知道用途的更是寥寥无几,老夫自当小心守护。五色精华的守护者当守望相助,若有需要儒家当出手相助。” 匡悟道“匡悟谨遵师叔教诲,先行告退。” 初夏的响午,风不吹,鸟不叫,藏书楼四围的绿叶红花慵懒无力,只有树枝间不计其数的蝉在嘈杂地高鸣。 墨义仍在安心静听无面对于伦理道德,悲喜情爱的理解,竟忘记了已是午饭时间,显然是有些入了迷。猛然间听无面道“小娃娃,我老人家唠叨多时,口渴异常。” 墨义尴尬笑道“前辈勿怪,晚辈听的入神竟忘记了时间。我陪前辈先去看过赤大哥,然后再去用餐,前辈意下如何?” 无面轻叹一声道“我老人家跟着小娃娃你,早晚有一天不是饿死就是累死!” 二人来到赤刃房间,无面把住茶壶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不一会水壶里的水便被喝了个精光,看来是真的渴到了!墨义检查了赤刃的伤势,只要不作剧烈运动便无大碍,静养两日便能痊愈。养好伤刚好赶上儒家“齐鲁学记”的日子,可以一睹学记盛况,亦可见识一下大陆文人才子、达官贵人的风采。 赤刃自是知道儒家的“齐鲁学记”,而且下山之前师父亦有交待“学儒,济道,仁墨,三学常必学之,断不可忘。”学习之道在己在人,领悟之得在心在身,是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自身。” 第二十三章 黄金陪练 花季谈及早上竹林之事,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自己本意是想和师父试试武功,但是师父忙于“齐鲁学记”和儒家之事,一直没有时间,恰逢其会得遇荆少爷,本以为只是谦谦君子,温雅儒生,不曾想武功却是深不可测。 二人凉亭坐的有些久了便起身边走边聊,观庄内亭台楼阁,赏溪边绿树红花,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九德贤庄西院。二人进入西院,花季习惯性的向着演武场方向走去,荆济则跟随花季绕西院演武场悠闲漫步,而在演武场的另一边,一位少年却是正恨恨的看向荆济。 只见少年古铜肤色,肌肉健硕,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眼神激烈而邪魅,尽显狂野不羁。少年一跃来到演武场中间对着荆济喊道“喂,穿青衣服的小子,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打花师妹的主意?” 二人聊的兴起之时,忽听远处一声喊,荆济慌忙问道“师兄是在问我吗?” 少年得意道“难道你觉得还有别人?” 荆济侧身看了看,面带微笑道“师兄见责,不知有何指教?” 少年道“指教不敢,能跟花季师妹一起散步,想必绝非凡夫俗子,寒冽想要领教领教,不知可敢下场一战?” 少年名叫寒冽,是儒家二当家昔初的三弟子,也是儒家年轻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所有西院的年轻人都知道寒冽钟情花季,知道寒冽脾气的也都与花季保持着距离。 花季自幼便被良姬、半生带在身边,从不允许离开九德山庄半步,就连花无雨、归棠想念女儿也只能自己过来看望。在九德山庄年轻一辈里能与花季一争高下的也是屈指可数,平日里也就寒冽愿意陪花季练功解闷。久而久之,寒冽自己以及西院的人便把寒冽对花季的喜欢想当然的认为是两个人相互喜欢,却不知花季只是单纯的因为没有人陪她练武,陪她散步,陪她聊天才与寒冽走的更近。而花季的优秀,寒冽的出众,让一众师兄弟无法企及也造成了花季的孤单。 正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早上与荆济一战之后,花季便已是春心暗动。一日的接触更是被荆济的温文儒雅,知书识礼,温婉细心的性情所深深吸引。 面对寒冽冷不丁挑衅式的发问,花季已是有些不悦,伸手拉住荆济便欲离去。岂知这一拉顿时让寒冽醋意大盛,无名业火轰然而起,于是提高嗓音道“怎么,小子难道是怕我让你在花季师妹面前出丑,只敢躲在花季师妹的身后?” 荆济不知何故,看出寒冽敌意暴增,在花季拉住自己时也想借势离开,即使寒冽出言挑衅,荆济亦装作没有听见。然而,寒冽醋意已起,嫉妒已然使其逐渐丧失理智,见荆济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只顾跟着花季离去,寒冽忍无可忍,闪身上前挡住两人去路。 此时,西院其他人亦走向演武场跟着哄闹起来。花季见寒冽拦住去路,生气的道“寒师兄,这是师父的客人,请你放尊重些。” 寒冽撇撇嘴道“年纪轻轻便能与师叔成为朋友,那就更要请教一二了,不然我们师兄弟怎么会有长进呢。” 花季嗔怒道“寒师兄如果一定要动手的话,花季陪你过几招。”话音未落,提步便要向演武场去。 “花师妹请勿动怒,寒师兄只是开开玩笑,我们还要去找墨大哥就不打扰寒师兄练功了。”荆济慌忙拦住花季并向寒冽一抱拳便欲离去。 寒冽双臂环抱,目光轻蔑的道“师妹眼光怎会如此不堪,竟有这等羸弱无能的朋友,师兄我都替师妹感到惋惜!” 花季已是怒不可遏,刚要开口,只听荆济淡淡的道“寒师兄既是兄长,自当以身作则为一众师兄弟树立榜样方不失儒家之风范。然而,荆某闻师兄之言,观师兄之行颇有些江湖无赖之嫌。” 寒冽怒道“难道你小子只会逞口舌之利?寒某在场上等你,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榜样的风范。”话音刚落,寒冽纵身一跃已立在演武场中间。 荆济深知事难善了,便向花季道“花师妹稍歇片刻,待荆济向寒师兄请教一番。”说完,纵身一跃便来到寒冽近前,双手抱拳向寒冽道“荆济特来领教寒师兄高招,还望寒师兄手下留情。” 寒冽并不答话,跳起来一脚向荆济踢出,荆济以左肘相扛,右手直拳打向寒冽,寒冽身形回摆跳开,想不到眼前的文弱书生竟然身手不凡。寒冽再起一脚“猛虎恶行”,踢出道道脚影直击过去,荆济双手左右摆动,轻松化解。 战过一时,寒冽招式渐老,方才意识到眼前书生模样的少年并非一般人。寒冽思忖间猛然脚下发力,双拳运劲呼呼带风直袭荆济,荆济赶忙左旋身躲开,借快速旋劲右手一掌打出,寒冽架起双臂硬接荆济一掌。 “轰隆”一声大震,二人各自退出数步。 寒冽忖道“没想到这小子看似柔柔弱弱,弱不禁风,武功居然如此了得,臂力亦不在我之下,看来今天是遇到硬茬子了!” 寒冽自场边的武器架上取过双刀,道“小子有两下子,不妨挑件顺手的兵器,我们比试比试。” 荆济转身看了看武器架,随后挑了一把剑,轻挥两下颇觉满意,道“寒冽师兄,请!” “哼!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看刀!”寒冽一声轻斥,挥刀直向荆济砍去,荆济举剑便挡,两人刀剑相碰间复又战在一处。此时的寒冽已没了之前的傲气,深知对面之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不拿出点真本事恐怕难以保住脸面。 荆济扬手一剑刺出,一式“千尺叠浪”卷起道道剑影,犹如千尺巨浪层层叠叠疾速奔涌,径取寒冽背后空门。眼见剑芒将至寒冽身后,寒冽仿佛脑后长有眼睛一般,忽然腾空跃起,在半空中一个空心筋斗翻转过来,双刀一合,人刀合一,长虹贯日般猛刺而下。荆济不敢怠慢闪身急退,寒冽一刀刺在地砖之上立时碎屑四溅。两人才触即分,遥遥相对,脸色均是十分凝重。 墨义心中的疑问被无面一一解答,无面也在看望赤刃之际好好的补充了一下水分,用过午饭的二人闲来无事便向北院走去。墨义本想去北院“小书阁”查阅史料,谁知刚到北院门口便见一众人等边走边说“听说寒冽师兄遇到对手了。” “有人竟然敢在寒冽师兄面前与花师妹同行,这不是找事吗。” “听说演武场正打着呢,据说寒冽师兄也没捞到好处,这个少年身手相当了得!” “快走吧,儒家好久都没热闹看了,今天可绝不能错过!”一群人边走边议论道。 看着人群挪动的方向,无面已是不自觉的被人群卷走。墨义看着无面的动作便知道“前辈的热闹隐又起了,既然有热闹看,那就去凑凑。” 二人一到西元便看见花季有些无措的神态,无面向花季道“花师侄,这是何意啊?” 花季看着无面道“师伯,这是二师伯的三弟子寒冽,不知为何硬要与荆大哥比试,荆大哥不愿,寒师兄就极尽挖苦,逼荆大哥动手。” 无面嘿嘿道“看来花师侄的魅力真是不浅啊!” “师伯,你也来嘲笑花季?”花季面色羞红,低头娇嗔道。 世人皆知儒家素以文墨著称,规矩甚严,即使有些弟子喜好舞刀弄剑也多是为强身健体,不欲与人争胜,是以,儒家的生活也确实太过枯燥,鲜有热闹可看。当有人将寒冽遇见对手,而且还不是儒家弟子的事情一说,九德贤庄很快便似炸了锅一般。尤其在一番添油加醋的形容之下更是惹的一众儒家弟子心痒至极,纷纷赶来西院围观,只消片刻功夫,西院便已是聚满了围观之人。 儒家弟子都知道寒冽乃是二当家昔初的骄傲,更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在九德贤庄的年轻一辈中已是罕有敌手。今天这个年轻人看似温文儒雅,柔弱似柳,不曾想武功却是不差,面对寒冽非但不落下风,似乎还很轻松从容。 花季站在场边心内十分的焦急,一个是儒家新一辈的代表,一个是自己挂在心上之人。花季既希望荆济赢,又不能盼着寒冽输,毕竟寒冽是儒家新一辈的佼佼者,若是输了,儒家的脸面势必非常难堪。想到这些,可愁坏了花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面看出花季的担忧,淡淡的道“花师侄可是希望荆小娃娃能赢,又要顾及儒家面皮自觉寒冽不能输啊?” 花季拉住无面的胳臂嗔怒道“师伯,你莫要取笑花季了,快替花季想想办法早点平息争斗,无论谁输下阵来都不好看,再打下去惊动掌门师伯就不好了。” 无面笑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花师侄也不用太过担心,荆济手下自有分寸。” 墨义道“前辈,经过西渡城的多番比斗,济弟的武功又有精进,剑法招式已然有了擎苍剑法的影子。守则取擎苍剑式,攻则以碧波剑法而非擎苍剑法的杀招,两者相辅既能攻防自如,又不伤害对手。” 墨义道“荆小娃子的功夫进步神速,可谓是一日千里,不错不错!” 说话之间,只见良姬、半生缓步来到花季近前,花季一见师父到来,赶忙施礼道“徒儿拜见师父,请师父出手阻止寒师兄和荆大哥的争斗。”随后便将刚才之事向良姬和半生简单叙述了一遍。 二人轻叹一声道“事已至此,先看看再说吧。寒冽向来心高气傲,眼高于顶,若能挫挫他的锐气对他的成长未必不是件好事。” 无面道“看来二位已然心里有数了。” 半生道“荆济根基扎实,出手稳健有度,已然有意留手。寒冽脚下轻浮,心神分散,刀意不纯,已无取胜的可能。若半生所猜不错,荆济应该是在烦恼如何收手以便保留儒家颜面而又不致伤到自己。” 说话间,匡悟、昔初、彦雨和丰杜也是来到众人近前。半生、良姬见诸位师兄到来,忙与众师兄见礼。 匡悟道“镇魂先生驾临儒家,蓬荜生辉。” 无面道“掌门过誉了,老朽恣意江湖,路过九德贤庄,腹内饥渴特来讨口吃食。” 众人一听,皆是哈哈一笑,无面心性不改,依旧戏言频出。 匡悟道“此青衣少年公子是何许人也?身手矫健,气度不凡,剑招攻防之间似有擎苍剑法和碧波剑法的影子,想必是擎苍剑客和碧波仙子二位前辈的后人。” 丰杜道“正如师兄所言,这位青衣公子正是义陇城荆家的大公子荆济,也是擎苍剑客和碧波仙子二位前辈的嫡孙。前番西渡城之危也是多亏了他和这位墨义墨少侠相助才能如此顺遂,此后更是为西渡城和义陇城的往来提供助力。” 墨义向丰杜施礼道“丰前辈抬爱,墨义与济弟只是略尽绵力,不值一提。” 昔初道“师兄,冽儿败象已现,是否让他们停手?” 匡悟道“寒冽心性高傲,根基不稳,不如早些尝尝失败的滋味,消磨下锐气以便能更好的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若始终是如此心性踏入江湖则必吃大亏,师弟以为呢?” 昔初道“师兄所言甚是。但是师弟观之,荆少侠已然故意避让,恐是在为儒家考量。” “即是如此,当为其除去后顾之忧。”匡悟说话间人已缓步向场中走去,步履过处落叶轻浮,花草微摇。 墨义看着匡悟的背影,不禁暗自感叹“履过无痕,唯礼匡之,圣人之意,溘然随身。”如此气势,既让人拜服又不失威严。 两人鏖战正酣,忽见有人向中场走来,虽步履轻盈但却气势逼人,令人敬畏。寒冽见来人是掌门师伯,慌忙闪身后退,荆济亦收剑撤身。 寒冽上前拜道“寒冽拜见掌门师伯,惊扰师伯,寒冽愿领责罚。” 匡悟看向寒冽道“不必多礼,站在一旁。” 荆济从来人身上散发出的儒雅气质和圣人般的威严便已知晓必是不凡之人,听寒冽所言才知来人正是儒家掌门匡悟。 荆济上前深施一礼道“晚辈荆济,不知礼数,唐突冒犯,扰了儒家清净。” 匡悟一笑道“荆少侠无需苛责,儒家也太久没有如此热闹过了,匡悟想请荆少侠与寒冽尽力一战,不知可否?” 荆济一听,立时便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匡悟满眼真诚,一脸期待之意,荆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自己并不想与寒冽动手,也不想在儒家做出难堪之事。 荆济正在为难之际,无面来到近前一笑道“小娃娃只管按匡掌门之意为之,如此良机岂可错过啊!” 荆济道“晚辈遵前辈之命。” 匡悟向观战台走去,其他人等也陆续来到观战台落座。此时的九德贤庄西院早已围满了儒家弟子,掌门特许的比试又有谁舍得错过。 寒冽取来“翎翅”双刀,因其刀身呈现一定弧度弯曲,形似翎雁翅膀故名“翎翅”。是有“翎翅出鞘浮魅影,常见惊鸿步移动,连接剪挽花招数,疾风劲起落叶惊。”之说。此刀乃昔初寻高手匠人以稀有精铁为爱徒量身打造,虽在江湖尚无名气(后期却是声动武林的存在),然在儒家早已是声名大噪。 荆济将剑放还回武器架,返身来到演武场中央。已然想明白的荆济深深一叹,心道“自从进了九德贤庄的大门,便已注定自己必须是个陪练,哎,命运不公啊!” 忽听昔初高声道“今日比试实为切磋武艺,可分输赢,但不得伤人,允许使用自己的武器自由发挥。” 荆济手向腰间一探,“仓啷啷”声落处,一柄银色软剑落入掌心,手腕轻抖,剑身挺直如枪。只见寒冽双眸炯炯,神光湛然,一扫之前的颓势。看寒冽如此气势,荆济便知一场持久的陪练即将上演。 荆济软剑一震迎风挥出,一道银色寒光直奔寒冽咽喉,剑还未到,凛冽的剑气已然刺破虚空!寒冽双手握刀不退反进,刺棱棱地迎向刺来的利剑,刀剑相接之处顿时火星四溅。一击不中,荆济手腕反转,一剑斜劈向寒冽,寒冽双刀左右一分护住臂膀俯身闪过。荆济脚尖轻点,一跃而起,软剑化做一道飞虹,从天而降,携着道道剑气直击寒冽颈前。寒冽不敢大意,纵身躲开,趁荆济身形未落之际,双刀突向荆济斩去。荆济剑尖轻点,凌空倒翻,一剑飞扑化做道道光影,向寒冽当头刺去。这一剑威势震天,寒冽周身皆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想要闪避已无可避之处。寒冽双刀挥动,刀影层叠化作一堵护盾,只听“叮”的一声,火星立时四散飞溅。荆济一剑刺在寒冽的刀影盾阵之上,刀剑相触之际借势跃开轻身落地。寒冽双刀平摆左右横切直向荆济削来,荆济并不闪避,手劲一放,剑作鞭式直向双刀扫去,寒冽左手刀挡住剑身,右手刀后托抵住剑尖的攻击。 荆济剑随意动,落叶片片飞舞,矫若游龙,似水波荡漾,如火树银花;似蛟入江海,莽鳞游弋;似鹰击长空,恣意翱翔。 寒冽双刀刀影湛湛,银光灿然,刀出如饿虎扑食,扬起尘沙四溅;似狂蟒归渊,激起飞流万丈;似玄武涤荡,祭起无懈可击。 但见剑影漫天,银光匝地,当真是静若江海凝光,动若雷霆疾发,刀光闪砺寒气进,剑影飞舞热血出。简单几招,已让看台上的儒家几位当家看的是心旌神漾,围观弟子不禁发出“啧……啧……啧……”的赞叹之声。 匡悟忽然叹道“儒家礼数过重,书生意气过甚,已经影响到了年轻一代的成长,若不能敞开心胸审视自身,恐会重蹈秦时之患。” 花季在良姬身后小声嘀咕道“师父,荆大哥的武功原来如此卓绝,竹林一战季儿不知荆大哥身份,未尽全力。看来是季儿高看了自己的实力,荆大哥都未曾出剑便能应付。” 良姬道“江湖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眼高于顶,要知学善学。今日一战,无论什么结果,对儒家后辈皆是警醒。” 第二十四章 藏书楼 夕阳西下,暮色渐昏。 演武场上,二人已对战三百余合,均已是疲态尽显。荆济一式“四海升平”直向寒冽削去,寒冽闪身微退左手刀身直向剑刃,荆济手腕顺势泄力剑身立时缠在刀身之上,寒冽右手刀顺势向荆济砍去。荆济撤剑已是不及,无奈之下只得弃剑急退,远远站定道“寒师兄技高一筹,荆济甘拜下风,多谢寒师兄手下留情。” “天色将晚,今日比试暂且到此,众家弟子各自散去。”只听昔初高声喊道。 围观人群一听,仍是一副意犹未尽,不可置信的表情。原本场上二人缠斗正酣,难分高下,怎么青衣少年突然就输了比试,情势变化之快着实让人费解。 眼见天色已晚,荆济借体力不济之机,行不敌寒冽之实,卖了个破绽弃剑认输。匡悟已然看出端倪,旋即让昔初宣布此次比武切磋结束,儒家子弟各自散去。 观战台上,匡悟道“不知镇魂先生对于‘齐鲁学记’有何看法?” 无面向来散漫,不守规矩,不拘约束,对于文墨之道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向来都是以“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择其一即可!”为借口来掩饰自己对文字的鄙夷。若不是墨义对儒家和“齐鲁学记”的兴致颇浓,只怕无面早在吃饱喝足之后就已经遁迹江湖了。 闻听匡悟之言,无面正身正襟道“匡掌门高看老朽了,老朽向来不染点墨,不问经史,可不敢答匡掌门之问。” 匡悟闻言,一扫人前威严肃穆之状,哈哈一笑道“镇魂先生依旧是我行我素,天地任逍遥,不拘俗事,不约礼教,实令匡悟望尘莫及。” 演武场上寒冽收拾停当,一众师兄弟便将寒冽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回味起方才的对战。即使众人聊的热火朝天,捧的寒冽武功卓绝,刀法入神,当的起西院翘楚,而寒冽却是心里明白,若不是荆济故意留手,只怕自己想胜也不太可能。 “从小处说荆济是为保自己颜面,往大处说乃是为保全儒家颜面。”寒冽默默寻思。师父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虽然自己在这儒家西院中颇有威势,但是今日之战却让寒冽开始对自己仔细审视起来。 昔初走向荆济,道“荆少侠今日大度让手难道不怕声名有损,对自己日后行走江湖会有颇多影响吗?” 荆济施礼道“晚辈自知武功不济,实非寒冽师兄的对手。寒冽师兄刀法娴熟,功力淳厚,身体优势强于晚辈,胜之理所当然。” 昔初淡淡一笑,道“荆少侠非但武功卓绝,人品更是堪称渊清玉洁。年轻一辈有此心胸气度,实在是大陆江湖之福,配得上擎苍剑客和碧波仙子二位前辈之侠名。” 匡悟对着墨义一番端详道“这位少侠日角珠庭,霞姿月韵,眼神空明,步样轻谲,匡悟观之不透,不知出自何方高人门下?” 墨义尚自沉浸在二人对战时的攻防之中,一方面有感于荆济的进步之快,另一方面则是对寒冽的武功甚感疑惑。寒冽与荆济普通刀剑对战之时,寒冽明显处于下风,但是拿到翎翅双刀之后却似换了个人一般。武器之于武者的作用让墨义十分不解,翎翅双刀既非神兵利器,更无夺天造化,何故? 闻听匡悟之言,墨义眼神过处只见匡悟正看向自己,一礼道“晚辈墨义,自幼随父在骊山长大,不曾拜师,方才神游失礼,请前辈勿怪。” 匡悟淡然一笑道“不知少侠所虑为何?是否方便透露?” 墨义道“前辈明鉴,晚辈只是不明白寒冽师兄的武功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故此陷入沉思。” 匡悟面带微笑道“少侠可有头绪?” 墨义道“晚辈只是十分困惑,尚无头绪,猜想可能与武器有关。晚辈所见,寒冽师兄的武器并非神兵利器,但却有超出武器本身的威力。” 匡悟闻听墨义之言,心下颇觉欣喜。儒家畅行“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而此少年行而既思,敬德守礼,契合儒学之意,不失为一良才。 昔初道“儒家授艺遵循因材施教,启发诱导的理念。寒冽身强体壮,臂力过人,但身体均衡性极差,经过多方尝试才有了借助外力协调身体均衡的办法。‘翎翅刀’乃是为寒冽量身打造,铸造之前便已试过重量。翎翅刀刀身弧度以及重量的设计完美弥补了寒冽的自身缺陷,能让寒冽更易达至人刀合一之境,这才是墨少侠不解的根源所在。” 听完昔初之言,墨义心头疑惑随之散去。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若非有昔初解惑,墨义自信想破脑袋也难得其要。 匡悟深知无面性情散淡,不求名利;而荆济则是明门之后,谦谨有度,品质卓绝,更是兼有一身的正气;唯有墨义观之不透,但是这个少年身上所散发出的精、气、神皆让匡悟有些欣赏。眼见“齐鲁学记”日近,匡悟遂以掌门身份相邀无面等人多留几日,言语之间尽是挽留之意,实则也是看重墨义和荆济的巨大潜力。 眼见西院人群已然散尽,三人谢过匡悟相留之情便随半生、良姬返回东院。 无面打趣道“如今我老人家可是沾了两个娃娃的光喽,不仅让儒家掌门如此看重,还能赢得美人芳心,说起来可真是羡煞我老人家了!” “怎么,镇魂兄也吃起了醋来?”半生调侃道。 “以我看,兄长非是吃醋,兄长是想收徒弟了!”良姬语带戏谑的道。 “季儿,明日开始参加‘齐鲁学记’的各路人马会陆续赶来九德贤庄,东院事务交由你打理,今日之事不可再生,否则决不轻饶。”半生语气深沉的道。 “兄长无事,烦劳费心照拂季儿行事。”良姬看着无面道。 无面悻悻然耸了耸肩,知道儒家近日繁忙,即使良姬不说自己也当尽心照拂。 清晨 竹山之上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若有若无仿似仙女曼舞轻纱;山风乍起,云海飘散,群峦山岭如同一座座海中仙岛;山坡上野花开放,散发清幽香气;竹叶、绿树、山花枝叶繁茂,织就浓郁绿荫;露珠洒在洁白的花瓣之上,闪动着五色光晕。 绿荫尽处有一开阔地带,一老一少静心聚神,腾转闪跃,将一套掌法打的是迅捷凌厉。这一老一少不是别人,却是无面正在教授墨义自己的成名绝学“千击掌法”。 “千击掌法”以掌为基,辅以爪攻,充分运用掌力形成点、抓、戳、击,掌法刁钻,爪劲凶悍。武学有云“宁挨十拳,不受一掌。拳击表皮,掌击至里。”爪有“沾衣号脉、分筋错骨”之威能。 “千击掌法”掌爪互补,掌劲沉稳、掌势诡秘、变化多端。掌以守为攻,守势滴水不漏;爪以攻为守,爪势凌厉一式三击,进退自如,相辅相成。 无面所练唢呐功法本就对指法要求很高,无面将指功融入到掌法之中,经过不断的实战和改进最终创出了“千击掌法”。 无面曾放话江湖此生绝不收徒,及至年岁渐长,眼见自己的一身武学可能会就此失传也是心有不甘。西渡城第一次与墨义交手便吃了一惊,自己游历江湖二十载却从未遇到过如此天赋的年轻人,之后更是发现墨义潜力异常,面对可以将自己毕生武学传承和发扬光大之人,无面反倒不在乎什么师徒之名了! “千击掌法”、“八音摄魂”乃是无面成名江湖的两大绝学,正是靠着这两大绝学无面才能纵横江湖无敌手,若非是对墨义有着异于常人的喜爱是断不会相授的。墨义武学功底扎实,心性单纯,心无杂念,功力远超一般江湖高手,所缺无非是江湖经验和武功招式。以墨义的聪敏和扎实的武功基础,对于“千击掌法”的学习和领悟亦是非比寻常。 今日起大陆上各个阁别、宗派、名流士绅等将会陆续赶来儒家,儒家各位当家各有分工,忙于接待,自是无人打扰,墨义每天就跟随无面练习“千击掌法”。原本“千击掌法”需要有唢呐指法的加持才会有更大的威力,但是唢呐功法需要有深厚的乐理知识为基础,而今的墨义对于乐理尚是一窍不通!无面权衡之下便决定先传墨义“千击掌法”,让墨义先行体会掌法和指法的奥妙,至于“八音摄魂”的功法只能另寻时机了。 另一边花季早早的便拉着荆济在竹林练剑,已然见识过荆济武功的花季当然不会放过任何可以陪练的机会。荆济无奈也只得继续当起了“黄金陪练”,不同的是今日的花季不再像昨日那般随性。见识过荆济的武功之后出手便再无顾忌,荆济看出花季心思,既来之则安之,扯出软剑打算认真的做个好陪练。 花季与荆济日日对剑,专研剑道心得,碧波剑法与绿笛剑法、幻音剑法互助互补,二人的剑法也是日渐精进。墨义除去每天看望赤刃外,都在跟随无面练习“千击掌法”,白天黑夜若有所悟皆不间断。 无面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下不禁感叹“以老夫的武学天赋,当年若有此子一半努力,当可纵横大陆,睥睨群雄。” 连日来,各路江湖侠士,名流士绅,地方霸主或亲自赶来,或派出得意门生赶来,一时间九德贤庄便热闹了起来。 无面不愿在九德贤庄接触所谓的江湖名流,世家子弟。白天在竹山转悠,抓些野鸡野兔烤来以作吃食,累了、困了便依石而卧,落得逍遥自在。 花季自从见过荆济与寒冽一战,更是不舍得放着黄金陪练不用,是以每日拉着荆济研习剑法。花季自幼跟随良姬和半生,深得绿笛剑法和幻音剑法的真传,两套剑法刚柔并济,阴阳互补。荆济自幼便以软剑修习碧波剑法,以折扇修习擎苍剑法,在墨义的影响下尝试剑法互融已是初见成效。 墨义一如往日,早起练习“千击掌法”,晚上看过赤刃便回屋打坐冥想,收摄心神,遁迹空灵,将自身感官无限放大,凝神聚气开始修习“蝠耳猿音”。“蝠耳猿音”集蝙蝠特有的听声辩位能力,青猿的敏锐、警觉等特点于一身,通过不断的强化训练感官以达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目的。 墨正为训练墨义的感知能力,每天晚上都会将墨义放在不同的环境中进行训练。远处发声以飞石击打练习听声辩位;驱入兽群感受死亡威胁,强化感知、判断能力。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让墨义早就有了非同一般的敏锐感知力。 墨义入定之际,忽然发现有人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九德贤庄靠近。来人呼吸平缓,脚力轻柔,瞬间越过东院直向中院而去,墨义不假思索闪身出门跃上房顶循迹而去。 藏书楼前,一人头戴箬笠,黑巾蒙面,身披金线镶边大氅,内穿黑色劲装。只见黑衣人立在藏书楼前上下打量,随后脚尖轻轻用力,身形一闪落在藏书楼一楼戗脊的卧兽之上。 黑衣人正欲向二楼跃去,忽见藏书楼正门一人闪身而至。来人看向藏书楼一楼卧兽之上的黑衣人道“不知是何方高人驾临儒家,匡悟不觉,有失远迎。” 黑衣人衣袖一甩道“不曾想儒家还有人能察觉老夫的行踪,看来是老夫大意了。” 原来儒家掌门匡悟亦发现有人来到藏书楼,来人武功之高,恐怕儒家鲜有敌手。匡悟惊觉之下提湛卢便向藏书楼而去,行进之际又觉有一人尾随而至。藏书楼事关重大,匡悟不敢懈怠,即使发现有人尾随也只能先行阻止上楼的黑衣人。 匡悟道“先生武功高绝,匡悟佩服,只是藏书楼乃儒家重地,烦请先生借一步说话。” 黑衣人道“老夫想去的地方还没有人能拦得住,匡掌门难道想要强留老夫不成?” 匡悟道“晚辈自知不是先生对手,但是,若有人胆敢擅闯藏书楼,匡悟自当尽力拦阻,以卫儒家尊严和藏书楼不遭奸人破坏。” 黑衣人听完匡悟之言也不答话,一掌“泰山压顶”自上而下的直劈下去,招式虽平淡无奇,但呼的一声从空中疾劈而下,似有石破天惊之势。匡悟侧身闪过,平推一掌,还的是一招“君子问路”。黑衣人见他谦逊有度,不求杀敌,但求自保,是取久战长斗之策,黑衣人知道匡悟的确有些本事,自己又身在儒家,自是不敢轻视于他,生怕让他占了先机,当下双掌挥动上下劈砍,左右横削。 黑衣人双掌攒足劲道呼啸而至拍向匡悟。这一掌招式快而简单,运行轨迹清晰无比,似是十分随意,又似刻意控制了掌速,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怪异感觉。掌力所至,笼罩住四面八方的空间,仿若天罗地网生成,即便是微末颗粒都难以幸免,注定要被绵延柔和的掌劲碾碎毁灭! 匡悟看出黑衣人旨在速战速决,应是不愿惊起儒家其他人以致过多纠缠。匡悟祭起儒家“天圣掌法”,借雄浑掌意腾、挪、纵、跃,不与黑衣人双掌接触,纵使黑衣人使出千般手段,匡悟始终轻身闪避,不与之正面对抗。 躲在东院院墙墙脊之上的墨义借助月光看到二人交手,心下赞叹不已。黑衣人掌法似慢实快,招式连贯,配合紧密毫无破绽可寻,每一招每一式皆是轻描淡写,似是隔靴挠痒,看似人畜无害的掌法实则招招毙命。反观匡悟的掌法沉稳有度,进退有法,每一招每一式都深含王者之风,大家之意,不与对手争高低,不与俗人争胜负,却又不失身位,防守更是滴水不漏,比之擎苍剑法的防守有过之而无不及。 墨义自入江湖以来第一次遇见如此境界的高手对战,无论是掌法招式还是内力比拼皆是江湖顶流的存在。黑衣人旨在击敌必胜快速解决战斗,匡悟秉持儒家教义力争大事化小。一个极致的攻击,一个极致的防守,看的墨义是心旌神漾。 突然,只见藏书楼上一银须白发,流泻于肩,素衣裹身的老者脚尖轻点卧兽跃至藏书楼前。匡悟见老者出现,单掌疾挥两招闪身退开,黑衣人陡见老者也是有些惊异。 匡悟向老者施礼道“匡悟拜见师叔,惊扰师叔休息,匡悟知罪。” 老者闻言并未答话,只是示意匡悟后退。