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九》 第二章 危机四伏 夜市繁华,玉盘般的明月当空高挂,悠扬的凤箫声四处回荡,千灯万火映照在长安城的东市,谯楼城门的左右,各站着一排紧握画戟的兵士,街市内到处可见浓妆艳抹的女子,美人们头上戴着亮丽的饰物,身上飘洒着香气,笑语盈盈地从人群里走过,出来寻欢作乐的游客们纷纷而来,络绎不绝。 楚慕瑾放完狠话和雷泽约战之后,故作镇定的走到门口,这才心虚的回眼瞧了瞧雷泽的情况,刚才天香楼里蠢蠢欲动的那群人,已经被天香楼的伙计悄摸架了下去,雷泽也特有眼力见的,跟着跑了出来,对着楚慕瑾的背影回敬了一句“行啊,谁不去谁是孙子。” 两人的口头约战,在天香楼里的吃瓜群众眼里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大家先是静默了数秒,随后一脸遗憾的说了句“切,没劲。”就恢复了刚才听书的节奏,只是大家没有注意到,刚才因着他们闹事的小商贩,早已经不知踪影,而二楼的神秘会客厅,也在观察了好一阵之后,才缓缓的关上了那条留着细缝的窗子。 雷泽的家丁立在门口,怯怯的说道“少爷,咱们现在是,回去么?” 雷泽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回去干吗?咱们现在得去楚家,没想到啊,他楚慕瑾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要知道南城门,可是进出长安的主要通道,想在那闹事,他还真是不怕削,我呀,得在楚慕瑾过去之前,先去楚伯父那告个状,到时候,嘿嘿……看谁能笑到最后。” 家丁连吹带捧的呼应道“还是少爷高明。” 就在雷泽得意忘形的时候,天香楼的掌柜也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带着一干壮硕的伙计,拦住了他“这,雷二少,您看下,咱这场地,是不是,也损失的太大了,要不?我把账单送到您府上去?” 雷泽脖子一缩,立马拉着家丁认怂的挡在面前,打算趁乱开溜,没想到天香楼一拥而上的壮汉,把他堵的不留半点缝隙,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自己不该这么冲动,在这里和楚慕瑾动手“嘿嘿,掌柜的,这事,这事又不能全赖我啊,刚才不是还有楚慕瑾呢,我顶多,顶多就算一半,你,你把另外一半的账单送到镇远镖局去,我就认了这另一半。” “得嘞,那您请吧。”掌柜并没有再多做纠缠,他示意手下给雷泽让出一条道,就扭头回了天香楼,在他看来,这两人还真是从小到大都没有消停过,但所幸的是,双方的爹都还明事理,只要一方允了赔偿,那么另外一方倒也从未赖过账,只要讲清楚了,对于他们天香楼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说起这楚慕瑾和雷泽的渊源,大概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他两还真是从小到大的冤家。 楚慕瑾的爹楚萧何作为长安第一镖局的总镖头,本来只要让楚慕瑾乖乖学武继承家业就行,可楚萧何偏就是不按照套路出牌,反倒是早早的就把楚慕瑾送到了长安书院里,说是让楚慕瑾从小就远离江湖的腥风血雨。 而雷泽雷二少呢,他爹雷广从商多年,家大业大,但却总是因为蝇营狗苟被文人墨客诟病,为此一赌气,捐了一大笔钱,让雷泽从小就进了长安书院,而楚慕瑾和雷泽的恩恩怨怨,也就从那里开始了。 两个人相见之初就莫名的不对付,但凡雷泽要捉弄的人,楚慕瑾就必然出来保,但凡楚慕瑾要办的事,雷泽就必然出来阻挠,为此,书院里也没少请两家的家长来叙话。 可是呢,这楚慕瑾的爹楚萧何和雷二少的爹雷广两人,偏偏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两人自打因为孩子在书院见过一次面之后,不仅就此相互尊重,彼此理解,颇为投缘,还时不时的当着自家孩子的面,夸奖另外一家的孩子聪慧懂礼,这也让楚慕瑾和雷泽的积怨越发的加深了起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的矛盾是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势如水火的程度,可长安书院毕竟是学习的地方,风气是自成一派,怎能容得他们两家孩子这么胡闹,扰乱规矩,为此,没过多久,楚慕瑾和雷泽就都双双被劝退遣送了回去。 回去之后本以为两家人从此就消停了下来,可楚萧何却因走了一个雷广的镖,期间发生了诸多事情,于是又莫名的和雷广拜了把子做了兄弟,两家人可谓是更加相互依存,这不,正赶上都被书院遣送回家,两人更是一副为人父母多艰难的样子,到最后教育孩子的方式,都几乎步调一致了,就连家里请的私人教书先生,也相互推荐成同一个人。 可更令人啼笑皆非的还在后头,这个教书先生的教学方式,又是学究里的奇葩,他主张没有对比就没有进步,于是有事没事就喜欢拿楚慕瑾和雷泽两人的功课事迹,做比较,美其名曰是竞争刺激,到头来这楚慕瑾和雷泽之间的芥蒂,也因着一番不明就里的折腾,被推倒了无法缓解的地步。 后来,但凡是雷泽做的事情,不管在不在理,楚慕瑾就一定先一杆子拍死,不给任何解释的机会,就如同刚才面对天香楼的小商贩一样,其实,楚慕瑾只要再稍微缓一缓认真看一眼那小贩,就知道他并不是正经做生意的人,只不过当时一见着雷泽,楚慕瑾就气不打一处来,以先干了架再说的姿态,这才差点惹下了麻烦事。 第九章 情况不妙 “冷叔,这宇文宪为什么要追着陆宁月联手对付晓月堂啊?以他的身份,找任何一个门派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陆宁月摆明拒人千里,这一堂堂大冢宰,又是何必呢?”楚慕瑾再次不解,虽说晓月堂近期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对北周危害颇深,可这朝廷若是想要处理,派强兵碾压不就是了。 冷济说道“宇文宪看中的可不是陆宁月,而是她背后的风烟阁和无剑城。” “就说你这人缺心眼吧,你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是单纯的你我吗?还自以为自己聪明呢,我看,你这就是狗肉包子上不了席。”雷泽也倒了杯茶水充饥,嘴里还嘟囔着,都半天了,这小二怎么还不出来,随后又看向陆宁月。 “可风烟阁和无剑城不是立于江湖,而不属江湖吗?”楚慕瑾还是很难看懂这大冢宰要的是什么。 冷济瞥了一眼陆宁月说道“陆宁月离开无剑城是因为陆长风为扶陆宁羽上位,做出的选择,你觉得陆宁月心中会没有怨吗?既然有怨,那么如果有宇文宪在背后支持,以陆宁月的聪慧,掌控无剑城,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吗? 再加上而今陆宁月那么费劲的要成为风烟阁名至实归的掌门,肯定是有她的用意啊,江湖上的人多数惧怕晓月堂,武当少林又中立于世外,只有风烟阁和无剑城既身在江湖,又不属于江湖,如若宇文宪与陆宁月合作,他对付起晓月堂来,不就是更有把握了吗。” 楚慕瑾也看了看陆宁月,然后若有所思了起来“这陆宁月与晓月堂又有什么过节呢?为什么陆宁月还一路追查起了晓月堂来?”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晓月堂一直以来都觊觎无剑城的地理位置,估计也不止一次的想无剑城伸手,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晓月堂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堂而皇之的对无剑城下战书,而是选择了一种,秘而不宣的方式,悄悄出入无剑城。 但说也奇怪,江湖上只是听说他们偷袭,但一直都没有具体的胜负传来,连百晓先生也难得的绝口不提这事,所以一部分人猜测,这个无剑城和晓月堂,是不是私下里有什么猫腻,否则怎么这么悄无声息。” 冷济小声的说着话,抬眼间却见着陆宁月此刻也正在看向自己,于是又喝了一口茶,不再说话,楚慕瑾顺着冷济的目光看去,对上了陆宁月的眼神,立马略显心虚的别过了头,然后见雷泽还是一脸痴汉笑的样子盯着陆宁月,不免有些嗤之以鼻。 陆宁月起身向楚慕瑾三人走来,冲着冷济抱了个拳,说道“刚才小女见这位前辈,面对强敌不为所动,不知能否敢问一下您的尊姓大名?” “一介草民,不值一提,刚才陆掌门的五帆阵,倒是改良的比之前的精进了许多。”冷济回应的同时,小二终于从后厨走了出来,给每张桌上都上了菜。 陆宁月浅笑道“前辈在南海双煞出招时,仍气定神闲,想必内力不在吾辈和大冢宰之下,岂会是一介草民?” 冷济不再说话,雷泽见二人聊的有几分尴尬,立马识相的拉开板凳,擦了一遍又一遍,满眼期待的说道“陆姑娘,要不你坐下,咱们慢慢聊?” 陆宁月瞥了一眼雷泽,又看了一眼楚慕瑾,确定两人果然都是不会武功的废材之后,便也不再设防的坐下继续说道“这位公子客气了,不过前辈说曾见过五帆阵?可这阵法,我也是鲜少在众人面前使过,不知前辈是从何处得知?” 冷济想了想,反正陆宁月迟早都会知道他和陆长风的关系,不妨早点说出来,反到是显得坦荡“多年前,在无剑城,曾有幸见城主使过一次,布阵初始需要八人为阵眼,和你刚才的比起来,也是煞费心思。” 陆宁月的语气略带警惕了起来“前辈与家父认识?” “也不算熟识,只不过年轻时候曾对武功秘籍感兴趣,多次拜访无剑城,无果,为此才对五帆阵记忆犹新。”冷济年轻的时候确实多次去无剑城,企图获得天下武功的精髓,可每每上无剑城,都被拒之门外,以至于至今他都耿耿于怀。 “呵呵,原来如此啊,家父对这些书籍看护的确实甚是严格,儿时,我们姐弟也常常因为此时,被家父责罚。”陆宁月听罢,便猜到冷济应该是隐于市井的江湖高人,既然对方无意透露太多,自己也没必要往深处追究,于是作势起身,在回到座位之前,又顺便试探了一句三人的去向“对了,不知诸位,接下来是要去往何处?” “去武当。”没等冷济开口,雷泽就对着陆宁月挑眉先自报行踪,楚慕瑾干咳了几句,差点没把手上的一把瓜子塞到他的嘴里。 陆宁月眯了眯眼睛,对三人审视了一番,然后明眸皓齿的勾起一抹淡笑,与刚才那副冷美人的姿态判若两人的说道“哦?诸位如若是要上武当......那着实是有点可惜,我们与诸位即将前往之处,并不顺道,否则也能搭个伴相互照应前行。” 雷泽心猿意马的看向陆宁月,心想着这美人儿就是美人儿,一颦一笑都那么牵动人心,随即嘴也止不住的调笑上“不可惜不可惜,我和他们也可以不顺路的......敢问陆大小姐稍事歇息之后,要前往何处?不然,带上我也行,这一路上也可以相互照应一下嘛。” 冷济白了雷泽一眼,礼貌的抱拳与陆宁月道别“那陆掌门,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呵,就此别过。”陆宁月说罢,就集合好人马,带着南海双煞离开驿站。 楚慕瑾略带遗憾的看了一眼陆宁月的背影,莫名有些失落,但没一会又打起精神,对冷济说道“哎,这陆宁月若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就好了,可惜她偏偏处在这江湖和朝堂的漩涡之巅,也不知他日相见,能否再像今日这般舒展笑颜。” 雷泽对楚慕瑾冷哼了一句,直接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大赤赤的追了出去,对着陆宁月喊起了话来“诶,陆姑娘,你还没说你要去哪呢?我真可以不上武当的,要不,我也不问你去哪,反正你去哪我去哪,也行啊……” 没等雷泽的话说完,陆宁月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冷济见这驿站暂时没有什么危机,便在与楚慕瑾确定了接下来的行程之后,上楼去了“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在这里留宿一晚,明天在启程。” 楚慕瑾见雷泽一脸不情愿沮丧的样子,不免拿话调侃他,“雷二少,你也赶紧去休息吧,最好再想想明天去哪,我们可不一定带着你。” 雷泽很不情愿的白了楚慕瑾一眼,心想着,确实是该考虑一下自己接下来的去处了。 --------- 次日清晨,骄阳似火,热辣辣的照射在楚慕瑾的窗口,昨夜他真是难得的睡了个囫囵好觉,他看了看同屋的冷济,不在屋内,他猜这一大早的,冷济肯定是到楼下去吃包子了,他这吃包子的习惯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没变过,只不过而今他们身在驿站,也吃不到他最爱的那家包子,估计也就只能将就着驿站后厨的手艺了。 “楚慕瑾,冷大侠,你们还在吗?还在吗?”雷泽在思考了一夜之后,一大早就来敲门,是因为开始有点担心自己会被独自丢在驿站里。 经过昨天南海双煞的事情之后,雷泽便觉得这外面的世界确实有点深不可测,即使自己和这江湖没有半点恩怨,但难免会在别人的斗殴中被殃及池鱼。 “你烦不烦啊?一大早的。”楚慕瑾打开门就被准备破门而入的雷泽撞了个满怀。 “你还没走啊。那冷大侠呢?”雷泽探头探脑,把房间看了个遍,却没见着冷济在屋内“他不会自己走了吧?” “怎么可能,肯定是在楼下吃早饭啊。”楚慕瑾洗漱了一下,就开始收拾起行李来,心想着,这距上武当还得走好些日子呢,一会估计还得补充一点干粮才是。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了下楼下,人没在啊,他这不会是丢下我们跑了吧?”从雷泽的房间到楚慕瑾的房间,要走过二楼的整个连廊,这是昨夜在安排房间的时候,雷泽自己提出了要求。 “不会不会,冷叔可是我亲叔啊,他可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关系,你以为是什么人能比的吗?他就算是要离开,也是临时的,肯定会留书通知我的,你以为都像你这样不靠谱吗?”楚慕瑾对雷泽的话有点不太信任,可又觉得冷济会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暂时离开了。 雷泽也懒得和楚慕瑾争辩“你不信啊,不信你下楼自己看看。” 楚慕瑾放下手中的行囊,和雷泽一起走下楼去,店小二正在忙着擦桌子,店老板站在柜台吧嗒吧嗒的打着算盘,见他们下来,便停住了手上的活,上前说话“这位少爷,一大早那位冷大侠交代了小的几句话,说等你们醒来务必告知一声,他说,他有要事得离开两日,让二位再此等候。” “冷叔他有说要去哪里吗?”楚慕瑾有些惊讶,冷济这么多年来从未离开过他身边,这次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这么匆忙,连招呼都来不及打。 “我就说吧,冷大侠跑路了,丢下我们了,你还不信,你……”雷泽沮丧的坐在凳子上,这下好了,就他和楚慕瑾两个一点武功也没有的人,万一有什么事该怎么办?这会他才离家一天,就这样了,要是多几天该怎么办? 可是如今他都在外面了,再让他回去,那也是不可能的,否则这逃婚的计划,不仅得落空,还会成为他爹他大哥眼中的笑话,这让他在家里的脸往哪里搁啊,别看他一二少爷锦衣玉食的,可是在家丁奴仆眼中都不及大少爷分毫,他可不想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冷大侠没有说去哪,但看起来很急,昨夜到下半夜的时候,直接快马加鞭去的,我当时也是硬生生的被他给拖起来交代留话的。”店小二说罢瞄了店老板一眼,就准备忙去了。 “你等等,你说他昨夜下半夜就走了?很匆忙?”楚慕瑾强调了后半夜这三个字,不对啊,他一向睡眠不好,昨夜他怎么会睡得如此死呢? 他记得,昨天冷济还在的时候,他并没有睡过去啊,可一转眼醒来就是天亮了,难道有人给他们下药了?但冷济武功那么高,怎么会?况且小二还看着冷济策马离开,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店小二又瞄了一眼店老板,再次强调道“是啊,我也是被硬生生的拖起来的,具体原因也不知道是什么。” “行了,多谢。”楚慕瑾用余光看了眼店小二,又瞥了眼店老板,不再询问具体因由,而是拉起雷泽就往屋子里走,店小二一再肯定的说,是冷叔叫他们留在这里等他,这事恐怕不对,怕是冷叔一早就出了什么岔子。 雷泽被楚慕瑾莫名其妙的行为弄得十分无语“你干嘛啊你,我还没吃饭呢?”