黑衣人见老者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上下打量了一番老者,缓缓吐出两个字“季翱”,没想到你还活着! 原来素衣老者正是儒家上代二当家季翱,也是西渡城归家花无雨的授业恩师。多年前儒家传出季翱归天的消息,江湖之上,大陆之内皆感惋惜。 黑衣人道“江湖盛传儒家藏书楼代代都有高人守护,若非亲眼所见,老夫还真是不敢相信。抛却生名,匿于亡者,悄然无息,墨守世儒。儒家之人果然迂腐透顶,生不立世却偏要与亡者谋,可悲可叹!” 季翱淡淡的道“生人有责,逝人有愿,知节守礼,儒之道也。既知老朽故名,当是相熟之人,不知阁下所为何来?” 黑衣人轻声道“哼,明知故问,老夫为何而来你季翱难道不知?” 季翱道“藏书楼是儒家先贤智慧典藏之所,非有什么物品属于外人,阁下所需之物尽可光明正大来言,儒家当有决断。” 黑衣人道“老夫今日既至,断无空手而归的道理。” 突然,季翱身形急转,脚下用力直向藏书楼上跃去,黑衣人一见季翱想走,旋即飞身直追季翱将其拦在半路。二人立在三楼戗脊卧兽之上蓄势待战,匡悟已然察觉方才的第二个黑衣人已然摸到了藏书楼的上面,立时护在藏书楼门房之外。 原来,黑衣人的目的只是引出并拖住季翱,而另一个黑衣人则是择机进入藏书楼。很显然,进入藏书楼的黑衣人无论武功还是轻功都在藏书楼前的黑衣人之上,是以,直到黑衣人将要进入藏书楼之时季翱才发现端倪。 第二十五章 暗流涌动 黑衣人沿季翱出楼的位置进入藏书楼,一进入藏书楼便欲借楼中缆线直下一楼。黑衣人快速移动之际,一道劲力直奔黑衣人袭来,黑衣人不敢力敌,慌忙闪身疾退,方才将将躲开这突然袭来的一击。 “只是一击竟然将自己逼到了藏书楼的边沿,看来主公所料果然不错!”黑衣人忖道。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来者是客,岂可无状!” 黑衣人道“不知是儒家哪位高人,还请现身相见。” 苍老的声音道“先生既是儒家贵客,当礼待之。只是老朽久不见诸于人,世间亦无老朽之气,老朽失礼,先生请回。” 黑衣人道“老夫既已来此,势必要拿到想要之物,否则必不罢休。” 黑衣人作势欲再一次向楼中间的缆绳跃去,脚下刚一发力,只见一根藤条一样的东西直向黑衣人胸前袭来。黑衣人慌忙侧身闪躲,伸手想要去抓藤条一样的东西,手未到藤条已然快速消失在黑暗中。黑衣人看向黑暗之处,双掌挥动,一道道掌劲直向黑暗中打去,然而,掌力过处竟无丝毫波澜,仿若泥牛入海。黑衣人脚下轻转闪身欲拉缆绳,此时一道掌风倏然而至,掌风看似轻缓无力,实则力重千钧,霸道无比。黑衣人闪身退至进楼的入口处,身形未定一掌又至,黑衣人无奈只得闪出藏书楼立在六楼戗脊的瑞兽之上。 苍老的声音又起道“非先生之物强求不得,先生请回。” 黑衣人纵身一跃便向九德贤庄东南方向而去,楼下的黑衣人旋即遁身紧随,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中。 见黑衣人先后离去,季翱亦反身跃上藏书楼,消失在六楼的夜色中。 匡悟道“此间事了,各位不妨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五条人影倏然落在了藏书楼前。 墨义隐在远处已久,直到看见银发老者返身向藏书楼上跃去之时才发现藏书楼上的动静。此时墨义才明白“楼下黑衣人不过是调虎离山的诱饵,其目的恐怕只是为了引出楼内的银发老者。”墨义不免有些担心起藏书楼内的情况,犹疑之时忽感藏书楼内有一股强大的气势浩然四溢,随后便见黑衣人相继离去。 陡听匡悟之言,墨义便知这位儒家掌门定然是已经发现自己藏身于此,事已至此若不现身便是有失礼数。墨义掌心一撑翻身而起,一个纵身轻轻落在藏书楼前,身形甫定便见四条人影也已立在藏书楼前。 匡悟看向五人施礼道“匡悟见过无量道长,玄长老,断长老,练大人,墨少侠。惊扰诸位休息,匡悟失礼,望诸位勿怪。” 只见身侧穿着灰布道袍,头缚紫阳巾,身背古剑,目光精锐的白发道人向前一步手打道号道“无量天尊,老道偶感庄内异动,遂生好奇之心不请自来,惊扰匡掌门处理家事已是罪过,岂敢见责。” 说话之人正是道家二当家无量子。儒家作为大陆之上与道家、农家并立的三大家之一,“齐鲁学记”的分量自是不在话下,是以大陆其它势力都会积极参与其中。道家作为大陆第一大家亦是十分重视,更是派出道家二当家无量子前来。 无量子左手边一人一张方脸,形相清癯,华发雪须,双目如炬,身着一袭浅色外衣,背背无骨草木剑,发髻束带飘然逸仙,面容灿烂姿态祥和。不是别人,正是墨义熟识的农家长老——玄老,玄老却是微微点头示意。 无量子右手边一人着深色长衫,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淡然的道“断布离见过匡掌门,有失礼之处望匡掌门多多担待。”正是墨家长老断布离。 一袭锦衣华服,白面微须,气势尊雅,身份华贵之人正是商於城大陆管事府总管练云生,江湖之人习惯称其为练护法。闻听匡悟之言并未答话,只是略一躬身便自顾自的负手立在原地,显是傲气已极。 墨义略带尴尬的道“晚辈墨义见过匡掌门,冒犯之处请多担待!” 墨义自从义陇城与玄老一别已是许久未见,今夜得见自是难掩心下欢喜。每每想到自己初入江湖便遇玄老指点,更是在茫然无助之时受教开化,心内便是感恩至深。玄老对墨义更是十分看重,虽然义陇城匆匆离去,心下也是时常挂念,毕竟墨义实在过于单纯,甚过白纸点墨不染。玄老现身之际,陡然看到墨义亦在几人之中,虽觉吃惊,却不意外。因为玄老深知墨义的天资远非寻常江湖人士可比,更何况墨义还有着极度的自律和忘我的勤奋。 玄老看到墨义脸上铺满的喜色亦是颇感欣慰。想到身在儒家,又窥见黑衣人夜袭藏书楼,为免触及儒家秘密而有失江湖礼节。不待墨义开口,玄老便向匡悟一礼道“匡掌门,诸位,此间事已了,玄某先行告辞。”不待答话,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无量子,断布离以及练云生随即相视一礼闪身退去,墨义见几人相继离去,躬身一揖旋即闪身向东院退去。 “身法轻盈,气息沉稳,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练武之才,如此少年实在难得!”匡悟看着墨义消失的背影心内不免发出一番赞叹,脸上亦闪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九德贤庄东南,竹山尽头有一处村庄,村庄的最南边有一大院,院中假山水榭相得益彰。“嘎吱吱”声落处,一道小门自一座假山山石之上凭空乍现,小门开处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倏然而入。二人刚一进门,假山“咕咚咚”声落,小门立时掩上,看去却无踪迹可循。 门内火光照亮四围,一道楼梯铺排而下,二人下得楼梯来到一密室前举手轻击三下,密室大门缓缓打开。只见密室尽处高台座椅之上端坐着一个头戴箬笠,身着金线钩织的锦缎华服,双目如矩,寒光湛湛,面罩黑巾的黑衣人。 二人近前俯身道“拜见主上,正如主上所料,儒家藏书楼内不止一位高手镇守。霸月依计现身藏书楼拖住儒家掌门匡悟,亦将季翱成功引出藏书楼,属下进入藏书楼,但是却被楼内暗藏的另一位镇楼者拦住去路。此人武功极高,竟然完全察觉不到他的气息,属下虽尽全力,仍是寸步难进只得退出藏书楼。” “寸步难进?看来老鬼已然进入藏书楼,江湖盛传定是诈死!”座上黑衣人道。 跪着的黑衣人道“是的,主上,此人于暗中借助外物突施攻击,属下虽全力施为,但是依旧未见其面便被逼出藏书楼。” “有些意思,没想到儒家竟然也玩起了这种诈死的伎俩。儒家既然如此看重藏书楼,那就说明本座挂念之物必在楼内。你等明日照常参加‘齐鲁学记’,不可泄露身份,没有本座命令不得再靠近藏书楼。”座上黑衣人吩咐道。 “是!”二人齐声应道,随即起身立在一旁。 “冷厉,丰兴,西渡城的情形如何?”座上黑衣人向另一边的两名黑衣人道。 一黑衣人上前答道“回禀主上,归束心对西渡城的计划已然失败,海阎王、楚苂阁以及西渡城赵家亦被屠戮殆尽。属下二人在归束心心腹疤面的指引下登上人鱼岛,沿归胜仁一行的痕迹在人鱼岛上寻得一处入口,入口被巨石封住无法开启。以属下之见巨石之后应是人鱼族族地的核心所在,主上心念之物当在其内。而据属下二人多方探查所得,基本可以确定人鱼族至宝蓝眼泪便是主上所寻之物。” “归家居然能同时应对归束心、楚苂阁和赵家的群起而攻?本座倒是小看了这归胜仁,着实有些出乎本座的意料之外!”显然二人的回答并不在座上黑衣人的预料之内,言语之间已是怒意陡升。 黑衣人道“属下二人谨遵主上之命,一直暗中监视西渡城的状况。此次针对西渡城归家的谋划之所以会失败皆因裂剑书生——言裂,一剑不回——解不回,义陇城荆家少当家——荆济以及江湖四乐之一的镇魂——无面等人的横空出现。而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则是一个叫墨义的少年,此人无门无派,无任何背景可查,仿若白纸一张。属下已将其画像和所知详情送去千羽楼,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传回。海阎王伤在归胜仁的大夏龙雀刀下,不愿受辱继而自尽而亡;归束心则败在裂剑书生的裂剑十式‘苍穹之息’之下,裂剑书生悟出了裂剑第十式,剑法妙绝已臻化境;田破境则是被那唤作墨义的少年在十招之内击毙,属下亦未看出少年的武功家数。中州剑神萧烟沫的儿子——萧恕水,天池老人关门弟子——焰魂刀客赤刃,儒家四当家丰杜,农家神农堂堂主牧启也先后在西渡城出现。虽未相助归家破困,但是几人的出现想必也是有些原由。” “既然如此,那便好好‘照顾照顾’这个叫墨义的少年。”座上黑衣人话音未落,其身后的阴影处便出现一恍若鬼魅,神似幽魂之人。只见其俯身在座上黑衣人近前,待黑衣人吩咐已毕旋即又隐于黑暗之中。 屋内四人心下一惊,不免有些惋惜,又似有些不敢相信。惋惜的是如此惊材绝艳的少年刚一出世,恐怕都来不及体味人世间的万千滋味便要陨落,不敢相信的是主上竟然会动用自家豢养多年的隐秘高手。在这几人的记忆中,主上可从未动过手上的杀招,如今这般,不免让几人概叹“少年时运不济,真真是枉来世间一遭!” 一黑衣人问道“主上,如此惊材绝艳的少年为何不收归旗下以备后用?” 座上黑衣人道“本座座下不养无用之人,假如他真如你们所言本座自会考虑,眼下且先看看他有几斤几两再说。” 几人同声道“是!” 座上黑衣人转头看向左手边的黑衣人道“凌厉,归束心的那个心腹有没有用处?” 名唤凌厉的黑衣人道“疤面此人心思深沉,惜命如金,属下以为可控。” 座上黑衣人略一犹豫,道“嗯,既然归束心敢将他安排在海阎王身边,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只要惜命那便容易掌控,此人由你相机行事自行决断,可先将其安插在四柱城独孤家以便探听独孤流云的虚实和道家‘原木之稷’的下落。” 名唤凌厉的黑衣人道“属下遵命!” 座上黑衣人道“还有一事,既然确定东西就在人鱼岛,那就一定要查出如何才能进入人鱼族族地,必要的时候西渡城的任何人都可以除去,时间紧迫绝不可过多迁延。” 几名黑衣人道“谨遵主上之命!” 九德贤庄,藏书楼前。 随着黑衣人的离去,霎那间,藏书楼的一切又复归平静。 匡悟目送几人先后离去,随即整饬心绪返身进入藏书楼。 匡悟恭敬地立在门外道“师叔,匡悟护卫不力,惊扰师叔大驾,特来请罪。” “非你之责也,来人早有准备,所幸只是试探。”季翱道。 匡悟道“师叔可知来人底细?来人既知师叔名姓,想必亦是江湖上的相熟之人。” “来人意在探究而非硬闯藏书楼,是以刻意隐藏武功路数,老夫虽尽力而为,但亦未能试出其出自何门何派。夜色已深,明日便是‘齐鲁学记’之期,你且自行歇息去吧。”季翱拖着一种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语气缓缓说道。 “师叔安歇,匡悟告退。”匡悟躬身施礼拜别季翱出楼而去。 藏书楼黑暗处一个略带憔悴的声音道“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今日之后藏书楼恐怕再难有安宁之日,吾亦感归期日近,藏书楼日后的安危只能靠师弟尽力支撑了。” 季翱道“师兄当知师弟之能,若无师兄坐镇,季翱断难退敌。” 苍老的声音道“师弟无需烦忧,天数已定,吾等尽力为之即可。” 季翱问道“师兄可是已知来人路数?” 苍老的声音道“若我所料不错,当是寻仙一脉的故人,此番动作应是意在试探,最终目的想是冲着那五色精华而来。方才藏书楼外隐于暗处的五人应是参加学记之人吧?依我判断有一人年纪不大但是武功却是趋近化境,若是儒家后辈当委以重任,若非儒家之人,只要人格上品亦可守护儒家。” 季翱道“师弟亦有所觉,自当留心此人。” 离开藏书楼,墨义直奔东院客房,进门便看见无面正背身坐在桌边,自顾自的品着茗茶。 墨义掩上房门,道“晚辈不知前辈在此,让前辈久等了。” 无面回身,审视了一眼墨义,道“我老人家以为小娃娃乃是极聪明之人,不曾想竟是如此的不着调!难道小娃娃忘记我老人家的告诫了?今晚的事情难道有什么了不得之处,竟让小娃娃全然不顾周身的环境?” 听闻无面之言,墨义也是有些自责,自己只顾追寻黑衣人而去却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直到黑衣人退去都未曾察觉隐在暗处的其他高手,不免觉得惭愧,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从未见识过像匡悟掌门这样的武功身法,一时间竟看的有些入神,竟连隐在暗处的高手都没发现。” 无面道“行走江湖切忌触碰高门大派的隐秘,若然好奇心泛起,也要学会隐藏自身,当退则退,不可一味留恋。好奇心重本是人之天性,但是应当适可而止,不可无所顾忌。无论有无能力承其利害,都不应该多涉是非!” 言语之间,话里话外虽有责怪之意,但关心之情却已填满字里行间,这大概便是爱之重,责之切的味道。一番训导,无面又轻声道“跟我老人家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墨义便将发现有人夜闯儒家,自己尾随黑衣人追到藏书楼以及后面发生的事向无面细说了一遍。 “道家无量子、农家玄弈、墨家断布离、商於城管事府总管练云生,啧……啧……啧……,这几位可都是大陆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是这藏书楼中的高人是谁呢,儒家不愧是江湖上的大派,底蕴果然深厚!”无面有些诧异的道。 无面的印象里齐鲁学记不过是一群酸臭书生借着兴盛文化的由头聚在一起舞文弄墨,吹捧学问罢了。无面本就对文人墨客多有鄙夷,只因这些所谓的学术大家经常喜欢以自己的认知为依据,发出一些不切实际的,令人感到惊异的论断,而这些论断往往会诱人入歧途。 当听到这几位的出现,以及藏书楼内的儒家高手的存在,无面不禁也对“齐鲁学记”的刻板印象有了些许改变。毕竟这些人都是江湖大派的成名高手,“齐鲁学记”出现如此多的江湖高手,可见学记的武日应该也会有些看头。 月残星稀,山风习习,虫鸣啾啾,流水潺潺,夜色渐沉。 远处突地马蹄声疾,奔雷似的驰来几匹健马,来到九德贤庄西院大门外一打盘旋,全都停了下来。为首两人身着金色锦衣华服,华服之上缕着金线,足蹬方口齐头翘尖履,腰际佩剑。身后四人身穿黑色交领长衫,身躯精干,神色彪悍,腰际佩刀。 “几位可是商於城管事府的大人?小人奉练总管之命在此恭候几位大人。”一个书生模样的接待问道。 为首一人一边回话一边出示官凭,递过马匹缰绳,便随接待进入九德贤庄。不一时来到一单独的小院,接待引到一房前便转身离去。一身形精瘦之人刚要敲门,便见房门已是缓缓打开,一袭锦衣华服,白面微须,气势尊雅之人负手而立。 四人门外站定,为首两人进门一礼道“寒柒,霸月拜见练总管。” 此人正是大陆管事府总管练云生,只见练云生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待二人坐定,练云生屏退左右方才道“二位路上辛苦,主上是否已有决断?” “主上吩咐时机未到,静观其变,不得妄动。”身形精瘦,目光阴鸷的寒柒道。 练云生道“即是如此,两位需多加小心,万不可暴露身份,当下儒家高手云集,藏书楼之行也有数人知晓,二位切不可大意。” “总管放心,我二人自当小心,断不会影响主上的大计。另有一事禀报总管知晓,主上已命亲卫除去一个叫墨义的少年。”寒柒回道。 练云生道“哦,如此看来主上并不希望我等参与此事,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第二十六章 顾念苍生 夜雾凄迷,空山遥寂。 海无声,风不语,竹山默离离。 乱竹音,断离水,一目萧瑟兮。 一头戴箬笠,身着锦缎华服的黑衣人立在竹山山巅之上,放眼苍穹,目射寰宇,尽显王霸之气。半晌,黑衣人的目光才缓缓落在了九德贤庄内的藏书楼上,目之所触,皆心之所念。黑衣人静静地看着藏书楼,紧握的拳头发出骨节相融的“嘎嘣”脆响。 “老鬼,量你也撑不了多久,待你归天之时便是老夫来取‘大地之心’之日。用不了多久,天下九郡便会掌握在老夫的股掌之间,老夫要这片大陆拜服在我的脚下,生生不息,万世永传。”黑衣人话音甫落,足尖轻点,伴着一声鹤鸣旋即消失在月色中。 清晨。 旭日东升,炊烟散尽。 九德贤庄一改往日的恬静闲淡,到处人影晃动,尽显非凡热闹,参加齐鲁学记的各路人士已然陆续向北院而去。北院本是儒家文字教育,伦理教化,思想传承之地,也是齐鲁学记以及儒家各种学术活动的所在地。 九德贤庄北院居中有一大厅,门头挂着“九贤书苑”的匾额,厅内东西两边各有三排配有蒲团的书案,每排足有十个书案之多,北侧则是一排五方书案。像齐鲁学记这等盛会,座次排位都是极其讲究的,不同的位置既能代表江湖地位也能说明各方实力。 墨义、荆济和赤刃三人一起来到大殿,随便找个无关紧要的地方站定,毕竟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还没到可以坐着的时候。无面生性自由散漫,对齐鲁学记本就没什么兴趣,何况今天还是以对谈学问为主。于是,宁愿独自发呆也不想去听那些文绉绉的书生咬文嚼字,索性就留在了东院。 相比江湖侠士,这些文人雅士显然更懂规矩,很快便在儒生的引导下有序落座。作为齐鲁学记的主家,匡悟于北侧居中而坐。左手边首位大陆管事府总管练云生,次位大陆书香世家掌家方亭;右手边首位道家二当家无量子,次位象山郡四柱城城主独孤流云。 大陆管事府自不必说,始终担负着管理大陆事务的责任。三百年前祁真一行来到新秦大陆,遵循秦法,依循秦制设立郡县由大陆管事府统一管理,大陆管事府的地位可见一斑。 方家作为大陆上唯一传承百年而香火不断的书香世家,文化底蕴深厚,家风历来纯正无瑕。方家历代先贤专注著书立说,传道授业,实为儒家、道家之外的大陆文学顶流。 四柱城城主独孤流云深谙兵法战策,掌控着象山郡的军权和行政大权。相对大陆其他城主,独孤流云乃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方霸主,是大陆管事府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众人坐定,匡悟起身环施一礼道“此番学记多蒙诸位赏光,儒家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望诸位多多见谅。匡悟借儒家先贤孟子之言‘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抛砖以引玉,以期诸位高士之大论。”儒家弟子秉持先贤之训“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三百年来,人口的快速增加,社会阶层的分化导致社会财富被少数群体瓜分占据,造成的社会不公日趋严峻。掌权者寡民之财,受益者掠民之物,民之所趋者皆以利计。长此以往唯恐礼治不兴,教之不齐,信仰有缺,大陆前途未来难料,风云巨变之象已现苗头。 匡悟一番言语令在座众人皆是一惊,抛开学术对谈直接将学记主旨拉到社会民生上来的开场,在以往的齐鲁学记中从未有过。匡悟如今的一番言词明显是要将众人拖出学术清谈的怪圈,借齐鲁学记之机探各方对新秦大陆未来的态度。 “诚如匡掌门所言,现下大陆争斗不断,江湖厮杀、私家殴斗、争夺利益等随处可见。钱财利益面前,人性泯灭,亲情罔顾,以利为尊,逐利而动,练总管当上陈管事府主事加以管制,监督秦法的执行,为新秦大陆的和平和安危尽些心力。”一身穿淡蓝色长袍,神情潇洒,面目清朗的中年人道。 练云生循声看去,见是法家长老典敕。 新秦大陆沿袭秦法,几经修改和精简,剔除秦法不合时宜之处,为新秦大陆的发展和稳定提供了制度的保障。然而,随着大陆人口的快速增加,地域版图的逐步扩大,管事府的控制权也在逐步减弱,原本就相对羸弱的法家愈显势弱,大陆管事府日渐势微的管控也是导致大陆纷乱的主要原因之一。 典敕的一番话虽是直言大陆当下的现状,但其中也暗含着对大陆管事府的责备之意。练云生当然听的出典敕话中之意,自己也知道典敕所言非虚,只是淡淡的应道“练某此行结束定向管事大人禀报,管事府当为天下百姓营造一个安定有序的环境。” “方今天下礼法不度,人伦不兴,时有‘父不义,母不慈,兄不友,弟不恭,子不孝。’凡此种种的人伦悲剧发生,致使百姓信仰缺失,道德沦丧。文不能兴邦,武不能载道,空口清谈,趋利而为,实为吾辈文人墨客之耻。”一头顶紫纱罗作簇花巾,身穿宽博学士衫,面色红润,神态飘逸之人朗声说道。 说话之人乃是泗水城新贵,也是新秦大陆新晋的书香之家掌家莫笃。泗水郡东边毗邻东生湖与死亡沼泽,南接平苍郡成郡较晚。民生懵懂,教育不全,切身体会过强权欺凌的莫笃深感生民疾苦,百姓亟需礼度法制的疏导。 谈及礼教不兴,道德不振,一众学家似有被触碰到高潮的快感。毕竟在自己的认知领域内都是一派学究作风,颇有舍我其谁,睥睨天下之势,一时间议论纷纷。 浮躁的社会风气,争名逐利的价值驱动,很自然的便会滋生一些纸上谈兵,好高骛远的不实之辈。无才无德,妄图口舌之利者往往会运用各种手段获取名头,继而依此为面行指点江山的勾当。纵使文人风骨亦敌不过名利的百般诱惑,是以学记中也免不了有些无才无德之辈混迹其中。 一位满脸骄傲,巾带飘扬的中年书生说道“方今天下文治不兴,道德滑坡的主因还是人口的快速增加,打破了大陆原有的文教基础。既然无力承担文治的压力,不妨将愚昧无知,教化不开之辈驱至边远之地垦荒,留存文治精英之士,以保证大陆文明的延续和传承。” “人言偃湖生学识渊博,常怀悲天悯人之心,今日得闻偃先生之言实感心寒。吾辈文人当具傲世风骨,以学为念,以民为本,举学之能为民造化,岂可有此弃民于不顾的想法?大秦风骨,诸子百家皆以民之生计、世俗教化为基,何以有弃民于不顾之念?方某闻之实觉可悲!”听罢偃湖生之言,方亭朗声斥道。 偃湖生一番不怜苍生,罔顾生民之言,实则有失人伦,有违天道。方家素来忧心百姓疾苦,方亭作为方家家主更是以身作则践行其念,是当世鲜有的务实之人。闻听偃湖生之言,心下难掩义愤之情,旋即以激烈言词回之。 “偃湖生之言看似是在找寻解决问题之法,实则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民生之根本在于民之所思,民之所盼,民之所愿。点墨文士不思养民之策,富民之计,却妄议弃民之道,实为民之贼也。”墨义心中暗暗忖道。 “墨大哥,这偃湖生的言论让人颇为反感!”荆济低声道。 “不仅反感,而且也不敢苟同。此人言语之间傲慢至极,回转迎合之际无视百姓疾苦,实在是妄自吞墨。”墨义颇感不忿的道。 “偃湖生乃新秦郡商於城人氏,受教于大陆管事府,学有所成之际于新秦郡南端的南阳城开塾授学,有文识新奇,怜爱贫苦的贤名。大陆上的各种可以露脸的盛会,偃湖生必会亲临,其真正的目的却是为博名利而已。”赤刃不屑的道。 赤刃自幼师从天池老人,无论诗书礼仪或是忠孝节义胸中自有尺规。荆家作为义陇城的大户,荆玦和夏瑜亦都是知书识礼之人,自幼受家风影响的荆济生具古道热肠之心,诗书礼仪自是齐备,胸中亦有丘壑。墨义自幼熟读各家典籍,心无偏颇,兼容各家各派学说,自有一方认知。突闻偃湖生之言三人不免小声嘀咕了起来,言语之间默契已成,认定偃湖生非文人之样,实乃一小人尔。 “大陆极南之地—天山脚下有异族聚居,其人大多身材修长,动作俊逸,耳幅宽大且有尖角,面部轮廓分明,目光敏锐且警惕性极高;男人四肢发达,身体强壮但不粗犷,女人腰肢纤细,美艳动人。对此异族,不知在座诸位谁人熟识?”一身着白绸麻衫,发髻消散,面容矍铄的老者问道。 匡悟道“据凌老前辈所说,当是生活在大陆南端极寒之地的‘巫族’?” 老者回道“老夫漫游大陆偶然发现,这些人与我华夏一族无论在身形、肤色、语言等方面皆有所不同。其族生性耐寒抗冻,擅长医药,素行占卜之术,以肉食为主却无嗜杀习性。其族人在平苍郡南端建造了雪原城,城墙建筑皆以木石为主,看似颇为粗糙,实则坚固异常。雪原城杂居着少量华夏族人,老夫所见却也和谐。” 练云生道“练某素闻江湖上,轻功以盗魂的‘蝉翼步法’和凌松的‘追风赶月’为最,想必先生便是凌松凌前辈了?” 凌松抬眼看向练云生道“练总管谬赞,凌松痴长几岁却不敢以前辈自居。” 练云生道“凌前辈客气,前辈所言大陆南端的异族确为‘巫族’。据管事府的案卷所载‘巫族’大约一百年前跨海来到新秦大陆,管事府自‘巫族’出现便有哨探时刻关注他们的动向。” “如此说来管事府对于‘巫族’早就了然于心,想必管事府对于‘巫族’建造雪原城也是默认的了?”一个尖厉的声音问道。 “确定‘巫族’没有威胁之后,也是为了大陆的未来着想,管事府便派人参与建造了雪原城。同时也将华夏族的刀耕火种,语言文字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输入。今时的巫人在语言上已经与我等无异,而雪原城经过近百年的发展也已经在大陆之上广为人知,是以才有凌前辈所见之情形。”练云生道。 “如此说来,一切皆在管事府的掌控之中喽,甚好甚好。”凌松淡淡的道。 练云生道“据传巫族和人鱼族都来自大海彼岸的另一片大陆,多年来,管事府一直想要查明巫族和人鱼族的来处,却是未见成效。诸位江湖侠士、世家大族若有确切考证的可向管事府提供!” 莫笃道“若论对人鱼族的了解,还有对大海的熟识,大陆之上恐怕只有西渡城的归家了吧。归家有着大陆最大的海上船队和最丰富的海上航行经验,想必对大洋彼岸的环境应该有所了解。” 练云生道“管事府亦想知道大洋彼岸的情况,曾向归家问询过关于巫族和大洋彼岸的消息。归家的回复也是只知平苍郡雪原城有巫族聚居,至于大洋彼岸是否有另一片大陆亦是毫不知情。” 在过去的二百多年里,“齐鲁学记”的首日始终都是以“不治而议论”的原则促使各家各派畅所欲言。而大陆管事府对于儒家这种不在其位却谋其政的默认,也解除了一些人的后顾之忧。相互争鸣的学术辩论既有个别的辩,也有大规模的辩;既有先生与先生的辩,也有学生与先生的辩;既有学派内部的辩,也有学派之间的辩;既有理论问题的辩,也有现实问题的辩。过去那种纯粹的学术对谈,给那些学者、达人提供了尽情展示自己才情的机会,也给那些需要补充新鲜血液的世家大族、名门贵胄、地方豪强一个物色门客的平台。然而,今日在儒家掌门匡悟的引导下却是论起了大陆的未来,天下百姓的命运。这一改变显然让一些富有诗书才气的文人有些无所适从,同时也让一些沽名钓誉之辈原型毕露。 既没有期待中的诗画盛会,也没有兼济天下的文人风骨,有的却只是假借苍生之名谋个人福祉的无耻。半天的喧闹却难见求真务实之言,难闻心系苍生之音,墨义不免觉得有些悲凉,心下也不免有些焦躁。 随着一众人等有序退出“九贤书苑”,终是结束了半天的喧嚣,墨义三人亦随人群缓步走出大厅。 三人刚出大厅便远远看见花季笑盈盈的走来,道“三位哥哥看上去并不是很受用的样子,看来这诗书砚墨,名流绅士并不合三位哥哥的胃口哦!”话音落处脸上笑意难掩,仿似春风扑面,激起如桃花般灿烂容颜。三人一听便知这话中分明是透着调侃之意,无奈只得对着花季尬然一笑。 蓝天白云,烈日悬空。 竹山之南,四野茫茫,四处不见一户人家,唯有连天芳草及农家耕耘的田垄。田垄尽头的山道边上有一茶棚,一个年约五旬,身材魁梧,面色红润之人正悠然的品着茶茗。 只见他一身锦缎华服迎着阳光烨烨生辉,古铜色脸,龙眉凤目,方额阔口,道道银丝参杂在黑漆漆的发髻里,梳得净光,两鬓夹杂着稀疏如丝的银发,双目开阖之间,不怒自威,周身亦散发着狂傲不羁之气! 六月的天气,正午时分的太阳已然有些酷热。招呼完这仅有的客人,店家索性就背靠木桩坐在椅子之上眯眼打起了盹。 男人品着香茗悠悠然道“汤色清透,甘甜醇香,回味悠长,好茶……好茶……!” 店家慵懒的道“山野村民自家采摘、烘制的茶叶,权当去去水中的泥腥罢了。难得客官喜欢,如果觉得合口俺可送些给客官尝尝。” 男人道“多谢店家美意,待我回去之时定向店家来取些。店家可知此去九德贤庄还有多少路程?” 店家依旧慵懒的道“看客人衣着华丽,说话斯斯文文,想必是去儒家参加‘齐鲁学记’的吧?沿此小路向西再行五十里看见一个大庄院,那便是儒家的九德贤庄了。这几日是儒家召开‘齐鲁学记’的大日子,必然是异常热闹的!” 男人不再多言,只是细细的品着茶茗。看其沉醉的模样,仿似这茶真如他所夸赞的那般甘甜醇香一样。 原来此人正是二十年前消失于江湖的“惊魂玄音”慕容枯呈。慕容枯呈自幼天资聪颖,酷爱音律,其父亦将慕容家绝学“惊神掌法”和“勾魂剑法”倾囊相授。慕容枯呈凭借自己在音律上的天赋以“惊神掌法”和“勾魂剑法”为基,融合音律特色自创出“惊魂玄音”。“惊魂玄音”以箫为引,以音为律,牵引情绪,奇妙无比。 二十年前,慕容枯呈凭借“惊神掌法”,“勾魂剑法”和“惊魂玄音”几乎无敌于江湖。其声名甚至盖过天池老人、盗魂、黑心老人、三清子等一众江湖隐侠,然而,正当其红极一时之际却突然消失于江湖,从此再无半点消息。 对于慕容枯呈的消失,江湖上亦是流言纷纷。有人说是与人比武失败以致武功被废;有人说是突患急症,暴病而亡;亦有人说是厌倦江湖挑战,远赴海外隐居避世。 二十年来,虽然江湖流言纷纷却始终未有确信之言,而江湖人士亦不断地四处打探慕容枯呈的消息。而今慕容枯呈却是悄无声息的突然现身,不知江湖是福是祸。 第二十七章 慕容枯呈 一上午的喧嚣与吵闹已经让墨义再也提不起前去“九贤书苑”的兴致。遍寻东院更是不见无面前辈的身影,想要去寻玄老却又不知其所在,荆济亦被花季缠住不知所踪,赤刃碍于身体尚未完全康复选择静养。百无聊赖的墨义此刻倒觉得无趣起来,索性背上“青湛”出了东院向竹山而去。 初夏时节,骄阳烈烈,一丝风声也没有,湛蓝色的穹苍宛若碧海般斑斓,纯纯的没有一丝杂色。阳光赶着天幕自西边铺射而来,照在路上,照在树梢,照进山间溪流,照进漫山锦簇花团。 墨义循山踱步,躲树荫而行,不觉间便来到竹山上的一处凉亭。可能是因为正值儒家齐鲁学记的缘故,墨义所过之处皆未见半个人影。 正值午后,烈日当空,天气燥热至极,墨义索性盘膝于亭内打起坐来。方一坐定便入空冥之境,脑海之中擎苍剑法招式剑诀一一闪现;海奴的矫捷身法,追魂的“蝉翼步法”以及鬼面人归束心的轻身功法逐次浮现;裂剑书生对战鬼面人的三剑更是让墨义记忆深刻,荆济力战寒冽以及归胜仁大战海阎王的画面亦倏然闪过。 不与人争,不与世为,心思单纯,无欲无求,正是因为这份赤子之心使墨义免受欲望的束缚。骊山上十多年如一日的辛勤苦练,加之超乎常人的武学天赋让墨义在武学的修行上一日千里。墨义天生有着时时在意,处处学习的习惯,这个习惯让他总是会去学习、思考自己见过的上层剑法、拳法、掌法,继而融会贯通为己所用。 夕阳西下,微风渐起,热气似有退散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忽见竹山之下一人缓步向凉亭走来。墨义闻听有人靠近亦是缓缓睁开双眼看去,只见来人年逾五旬,身材魁梧,面色红润,腰间别着一支金色洞箫长约三尺。 老者走进凉亭,轻声道“老夫步行多时有些疲累,不知可否在此歇上片刻?” 墨义闻言应道“前辈自便,晚辈亦是路过在此歇脚。” 墨义见这老者锦缎华服,一身贵气,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儒雅之气,衬着这一身华丽服饰颇显得不甚协调。然这老者双目开阖之际,目射寒星,仿似一柄锋刃直透内心。墨义料想这老者必定不凡,想必应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 老者突见墨义也是有些诧异,只见眼前少年一袭紫色薄衫,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棱角分明的五官透着无限的温暖,黑发束带垂于颈后如丝般顺滑。见少年人目光如炬,气息沉稳,身背长约二尺薄剑,老者不禁赞道“少年人好修为!” 墨义颇为腼腆的道“前辈谬赞,晚辈粗野乡人强身健体而已。” 老者朗声一笑道“谦谨有度,不错不错。不知小哥高姓大名,师承何处?” 墨义道“晚辈墨义,世居骊山,并无师承。” 老者闻言一怔,旋即凛色道“你便是相助归家解了西渡城之危的墨义?” 墨义诧异道“晚辈正是,听前辈之言仿似识得晚辈?” 老者喃喃的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曾想竟在此遇上,只是可惜了!” 老者自顾自的言语让墨义顿感莫名其妙,一时间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半晌才道“晚辈不明前辈之言何意,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老者道“老夫名唤慕容枯呈,此来只为取你性命!” “慕容枯呈”几个字一出口,墨义立时心神一紧,周身血液仿似凝结了一般,寒意直入骨髓。无面曾向墨义介绍过江湖上的名人轶事,其中就单独提起过二十年前凭借“惊神掌法”,“勾魂剑法”和“惊魂玄音”几乎无敌于江湖的慕容枯呈。 墨义惊异之际也不忘问道“莫非前辈便是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惊魂玄音”慕容前辈?晚辈不知有何得罪之处?” 慕容枯呈不免意外的道“小哥小小年纪居然知道‘惊魂玄音’委实让老夫有些意外!至于过节嘛,江湖厮杀无需理由。” 经过无面的介绍和自己这段时间在江湖的所见,墨义知道江湖上有些人的怪癖理论只是看个人喜好,根本就不需要理由,若是真的需要理由随便掷一个也是说的过去。无面曾言慕容枯呈此人喜怒不形于色,性情怪异,做事向来是随性而为,一旦决定必不更改。 慕容枯呈张口便要取人性命,言语之间已无先前的儒雅模样,杀人害命仿似碾死蚂蚁般平淡无奇。这让谦逊无争的墨义顿生厌恶,暗忖道“即使你曾名动江湖,冠绝天下亦不可随便拿捏于我,今日纵是一死也定要斗上一斗,想我七尺男儿岂容他人小视!” 墨义心志已定,旋即闪身退出凉亭说道“既如此,晚辈倒要向前辈讨教一二。” 慕容枯呈来意已明,以墨义的身手想跑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此地离九德贤庄并无多少距离。只是慕容枯呈的一番言语让墨义心生战意,非是争强好胜,只是看不过慕容枯呈的傲慢无礼。 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与虎须取一髻。” 慕容枯呈邪魅一笑道“小哥儿果然豪气,只是恐怕命不久矣,老夫想送小哥儿一曲小调权当临别赠礼,不知小哥儿可愿赏脸一听?” 墨义道“前辈既有此雅兴,晚辈岂敢不从,请前辈赐教。” 慕容枯呈道“不错,不错……!壮哉,壮哉……!小哥儿颇有老夫当年之风采!” 说着,慕容枯呈便从腰间抽出金光灿烂的洞箫来,先自微微一笑,然后把箫口凑在唇边“呜─律!呜─律!”吹奏起来,其声清耳悦心,其音婉转悠扬! 箫声起,魂惊落,千里勾魂,一念滋生。 于高亢处锐音扶摇直上,直透苍穹而破层云,似壮士悲啸,风云失色,大有“风箫箫兮易水寒,壮土一去兮不复还。”的壮怀激烈之感,更是使人悲愁激荡,不能自己。清越激昂的箫声激荡出墨义内心的干云豪气,好男儿当叱咤千里兼济天下,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大丈夫处世,当仰天地浩然正气,行光明磊落之事,伴着激昂的音符堕入沉思冥想之境,墨义竟似忘了大敌当前,自己身处危险之地! 慕容枯呈一段高亢玄音却见眼前少年心绪平稳,面容刚毅气息匀称,不禁大感意外,心下疑窦丛生,想自己的“惊魂玄音”勾引心内欲念,激发无限贪婪继而致使对手心绪大乱甚至癫狂。可眼前少年的反应却让自己大感意外,这是何等修为竟能破我玄音?无论如何慕容枯呈都不相信眼前少年能有此修为。 慕容枯呈心念电转之际箫声亦急转直下,“呜─咽!呜─咽!”于低沉处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愈发的凄凉,使人听了有魂销肠断之感,禁不住潸然泪下。一个个音符在浅浅的箫声中清越异常,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如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每一个音符都如利刃般刻进人心深处。 陡见墨义神情一转,眉头紧锁似有万般愁苦,双眼呆呆地凝视着远方,思绪已然不知归于何处。慕容枯呈见状面露喜色,指尖疾点,音符迸裂,哀婉凄迷处仿似已操胜券。 慕容枯呈的“惊魂玄音”只是声音,声音本身自不能伤敌,效用全在以音律激发敌人内力,唤醒敌人内心深处的恶念继而引发贪欲,扰乱敌招,对手内力越强,对音律所知越深,则其感应也会越加厉害。万不料墨义自幼随父在骊山长大,除去习武练功,便是熟读经史子集、兵法策略、医典医书,然却独独对音律不通,而墨义在这箫声之中只感心绪难平,却无半点运用内力的念头,这“惊魂玄音”对他也就毫无效验。而墨义的无欲无求既有天性使然又与其初入江湖无牵无挂有关,单纯的心性,善良的品质使得“惊魂玄音”的邪念攻击无处着力。无面也是因为墨义不通音律而只是传其“千击掌法”未传“八音摄魂”的绝学,来日方长,只待日后慢慢教习。 慕容枯呈眼见墨义眉头紧锁,目光呆滞,笃定墨义已经在无备中着了“惊魂玄音”的道,遂将箫声转缓。岂知墨义只是忽闻哀怨凄婉之声,心生无尽悲悯,想起海阎王的慷慨赴死,不免心生惋惜;想起骊山上自己最喜欢的猎犬老死,心生怜悯之意;念及义陇城荆姬两家的争斗,心生叹惋之情。 墨义思虑百转,愁绪千般,蓦然清醒过来,兀自开口说道“前辈的箫声与无面前辈有异曲同工之妙,怎奈晚辈不识音律却是浪费了前辈一番心意。” 慕容枯呈陡听墨义之言脸上闪过一丝诡异之色,其间参杂着不可置信和无比震惊之意。“眼前这少年不过二十来岁,难道武功已入化境,纵使其是天纵奇才似这般年纪也绝不可能!想这少年刚才明明已堕入‘惊魂玄音’之中,何以会丝毫无损?”慕容枯呈面带惊悸之色,暗自忖道。 慕容枯呈良久问道“小哥所言无面可是江湖四乐之一的‘镇魂’?” 墨义道“正是他老人家。” 慕容枯呈心道“听其所言不似有假,既然不通音律也就是没有习得‘八音摄魂’,既没有习得‘八音摄魂’又是如何破了我的‘惊魂玄音’的呢?” 二十年前慕容枯呈凭借一只金箫自南向北打败无数江湖高手,其中不乏墨家长老洛奚,道家四长老勾离,中州剑神萧烟沫等。更与剑阁的剑痴奎辛,大陆管事府第一高手断翎战成平手,声名之胜,可以说是压倒天下武林,这些武林遗事,稍微涉足武林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墨义早就从无面的口中知道慕了容枯呈的厉害,今日偶遇开口便要取自己性命,事故墨义也是小心谨慎的防备着。 慕容枯呈见墨义回答的如此干净利落,无论心智抑或情绪皆未受自己“惊魂玄音”的影响,内心也不免泛起嘀咕。既然“惊魂玄音”伤不了他,那就只能试试他的真功夫了。 慕容枯呈收摄心神道“小哥儿能破了老夫的‘惊魂玄音’实在令老夫意外,既如此小哥儿便来试试老夫的‘惊神掌法’可好?” 墨义道“前辈有意指点,晚辈不敢不从,烦请前辈手下留情。” 慕容枯呈一笑,道“小哥儿年纪轻轻已是胆气十足,若非今日亲见老夫实不敢相信西渡城的危机竟真是由小哥儿化解。如若不是老夫受人所托要取你性命,老夫倒想和小哥儿交个朋友抑或收小哥儿做个徒弟。” 墨义道“前辈错爱,晚辈不敢奢求。” “惊魂掌法”共有二十六式以刁钻诡异著称,专攻人体神经大穴及敏感部位,掌速奇快,掌劲狠辣,若被击中轻则即刻丧失战斗能力,重则立时毙命。无面在传授墨义“千击掌法”时便与各家掌法做过对比,更是重点提过“惊魂掌法”,并且叮嘱若是遇上务必要小心谨慎,千万不可大意! “千击掌法”共计二十七式深究腾、挪、抓、拿间的配合,追求速度,力度和巧劲的错位结合,功法招式意在制敌,非是必要不伤人性命。 “既如此,小哥儿看掌!” 慕容枯呈一声断喝,上身一侧,晃肩跨步左手倏伸,猛扣墨义右手脉门,同时,右掌闪电般从肘下穿出,掌缘挂风,猛拍墨义左胸心脏! 只一招便知慕容枯呈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出手招式诡奇绝伦,不同凡响!墨义心下一惊,不曾想慕容枯呈身法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快上许多。霎那间慕容枯呈人已近身,墨义右腕急转,却已被慕容枯呈指风扫中,墨义顿觉右臂发麻,骨间隐隐作痛。好在右腕并未被慕容枯呈抓住,但慕容枯呈拍向自己胸前的一掌却已是避无可避!墨义身体下沉,提气聚力凝于左掌,眼见慕容枯呈右掌已至,提左掌向外一封,“砰!”的一声大震,二人同时噔!噔!噔!退后三步! 墨义此刻已然意识到自己还是过于大意了,按自己原本计划不欲做正面对抗,先试探慕容枯呈的掌法再做计较。然而,慕容枯呈竟然出手如此迅疾,丝毫不留试探的机会。方才一击二人均未用上全力,谁也没有占到谁的便宜! 相较而言,墨义出手多少有些仓促,运掌一封,化险为夷,不免责怪自己太过大意。但慕容枯呈见墨义竟能于匆忙中硬接自己一掌,以他的武功修为和傲绝天下的性格来说,无论如何也未料到就凭墨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敢跟自己硬碰硬地对了一掌,并且竟然跟自己打个平手,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好小子!的确有些手段!再来!” 说着,慕容枯呈双肩向上一耸,圈臂立掌,身形前弯如弓,双掌竖起如刀,运了八成功劲,猛然平胸推出! 墨义无意间硬接了慕容枯呈一掌,虽然未落下风,但是却深感慕容枯呈的功力深厚,掌力惊人,绝不能轻敌视之,是以墨义双掌祭出八成功力迎向慕容枯呈的强劲掌风! 掌风山涌,呼啸而至,“轰!”一声巨震,双掌击实,劲风激荡,四围花草树木飒飒而起,树叶飘零,疾风攒动劲草惊起无数虫蚁。二人蹬!蹬!蹬……一连后退三四步方才拿桩站稳! 这一刻慕容枯呈神情仿佛有些迟滞,对眼前少年的逆天实力着实捉摸不透,自己虽然二十年不入江湖,但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这少年能硬接自己两掌,更让慕容枯呈惊讶的是两掌之下自己竟未占到丝毫便宜! “好小子!果然有些门道!再来!” 慕容枯呈说罢,跨前数步,骑马蹲裆一站,吐故纳新,凝气聚力,先把两臂平直伸出,然后缓缓收回双掌,掌立如刀,置于胸前,于骨节“咯!咯!”作响处旋即双掌一交,运集了周身功力,身形抖动猛向墨义胸前攻去! 墨义见慕容枯呈蓄满全身力量,知道慕容枯呈此时必欲和自己全力一拼。墨义心道“慕容枯呈竟然弃‘惊魂掌法’的快捷迅猛不用欲与自己比拼掌力,似乎有些太看不起人了,既如此,我就接你这一掌又待如何!”想到这里,墨义立即拿桩站稳,宁心静气,抱元守一,运起周身功力祭出千击掌法的最后一式“千击万壑”迎着慕容枯呈的掌力而去。 “砰!”一声大震。 两股强劲掌风撞在一起,掌风四溢,回旋生飙,墨义双耳嗡嗡作响,耳膜顶着千斤重压几欲破裂;眼前金星乱窜,犹如狂飙怒浪的巨大冲力,肆意击打着身体;五脏翻腾,双臂发麻似有碎裂之感,蹬!蹬!蹬……退出五六步。墨义顾不上五官上的冲击,气沉丹田,身体发力使出“千斤坠”方才勉强立住身形。 第二十八章 忧心忡忡 二人全力一击之下,慕容枯呈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双掌刚一接触慕容枯呈便被强劲掌力震退数步,只觉双臂疼痛难忍,内劲受阻颇有些山河寸断之意。慕容枯呈江湖经验丰富,知道有痛感便无大碍,旋即身体下沉脚下借力瞬间稳住身形。 远处两个老者脸上的神情随着场上二人的情况急剧变化,几秒钟的时间仿似历经千年锤炼,由最初的惊惧到担心再到神情凝重,看到二人发出皆是全力一击的第三掌,心早已悬到了嗓子眼。 虽然二人都知道墨义的功底,但是却不知道突然现身江湖的慕容枯呈在消失的二十年里达到了怎样的境界,何况这个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是江湖罕见的武学奇才。当二人掌力过处骤然分开,看着墨义踉跄立住身形,二人神情终是缓了下来,手心已是浸出汗液,恍惚间无不透着对墨义的深深关切。 二人正是玄老和无面,只因二人皆不喜欢齐鲁学记那些书生文绉绉的,不着实际的华丽言辞便出了九德贤庄向竹山而行,欲寻一安静去处打发时间。 由于是初夏时节天气已显炎热,二人便一前一后来到花季习武练功的竹林纳凉。 老友相见自是兴奋异常,论天及地,阔论江湖,依稀回望快意年华,当谈到墨义之时二老皆是喜不自胜,面露欣慰之色。 二人忽听强音袭杀之声骤起,无面心下一惊,脸色骤变,因其笃定此箫声乃是消失江湖二十余载的“惊魂玄音”。 “惊魂玄音如何会在此处响起?”玄老也已听出箫声乃是“惊魂玄音”。两人心下疑惑旋即向箫声之处掠去,待到凉亭附近箫声已然止息,正看到慕容枯呈陡然发难墨义硬接其一掌,两人心下不禁一惊,异口同声道“小子如何得罪了这个煞星?” 九德贤庄藏书楼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师弟,竹山有异,箫声惊人暗藏杀意好似慕容枯呈那个老儿在此作祟。” 季翱道“师弟亦有所觉,只是那慕容老儿已消失江湖二十余载,为何今日会突现竹山,还是选在齐鲁学记这个日子,实在令人费解。” 已然有所察觉的良姬、半生在藏书楼下的角亭里相视一眼,眼神之间尽是惊讶之意。此时只听楼内有声音传来“听其音乃慕容枯呈的绝学‘惊魂玄音’,你们可去查探一下,切记,不可妄动!” 红日西沉,微风拂过树梢,只有林荫深处不时传来几声蝉鸣伴着潺潺溪水独自欢乐,四野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 “好……好……好……小哥儿果然不凡,非但破我玄音还能接我三掌而毫发无伤!着实令老夫刮目相看!”慕容枯呈朗声道。 墨义暗自调息多时,此时,周身气息已匀,身体的痛感也在渐渐消失,只是全力硬接慕容枯呈的第三掌似乎有些勉强。闻听慕容枯呈之言,墨义亦道“前辈手下留情,晚辈感念不已。江湖盛传前辈武功高绝,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慕容枯呈向远处扫视一眼,道“诸位既然来了还请近前说话,老夫阔别江湖二十载不曾想已是新人胜旧人!” 良姬、半生夫妇得到师叔季翱的允准便飞也似的直向竹山赶来,赶到无面,玄老二人身旁之时恰逢墨义硬接慕容枯呈第二掌,二人一见顿时心惊不已。 “慕容枯呈何许人也?二十年前便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武功高绝,深不可测,‘惊魂玄音’的威名更是力压四乐一头。怎敢让一个年轻后生独自应对慕容枯呈,这两个老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良姬不禁狐疑道。 四人静静的立在远处,无面早已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即使是自己对上慕容枯呈没有什么胜算也不能让墨义受到伤害。在他的心里什么也没有墨义的性命重要,面对眼前不是徒弟却胜似徒弟的年轻人,无面此刻的脑海中萦绕着一生中少有的紧张和焦虑。 慕容枯呈话音方落,四人已至墨义身前。玄老淡淡的道“慕容老弟消失江湖二十余载不曾想今日却在此得见,我这小友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老弟竟然值得老弟劳心动气出手教训?”玄老言语之间已是敌意满满,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尽是质问之意。 “玄兄似乎很在意这个小哥儿,小哥儿也的确出众,只是可惜小哥儿已在阎王殿前排上了名号!”慕容枯呈颇带惋惜的道。 玄老道“小友乃老夫至交,若然有人胆敢欺辱,老夫定与他不死不休!” 慕容枯呈哈哈一笑,道“看在玄兄的面上权且留他几日,他日自会有人来取其性命,玄兄既然如此在意,希望能看护得住!”说罢,人已疾退而去。 良姬道“内息已匀,并无大碍,精力稍损,只需静养一时便可。”原来良姬近前第一时间便搭住墨义的腕脉查看有无受伤。 几人见慕容枯呈人已消失在竹林间,旋即返身向九德贤庄走去。路上墨义向几人简单讲述了事情始末,直言慕容枯呈闻听自己是墨义便要取自己性命,却未道出原因。 几人乍见慕容枯呈已是惊异不已,但是亲见墨义在其“惊魂玄音”以及“惊魂掌”的连番攻击之下依旧毫发无伤则更吃惊。几人虽然都知道墨义的武学天资极高,根基也非常扎实,但是并不敢相信墨义能够单人独战慕容枯呈这等江湖遗老而不落下风!良姬的一番话更是让几人觉得不可思议,显然慕容枯呈并未讨到什么好处。 残阳如血,微风轻拂,蝉鸣、蛙啼、虫吟…… 几人回到九德贤庄,玄老与无面陪同墨义前往住处,良姬、半生则奔藏书楼而去。齐鲁学记第一日的安排已然结束,九德贤庄内也是异常的热闹。 良姬、半生来到中院偏厅,只见匡悟正在厅内等候,不待二人开口只听匡悟道“二位师弟所遇何人,为何师叔如此紧张?” 良姬道“掌门师兄不若一起到藏书楼听之。” “也好!”匡悟说道。 三人来到藏书楼六楼恭敬道“匡悟与两位师弟前来拜见师叔,不知师叔可否方便?” 话音落处,门已开启,三人席地而坐,季翱问道“可是慕容枯呈?” 良姬道“师叔所言不错,确是慕容枯呈。其来此只为取一个名唤墨义的少年的性命,恰巧又在竹山上遇到,是以才有‘惊魂玄音’箫声传出。” 季翱道“看来他是得手了?可知因何要对这少年下手?” 良姬道“师叔有所不知,慕容枯呈并未得手,反倒是这少年在慕容枯呈的‘惊魂玄音’以及‘惊魂掌’的连番攻击之下毫发无伤!” “哦……竟有此事?”季翱惊异道。 良姬回道“确实如此,弟子二人亲见少年硬接了慕容枯呈两掌,更是听到了‘惊魂玄音’的完整曲调,相比二十年前慕容枯呈的‘惊魂玄音’又有精进,弟子自认单人匹马绝不是其对手!” 匡悟道“弟子亦觉墨义的武功不俗,只是没想到对敌慕容枯呈他竟能全身而退!” “江湖真是能人辈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他日必成大器。只是这慕容枯呈为何要对其下手,背后究竟有何原因?”季翱疑惑的叹道。 良姬道“听墨义之言,慕容枯呈仿似因为墨义前些时日帮助西渡城而招来横祸。” 前些时日归束心化身鬼面人鼓动海阎王、楚苂阁、西渡城赵家和一些江湖人士围攻西渡城,一时间使得西渡城人心惶惶,民生不安。后来在墨义等人的相助之下才得以解除危机并除掉了鬼面人、海阎王等一众不轨之辈。 季翱似有所悟道“如此看来其目的已然明了,墨义不过是因为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而惹怒了幕后之人。” 匡悟道“师叔是指他们的目的是‘五色精华’?” “想来必不会错!”季翱道。 苍老的声音道“你等如何看那个年轻人?” 三人伸直双掌,一前一后叠放身前,并拢四指,立起拇指一拜道“后学晚辈拜见镇楼人,今日之见儒家后辈抑或晚辈等人能胜他的恐怕亦是屈指可数!” 苍老的声音道“你等注意观察,看其是否能托苍生之重。” 三人答道“后学遵教。” 儒家向来有前辈先贤堪破世事而进入藏书楼引经著说的传统,凡这些前辈先贤决意进入藏书楼值做镇楼人时便以逝人待之,不再提及生前名姓以及诸事,也不再踏出藏书楼半步,只称“镇楼人”,是以三人才称苍老的声音为“镇楼人”。而镇楼人也是儒家藏书楼最后的守护者,以藏书楼在江湖上的名号便可窥见镇楼人的责任之重。 九德贤庄东院。 玄老面色凝重,心绪难平,脑中不停地闪过慕容枯呈的那句“玄兄似乎很在意这个小哥儿,小哥儿也的确出众,只是可惜小哥儿已在阎王殿前排上了名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已然说明墨义已成某个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除之而后快,其背后的原因也绝非仅仅是因为相助西渡城这么简单。 无面道“老鬼,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听听。” 玄老道“有些事我也没想明白,隐隐觉得慕容枯呈突现江湖恐怕只是某个阴谋的开始,而这个阴谋可能会波及整个江湖。” 无面略一沉吟道“慕容老儿二十年未有一丝半缕的消息,今日忽一现身便要取小娃娃的小命,以其乖张的性格和昔日在江湖上的名头该是何等样的人物才能令其乖乖听命,甘愿做一杀人利器。而且慕容老儿的‘惊魂玄音’和‘惊神掌法’也是精进不少,想必‘勾魂剑法’亦不会落下。” 玄老神情有些落寞的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连慕容枯呈这般人物都甘愿为之卖命的角色绝非是一般的江湖人物。” 墨义见二老因为自己劳神费力心内不免有些不忍道“两位前辈无需为晚辈忧心,父亲让我入江湖之时便告诉过晚辈‘人生在世熬得住才能出众,熬不住则便出局。’晚辈相信自己生而为山,绝非草芥,当得起这幕后之人的一番算计!” 玄老对墨义的自信、自知、自醒始终都是赞赏有加,只是如今之事确实棘手便神情肃穆的道“老夫素知小友心性,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已不是义陇城式的小打小闹。慕容枯呈所谓的阎王殿前的排名不容小友不重视,今日来的是慕容枯呈,明日来的可能是另一个更厉害的人物,不可掉以轻心,也不能不究其背后的势力。” 无面道“老鬼,你觉得千羽楼会不会有慕容枯呈的消息?” 玄老道“难说,千羽楼近些年行事诡秘,已然有失天下第一楼的名头。” 无面看向墨义道“小娃娃,你是如何破掉慕容枯呈的‘惊魂玄音’的?” 墨义回忆下道“前辈突问之下,晚辈方才发觉‘惊魂玄音’似有左右情绪,激起欲念的魔力。晚辈起初在箫声的影响下内心只觉狂野奔放,慷慨激昂,后箫音变换之际又感心绪愁苦,悲悯苍生之意压抑心神,晚辈并不知道‘惊魂玄音’为何没有影响到自己。” 无面道“乐器皆以声音诱人心神以达迷乱心智,激发内心贪欲继而控制对手行为的目的。慕容枯呈以箫所奏‘惊魂玄音’成名江湖,比起半生兄弟的‘幻音锁魂’更胜一筹。如此看来小娃娃可能是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的天性使然才能免受‘惊魂玄音’的影响,也可能是武学功底坚韧,加之不通音律才能支撑。” 玄老在亲见墨义对阵慕容枯呈之后,对于墨义的武学修为已然有所决断,暗下决定要将自己的成名绝学“空灵掌”、“二十四式”和农家的内功心法“神农诀”传于墨义。慕容枯呈的一番言语使玄老深信只有墨义尽快强大起来才能从容应对未知的潜在危险。 翌日. 九德贤庄东院一早便热闹起来。今日乃齐鲁学记的第二天,天下各路精通琴棋书画,鼓乐笙箫的饱学之士早早便来到东院的百栖苑。百栖苑平日里便是儒家子弟修习琴棋书画,鼓乐笙箫,喂养花鸟虫鱼以及各类奇特爱好者的所在。 一众人等聚在百栖苑的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之间静静等待。不一时一个声音自百栖苑远处的观台之上传来“今日先行会试‘棋道’,百栖苑已备六副棋盘,请诸位自行选择落座。”言毕,再看亭台之内,青石之上已然是棋手谦恭礼让执子有声了。 墨义与赤刃杂于人流之中游走观弈,一个身着一袭布衣,面皮白净,印堂开阔,鼻梁高挑,一头黑发巾带飘扬如墨染一般,笑起来亦是风度翩翩的少年儒生引起了墨义的注意。 只见少年左手拿竹简,右手执子随时准备落盘,趁对手思考之际还不忘翻竹简阅之,其人虽一副书生打扮,然其状却似有些目中无人。棋盘之上少年进退有度,正应了那句“千点生凝露,万道飞霞光。手谈标昔美,坐隐逸前良。”似早已成竹在胸。 墨义自幼学习棋道,偶尔也陪父亲下上一盘,对于棋艺深浅虽不自知,但是却能品出棋手的棋艺。眼前少年落子看似混乱,实则顾命死局,看懂之人皆赞其棋艺沉稳,而对弈之人显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不多时便败下阵来。 “汉中郡凉城才子管羽首胜获入次轮席位,请管先生稍事歇息。”百栖苑执事高声道。 只见少年公子挪身一旁自顾自的翻起竹简来,好似刚才的对弈未发生一般,如此性格让墨义甚是喜欢,便将管羽的名字默默记了下来。 管羽乃是有“兵圣”之称的兵家集大成者——韩动最得意的门徒,管羽自幼被韩动收归门下,熟读兵法战策,深谙驭人之道。古往今来胸有天地,纵览宇宙的先贤大能无不对围棋钟爱有嘉,只因《棋经》言,“持重而廉者多得,轻易而贪者多丧,不争而自保者多胜,务杀而不顾者多败。” 待围观之人散去,墨义走近管羽一礼,道“兄台棋艺精湛,胸有千秋之壑,举棋投子之间尽显强谋决断,小可佩服之至。” 管羽左手一弹收起竹简,抬眼打量了下说话的少年,旋即说道“听兄台之言亦是同道中人,只是兄台为何不曾对弈?” “新秦郡商於城百里世家小公子百里萤沣次胜获入次轮席位,请百里先生稍事歇息。”百栖苑执事高声道。 “南海郡临城项家公子项冲天三胜获入次轮席位,请项先生稍事歇息。”百栖苑执事高声道。 待百栖苑执事声落,墨义方才道“小可只是略通棋艺,尚不足与人对弈,是以不敢在各路高手面前献丑。据小可所知参加此次学记的棋道高手可都是名动江湖的才俊,每一个皆是一等一的好手。” 管羽道“吾观兄台气宇轩昂,眉间隐有正气,绝非一般江湖走卒,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墨义道“小可姓墨名义字无言,新秦郡骊山人士。” 管羽道“在下管羽,汉中郡凉城人士,自幼喜爱棋艺之道,希望日后能与兄台一弈。” 