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在这里干等,第二跟我上楼,一会马棚见,别走正门。”楚慕瑾压低声音,一脸严肃的对雷泽说话,那语气显得特别有说服力,于是雷泽也不敢怠慢,跟着楚慕瑾上了二楼去。 雷泽不敢懈怠,立马上了二楼“那你等我下,我马上回屋收拾。” 二人迅速收拾好了行囊,各自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便从窗户悄摸摸的爬了出去,在马棚边上再次碰上了面。 “咱们不用马车,改骑马,不去武当,改道风烟阁。”楚慕瑾小声说着话,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的动静“干粮我都备好了,咱们先走,路上我在给你说具体情况。” 雷泽心里还是没底,可也笃定楚慕瑾此刻不会害他“行吧,那咱不等冷大侠啦?” “不等了,我一路上给他留些记号就是。”楚慕瑾踩着马镫上了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雷泽也慢慢的爬上了另外一匹黑马,两人立刻奔着陆宁月的方向去了。 第十章 路见不平 楚慕瑾和雷泽前脚刚走不久,驿站便蹿出一伙黑衣人来,他们把驿站从头到尾的搜索了一遍,发现找不到三人的踪迹,这才悄然离开了现场,而驿站的店老板,此刻正不动声色的继续算着自己的账,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楚慕瑾和雷泽二人爬窗逃跑之后,沿着西边的密林先跑了几里路,又再向着北边的溪水跑了几里路,确定两人已经安全之后,才停了下来坐在溪边歇息。 “楚慕瑾,你现在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雷泽从马上下来,瘫坐在地上,虽然他平时也会偶尔骑骑马,但这长时间狂奔的状态,实在是很难适应。 楚慕瑾思考了一会,皱起了眉头说道“我应该是今天早上被下的药,来人想趁着冷叔出门把我带走,但冷叔大概是察觉了异样,后来又折回来了,所以,店小二一开始说的是一大早被冷叔出门,后来才说拉住交代话。 再后来,估计冷叔和那些下药的人起了争端,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冷叔不得不把他们往店外引。 刚才店小二偷瞄了一眼店老板的眼神之后,才补了后半句,说是半夜就出去了,这么前后不一的明显破绽,应该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所以,他说的那些冷叔的所谓交代,肯定也是瞎编骗人的,为此,我猜,店小二和店老板应该不是一伙人,并且当时店小二可能受到了某种胁迫。 而现场,他几次三番的看向店老板,也从侧面证明了这店老板,真有问题的。” 雷泽听的一知半解,可转眼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啊,我想起来了......今天早上下楼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店老板在后院换了件衣服......现在想来,好像那店老板的脸,和昨天见着的有点不太一样,难不成还真被你说中了,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对付我们的计划?” 楚慕瑾点头回道“嗯,他们应该还有第二波人正在来的路上,现在店老板就剩下一个人在驿站,但对付我们应该绰绰有余,只是他迟迟不肯动手,是在防备冷叔随时杀个回马枪,或者顺藤摸瓜,直接截断他们的后路,所以,他刚才用的缓兵之计,是想要拖住我们,等待下一波人的到来。” 雷泽摸了摸下巴,似懂非懂的说道“也就是说,冷大侠现在可能生死未卜,也可能就潜伏在哪里暗中观察,但如今,按照我两的情况,就是必须悄摸跑路,对吧。“ 楚慕瑾再次点头,回道“没错,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没有一点武功伴生的废材,而且这一路,估计会有不少晓月堂的人四下打听我们的消息,不管冷叔有没有跟在身后,咱两还得时刻做好跑路的准备。” 雷泽狐疑的看向楚慕瑾“这我倒是能理解,但,你刚才说是要去风烟阁?这又是什么情况?难不成你也看上了陆宁月啊?” “去去去,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啊,陆宁月不是我的菜,去风烟阁也是权宜之计,好歹这么多武林人士中,我们就只认识她不是吗?她现在估计也是用人之际,我们投奔她,总好过不知道去哪里的好吧。”楚慕瑾的解释有点牵强,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情急之下第一个念头就是去风烟阁。 “你之前不是说要去武当的么?为什么现在又不去了啊?这乱改道的话,如果冷大侠回头来找我们,怎么办?”雷泽不是不想跟着陆宁月去,而是他觉得如今楚慕瑾和他二人手无寸铁,若没有冷大侠在侧,一方面他们很难自保,另外一方面,他也担心过去之后,处境尴尬,会让他失去了以后追求陆宁月的先机。 楚慕瑾白了雷泽一眼“你傻啊,那些人既然能给我下药,把冷济弄走,那肯定就是猜到我们的行踪啊,咱们这次的武当一行,恐怕是彻底暴露了,现在必须得转站他地,混淆视听,回头等风波过了之后,再上武当也不迟。” 雷泽点了点头回道“嗯,你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不过,既然这样的话,其实我也完全没必要和你绑着一起走啊?人家的目标是你和冷大侠,跟我这个路人,又有什么关系?咱两各走各的,没准我还能更安全。” 楚慕瑾转过脸看向远处,长叹一口气说道“安全你个鬼啊,你知不知道追杀我们的人是谁啊,你以为你一个人走了,就没事了?他们都知道是你带我们出的城,咱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逃不了你,也逃不了我。” 雷泽烦闷的捡起一块石子,往水里丢去“真没想到啊,我雷泽也有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道吉日,早知道,我就......诶,不过,你说你身边那个冷大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平时也没见他吭声,这一出门,就摊上这么大的事?他到你们镇远镖局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啊?你爹没有查过他的底么?” 楚慕瑾皱起眉头“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可惜,都还没来得及问,冷叔就走了。” 听到这里,雷泽又叹了口气,然后无奈的摇摇头,起身跨上了马,说道“哎,看来我这次还真是被你们给玩死了......走吧,走吧,赶紧的,不然他们追上来,我们可真就得去见祖宗了。” “诶,走吧。”楚慕瑾也懊恼的上了马。 ------- 二人策马扬尘了好一段路,天色将晚前,终于来到了一处溪水边,正准备在溪水前的石滩歇歇脚,这时候,从旁边的小树林里钻出个身穿蓝布直缀,满脸皱纹深陷的垂钓老翁来。 老翁的身后跟着一群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追着他舞刀弄剑,还招招致命,老翁左右闪动着身形,虽然看起来让人无法近身,但是年纪毕竟就在那里,体力在多番折腾下已然有些不支,而追踪他的人目前有三个,各个身手不凡,老翁能支撑到现在,估计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楚慕瑾虽然自己身处险境,但内心还是那个好打抱不平的少年,他见着老翁被欺负的无力反手,拖着雷泽就往小树林的方向跑去“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老头子,我看不下去了,雷泽,一句话,你帮不帮?” 雷泽一面向后退开,一面巴拉巴拉的说了好些废话“帮什么啊,你没看见那三个人武功高强吗?我们过去也是当人肉沙包的,你要去自己去,我可不去。我说你怎么总是这么冲动呢?刚才见你从驿站出来的时候,还一脸沉稳,我还以为你变了呢,没想到还是一样。” 楚慕瑾给了雷泽一脚“你这人还真是,哼,爱帮不帮,九爷我一人也能搞定。” 雷泽懒得搭理楚慕瑾,自顾自的缩了缩头,认怂的躲到了旁边的一坨草丛中,然后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看向楚慕瑾,小声喊了句“那九爷您就请呗,放心,出了啥事,我一定替你收尸。” 楚慕瑾鄙视的看了眼的雷泽,从鞋侧拿出冷济给他留的匕首,在周围的树枝上乱砍一气,把树枝都削尖了头,绑成一排,然后,拔下缰绳捆在黑马的马鞍上,然后在马屁股狠狠地拍了一下。 别看楚慕瑾没有武功根基,可他平日里也没少研习驭马之术,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马儿会一去不回,反到是捏起手指,吹了一个口哨。 果然,那马匹就像是英勇的武士一样,饶了个弯,直奔着那三人的方向冲去,三人和老翁打斗的正欢,一时没留神,猝不及防的被马撞开,一人朝着溪水,一人朝着乱石堆,一人朝着树林的方向扑倒在地。 楚慕瑾趁其不备,立马拿起马鞭,迅速的冲上前去,向着树林方向的人的脖子,狠狠的绕了几圈,拖拽之下,将其捆在了就近的一颗树干上,紧接着又握着匕首,闭上眼睛,向着那个掉在乱石堆,摔破脑袋的人冲了过去,一手将其按在地上,一手猛扎其手脚,直接挑断了那人的筋骨,痛的那人嗷嗷乱叫,却已无反手之力。 雷泽在一旁看的精彩,连连鼓掌叫好,可没想到,那名落在溪水中的黑衣人,猛地窜了出来,空踩几下水面,从溪水里腾空而起,直接举着刀杀向了楚慕瑾。 楚慕瑾连滚带爬的跑向树林,心里直呼完了,这回恐怕得把自己给交代在这里了,可那老翁见状,却忽然如游蛇一般的冲了过来,绕着那人的身子转了一圈,愣是用一根衣服上撕出的布条,把他裹成了一个粽子。 那人挣扎着想要扯断布条,老人却抢先一步,接过楚慕瑾手上的匕首,朝着那人的心脏就是一刀。 楚慕瑾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的血浆从胸口喷出,直接洒在他的脸上,紧接着一具身躯向前倒压,把他按倒在地,终于忍不住,连连吐出一排糙话“我去,我去,我去!” “啊啊啊!”与此同时,雷泽那边也发出了尖锐的喊叫。 楚慕瑾慌乱的把那人的尸体推到一旁,抹了把脸,看向雷泽,只见刚才那个被他困在树干上的人,在即将挣脱之际,被雷泽用一块大石头,狠狠的砸在了头上,顿时血流不止,而雷泽却因此吓得双腿发抖,害怕的跪在了地上。 老翁见状,捂着伤口,舒了一口气,看似不以为意的走上前来,说了句“多谢,二位小哥相助”,紧接着整个人就彻底没劲的晕厥在了地上。 “诶,大爷,大爷,你醒醒啊。”楚慕瑾拍了拍老翁的脸颊,却发现这人的的皮肤摸起来并非六七十岁的样子,于是,他忍不住顺着老翁的脸摸到了他的下巴处,然后无意间触碰到一个褶痕。 楚慕瑾歪头想了想,当即沿着褶痕迹猛地一揭,结果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这个老翁的真实年纪,看起来应该和冷济差不多,他的脸上有一道横着的刀疤,若是平时见着,恐怕会以为他是什么山贼悍匪,只不过此刻的他,现在闭着眼睛瘫在那里的样子,显得十分虚弱,却是让人生出了几分同情。 这时候,雷泽睁开眼睛,看向那个刚才他砸晕的男子,然后一脸惊愕的丢下了手上的石头,跑了过来,情绪激动的喊道“楚慕瑾,楚慕瑾,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我会不会被官兵抓去坐牢啊?” “雷泽,你冷静点,他没死,没死!你赶紧过来。”楚慕瑾无语的看向雷泽,这平时吊儿郎欺男霸女的雷家二少爷,原来骨子里也是个怂包,得亏他当初他在长安书院的时候,还把他当成旗鼓相当的对手来看。 被楚慕瑾这么一吼,雷泽算是冷静了下来,他拍了胸口,一溜烟跑到楚慕瑾旁边,看了眼地上的昏厥的老翁,这才松了口气说道“那黑人一真没死么?哦哦哦,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啊。” 楚慕瑾扶起老翁靠在一旁的树上,又绕过雷泽走上前,查看了一番“这些人的装扮看着挺眼熟的......倒是有点像晓月堂的人。” 雷泽捡起树枝,戳了戳老翁的脸,歪着头说道“晓月堂,怎么又是晓月堂啊?还真是哪哪都有它......可这老翁,看起来也没钱没势,武功也不咋地,怎么会被晓月堂的人追杀呢?难道,他不会也和你那个冷大侠有关吧?” 楚慕瑾回道“不可能,晓月堂在得知冷叔离开镖局之后,就不断的追踪冷叔和我们的踪迹,驿站店老板很明显就是晓月堂的一个眼线,但他们的计划,并没有得逞,冷叔在我们昏迷的情况下,都能护住我们的周全,如果这人和冷叔是故交,而且还有武功伴生,是不可能落到这副田地的。” 听楚慕瑾这么一说,雷泽忽然又害怕的站了起来,拉着楚慕瑾的手臂,说道“那这个人,就是自己得罪了晓月堂,没咱们什么事了,既然这样,要不,要不咱们还是赶紧走吧,不然一会那些黑衣人醒来了,又要折腾了,我可不想一波接一波的得罪人,否则就算咱们回家了,全家人估计也得跟着遭罪。” 楚慕瑾嫌弃的看了雷泽一眼,撇开他的手,说道“你这人还真是铁石心肠,这老翁受了这么重的伤,后面就算不一定会遇见晓月堂的人,丢在这荒郊野外,也迟早给野兽叼了去,毕竟是条人命,咱带着一起走不好么?路上也有个照应。” 说到这里,雷泽的气又不打一处来“我说,你这人还真是,爱管闲事啊,这老翁与我们并无交情,你为了他,人也救了,晓月堂也得罪了,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就咱两,一点武功没有,还得拖着个受伤的人,万一有个什么情况,咱还逃得了么?” 楚慕瑾抠了抠耳朵,懒得听雷泽抱怨,直接扛起老翁放在了马背上,说道“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反正又不是让你驮着他,咱带上他一起上路,回头醒来再问他个究竟,不就完了么?赶紧走吧,别废话了。” “行行行,要带就带吧你,赶紧走就是。”雷泽知道楚慕瑾这人就这样,执拗的很,若不答应他,估计这小子肯定要不就是不走,反正现在也不能和他彻底分道扬镳,与其和他耗着,不如想办法到密林里藏身,没准还能躲过晓月堂的追踪。 “咳咳。”马背上的老翁被颠的半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同乘一骑,在前方带路的楚慕瑾和雷泽,心里颇是感激,于是,三人两马,一路沿着密林深处走去。 楚慕瑾这次虽然路见不平,但心却很虚,他时不时回头看看马背上的老翁,又时不时的伸长脖子看看驿站的方向,心想着,这眼看日头也差不多了,晚上得找个地方歇歇才是,不然,就算没被晓月堂的人找到,这林子里的野兽也能把他们给吓死。 第十一章 百晓先生 晌午过后的林子虽然透彻清新,但不消一会功夫,就又起了雾气,楚慕瑾和雷泽背着那老翁找到一处被绿植遮蔽的山洞,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进去了,然后,两人费了好大劲生好火,拿出身上的干粮烤了烤,就着水就吃了起来。 雷泽咽下一口干粮,想起这一路过来的不易,觉得反正都没有退路了,不如干脆问个明白“楚慕瑾,你给我说个实话吧,你们究竟是怎么得罪晓月堂的?” “别多问了,这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你现在就自己决定,要不要再继续跟着我去风烟阁就是,至于其他的,我也要等冷叔回来,才能搞清楚。”楚慕瑾这一路也是处于懵逼状态,事情会到现在这一步,他也始料未及。 “咳咳……”躺在旁边的老翁缓缓的睁开眼睛醒了过来,见着身边坐着的是刚才那两个见义勇为的少年,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楚慕瑾问道“大爷,哦,不对,这位大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刀疤脸男子又问“没事,谢谢二位相助,不过我们这是在哪啊?” 雷泽递给刀疤脸一袋水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就瞎走,走到林子深处了,然后起雾了,见着个山洞咱们就进来了,这不眼看就要天黑了嘛,先避一避,再说。” 刀疤脸接过水起身看看了四周,又喝了口,才靠近火堆同他们说起了话“这林子又叫鬼雾林,你们能找到这个山洞,算是运气好的了,山林平日里只有正午的时候才会清透明亮,其余的时辰里大都是雾气蒙蒙,这雾气里面还夹杂着瘴气,若不是呆在这山洞,我们恐怕早就死在林中了。” “那咱这不就是非得在这里待到明个正午才能出去了吗?这那叫运气好啊,那简直是倒霉透了。”雷泽听完忍不住叨叨,他雷二少哪里受的过这么多苦啊,衣服刮破了好几处不说,还一脸泥垢的,这要是让哪个江湖美人看见了,可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嘛。 楚慕瑾怼道“你倒是出去走走啊,也没人拦着你。” 雷泽被楚慕瑾说的又是一脸不爽“哎你,楚慕瑾,我还不是因为你才到这破地来的,你倒好,有没有良心啊,还说要当大侠呢,就你对我这态度,我看离大侠的距离,就十万八千里去了。” 刀疤脸惊讶的说道“楚慕瑾,镇远镖局的楚总镖头的儿子?” 楚慕瑾看向刀疤脸,同样表示惊讶“是啊,是我,你认识我爹?” 刀疤脸一脸狐疑的继续说道“不敢说认识,但江湖上多少知道一些镇远镖局的名号,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呢?楚总镖头不是去少林了吗?” “少林?他昨天还刚送我娘去柳叶山庄,怎么今天就去少林了?难道是我爹和我娘吵了一架,想不开要出家了吧。”楚慕瑾不敢相信他爹昨天还在那说着要送自己去衙门做文职,今个就走了,走之前还送走了他娘,莫不是这镖局里有什么大事发生。 “你不知道他上少林了?”刀疤脸瞥了眼楚慕瑾说道“也难怪啊,智空和尚这事太大,你不在镖局也是好事。” 楚慕瑾被刀疤脸的话问的一愣一愣“什么智空和尚?什么好事啊?这位大侠,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刀疤脸别过头,往火堆里丢了几段干柴“既然你爹没有告诉你,我也就不方便说了,想必他有自己的安排吧。” 楚慕瑾还想问话,雷泽猛地把干粮往他嘴巴里一塞,给他使了个眼色,说道“你这人还真是未老先衰,啰啰嗦嗦,这大侠既然不想说,咱们就识相一点嘛,聊天又不是你一个人聊,肯定得有来有去啊,咱和大侠都同生共死了一回,多少也问一句,他姓甚名谁吧。” 刀疤脸看的出雷泽的眼神中有警惕,于是自报家门道“我,咳咳,鄙人姓周,江湖人称百晓先生。” 雷泽一听这刀疤脸的名号,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你就是江湖上传闻的百晓先生?那个凭借出神入化易容之术,以及神鬼莫测的轻功,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知尽天下事,千金不开口的,百晓先生?” 刀疤脸毫不谦虚的挂起了笑脸“呵呵,小兄弟也听过鄙人的名号?” “那当然了,您可是我心目中的商业之神啊,不瞒您说,这几年您立志收集江湖各派的不宣秘闻,非千金不开口的人设,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我也在琢磨着我这生意要怎么做才能做到你这样,句句猛料,开口就是千金,就您这本事,真是让多少生意人都望尘莫及啊。”雷泽的马屁拍的是非常的溜,楚慕瑾在一旁都快插不上话来。 好不容易等雷泽说完,楚慕瑾也顺杆子往上爬的问到了点上“行了,雷二少,你就别在废话了,既然你是百晓先生,怎么会被人给追杀呢?而且,我看刚才袭击你的,倒是有点像晓月堂的人啊?” 百晓先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到这事,我真是失算了,当年他们晓月堂刚起来的时候,也曾多次到我这里探听消息,出手可是十分大方,可没想到后来他们根据我的消息,在咱们北周各处建立了分点,并且利用我提供的门派信息,铲除异己。 后来他们再找我的时候,我便拒绝了他们的一切业务,可更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因此派出了杀手,对我围追堵截,要不是我多次易容躲藏,恐怕早不止一次被杀了。这次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了我的行踪,连着鬼雾林都敢闯,幸好你们二位及时出现,否则,我恐怕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楚慕瑾越发好奇了起来“还真是晓月堂啊。可这个晓月堂,到底是什么背景,怎么一天到晚的追着江湖人士打打杀杀呢?难道真的如同传闻中的那样,是北齐派来扰乱北周朝政的吗?” “晓月堂源于北齐,但后来却被无妄教所控,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搅乱北周,还要引起北齐与北周之间的纠纷,并此次渔翁得利。”百晓生说道这里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又往下说道“我调查晓月堂已经许久,可惜啊,他们组织严密,所有弟子都得是重重选拔,内部培养,但凡有一点外家功力的,不问缘由,不是废去曾经的功法,就是当场诛杀。 我多次尝试,根本没有一点机会能深入其中,即使是我这样擅长易容的,到了他们那,都很难不被发现,他们有自己的对话暗号,不是组织的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奥意。” 楚慕瑾追问道“那这无妄教又是怎么回事呢?以前也从未听过?” 百晓先生继续解释道“无妄教是源自鲜卑族的教派,最先是以预言、推断、行巫医、做法事为主要营生,后来教派里出现了一个高人,不仅在原有的教派基础上做出了制度优化,还让其在对位的扩张上引起了普罗大众的共鸣。 但由于他们的行事一贯诡谲,多在暗处活动,才在多年的酝酿之下,不知不觉中渗透至北齐北周,再加上晓月堂当时的目的明确,无妄教才装了空子,在堂主更迭之下,逐渐掌握了晓月堂的动向,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两者配合,才逐步壮大至此。” “也就是说,现在晓月堂黑白通吃,教义是无妄教的教义,行事是晓月堂的规矩,所以基本上是江湖一大毒瘤咯。”雷泽也见缝插针的抖了个机灵。 百晓先生又是一阵叹息“没错。所以得罪了晓月堂,我也只能躲了。” 楚慕瑾点点头,明白百晓先生的难处,这一路他遭遇的追杀不比百晓先生少,而今连冷叔就不见了下落,闹得他们如今不得不四处躲藏,他抬起头看了看山洞外的照进来的皎皎明月,见百晓先生对这一带十分熟悉的样子,想了想,接连问道“这鬼雾林是你常驻的地方吗?” 百晓先生回道“以前算是,这里山洞诸多,我平日里不一定固定在哪里躲藏,晓月堂也不太好找,但经过今天这么一役之后,恐怕我又得挪地了。” “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风烟阁?”雷泽心想,走了个冷济虽然武功高强有点可惜,但来了个百晓先生,也还算勉强可以一路同行,这样至少他们两个不会武功的也安全一些。 百晓先生再次惊讶道“你们要去风烟阁?” “怎么?风烟阁不能去吗?”楚慕瑾同样也惊讶于百晓先生的回应。 “风烟阁最近有点不太安稳,陆宁月掌权至今,还有些许原长老的党羽未能解决,恐怕你们过去的时候,正是他们乱成一片的时候,我劝你们还是另寻找他路吧。”百晓先生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既然你不和我们同路?那接下来要去哪啊?”楚慕瑾没有透露自己是否再上风烟阁的想法,倒是问起百晓生的行踪。 “嗯,我要另寻一处隐居之所,等晓月堂这风头过去了再说,况且鄙人向来也习惯独来独往,独身一人时候目标也小一些,就没太多必要与人同行了。”百晓先生说罢看向楚慕瑾又多说了两句话“小伙子,我看你这身子骨,恐怕习武太难,但人在江湖没有一点技能伴生,也不是什么好事,既然刚才你救了我,那么我这里有本易容心经,你姑且拿去看看,若有所得,那便算是我报了你这救命之恩。” 楚慕瑾接过百晓生先生手上泛黄的易容心经,翻阅了一小会,给他抱拳作了个揖。可心里还是有所疑问,这百晓先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这身子骨习武太难,又是作何说法,难不成只是找个借口送书给他吗? “此物品是先生的心血凝聚,放在我身上恐怕哪天被人搜罗了去,反倒是亏了你的所能,我不敢要。”楚慕瑾客气的推辞,这东西太贵重,怕是会给他们找来祸端。 “楚少侠,你的顾虑我知道,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百晓先生从来都是人货两不相欠的,若不然,你也可以将此物销毁,送出去的东西我是不会再要回来的。”百晓先生把心经按在了楚慕瑾的手上,顺便摸了一把他的脉象,确实如同传闻中的一样,是个不能习内力的异脉。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吧,别废话了。”雷泽见楚慕瑾僵持在这,忍不住上前手下心经,且不管这东西楚慕瑾能不能学会,这带着这玩意,好歹实在不时之需的时候,还能卖点钱呢。 “还有,楚少侠,这枚玉佩是鄙人的贴身之物,如有事找我,可持此物到天香楼,定有人安排。”百晓先生说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另外,鬼雾林除了正午,就是月圆之夜的子时林中才能清晰可见,今天正好是月圆之夜,你们稍做休整,我一会带你们出林子,然后咱们再分道扬镳吧。” 此刻的鬼雾林,月挂高悬,光华洒落,犹如玉盘瑶池中的珍宝,熠熠生辉,皎皎明月,十五之夜,银辉流溢,洒满大地,清风徐来,云雾缭绕,远处的空山,在月色下频添了一番幽静。 百晓先生带着楚慕瑾和雷泽绕来绕去,走出了鬼雾林,再次回到了那个曾经打斗过的溪边,刚才因打斗惊走的黑马,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与栗色大马呆在草丛边,悠闲的咀嚼着身侧的野草。 百晓生与楚慕瑾和雷泽匆匆道别之后,就如同闪电一般飞跃溪水,离开石滩。 ---- 楚慕瑾借着月光,走到刚才那群黑衣人的尸体上,摸摸索索的搜刮了好一阵,捡了些药瓶子、匕首、暗镖之类的可用之物,揣在了兜里。 雷泽翻身上马,还不忘回眼揶揄楚慕瑾“你没毛病吧,还对男尸感兴趣了啊?这摸来摸去,摸出个什么了么?就不怕他们突然诈尸,把你拖去做小老婆了?” 楚慕瑾回怼道“我看啊,你就光带了嘴出来,没带脑袋……他们可是晓月堂的人,身上带的东西肯定和都能应急,咱备着点,没准以后还能用的上。” 雷泽双腿夹紧,马鞭一甩,头也不回向前奔去“行行行,你楚大侠,智勇双全,行了吧,不过,你可别忘了,咱们还在逃命,还是先趁着这夜黑风高的,赶紧跑路的好。” “着急个什么劲,来咯,来咯。”楚慕瑾说着也翻身上马,向着雷泽的方向去。 雷泽见楚慕瑾跟了上来,放慢了马速,说道“诶,咱们还去风烟阁吗?” 楚慕瑾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倘若刚才百晓生给的消息没错的话,恐怕现在的风烟阁也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即使是去了,陆宁月也未必能顾得上他们二人,可眼前的路只有条,他又不能翻过山头,跨到其他地方去,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先走走看呗,不然你还能去哪啊?” 雷泽一脸傲娇的说道“说实话,我觉得吧,咱现在去风烟阁,还真不是时候,咱们和陆宁月只有一面之缘,人家那一大家子的琐事,肯定都处理的一团糟心,就算陆宁月被我风流倜傥迷住,也不见得能为了我们对抗晓月堂,咱啊,还是换个路子,可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楚慕瑾呸了一句,回道“就你,还风流倜傥呢?咱现在不过是先往风烟阁去,快到的时候,在打听打听情况,实在不行,就转站去柳叶山庄呗,我娘最近应该是在那了,到时候见机行事就是。” 雷泽打心眼里就觉得楚慕瑾,执拗着上风烟阁的心思不单纯“那咱们干脆就直接去柳叶山庄呗,还转什么转啊?你不会是……” 楚慕瑾知道雷泽又要说起陆宁月,干脆找了个他能相信的借口,回道“不行,我这次可是偷跑出来的,我还骗我娘说今日是去天香楼赔罪,咱们轻车快马的,要是和她在路上碰到了,那可怎么解释。” 雷泽大笑“哟,我还以为你楚大侠,天不怕不不怕的,没想到居然还会怕娘啊。” “去你的。”楚慕瑾举起右手做势力要拍向雷泽,雷泽低下头闪躲了一番,二人嬉笑怒骂的氛围,一丝都没有逃命的意思。 夜里的山林吹起了寒风,两人拢了拢衣服,继续策马前行。 不过,楚慕瑾和雷泽毕竟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他们二人在山林里奔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就已经通身酸痛,疲惫不堪,幸好前面不远处,有一户人家亮起的烛火,又让他两燃起了希望,心里暗自高兴着,总算是找到了一处落脚之处。 楚慕瑾这一路出来遇见的埋伏太多,不免有一些谨慎了起来,虽然这孤单单的一户人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也不容松懈,他把马拴在了林子里,对雷泽说道“你在这等下,我先去看看。” “行,你快去快回,如果有情况,你就吹个响哨,我撒丫子就跑。”别看雷泽虽口上说的好像不讲情面一样,但实际上他心里明白,如今他两唇齿相依,如果楚慕瑾出事,他一定得想方设法去救他。 第十三章 神鬼莫测 楚慕瑾扭头回去抵达竹哥小屋的时候,晓月堂的人已经是死伤了一片,但现场还剩下五六人与竹哥周旋。 竹哥的武功不输给冷叔,但也没有讨到什么好,他衣衫褴褛,前胸后背被晓月堂刺了好几处伤痕,脸色有点惨白的半跪在地上,满身是血,已经有点体力不支。 楚慕瑾躲在暗处观察情况,心想着得找准机会上前帮忙,才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刻,竹哥手上握着一柄铁棍,棍头朝上,连接着刚才他那把削竹枝的小刀,对面的黑衣人,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竹哥把棍子横起,在其中间一折,便又生成了用铁链连接的两柄武器。 他咬着牙向着黑衣人飞奔而去,多少有点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紧接着他一个突如其来的转身,头上摸出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暗器,嗖嗖的朝着黑衣人飞去,那暗器细如毫毛,却又锋利非常,眼前的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躲闪,就一个接一个的从半空中坠落在了地上。 落地之后的黑衣人也没见着什么伤口,尽然哀嚎着在地上打滚,随即全身上下如泉涌般喷出了大把大把的血来,瞬间毙命当场,只有那为首的黑衣人,及时切断了自己的手臂,才得以保命。 为首的黑衣人拖着自己受伤的身子向外跑去“没想到神鬼莫测居然是这样的,今日算我们轻敌,但丁源,你的暗器谱,我们晓月堂是拿定了,此次我虽落败,但刚才我已经发出信号,我们的人很快就会赶到这里,你也逃不远。” 楚慕瑾见机会来了,赶紧吹了个口哨,让马抬起前蹄,狠狠地给了黑衣人一脚,然后快步上前,从兜里拿出冷济给的匕首,乘其不备,在黑衣人的后背就是冷不丁的一刺,随即又胡乱的拿出上次从那堆尸体里搜出来的药,给他喂了一颗。 这药丸一下肚,那人的脸瞬间变成了酱紫色,不消片刻便死在了楚慕瑾面前。 竹哥见着楚慕瑾用药干掉了黑衣人霎时间将神鬼莫测护在胸前“凝血丹,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楚慕瑾纳闷的看了看瓶子,上面连个贴别都没有,也不知道丁源是怎么认得这玩意“啥,这玩意叫凝血丹啊?