墨义还想要说些什么,只见花季神色紧张的向墨义走来,抚胸轻喘道“墨……墨……墨大哥,荆……荆……荆大哥在竹林与人打起来了。” 墨义见花季着急忙慌的样子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反身向管羽说道“管兄,墨义有事先行告辞。” 墨义随即向花季说道“花季师妹,麻烦你去找下无面前辈和赤刃,我先行一步。”不待花季回话,墨义脚下发力,人已激射而去。 花季担心荆济安危内心自是十分焦急,两位师傅主持东院事宜无暇挪步,是以花季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只有墨义。见墨义向竹林奔去,花季心下才稍稍安定,快步向无面和赤刃住处疾行而去。 第二十九章 黑白双煞 看着花季神色慌张的模样,即使知道荆济的武功不差,墨义也还是有些担心。墨义绕开人群快步走出九德贤庄,飞一般的直奔竹林而去。 不一时便来到竹林深处,只见荆济正与一年近六旬的老者斗在一起。那老者一袭灰白衣服破破烂烂的摞着补丁,肌肤惨白无光,瘦小枯干的身材顶着一头飘然白发极其的怪异,乍看之下真真如鬼魅一般。 不远处立着一位皮肤黝黑的老者,身着一袭麻布百衲黑衣,黑衣之上亦是摞着斑斑补丁,原本就黢黑如墨的皮肤再加上这一袭黑衣,惟有嘴唇开合之际的白色缝隙与一双精光四射的小圆眼甚是醒目,微风起处黑衣随风微扬。黑衣老者面目丰润,嘴角下撇,满脸寒霜,虽在骄阳照耀之下仍使人有冷森森的感觉。 酣战之际,白衣老者突然一晃左手直击荆济面门,身形电射般逼近荆济胸前,右手五指如钩出手如风,身形随着出手之势,向着荆济腕部关节扣来。白衣老者不仅身法凌厉出招奇快,而且招式狠辣诡异,显然并非一般的江湖人士。 荆济见白衣老者招式突变,亦是一惊,虽然知道眼前老者的实力定然不弱,但是一时间竟也没有料到来人的武功招式竟如此迅猛。见白衣老者手到,不敢怠慢,斜身挫步,甩臂曲肘,侧身闪过面门一击,使出一式由擎苍剑法转化而来的“玉臂擎苍”,五指箕张,由下向上,反扣白衣老者右手腕脉脉门。 “小娃娃倒还有些道行!”白衣老者一声吼叫,身形如旋风般滴溜溜地一转,右手向内侧一滑,躲过荆济五指,猛抓荆济胸腹要害,同时,左手五指如爪抓向荆济“咽喉”重穴,劲力之大碰到便是非死即伤。 二人快攻快打,身法、招式在对方看来皆有些奇诡绝伦。晃眼之间,又互拆了有十余招,白衣老者见荆济出手招式不同凡响,也早已收起了轻敌傲慢之心。眼见白衣老者招式将至,荆济忙将右手五指并拢一招“剑击苍云”,直向白衣老者抓向自己咽喉的左手爪心击去,左手则横削白衣老者右臂“列缺”大穴。 墨义观察多时,从这两位老者的衣着打扮隐约猜到这一黑一白两位老者应该就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黑白双煞”。黑煞枯离,白煞姒鬼,二人皮肤一黑一白,衣着也是一黑一白黑白分明。黑白双煞性格怪异,武功招式更是诡异莫测,虽然极少在江湖上行走,但是其声名在江湖之上,尤其是楚河以南的大陆之上可谓是人尽皆知。无面前辈曾言二人轻易不入江湖,一旦在江湖上走动必定会闹出些轰动一时的武林大事来,却不知为何今日在此出现,济弟竟还与白煞斗了起来。 虽然白煞的身法轻巧,掌法精奥,出手狠辣凌厉,但是荆济凭借自身的功底和聪明机智亦不曾落得下风,攻守之间尚无破绽可寻。 白煞身材瘦弱,身法灵活,翻、腾、纵、跃,快如闪电,而且,掌法诡异,招式拿捏妙绝无匹,处处攻敌之必救,见招打招,见式打式,波诡云谲,精妙绝伦。 荆济借助擎苍剑法的剑意演化而来的掌法亦是精妙绝伦,厚重的掌法打出亦是霍然生风,无论身法或是内功皆是不输白煞的存在,因此,二人斗了半日竟似打了个旗鼓相当,一时间亦难分伯仲。 此时花季引着无面、赤刃也来到竹林,墨义见几人到来忙向无面道“前辈,这两人应是前辈所说的‘黑白双煞’吧?” 无面扫视二人一番淡淡的道“应不会错,老夫也是只闻其名并未有过接触。” 赤刃道“‘黑白双煞’索命江湖,睚眦必报,不知荆兄弟如何会招惹到他们。” 花季看看场上的荆济,又看向三人疑惑的目光,道“因为今日学记论及琴棋书画,且在东院举行,花季唯恐吵闹就一大早叫上荆大哥来竹山练剑。我与荆大哥在竹林练剑之际忽然发现有人躲在远处偷窥,因为担心可能是来儒家参加齐鲁学记的客人,所以未敢问责只是停了下来在竹林休息。谁曾想这二人见我们停下居然上前出言讽刺,恶语相加,毫无半点江湖前辈的样子。言语之间那个白衣老头便向荆大哥出手,我见其掌法诡异,出手狠辣担心荆大哥有事便赶回东院向你们报信了。” 正说话间,忽听墨义喊道“不好!” 只见白煞猛然跃起身形,一招“反手三式”,左手凌空两抓,虚按荆济面门,右掌划了个半圆,猛拍向荆济前胸“三阳”大穴的要害之处,荆济稍一迟疑将将横身闪过抓向面门的两掌,然而拍向前胸的一掌,却已是闪避不及。 黑白双煞向来心狠手辣,白煞与一晚生后辈打了半天竟是未占得半点便宜,惨白的脸上已然有些挂不住了,就连站在一旁的黑煞都有些不耐烦起来。如今忽见一掌得手,立刻便在原有功力之上又加了三成力道,贯注在右掌之上,吐气开声,“着!”暴喝声中,掌挟劲风,猛向荆济前胸要害处拍下。 “呀!”花季见状惊呼出声,粉色的脸上惊容具现,眼底尽是担心忧虑之色。无论如何也不能眼见自己的心上人横尸当场而无所作为,想要出手已然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听荆济大喝一声“呵……嘿……” “砰!”的一声大震,荆济硬是接了白煞运尽全力的一掌,一掌过后荆济身形疾退晃了两晃方才稳住身形,花季心下焦急不待众人反应一个箭步便来到荆济身边,焦急地道“荆大哥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荆济右手拍了拍花季紧紧抓住自己左臂的双手道“师妹勿虑,荆济无碍!” 白煞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接了自己全力的一掌,更没想到的是少年的掌力如此浑厚,直震的自己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站在身后的黑煞忍不住上前两步道“白鬼,可还好?没想到这年纪竟能接住你的全力一击!” 白煞姒鬼稳了稳身形冷冷的道“这小子有些道行,我倒是轻看了他。” 黑煞道“你我兄弟久不入江湖,不曾想而今的江湖竟有这般有趣的小辈,你先休息片刻,剩下的我来解决。” 黑煞缓步上前,道“小娃娃,如此竹林福地便是为你挑选的绝佳风水宝地,白鬼大意让你命留至今,老夫可不会手下留情。” 墨义正待向前便见赤刃先行来到荆济身前,道“荆兄弟且去歇息,赤刃休养多日已是有些技痒,让我来会一会这老不死的黑皮怪。” 荆济方才硬接白煞姒鬼的全力一掌,虽无大碍但是想再继续战斗也是颇有些勉强,是以说道“赤刃大哥多加小心。” 黑煞只见一少年身着红衣,面似重枣,齿皓朱纯,目若朗星,眉分八彩,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虽然只是一身红衣素装,却也难掩他纯真傲气的本质。论俊美不下于荆济,但要比荆济魁梧些许,论稳重内敛不下于墨义,但又比墨义显得更加质朴聪慧。 赤刃本就寡言少语,不喜废话,双手环抱胸前道“黑皮鬼,小爷看在你是江湖前辈的份上若自行离去也就罢了,否则便是自找不痛快。” 黑煞见白煞一掌未曾击毙白面小子,心下已然起了杀意,难得到江湖上走动,岂可坏了名声。闻听赤刃称他“黑皮鬼”,顿时火冒三丈,怒眼圆翻,把原本还想告诫小娃娃不可逞强,枉送性命之类的话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黑煞枯离一声怒叱,身形电闪而出,探臂直向赤刃迎面抓来。 黑煞不愧是成名已久的江湖遗老,身法奇快,招式迅猛,掌出如山,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竟然掌风疾啸似有奔雷之音,掌虽未到,而劲如狂风的掌力却已让赤刃感到面皮受挤,双目难睁,恰似刀割斧凿一般。 作为天池老人的关门弟子,自幼受教于天池老人,凭借自己出众的武学天赋和万分的努力,已是尽得天池老人的真传。赤刃身具的不仅有天池老人为其独创的“焰魂刀法”,更有天池老人独家内功心法“天御诀”和独门掌法“天麟掌法”。 赤刃自幼修习“天麟掌法”,掌法的娴熟和威能已不在其师父天池老人之下。就在黑煞枯离以凌厉无比的掌风将要击中赤刃面门之际,赤刃脚下发力,身体岿然不移,只是双肩微微一晃,躲过迎面袭来的掌风,反手向黑煞枯离臂上“关元”穴锁去。 赤刃一式“天麟反手”看似不经意的一掌却妙到毫巅,正好破了黑煞枯离这看似平淡,实际却精妙狠毒的“擒龙控手”杀招。黑煞枯离见自己招式被红衣小子轻轻松松破掉,心内猛然一惊,旋即又平静下来。陡见赤刃以招破招,招式奇巧,立刻变换招式,伸出去的左手腕借势一沉,双指如钩,猛扣赤刃喉下“璇玑”穴,同时上步出右掌,掌缘如刀,猛然向赤刃左肋软骨削去。 黑煞枯离变招之快,出手之疾,简直是惊为天人,如此对手让赤刃也是大吃一惊,幸亏得了师父天池老人“天麟掌法”的真传,自身功底也足够扎实,不然仅是眼前出手的连环两招,自己即使不败也必会沾些腥荤。 赤刃心中思忖至此亦是异常警惕,手下也不敢怠慢,身形微晃,双掌齐出,祭出一式“天麟擒拿”,依旧是不守不退,见招打招的招式,双掌猛打袭来双掌的掌身要穴。 二人近身肉搏,赤刃身法夯实稳健,手法快而狠准。黑煞枯离则是身法奇快手法新奇,片刻间二人便已斗了八九个回合,围观的白煞、无面、荆济和墨义等人亦是直觉眼花缭乱。黑煞枯离本以为荆济已然很是不错,但是自己出手解决荆济应是不费吹灰之力,哪知对上眼前这个红衣少年却是异常难缠。无面素知“黑白双煞”具是难缠的人物,任何一个的武功都是诡异莫测,早年的江湖人物都害怕招惹双煞,如今荆济与白煞战了个平手,而赤刃又与黑煞斗的难解难分,无面欣慰之际也是颇感震惊,毕竟眼前的三位少年都太过优秀。 赤刃力战江湖上令人闻而生畏的“黑白双煞”中的黑煞枯离,无论气势还是心绪都毫无怯色,见招打招,见式打式,所用手法完全是以攻止攻,身形微移瞬息之间,双掌如飞和黑煞枯离斗了个势均力敌,难解难分。 黑煞枯离成名江湖几十载,鲜有遇到过对手,楚河以南更是有着不败的神话。在杀招连出之下,居然取不了一个红衣少年的性命,心中既惊且怒,攻势骤紧,出手更加狠辣,掌势灌风,恨不得一掌把赤刃劈个粉碎,方能一解胸中闷气。 二人身形紧紧裹在一处,动作快如疾风闪电,一时间隐约只见一黑一红两条人影闪动,倏然间听到“啪……啪……”几声真气爆裂之声传来,二人身形陡然向左右分开两丈有余。黑煞枯离怪眼圆睁,怒睛几欲蹦出眶外,黑脸已然分不清是什么颜色。赤刃重枣般的面容微微抽动了一下,双目如炬,面容愈发的坚毅起来。 一击过后二人具是各自稳住身形,继而四目相对怒视着对方,二人瞪视良久均未选择出手,显然都在审视和重新认识对方。墨义因为担心赤刃身体方愈会有闪失,便想上前询问赤刃状况,谁知墨义尚未挪动脚步,场上二人互相瞪视了一会,旋即伴着一声断喝,又双双猛扑而上,复又斗在一起。 “啪……啪……啪……” 接连数声爆响,二人在空中又互换了数掌,依然左右分开,各自稳住身形互相怒视着,一击而落既未分出胜败,也不发出一言。赤刃不守只攻,以攻打攻的打法不仅令黑煞枯离心生疑窦,就连墨义、无面、荆济和花季亦是惊讶不已。墨义更是凝神聚力,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二人的一招一式,心下赞叹“天池老人着实厉害,只攻不守还能立于不败之地,若非是实力深厚怎敢以此打法对战黑煞的骇人掌劲!” 黑煞枯离作为江湖遗老,让一个晚生后辈以此只攻不守的打法怼的是焦头烂额,甚至斗到现在都还未看出对方师承来历,心中怒火直窜,黑面依然掩盖不住脸上的难堪之色。黑煞枯离旋即一声断喝,祭出了十成功力,双掌猛向赤刃推出,掌风山涌海啸,如狂风巨浪般向着赤刃汹涌而至。 此时的赤刃凛然不惧,原地站立似金刚怒目,身躯一躬,双腿发力,运足了周身功劲,以双掌直向袭来的双掌迎去。 “啪……!”一声大震,两股强大掌劲撞击在一起,劲风四射,激起四下竹叶飞扬。 竹叶飘零四散,只见一条人影冲天而起,形似一头疾掠捕食的鹞鹰,凌空三丈,又猛扑而下,半空中双掌连挥猛向赤刃劈头而下。 赤刃见状依旧不躲不闪只一式“天麟开天”,双掌托举过肩,直向黑煞枯离重逾山岳,快如闪电的掌势迎去。 “轰隆”一声巨震,其势惊为天人,其力石破天惊,劲风四溅激起无边竹叶纷纷然飘散,其形竟广达两丈有余,四下几人皆伸手掩面以阻落叶侵扰。 黑煞枯离一击即中借势纵身便向背后跃去,身体悬空于空中一翻,复又临空一折,翩然落于地下。一击得手的黑煞枯离翻着两只怪眼瞪视着赤刃,脸上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料定红衣少年决计无法抵挡自己的全力一掌,在自己的一击之下必死无疑! 黑煞枯离翻身站定看向眼前的红衣少年,却见红衣少年双掌一翻,脚下虚晃回正身形,依然完好无恙地站在原地,神情恬淡,状若幽兰,一双虎目神光奕奕,云淡风轻之际更显无比神威。 “黑白双煞”先后在两个年轻小辈手上皆未讨到好处,此刻,黑煞枯离面色陡变,惊惧之意布满黑面,心下万难相信以红衣少年如此年纪竟能硬接自己全力施为的一击而毫发无伤!想到“黑白双煞”纵横江湖数十载,曾有无数高手栽在“黑白双煞”的手上,“黑白双煞”的名头也是令一些江湖人士望而敬畏的存在。 而今的情形不仅黑煞思之不解,白煞亦是又惊又怒。 面对此景,非但“黑白双煞”愣了,连在一旁观战的墨义、无面、荆济和花季几人,也是大出意外。虽然知道赤刃是天池老人的关门弟子,即使尽得天池老人真传,毕竟年纪摆在那里,硬接“黑白双煞”之一的黑煞的全力一掌,竟然毫发无伤。 无面单手捻颚下虬须,眼睛微眯,望着赤刃思绪飘飞,心里不禁感慨道“天池老鬼是如何挑选的娃儿,竟然在这点子年纪便有了如此深厚的功力,这娃子的功夫与墨义相比恐怕亦不遑多让,这些个小娃子们又是如何练就的一身如此骇人的武功?难懂啊……难懂……不久的将来,江湖便是这些个娃子们的了……” 众人各有心思,各自唏嘘惊叹之际,赤刃突然一声大喝,道“黑皮鬼的高招小爷已然领教过,你且接小爷一掌试试!”赤刃声落人起,身体划空跃起直向黑煞枯离平射而去,身形尚未落地,招已先出,双掌交合之际,形似猎鹰扑食,十指箕张携着透骨掌风凌空向黑煞头顶直击而下。 第三十章 出类拔萃 赤刃猛然出招,其疾如风,其势如虎,迅似星火,坠若流星,黑煞回过神来想躲亦无可能,旋即跨马撩裆,双掌蓄力一式“盘古擎天”,将双掌过顶猛向来势迎去。 “砰!”一声轰天巨响过处,黑煞自觉如万斤铁锤砸在双臂之上,只觉气血翻涌,双眼金星乱迸,踉跄退出五六步,屏息凝神稳住翻涌的内息,脚下蓄力稳住身形。 赤刃全力一掌拍出,身形悬于空中借势疾退,全力一击之下双臂亦不免有些发麻,胸内亦感五味杂陈,闪身落地运气调息。余光扫向硬接自己一掌的黑煞也只是后退了几步,并未伤及其身,赤刃也是唏嘘不已“‘黑白双煞’果然有些门道!” 一击而分,白煞见黑煞面色凝重,栖身上前相询,墨义亦闪身靠近赤刃查看有无大碍。“黑白双煞”面色阴沉,目光阴冷,显是杀心已起,二人之所以称之为“黑白双煞”皆是因为二人长久浸润已达心灵相通,功法招式互补威力更是惊人。虽然单对单荆济和赤刃皆未占下风,但是一旦“黑白双煞”联起手来那才是二煞的可怖之处。 眼见二煞杀心骤起,手上已然蓄势待攻,忽听远处一声音,道“二位逍遥度日自在似神仙,老夫亦是久不闻二位在江湖走动,不知小辈今日如何得罪二位竟致大动干戈?” 黑煞循声扫去,只见一身着浅色外衣,形相清癯,背背无骨草木剑,发髻束带飘然逸仙的老者缓步走来。黑煞看清来人旋即应道“玄兄多年不见依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丝毫不减当年之风采,闻听玄兄护佑一墨姓少年,不知可有其事?” 众人侧身只见玄老自远处缓步行来,及至人群方才言道“二位亦如‘惊魂玄音’特来为难我那墨姓小友?” 黑煞枯离道“我兄弟二人受命前来取其性命,不知玄兄有何见教?” 玄老凛声道“墨小友与老夫颇有渊源,若然有人胆敢欺辱,老夫定与他不死不休!”玄老毫不掩饰自己的护犊之意,言语果决不容置喙。 “黑白双煞”闻言一凛,心下暗自忖道“漫说眼前几人皆是有着不俗的身手,仅是玄弈一人我兄弟二人便无必胜把握,来日方长,只得再寻良机了!”一念及此,黑煞悻悻然道“玄兄既如此说,兄弟今日权且作罢,下次必取其性命!” “告辞!”话声未落,双煞已然闪身疾退向竹林深处掠去,旋即消失在绿野尽处。 看着双煞消失的背影,玄老面泛忧色,无面亦是满面愁容,想那昨日的慕容枯呈,今日的“黑白双煞”还有接下来的未知人物,无不让人心生忧虑。 玄老看向赤刃,道“这位小友是天池老人门下高徒?” 赤刃一礼道“晚辈赤刃见过前辈,家师正是天池老人。” 玄老一笑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以攻换攻还能稳占黑煞的上风,果然是少年英雄。” 赤刃恭谨道“前辈厚赞,晚辈不敢自傲,只是见其嚣张已极心下不服。” 无面道“两位小娃娃皆无大碍,內府无阻,气血顺畅,只是力战之后有些乏力。” 玄老道“既然无碍那便先回九德贤庄。” 九德贤庄东院 经过多番对弈最终决出六人进入到最终的博弈之战,分别是汉中郡凉城管羽,新秦郡商於城百里世家小公子百里萤沣,南海郡临城项家公子项冲天,鬼手秦舫,囚龙圣手封霖和江南隐叟慕容连城。 “下一轮对弈分别由凉城管羽对弈江南隐叟慕容连城;南海郡临城项家公子项冲天对弈鬼手秦舫;新秦郡商於城百里世家小公子百里萤沣对弈囚龙圣手封霖,请诸位落位。”百栖苑执事高声道。 此时的管羽许是因为等待时久正屈膝抵柱眯眼小憩,忽闻执事高声呐喊方才栖身四顾,只见新秦郡商於城百里世家小公子百里萤沣与囚龙圣手封霖已就近落座,二人各执棋子于棋盘之上行猜先之举。 管羽一扫而过,旋即轻轻一叹小声嘀咕道“如此浪费时间实在不该,不若……?若如此,不但会招来各种非议恐怕还要得罪人呢,即便如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此虚耗光阴煞是不该!”一念至此,管羽朗声道“小可管羽愿同时与慕容前辈、鬼手秦兄和项家少爷对弈,不知三位可赏脸乎?” “乎”字声落,管羽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住竹简,仿似即时便要经历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一般。甩眼偷瞄四周,只见人群皆是惊异不已,就连已然准备落子的百里萤沣和囚龙圣手封霖都静滞了下来。 “老朽本就是小友此轮的弈友,当然可以!”慕容连城声音平淡的不带有一丝情绪波动。 “项少爷,这位兄弟既有此要求,想必是棋道高手,秦舫愿与弈之。”秦舫道。 “秦兄有此雅兴,项某岂能扫兴!”项冲天傲气的道。 管羽道“小可多谢三位,烦请执事安排棋位,十分感谢。” 见三人已然同意管羽的提议,执事随即引四人来到东院中间的凉亭之内,凉亭中间居一位,四围均匀分布五个棋盘。管羽缓步走向中间座位,慕容连城、秦舫、项冲天背向东方,由北向南依此落座。 棋局开始。 面对江南隐叟慕容连城。 管羽执白先行落子小目,白子一落围观众人皆是一惊。不禁有人猜道“这少年弃星位不取,选择小目先手意在取地,想是有些忌惮慕容连城的实力。” 慕容连城则以星位和高目来应对管羽的星位和小目,二人交手不过二十手,慕容连城执黑棋便开始侵扰白棋角地,局面立时呈现短兵相接之势。 弈局方始便发动激战绝非明智之举,不贪小利,则必有大图。看来慕容连城是想将白子拉入激战,通过布局取得外势,从而实现在混战中暗埋隐兵,异军突起,以达出奇制胜之目的。当围观之人犹疑之际只见管羽回手飞下,竟是选择以进为退,不与黑棋正面交手,静观其变,以求在纷繁纭复中寻找黑子破绽,再徐图攻之。 忽然,黑棋锋芒急转长枪直入白棋腹地,意欲短兵相接,兵戎相见,白棋形势立时便现万分凶险之象,白棋已是避无可避。慕容连城声东击西,游移不定,看似身处被动,实则是牢牢掌控着整个局面。管羽突见局面生变,依旧面色沉稳,心无波澜,轻捻白子顺势而为,直面来敌,不再退守静观。 “以一敌三,加之中途变招都未能使其思智受挫;盘面亦未落后于黑子,依旧进退有度,丝毫不落下风;黑子攻势凌乱有力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白子竟还能掌握局势,从容应对。如此心性,如此掌控能力实非常人所能企及!”围观之人禁不住叹道。 黑白双方均不能独取优势,局面一度陷入僵持,慕容连城陷入深思,一时竟似木塑泥雕一般怔在原处。 良久,第一百八十六手终是落盘。 管羽目视黑棋第三十八手的直入腹地,围、诱、打、劫,而后转投、力攻。不过二十余手,错综复杂的局面立时清晰在目。树上开花兼围魏救赵,使黑棋在劫难逃。 面对秦舫。 管羽执白子直落棋盘中间天元位,棋子一落,四围便是一阵唏嘘。常人对弈多是占四角而后图中央,隐藏目的,收拢人心,徐缓图之,待势力扩大,根基扎稳再向中央直至铲除异己,以达制霸全局统一天下之目的。 在围观之人的眼里管羽若非是棋中圣手便是不知天高地厚,无知无畏的少年狂徒,尤其在管羽执出一步天元位和小目位的先手后,围观之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将管羽和棋中圣手联系到一起啦! 秦舫见管羽落位天元,面上露出一抹异色,旋即恢复如常,右手执黑子落下,尽占四角。 管羽似已尽知对手思虑,没有丝毫犹豫便落下第二子。 秦舫每落一子,围观之人皆感阵阵心悸,棋盘上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围观之人犹如被一柄柄寒光闪闪的利剑不断地挥砍劈刺,棋盘上不断袭来的惊惧摧残着众人的肉体,而对压迫的反抗和不屈的斗志又坚定了众人坚持的决心。 “什么?” 在对弈了十几手后,秦舫发出一声惊呼,眼里尽是不可置信之意。直至此刻,秦舫才真正意识到管羽并非是盲目的狂傲自大,而是真的是一个异常厉害的对手。 再看管羽同时面对三人依旧气定神闲,神情淡然,面对秦舫更是落子稳而有序,每一子落下,都是惊心动魄,看似将亡的白子却都能绝处逢生,化险为夷。 又对弈了三十手后,秦舫有些情难自已,咬牙切齿之下眼睛已是布满了血丝。他眼见管羽的白棋正在迅速壮大,而自己手执的黑棋虽然人强马壮,地广势强却难撼白棋一步。 又对弈了三十手后,秦舫“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的惊怒之色。此刻,管羽的白棋已经彻底站稳脚跟,兵临城下,气势滔天,黑棋的败亡只在弹指之间。 再继续下去,黑棋也只能是自取其辱。 秦舫眉头紧锁,双目死盯着棋盘,眼中最初的骄傲正在慢慢的消逝…… 面对项冲天。 管羽只管抬手落子…… 作为新一代棋手中的佼佼者,项冲天起初并没有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孤傲少年放在眼里,招数也并不犀利,焉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气派,从布局到中盘,始终不露缓手,步步紧逼,处处占尽先手,气势上显然已胜了一筹。 管羽视而不见,招招巧谋深算,步步先声夺人,毫不畏惧,一招欲擒故纵令对手贪念骤起以致放松警觉。 不过六十手,项冲天的脸色便逐渐难堪起来,虽然布局上没有落后,中盘攻杀又是灼灼凌厉,整局棋似乎他都牢牢把握住了主动。然而在项冲天三路扳粘,抢先后手收去了全盘最大的一个官子后,管羽突然棋路一转,先手在右下角刺了一首,项冲天不得不挡下,管羽随即回手飞渡,连回了自己在下边被围困的残子。 围观人群一阵骚动,旋即惊悟道“这少年居然是诱对手去收那个大官子,而目的却是要救回自己的残余旧部,原本旗鼓相当之势经此一招,胜利的天枰已然向这少年倾斜。” 随着棋局进入到中盘,项冲天频频进攻想极力挽回落后的局面,招数也变得犀利难挡,但为时已晚,每一次的进攻都被管羽用巧妙的方法将其一一化解。 项冲天的声东击西,飘忽不定的走法,在管羽的棋路面前已是奇功难现。 终是在第八十六手上,项冲天无奈的丢掉手中黑子。 “我输了!”项冲天无力的道,旋即黯然离去。 随着项冲天的一声“我输了!”尚在沉思中的慕容连城亦回过神来。 “老朽输了!”慕容连城放下手中黑棋,起身仰天大笑径直走出了人群。 “我……输……了!”秦舫一字一顿的道。 偌大的棋亭里鸦雀无声,围观众人都低着头,眼神迟滞,似乎都在沉思默想,又似乎都在专注于对局。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有的阴郁、有的好奇、有的无奈,时不时有一两声轻而低的叹息不知从哪个缝隙里飘了出来。 随着三声“我输了”的声音传来,围观人群才慢慢的从棋盘厮杀的意境中缓过神来。“如此少年真乃神人也,面对江南隐叟不做棋数子而是将黑棋截杀于中盘;面对鬼手秦舫稳扎稳打,徐缓图之;面对项冲天欲擒故纵,诱敌深入,逐步崩解对手的心理防线。同时应对不同风格而能如此云淡风轻,沉着应变者,当世难寻第二人!”围观人群尽皆诧异叹道。 需要知道江南隐叟慕容连城一生痴迷棋道,年少成名及至今天三十余年鲜有败绩,实力亦是大陆棋坛前十的存在;鬼手秦舫声动大陆棋坛数十载,遍访大陆棋坛好手对弈,也是难有一败;南海郡临城项家亦是大陆书香世家之一,尤以棋艺冠绝大陆,始终霸着大陆棋坛前五的排名,项冲天作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更是得到项家前辈高人的悉心培养和教导。如此三人放在任何场合皆是无敌的存在,不曾想三人今日同时迎战这名唤管羽的年纪不过二十的少年却都败下阵来。 管羽眼里没有半分喜悦,深邃漆黑的双眸中亦没有一丝光彩,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沉着冷静,喜行依旧不显于脸,胜不骄狂的管羽此时更像是一位高深莫测的棋道圣手。 “汉中郡凉城管羽获胜,请先生稍事歇息。”百栖苑执事高声道。 管羽反手自背后取出竹简,正襟危坐在方才与三人对弈的棋盘前,时而看下竹简时而又扫视下棋盘,仿若是在复盘亦或是在思考,完全没有注意四周的动静。 围观人群久久不愿散去,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对弈中,虽然此时百里世家小公子百里萤沣与囚龙圣手封霖酣战正烈,但却无一人挪步观之! 墨义几人刚回到东院便看到管羽准备与慕容连城、鬼手秦舫和临城项家项冲天同时对弈,同是棋道爱好者的几人便杂于人群之中目睹了管羽惊为天人的以一敌三之弈。面对风格迥异的三人,管羽坚守“以不变应万变,万变不离其宗。”之念,以巧取之,以变应之,巧融三十六计,真正做到了集众家之长而为已用。 无面道“老鬼,看来大陆棋坛亦有新气象喽!” 闻听无面之言,几人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这些年轻人对于大陆棋坛的现状毫不知情,皆一脸期待的看向玄老。 玄老一怔,道“新秦大陆历史‘隐疾’导致天下纷乱,地方称雄,行政权力涣散无为。缺失了行政权力的震慑和制约,秦法得不到有效的推行而失去应有的威慑力,致使江湖、棋坛皆是混乱不堪。为了让自己的家族宗派能在棋坛长盛不衰,屹立不倒,大陆各大棋坛世家,各持所长,相争甚剧,技不如人却又不服人,一味封闭固守,唯恐某日突遭逆运,战败枰前,苦心经营之名付之流水。如此做只是为了保持棋艺在自己家族或者宗派内的传承,却导致棋界没有了交流,没有了纳建,棋坛在这种闭门造车的思想羁绊之下何谈蓬勃发展?” 无面道“棋如人,人亦如棋,一个人若想助益于世就应虚怀若谷地学习他人的长处,同时豁达无私地与他人分享自己的真知灼见,促成不同思想感悟之间的碰撞以形成个人、社会及文化发展的良性基因。围棋之道亦应如此。一个定式置于十人眼前,便应有十种不同的认知和理解,而非是一家一派的程式化传承。眼下棋坛的因循守旧,一成不变的思想正严重阻碍着围棋的发展。” 玄老感叹道“封闭自守永远都不会得到及时迅速的改进,只有开放交流,互相借鉴才能使一种事物生机常在,历久弥新。” “囚龙圣手封霖在与百里世家小公子百里萤沣的对弈中胜出,请挪步‘棋池’与汉中郡凉城管羽进行最后一弈。”百栖苑执事高声道。 二人于棋池落座,所谓“棋池”不过是儒家特意构筑的圆形场地,正中椭圆形水潭之上设置棋盘仅供两人对弈,围观之人则可四面围之,视野清晰,可供围观之地甚多,确实是高手对弈观众观战的好地方。 第三十一章 天山林雨 二人皆不愿占对手便宜,只见管羽手中落下一枚白子,囚龙圣手封霖手中落下了四枚黑子。百栖苑执事扫视一下道“黑子单,白子双,管先生先。” 管羽执白棋落子“星位”,囚龙圣手封霖则落子“小目”。管羽以“星位”起手在速度上占了先机,但却不及封霖的“小目”起手来得坚实,在实地上实则封霖占有优势。然“星”位自有“星”位的好处,便于发展外势,有助于中盘攻杀。 棋盘之上,管羽占据角部星位之后不守也不挂,反而先去拆边,看似兵锋迂回起伏,实则隐藏锋芒,避敌锐气。封霖则以小目和目外守角,以此角为根据地向左右拆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稳扎稳打的态势,布局巧妙的心思,进可攻退可守的显势无不说明囚龙圣手之誉绝非浪得虚名。 