我还以为是什么要人命的毒药呢?不过,这玩意怎么吃了还死人?难不成凝血丹,就是毒药的名字?” 竹哥虚弱的放下手中的兵器,瘫坐在地上“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楚慕瑾连忙解释道“真不知道啊,这玩意是我从他们晓月堂的死人兜里找来的,之前我见着他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以为是毒药,带上也是为了不时之需,没想到这玩意叫凝血丹,凝血丹,凝血丹,听起来好像是个十全大补药,怎么会是毒药呢?晓月堂的作风,也真是奇奇怪怪的,看来还是丢了的好。” “那倒没必要丢,这凝血丹啊,其实也不是什么毒药,而是晓月堂的常备药,它的药性因人而异,刚才那人中了我的神鬼莫测,在加上这凝血丹,会让他血液瞬间凝固,出现紫色尸僵,就好像死了好几天的人一样。 这丹药倘若平时没病没灾的人吃下去,也不要多,只要半颗,就会神清气爽,精力无限,最适合身处绝境,或逃命时候用了。”竹哥说罢封住了自己的穴道,吃了颗自己的药丸,就地调息了起来。 楚慕瑾握着匕首守在一旁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动静,回头见竹哥面色渐渐好了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诶,竹哥,你本名是不是叫丁源啊?” 竹哥活动了一下筋骨,看向楚慕瑾“我不是给你说过了么?无名无姓,平平众生而已。倒是你,我现在还挺好奇的,你究竟姓甚名谁,为何走都走了,还特地回来救我?” 楚慕瑾说着把凝血丹递给了竹哥“我本来也不想回来的,可在路上的时候,偏偏遇见这帮晓月堂的家伙,我和他们本来就不对付,后来听他们说要找一个叫丁源的人,我寻思着这山里头就你这一家独住,他们方向又是奔着你去的,所以才来看看,毕竟咱们都是晓月堂的眼中钉,没准还能相互帮忙一下,看看能不能躲过这一遭。” 竹哥起身,领着楚慕瑾朝屋内走去“呵呵,你给我我也没用,我的内里和他们这凝血丹不对付,吃多了怕会伤上加伤,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这晓月堂......小子,你还是先跟我来吧。” “不是,竹哥,你这还是赶紧逃吧,怎么还回屋啊,一会那晓月堂的人就来了,我又不会武功,咱这样挺危险的。”楚慕瑾心里犯嘀咕,刚才黑衣人的话竹哥又不是没听见,那人说已经发出信号叫人了,且随后就到,这竹哥究竟是要干嘛啊,回屋去?难道是要瓮中捉鳖?可现在的情况,他才是那只鳖啊。 竹哥对着楚慕瑾招手“你没听过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么?赶紧进来吧。” 楚慕瑾不进反退“竹哥,你别逗我了,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在原地候着,那可是死了都不回复生。” 竹哥看了楚慕瑾一眼,对着地板跺了跺脚,然后走到桌前,转了一下桌下的垫子,只见地面裂出一个一米来宽的口子来,一道楼梯直统统的向着地底深处而去,乍一眼看,里面应该是别有洞天。 楚慕瑾瞬间就觉得安心了许多,立马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原来这还有个暗道啊。” 竹哥瞅了瞅屋子里的东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火折子,丢在了地上被削的一片片的竹屑里,登时屋内就燃气了熊熊大火,楚慕瑾捂着鼻子,向暗道走去,在竹哥的带领下,穿过几条狭长细窄的小道,在地面火光通天的烧干净了整个屋子之后,走到了另外一间,和上面屋子一模一样陈设的房间。 楚慕瑾看着眼前的场景,心想着这竹哥莫不是有什么恋物癖好“这,这里是?” 竹哥从柜里拿了一身干净的衣物换上“上面的屋子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这里才是我平时吃住起居的地方,昨天你们路过,本是不会碰到我的,可赶巧了,就在你出现前不久,天香楼刚拿了货走人,我还没来得及回屋,才撞见了你们。” 楚慕瑾点点头表示认可“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刚才你把上面的屋子烧毁了,是要让晓月堂的人以你已经走了,即使是到了这里,也会一无所获,所以,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对么?” “来吧,小子,坐下喝茶。”竹哥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茶叶,他这人没什么嗜好,就是对着茶道情有独钟,他平时不打和别人打交道,之所以会和天香楼达成合作协议,除了吃喝拉撒要用到银两外,也正是因为天香楼在每次交易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些上等的好茶送给他。 楚慕瑾见竹哥已经对自己不再防备,便轻松的坐下,聊了起来“竹哥,不,我是不是该称呼您为丁大哥。” “别让我再强调了,我只是平平众生而已,你还是叫我竹哥的好,丁源这个名字,我已经不用许久了。”竹哥说罢喝了一杯茶,闭上眼睛惬意的晃了晃脑袋。 楚慕瑾也浅浅的喝了口茶,发现这茶微苦而后甘,饮后唇齿留香,果真是佳品,喝上一口,连脑子都清醒了几分,他把茶含在口中,用舌尖绕了绕,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竹哥,你和晓月堂有什么过节吗?为什么他们要追杀你?” 竹哥没打算隐瞒楚慕瑾,毕竟他这破事,江湖上早有传闻“晓月堂,是为了我的神鬼莫测来的,这么多年,我的神鬼莫测一直是江湖中人传言的神秘暗器,一来是我从不对外售卖,另外是我很少在人前使用,一用就是无人生还,所以,江湖人士一传十十传百,便把我这神鬼莫测说得是上了天,还频添了几分神秘感。 可没人知晓,我这神鬼莫测其实不是暗器,而是变化莫测的兵器,他的机巧在与可分可合,能任意结合所有兵器,并成为所有兵器,至于那藏在内里的银丝针,不过是用来唬人罢了,一发万针,即使武功再厉害的人,想不中招都难,况且每根针上,我都淬了毒,这才让外面的人说的好像什么神兵利器一样。” 楚慕瑾听的饶有兴趣,又配上一口茶饮,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原来如此啊,不过要我说啊,估计是这神鬼莫测的名字起得好,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这才让人趋之若鹜。” 竹哥放下杯子问道“对了小子,说说你吧,你是哪家哪户来的啊,怎么也和晓月堂不对付?” 楚慕瑾见着竹哥对自己都这么坦荡了,于是也没想着欺瞒,自然而然的就报起了家门“在下楚慕瑾,小名阿九,我爹是镇远镖局的总镖头楚萧何,我娘是柳叶山庄的叶瑾言,我叔,是......我叔就先不提了哈。” “原来是楚总镖头的儿子啊,难怪少年英豪不惧恶徒,不过,楚总镖头怎么没教你一点拳脚呢?”竹哥还挺好奇这楚慕瑾并不是那种会刻意隐去自己实力的人。 楚慕瑾抱怨道“我倒是和你一个想法,可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我爹当初为什么不肯教我武功,说实话,他要是肯教,哪怕是一丁点拳脚,我今天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要不是他们对我还算不错,有时候,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亲生的。” “可能你爹有他自己的理由吧,不过,你如果真的想学点什么,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些,只不过都是些花拳绣腿的功夫,也不知道适合不适合你。” 竹哥在和楚慕瑾交流了一番之后,觉得楚慕瑾人还不错,况且他为救他,再次得罪了晓月堂的人,所以,思量再三,不妨传授一点自己的心得给他,让他在危难时候也能自保。 “学学学,当然学啊,我这次出门本想着上武当看看,就是想着自己去了之后能不能学到些什么。而今碰到竹哥你,那还上什么武当啊,跟着您学不就好了。”楚慕瑾一听说居然有人要教他武功,满心都欢喜了起来,谁说这救人没用,这不,他就要得偿所愿学上武功了。 “我看你没有一点武功根基,如果要短时间内速成,恐怕只能从兵器入手,一柄趁手的兵器对你的作用此刻比武功来的有用多了。”竹哥说罢从他的箱子里找出了一根鞭子来,递给楚慕瑾“你试试这个。” “鞭子?”楚慕瑾一脸惊讶。 竹哥翻过楚慕瑾的手心,说道“你右手虎口有老茧,但却又不是那种常年握着刀剑兵刃的结果,想必是对驭马之术颇有心得吧。” “是啊,我爹不让我习武,可我们家是开镖局的,这怎么行呢,于是我偷偷的在外面学了驭马之术,想着好歹日后有机会走镖的时候,还能用得上。”楚慕瑾说罢接过鞭子,可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鞭子还能当兵器用了? “这鞭子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它是我用藤条加虎狼筋骨交织融灌而成,面上看起来毫无杀伤力,但这鞭随着用鞭人的等级,会逐渐出现万般变换,就像九尾狐一样,最高可同时舒展九条鞭力同时齐发,同时每个鞭子共分九节,每一节与易经81变卦结合,威力不输神鬼莫测。”竹哥满意的介绍着自己的鞭子“另外,他的隐藏性极好,平时不引起大家注意,必要时候,能顶十人之力,我把这鞭子称为尾狐。” “飞电化作火,尾狐出祥瑞,这名字还挺合适的!”楚慕瑾把鞭子握在手上掂了掂,又上下看了好几遍,虽然看不出来尾狐的厉害之处,但却也渐渐拿的得心应手了起来。 竹哥勾起一抹浅笑“算你有眼光。” 楚慕瑾得意的对着空气,挥了一鞭子,尾狐发出了啪啪的声响,把相隔几米的衣柜鞭出了一道碎痕,他喜上眉梢,兴奋的说道“那我是不是还得跟您学一些鞭法?来配合这尾狐。” “这世间的鞭法里,最适合尾狐的莫过于无剑城藏书阁里的万法归宗,只不过要从陆长风手上拿到鞭法,恐怕很难。”竹哥说罢又喝了一口茶。 “那你这说了不是和没说一样嘛?”楚慕瑾被竹哥的话说的有些落差。 “我刚才说的是最适合尾狐的鞭法,又没有说不其他鞭法不行。我虽不武功不济,但这用鞭之道,也是有所专研,不然怎能做出这炳尾狐来。”竹哥见楚慕瑾有点着急,心里有点好笑了起来,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沉不住气。 “是吗?那,要不,要不你现在就教教我呗。”楚慕瑾的脸都快笑出了褶子。 “教你鞭法不是不行,可鞭法若没有内力迎合,总归是花拳绣腿,我自己本就内力不足,也谈不上什么内力修为法则,但如若你有机会上武当,学得其心法,或许能对这鞭法有所加持。”竹哥说着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本书来,这本书是他在制作每一个暗器兵器的时,都会记录下的心得体会,也算是集能人巧匠之大成。 楚慕瑾的脸上表情又垮了下来“不是,竹哥,你逗我玩呢,咱就学个鞭法,还得上武当先练内力啊?” 竹哥拍了拍楚慕瑾的肩膀,说道“小子,我这本关于尾狐的鞭法,只是流于形态,偶尔使出来糊弄人,还是好用的,但遇见真正的高人,怕是架不住两三招内,就会露怯,我看你没有武功根基,授你鞭法,是为了让你能在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咱们生不逢时,于这乱世之中,若不能颠覆,便求得自保,即可。” 楚慕瑾看向竹哥,心情略显沮丧,其实竹哥若真是丁源,那也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当世十隐士之一,连他这样的天下武器杂家之最,都对这乱世不报任何希冀,何况是于底层挣扎的普通的百姓呢。 他翻开书页,叹了口气,恨只恨这江湖无人出头,敢于与乱世中护得一方安宁,连同着曾经的豪情壮志,也被一同埋没,而他这一介武林废材,空有一身抱负,也只能一点点摸爬滚打,在逃命与躲藏中,继续走下去。 第十四章 目标笃定 山边树林里,雷泽伸长了脖子往竹哥的屋子看去,直到见着隐隐火光之后,才紧张了起来,他犹豫了片刻,心里的焦虑担忧全都写在了脸上,这几日和楚慕瑾接触下来,他对楚慕瑾的一言一行总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前和他的恩恩怨怨,多少也看明白了源于何处。 只不过他和楚慕瑾不一样,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要瞻前顾后的考虑一下家里的人情往来,所以,即使是他有心相帮,也不能像他那样活的如此肆意。 雷泽在山边徘徊了好一会,走了一段又折了回来,来回来去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咬咬牙,往竹哥的小屋去了。 雷泽赶到小屋的时候,发现小屋已然被烧了个干净,灰烬之中好几具尸体也碳化的分不出了模样,他心慌意乱的冲了上去,在死人堆里扒拉了好一会,满手满脸都是黑灰,可却仍旧分辨不出楚慕瑾是哪个。 他想起楚慕瑾昨天从溪边尸体上摸走的暗镖,赶忙在每个死人身上又摸了一遍,结果却发现其中一个,带着好几枚,于是,当即就跪倒在地,痛哭了起来,嘴上还不断的念叨着楚慕瑾与他相识的点滴,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一个声音从雷泽的身后传了过来“哟,这不是雷二少吗?你这是哭丧个啥啊?” “哎呦,我去,你是人是鬼啊。”雷泽听着声音熟悉,猛地转过头,就见着楚慕瑾和竹哥从密道的另一个口走了出来,登时屁股向后挪了几寸。 楚慕瑾一把拉起赖在地上不动的雷泽,调笑道“你说呢,我看你这巴巴的泪眼,莫不是盼着我早日升仙吧。” 雷泽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去你的,谁巴巴的泪眼了,我那是,眼睛进沙子了。” 楚慕瑾虽然嘴上怼的欢快,可心里还是被雷泽不顾危险回来找他的行为感动“行了吧你,赶紧去搽搽脸,就你这灰头土脸的模样,要上了风烟阁,还不得被你的陆宁月给当成乞丐,赶出来啊。” 雷泽用袖子随意的抹了两下脸,笑嘻嘻的走到楚慕瑾身旁,又从上到下的摸了一遍,直到确定毫发无损之后才真的放心了下来“你没事就好,风烟阁什么的都好说,咱们来日方长,我就不信,以我倜傥之姿,还打动不了陆宁月。” 竹哥和楚慕瑾抱拳道别“那慕瑾小兄弟,咱们就此别过吧,晓月堂的人估计很快就要到了,你们也得赶紧趁着夜色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竹哥,那你自己小心,若实在有什么难处,日后就到镇远镖局来找我,就算我不在那,你只要说是曾与我是生死与共的朋友,我爹也会以上宾相待。”楚慕瑾估计以竹哥的武功,在晓月堂的追杀下保命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但他近期恐要与天香阁断了生意,才更安全,为此,这生计问题便会接踵而至,虽然,楚慕瑾目前还不知道他们家的楚老头子上哪去了,但毕竟镖局没关门,楚老头子就得回去,万一竹哥真遇见什么衣食问题,以那个楚老头子的秉性,也肯定会江湖救急的。 竹哥再次抱拳“那丁某人就先谢过了,咱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楚慕瑾也抱拳回应“后会有期。” 雷泽看着竹哥一个闪身,蹿进树林,当即就没入黑暗不见踪影,登时就猜到了什么“诶,楚慕瑾,刚才那个竹哥,真是晓月堂那群黑衣人口中的丁源啊?” 楚慕瑾点了点头“没错,他江湖十大隐士之一,那个擅长暗器的丁源。” 雷泽双眼放光,又一次嗅到了金钱的味道“我去,我说咱们这次出来,还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江湖知名人物一个个和春笋似的,冒了出来,你这次救了他,他会不会也像百晓先生一样,送点什么给你啊?” 