第六十九手,棋盘上局势激烈,血肉横飞,仿佛能闻到丝丝血腥气味,管羽全力发起进攻,像是一股白色的巨浪滚滚涌动击向黑幕。 封霖于方寸之间,轻描淡写之际落定几枚黑子,宛若从天而降的大山落在地上,被当作堤坝势要阻住滚滚而来的白色巨浪。 眼见封霖力敌不退,白子落位忽变,场上局势立时转入和缓,激流猛进之势一扫而空,借之以徐徐图之,递进蚕食之势。 面对管羽棋风突变,不仅围观人群莫名不知所以,就连封霖亦是啧啧称奇,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竟是观之不透。而管羽此弈却展示了三种完全不同的棋风,让人根本无从猜测下一手的选子落位,正是借此之故牢牢地掌握住了整个局势的主动权。 棋局弈到二百三十余手才真正到了锱铢必争,细大不捐的阶段,封霖在管羽凌乱有力的攻势之下已经渐感不支。棋盘之上白棋四面八方奔涌而出,如山的黑幕已然无法阻挡巨浪的滚滚碾压之势,显然白子已然全面占据上风,黑子已然陷入苦苦挣扎。 又三十手,封霖丢下手中黑子一声叹息道“我输了!想我封霖纵横大陆棋坛几十载,一生致力于取各家棋艺之长,融百家之优以期清除棋坛障壁,曾以为此生无望矣。今日与少年对弈老朽虽败但足慰平生,大陆棋坛的未来,老朽之夙愿亦有望在少年人身上达成,实乃棋坛之幸也!” 管羽起身拜道“先生之志晚辈当习之,先生之心晚辈当循之。” 封霖哈哈一笑,道“小友开局守稳力定根基;中路趁乱隐匿提速,看似章法杂乱实则乱而不散;收官之际早已是隐兵暗埋,静待时机,出奇制胜。老夫虽有此想却不敢行此径,变不敢变,行不敢行,优柔寡断以致丧失大好局面。” “此弈胜者为凉城管羽,以学记规则拔得头筹者可于学记结束之时进入儒家藏书楼修习三日,若有挑战者可在学记结束前随时提出挑战。”百栖苑执事高声道。 红日落尽,黑夜降临,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仿似金光碧落,炫彩异常;近处晚风扫过庭院,摇曳着初青的树叶刷刷作响;四围溪水、虫鸣、夏禅伴起悠长乐曲直透心神。 “明日便是齐鲁学记的‘武日’,主上可有安排妥当?”练云生问道。 “回总管,主上已经有所安排,想来必不会错过进入藏书楼的机会。”寒柒道。 “主上可有什么交待?”练云生问道。 “回总管,主上要我们静观其变,绝不可暴露身份和意图!主上对那个叫管羽的新晋棋道高手似乎很有兴趣,已经派人查探其身份背景,不日便会有消息传来。”寒柒道。 “管……羽……?” 练云生稍作沉吟,道“此人在棋道之上确实足够惊才夺艳,不知其它方面有没有特别之处,主上向来爱惜人才,大计若成也需要这样的人才辅佐,我会留心观察。” “总管觉得明日的‘武日’会不会有绊脚的人物?为了不影响主上大计,属下愿意先行替主上扫平障碍。”寒柒道。 练云生道“此次学记人数众多,阁别林立,昨日与今日的场面均看不出有何等好手隐匿其间。儒家掌门匡悟的大弟子念生,二弟子芜界,二当家的弟子寒冽以及半生、良姬的弟子花季都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既然主上已经有所安排,为免多生事端,我等只需遵从主上安排即可,无需过多操心!” “是,属下谨遵总管安排!”寒柒道。 入夜。 墨义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眠,于是起身推开窗户,立身窗前若有所思的直视着窗外,不断回想着这些天来的种种事情。 繁星铺满了天幕,星辰摇曳了穹宇,他没有动;东方的天际泛了鱼肚白,成片的云朵逐渐被染上了明艳的红,他没有动;拂晓的风夹着阵阵泥土的芬芳向他袭来,他依旧没有动;窗外一切的朦胧都逐渐在晨曦中露出了它们原有的轮廓,亭台、檐角、树梢、窗棂,统统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太阳升起来了。柔和却又不失炜耀的光辉,从疏疏的云间,透发出来,照亮了整个世界。远山近水,沐浴着晨光,显出了蓬勃的生机。林间忽而有一群鸟儿飞起,整齐地排着队,飞向泛起光晕的海边。 准备参加齐鲁学记“武日”比试的人们已然开始向西院行去,在一阵嘈杂的人声中,墨义方自回过神来。抬望眼,天已大亮,收拾心情准备前去观看“武日”的比试。 齐鲁学记一共三日,尤以第三日的“武日”最为受江湖人士重视,因其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大陆江湖上的一次小型武林大会。每一年的“武日”都是江湖高手,武林新秀等一展身手,争取江湖名气威望的时候,也是意外最多的时候,只因每一年“武日”的第一名皆可进儒家藏书楼一次,而出楼的时间则是以三十日为限。 儒家藏书楼作为与道家的藏经楼和商於城麒麟阁内古书楼齐名的三楼之一,江湖地位,楼内珍藏自是不言而喻,江湖上想要进入藏书楼修习之人更是数不胜数。是以,每一年的“武日”都是齐鲁学记最精彩的一天,也是意外最多的一天。 西院占地颇广,纵宽各有五十余丈,地下完全是坚硬的三合土铺成,墙壁边地上放有石锁沙袋及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器,居中圆形为基便是儒家的演武场。 迎着西院正门一座高台,高约二丈,五丈见方,上摆三张长桌,每桌后都有六张高背金交椅,居中长桌中间坐着儒家掌门匡悟,管事府总管练云生,道家无量子,农家长老玄弈,四柱城独孤流云以及墨家长老断布离,左右分别坐着各方豪门和江湖阁别的代表人物,椅背后站着其随行的优秀门人或是弟子。 “今日为齐鲁学记最后一日的‘武日’,依循先例,获得本次‘武日’头名的英雄好汉可获进儒家藏书楼一次,时限三十日,楼内典籍,珍藏,要术尽可观之!‘武日’对决由入场英雄自行决定,比武切磋点到为止,恶意伤人者将被除名,最终胜出者既获头名。”西院执事高声喊道。 演武场早已是人满为患,毕竟藏书楼的诱惑力和齐鲁学记“武日”出名的影响力还是异乎寻常的,有些人更是早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狂躁急欲上台。执事人话音刚落,一条人影便即冲进演武场,只见少年一袭布衣,面皮白净,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高鼻梁宽下颌,发髻飘散漆如墨染一般,笑起来颇有些翩翩风度。 少年抱拳环施一礼,道“在下林雨,来自大陆极南之地的天山雪原,此来‘武日’只为寻一名头以立身江湖,恭请各位前辈高人赐教。” “小娃娃年岁不大人倒是着急的很呐,想来这‘武日’扬名立万需先问问大爷手中的刀答应不答应。”一声断喝声落,一人左手提刀自人群中缓步走出,只见来人年约四十,皮肤蜡黄,双目深陷,两只眼睛宛如鹰眼一般炯炯有神。 林雨抱拳道“小可初入江湖,不识前辈,愿请示之。” “‘鬼刀’千影是也。”提刀汉子答道。 大汉刚出人群便有人认出此人乃是纵横北方武林的‘鬼刀’千影,识得鬼刀之人皆感诧异。想那鬼刀成名江湖已久,尤其在北方武林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根本就不需要再来齐鲁学记的“武日”争什么名头。如果说是为了进藏书楼,以他的武功来看,显然他是有些高看自己了! “鬼刀”千影素以刀法诡诈,智计过人出名,尤其在楚河以北的北方武林之中颇有威名,各方势力也对其是礼遇有加。对于忽然出现在齐鲁学记的“武日”之上,很多人皆是颇感意外,江湖之上也并未有传其争名逐利之言。 “前辈请赐教。” 林雨突地身形一动,宛如一道轻烟般升起,清瘦的身形拔到两丈五、六处,双足微微一蹬,竟在空中打了个盘旋,掌中长剑一挥,一道银色剑光直向鬼刀千影面门刺去。 “来的好!” 鬼刀一声断喝,右手握住刀柄猛地一挫腕子,刀锋疾转,刀身划了个圆弧将林雨刺来的一剑挡开。“叮当”声响,刀剑相接,金属相撞激起火花四溅,鬼刀心下一凛,眼前少年虽看似弱不禁风,但是力道却是如此厚重,不可小视! “好臂力,看我‘断魂刀法’。” 随着这一声厉叱,鬼刀将刀身一翻,刀光闪处一式“鬼刀探路”闪电似地朝林雨斜斜劈下,风急声劲,端的是刀沉力猛。林雨见刀势凶猛不敢硬接,稍一撤步,肩头微塌,掌中这口光华乱闪的利剑便带着一溜阴森森的青光向上一翻,斜向鬼刀左臂挑去。 “这小子出手如此果决,躲过我一刀旋即便借势还我一剑,倒是轻看于他了!”一念至此,鬼刀不躲不闪,只将刀身一侧直向林雨右臂砍去。 林雨经过刚才的刀剑相击已然知道鬼刀的力道,不愿再与鬼刀硬碰,眼见鬼刀刀头将要划到自己右臂忙剑身外摆,身形借势急转躲开一击。 鬼刀千影面对一毛头小子连续受挫,心下已然有些不淡定了,厉吼一声,竟又飞身扑了上去,一招三式“鬼刀开颅”、“魂断千里”、“横亘八方”“唰、唰、唰”连起三刀,只见阵阵刀影将林雨笼罩其中,鬼刀显是动了真怒,林雨此时一不留神恐怕便有性命之忧。 林雨似乎早已看透千影的用意,根本不让这鬼刀的刀势欺身,一拧身,“凤凰展翅”,反手一剑,连削带打,竟从鬼刀的刀光之中抢攻出去,鬼刀赶紧一仰身,往后倒窜,才堪堪避过这招,但却已面目变了色。 林雨剑招看似平平无奇,但身法、路子,却高明得很,时间、部位的拿捏,更是恰到好处。看台之上有人叹道“许是这少年在身法上已有多年的苦练,‘苦寒剑法’配合如此诡异的身法,绝不是鬼刀所能抵敌得住的。” 场上二人你来我往,看台之上有人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们之中有人已然认出这叫林雨的少年所使剑法俨然是久不见诸于江湖的“苦寒剑法”,只是相比所熟识的“苦寒剑法”更为诡异和难以捉摸,而这种诡异却是体现在用剑之人的奇特身法上,显见是有人对“苦寒剑法”有了新的领悟。 林雨不按常理祭出的一招惊呆了诸多围观之人,但其脸上绝未因一招占了上风而有丝毫骄矜的样子,双目如炬般死死的盯住鬼刀的刀尖,随着他的刀尖打转。鬼刀身形急转连挥两刀复向林雨劈来,他身形一错步,便又轻轻易易地躲了开去,掌中长剑随着身子一引,剑光倏然而长,身随剑走,剑随身游,所过之处“苦寒剑法”却是无懈可击。 “前辈鬼刀虽然厉害,但恐怕并不能胜晚辈手中长剑,不若退去的好!”林雨避过鬼刀一刀之后淡淡的道。 不过十个照面,原本傲气十足的鬼刀显然已是有些招架不住了,骤闻林雨之言顿觉面上无光,心下怒火疾窜,眼神愤懑仿似欲将林雨吞噬一般。林雨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听其言语显然并不甚懂江湖上的人情世故,似这般场合、这些要面子的江湖人士,将名利看得高过自己的性命,败不起亦不敢败。虽然鬼刀也感觉自己不一定是眼前少年的对手,但是也还没到要认输的境地,否则,岂不会让江湖人笑话。 “哼……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看刀!” 鬼刀身形疾转,刀借身势卷起道道残影,身与刀合激起飞沙走石,刀尖一抖一式“八方来贺”携雷霆之威直向林雨拦腰斩去。此一刀蓄积千影全身之力,刀幻千影牢牢锁住林雨身位,显然志在一击将对手送走。 面对鬼刀的全力施为,林雨不敢大意,亦不敢硬接鬼刀的全力一击。眼见森森刀影劈砍而来,被封住退路的林雨提气聚力,右手执剑直向头顶挥舞,双足用力高高跃起。鬼刀一击落空,身形电转之际刀身已然向上托起,一式“魂断苍穹”刀尖直向下落的林雨刺去。 显见之前鬼刀的目的便是将林雨逼上空中,让林雨在无力可借的情况下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只见林雨在空中轻轻一翻,借腾空之势将上身向下,剑身轻抖直向刀身刺去,眼见刀剑即将相接,林雨手腕一抖剑身直向刀身砍去,借一击之力将身体稳稳地落在鬼刀一尺开外。 “前辈好刀法,好计谋,可惜还是慢了一些!”林雨道。 “哼……” 千影轻哼一声,双手握刀左右劈空,激起万千刀影,但见千影身形疾闪万千刀影紧随千影铺天盖地卷向林雨。鬼刀千影一式“鬼影狂刀”携风雷之音,夹雷霆万钧气势直向林雨身体要害部位击来。 只听看台之上有人说道“‘断魂刀法’魂断鬼影万千,鬼影既出当分胜负。” “好刀法!” 林雨一声断喝人已不知去向,身法之快令人乍舌,待人群看清之时,只见少年人手中利剑已然架在了鬼刀千影的脖颈之上。 林雨知道江湖人对于面皮的看重甚于生命,自己也只是想来齐鲁学记的“武日”寻个名头,并不想与人结怨,是以出手有所保留,不曾想这鬼刀千影却是越打招式越狠辣,颇有些性命相搏的味道,无奈之下只能使出“苦寒剑法”的一式“拨云见日”破除“鬼影狂刀”的层层刀影,利用速度优势反手将剑架在了鬼刀千影的脖颈之上。 “前辈,得罪了!”林雨迅速收剑回鞘躬身施礼道。 鬼刀千影怔了一时方才回过神来,愕然道“少年人身法奇特,剑法出众,千某佩服!”话说完便收刀向演武场场边走去。 看着鬼刀千影缓缓向场边走去,林雨对于“断魂刀法”的刚猛、诡诈仍是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自己的“苦寒剑法”本身就有些克制“断魂刀法”,只怕这场战斗还要持续下去,最终会以什么结果收场恐怕也是难以预料。毕竟师父说过“江湖之人都极其看重名声,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以性命相搏。”而今在这种场合之下,想必,任谁都不会,也不愿意被击败下场吧! 第三十二章 桃枝摇曳 “毛头小子有些门道,且看本大爷如何教训于你。” 断喝声过,只见一人年约三十出头,疏目阔眉,目光灼灼,面容狂傲之间略显英俊,嘴角下撇,满脸寒霜,虽在骄阳照耀之下仍给人以冷森森之感。一身短装劲服,肩下剑穗飘扬,双眼注定林雨,眉眼之间尽是不屑之色! 林雨抱拳躬身,道“小可天山雪原林雨,敬请兄台赐教。” “赐教不敢当,只是你小小年纪不在家习文练武,偏跑来这齐鲁学记的‘武日’争出风头,着实不该,今日遇上我商於城百里天沣算你晦气,且让我来陪你耍上一耍,也好断了你无端的念想。”来人操着长辈似的口吻说道。 林雨道“原来是百里世家的大公子,小可倒要领教一二。” “那你可要接住了!”百里天沣拉长了声音道。 “呛啷啷!”长剑出鞘,一式“神龙出渊”,连身合剑直向林雨刺去,林雨见剑势疾至,身形微挫,闪开迎面一剑。 百里天沣见一击落空,剑锋翻转接连挥出“圣人问路”,“圣人问道”,“圣贤归位”,唰!唰!唰!闪电似地连攻三招,招招指向林雨身体要害部位,若然中招,即使不伤也必然会立刻丧失行动能力。 林雨见百里天沣剑招疾至,闪,展,腾,挪,一路疾闪,最后一招腾身纵出丈外。身陷百里天沣三招织出的剑幕之中,林雨是险状百出,尤其最后一剑“圣贤归位”,若不是林雨闪避及时躲过了刺向右腿的一剑,恐怕就只有认输退场的份了。 立住身形的林雨也是惊出一身冷汗,百里天沣骤然出招打了林雨个措手不及,林雨心下暗暗惊诧“百里家的‘圣人剑法’果然名不虚传!”竟然完全没有觉得百里天沣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之处。 “百里家作为盛名大陆的书香世家,竟然对一少年人突施奇手,面皮都不要了吗?”一个尖锐的声音喊道。 “百里家的大公子竟然不顾礼数突下狠手,真是有失书香世家的风范。”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的嘲讽道。 “据说这百里家的大公子不喜文字酷爱武学,不曾想竟然连礼数也不喜欢,如此无礼之态真是丢人现眼!”人群中又一个尖锐的声音道。 百里天沣对后生的突然施为立时激起围观人群的纷纷议论,各种声音陆续传出,一时间演武场倒是热闹起来。 林雨腾身纵出仗外,稳住身形,收拾心绪,“呛!”然一声轻吟,将归鞘利剑掣在手中一震道“百里先生的‘圣人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百里天沣对围观之人的争吵置若罔闻,见自己突施“圣人剑法”的三招竟未伤到林雨分毫,历叱一声道“毛头小子可要注意了!”话音落处,脚尖疾点,身形腾空而起,半空中长剑闪过一片青芒,猛向林雨劈头照面砍下。 林雨见他身法轻灵,剑招狠辣,招式未到,已感到冷森森的剑气直逼面门,当下抱元守一,澄心静虑,一招“夜渡寒门”猛向来势撩去。 “仓啷啷!”伴着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双剑猛然撞在一起,立时火花四溅,金星乱舞,辉烂耀目惊起如火树银花,使得众人目似火灼。二人身形倏然分开,双臂均感一阵发麻,百里天沣吃惊不已,心念电转道“看不出这叫林雨的少年臂力竟与自己不相上下,自己借居高临下之势的一击竟未能将其击退半步!” 百里天沣借一击之势轻身落地,身形甫定,剑身翻转再次向林雨攻去,林雨手腕一震,剑起争鸣之音,二人二次往上一凑,各展绝学,斗在一起。 林雨祭起“苦寒剑法”剑若惊虹绕空,百里天沣舞出“圣人剑法”长剑似乌龙闹海,银光湛然,两道剑影,翻腾缭绕,二人斗的紧时,只见重重剑影毫光,却不见二人身影。 二人皆是快攻快打,晃眼已斗了三十余招。 演武场围观的人群也是看的入迷,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虽然这些江湖人士见惯了江湖争斗,恩怨仇杀,但是像眼前这种身心专注,紧张激烈的比试反倒是难得一见。冷森森的剑锋,回旋生飙,寒光逼人,有些个胆小的,站不住脚,已然身不由己地缓缓退后。 “嗨!可惜!百里天沣这招‘圣人囚心’,还是差了两寸,否则已然决出胜负了!……”人群中一个惋惜的声音道。 “‘苦寒剑法’攻防兼备,每一招每一式彷佛都蕴含着用剑之人对生活的怜悯和倔强,似有苦尽甘来之愿又有悲怆苦寒难挨之意,该是经历过何等样生活的人才能创出如此求实的剑法。反观百里世家的‘圣人剑法’看似儒雅、谦谨实则盛气凌人,霸道至极,一招一式皆为毙敌制胜,实在有违书香世家‘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温润气质。”墨义心下暗暗品评道。 百里世家的小公子百里萤沣面色深沉,一双精光暴射的小眼睛瞪得滚圆,盯着场内动手的二人紧闭嘴唇,一言不发。百里世家虽以棋艺闻名大陆,但是书香之气亦不输任意一个大陆上的顶流书香世家,即便是名满大陆的方家。而武学之道也是不次于一些江湖阁别大家的存在,百里家赖以成名的“圣人剑法”在江湖上也是威名赫赫。 百里家带着很大的期望来参加齐鲁学记,原本期望能以百里萤沣在棋道上的过人天赋脱颖而出,不曾想却是败的凄惨,而今百里天沣面对这个可能尚不满十八岁的少年亦是难分胜负,这不免让百里萤沣及一众随从心生担忧。 百里天沣虽然身材魁梧,体魄强健,但是身法却异常的轻灵,飞、腾、奔、窜,犹如灵猿跳涧,出手更是稳、准、快、狠,招招不离林雨要害,一招一式皆意在快速制敌,仿若“圣人剑法”中仅有的狠辣招式皆被其习得精髓。 林雨沉着稳定,处乱不惊,借助浑厚内力将“苦寒剑法”所蕴藏的生存之道发挥的淋漓尽致,剑法暗合人性之道,身法暗衬岁月之律,手、眼、身、法、步,处处显示出有很深的根底,剑招苦中带着倔强,铿锵而不自卑,隐然有一股俗世不染的傲气。 眨眼间又斗了二十余招,百里天沣一边动手,一边心中生怪,百里家以“圣人剑法”闻名江湖,自己又素以剑法见长,竟然一时之间占不了上风,明明自己施出绝大杀招,对面的小子却都不慌不忙,只用招式极其平常的剑法,便把自己的绝大杀招化解掉了。而且,这小子的剑法总是给人一种姿势怪异,招式有违常理的感觉,令自己在对战中颇感难受。 “苦寒剑法”由一位身世凄苦但人格却异常坚韧之人所创,此人名唤封不二,乃是二十年前声名盛极一时的三尺郡五斗城巨富金家的仆人。封家祖上三代皆是金家的家仆,金家扎根五斗城经营多代终是在家主金不奂掌家之后迎来全盛,无论财力还是金家在江湖中的地位都是一般人所无法企及的。 封不二生于金家,长于金家,虽是金家家仆身份,但是却是能跟金家少爷、小姐一起习文练武的存在,金家也早已不再将其当家仆对待。主家善良,封父也是始终不敢有半点逾规越矩,只是谨守本份,尽心伺候。怎奈天道无常,人世悲苦,二十年前金家突逢巨变,惨遭横祸,金家上下九十余口竟在一夜之间被魁嵬阁屠戮殆尽,封不二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竟成为金家灭门惨剧的幸存者之一。 金家多代行商虽也有些武力,但是面对魁嵬阁这种江湖巨恶的夜袭绞杀也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只能是任人宰割!江湖上皆知魁嵬阁的手段,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酿灭门惨剧。金家遭逢巨变,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几乎死伤殆尽,事情虽然惊动了大陆管事府,但是却始终不见管事府有所行动。一些江湖侠士、江湖阁别虽对金家巨变深感同情,但是在得知乃是魁嵬阁下的杀手之时亦是忌惮不已。 封不二有幸逃过一劫,惮于自己能力不够只能选择隐居避世苦练武功,凭借自己过人的资质和为金家报仇雪恨的执念,以金家武功为基础创出“苦寒剑法”、“风雷掌”和“八步杀神拳”三套绝学。封不二隐忍五年有余,旦夕苦练只为报金家灭门之仇,出山便以“苦寒剑法”震动江湖,之后不断寻访魁嵬阁的踪迹。正当其名声躁于江湖之际,却于十五年前突然消失不见,时至今日“苦寒剑法”却在齐鲁学记“武日”现身,让一些知道二十年前金家之事的江湖遗老顿觉惊讶不已。 这时,二人已战了将近百招,仍不分胜负,面对林雨诡异变幻的身法和怪招频出的攻势,百里天沣心中焦躁不已,手上剑意已然有些慌乱,恰逢林雨使了一招“寒霜碧月”向百里天沣头上扫来。百里天沣身形暴退半尺,躲过项上一剑,手中剑出“圣人一怒”猛斩林雨下盘。林雨双足一顿,离地三尺,手中剑演“寒霜袭月”,直击百里天沣顶门“华盖”大穴。 百里天沣求胜心切,弃林雨一式“寒霜袭月”于不顾,不躲不闪,欺身横剑,一招“圣人揖理”,剑身横着一挡林雨剑势,顺势横向前推猛砍林雨前胸。 这一招,凶险已极,若是林雨凌空换步,身形再向上提起三尺,原势不变,剑尖下落,必可把百里天沣头顶“华盖穴”刺出一个血窟窿。 百里天沣臆测林雨定不能凌空再行上窜,故而用了这么一式等于自杀式的险招。林雨陡见百里天沣这赌命的一剑,心下惊诧不已,手腕疾抖,剑身一摆将刺向百里天沣“华盖穴”的一剑扫向百里天沣横身推来的剑身。 “当啷啷……”一阵轻响,林雨借两剑相撞之劲飞身后退,闪身落地冷冷的看着百里天沣,显然已是有些嗔怒。 稍有些武功基础的都已看出刚才一击万分凶险。“武日”原本只是江湖朋友比试切磋,而这百里天沣却是在以命相搏,一招“圣人揖理”竟置自身安危于不顾欲与对手拼个两败俱伤的打法,若非是林雨身手敏捷,改以剑身扫向百里天沣的剑身,及时将攻势转为拆招,只怕此时的百里天沣已是一具尸体! “这是什么打法!堂堂百里家竟然使出如此无赖手段!”人群中登时便有人愤愤的道。 一时间人群又沸腾起来,各种声音充斥耳畔,百里天沣险些落败,心中犹如万箭齐攒,难过万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受挫,略显英俊的脸上寒霜更甚。 远处,百里萤沣低声向俯身的一老者道“三叔,大哥心神已乱,断无取胜的可能,麻烦您老前去收拾下残局,百里家可以输,但是不能丢了气节!” 俯身老者一头华发雪须,眼神深邃,快速来到百里天沣近前,抱拳环施一礼,随后转向林雨道“老夫替百里家再次相谢少侠手下留情之恩德,少侠技高一筹,此番比试是百里天沣输了!” 林雨一揖,道“前辈过誉,小可蒙百里兄长相让感激不已!” 百里天沣还想说些什么,只见老者眼睛一瞪,顿时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随即便随老者离开了演武场。 “林少侠已连胜两轮,请左边看台歇息。”西院执事高声喊道。 林雨战过两场也感觉有些疲累,忽听执事喊声,抱拳施礼缓步向看台走去。 “‘武日’对战继续,请各位侠士鳞次入场。”西院执事又是一声高喊道。 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从人群中缓缓走出,直直地向演武场中央走去。只见她着一件金黄色衣衫,肌肤白皙,眉目如画,身材纤细高挑,浓密的发丝高高的缵在脑后,发梢顺肩而下,直垂腰际。 少女在演武场中央站定,右手搭在左手之上,上身微躬环施一礼,道“桃花阁桃枝恭请各位江湖朋友指教。” 桃枝一踏进演武场,场边的江湖人士便开始哄闹起来。显然,桃枝的貌美已然让有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忽略了其来自桃花阁的事实! “小姑娘可真俊呐,你看这小脸蛋嫩的可以捏出水来!” “妹子,拳脚无情,刀剑无眼,万一伤着哪儿哥哥可是会心疼的呀!” “今年的齐鲁学记的‘武日’倒是有些看头,少年俊才,美艳少女纷纷登场,有趣……有趣……!”一时间唏嘘声,挑逗的口哨声,议论声延绵不绝,萦绕耳畔。 “小姑娘,让俺来陪你耍耍。”随着一声干喝,只见一个身着一袭浅色粗布短衫,虎背熊腰,面目粗犷的汉子疾身闪进场中,看似威猛无比的汉子独独左手小指少了一根。 桃枝看向来人淡淡的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汉子闷声道“聊城,断指邢无稷。” 桃枝道“邢大哥,小妹领教高招。” 邢无稷颇有些轻蔑的道“姑娘貌若天仙,楚楚动人,还是不要伤着的好。” “请!” “请”字声落,桃枝连看都未看邢无稷一眼,纤足点地,身形凌空跃起,升起足有丈余高,弹腿折腰,身形俯射而出,快似疾风闪电,于半空中挥出一掌,直向邢无稷头上砍去。 邢无稷微微一笑,嘴角浮出一丝轻蔑,一反常态的将左手向后背去,右掌一式“掌印乾坤”硬向桃枝看似软绵无力的掌力迎去。 “砰!”的一声大震,两掌一触既分,桃枝借掌劲翻身后退飘然落地,一脸从容,邢无稷则跄踉跄踉连退三四步,脚下运力,双手扶空拿桩站稳身形。一掌过后,桃枝从容镇定,邢无稷则稍显狼狈,面对桃枝如此惊人的掌力,邢无稷心中惊诧不已,初入场时的轻佻、蔑视之心已是荡然无存! “咦,没想到这丫头的掌力竟如此浑厚,着实出人意料!”人群中一个声音道。 桃枝亭身玉立,待邢无稷稳住身形方才道“邢大侠还是尽全力的好,小女子可不想占人便宜!”言语无丝毫的情绪波动,说话间,双掌已然平胸推出,掌出如棉,迅疾无声,快速向邢无稷胸前拍去。 邢无稷方才自恃自己体健身强,面对桃枝颇有些怜香惜玉之意,对过一掌之后邢无稷再不敢大意。邢无稷堂堂七尺男儿,心下虽有所顾忌但也不能在气势上输掉哪怕是一星半点!见桃枝对自己视若无睹,出掌迅疾毫不留情,他竟不躲不闪,也以右掌劈出,硬向桃枝看似柔软无力的掌刃接去。 “砰!”又是一声暴响,桃枝身形微晃竟丝毫未退,邢无稷却被掌力震的连连后退,足有五步之余,已感双臂发麻,内腑血气也是有些翻涌。 “咦……唏……,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掌力竟如此彪悍!”一个声音讶异的道。 桃枝显是不想再过多虚耗时间,柳身轻摆,双掌挥舞,掌借身力,身借风劲,运足十成功力,弯背塌腰,灌风的双掌迅若电闪般向邢无稷平胸推出。 邢无稷见掌势迅疾,掌力灌风呼啸而至,便知眼前这小姑娘已然使出全力,看来是要快速解决战斗。稍一思忖,邢无稷慌忙侧身疾闪,不再正面硬接桃枝的掌力,桃枝一击不中,侧身挥掌直追邢无稷劈去。 桃枝身形骤闪,攻速陡然加快,邢无稷躲之不及只得挥掌与桃枝战在一处。二人近身相搏,身法手法都是快得出奇,眨眼之间已互换了五、六招,只把演武场围观的众人看了个眼花缭乱。尤其这桃花阁叫桃枝的小姑娘掌法看似轻巧无力,实则触之阴沉,掌出疾如风,绵如云,招式神鬼难测。再四、五招后,邢无稷已是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功,围观的江湖高手禁不住啧啧称奇。 眼见自己越来越吃力,邢无稷勉强躲过桃枝的一击之后,闪身疾退,右掌前推做出停手之势,道“桃姑娘技高一筹,邢某佩服,今日先行告退,他日有缘定当再行请教。” 第三十三章 黑心书生 桃枝一礼道“邢大哥承让,桃枝在此谢过!” “断指邢无稷虽然算不上顶流高手,但是其一身武功亦不可小觑,并非什么江湖侠士可以随便拿捏的。可是眼前这桃花阁的小姑娘却在二十回合之内便将其击败,实力自是不可小视,如此年纪便有此等功力,足见桃花阁确实配得上‘江湖六阁’之一的名号。” 场边一年约六旬,满头银发的老者忖道“这女娃子所用的掌法怎么感觉那么熟悉,竟似十分的像金家的掌法,老夫要想法问个清楚才行。” “女娃子掌法奇特,掌力更是惊人,请恕老夫眼拙,不知是何掌法?”循声看去,只见一老者年约六旬,满头银发散落身后,红光满面,虬髯皓齿,浓眉环目,精光如炬,身着一领紫绣青纺麻布裤褂,腰扎手掌宽粗布挺带,足穿一双粗布旱地靴。老者手提利剑,步履轻盈,体态生风,倏然声落人已来到演武场中央,老者虽是华发丛生的年岁,但是生相却是异常威猛。 桃枝见老人银丝华发,笑容铺面,躬身施礼道“小辈所使掌法为‘幻阴掌’,乃家师所创的独门绝技,敢问前辈尊讳?” 老者微笑道“老夫姓柳,字无相。” “柳……柳……柳无相?这老头是‘生人无相’柳无相?”