楚慕瑾白了雷泽一眼“你还真是,要你出来帮忙的时候,你就缩头缩脑,这会没啥事,倒是知道要占点便宜,摸人家一点油水。” 雷泽摇头否认“不不不,我这可是为你好,你看看,咱们这一路出来各种混蛋事根本就没有停,咱们两还要继续结伴上路,可不得有点什么技能伴生才是,之前百晓先生的易容术,就挺好用的,这丁源又擅长暗器,要是他能给咱们一点随身携带的暗器或毒药,那咱们的小命,可就又安全了几分啊。” 楚慕瑾若有所思的摸了摸揣在胸口的春秋鞭法,想起刚才竹哥在他面前比划了好几个招式,那些招式他虽已记住,但却觉得和书内的说法有所差异,也不知道是竹哥未真正讲到精髓,还是自己的悟性太低看不明白,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尽然有点觉得当年他爹不让他学武是对的。 “雷泽,你会不会觉得我其实,有点蠢?” 雷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终于发现你蠢了,我真是谢天谢地哈。” ---- 再次启辰又是夜间,楚慕瑾和雷泽趁着月色正好,继续驭马疾奔,向着风烟阁方向而去。 通往风烟阁的道路只有一天,路上多出了许多车辙和马蹄,而且一道盖着一道印痕十分明显,想必这几日有不少人和他们一样,也上了风烟阁。 百晓先生说的没错,风烟阁近日确实麻烦事太多,陆宁月自驿站回去之后,就一路快马加鞭,但还是没能截住长老们对她留在风烟阁的部下的厮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长老们用监守自盗为借口,拔除了陆宁月的心腹,又用武力威慑下对现有的门徒施压,同时还企图用现存的一些兵器,诱导联合其他小门派,将陆宁月等人一网打尽,只不过这些事,在楚慕瑾和雷泽到之前,已经暗自进行的十分惨烈,风烟阁此刻已然一片狼藉。 “哎,楚慕瑾,我一直有个事情想问你。”雷泽自打刚才对楚慕瑾的死寄予哀思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曾经对楚慕瑾之前的误会颇深,便想着既然大家以后都要同行,不如敞开心扉消除芥蒂。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楚慕瑾刚才在竹哥小屋外,听完雷泽对他的点滴细数之后,也觉得自己和他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说起来应该是要比其他人关系更胜一点才是。 “你之前在长安书院怎么总是闹事啊,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为了看你笑话才故意抛出饵的吗?就我这几天对你的深入了解,你被他们下套的几率不应该这么高才是,莫不是当时的你有什么别的想法?”雷泽想起楚慕瑾从小到大的所作所为,虽然平时也很喜欢在街头锄强扶弱,但确实就是在长安书院那会,表现最为离谱,几乎都不分好赖,只要是看起来弱弱的,就会主动上前帮一把,也不管是非对错。 “呵呵,你说呢,当时我会那么做,还不是和你一样,得长辈面前装腔作势,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能重获自由,不被管制呗。”楚慕瑾说着看向雷泽,一副新仇旧恨一起算的模样。 雷泽斜眼瞥了楚慕瑾一下,心虚的解释道“那你可冤枉我了啊,我那是对长辈尊敬的表现而已,可没有故意给你挖坑啊。”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啊,你在家里被你大哥处处压着一头,要不是仗着你爹对你的偏爱,你恐怕早就在家里待不住了吧。”楚慕瑾对雷泽的家事还是有所了解的,只不过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方便插手。 雷泽把话题转回楚慕瑾身上“那是我的事,我懒得和你贫,就刚才我问你的话,你再正儿八经的答一遍,可别又想要敷衍了事啊。” 楚慕瑾双腿夹紧马身,干脆利落的甩了一鞭子,趁着马儿飞奔间隙,说道“我爹从小就不让我习武,你是知道的,可这事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曾经一度想方设法,最终还是一样,被我爹送到了长安书院,可我真不想走他定下的仕途,我只想驰骋江湖,做一名自由自在的侠士,可既然进去了,要出来也没那么容易,所以,我在书院里就只好不断闹事,这样才能顺利的被夫子他们赶走咯。” “那你还真是殃及池鱼了,我本打算好好的在长安书院读书,从那些官绅士子那为自己谋一条商路,好与我大哥各自营运,相互不干,可是每次你搞事情,我都会被拖下水,弄得我也被赶出书院,你知道吗,我当时出了书院,就下定决心,只要我雷泽见着你楚慕瑾一天,我就不能让你安宁一天,谁让你坏我前程呢。”雷泽也加快马速追上楚慕瑾。 “难怪我到哪,哪都有你,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就只想着赶紧出着书院,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呢,没想到着最后,咱两这梁子结大了,还搞得全长安城人尽皆知,一点面子也没有了。”楚慕瑾说罢心中一笑,对雷泽的恩恩怨怨,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说真心话,我以前还真是看不上你的,总觉得你对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门道,仿佛从未在意一般,就你这样的,换到我们生意场上来,那可是要倾家荡产的啊,难怪楚叔叔也未曾考虑让你接手镇远镖局,甚至连武功都不打算教你,估计也是怕你不小心就引火上身。”雷泽对楚慕瑾有了全新的认知,但也对他这人际关系的处理方式,仍旧不认可。 楚慕瑾虽然嘴上和雷泽聊的正欢,但眼见着离风烟阁越发近了,不免有点担心起来“哎呀,咱着都出来了,就别再说我爹和镖局了,就这几天奔波下来,咱可不都是在想办法另寻他路吗,所以,也别尽扯淡了,还是想想一会到风烟阁之后,该怎么做才好。 刚才在竹哥那我可是也听说了一些风烟阁的情况,目前那边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他还说起了一些陆宁月和风烟阁长老们的渊源,想必接下来我们还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找陆宁月。 还有啊,这风烟阁虽然不如无剑城般有天阙地理优势,但这所处的位置,与山下的小镇息息相关,镇上多数人的经济来源,也都与风烟阁关联,咱们一会到山下小镇,可别那么轻易就暴露了自己是来找人的,得先观察观察,否则怕是真会引火上身。” “也是,不过咱们这次过来,不也是先看看情况么?实在不行,就转站柳叶山庄也行啊,反正来日方长,我雷泽总有机会再见着陆宁月的。”雷泽也有一点担心此次他们本就是一时兴起贸贸然的来找陆宁月,何况现在还碰到这样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再这样过去是否合适。 “既来之则安之吧,如果真和百晓先生以及竹哥说的那样,一群人欺负一个女子,我肯定也是看不下去的,到时候只能见机行事了。”楚慕瑾答的肯定,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就觉得自己能够在这混乱的局面帮到陆宁月。 雷泽也抱着同款的自信,应道“也是,虽然这一路我对你着多管闲事的个性,十分厌恶,但毕竟陆宁月是个弱女子,要是真有什么情况,咱也不能见死不救咧......不过,你说,陆宁月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她那么聪明,应该能对付的来吧。” “且不管这个陆宁月是不是聪明厉害,咱出来行走江湖,不就是为了行侠仗义么?这路见不平的事,咱可是没少干,也不差这陆宁月一人。” 楚慕瑾嘴上说着意气风华的大实话,但心里却想着,这个风烟阁在江湖中地位太过突出,且一直都被宇文宪给盯着,一旦他们内部鹬蚌相争,最后被宇文宪捡了便宜给给收了,那这江湖日后,恐怕会更不太平了。 “哎,也只能如此了,倘若冷大侠在就好了,可是,也不知道他现在生死几何了。”雷泽感叹自己与楚慕瑾的能力有限,但也依旧还是一筹莫展的叹了口气。 第十五章 江湖救急 说起风烟阁的门派构架,江湖上几乎无人不知晓,自掌门之下,分别设有黑白红黄四大长老。 黑长老主管兵器谱的修葺,多半时间都在江湖上打听侠士们的兵器信息,并记录在案;红长老负责培养风烟阁内的人才,教授他们一些对抗外地的武功招式与阵法;黄长老之前是负责老掌门的起居,而这几两年来主要是寻找风明轩的信息,长期不再阁中。 只有白长老一直以来都辅助掌门,执掌风烟阁大小事务,直到两年前风掌门莫名身死,风明轩无故失踪,陆宁月来到风烟阁之后,才渐渐被剥夺了权利,也就是这个时候,宇文宪才慢慢打入内部,开始离间风烟阁各大长老的关系。 而此刻的风烟阁大厅里,就恰巧正在酝酿了一场,你死我活的门派之争。 陆宁月带着上次驿站布阵的四个人站在大厅中间,其余长老们带着各自的亲信,围在为首的白长老身边,本来他们打算等陆宁月一回来,就先质她个纵容下属管教不严的罪,结果这一入大厅,却反倒是被陆宁月安排的人给钳制住了,这才不由得连续发难,企图先发制人。 红长老义正言辞的率先发话“陆掌门,你不在其间,风烟阁内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些不利于风烟阁的人,我和白长老都已经处理完毕了,若你要细细了解,我可以说给你听,但是,你这一回来就关门布阵,老朽还真是看不懂了。” 陆宁月冷冷的回应“关门布阵?呵呵,那敢问红长老,我布的是什么阵啊?” “双人阴阳治万象,两袖神笔绘山河,一招独步破乾坤,陆掌门这布的可是无剑城的杀招,判官渡啊,若你一招令下,悬梁上两人手持判官笔,配合陆掌门把大家一同封入意识境,我等诸位都将成为他们的亡魂。” 红长老也不是省油的灯,对于陆宁月,他们都已经研究了两年,她手上会的阵法,以及自身的武功优劣,早已了如指掌,只不过他和白长老迟迟未出手,也是担心这陆宁月还有什么保留。 “呵呵,既然红长老知道,那么你是否还有什么话要留?”陆宁月本没打算对红长老和白长老动手,但他们这次趁着她外出,杀了她在风烟阁的所有亲信,着实也是触到了她的底线。 当年,老掌门过世之前,曾对陆宁月说出被害的真相,并让她不要冲动替他清理门户,只求她找到风明轩,并安稳的把风烟阁交与他便可,而作为交换,陆宁月可以得到的,是关于当年她娘遇害的一些信息。 并且还承诺,找到风明轩之后,让他遵照父亲的遗言,在退婚书上签字,两人的婚约关系就可以即刻解除。 陆宁月当时为了日后能顺利回到无剑城,立马就答应了老掌门的要求,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风烟红白长老野心昭昭,到如今,她如果不除去他们,恐怕风烟阁也难再属于他们风家。 “哼,别以为我称你一声陆掌门,你就真是风烟阁的主人了,老朽虽武功不及你,但若其他人等与我联手,未必不能破你的判官渡。”红长老靠近白长老,两人相视数秒,便发动内力同时攻向悬梁上的一男一女。 “二位长老,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若你们还依旧执迷不悟,那么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陆宁月借气发力,周身顿时起了银白芒光,那芒光变化莫测,渐渐转向七彩霞色,悬梁上的一男一女双手合十,相互交错,旋转成一颗巨大的蛹,将陆宁月的七彩霞光吸纳而至,随后整个大厅一片祥云覆盖,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包裹其中。 一道接着一道的指力,在现场的每个人的额头上掠过,一男一女瞬间散开,衣襟蹁跹将这七彩霞光舒展开来,构成一副溪水潺潺,鸟鸣山幽的水墨画,大家身形顿时就僵硬了下来,呆立在那里,顿觉手脚失控,其意识境皆跌入画中。 白长老连抵御的架势都尚未做起,就双双跌入画中,二人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白长老一脸愤恨的说道“大意了,没想到这陆宁月,已经入意识境第六层,是我们小看了她。” 红长老心里也有些懊悔,想着若刚才能再迂回一点处理这事,也不至于落得现今的狼狈“第六层?那不是和陆长风一样了么?难怪她刚才敢那么大声的和我们说话。” 白长老似是胸有成竹的回道“事已至此,也不必介怀,不管这陆宁月练到哪一层,你放心,我都早有防备。” 红长老将信将疑“哦?不知白长老接下来有何打算?” 白长老捋了捋美髯说道“无剑城的意识境,虽然有着借力打力的高明,但同样的都有一个极大的破绽,就是但凡外力来袭,皆可破,所以,再此之前,我已经安排了人手潜伏在大厅外,若见着我们一炷香时间内都没能出去,便会杀进来。 届时只要除了陆宁月身旁的护卫,在除了那拿着判官笔的男女,任那陆宁月就算是武功再高,也是孤军奋战,无法施展,到时候,我们再破画而出,将她手到擒来,即可。” 红长老在心里对白长老的所为防备嗤之以鼻,这方法,他也想到了,只不过陆宁月身边的四个护卫,本就武艺高强,再加上他们还擅长阵法,向来都是以一敌百,就白长老外面安排的人来看,不过都是泛泛之辈,未必能堪当重任。 可此情此景,二人毕竟已经站在一条船上,言语上总不能过分,他也只能委婉传达胸中疑虑“白长老的深谋远虑,实数高人,只不过,这无剑城的招数破绽,我一直略有耳闻,但过往却未曾听人用过,亦不知其效何如,况且外面那四人,皆非常人,恐难以对付。” 白长老冷哼一句“呵,红长老多虑了,那四个护卫以一敌十,固然不成问题,但倘若成千上百的人涌入风烟阁,那众使三头六臂也未能顾其左右,到时候,擒贼先擒王,总有人在牵制那四人的同时,还能趁乱突袭陆宁月,咱们风烟阁又不同无剑城,有地利加持,陆宁月在这里形单影只,若无其他人相助,也难成大事。” “行,那咱姑且在这画中调息,以逸待劳,看看陆宁月接下来会怎么做?”红长老和白长老并排入定,似是在等待一个良机。 可画内四周的植物鸟兽,此刻忽的全部惊起,向着红长老和白长老而来。 远山渐渐淡去,化作一扇门,门内缓缓的走出一个红甲勇士来,他手持大刀,威武的靠近二位长老,口中喊着“还我命来”便杀将了过去;二位长老一见来人,先是心慌的背靠在一起,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只是身在画境,于是,拔出随身兵器准备对抗。 三人缠斗在一起,不分高下,随即红甲勇士向远处抛出大刀,又猛的一记回掌,一招拍了过去,生生的落在了红长老的胸口,登时红长老觉着不着力的难受,便哇得吐出一口血。 白长老见状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对着勇士的天灵盖就是一劈,勇士闪躲开来,却听见喀喇一响,其背后的树木应手断折,想必白长老这一掌出手便用了七八层功力。 “一炷香时间快到了吗?白长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恐怕不是这红甲勇士的对手。”红长老被白长老搀扶着从地上起来,看着来势汹汹的勇士,不免开始心虚了起来。 判官渡的阵法最厉害之处,不是封意识入画,而是在画里可以为所欲为的变换出无数拥有无上功法的勇士,一旦被封在画中的意识被杀,外界还残留的身躯已然如行尸走肉般,任人摆布。 “在画中的时间不好估量,但我们这几个回合下来,估计应该是差不多了。红长老我们在坚持一会,想必就有转机。”白长老不敢断言此刻的时间,也是判官渡这个阵法的厉害之处。 意识入画之后,便是与外界是完全不同的平行空间,里面的规则完全由着外面那对作画的男女掌控,也许里面的十天十夜,还不及外面的半柱香。 大厅外的时辰约莫将近一炷香,藏于室外屋顶的一干人等其实早已被陆宁月的人处理干净,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白长老此次埋伏的人不仅仅只限于风烟阁内外,还布局到了镇上,那些受到白长老意的门江湖人士,此刻正集结着力量向着风烟阁杀来,大家的心思一致,为的就是风烟阁里的诸多神兵利器。 陆宁月一门心思的对付红白二老,剩下几个手持刀剑的亲信,和陆宁月带来的四个人相互试探,僵持了好一阵,这才听闻有人喊了句“长老说了,如若见他们二人情况不妙,即刻动手,先杀陆宁月身边的护卫,各位上啊。” 一干众人听闻口号,皆紧握各种武器,来来势汹汹的猛扑上来,为避免影响到陆宁月的判官渡,四位护卫舍身上前,一脚踢开了大厅的门,把众人引到空旷的室外,众人的身影在月色下交错,互不退让,目光都充满了锐利与决心。 其中一名男子,首先发动攻击,他身形一动,犹如猎豹般扑向陆宁月的护卫,他的拳法如潮水般涌来,一拳接着一拳,攻势犹如狂风暴雨,势不可挡。 但陆宁月的护卫并未惊慌,他沉稳地应对每一拳,身形灵动地躲避攻击,同时寻找着反击的机会,双手快速地划过空气,时而犹如鬼魅般出现在那人的侧身,给予痛击,两人在月色下跳跃、翻滚、呼啸,他们的动作快得让人目不暇接,而其余的人纷纷效法,与陆宁月的其他护卫缠斗了起来,一时间场面激烈,死伤甚重。 突然,四名护卫彼此给了对方一个会意的眼神,他们迅速移动,聚拢在一处,结出五帆阵,四人齐刷刷一蹦三尺,向着眼前的一干人等冲去,他们彼此配合默契,瞬间用内力织起一道气墙,再次从八个方位拉出几条金色的蚕丝,而后四人左右交换身形数次有余,形成了蜘网状布局,在没有陆宁月的当空一击之下,却也雷霆万钧涌出一股气流,轰向众人。 众人被突袭的毫无还手之力,似是定格在原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数秒之后,又一股更强大的气流,从四人的掌心扩散开来,气流将周围的尘土和碎屑全部卷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风,尽管众人并未退缩,却也身体向后,飞出了好几米,落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空旷的室外,草木皆伤,四人站在中央,目光坚定而冷酷,他们收起阵法,手中各自新添一把长剑,剑身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长剑一挥,一道道锋利的剑气划过空气,眼前的一干众人,纷纷倒地,紧接着,四人快速地移动,逐一挑断手脚筋,现场登时哀嚎一片。 --------- 雷泽和楚慕瑾刚到如常镇,就见着这波人向风烟阁的方向冲去,虽然这班人的武功看起来平平并不是十分高明,但他两心虚的对视一眼,同时忧心忡忡,即使是高手在此,也架不住来势汹汹的人海战术。 “诶,楚慕瑾,不好了,你看,这么多人向着风烟阁涌去,恐怕真是出大事了。” “这样,我混在其中,和他们一起去,等上了风烟阁再看看怎么做,你留在这里等我消息。”楚慕瑾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陆宁月他固然是想要救的,可也不想就此赔上了雷泽的性命。 “你确定你不需要我帮忙吗?这么多人呢?”雷泽这次也有点于心不忍了起来,毕竟和楚慕瑾也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再怂,也不能这么不讲义气啊,否则到时候就他一人回去了,怎么给楚叔叔交代。 “你去了才是添乱呢,就在镇上待着,打听下风烟阁最近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回来,再想想怎么应对,如若我回不来,那你就帮我带个消息给我爹娘,让他们好好生活便是。”楚慕瑾还是拒绝了雷泽的好意,毕竟性命攸关,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累及了他人。 雷泽犹豫了一下,心里多少有点放不下,可又觉得他们这么多年都两看相厌,这会突然要说些酸腐的话,多少有点不适应,于是,生生的把一肚子感慨压了下去,习惯性的怼道“带什么话,你自己不会回去说啊,我告诉你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逞一时之能,就是为了进去英雄救美挖走我的陆宁月......你,你还是赶紧的早去早回,别在风烟阁折腾太久,否则,我一定给你楚叔叔说,你在外面惹是生非才弄得一身腥的,出了事就是你活该。” 楚慕瑾大笑着回应“行行行,还挖陆宁月呢?我看啊,你还是拿镜子瞅瞅你现在的样子,你现在整个看起来,就是一盼着夫婿早归的小媳妇,不过,我可是挑明了给你说啊,我没断袖之癖,你要是对我动了什么歪心思,我可得告诉你爹,把你关在茅房里反省反省。” “滚!”雷泽对着楚慕瑾的背影空踢了一脚,表示嫌弃,但他见着楚慕瑾的身形消失在人群里,不免在心里念叨着,楚慕瑾,你可得平安回来啊。 第十六章 歪打正着 如常镇集结的江湖人士在抵达风烟阁之后,把厅外围的个水泄不通,陆宁月带着一男一女布下的判官渡在厅内与红白二老对抗,由于分身乏术,只能命她身边的四名随从出门应对,厅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在刀光剑影的舞动之下,有的伤及要害,有的闪躲在侧,而楚慕瑾则在脸上抹着血,一路扮着尸体的样子,趁乱左右躲闪的溜进了大厅。 “陆宁月,你以为你逃得了吗?”画卷内传来白长老的声音,想必是已经听见外面的江湖驰援。 “呵呵,那你们倒是试试看啊。”陆宁月说罢在面前双手画了两金灿灿的八卦,那手持判官笔的一男一女如同沾墨般用笔吸纳之后,冲着红白二老的意识境发起再一次的进攻,画内的红甲勇士瞬间精力爆棚,通身燃气热焰,将二老困在火局中。 “哈哈,没想到啊,我竟然能亲手手刃了风烟阁掌门陆宁月。”此时厅门外进来了一个人,面相有几分猥琐,楚慕瑾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刚才和他一样假装尸体慢慢挪进来的那位吗? 陆宁月凝眉怒视那人,心中的不屑油然而生,红白二老集结的都是些什么人,如若真让这些人染指了风烟阁的神兵利器,那风烟阁以后在江湖上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唇亡齿寒的基本道理他们都不懂,她怎么能负了风掌门的所托,把风烟阁交到他们手上。 “去。”陆宁月指尖一挥,从七彩霞光包裹的身形之下,射出一道寒剑,直直的划破厅堂,落在了那人的咽喉上,瞬间血液飞溅,楚慕瑾还没来得及躲闪,那道寒光又向着他的方向而去,在他身后的柱子上,狠狠的砍出了片破碎,随即陆宁月口中鲜血也喷了出来,为其布阵的一男一女的身形也微微的颤抖了几下。 “是机会了。”白长老拉起被火焰困着已然快无法呼吸的红长老站了起来,两人顺着画卷中的一丝裂缝撕开一个大口,从这判官渡的阵眼中冲了出来。 陆宁月见状不妙,立刻接过一男一女手上的判官笔,给了即将出现的红白长老一计猛击,三人同时落在了大厅的地上,陆宁月反手再放出一掌直击红白二老的胸口,而红白二老也挥出一道剑光,向着陆宁月的方向使出全身的气力,把陆宁月振飞五尺高,重重的摔在了楚慕瑾的身旁。 “上。”陆宁月最后冲着一男一女叫唤了一句,可手上的判官笔却因着她的气力殆尽而化作烟尘消失在空中,男女也在使出了最后一招,将红白二老的肉身与意识同时湮灭之后,也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 “陆宁月?陆宁月?你还好吗?”楚慕瑾摇晃着陆宁月的身子,探了探鼻息,发现她虽还活着,却已然没有半点抗争的气力,此刻外面的四人在多轮对抗消耗下,也有些不支,眼看着再也抵挡不住剩下的江湖人士的再次进攻。 “那。”陆宁月许是听见了楚慕瑾的叫唤,微微的睁开眼睛,指向了内堂的方向,再又说了一个字“灯”之后,再次昏厥过去。 “陆宁月,陆宁月。“楚慕瑾再次摇晃陆宁月,却没能唤醒他,在百般无奈之下,楚慕瑾只能抱起陆宁月往刚才她所指的方向跑去,她最后说的那个灯字,应该是某个密室的机关吧,但愿他们吉人天相能够躲过去这次的劫难。 转过厅堂的屏风,后面有一个过道,过道的左右两边都各有一盏灯,楚慕瑾换了个方式把陆宁月扛在了肩上,把两个灯都试了一下,果不其然,墙面上露出了一个缺口,楚慕瑾赶紧躲了进去,随后这缺口又自动合上。 密道的应该是和后面的山体相连接,为此在行走的路上,有些潮气从岩壁渗透出来,楚慕瑾扛着陆宁月走了约莫一会,就走出了通道,通道的出口在半山腰上,出去之后有一条铁索通往对面的山顶,若换做平时,陆宁月是肯定能自己过去的,可现在这情况,再加上楚慕瑾又没有武功,两人只能在这半山腰的平台上小憩。 “陆宁月,陆宁月?”楚慕瑾试图再次摇醒陆宁月,却依旧无果,眼看着这进退两难的境地,他的心里不免有些惆怅,这附近的没有柴火可拾,没有野果果腹,陆宁月还受伤不得动弹,也不知道他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咳咳,咳咳。”陆宁月在些许时间之后,终于缓缓的睁开眼睛,她见着自己躺在一个男子的怀中,而这个人,正是她之前在驿站见过的那位。 虽然当时这人的扮相看起来像一个随从,但与那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坐在一起的样子,气势上却未曾输过一星半点,而他们的身边还有一名前辈高手,与南海双煞交手的时候,那前辈的目光也仅仅是锁在他的身上,看起来也像是只需护他周全便可的样子,想必这人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随从。 “你醒啦。刚才你晕了过去,我才把抱到这里的,多有得罪了。”楚慕瑾见陆宁月醒来,赶紧把她靠在了一旁的山壁上,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刚才那姿势似乎有些暧昧逾矩了。 “这里是风烟阁的思过崖,但凡有门人犯错,都会被遣送到这里思过,连接对面山顶有一条索道,由于山中雾气和风力繁盛,为此一般门人都无法轻易通过此处下山,但若有门人真能通过此道下山,那边布有机关巧阵数余,便也很难活着离开。”陆宁月说罢又咳了几句。 楚慕瑾一时难以理解“那你刚才还让我带你来这,难不成是为自寻死路吗?” “这既是思过崖,也是风烟阁历代掌门才知道的兵器收藏库,你且跟我来吧。”陆宁月艰难的站了起来,楚慕瑾赶忙上前扶了一把。 两人相互依偎着沿着山壁的另一侧走去,所到之处虽看起来是一片悬空的断崖,但陆宁月摸着山壁而过的时候,断崖的内里便会生出几块窄小的石板,他们沿着悬空的石板走过去,尽然到达了另外一个山崖,这山崖的边上果树遍布,偶有花束穿插其间,香味若有若无的飘进鼻翼,让人沉醉不已。 陆宁月边走边递给楚慕瑾一颗含香丸“此花虽香,但伴有剧毒,这药丸你含在嘴里,切勿吞咽,否则即使你不受毒害,从这出去之后,也得变为一个废人。” “你们这风烟阁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密室通绝境,断崖似非路又露生机,药不能吃含却能解毒,这要是不了解你们情况的人,还真是无从入手,诡诈的很。”楚慕瑾可算是见识了陆宁月的手段,也不知道这是风烟阁的传统,还是她陆宁月从无剑城带来的习惯。 “呵,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不论是无剑城还是风烟阁,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而已,只要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便是无畏流言蜚语了。”陆宁月淡淡的回应,可见其年纪轻轻所承的经历,确实再其他同龄人之上,无怪乎她能突破意识境第六层。 “对了,陆掌门,你刚才那一男一女判官渡的人呢?怎么都没见着受伤,就在瞬间消失不见了?”楚慕瑾想起刚才那一幕,本来以为陆宁月还有两帮手,未必会落败,可就那么一会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难不成是背叛了? 陆宁月解释道“魑、魅不是真人,而是阵法里面以内力虚化的男女,他们的存在以我的功法并存,若我强,他们则强,若我弱,他们便弱,我在面对红白二老的时候,已经使出了最后的气力,能在当时的情况下胜出,已是不易。” 二人并肩继续行走了一段,随即前面的果林之下,出现了一座耸立入云天的九层阁楼,阁楼的牌匾上写着风烟阁三个字,原来这才是风烟阁的真实秘境,刚才那打斗的厅堂,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风派起居处罢了。 “这里,竟然别有洞天。”楚慕瑾被高耸入云的风烟阁震撼到了。 陆宁月说着推开了风烟阁的大门“风烟阁执掌天下神兵利器,也不愿参与朝堂党争,江湖上的人多数觊觎,但当年风掌门在世的时候,也是众人齐心,外敌无法入阁,可叹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来路,确实是难以服众。” 阁里的兵器从一层到九层,分为不同级别,一二层的兵器多为利器,曾被江湖上的叫得上名号的豪杰们使用;三四层多为隐器,有些是兵器大师倾力打造却从未问世的,有些是各大门派先逝的掌门惯用;五六层被称为鬼器,就好比丁源的神鬼莫测一样,一般人都没有机缘得见。 这到了第七第八层就更不一般了,那些收藏的兵器可能是上古传说里才出现过的仙人神兵,能见上一见,都是值得称道的事了;这些兵器陈列的架,分别用曾用过此兵器的人物名做标记,每个陈列架的下方都有一个抽屉,里面放着的是兵器拥有者的人生经历,如果说无剑城是江湖上门派的百科全书,那么风烟阁可以就是江湖上人物的百科全书了。 另外这风烟阁的第九层,更是传说中的禁地,那里放着的是能颠倒众生的兵器,传说那兵器不仅没有固定的形态,还用风烟阁不传秘咒封印在此,但凡想要靠近的人,在未能得见其之前,皆会五感失觉,为此目前为止,风烟阁历代掌门里,除了第一代开山掌门外,无一见过此物,这也是江湖人士时常来犯的原因。 若不是上一任风掌门聪慧,公开组织这天下兵器大会的竞技,将风烟阁由暗转明,恐怕也是难以抵挡江湖人士的侵袭,只是可惜了,这红白二长老,不明掌门的用意,反倒是将兵器私用作为奖励刺激江湖人士攻入风烟阁,为的只是一己之私,才落得如今这两败俱伤的局面。 “听百晓先生说,你有风掌门亲授的印记为证?怎么这风烟阁上下还不服气了?”楚慕瑾心想这陆宁月本不该是心慈手软的人,怎么会容忍红白二老至今。 “红白二老虽当面争夺掌门之位,却还算行事磊落,可风烟阁里的黑长老才是他们之中最难对付的人,当时留着红白二长老是为了钳制黑长老,也是为了给黄长老制造时机,寻找黑长老谋害风长老的证据,同时尽快找到风明轩。”陆宁月总是冷着个脸,但并不似外界说的的那样不善言辞,相反还句句犀利。 “那风明轩现在有着落了么?”楚慕瑾想着这风明轩是陆宁月的未婚夫婿,可观其提起风明轩的时候,却并未有半分爱慕之情,心里也着实有些惊讶。 “黄长老在外寻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前几天我们在驿站遇见,就是我和黄长老确定之后,发现又是晓月堂的一个鲜为人知的圈套,为此才赶回风烟阁,没想到还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让他们的人有机可乘,挑唆了红白二老闹事。”陆宁月一面回答楚慕瑾的问题,一面走上风烟阁的每一层查看兵器的陈设情况。 虽然这风烟阁隐藏的兵器库目前只有她和黄长老知道,但晓月堂的人已经命人调查此事,恐怕此处未必能藏匿太久。 “晓月堂和风明轩失踪有关系?”楚慕瑾这一路与晓月堂的接触,对其行径实在是颇为不解,这晓月堂究竟是要干什么?非得要搅合在朝堂和江湖之间,还步步为营逼向北周,搞得宇文宪都不得不出面处理。 “只是黄长老近期得到一些消息,风明轩出现在晓月堂的几个暗桩点而已,暂时还不能确定他的失踪是不是与晓月堂有关。”陆宁月没有在继续说下去,大概是心中有疑惑尚未解决,又不想当下就做定论。 “我听人说,晓月堂是北齐的细作组织,此事可假?”楚慕瑾想从陆宁月这打听一下,这晓月堂是否有关于冷济的消息。 “不完全是,或者说曾经是,而现在不确定由谁掌管。”陆宁月停在第二层之后,从一个陈列柜里拿出了一个黑木匣子。 “那你真不考虑和宇文宪联手么?如果和他联手,朝堂的力量应该比江湖更大才是。”楚慕瑾想起那日在驿站陆宁月拒绝宇文宪的样子,看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欲拒还迎。 “宇文宪的目的不在拔除晓月堂,而在收纳江湖门派与晓月堂分庭抗礼。他不想动用朝廷的一兵一卒,只想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我不能做江湖的罪人。”陆宁月说罢从黑匣子里拿出一件灰黑色的软甲来,那软甲黑漆漆的看起来挺重的样子,却被她单手轻而易举的拎了出来,推到了楚慕瑾胸前“试一试吧,玄铁软甲,虽不及金丝软甲那么珍贵,但在必要时刻还是能为你保命。” 楚慕瑾受宠若惊“这,你要送我?” “刚才你在大厅里救了我,我陆宁月从来都是知恩图报之人,这玄铁软甲就当是给你的回报吧。”陆宁月说罢,抬眼看了一下三到九层的情况,见无异常,就挪动身躯下楼去了。 “陆掌门的命,就只值这么一件玄铁软甲啊?”楚慕瑾不是故意要抬杠,只是觉得这陆宁月这么快就要和自己撇清关系,未免有点太过无情。 “这件玄铁软甲,来自前任大冢宰宇文护,平时他上战场的时候都穿着这件,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于你而言已经是无价之宝了。”陆宁月不想和楚慕瑾说太多的话,毕竟未经比试,就从风烟阁送东西给别人,已经是破了规矩。 “你这莫不是在嘲笑我是个废材?”楚慕瑾的自尊心有那么一点受到了伤害,他虽然不会武功,好歹也是镇远镖局的少东家嘛,也不至于被嫌弃至此。 “你体格天生异象,不能习内力,即使你有拳脚伴生,也无法达到大成之境,和宇文护一样,若入江湖,必死,若征战沙场,必有一番成就,我这是看好你的前景。” 陆宁月倒是没有说错,起初她见着楚慕瑾的时候就知道他毫无功力,如今与他接触过几次之后,才发现原来他身边要人护卫的原因,尽然是天生异象,而这天生异象的人,放眼江湖,恐怕只有楚萧何的儿子一人了。 当年楚萧何于私于各大门派掌门中放出风声,说自己的儿子天生异象,若习内力必自爆,并请求江湖人士若偶遇其子,一来放他一马,二来不要让他卷入江湖的纷争,就算是他对众人施恩的回报,她还以为只是个幌子而已,没想到真是如此,为此,刚才她连名讳都没过问,就猜出来他是何许人也。 “我体格异象,我怎么不知道啊?你不会诓我吧。”楚慕瑾听罢更觉不爽了起来,这陆宁月给了件软甲说让他伴生就算了,这怎么还诅咒自己不能习武呢。 “信不信随你,我就言尽于此了。还有,接下来我会在风烟阁调理自己一阵,你就顺着刚才进来的路回去吧,想必这时外面的人也都已经离开了,不会有什么危险。”陆宁月下到一楼之后坐在正中间的铺垫上,盘腿调息,周身的被一层紫色的雾气笼罩,朦胧似仙,却又遥不可及。 楚慕瑾见她已如那日在驿站一般,恐怕是已经关闭五感,为此即使是他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不一定能引起她的注意,索性就带着玄铁软甲,原路返回了镇上,毕竟雷泽这会还在担心着他的生死。 第十七章 过溪亭遇 风烟阁在大战之后,已然恢复了些许平静,阁里余下的人倒是自律,在没有掌门安排的情况下,皆已将在场的尸体清理完毕,可见陆宁月平日里的管理还是有一定的功效,才不会让众人在面对问题时毫无头绪。 楚慕瑾出了密道之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从尸体上扒了一件风烟阁的常服,又把玄铁软甲给一并穿上,悄悄混在运尸的人群中,下山去了。 白天的如常镇比夜晚的如常镇看起来活跃了许多,街市小贩,杂食铺子,酒楼小店全部都开门营业,不过众人似乎不知道风烟阁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楚慕瑾穿着风烟阁的常服在街上溜达,倒是所到之处皆是笑脸相迎,他走到一家小摊边上,点了一碗馄饨,就囫囵了起来,经过昨夜的一宿折腾,他的肚子已经饿扁了。 “楚慕瑾,你还活着啊,太好了太好了。”熟悉的声音在楚慕瑾耳畔响起,原来是在街上游走的雷泽。 雷泽昨夜可是一宿没睡的躲在距离风烟阁最近的地方,观察里面的情况,虽然最终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早就看见陆陆续续的尸体被抬了出来,堆在山边草草下葬。 他找机会上前去翻看了尸体,却发现里面没有楚慕瑾,可眼见又有不少人从风烟阁出来,于是不免手足无措了起来,为了不被风烟阁的人当成鬼鬼祟祟的小人,他只好先行下山,想着晚一点再来寻人。 这会他刚刚抬起头,就见着楚慕瑾坐在那里吃早饭,那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哟,雷二少这是在替我担心呢吧。”楚慕瑾看向雷泽,见他一脸担忧的模样,也是心里感念,可嘴上还是不依不饶。 “去去去,谁担心你了啊,我不过是担心陆宁月而已,她现在怎么样了。”雷泽白了楚慕瑾一眼,这家伙还真是心口不一,说不得软话。 “嗯,你大可放心,你那陆美女可强着呢,啥事没有,武功又更胜一筹了。”楚慕瑾想到昨晚的对战,陆宁月的功法竟然比在驿站的时候强了许多,才不过短短数日,她的精进如此之快,不得不说,真是个习武奇才。 “那就好啊,不过,昨晚风烟阁死了那么多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雷泽小声向楚慕瑾询问情况,却发现楚慕瑾身后不远处角落,出现了一名黑衣人,那人的装束看起来像是那天在河边袭击百晓先生的样子,于是低下头在桌子上敲了敲,伸出食指轻靠在桌面,比向黑衣人的方向。 楚慕瑾没有回头,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表示知道情况。 雷泽低下头小声问道“是晓月堂的人。” 楚慕瑾也压低了声音说话“从我们到镇上开始,就被盯上了,昨日我上山之前就发现了,本以为我上山之后你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可这么看来,他们恐怕是把我们两个人都算计在内,以后咱们可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很难再脱开关系了。” 雷泽扁了扁嘴,忿忿说道“我真就不该和你搅和在一块。” “陆宁月说,昨晚风烟阁发生的事情,和晓月堂也有关系,既然我们现在已经被晓月堂盯上了,以后行事就要更小心了,之前百晓先生的易容术,我近日也看了七七八八,一会我们到对面那家胭脂铺子去,想方设法换个身份再走。” 别看楚慕瑾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整天装傻充愣行侠仗义,可他的记忆力着实也是惊人,虽没有如同他娘一般过目不忘的本领,也具备了一目十行的悟性,百晓先生送的易容术,竹哥给的春秋鞭法,目前基本都在他的脑海中了。 “行,这回听你的,不过,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风烟阁是肯定不能再去了,武当目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去,你还有别的想法吗?”雷泽寻思着现在的情况,回家也是不可能的了,否则连累了家人,就更不好了。 “柳叶山庄。”虽然柳叶山庄楚慕瑾从小到大都未去过,但他听冷济提起过,当年他爹求娶他娘的时候,柳叶山庄说门不当户不对,是不同意的,于是他爹娘最后只好私奔而走。 可镇远镖局当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派,那么这么看来柳叶山庄南方世家的名号应该不假,只不过这柳叶山庄既然不属于江湖,就不知道是否属于朝堂了。 “咱惹上的可是晓月堂,去伯母的娘家避难,你不怕咱们连累他们啊?”说起柳叶山庄的名号,雷泽可是摸得清清楚楚。 他爹从商多年,也算是家财万贯,可比起柳叶山庄的财富,那只能说是九牛一毛,所以,当时他听说楚慕瑾的娘是柳叶山庄的,心里别提有多羡慕,去他们家的时候,对伯母可都是一脸谄媚,可却也因此被楚慕瑾这个家伙给看扁了去。 “我们先易容,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先躲过这晓月堂的人再说。”楚慕瑾心里也没有把握会不会连累到柳叶山庄,但他想,倘若柳叶山庄属于朝堂,那么晓月堂也就没有轻易去动的道理,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他们两废材不值当。 ------ 从馄饨摊到胭脂铺也就是几十米的距离,雷泽又是个撒钱的金主,胭脂铺的老板自然是言听计从,楚慕瑾管老板要了个装扮的房间,让他把上好的胭脂香料都上来,随后还让老板差人到隔壁的成衣铺买了好几件女装,每一件都按着他们两的身材来。 楚慕瑾先将雷泽装扮成小姐的模样,花里胡哨的摸了一脸,又盘上了发髻,随后将自己打扮成江湖侠女的样子,素妆淡抹,连两人随行的包裹都装上了几件符合彼此扮相的衣服及首饰,最后还挂上了香囊,分头走出了胭脂铺,随后又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碰上了面。 “楚慕瑾,你易容就易容,干嘛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老人,侠士,刀客不都行么?非得连性别都变了,你不是在整我吧。”雷泽虽对易容的效果无可挑剔,但刚才独自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不适应。 “你不是最擅长演戏的吗?拿出你平时在我家的架势来啊,让大家都以为你是大家闺秀就是,至于我嘛,我觉得我这扮相可以,再配上我这马鞭,简直是风范出众。” 楚慕瑾会作此打扮,并非随意而为之,而是刚才在馄饨铺的时候,见着两女性进去,扮相和他们此时的极为相似,那两个女的其中一个,还在里面逛,另外一个侠女打扮的似乎也是在躲避什么人,从胭脂铺进去之后,就不知道从哪里溜了出去,此刻他两扮做她们出去,可谓是天衣无缝。 “得了吧你,走走走,趁着这会晓月堂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雷泽优雅的扭转腰身,仪态万千的走向前方不远的马车铺,大家闺秀上路哪能步行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让楚慕瑾给自己架马了,这还不得赶紧享受享受。 楚慕瑾交代道“先说好了啊,咱们这次到柳叶山庄,一直都得是这身扮相,等和我娘见面之后,再考虑如何行事,免得再节外生枝。” “我没问题啊,你自己管好你自己吧,在外风餐露宿架马的可是你,楚,女侠。”雷泽掩嘴笑了起来,这脸蛋这身姿,也是让许多女子汗颜。 “叫我阿九,至于你嘛,我有个远房表妹叫叶青鸾,听说她早早的就和一名侍卫私奔了,你就叫这名字吧,等到柳叶山庄的时候,这身份自然派的上用场。”楚慕瑾在言谈间,已经想到了入柳叶山庄的最佳对策。 叶青鸾,是他母亲堂哥的女儿,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失踪了,家人一直追寻,都未能得知其下落,有人说已经身故,有人说是入了什么门派,至今都未能有个明确的结果,他们此次前往柳叶山庄,借用叶青鸾的身份,应该能见着他娘亲,等见着之后,再看接下来怎么做吧。 “我还能反驳吗?都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那就这样吧,阿九,你好好驾车,本小姐我准备在里面小憩去了,待会路过那什么坚果糕点铺子,记得带一些食物上路,咱们这到柳叶山庄,估计还得三五天吧。”雷泽伸出手,翘着兰花指,扶着楚慕瑾的手腕,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还不忘用帕子轻轻的擦拭一下额角的汗,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还真演上瘾了。”楚慕瑾小声嘀咕一句,便坐在车外架着马车离开了镇子。 晓月堂派来盯梢楚慕瑾和雷泽的人,此刻还在胭脂铺外看着里面的情况,烈日当头,他并没有注意到有另外一个人想着他靠近,那人抬起手,在他的后颈狠狠的敲了一下,晓月堂的人便晕厥了过去,接着又被拖到了巷子深处。 “想跟着我,你还嫩着点。”巷子里走出一名女子来,正是刚才那名从胭脂铺后门逃出去的女侠。 她一身着印着暗金色的花纹的浅蓝服饰,匹配着肩膀搭下的斗篷与黑色及膝长靴,再加上绾成高高发髻的束发上,插着的一柄青色羽毛发簪,更烘托出了她的神秘气质。 ----- 前往柳叶山庄的路上,仅有两处亭子可供停留,其间没有一个驿站的原因,是因为那一带的山林中时有山匪出没,生意人都担心自己苦心经营的财富,在须弥之间就被山匪洗劫一空,为此宁可保守营生。 亭子附近白天的时候偶有茶铺开张,为来往的人提供一些日常补给,但到了晚上便只能空着一片简陋的木头瓦片为来人遮风挡雨,不少人经过此处的时候,都会选择抱团取暖,哪怕是苦大仇深的几拨人,也知道在这时候不能相互厮杀,于是这两处亭子也算是疲惫奔走之后,相对太平的休憩之地。 楚慕瑾和雷泽到达的第一处亭子名为过溪亭,顾名思义,这个亭子靠在溪水边上,方便来往的人日常清理与水源补给,到达过溪亭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十分,亭子边上已经有不少商贾、镖局以及武林人士驻扎在那里。 “哎,楚慕瑾,这安全吗?”雷泽从马车里撩起一条缝隙,看向周遭,虽过溪亭边有丛丛火光,却依旧看不太清楚每个来人的脸庞。 “你一小姐,大家闺秀,还是别出来的好,我看啊,这里的几波人都不是什么善类,万一被他们中的谁给盯上了,那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楚慕瑾故意恐吓雷泽,谁让他今天一路上不停的使唤他呢。 “是不是真的啊,要不我再换回男装,不然我这解手都不方便。”雷泽将信将疑,可人有三急,他也不能一直在车子里待着啊。 “别啊,青鸾小姐,这里面还不知道有没有晓月堂的人呢,你要是男装出来被发现了,可是要连累我的啊,不行不行,还是在里面待着,把这三急给憋回去的好。”楚慕瑾一面逗雷泽,一面审视身边的这几波人。 那波镖局的人,押运的货物可能很重要,否则不会在这货物四周布置下双倍的人手,他们打水换岗的时间和频率都有一定的规律,想必是经过不断的磨合和训练才能如此,目前天下的镖局里,能做到这样的,除了他们镇远镖局外,恐怕是没几个了,可这些人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些他们所熟识的镖局,反倒是像训练有素的兵士。 他们虽然不会贸然对过溪亭休憩的一干人等出手,但也指不定会不会有什么其他人来犯,而且这里还有武林人士,也不知道是和什么门派有关系,或者会不会有可能有晓月堂的人穿插其中。 “阿九,你这就过分了啊,我给你说啊,你别不相信,那波商贾肯定有问题,咱们要不还是先找个地方藏身,否则这一旦乱起来,咱们又要被殃及了。”雷泽从车帘的缝隙里看向外面的时候,发现这过溪亭边上休憩的商贾的扮相,以他的经验来看,他们好像是刻意彰显自己的身份,才锦衣华服的出现在这里,这和他们平日里做生意出货时候低调,隐瞒富贵的属性大相径庭,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信这些人是正儿八经的商贾。 “商贾也有问题?那还真是不妙了。”楚慕瑾被雷泽这么一说,心里也没底了。 雷泽带上车帘,催促道“赶紧的,找个借口走开点才好。” “少爷,这里人多不便,我们还是趁月色正圆,继续赶路吧。”楚慕瑾清了清嗓子,加大了声量说道,随后驾车马车掉头准备离开,此时的天上无星无月,那几波各怀心事的人都齐刷刷看向楚慕瑾和雷泽的马车。 “嗯,走吧,冷大侠还在前放不远等着我们汇合呢,别耽误了时辰。”雷泽怕就他们两个人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好欺负,赶紧拿着冷沧海的名号做幌子,殊不知反倒是让在场的其他人警惕了起来。 “驾。”楚慕瑾拿着鞭子,狠狠地抽了下马的臀部,准备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却被一名膀大腰圆的江湖人士给拦了下来。 第十八章 机智应对 “站住。”江湖认识快步走了过来,拦住了楚慕瑾和雷泽的马车。 “这位侠士,有何事?”楚慕瑾一脸沮丧的在心里说了句坏了,随后转过头笑脸相迎,捏着嗓子扮作女声,和和气气的问道。 