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老头也来凑热闹!” “柳无相,虽然名满江湖,但是却很少在江湖行走,居然会上演武场,奇哉怪也!” 老者刚一报上名姓,一众人等便开始议论纷纷,显然都是有些诧异。就连高台上的众人也都感到十分的意外,毕竟“生人无相”柳无相三十多年前便是名动武林的江湖高手,今天忽然要上台对战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子,实在是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实不知柳无相并非是为了争名逐利,而是有更深的意图。 原来柳无相与二十年前的五斗城巨富金家大当家金不奂是八拜之交,过命的兄弟。柳无相向来淡泊名利,不喜欢争勇斗狠,更是自由散漫不受拘束,世人只知道其武功卓绝,却并不知道其与金不奂的关系,就连金家之人也是鲜有人知道! 二十年前金家突遭魁嵬阁灭门,而彼时的柳无相正在游山玩水,纵享大陆的旖旎风景。当柳无相得知金家惨遭灭门之事,匆忙赶去五斗城却是毫无线索可寻了,在之后的时间里,柳无相虽是尽力追查金家的灭门原因,终究是毫无头绪。 桃枝闻听来人便是“生人无相”柳无相,当下也是一惊。作为桃花阁的弟子,对于江湖上这些成名已久的遗老都是耳熟能详,尤其那些实力恐怖之辈,师父都会特别交待。 桃枝定了定神,稳了稳心绪说道“原来是柳老前辈,晚辈失礼!” 柳无相面带微笑的道“小姑娘掌法惊奇,武功过人,老夫也想向姑娘请教一二。” 桃枝道“晚辈恭请前辈指教,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柳无相道“姑娘掌法老夫已然见识过,不如比一比剑法可好啊?” “前辈,请!” 桃枝深吸一口气,手腕一震,长剑中宫直进,剑尖不住的颤动,眼见近身,剑刃忽然转而向上,直奔柳无相面门刺去,一式“寻踪问路”,端的是奇诡难测,变幻无方。 柳无相头向右侧微移,手腕轻转,剑身斜出直向桃枝剑身磕去,“当……”一声轻响,便将桃枝刺来的一剑化去。 桃枝游身回掌,向着柳无相连拍两掌,柳无相并不与桃枝接触,轻身腾挪,轻松躲开掌力。柳无相左手化掌一式“扶风问柳”直向桃枝肋下拍去,桃枝剑换左手,右手祭起掌力迎向柳无相拍来的一掌,柳无相仍是不愿与桃枝掌力相接,闪身回撤,挥剑便向桃枝左肩刺去。 “姑娘好手法!且看老夫‘生人剑法’!” 柳无相推招换式之际还不忘提醒一句,随即手中精芒长剑轻挥,一式“灵蛇出洞”激起一道冷森剑芒,挟着强力剑气便向桃枝刺来。 桃枝陡见柳无相撤掌出剑,心下一惊,暗自忖道“这老人家身法、剑法、掌法都是十分的怪异,招式转换间毫无痕迹可寻,而这‘生人剑法’仿似与师父的‘幻阴剑法’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甚是怪异!” 桃枝心念电转之际手上可不敢大意,见柳无相一剑向自己左肩刺来,左手剑身翻转直向柳无相的剑身挡去,身形急转、侧移,右手旋即化掌一式“阴阳分离”直向柳无相胸前“华盖”大穴拍去。 “小姑娘,够机智!” 柳无相语声落处,当即挫身蹬腿,身形倒跃而出,便轻松化解了桃枝的进攻。桃枝一掌落空,左手剑身一摆一式“剑分阴阳”一剑自上而下的直劈下去,剑至中庭,桃枝右手扶住剑尾已呈双手握剑之姿,真有石破天惊的气势。 “左右双剑,好剑法!” 柳无相大赞一声,剑已随着桃枝的身形急速劈至,单手出剑,双手发力,这一剑可谓是有石破天惊之势。此时的柳无相人已立身演武场的边沿,并无退路可寻,眼见桃枝这一剑是用了大力的,柳无相并不愿硬接。只见柳无相右手握剑背于身后,身形左倾,左腿发力右腿收边,斜刺刺地向左边移了两步旋即身形急转划了一个半圆已然落身于桃枝的背后。 “老人家,好身法!” 桃枝一击落空,剑换右手之际也不禁赞了一声,同时左腿一屈右足轻点一式“回头望月”右手剑直向柳无相腿部削去,仿似背后生了眼睛一般精准无比。柳无相身形甫定桃枝的剑便已近身,柳无相轻身一跃而起,右手举剑一式“剑分阴阳”自上而下的直劈下去,剑至中庭,柳无相左手扶住剑尾已呈双手握剑之姿。 这一剑除去柳无相是身体腾空而下之外与刚才桃枝劈向柳无相的一剑一模一样。桃枝忙闪身躲了开去,骤见柳无相使出相似一剑顿时一惊,围观人群也是惊讶不已。 “这是怎么一回事?”已经在胜出位就坐的林雨陡见桃枝的“幻阴剑法”顿时疑窦丛生,不禁心内嘀咕道。因为桃枝的“幻阴剑法”跟自己的“苦寒剑法”在引剑、走势、劈砍、撩挑以及寻位上形虽不似,但其神却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桃枝惊讶之际仍不忘闪身躲避,柳无相左手握剑一式“横扫千军”横切桃枝腰身,桃枝闪避已然不及,忙挥剑挡在腰间。“当啷!”一声金铁交鸣,双剑猛击在一起,立时火星四射,溅起阵阵金星如火树银花。 转眼间,二人已拆了四十余回合,此时的桃枝心内惊诧不已,因为她发现柳无相所使用的“生人剑法”夹杂着太多与自己“幻阴剑法”相同的招式。桃枝不禁怀疑起柳前辈是不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在与自己对打的过程中便将自己的剑法学了去,若是如此,那这“生人无相”柳无相可就太恐怖了! “小姑娘,比武斗技可不能分神的哦!”柳无相边打边提醒道。 此时的桃枝已然发现这柳无相并非是想打败自己,但是他到底有什么意图桃枝却并不知道,很显然绝非是为了偷窥自己的剑法!柳无相功力深厚,“生人剑法”看似大智若愚,实则大巧不公,藏巧于拙,若非是柳无相手下留情,桃枝自知绝非柳无相的对手。 “前辈所为何来?”桃枝一剑挥出突然问道。 “老夫只为印证一些东西。”柳无相拆招之际不忘回道。 “印证?晚辈实在不明,还请前辈示下!”桃枝诧异的道。 你来我往之间,二人又拆了十余回合。忽然,柳无相疾挥两剑闪身退出丈余,桃枝见柳无相收剑止招并未再有异动。 “小姑娘武功出众,老夫体力不支自认不敌,恭请执事裁决。”柳无相先是抱拳向看台说道,随即又向桃枝,道“老夫此间的事情已了,多谢姑娘成全!” 桃枝看着缓缓走向人群的柳无相的背影,竟莫名的有些不知所以。毕竟凭自己的武功决然不是柳无相的对手,若然柳无相使出全力,自己断不可能与之拆上几十招。 看台上的林雨更是惊诧不已,先前只是察觉桃枝的“幻阴剑法”与自己的“苦寒剑法”十分的神似。但是,当看到“生人无相”柳无相的“生人剑法”中夹杂的太多剑法招式与自己的“苦寒剑法”也颇神似之时,心里就更感惊诧。虽然不知道这桃枝、柳无相与自己的师父有什么关系,但是单凭这剑法的神似自己也要想法弄个明白。 “桃枝姑娘业已连胜两轮,请左边看台歇息。”西院执事高声喊道。 桃枝陡听执事之言,抱拳环施一礼,缓步向看台走去。 “‘武日’对战继续,请各位侠士把握时机。”西院执事又是一声高喊道。 有些原本打算在“武日”一展身手的在看过林雨和桃枝的比试之后竟然都没了兴致,很明显,有自知之明的人还是大有人在。 突见一少年左手背后,右手执扇挡在胸前,纵身一跃便轻轻的落在了演武场的中央。只见少年也就二十锒铛岁的年纪,长身玉立,唇方口正,目光灼灼,英气逼人,身着一袭灰衣轻衫,背手立在演武场中央,折扇轻舞之际自是气度不凡,只是一张苍白的脸,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寒峻冷漠。 少年冷冰冰的道“在下姓言,字无信,有请诸位朋友赐教。” 只是轻描淡写的几个字,顿时便让现场围观的人群炸了锅。 “‘黑心书生’言无信,这不是真的吧?” “这就是名震江湖的‘黑心书生’言无信?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江湖传言的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啊!” “这届的‘武日’还真是人才辈出,前面一男一女都是在江湖上未见过的人物,这又来个‘黑心书生’,我看还是洗洗睡吧,别去瞎参合了!” 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显然对这个“黑心书生”言无信甚是忌惮,言无信对这些声音毫不在意,自顾自的扇着扇子,俨然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六月末的天气,烈日悬空,蝉声紧凑。 良久,始终不见有人上场。 呆立场上良久的“黑心书生”言无信道“看来‘武日’的比试到书生这就要结束了!” “听闻‘黑心书生’武功卓绝,我倒想领教领教。”声落,一个年约四旬,面目黝黑的干枯男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人不但生得矮,而且还缩肩驼背,一颗小脑袋正中长了一个大包,不知是天生还是被什么物什敲击所致!穿了一袭灰衣,仿似陈仓里历经多年的大老鼠成精,披了一件人衣一般。 黑心书生一看来人形似一只穿着人衣的超大号老鼠,非但丑的出奇,矮的清新,就连说话都有些鼠里鼠气,冷冰冰的脸上竟然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 “黑心书生”言无信冷冷的看着来人道“不知先生是何方高人?” 形似鼠相的汉子道“‘不死地螳’土下覃!” “如今的江湖真是奇奇怪怪,什么样的怪人、怪名都有,既是前辈,你先请!”“黑心书生”言无信依旧是冷冰冰的道。 “不死地螳”土下覃显然听出“黑心书生”言无信语带轻蔑,暗含调侃,蓦然暴怒,掌力运至巅峰,一招“小鬼推磨”,身形滴溜溜一转,掌走偏锋,闪电似地向“黑心书生”言无信左臂扣来。 “黑心书生”已然看出“不死地螳”臂力浑厚,掌力奇大,显是用了全力,但是却不躲不闪有心要煞煞对方的锐气。祭起一式“风卷残云”运了八成功力,轻描淡写的迎着不死地螳扣来的掌力拍去。 “砰!” 一声大震,两人各被震退了三步。 “黑心书生”言无信顿觉面上无光,自己本想给这个其貌不扬的怪物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自己竟也被震退了三步。“不死地螳”土下覃心里也是一阵唏嘘,没想到自己的全力一击竟只是将这书生击退三步,而自己竟也没讨到好处!看来“黑心书生”的名头还真不是盖的,不过今日遇到地螳爷爷算你晦气。 黑心书生一招未讨到便宜,原本冰冷的脸色已是寒霜满布,怒气陡生,甩左肩,塌右步,扇换左手,右手反臂一掌直向“不死地螳”的面门拍去。 “不死地螳”马步一挫,身体往下一缩,身高已不及三尺,但是两条手臂却似突然暴长了一尺,都变成了红色。特长的手臂半屈半伸,双手似握似拢,已将掌力运至巅峰的不死地螳两只小圆眼精光如炬,面目阴森地迎向黑心书生劈来的一掌。 演武场众人见到这般光景莫不吃惊,人群里并不乏武林知名之士,此时亦是鸦雀无声,双眼均望定“黑心书生”与那“不死地螳”,瞪目看这石破天惊的一搏。 “砰!” 又是一声暴响,余力四射,尘土飞扬。 “不死地螳”双脚深深的陷到演武场上的地砖之内,身形却并未动摇。“黑心书生”全力的一掌拍出反将自己震退了两步,心下已是盛怒不已。 一击而分,“不死地螳”两条短腿稍一用力,身形滴溜溜一转,斜窜三尺,仍是一式“小鬼推磨”,双手乍开,照着“黑心书生”左臂锁来。 “黑心书生”盛怒之下竟没估到“不死地螳”竟然手不停歇,猛然攻来,其不但出手快,招式奇,而且十指劲风竟能浸体生寒,心中微微一懔,手下不敢怠慢,晃身避招,迅然用出一招“风摧四野”,掌刃如刀向“不死地螳”短粗的头上砍去。 “不死地螳”身体一抖,大脑袋一晃,“滋馏!”一声,掉头又向“黑心书生”右臂抓来,仍然是一招“小鬼推磨”! 二人晃眼打了三五个照面,“不死地螳”倏左倏右,但不论向左向右,都用的是相同一招“小鬼推磨”。 “黑心书生”心中暗暗吃惊,这不死地螳虽然只把一招“小鬼推磨”反复用了五七次,但是每次出手的时机、劲力和身法却都不尽相同,着实是个难缠的主!而有着如此这般身手的人,我竟然未曾在江湖上听说过,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死地螳”心中也是吃惊不已,想到自己全力以赴竟然连“黑心书生”的衣边都没摸到。而且,看“黑心书生”见招拆招,见式打式,态度从容,好像尚未施出全力,“不死地螳”不禁又惊又怒,一声断喝,手法立变,双掌左右一分,指尖向前,以“小鬼问鼎”的姿式,埋头向“黑心书生”胸前撞来。 “哟呵,终于换招了!只是这是什么招式……”“黑心书生”不禁一愕道。 “小鬼问鼎”看似只是简简单单的埋头一撞,其实内含五个变化,头、双手、双脚并用,无形中比以双掌应敌的人,多出三样东西来,可以说厉害无比! 江湖中从未有过“不死地螳”这种身材畸形还能武功出众之人,仅仅是其奇丑无比的外形,便令人无法直视,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还敢寄养这种“怪物”! 事实上“不死地螳”的身世也是异常凄惨,因为先天畸形,生下来便被父母抛弃在深山沟涧之内,幸得被一对老夫妇捡到才得以存活下来。只因老人世居深山,从不涉足山外的世界,孤立于世自然也就无需操心世人的看法,加之,人心本善,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凋零,故此便将“不死地螳”土下覃留在身边抚养。 土下覃长于深山沟涧之内,除去老夫妇之外便只能与山禽鸟兽为伴,以爬山上树,凿山开洞为乐,身体臂力自是非同一般。在凿山掘洞之际更是头手并用,经年累月之下非但十指如钢,更是头铁无比,大脑袋一撞之力足可倒树断碑。 在土下覃十多岁时,老夫妇因年老体衰先后离世,土下覃偶尔也会出深山沟涧。只因其外形丑陋时常会吓到进山的樵夫和过往行人,并不敢出深山半步,好在机缘不错得遇高人指点加之自身的特性练就了一身怪异武功。 第三十四章 追风隐叟 “不死地螳”陡然换招,“黑心书生”见招式奇怪,不敢大意,单掌一挥一式“疾风劲雨”,猛向“不死地螳”埋头前冲的顶门打去。 谁知“不死地螳”抬脸上仰,急射向前的身形倏然升高二尺,堪堪避过“黑心书生”的一掌,同时将分置左右的双掌,向中一合,竖立的指尖如钢针般猛向“黑心书生”左右“太阳穴”插下。这一变化,实在大出意外,“黑心书生”大吃一惊,赶紧缩颈藏头,双掌擦顶而过。 “好险……!”“黑心书生”暗暗道。 那“不死地螳”却不等他念头转完,凌空的身形,向上一挺,隐于身后的双脚已就势踢出。双脚踢出的瞬间赫然可见两柄短剑在鞋尖穿出,只听“哧!哧!”两声,两柄短剑猛刺向“黑心书生”的双目。 “好诡异、好狠辣的招式!” 人群中一个声音,道“不好……!黑心书生恐怕要吃大亏!” 却见“黑心书生”脚下发力,双手轻拍“不死地螳”的脚踝,就在明晃晃的剑尖将及面门之际,“不死地螳”眼前人影一花,原地已失去了“黑心书生”的踪迹。 “好身法!” 一个声音惊道“好快的速度!‘黑心书生’果然名不虚传!” “不死地螳”双脚踢空,在半空中身形划了一个圆弧,又落回地面,眼见自己一招“小鬼问鼎”,双脚短剑踢出,这种脚中藏刃,“黑心书生”必是挡不敢挡,躲不能躲,眼睁睁必可把“黑心书生”双目刺穿,怎地一晃眼便不见了“黑心书生”的踪迹? “‘鬼魅残影’?”陡见黑心书生躲开“不死地螳”致命一击的身法,看台上的几人不禁齐声说道。 “练总管,此少年的身法与昔年那‘鬼魅无极’秦玉生的独门绝技‘鬼魅残影’是否如出一辙?”墨家长老断布离语气略带诧异的道。 “此少年刚才所用的武功确实是‘鬼魅无极’秦玉生的‘鬼魅残影’!只是这幽冥鬼阁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覆灭,鬼阁阁主秦玉生更是惨死当场,所有‘幽冥鬼阁’的帮众也被屠戮殆尽,未曾留下活口!这少年又如何学会这失传已久的邪功?”练云生道。 “‘幽冥鬼阁’难道还能死灰复燃?最近的江湖的确过于诡异!”玄老说道。 场上,“不死地螳”半天不见“黑心书生”的踪影,心下嘀咕道“莫非这‘黑心书生’还会借土遁走了不成?” 突听身后“嗤”的一声冷笑。 “不死地螳”吓了一哆嗦,霍然转身一看,只见“黑心书生”正站在他身后不及一丈之处,负手冷笑。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昧先几者非明哲。”“不死地螳”显见自己绝非是“黑心书生”的对手,再斗下去也绝难捞到好处,还是先走为妙,旋即向后疾退而去,直入人群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声音飘散在演武场之上“‘黑心书生’技高一筹,土下覃佩服,今日权且到此,下次有缘再会!” “不死地螳”这突如其来的退场让“黑心书生”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死地螳”原本已将“黑心书生”激怒,只是还没等到“黑心书生”发怒便给其泄了气,顿时让“黑心书生”哭笑不得! “不死地螳”的倏然离去,让“黑心书生”颇觉无措,杵在原地一时竟不知所以!良久,只听一个声音道“少年人好功夫,老夫一时技痒倒想领教领教。” 只见一老者,年约六旬,穿着一袭白绸麻衫,发髻消散,看似神态萎靡,慵懒不堪,实则精神矍铄,目光如炬。 “黑心书生”忽然看到一老者上台,一礼道“不知前辈尊讳,言无信有礼了!” 老者道“老夫凌松,想向少侠请教一二。” “黑心书生”道“难道是‘追风隐叟’凌老前辈?” 凌松道“正是老夫,只是前辈实不敢当!” “黑心书生”道“言无信见过前辈,烦请前辈指教!” “请!” “追风隐叟”凌松一声轻喝,旋即左手疾出,并指如剑,风声飕然,直向“黑心书生”言无信乳上一寸六切处的“膺窗穴”点去,“黑心书生”只觉眼前一花,“追风隐叟”已是欺然近前。 “来得好!” “黑心书生”右手化掌向“膺窗穴”一封,以掌心拦住“追风隐叟”骤然袭来的指劲。哪知“追风隐叟”见“黑心书生”以掌心去封“膺窗穴”随即化指为拳猛然向挡在穴位的掌心击出。 “砰”地一拳实实在在的打在了“黑心书生”的掌心之上。“黑心书生”仓惶间闪躲不及只得硬接了一拳,“蹬蹬蹬”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追风隐叟”凌松看似年岁颇高,但是身法、动作却无丝毫迟滞,出手之间掌拳变化随心所欲,劲力更是异常凶猛。“追风隐叟”素以轻功出名,岂不知其“凌风八式”掌剑合一,在江湖上无论什么样的高手也都要忌惮三分,毕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在速度上能与“追风隐叟”一较高下的恐怕也只有“盗魂”了。 “不愧是前辈高人,晚辈终是得开眼界!”“黑心书生”一击而退,收摄心神,仍不忘赞道。 “追风隐叟”一拳之下见无大碍,旋即左手握拳向“黑心书生”的面门打去,右手化掌直向“黑心书生”的肋下拍去。 “黑心书生”身形微动间,胸前风声已至,赶忙猛挫脚步,转蜂腰,挥右掌抄着“追风隐叟”的左手手腕便切,左掌横切“追风隐叟”拍向自己的右掌。但是“黑心书生”双手方才伸出,突然眼前一花,已然失去“追风隐叟”的身影,心下惊悚之际,突感背后掌风疾袭而至,“黑心书生”无暇思索,慌忙祭起一式“残影无形”疾闪开来。 “好身法!” “追风隐叟”一声大赞,脚步只一错,人便又闪到了“黑心书生”的身前,突地一弯腰,左掌疾伸,猛向“黑心书生”肩上的“臂臑”和肋下的“期门”大穴拍去。黑心书生大惊之下,一式“魅影连环”双手疾挥迎向向自己拍来的一掌。 “啪”一声气爆巨响,犹如一串闷雷炸显在众人眼前。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立时激起尘土飞散,扬尘四溢,二人双掌骤然相触旋即又倏然分开,禁不住都连连退了两步。 “追风隐叟”凌松作为一个年逾六旬并且异常活跃的江湖遗老,对于二十多年前的幽冥鬼阁之祸自是十分的清楚。当看到“黑心书生”使出“鬼魅残影”之时心下不禁暗暗吃惊,毕竟幽冥鬼阁已在江湖上消失将近三十年,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些年间从未有人再见过幽冥鬼阁的武功出现。 当年大陆管事府主事丛千束集结各路江湖好手,亲自率队绞杀幽冥鬼阁,声势之大震惊新秦大陆。对于幽冥鬼阁的阁众更是下了必杀之令,当时情形之惨烈让人回想起来仍不免心有余悸,就连丛千束也在与幽冥鬼阁阁主秦玉生的交手中身受重伤,丛千束更是再三的确认过鬼阁无人幸存。 陡见幽冥鬼阁阁主秦玉生成名绝学之一的“鬼魅残影”出现在一个小娃娃的身上,“追风隐叟”凌松当即便决定要亲自试一试这个“黑心书生”言无信的武功是不是真的出自幽冥鬼阁。 是以“追风隐叟”出手便使出了自己的成名绝学“凌风八式”,“凌风八式”即是拳法、也是掌法、亦是剑法,借助“追风赶月”的轻功加持可谓是快如闪电,迅若雷霆,稍有疏忽便可能会被拿捏,意在逼迫对手全力以赴,借以观察其武功招式。 二人一掌对过,手臂皆被震得有些麻痹之感,“追风隐叟”也不禁暗叹“眼前这少年人果然不简单……!” “追风隐叟”身形电旋,倏然祭出一式“八步赶蝉”,掌风直袭“黑心书生”的天灵要害。“黑心书生”见“追风隐叟”掌势迅猛,不敢硬接,甩头斜步,躲过“追风隐叟”的一掌,反手一式“拆骨洗髓”掌缘如刀,直向“追风隐叟”的左臂切去。 伴着“砰砰!哼!嘿!”的声音,二人掌力击实,一时间掌风激荡,劲流激湍,余力四射,周遭四围几乎使人无法立足。 四周围观的武林人士在二人靠近时都不由自主的运功相抵,有些人索性便向后稍稍移动脚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惊视着这一场快如闪电般的激斗。 二人愈打愈快,晃眼之间,已然互战了六十多个回合。“黑心书生”不得不使出了“鬼魅残影”和“幽魂断骨掌法”,一时间场上已是无法看清二人的身形,只能看到道道残影在一块盘结纠缠,烈烈嘶吼。 “追风隐叟”凌松深知眼前少年绝非泛泛之辈,为了逼出“黑心书生”的武功招式,以便勘验其身份,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全力施为,目的旨在激发对手斗志,逼其使出全力。“黑心书生”见“追风隐叟”虽为前辈,但却出手快而狠准竟似生死相搏,心下也不禁有些恼怒,亦不由的加快出手速度。 晃眼之间,又过了八十余回合,双方激战已近一百五十余回。 “砰!砰!”连声气爆巨响,犹如一串闷雷打在众人眼前,尘土四溅,尘砂飞扬之中,只见缠战在一团的人影,倏然分散开来。 已是初夏时节,烈日悬空,一番激斗之下二人皆是衣襟汗透,气息微重,情形稍显狼狈。显然,在烈日的炙烤之下二人都有些消耗过巨,尤其“追风隐叟”已是年近六旬的年纪明显比“黑心书生”的喘息要重了许多。 二人均未即刻发起攻击,而是选择原地静息,一边调息因先前激斗而损耗过巨的内力,一边脑海之中急速飞转以图索解对方招式破绽,蓄势而扑。 四周观战的人群具是屏息以观,眼前虽是静止了下来,但紧张的场合,绣针落地可闻,一时间竟安静的令人窒息。 远处看台之上的几人面色沉重,眉头紧锁,显然已经证实了“黑心书生”所使用的武功正是二十多年前幽冥鬼阁阁主秦玉生的独门绝学。眼前的少年已然尽得“鬼魅残影”和“幽魂断骨掌法”的精髓,如此看来这少年定然也习得了秦玉生的另一门绝学“幽冥残魂剑法”。 片刻之后,“追风隐叟”突然立掌如刀,一掌平插“黑心书生”的左臂,一掌横削“黑心书生”的胸腹要害。肉眼可见的却是“追风隐叟”的出掌速度和动作已然不似先前那般利索,而“黑心书生”显然也看出对面这老者已显疲累之态。 “‘追风隐叟’果然厉害,实在是自己出山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角色了,非但逼出了自己的师门绝学,还打的自己几无还手之力。自己曾答应师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使用师父所传绝学,可是今日连用了两门绝学竟还未占得半点便宜,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黑心书生”不禁叹道。 突见“追风隐叟”接连挥出两掌,“黑心书生”不敢大意,当即抱元守一,蓄气凝神,以过人的目力,觑准其掌力空隙,当即运起全身劲力,挥动双掌迎向疾驰而至的双掌。掌风涌动之际,“追风隐叟”来势虽猛,但退势更快,“黑心书生”招式未到,“追风隐叟”撤招之际一个纵身人便消失无踪。 “黑心书生”深感意外之际迎上去的一掌已然劈空,忽感身后掌风疾啸,顿觉上当。显然“追风隐叟”刚才这看似迅猛的两掌实则是虚招,而真正的目的是吸引“黑心书生”全力相抗,然后快速移形换招再突施袭击。 “黑心书生”掌心聚力,脚踩连环,跨步甩脸,借回身之势打出一式“鬼魅回眸”,运集全身劲力直向身后猛劈出一掌! “追风隐叟”就在“黑心书生”掌锋将要拍到部位之时,倏然收身后退,人立时便闪了开去。显然是不想与“黑心书生”硬拼内力,接连两招均是一沾即退,已将“追风赶月”的轻身功法发挥到了极致! “黑心书生”见“追风隐叟”这种打法实在不知其用意何在,难不成这种斗法还能缓解疲累,恢复体力不成?如今骄阳似火,烈日正浓,何况已经拆过一百六十余回合的二人已是都有些体力不支了,这么做岂不是会加快体力的消耗? 实不知“追风隐叟”身体单薄,练的又是轻身功夫,即使是自己的成名绝学“凌风八式”也是以“追风赶月”为基础,继而配合身法取胜,而“追风赶月”这种大陆顶级的轻身功夫的确可以在施展的过程中将身体的消耗降到最低。 “追风隐叟”眼见自己的强攻硬打并不能战胜“黑心书生”,才打定主意欲以消耗为主伺机寻找破绽以期一招制敌。 “黑心书生”已然知道“追风隐叟”欲行消耗之策,虽然“鬼魅残影”也算是绝顶的轻身功法,但是,面对“追风赶月”这种江湖绝顶轻身功法还是有些差距,何况自己并不能像“追风隐叟”一样一直游动,那样自己年轻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心念电转之间,“黑心书生”料定“追风隐叟”必不敢和自己硬碰,于是便抱元守一,凝神聚力,祭出“幽魂断骨掌法”立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 相比“追风隐叟”,“黑心书生”本就年轻,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占据优势,更何况“黑心书生”的内力浑厚,功夫也不在“追风隐叟”之下,“黑心书生”选择这种以逸待劳的打法反倒让“追风隐叟”一时没了办法。 二人僵持之下又拆了三十余回合,一时之间仍然是难分高下。 观战多时的墨义忽然向无面道“前辈,你觉得凌老前辈还能坚持多久,这样下去迟早都是要耗尽体力的!” 无面笑道“小娃娃可能不知道,凌老鬼的‘追风赶月’可是能缓慢恢复劲力的存在,只是这个“黑心书生”实力并不比老鬼弱,耗下去老鬼恐难有胜算!” 赤刃道“前辈,这个‘黑心书生’的武功甚是怪异,凌前辈可是与盗魂前辈齐名大陆的绝顶轻功高手,抛开年龄差距和长时间的战斗可能影响了凌前辈的速度,但是这书生的身法竟能轻松应对凌前辈,实在是诡异至极!” 荆济道“‘黑心书生’的掌法飘忽难测,但是出掌却是极其的辛辣、沉稳,且掌法略带邪魅之气,相比凌前辈轻身功法的轻巧灵动,活力四射,书生的轻身功法却是有些肃杀、死寂之感,仿若地狱幽魂一般的诡异。” 无面道“凌老鬼素来关心大陆百姓的安危,是少有的以大陆福祉为优先考虑的江湖义士,亲自上场定是为了验证一些东西,想必不至于拼命。” “小辈,给我着!” “追风隐叟”一声大喝,身形飘忽之间只见掌影自四面八方涌向“黑心书生”,此时的“追风隐叟”已是只见其影不见其形,显然已将“追风赶月”发挥到了极致。 “追风隐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这少年学的是幽冥鬼阁阁主秦玉生的绝学,但是当年围剿鬼阁的时候并未有人幸存。如今幽冥鬼阁阁主秦玉生的绝学陡然现世,必须要从这少年身上查查清楚,绝不可再重蹈当年的覆辙,以免为祸大陆。打定主意的“追风隐叟”一式“月映千里”拍出万千掌影,化作一股汹涌的巨流,如山般涌向“黑心书生”。 “黑心书生”陡见来势汹涌的一掌,心中一惊……观战人群亦是纷纷惊呼…… “砰!”一声大震。 只见“追风隐叟”身形倒飞而出,连连退了五七步方才稳住身形,嘴角挂着血丝,人已是喘的不行。 “黑心书生”也觉眼前发黑,胸内气血翻涌,身体不由自主的退了三四大步,身形摇摇欲倒……。 原来,“追风隐叟”突然拍出一记“月映千里”让“黑心书生”顿时有些慌张,无奈之下只得拍出“鬼魅残影”的一式“残魂狰狞”硬接了这一掌。 “少年人果然武功卓绝,老夫终究是还是输了半式!”“追风隐叟”边说边向场边走去。 “黑心书生”道“前辈手下留情,晚辈感激不尽!” “言无信公子业已连胜两轮,请左边看台歇息。”西院执事高声喊道。 “黑心书生”拖着疲惫的身体直向胜者休息台走去,刚才的一番激战显然是消耗巨大! 第三十五章 冷面阎罗 “追风隐叟”凌松刚一走出演武场,半生便上前鞠了一躬,道“凌前辈幸苦,晚辈奉掌门师兄之命在此恭候,请前辈这边走。” 原来,“追风隐叟”与“黑心书生”斗在一处不多时,匡悟便命立在其身后的大弟子——念生去告知半生“凌前辈比试结束之时将其留在庄内歇息。”是以,“追风隐叟”凌松一下场,等候多时的半生便即迎了上来。 凌松道“老朽是老而无用了!有劳幻音先生。” 凌松边走边失落的轻吟起了悲凉的小曲“回望首,志气浩渺惊波澜;须臾间,多少英雄悲白发;叹江湖,明日黄花终是梦……。” “‘武日’对战继续,请各位侠士把握时机。”西院执事依旧操着同样的声调高喊道。 “哈哈……哈哈……,没想到小小的‘武日’居然这么热闹!”伴着一阵狂浪不羁的笑声,一个语带轻蔑的声音说道。 只见一人着一袭金线参织的黑锦缎袍,面皮惨白冷峻,神色淡然无情,漆黑的头发如黑缎般光亮顺滑,剑眉冷目,面若寒霜,双眼神光逼人,仪态森严,视之灼灼生威。看来人不过三十岁年纪,生的却是气度不凡,观其装束也必是非富即贵之家,只是一张苍白的脸,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寒峻冷漠。 “不知阁下有什么本事,竟敢如此无礼,我‘阴山双怪’倒想讨教几招!”话音刚落,两道人影倏然落在了演武场上,二人来势湍急,似飞矢急射,“嗖”的一声,稳稳地站到了冷面汉子的面前,竟如钉子钉在地下一般,纹丝不动。 “咦!这双怪好快的身法,好强的内力!”人群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只见二人一胖一瘦,看年纪皆近知命之年,胖子虬须绕颊,一脸的横肉,光秃的脑门四周飘散着几缕稀略的头发在红日的映射之下,隐隐泛光,身上穿的却是一件缀领的宽大麻布长袍,膀阔腰圆,身形略矮,神态却颇显威猛。瘦子则着一袭粗布麻衣,削腮尖啄,鹰鼻鸡眼,神色十分阴鸷,灰白脸色,犹如枯草败革,腰挎弯刀立在胖老者身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仿若无神的僵尸一般。 “老夫乃是‘阴山双怪’的‘胖怪’金牙。”胖老者侧身一指,道“这位是老夫的兄弟‘瘦怪’侯齿,不知这位大侠如何称呼?” “卜圭。”冷面汉子冷冷的道。 “胖怪”金牙道“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咱们手下见真章!” “请!”卜圭仍旧冷冷的道。 金牙话音未落,侯齿已然拱身弯背,双手十指箕张,漫空一舞,直向卜圭抓去。 侯齿身形疾驰之际,卜圭双眼依旧紧盯着金牙,目光犹如一柄利剑直透其心神,直看的“胖怪”金牙心底禁不住泛起丝丝寒意。 “瘦怪”侯齿即将近身之际,“胖怪”金牙蓦然暴怒,双掌疾挥,掌影如山,掌风如怒海激浪,猛向卜圭迎面劈来。 卜圭嘴角一撇,右手圈臂一挥掌出双指直向“瘦怪”侯齿抓来的双手点去,左手化掌硬接“胖怪”金牙猛拍而来的双掌。 “阴山双怪”素来都是“瘦怪”攻上,“胖怪”袭下,而最大的威胁和最致命的攻击也是来自“胖怪”。卜圭显然是知道“阴山双怪”的惯用伎俩和习惯,是以在“瘦怪”侯齿出手之时依旧紧盯着金牙的一举一动,在金牙骤然出手之时已然运足左手的掌力迎接金牙的一掌,右手化指疾点侯齿抓来的双掌掌心。 “砰!”一声暴响,似天雷炸裂声震四野,劲风激荡,尘沙飞扬之间,“胖怪”金牙“噔噔噔……”连退五七步方才稳住身形,可见“胖怪”金牙这一掌的劲力之凶足可裂石开碑。而“瘦怪”侯齿双爪掌心被卜圭的指力一点即刻便撤身回退,闪身疾至“胖怪”金牙身边,双手背后手握成拳,显见是吃力不小。 反观卜圭却依旧立在原地,依旧面若寒霜,目光凌厉。 双怪一看,眉头一皱,四目相对的瞬间,只见“瘦怪”身形一闪人已来到卜圭的身后。“胖怪”一晃脑袋,双腿一挫,双掌运起十层劲力直向卜圭胸前“檀中”、“华盖”两处大穴拍去,“瘦怪”侯齿同时挥动双爪自卜圭身后扑来。 卜圭见双怪已然认真起来,同时出招皆是奔着自己身体的要害处袭来,面色虽然依旧如初,但动作上却是丝毫不敢大意。眼见双怪一前一后疾攻而至,卜圭脚下一点,身体滴溜溜一个转身人已闪出一丈开外,轻松化解了双怪的一击。 双怪身体即将相接之时,只见“胖怪”金牙提档撩步,掌心迎着“瘦怪”侯齿的双脚一举一推,“瘦怪”侯齿的身体便如榴弹一般“嗖”的飞向卜圭。 卜圭立足未稳,忽听身后生风,知道定是“瘦怪”突施暗袭,心中也是一懔,但情势危急,已然来不及回头察看,猛然回身运掌往外一封,“砰!”的一声大震,竟震得卜圭双臂一麻,噔!噔!接着倒退了二步。而“瘦怪”在卜圭的一掌之下身体倒飞而出,“胖怪”金牙身体向左轻移稳稳的接住疾退而至的“瘦怪”侯齿。 卜圭冷峻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异样,虽然自己对双怪有些了解,但却未亲身领教过,只知道“阴山双怪”隐世多年,旦夕苦练。陡见双怪联起手来出招,不但配合得天衣无缝,而且其掌指上的威力,相济相成,的确大得惊人。 犹疑之际,金牙双腿一振,吐气开声,双掌猛然一托,“瘦怪”侯齿借劲力一式“鹞子追魂”,裹着一股狂大劲流直向卜圭面门劈来。 “瘦怪”侯齿身形刚一离手,“胖怪”金牙便将肥大袍袖一扬,露出他肥若猪蹄似的一只右掌,以一式“透心裂髓”的掌法配合着“瘦怪”的攻势,从斜刺里劈出一掌,部位是切向卜圭的“左乳根”穴位。 卜圭眉头一皱,面色疾变之下,自知尚不能一击而胜,身形微闪,脚步轻挫,倏然逸出双怪的凌厉招式之外。 双怪同时一愕,不曾想这卜圭的身形步法竟是不弱于“追风隐叟”的存在,虽然卜圭的步法神妙无比,但双怪却是身形一旋,早又各自攻出一掌。 掌风滚滚,尘土弥散。 卜圭再一次闪身躲过,却是仍未还手。 双怪接连失手,竟连卜圭的衣角都未曾碰到,顿即形似疯狂,各自“嗷吼”一嗓子,展开身法,同时祭出绝大杀招,但见漫天掌影,劈头盖顶而下。 卜圭脸色一怔,显见双怪已是尽了全力,再躲只怕会让人诟病,亦是浪费时间。思虑已定,只见卜圭马步外扎,双臂一沉,手腕侧翻,双掌掌心向下运足劲力,眼见双怪将至,卜圭一式“漫天花雨”顺势迎向双怪拍来的掌力。 “砰!砰!” 两声暴响,双怪被同时震退三步。 “千叶掌法!”看台之上,断布离陡见卜圭祭出一式“漫天花雨”顿时惊声道。 “断长老识得此掌法?”四柱城城主独孤流云问道。 “不瞒独孤城主,这卜圭方才的一掌‘漫天花雨’正是墨家上一辈千叶师叔的‘千叶掌法’中的一式。”断布离道。 “这么说,这卜圭与千前辈有什么渊源?”独孤流云疑惑的道。 “绝不可能!千叶师叔离世多年,毕生未曾收徒,生平绝学皆封在墨家机关城以待有缘人习之。”断布离毅然决然的道。 “据老朽所知千叶前辈确实没有徒弟,生平绝学也从未见过他人使用,老朽十多年前曾有幸见过千叶前辈的‘千叶掌法’,刚才的一式‘漫天花雨’确系‘千叶掌法’无疑!”玄老静静的道。 “如此怪事,待老夫回到墨家定要查问清楚!”断布离道。 “二位,还要继续下去吗?”卜圭阴冷冷的道。 双怪并不答话,只听一声怪啸传来,各自运出周身功力,复又猛扑向卜圭而来。 卜圭此刻的脸上竟无一丝血色,反倒有些阴森可怖,只见卜圭脚下一跺激起飞砂走石,双肩一抖,双掌运起十层劲力一式“逆转阴阳”迎着双怪拍来的掌风而去。 “‘阴阳鬼手’,怎么可能?”无量子诧异的道。 “又有什么不对吗?”独孤流云面带疑惑的道。 “这卜圭刚才的一式‘逆转阴阳’乃是道家上任长老之一的、枯木师叔的绝学‘阴阳鬼手’,因为‘阴阳鬼手’有违道家的武学理念,是以枯木师叔鲜少使用,枯木师叔离世多年,‘阴阳鬼手’也一直封存在‘藏经楼量子道。 “如此看来,这个叫卜圭的家伙身上的秘密还真是不少,至少我独孤流云未曾听过有这一号人物!今年的‘武日’真是越来越邪门了!”独孤流云意味深长的道。 “砰!砰!” 又是两声暴响,“阴山双怪”这次却被震的退出五、七步去。 只见“胖怪”金牙脑袋四围的几缕头发已被掌风逼到了脑后,嘴角隐约可见几丝淡淡的血迹,双臂不断的颤抖着,半天方才稳住身形。反观“瘦怪”侯齿连着顿了两顿方才停住疾退的身形,右手一抹嘴角的血丝,立在金牙身后不断的喘着粗气。 “老齿,今天我们兄弟算是栽在这里了!”“胖怪”说道。 “今天的茬子太硬!”“瘦怪”几个字忽一迸出,便即引得人群一阵哄笑。 “走……!”二怪异口同声的道。 “走”字音落,二怪几乎同时没入人群之中。 卜圭一击之后竟是稳稳的立在原地,只是脸色愈发的森冷,出手也是毫不留情,显然是动了杀心。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齐鲁学记的“武日”上下狠手,因为一旦有人敢下杀手,便等于是直接向整个武林和大陆宣战,何况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眼看“双怪”说走就走,卜圭也有了短暂的喘息之机。“双怪”虽说行为有些怪异,但是武功却是不可小觑,他日若再遇上必不能掉以轻心。 “哈哈,仇某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武日’的热闹!”一个爽朗的声音刚落,一黄面汉子便随声而至,立在了卜圭的面前。 来人瘦小干枯,身形略显单薄,立在卜圭的面前矮了足有半头之多,一身粗布罗衫缀着补丁斑斑,零散的头发胡乱的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细眉环目,精光四射,仿若利刃般直透人心神,脚上胡乱套了双麻布破鞋甚是显眼。 “这不是‘天灵鬼手’仇不结吗?这家伙怎么也来凑热闹来了!”“据说‘天灵鬼手’潜心修习暗器,已有多年未曾踏足江湖了!”人群轻声议论道。 只见那汉子立在卜圭面前上下打量了起来,面对杵在眼前的这个冷若冰霜似的男人,不时的发出“啧啧”之声,不知是赞叹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黄面汉子上下打量了半天,忽然道“吾观阁下面色惨白,眉心隐有黑气驱之不散,恐怕是练了什么邪门的功夫导致的吧?” 卜圭面色微动,但是转瞬便恢复了最初的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心内却是暗暗吃惊“这黄面汉子是何人,竟然能看出我练功的隐患!” “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卜圭冷冷的道。 “哈哈……”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黄面汉子缓缓说道“鄙人仇不结,江湖朋友戏称‘天灵鬼手’是也!不知阁下……?” 卜圭道“卜圭,‘冷面阎罗’!” 仇不结哎吆吆道“‘冷面阎罗’,嗯……不错,不错……,甚是般配!” 卜圭道“阁下是来谝闲传的?” 仇不结一怔道“不谝闲传那要做甚?” 卜圭也是一怔,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仇不结的话,只冷冷的道“这可是演武场!” 仇不结四顾一望只见人山人海,手拍着脑袋嘴上不停的“哦……哦……哦……”哦了一时,踌躇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到地上,半天才道“对哦,这是学记的‘武日’现场,我是来干什么来了?” 卜圭冷冷的道“江湖素传‘天灵鬼手’仇不结仇前辈的暗器大陆第一,小可倒想领教领教。” 仇不结打眼又端详了一遍卜圭,道“第一估计是骗鬼的,玩玩花活儿倒还是可以的!” “少废话,看掌!”卜圭不耐烦的说道,旋即立掌如刀,一式“刃断秋木”,掌缘灌风直向仇不结左臂插去,横削仇不结的胸腹要害。 “哎呀!好快!”仇不结一声鬼叫。 “先尝尝仇某的‘如意珠’!” “天灵鬼手”仇不结一声断喝,只见他左手一扬,三道黑色光影,猛然向卜圭“印堂”、“檀中”、“气海”三处要穴打去。 “如意珠”是由大陆东南的上古森林所特产的赛黑桦木(也称铁桦树)制成,坚逾精钢,重逾金石。作为暗器,“如意珠”有两种最常见的制成,较大个头的外圆中空,中空的为螺旋形圆孔,可以在遇到阻力时加速旋转而进,掌风内力均无法阻挡,专破内家真力,可以说厉害无比。另一种则是体积较小且轻的实心珠状赛黑桦木,每枚重三、四分,非内家高手难以远射,专攻敌人薄弱部位。 仇不结见卜圭陡然出手,一式“借问前路”三颗如意珠顺势而出,直向迎面而来的卜圭射去,手法之快,令围观人群不禁一惊。卜圭只见三道黑色光影向自己袭来,嘶嘶破空,知是仇不结的暗器已然后发先至,卜圭身形一挫慌忙侧身闪开。 “叮!叮!叮!”三声轻响,三颗直射向人群的如意珠稳稳的落在了演武场的边缘,离围观人群也就一尺的距离。 “哟,有意思!” 一击不中,仇不结紧接着说道“再试试仇某的‘柳叶刀’。” 话音未落,只听几声尖锐刺耳的金刃啸风之声,已有三枚“柳叶刀”踩着电闪雷鸣般的速度,如流星陨石一般,猛向卜圭射去。 卜圭身形刚一站稳,便见三道钢影疾袭而来,“柳叶刀”出手之时仍是上下并行而飞,及至卜圭身前二尺之际,刀身忽然散开呈三角之状分别刺向卜圭左胸、右肋、左腹。 速度之快让刚立稳身形的卜圭有些不知所措,闪躲已然有些不及,脚下一震向右疾闪而去,右手临空一挥将将接住打向右肋的“柳叶刀”,另两只“柳叶刀”依旧稳稳的落在了演武场的边沿。 卜圭忖道“这鬼手不知道有多少暗器,一味躲闪太过被动!” 只见卜圭自背后一扯,两柄短剑立时便握在了手中,剑身不过二尺,玄铁铸造的剑身极薄,隐约间透着淡淡的寒光。右手剑柄龙首吞剑,左手剑柄则龙尾擒剑,两把剑迎着烈日泛出湛湛银光,剑刃锋利无比,剑气森冷逼人,端得是威严无比! “‘陨龙剑’?”独孤流云惊道。 “的确是‘陨龙剑’,只是金家的‘陨龙剑’何以会在这个人的身上,老夫居然不知道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号厉害的人物!”玄老道。 “老夫寻了半生都未有‘陨龙剑’的丁点消息,不想今日却在此出现,而且是在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人手里!”独孤流云道。 “独孤城主爱剑如命,天下尽人皆知,只是不知道这‘陨龙剑’有何独特之处?”练云生略带疑惑的问道。 “‘陨剑不出,龙自吟。陨剑若出,龙皆陨!’‘陨龙剑’乃玄铁所铸,削金断玉如砍瓜切菜,其形似两把,实则合二为一威力更甚。普通的剑只有单向剑身,而‘陨龙剑’剑柄相扣即可合二为一,剑柄则呈完整龙形,剑身则是双向剑刃,挥舞之际龙啸隐隐。‘陨龙剑’曾是三尺郡五斗城金家的家传之宝,只是二十年前金家被灭门之后便再没出现过,不曾想今日竟在此出现!”独孤流云道。 “二十年前五斗城金家在一夜之间被魁嵬阁灭门,‘陨龙剑’也在之后不知所踪。今日突然出现,金家旧事只怕要重提了!”玄老道。 “这个人不仅手握‘陨龙剑’,还会枯木师叔的‘阴阳鬼手’和墨家千叶前辈的‘千叶掌法’。实在是有些不可置信,他的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秘密。”无量子道。 第三十六章 中州剑神 场边一银发老者陡见“陨龙剑”立刻便瞪起了双眼,眉毛一根根的直竖起来,脸上暴起了道道青筋,愤怒地盯着卜圭,目光中充斥着不可名状的怒火!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生人无相”柳无相。 柳无相在与桃枝的对战中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便佯装不敌退下演武场,其人并未离去,而是一直在场边观战。突然看到昔日兄弟的贴身佩剑竟出现在卜圭的手上,心下怒意陡生,心道“无论如何昔年金家的灭门惨剧定与这“冷面阎罗”卜圭有着莫大的关系!既如此,老朽定要查弄清楚。” 胜者台上的林雨也是面色骤变,显然也对“陨龙剑”的出现颇感意外! 卜圭左右手一磕,“陨龙剑”即时合二为一,单手一挥,伴着阵阵清脆龙吟,一式“柳林问路”一剑直切向仇不结。 “哎吆……吆……吆……,以攻为守,有两下子嘛!” “再试试仇某的‘断魂子’!”仇不结见卜圭一剑袭来,纵身向后跃去,在他飘身后退之际,一扬手打出一蓬“断魂子”来。卜圭前冲之际,只见满空黑影,疾啸破空,向着自己周身罩来,慌忙将“陨龙剑”舞成一面剑墙,护住周身要害。 “铮!铮!……”如鸣琴乱弹,“断魂子”满空横飞,均被卜圭磕出圈外。 仇不结“天灵鬼手”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在卜圭挥剑把满空断魂子磕飞之际,他又自满是补丁的布兜中抓出一枚“断魂子”来,用手指一弹直向地下弹去。 卜圭正不知他是何用意,只听“铮!”的一声,如满弓箭矢离弦,那一枚断魂子已由地上弹起,划半个圆弧飞旋着向卜圭下腹跳至。卜圭已然看清这疾飞而至的所谓的“断魂子”原来不过是围棋棋盘上的黑子。 卜圭心道“满把的断魂子尚不能奈我何,这一枚断魂子又有何用……!” 谁知他念头尚未转完,那从地下弹起的一枚断魂子,已跳近他的小腹前,他本能地用剑一挡。 “叮!” 一声脆鸣,那枚断魂子绕了一个圈子,又向他的腿上打到。 卜圭吓了一跳,急忙收腿转身,纵是躲得飞快,那枚断魂子仍然“哧!”的一声微响,把他的裤管蹭破一条口子。 所幸卜圭身法轻快,才将将躲过断魂子的突然一击,此时的卜圭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暗自警告自己绝不可再大意,否则必讨不到好处。 “啊哟,再来……再来……!” “铮!”的一声,仇不结又屈指弹在地下一枚“断魂子”,卜圭已然知道厉害,不敢大意,待一道黑影飘旋而至时,陨龙剑一振直向“断魂子”劈去。 “啪嗒”一声,仇不结刚掷出去的那枚“断魂子”竟被卜圭一剑劈成两半! “陨龙剑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破开我的‘断魂子’!” “再来!” 第二枚“断魂子”倏然出手,接着一枚又一枚地连串弹出,都是由地上反跳而至,像这种从地面上反射上来的暗器,横飘斜掠,毫无轨迹可循,但却比直接打来的难躲多了,霎时间便把卜圭闹了个手忙脚乱。 卜圭一边闪跃腾挪躲闪那些横飞斜掠而来的“断魂子”,一边心中暗暗思虑对策“这样下去自己不被打死也要累死,看来只有想法近身才能破除危机!否则今日恐怕要栽在这里……。” 卜圭决心已定,陨龙剑在身前一横,一式“七杀连斩”剑身忽地飞速旋转起来,剑影森森叠叠直将横飞斜掠而来的断魂子挡开身侧,横档竖搁之际机会已出。高手对决机会只在眨眼之间,稍纵即逝,卜圭手上剑锋不止,身形陡然加速,即将接近仇不结之时只见其脚下一点,身形疾速飞退,直向演武场外掠去。 “不好玩,仇某先行一步,改日再会!”仇不结一语送出,身形已然消失在人群当中! “‘七步杀剑’!他居然会‘怪剑’青平的独门绝技‘七步杀剑’!”独孤流云道。 “‘怪剑’青平若是尚在人世的话只怕接近百岁了吧?”无量子道。 “据我所知‘怪剑’有一个徒弟,但是显然不是这个卜圭!”玄老道。 “我也听说过‘怪剑’有一个徒弟,但是这个人是谁却无人知晓!”独孤流云道。 “卜圭先生已连胜两轮,请左边看台歇息。”西院执事循例高声喊道。 “今年这齐鲁学记的‘武日’可真是奇哉怪也,尤其这个‘冷面阎罗’居然施展了‘千叶掌法’、‘阴阳鬼手’、‘七步杀剑’,还拿出了消失已久的‘陨龙剑’!‘陨龙剑’和这几门功夫可都是各家不传的绝学,就这么聚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的身上,实在是诡异至极!只怕这个‘冷面阎罗’身上还有更多的秘密。”无面淡淡的道。 “墨义听前辈说过‘陨龙剑’曾是五斗城金家的传家宝,自从金家被灭门之后‘陨龙剑’便即消失不见,其它这些武功绝学却未听说过!”墨义道。 “‘七步杀剑’是五十年前大陆第一剑客青平的成名绝学,青平此人之所以被称为‘怪剑’一是因为剑法怪异,二是因为性格怪异,三是因为行为怪异。当年其在剑法上的造诣冠绝天下,而掌法、拳法和轻身功夫的造诣也是独步武林,只是这人亦正亦邪,做事全凭个人喜好,于正邪两道都不亲近。据师父所说,他曾用‘天阅剑法’与‘怪剑’青平有过一战,只是最终还是输了半招。”赤刃道。 “这么说‘天池老人’是认识‘怪剑’青平的喽?”无面道。 “认识可能谈不上,师父说的时间大概是三十多年前,正值年轻气盛的年纪,‘怪剑’性格怪异,遇上了打一架也很正常!”赤刃道。 “‘千叶掌法’是墨家前辈千叶道长的独门绝学,我听父亲说过当年千叶前辈与祖父交好,经常到荆家与祖父切磋武艺。前些时间,姬家纠集江湖势力欲灭荆家之时,父亲还想过向墨家求救,只是听说千叶前辈已然离世才断了念头。”荆济略带遗憾的道。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天天带着你那个破叉子(唢呐)到处乱逛!”一个调侃的声音道。 无面陡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不觉回头查看,只见远远走来一人,正是刚刚在场上与卜圭对战的“天灵鬼手”仇不结。 “怎么,多年不现江湖,我还以为你已经暴尸荒野了呐!”无面道。 “你都没死,我是绝不会先你而去的!”仇不结道。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逗侃起来,完全没有前辈老者的风范,更像是吃了亏的孩子不依不饶的相互掐着。 “多年不入江湖,现在连一个江湖上的岌岌无名之辈都没法料理了啊,鬼手的称呼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无面乐呵呵的道。 “你去也未必能讨到好处,这个卜圭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年纪,但是武功可非同凡响,竟然会多种江湖不传的绝学,更有那柄‘陨龙剑’,当真有些棘手!”仇不结道。 此时的演武场上,只见一少年公子不过二十来岁,身穿一袭灰色绸布长衫,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面容清秀,神色飘然,身背宝剑从人群中缓步来到演武场的中间。 “‘中州剑神’萧恕水,他也凑热闹来了?”墨义看到萧恕水上场时说道。 “小小年纪就顶着他父亲的名号到处浪荡,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东西!”仇不结不屑的道。 “怎么,萧烟沫何时得罪了你,居然这么说一个小辈?”无面道。 “中州那片土地上如何衬得起一个剑神的称号,真是夜郎自大,不知所谓!”仇不结颇有些讽刺的道。 几人闲聊之际,演武场上又有了新的动静。 萧恕水抱拳环施一礼道“中州萧恕水向诸位侠士讨教。” “看老夫如何取你狗命!”随着一声断喝,只见一老者年约六旬,身穿雅青麻布裤褂,腰扎手掌宽捻丝挺带,皮肤蜡黄,双目深陷,两只眼睛宛如鹰眼一般炯炯有神,斜背着两把斧子,杀意凛然! “你是何人,萧某有何得罪之处?”萧恕水道。 “‘楚河双龟’龟蠹、龟动乃是老夫的弟子!你说呢?”老者反问道。 “萧某未曾听说二龟居然还有个龟老子,今日乃齐鲁学记的‘武日’,萧某不想杀人,若你想死,改日定当成全于你!”萧恕水冷冷的说道。 “想我‘三日索魂’丘寅有仇必报,从无等待的习惯!小子,你就拿命来吧!”丘寅嘴中说着,五指如钩,猛向萧恕水右腕脉门扣来! 萧恕水错步回身,右腕一沉,已脱出丘寅的五指之外!丘寅变爪为掌,随着萧恕水撤身之势,猛向萧恕水软肋拍下,同时,跨前一步,右掌如刀,猛劈萧恕水“臂臑”穴! 这一招两式,不但变幻快如电光火石,而且掌缘破风锐啸。见丘寅突施杀手,萧恕水不敢大意,立刻双掌齐出。“砰!砰!”声落,丘寅双手刚要回撤,萧恕水双手已然借势前压紧紧地扣住丘寅的双腕关节! 萧恕水一式“锁并连环”双手微一用力,丘寅立时痛得颜色惨变,额上的豆大汗珠立时便滚了下来,只差未出声惨呼而已!萧恕水双手扣住丘寅的双腕关节,丘寅双腕痛如折骨,周身软、麻、痹、痛,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若不是在齐鲁学记的现场,就冲着“楚河双龟”所做的恶事,这个做师傅的也必要为之受过。萧恕水碍于‘武日’的规矩不好下狠手,身形向后一挫,双手斜刺里一带,丘寅立时便向萧恕水身后飞去。 丘寅只一招便被萧恕水拿捏,顿觉颜面尽失,须眉皆炸,双目怒睁,几乎要凸出眶外。只见丘寅跃起身形,双斧一扯,搂头盖顶便向萧恕水砍下! 萧恕水双手向后一背,脚下轻点闪身向前跃出丈余,刚一立住身形,陡听身后“呲!呲!呲!”的破空之声飞速袭来。 萧恕水猜到定是丘寅恼怒之下使出了暗器,眼下自己离人群已然太近,若是自己陡然闪避只怕暗器会伤到围观人群,既如此那就收了你!只见萧恕水身子向左微移,右手快若闪电般抓向射来的暗器,随着一个漂亮的转身,立住身形,举起了右手,只见右手指间赫然夹着三枚“透骨钉”。 透骨钉长不过二寸,钉尖极细,钉身呈弧形,钉尾稍粗,向后翘起形似尾翼。透骨钉能透骨入髓,大多数使用者会在钉上涂上剧毒,其中最恶毒的一种是“巫蛊毒虫”,人一旦被透骨钉打中,毒便深入骨髓,继而唤醒毒虫一点点的侵占人的骨髓、血液,最后中毒之人全身都是毒虫!这种毒虫只会啃食中毒者的血肉,不会让人很快就死去,毒虫会经年累月的在中毒者的血液中消亡繁衍,慢慢的折磨中毒者,中毒者若无解药则是生不如死! 萧恕水抬眼看了看,断定透骨钉上所喂的只是普通的毒药,想是这丘寅功力不够不敢使用烈性毒药以免自己被误伤。 “叮!叮!叮!” 萧恕水转身之际甩手一丢,三枚透骨钉便散落在了地上。萧恕水看着有些吃惊的丘寅,显然已是真的有点火了,双目一瞪,神光四射,对着眼前的丘寅道“如此不讲江湖道义,萧某便不再客气!” 话落人至,萧恕水右掌直拍丘寅面门,左掌一旋打向丘寅的右肋。萧恕水身如闪电激射而至,丘寅慌忙挥掌去迎拍向自己面门的一掌,却没看到拍向自己右肋的一掌。 “砰!”一声大震。 再看丘寅已似断线的风筝一般直飞到演武场边缘,而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右肋骨已然断了两根,嘴角也渗出丝丝血迹。萧恕水这一掌用了六成劲力,若非是顾忌齐鲁学记‘武日’的规矩,只怕此时的丘寅已然成了一具尸体! 丘寅勉强起身,早已没了来时的豪横气息,眼下非但没能给自己的徒弟报仇,还差点将自己也断送在了儒家的演武场。“再战已无可能,这‘中州剑神’萧恕水的武功胜自己太多,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留着自己的性命,待他日再报仇不晚!”丘寅略一犹豫便转身向人群外走去。 看着丘寅渐渐远去的背影,萧恕水暗暗记下了这个所谓的“三日索魂”。老话常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若这丘寅是心存正义之辈,“楚河双龟”的诸般恶行断不会不察,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这丘寅也绝非善类,日后当查其所为,为民除害! “我来领教领教‘中州剑神’的高招!”萧恕水沉思之际陡听一声音高喊道。 一个神色倨傲的公子,面皮白净,凤目疏眉,身着锦衣华服、满目的珠光宝气,手提利剑大摇大摆的走进演武场,高傲地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满脸尽是戏谑不屑的表情。 “不知公子高姓?”萧恕水道。 “本少爷来自汉中郡耒阳城,复姓南宫字丘驰。”白净少年高傲的道。 “原来是南宫家的少爷,难怪如此的招摇无礼!”萧恕水冷冷的道。 “哈……哈……,你如果有实力你也可以的!”南宫丘驰轻蔑的道,显然对这个什么“中州剑神”并不在意! “既是如此,那便手下见真章!”萧恕水不耐烦的道。 “哼!不知所谓!”南宫丘驰道。 “看剑!” 随着这一声厉叱,南宫丘驰手中长剑应声而出,剑光一闪,剑身闪电似地朝着萧恕水斜斜劈而下,风急声啸,倒是真有些斤两。 萧恕水知道南宫家的“折柳剑法”在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存在,扯出背上利剑,一撤步,肩头微塌,手中利剑携着一溜阴森湛然的银光向上一翻,迎着南宫丘驰手中利剑而去。 南宫丘驰手中“折柳剑”出自铸剑名家徐霖之手,徐霖乃是战国时期赵国铸剑大师徐夫人的嫡孙。只因荆轲持徐夫人所铸的“毒匕寒月刃”刺秦而受牵累,为免遭灭门之危其子便将其孙徐霖应作童男送入祁真的船队之中。 南宫家祖上意外得到一块寒铁,并以一个允诺换取徐霖为其铸造了“折柳剑”,“折柳剑”剑长三尺有余,剑身呈柳叶般鳞次相连,剑刃如波浪般凹凸有序,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是一把不世出的好剑。 南宫家先祖在剑成之后为防野心之辈觊觎便将“折柳剑”封藏在南宫家,直到南宫家的不世之才南宫缇的出现才悟出了“折柳剑法”和“悲风掌法”。南宫缇更是以“折柳剑”、“折柳剑法”和“悲风掌法”而名躁江湖,也以此而奠定了南宫家的江湖地位。 萧恕水知道“折柳剑”乃是一把稀有的宝剑,但是自己手中的“寒渊”亦非凡品,而今遇上便想试一试“折柳剑”是不是真如传说的那般出奇。 南宫丘驰显然知道萧恕水手中的“寒渊”亦是稀世精铁所铸,见萧恕水挺剑直迎向“折柳剑”,心下犹疑之际,猛地一挫腕子,剑锋一转,划了个圆弧,原本的“删繁就简”立刻变成“柳腰横斩”,刷地又是一剑,直向萧恕水腰间横削而去。“折柳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而南宫丘驰的剑法也的确精熟! 萧恕水根本就不让南宫丘驰的招式使到,一拧身,一式“大鹏展翅”,反手一剑,连削带打,竟从南宫丘驰的剑光之间抢攻出去,南宫丘驰赶紧一仰身,往后倒窜,才堪堪避过这招,但却已是面目变了色。 第三十七章 陈年旧事 刚过二招,南宫丘驰便不禁皱了皱眉,因其发觉萧恕水应对自己的剑法不过就是武林习见的普通剑法,但其身法、路子,却高明得很,出招时间、部位的拿捏,更是恰到好处,显见这萧恕水在剑道上是下了极大的功夫的,看来还真有些本事! 萧恕水一直都想试试“折柳剑法”的威力,而这其实也是一众江湖侠士的梦想,只是南宫家家规甚严,南宫家的人又极少在江湖走动,萧恕水也是苦于没有机会未曾交过手。当听到南宫丘驰报出姓名之时,萧恕水的心里简直是吃惊到了极点,自己从没想过能在这种场合遇上南宫家的人! 萧恕水正自暗中忖度之际,一招受挫的南宫丘驰,怒火更长,厉吼一声,竟又飞身扑了上去,“唰……唰……”连着又是两剑。 萧恕水除去内心的激动之外脸上绝未因一招占了上风而有丝毫骄矜的样子,毕竟南宫家的声名在外,而南宫丘驰的剑法也的确不同一般。萧恕水的两只眼腈盯着南宫丘驰的剑刃,陡见南宫丘驰迅如灵蛇出洞般的两剑劈来,萧恕水只身形一错,闪身躲了开去,掌中长剑随着身子一引,剑光倏然而长,身随剑走,剑随身游,剑招陡出之间竟是无懈可击。 南宫丘驰一招落空,手腕顺势向前一递,剑尖颤处,一式“折柳问路”猛向萧恕水胸前刺去。南宫丘驰出手快如闪电,剑刃更是锋利无比,加之距离又近,萧恕水一个不留神,剑已至胸前,随手挥出一掌,向剑身压下。 “嘶!”一声微响,萧恕水前襟被剑尖划破一道寸许长的口子,所幸出掌迅捷并未伤到肌肤,南宫丘驰刺来的一剑也已被萧恕水的掌力震开横移三尺! 萧恕水心下一凛,自己还是有些大意了,没想到“折柳剑法”如此凌厉,更没料到南宫丘驰显然已是得到了“折柳剑法”的真传! 南宫丘驰也估不到萧恕水的掌力竟是如此的浑厚无比,竟敢以空手挡剑,其势大力沉的一掌震的南宫丘驰虎口一热,长剑几乎脱手。 “‘中州剑神’,果然有点门道!” 南宫丘驰暴喝声中,长剑反臂横削,一式“柳林横渡”,剑身柳叶乍现,剑尖吞吐一片绿芒,向萧恕水拦腰斩至。 萧恕水右臂划一个圆弧,“寒渊”剑芒一闪,已然横在身前,跨左步向前一迈,左掌疾如电闪,直拍南宫丘驰胸前右侧的“云门”大穴。 南宫丘驰见势一惊,仍然不想让“折柳剑”硬碰“寒渊”,只手腕一转,折柳剑剑尖向下,剑身横向萧恕水的左臂削去。 萧恕水慌忙撤身收掌,脚下轻挫,身形直向后退了开去,方一错开便将右手一摆,一剑横切向南宫丘驰的肩胛! 南宫丘驰足尖点地,身形急退! 二人顿时分了开去。 南宫丘驰纵身一跃,剑随身动,绿色的剑芒冲天而起,一式“漫天柳絮”剑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蛇吐芯一般,直刺向萧恕水的眉心。 这一剑,南宫丘驰显然是用了真力的。 萧恕水见南宫丘驰来势迅猛,其疾如风,也是祭出了中州剑神的成名绝学“鹿影剑法”,手中剑一晃,一式“雪花纷纷”护住身前半尺之地。 霎时间,但见匝地寒光,漫天剑影,两个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当真是静如江海凝光,动如雷霆疾发。 转眼间,二人已拆了一百多招。 二人最初都想速战速决,怎奈又各有顾忌,打斗下来却是旗鼓相当,以致不得不相持下去,彼此全力施为,乘暇抵隙,意图击败对方。 “诸位,这两位少年侠士都是可塑之才,如若继续下去恐怕会两败俱伤,我意可以一同晋级,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匡悟忽然说道。 “匡掌门慧眼,老夫也觉得此二人剑法卓绝,旗鼓相当,确实堪称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当可携手晋级!”玄老道。 “南宫家的‘折柳剑法’和中州萧家的‘鹿影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招式变化无常,剑意果决坚毅。‘折柳剑’和‘寒渊’更是剑中极品,实在令人艳羡!”独孤流云道。 “无量天尊,年轻后辈有如此功力实是大陆之福,匡掌门之意贫道赞同。”无量子打着道号说道。 匡悟示意大弟子念生上前嘱咐了一番,随后便向“武日”执事走去,不一时执事缓步走向看台的边缘高声喊道“二位少侠切请住手!” 场上二人斗的正酣,陡然听到执事大喊,旋即虚晃一招各自退出二步,转身看向执事,人群亦转头向看台望去。 执事道“二位少侠剑法超绝,武艺非凡,俱是少年英雄,诸位前辈一致认为二位可以携手同登胜者台!请二位移步稍歇。” 萧恕水和南宫丘驰皆是一怔,双双收剑回鞘,转身向胜者台走去。 齐鲁学记最初只论诗书,随着学记在大陆的声名日盛,才逐渐加入了琴棋书画和“武日”的比试。而“武日”除去要求对战双方点到即止,不得伤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刻板的规矩,有能者都可以上台比试,最近几年甚至还出现过增加“武日”时间的情况,只因太多人想借“武日”扬名江湖和进入“藏书楼”! 匡悟起身来到台前道“眼下已是午饭时间,儒家各院已备足酒菜,请诸位朋友先行用餐,稍事休息再行‘武日’的较量切磋。” 匡悟话音刚落,人群便在儒家接待的指引下向九德贤庄的东、西、南、北四院散去,在一众儒生的引导之下,离去的人群井然有序,对于新来的则有专人邀至东院用餐。 九德贤庄东院 仇不结道“玄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玄老道“连日来诡谲奇异之事甚多,今日突见鬼手兄弟现身也是十分的意外,多年未有鬼手兄弟的消息,可是又在研究什么高明的玩意?” 仇不结沉默了半晌方才道“五年前的一个晚上,仇某路过三刃山与阴山交接处的阴愁涧,遇到一个头戴箬笠,身着金线钩织的锦缎华服,双目如矩,寒光湛湛,面罩黑巾的黑衣人。其欲收服仇某为其所用,否则便要送仇某归天,仇某虽然生性散漫,但是却宁可拼着一死也绝不愿受人驱使。怎奈黑衣人武功实在太高,仇某纵使使出自己的保命暗器‘护心锥’和‘千眼鬼手’都无法伤其分毫!最后还是被其重伤跌落在阴愁涧的深涧之中,幸亏涧下水深才保住一条老命!仇某虽然大难不死,但是也在阴愁涧下的一个山洞里用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才将伤势完全养好。伤势痊愈之后便在阴愁涧下钻研暗器,不曾懈怠,是以,才一直未曾在江湖上走动!” 无面道“如此说来鬼手的武功又有精进喽?” 仇不结道“昏昏老叟,垂垂老矣,何谈精进!若不是想知道到底是何人想要钳制于我,都不想再迈入江湖了!阴愁涧下的峡谷之中四季如春,飞禽走兽,花鸟虫鱼皆是无害的良伴,总胜却这人世间的勾心斗角来的自在!” 玄老道“仇兄弟方才出手可是有所发现?” 仇不结道“齐鲁学记自从有‘武日’开始便是日渐丰盈,颇有些武林大会的味道,为能找出蛛丝马迹,我一直在暗中观察,直到那个叫卜圭的青年汉子与‘阴山双怪’交手,我才发觉有些熟悉的味道!” 玄老道“难道是卜圭的武功有什么问题?” 仇不结道“不错,我能确定当初打伤我的那个黑衣人所用的正是‘千叶掌法’,从年龄、身形上看此人决计不是枯木前辈,何况那时的枯木前辈已离世数月。不日前的一个夜里,我在阴愁涧下偶然听到有人在涧上密谈,隐约间听到齐鲁学记、藏书楼,还提到一个叫墨义的名字,这也是刚才镇魂兄提到这位小哥名字的时候我为什么会有反常表现的原因!种种事情交织在一起让我深感不安,多日睡不得眠,寝不得安,所以才会再入江湖!” 无面道“鬼手老弟出手是为了试探卜圭身上藏着的秘密?” 仇不结狡黠的道“二位兄长难道没有什么发现?” 玄老意味深长的道“此人不过三十岁年纪却一口气打出了‘千叶掌法’、‘逆转阴阳’和‘七步杀剑’,加上‘陨龙剑’的出现让人不得不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千叶掌法’乃是墨家前辈千叶先生的不传绝学,而千叶先生一生未曾收过徒弟,‘千叶掌法’的武功要诀一直在墨家机关城内,如今却是出现这么一个即非墨家又会‘千叶掌法’的人,不得不让人怀疑;‘逆转阴阳’是道家枯木前辈的独门绝技,因其有违道家武学理念不被外传,在枯木前辈离世后一直藏在藏经楼内;‘七步杀剑’则是五十年前大陆第一剑客‘怪剑’青平的成名绝学,其在剑法上的造诣冠绝武林,而掌法、拳法和轻身功夫的造诣也是独步天下,只是这人亦正亦邪,做事全凭个人喜好,于正邪两道都不亲近;‘陨龙剑’则牵涉到三尺郡五斗城金家的灭门血案,此事虽一直被是岿嵬阁所为,但是也并无实证!” 玄老边说便看着墨义,已是尽可能说的详尽,显然是希望自己所说的能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在今后的江湖道路上有些帮助。 仇不结道“我已是尽可能的逼其出手,只是我觉得目前所知道的并不一定是其全部的实力!” 无面道“鬼手兄弟觉得他还有保留?” 仇不结道“很难说的清楚!我用了三种暗器逼出了三套失传的武学和‘陨龙剑’,只是碍于‘武日’不可伤人的规矩无法更进一步的试探。” 墨义道“卜圭非但武功绝学繁多,而且根基也是非常的扎实,恐怕这次要进入‘藏书楼’的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玄老道“我担心的正是这个问题,如果其身不正,那么进入藏书楼则可能是一大害!” 赤刃道“‘黑心书生’难道也不能与之一战?” 玄老道“‘黑心书生’也是个谜一样的存在,其一身的功夫都与当年的幽冥鬼阁阁主秦玉生相似,即使‘黑心书生’取胜也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 无面道“小娃娃们,事涉江湖未来,你们可要有所准备才行!” 荆济道“前辈对我们这么有信心?” 无面道“小友的不世奇才,‘天池老人’的得意门生,再加上你这个精才绝艳的玉面小郎君,难道还不能一战?” 墨义道“前辈说笑了!” 玄老道“只怕是真的要有准备了,‘神农诀’不曾落下吧?” 墨义道“晚辈熟记于心,已然有所得!” 仇不结道“玄兄,你……你……你何时这么大方了?难道是收了徒弟?” 玄老道“仇兄弟如果喜欢也可以传授些招数,我与镇魂兄也只是授艺而已!” “哈哈……哈哈!” “宠而不霸,喜而不独!两位的境界何时这么高了?”仇不结嬉笑的道。 九德贤庄南院 “生人无相”柳无相简单吃了些饭食便找了个凉亭坐下,而这个凉亭紧挨着的一条小路则是来往行人出入饭堂用餐的必经之路,柳无相此举显然是有意为之。 南院是由儒家四当家丰杜照管,主要以研习医道为主,历来参加齐鲁学记的女性以及临时起意半途到来之人和有大德行之人都被安排在南院休息。 已是午后时间,柳无相闭目养神之际发觉有人靠近,抬眼望去只见一布衣少年,正向自己走来。少年人面皮白净,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高鼻梁宽下颌,发髻飘散漆如墨染一般,笑起来颇有些翩翩风度。 少年人正是林雨,自从林雨在演武场上见过柳无相和桃枝的剑法之后便想找机会求解心内的疑问,毕竟自己背负着师父的使命。 林雨道“前辈,晚辈林雨叨扰!” 柳无相道“少年人不知有何见教?” 林雨道“前辈可否移步说话?” 柳无相起身,林雨前面引路直向南院的正门走去,两人经过两个转弯来到南院正门外的一条小河边。河岸绿柳葱葱,河水欢快充盈,微风抚过柳枝的叶,弹动着河中的水,摇摆着道旁的花,弥散了阳光里的蝉声。 二人择一密荫较重的柳树下站定,林雨直言道“请问前辈与二十年前三尺郡五斗城的金家有什么关系?” 柳无相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林雨道“老朽不知林少侠是何意?” 林雨道“前辈的剑法招式与金家剑法招式虽然形不同,但却是十分的神似,是以晚辈想知道前辈是否与金家有什么关系?” 柳无相道“林少侠如此问,难道是金家的什么人?” 柳无相的一句反问让林雨顿时无言以对。虽然林雨看出了柳无相的剑法有些问题,也看出其是故意让手桃枝,但是林雨却并无什么确凿的证据能说明柳无相的身份,何况金家的武功在金家被灭门之时便消失于江湖。 林雨道“‘生人无相’柳前辈素以侠义著称,晚辈理当直言,只是事关重大,晚辈不得不小心行事!” 柳无相道“这么说林少侠真的跟金家有关系?” 林雨道“不知前辈可知道封不二?” 柳无相诧异道“金家封管家之后?” 林雨道“正是!也是晚辈的授业恩师。” 柳无相略显激动,道“如此说来金家之人并没有全部遇害?你师父现居何处?” 林雨道“前辈,此事说来话长,并非三言两语可以道尽,待‘武日’比试结束之后,晚辈再向前辈细说,可否?” 柳无相稳了稳心神,道“也好,你要多加小心!桃花阁的桃枝也甚是可疑,老夫已然试出其武功路数皆源自金家,需多加留意。” 林雨道“多谢前辈提醒,晚辈自当小心!” 九德贤庄中院偏厅 匡悟居于上位,道“诸位师弟可有什么话说?” 昔初道“师兄,今日这几人恐怕都大有来头!‘黑心书生’的武功与当年的幽冥鬼阁阁主秦玉生的如出一辙;林雨的‘苦寒剑法’就是十五年前名动一时的封不二的成名绝学;这个‘冷面阎罗’似乎是个迷,所用的都是失传江湖已久的名家绝学,更为让人诧异的则是他手中的‘陨龙剑’!而南宫家自从南宫缇之后绝少参加江湖集会,而今天却来了个南宫丘驰,还带着南宫家的家传宝剑‘折柳剑’,凡此种种实在是过于反常!” 彦雨道“‘生人无相’柳无相,‘天灵鬼手’仇不结,‘阴山双怪’金牙、侯齿兄弟等等,这些人可都是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今日却齐聚九德贤庄,不能说不怪!‘追风隐叟’凌前辈亲自下场,肯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半生道“凌前辈上场的目的是为了查证‘黑心书生’与幽冥鬼阁阁主秦玉生的关系,而今已然证实确如凌前辈所料!” 丰杜道“师兄,今次取得进入藏书楼资格的恐怕难为正道人士,以往皆是一些江湖名门望族的子弟和儒家首徒进到藏书楼修习,这次恐怕会有变数,师兄要早做决断!” 匡悟道“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儒家却不能言而无信!诸位师弟多加留意。” “是,师兄!”几人同声道。 第三十八章 白氏双英 遥望竹山,长林与低草挥映之间,远远可见透明的蜃气闪动。 眺望大海,碧蓝色的海面悠远狭长,时不时涌起道道湛蓝色的涟漪。 极目四野,只听见单调的蝉鸣和不甘寂寞的蝈蝈此起彼伏地鸣唱,鸟儿们大概都潜向绿荫深丛之间纳凉、庇荫去了。 午后的阳光炽热奔放,没有一丝风声,树叶低垂着,蝉儿高叫着,一切都仿佛坠入沉思,坠落莫明的期待之中。 “儒家欢迎诸位朋友的到来,上午的对战已然有六位侠士胜出,‘武日’的比试继续进行,请各位侠士鳞次入场。”西院执事喊道。 不一时,只见一个身着布衣,鼻梁高挑,面皮白净,剑眉星目,一头黑发巾带飘扬如墨染一般,笑起来亦是风度翩翩的少年儒生向演武场中央走去。 “这不是昨日以一敌三的棋坛新秀管羽吗?难不成武功也跟棋艺一样厉害?” “哎……哎……发现没有?这管羽走到哪里都拿着那个竹简,难不成是什么宝贝?” 原来上场的少年正是管羽,昨日围棋对弈时以一敌三的壮举让一众人等印象深刻,是以,管羽刚一来到演武场中央,一群人便纷纷议论起来。 管羽并不在意围观人群的议论,只径直来到演武场上站定,抱拳环施一礼,道“凉城管羽愿向武林朋友请教一二。” “年轻人年纪轻轻便已是棋坛圣手,业已获得进入藏书楼的机会,难不成还要抢这‘武日’的独一名额?”一个充斥着责备、怨怼的声音说道。 只见一人身穿淡青缕金绣花衫,散发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头抹镶着一粒碧玉的淡青头巾,衣着华丽富美,浓眉环目,满脸于思,虎虎生威,面容生相异常威猛,一看便知必是一江湖豪客。 管羽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小可并非贪图藏书楼的诱惑,只是想借此良机向天下英雄请教一二,以期能多多进益!” “哼!” 汉子显然极不相信管羽的说话,鄙夷的道“任尔巧言善辩,白某自有评断!” “这汉子答非所问,只自顾自的凭空臆断,既然已有所断多说已是无益!”管羽一念至此便不再向汉子问话,作势以请,虚手以待。 汉子陡然双脚用力一跺,厉声吼道“臭小子!任你棋艺再高,白某今天都要你跌在这演武场上!”喝声中,身形一掠上前,猛然向管羽劈出一掌。 管羽挥掌一接,“砰!”的一声大震,劲风四激,演武场上烟尘乍起,人群亦是一惊。 管羽笑魇盈盈,稳如岳峙,立在原地纹丝未动,汉子却被震得倒退了二步。 汉子虎目圆睁,满头黑发犹如狂震飞蓬,诧异的盯着管羽,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棋艺超绝,身似弱柳的玉面儒生竟能一掌将自己震退。 须知汉子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氏双英”之一的“开山掌”白胤。 白氏兄妹的长兄唤作白胤,妹妹唤作白芳,白胤仅靠一双肉掌便已享誉武林,其妹白芳擅使双刀,“凤尾刀”刀法纯熟,鲜逢敌手。 白胤稳住身形,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身似弱柳的玉面儒生,手上却是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提气聚力,双臂抡圆,运集了十成真力,又猛向管羽袭来。 管羽见白胤这一掌比刚才的一掌更加猛烈,他亦聚起十成功力,打出“八方威服”掌法中的一式“贯通古今”。 两股巨大无比的掌风劲流,猛然相撞,突听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砂石弥空,演武场围观的人群不禁都是一凛。 “开山掌”白胤被管羽一掌震退了五步。 白胤虎目圆睁,满头黑发根根直竖,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身似弱柳的玉面鲜嫩少年,掌功内力竟会如此霸道。 白胤一声怪啸,劲力运至十二成,曲掌为爪,十指坚若精钢,爪似匕刃直戳管羽的“廉泉”、“期门”两处大穴。 爪疾掌烈,锐风尖啸,声势的确骇人已极。 “好狠辣的掌法!”围观人群齐声惊呼…… 只见管羽脚下一划,身形轻转,人影一晃而没,白胤凌厉爪击落空,“啪!”的一声暴响,“开山掌”白胤的右爪直击在地面之上,立时便现出五个深深的爪印。 白胤才微微一愕神,正惊奇管羽用的是什么身法,竟能脱出自己的指力之外?忽觉背后劲风疾啸,似有一股惊魂烈焰正向自己身后烧来。 白胤立感不妙,晃身急躲,但仍然是慢了一步,只感左肩头如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似的,奇痛无比,跟着那股热力向外一震,白胤惨叫一声,斜刺里踉跄十数步出去,“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白胤连摔带打,直痛得头昏眼花,双眼翻白,半天竟回不过一口气来。 “原来是兵家的后生,看来定与那‘兵仙’韩动有着极大的渊源!”独孤流云道。 “看来独孤城主对兵家甚是在意啊?”方亭道。 “想这乱世,若说有人对‘兵仙’韩动无动于衷,老夫是绝对不信的!”独孤流云道。 “据传‘兵仙’韩动只有一个徒弟,目前在西渡城总理西渡城的防务,难不成这少年也是兵仙的徒弟?若如此恐怕就不好对付了,世人皆知兵仙是极其护短的!”方亭道。 “没想到这少年不仅棋艺了得,武功更是非比寻常,实在是难得!”练云生叹道。 “怎么……难不成总管大人也起了爱才惜人之心?”独孤流云不无调侃的道。 “开山掌”白胤也算是江湖上声名卓著的一方侠士,而管羽仅仅三个照面,便将“开山掌”白胤打翻在地,虽然并无大碍,但是白胤的面皮显然是挂不住的。 白胤也亏得武功已然登峰造极,方能闪过后心致命要害,仅是肩头承接下管羽一掌。如若被管羽一掌拍在后心上,就算白胤内功深厚,恐怕也难逃重伤。 管羽硬接白胤三掌,非但自己无丝毫损伤反而将白胤打伤,这让整个演武场的人都是齐声惊呼。呼声中一半是震惊,一半是怀疑,任何人也不敢相信这新晋的棋坛圣手竟然具有如许高强的武功。 “小辈无礼,胆敢伤我哥哥!” 伴着一声清喝,一个身着一袭柔软的青绸衣衫,体态如柳,长发披肩,头上发髻高绾,双手肤白如玉,背背双刀的女子跃到了白胤的身旁。 来人正是“白氏双英”的妹妹“凤尾刀”白芳,白氏兄妹向来同步江湖,轻易不会分开。“开山掌”白胤见管羽上场,心下已是有些忿忿不平,他单纯的认为来‘武日’争个名头的必是为了得到进入儒家藏书楼的机会。眼见管羽已然获得了进入藏书楼的机会却还要上台来凑热闹,心里顿时便有些鄙夷起来,势必要上台去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白胤一激动便自顾自的向演武场中央走去,并未知会白芳,白芳在场边观战已久,眼见哥哥接连吃瘪,白芳忍不住慌忙窜上演武场拦在哥哥的身前。 白胤一记“鲤鱼打挺”轻轻跃起,伸手拦住将要出手的白芳道“妹子不必惊慌,哥哥只是一时大意着了这小子的道,并无大碍,妹子且先退下,待哥哥好好收拾这小子!” “小子,接下来可要小心了!” 应着一声断喝,只听“呼”的一声,白胤真力贯注之下的一只右掌竟猛然涨大了数倍,以疾风闪电之势,猛向管羽面门劈来。 管羽见白胤的手掌竟猛然涨大了数倍,掌力所及之处罡风劲啸,劲流激湍,声势惊人,前所未见,不由心中一懔…… 江湖中人也是有些知道“白氏双英”的,但是“开山掌”白胤的声名却远不及其妹“凤尾刀”白芳,是以,白芳出场时才会引得一众人等唏嘘不已,议论纷纷。 “白氏双英”的白胤素以强悍、霸道的硬功为主,出手稍显笨拙,但是破坏性却是惊人。因为白胤的轻视,压根就没把管羽放在心上,也碍于‘武日’以武会友的规矩,出手有所保留,才导致在和管羽的对掌中落了下风。 接连的失利让白胤的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拦下“凤尾刀”白芳之后,掌上暗运劲力,一双铁掌瞬间涨大数倍。 这一陡然的变化不仅管羽见之色变,就连演武场上的其他武林顶尖高手,见了这种空前绝后的掌功,也莫不愕然色变…… 管羽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掌功,见掌势汹汹不敢硬接,闪身侧步将将躲去…… 白胤一掌击空,身形急转之际左掌一记“开山裂碑”紧随而至,直拍向管羽的左肩“肩井”大穴。 管羽知道眼前之人已然动了真怒,出手也不再留有余地,不敢大意也不敢随意硬接白胤的掌劲,只是一味的闪躲避让。 就这样,“开山掌”白胤祭出双掌的威猛杀招,猛攻管羽周身要害,管羽却只顾闪、转、腾、挪,绝不与白胤的掌力相触,以免被其所伤。 管羽纵身闪躲,白胤则全力猛攻,二人你追我赶,形似颇为滑稽,只是如此的耗下去白胤定然是讨不到好处的。明眼人早已看出管羽所用的乃是一个“耗”字,就是在尽可能的消耗白胤的体力,白胤当然知道管羽的目的,只是想要速战速决却是不能。 晃眼已过了五十余回合,白胤已是汗如雨下,动作也不似先前那般的刚猛轻捷,纵是如此却也未曾伤到管羽分毫,哪怕是碰都未曾碰到一下。 管羽眼见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白胤的掌风已然没了初时的劲力,看着有些焦躁且狂暴的白胤,管羽自知时机已到,无谓在浪费时间。 突然,白胤双眼精光如电,杀气逼人!双足发力,双掌疾挥,一式“劈山镇海”袭向管羽。管羽见双掌来势虽凶,却已经没了先前的王霸之气,倒有些强弩之末的感觉,无论气力还是劲力都已无先前的威势。遂拿桩站稳,澄心净虑,抱元守一,将自身功力运至十二成,反臂一掌,向那大如车轮的巨掌迎去。 “砰!” 一声短而脆的暴响,管羽只觉双耳雷鸣,眼前金星乱窜,犹如狂飙怒浪的巨大冲力,那巨大无形的压力,亦如长江大河一般,向自己汹涌而至,几乎使自己立足不稳! 余力四激,就地卷起一阵狂飙。 满场尘沙飞扬,砂石尘砾四散飞溅。 众人尖叫惊呼声中,只见管羽身上晃了几晃,人却在原地未曾一动。 白胤显然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被管羽一掌震飞两丈开外,“砰”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只感腹内气翻血涌,双眼金星乱冒,嗓口一咸,“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管羽一见,慌忙抢步上前欲查看白胤的伤势,只见人影一晃,“凤尾刀”白芳已然立在了白胤的身前,眼见管羽还要上前,作势以待。 管羽见状慌忙止住脚步,缓步向后退了开去。 见管羽向后退了开去,白芳方才俯身查看哥哥白胤的伤势。“开山掌”白胤的掌力深沉、劲力刚猛,缠斗之际虽有心留手,怎奈其势沉力猛的攻势是无法做到随心所欲的! 白胤全力的一击之下,原本以为管羽会继续闪躲,哪曾想其竟然在自己的掌力近身之时选择硬接。白胤只是碍于先前的受挫以致面上有些难堪,心下亦有些愤懑,但是在与管羽的交手过程中,对眼前这少年的一身俊美功夫却是赞赏不已,心中的不悦也早已消失于无形。陡见管羽竟然要硬接自己的全力一掌,心下也是不自觉的将劲力泄了一些,正是这一善念反倒是救了自己。 白胤在白芳的搀扶下起身,面带笑意的道“管兄弟果然是少年英雄,白某佩服!” 管羽见白胤居然如此客气,忙道“多谢白大侠手下留情!” 不仅管羽有些疑惑,就连围观的人群也是有些莫名不知所以。对比白胤刚上场时的盛气凌人和接连失利后隐现的杀气,加之刚刚被重重的摔了出去,白胤起身非但没有恼怒反倒谦和温恭了起来,这前后的转变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殊不知,性情中人的怒火来的快去得也快,尤其在对一个人由愤怒转为欣赏的时候,内心的喜欢早就超出了仇视和愤恨。人的情绪就是这么奇怪,前一秒钟的千分鄙夷、万分不屑,后一秒钟就有可能转变为对那个人千万倍的喜爱。 显然,白胤便是这种人,不但对管羽的武功欣赏有加,更被管羽的人品所吸引,虽然眼下的自己有些狼狈不堪,但是却丝毫都不影响自己对眼前少年人的喜爱。 面对前后判若两人的哥哥,白芳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自己的印象中哥哥还从未对对手如此这般的客气过,无论是江湖行走还是比武切磋。 白芳紧张的道“哥哥感觉如何?这小子出手也太过狠辣了吧!” 白胤道“哎……妹子无需多虑,哥哥并无大碍!” 白芳颇显疑惑的盯着白胤道“哥哥先到场下歇息片刻,待妹子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白胤深知自己这个妹子一旦决定了的事是绝不可能更改的,只是摇摇头道“妹子尽可全力施为,不必手下留情!” 看着“开山掌”白胤踉踉跄跄的走下演武场,管羽心下亦不免有些愧疚。相较之下,自己出手显然有些不知轻重,非但伤了白胤还让其丢了脸面,好在白大侠心胸宽阔,大人大量,不然,只怕会徒增江湖恩怨了! 管羽颇带歉疚的道“白女侠,管羽年轻识浅未能看出白大哥手下已然留情,以致白大哥受伤,实在是抱歉!” 白芳目送哥哥下场,心里的火气已然是压不住了,忽听管羽之言冷冷的道“哼!比武较量各凭本事,哥哥既是输了也就认了,但是我倒要领教领教少年人的高招。” 白芳自背后拔出双刀,银光灿然之际,说道“少年人看刀!”欺进一步,双刀中庭直进猛刺向管羽双肋。 管羽见双刀迅若雷霆,疾如闪电,丝毫不敢大意,右手一扯,只见竹简赫然握在了手中。管羽将右手一甩竹简直向白芳的左手刀尖磕去,身体随着竹简向右一侧,轻松便化解了白芳的攻势。 直到此时方才看的清楚,原来这竹简乃精铁所制,一边横侧一根书简式的把手,每一根横着的竹简都有一个精铁特制而成的长方形卡槽刚好可以塞进一根竹简,而每根竹简又都有暗扣相连,既可以作为阅读的工具又是对敌的武器,设计精巧,可谓一举两得! 白芳一击不中,双脚顺势一甩,身体猛然下沉,双手挥舞双刀忽又向管羽的左胯和左腿根部切去。 白芳脚下发力一式“拉弓射箭”将身体悬空,紧接着又一式“横亘春秋”,手中双刀疾挥切向管羽身侧的要害之处,连着两招着实让管羽有些猝不及防。 陡见双刀切向自己左侧身体,管羽立身未稳慌忙右手一甩竹简迎向白芳的“凤尾刀”,只听一阵清脆的“叮当”之声,管羽借势闪身疾退,立时便与白芳拉开了距离。仅仅两个回合,“凤尾刀”便尽展轻巧灵动,刁钻诡异之特点。 管羽因为自己出手未能把握好分寸而心有愧疚,尚自疑惑于白胤的态度为何陡变之时,白芳的攻击便已至身前,堪堪躲过白芳的连番攻击之后,管羽收拾心情不再敢有丝毫的大意。 白芳见一击不中,顺势往地下一滚,手中双刀直切向管羽双脚、双腿。 管羽见来势汹涌,纵身一跃拔地而起,凌空一个翻身直向白芳背后闪去。 白芳将“凤尾刀”舞的是密不透风,身轻刀紧,威势逼人!管羽看似渐渐落败,一路竹简全取守势,只见他守得紧密异常,“凤尾刀”四面八方连环进攻,却奈何不得他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