膀大腰圆的江湖人士抱拳示意后,继续问道“方才听二位提到的冷大侠,可是浪里轻风冷沧海?” “不……”楚慕瑾正准备解释,可雷泽却在车内大声的回应。 “没错,就是他,不知这位侠士,可与冷大侠有相识?”雷泽心里念着没想到啊,冷大侠在江湖上的名气这么大,随随便便一个路人甲都知道他是谁,这下他两的小命大概是妥当了。 楚慕瑾无奈的摇摇头,在心里深叹道“雷泽,你这个二货,不知道我们和晓月堂有过节吗?这来人也不知道是谁,还给我来这么一出,想找死吗。” “呵呵,想来冷大侠已经隐退多年,我等本以为他就此不再过问江湖事,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出现,不知是不是和我们一样,要做同一件事。”膀大腰圆的江湖人士继续试探,过溪亭边上的商贾、镖师等一干人等都表情肃杀,分别握紧了手上的兵器。 “不不不,冷大侠目前不在过溪亭附近,他在,他在前面那个亭子,前面那个依山亭,呵呵,这位大侠,咱们山水有相逢,改日再见了。”雷泽这会也听出了来人的意思,看来刚才是自己太多嘴了,没想到这楚慕瑾的随从在江湖上不仅有名气,还有更多的仇人。 “既然冷大侠不在,那就得罪了,上。”膀大腰圆的江湖人士一声令下,那波小憩在一旁的人几乎全部都上前去劫镖,而他自己则向着楚慕瑾和雷泽的马车挥刀而来。 “我去,你们怎么连无辜的人都不放过。”楚慕瑾身形一闪,胸口登时定在了膀大腰圆江湖人士的刀前,那人顺着楚慕瑾的衣襟划拉下去,锋利的刀锋把他的往他的胸前切分入,深深的落下一道痕迹,若不是他穿着玄铁软甲,可是要分分钟毙命的。 “玄铁软甲?你是朝廷的人。”膀大腰圆的江湖人士还算是挺有见识,看着楚慕瑾暴露在外的玄铁软件,顿时收了手。 楚慕瑾见那人面有退色,赶紧补了一句,以求自保“没错,我是大冢宰的人,你若动我,后果自负。” “没成想大冢宰对我们还是不放心,亲自派人来现场督促,刚才多有得罪,二位先到林子里去避一避,此事我们定不会让二位贵人亲自出面解决。”膀大腰圆的江湖人士思索了片刻,在反复确认楚慕瑾身上的软甲并非赝品之后,终于再次抱拳,转身向着那群扮作镖师的人走去。 楚慕瑾见状,吞了吞口水,抹了把额角的冷汗,立马迅速调转车架,向着树林深处颠簸而去,不消一会功夫,就消失在过溪亭一干人等的视线范围内。 二人驾车出走了一段,雷泽惊魂未定,又联想起刚才过溪亭的那几波人来,劫镖的江湖人士、运镖的镖师、还有那群商贾,想来都不是寻常人家,于是开口问道“楚慕瑾,刚才那人说我们是大冢宰的人?也就是说,他们是奉了大冢宰的命令来劫镖的了?” 楚慕瑾的回应带着几分自言自语的意思“嗯,应该是如此,可大冢宰命江湖人士来劫镖,劫的究竟是什么镖?还有那些商贾也觊觎这镖,能让朝廷、江湖同时都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其他的我不知道,可是我之前有听我爹说过,近期北周和北齐一触即发,有人在北周境内私自贩卖兵器,以图暴利,朝廷派了人来处理,不知道他们夺的是不是这东西。”雷泽说罢,也有点怀疑起大冢宰的动机来“你说,这大冢宰就算是要调查此事,为何要拿江湖人士做幌子呢?” “陆宁月说过,宇文宪一直以来都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此番作为,恐怕是筹谋已久,他命江湖人士夺了这兵器,或许并不是为了朝廷办案,而是为了积蓄自己的力量。 那波运镖的人,我看恐怕是军队的人监守自盗,由此可以推断,目前的北周军队内部,已经混乱不堪。 至于那些商贾,我看不出来是什么来头,只是诚如你所说的,他们故意以商贾的身份自居,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图的估计也是这兵器。”楚慕瑾见着自己和雷泽的马车已经远离现场,抵达安全的地方,便停了下来,下了马车。 “你不会是又要回去吧?”雷泽见楚慕瑾的举措,铁定是想要深入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心里越发害怕了起来,此事牵连甚广,一不小心可是得罪三方,到时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你如果怕的话,就在这里待着。我过去看看便是。”楚慕瑾按下雷泽,表示出自己的决心,这私贩兵器的事情可大可小,若不小心,被晓月堂知晓介入,挑起北周内部的矛盾战争,那可更是让北周的百姓民不聊生了。 “你,楚慕瑾,遇见你我可真是倒霉催了,走吧,咱们都蚂蚱了,我就算躲在这里,也未必能逃过牵连。”雷泽无可奈何的跟上了楚慕瑾的脚步,没办法了,大半夜的,若楚慕瑾真被这群人给弄死了,他一个人恐怕也跑不远,还不如彻底英勇一回,说不定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转机。 -------- 过溪亭劫镖的几波人,此刻已经打的不可开交,江湖人士和商贾打扮的人群的武功不相上下,而押镖的那群伪装成镖师的兵士,几乎都抵御不过近身刺杀的侵袭,全军覆没的倒在了血泊中。 膀大腰圆的江湖人士发话“呵呵,李大当家好身手啊。” 商贾打扮的李大当家把碍手碍脚的衣物扯下之后,对着董帮主就一跃而起,当头劈了过去“董帮主也当仁不让嘛。” “你们不在山上好好的做山匪,倒是盯上了朝廷的东西,这怕不是要反了?”董帮主迎着李大当家的刀锋而上,将他顶至半空,随后旋转身形,向着李大当家的后背过去,两人都使刀法,只不过董帮主惯用左手,而李大当家以右手为尊。 “你不也一样,不好好做江湖人士,非要掺和到朝廷里面,又是有何企图。”李大当家说罢,将刀从右手到换成左手,反劈向董帮主,一阵锋利的刀影,疾声风破,将董帮主身后如人高的数片野草生生的切成两段。 “江湖虽是江湖,但有国才有家,若私通外敌,人人得而诛之,我辈岂能坐视不理。”董帮主回应之余,又挥出一刀,森寒的刀锋,如飞虹幻化无数光影飞向四周,给了李大当家的人马一计声东击西。 李大当家也不甘示弱“好你个董千钧,你既知这有国才有家,那么你怎会不知道如今北周的将来岌岌可危,自宇文赟为太子之后,所作所为皆引起民愤,而宇文邕只顾着连连征战,未能对其做出应有的制裁,若他日宇文赟登基,必定民不聊生,我若不提早做好准备,他日如何保全我这整个瓦岗寨的人。” “他日之事,我等如何预测,我只知道,而今北齐派人渗透至我北周,同时扰乱朝堂与江湖,其心险恶,我等必先将其奸计扼杀于当下,否则,如今都过不下去了,还提什么将来。”董千钧再次挥刀向李大当家,两人在空中一来一回的过了十几招,依旧分不出个高下来。 两人的比武从空中到地面,又从林中到溪边,过溪亭的四周反反复复的出现他们二人打斗的身影,瓦岗寨的人与董千钧的人也在不断的打斗中所剩无几,楚慕瑾见着这局面一时难以控制,从二者的对话里,也无法分辨出个孰是孰非,只能继续压着雷泽的头,潜伏在树林中。 一个黑影被那群打斗的人踢了过来,落在楚慕瑾和雷泽的身侧,呻吟了几句,就咽了气,雷泽吓了个半死,结结巴巴的对楚慕瑾说话:“楚慕瑾,咱们还是走吧,这事,咱们解决不了的,看看热闹就算了,万一这刀剑不长眼的,咱们又不会武功,这不是要人命吗?” “你放心,咱们不会有事的,你看他们也打的差不多了,我们又在暗处,不会被发现的,我看他们各说各话,不过是因为政见不同罢了,也没有你死我活的仇恨,况且那个董帮主以为我们是宇文宪的人,必然不会对我们出手。 至于那个李大当家,我看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倘若他胜出,我们以平头百姓自居,他定然也会放过我们的,再加上咱两现在是女儿身扮相,多多少少也会被这群糙爷们怜香惜玉一些吧。” 楚慕瑾分析的头头是道,这次他没有冲动的出去,也是因为目前这场景,并非什么需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他们在这待着,不论结果,到最后看还有什么急需帮助的活口,再出手也不迟,毕竟那可是一条条人命呢。 “我给你说啊,楚慕瑾,我这一路真是信了你的邪了,不过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待着就待着吧,只不过说好了啊,实在不行,我们可得学会装死,就刚才那飞过来的人,咱们先挪过来,摸一点血在脸上身上,等会若见着不对劲了,咱们就把他往身上一盖,就当是叠罗汉的倒在这荒郊野外了。”雷泽情急之下的智商可谓是噌噌噌的上线。 “可以啊,雷泽,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带脑子出门,来吧,咱先挪人,轻点,别被发现了。”楚慕瑾说罢和雷泽一起就把刚才那个黑影拖到了身旁。 楚慕瑾先是探了探黑影的鼻息,在确定没有丝毫心脉气息的情况下,才放心的将其靠在了他和雷泽之间,不过那黑影的身上未见着一点伤痕的状态,也让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一道防线来。 刚才那一脚揣在这人的身上,也不致命,怎么这人就这么没了,不会是中了什么毒吧?可细思之下,李大当家和董帮主看起来都是光明磊落之人,怎么会使者阴招呢?怕是接下来还有什么诈才是。 “董帮主,咱们在这里继续缠斗下去,弄的两败俱伤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这些兵器咱们各人一半,就此撤手如何?”李大当家见目前的局势对其并不是十分有利,他瓦岗寨刚成立不久,虽名声在外,但人丁并不兴旺,上山投靠的多数是吃不饱的兄弟们,并不想以命相搏,若再这样下去,怕是日后想进瓦岗寨的人会越来越少,这样他如何能壮大队伍与朝堂抗衡。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盲开做分,前面一车归你,后面一车归我们,如何?”董千钧也不是什么不识时务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投靠宇文宪,这次劫镖的任务虽然不是很圆满,但也算是完成了大冢宰的交代,没让这些兵器平白的落在北齐人的手里。 “行。兄弟们,咱们拿上东西,就撤吧。”李大当家说罢,缠斗的两拨人即刻消停了下来,大家彼此又检视了一下周遭的伤亡人士,半扶半运的各自撤回。 “那么,李大当家,咱们就此别过了,日后再见,望不再刀兵相见。”董千钧说罢,抱拳作揖,当是识英雄重英雄之举。 “就此别过。”李大当家也同样抱拳作揖道别。 二人带着手下均分好财物,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过溪亭,临走前董帮主的手下,小跑上前禀报情况“刚才那两个人驾车而去,已经不见了,车马丢在不远处的林子里,帮主您看,这要怎么处理?” 董千钧思来想去,回道“刚才放走他们是权宜之计,没来得及往深处想,现在思量起来,说他们是大冢宰的派来的人,未免有些欠妥帖,大冢宰谋划过人,怎么会让这毫无武功的人前来督查?这事算是我们的过失,不宜声张,那车马咱们先牵走,刚好给我们运送兵器。” 第十九章 无名之辈 楚慕瑾和雷泽在黑影尸体之下躲藏了许久,并且在暗中观察着董帮主的一举一动,直到他的人清理完现场,还顺手牵走了他们的马车之后,才慢慢推开尸体,站了起来。 雷泽看着这夜冷星河,如今又没有了车马,连车上的补给也都给带走的光景,顿时沮丧的坐在了尸体的身上,哀恸的说道“楚慕瑾,这,这董帮主还真是个吃骨头不吐渣的土匪,这下好了,咱们啥都没了,恐怕不是要冻死在这郊外,就是要被这山林里的野兽给吃了......哎,我突然有点想我爹了。” “哎,你别说,这董帮主还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楚慕瑾也一声感慨,接下来去柳叶山庄的路并不好走,他们两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材,要在这密林里穿梭,连个食物都没有,该如何生活。 “对了,我还有......”雷泽摸向鞋子,正准备脱下来找一找他那以备不时之需的银票,却忽觉屁股一阵暖,他顿时汗毛都竖了起来,刚才怎么没有注意到呢,距尸体飞过来也有好一阵功夫了,这坐在屁股上的感觉,怎么还热乎着呢,而且一点也都没有僵化的样子,莫不是,诈尸? “还有什么?”楚慕瑾瞥了一眼雷泽的僵硬表情,正准备上前看他在摸索什么,可雷泽却一本三尺,一把抱住楚慕瑾,差点没把他扑倒在地。 “我去,你干嘛啊你。”楚慕瑾一把推开雷泽,嫌弃的撇了撇身上的衣服,说道“你给我放尊重一点啊,你九爷我,对你这样的,一点也不感兴趣。” 雷泽扯着楚慕瑾的衣角,往后一看,结结巴巴的说道“不是,楚慕瑾,这尸体,这尸体好像还活着。” “尸体,尸体怎么还能活着呢,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啊,要我说啊……”还没等楚慕瑾把话说完,那个黑影的尸体,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吓得二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发出惊恐的叫声“啊!真诈尸啦!” “诶诶诶,还是别叫了,再叫就该把林子里的野兽引来了......要我说啊,就你们两这样的,还敢出来混江湖,要不是刚才那些人各有各的小心思,早就把你们大卸八块,拿去喂狗了,还能轮到你们这会,在这里喊什么诈尸?” 黑影坐起来之后,抹了抹被扑了一脸的泥,又从胸口掏出一个火折子,捡了个木棍,捆上干草燃了起来。 火光之下,楚慕瑾和雷泽终于看清了黑影的脸,那人脸上带着微微胡茬,皮肤还算是白净,他看起来约莫将近五十来岁,一副教书先生模样,可头发鬓角略带斑白,应该是常年在外风餐露宿的结果。 雷泽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的扯着嗓子喊道“你谁啊你,是人还是鬼?” 那人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道“你爹没教过你么?在问别人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自报姓名?” 楚慕瑾寻思着,此人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便主动报上名讳,但考虑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对人接物多少得有些忌惮,也未能完全吐露“在下阿九,这位,这位,呃,是叶青鸾,他是,是我家的小姐......” 教书先生模样的长者,打着火折子靠上前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楚慕瑾和雷泽,在断定两人毫无武功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行了行了,我管你们什么关系,趁现在有空,咱们还是先说说看,刚才二位的行为,把我原本的计划都给坏了这事,应该怎么赔吧?”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怎么会知道你什么计划啊,你讲讲理好吧,这做生意买卖的,都有个自负盈亏的情况,怎么到你这,就变成强买强卖了。”雷泽一听见赔这个字,生意人的秉性就立刻毕露,连声音也不再刻意伪装成,反到是撸起了袖子,就要上去理论。 “这位,呃,这位......姑娘。”教书先生模样的长者一脸嫌弃的又看了一眼雷泽,也不确定他究竟是男是女,或者是个不男不女的,然后,接下去说道“首先呢,刚才是你两,先把我挪到了自己身上,压着,借此遮挡被伤害的可能,这就是触犯了我的身体,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在未经我允许之下,触犯了我的身体,也就是触犯了我的父母,所以此其一要赔偿。 其二,刚才我从他们人群中假装受伤甩出林子外,潜伏在那里,就是等着机会获取一些货物,可你们却把我拉到了身边,导致了我无法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动向,也无法判断现场还有什么油水可以摸,为此失去的先机,也是被你们给贻误了,这很明显的造成了我的损失,你们也理当赔偿。” 雷泽撇了撇嘴,在心里呸了一句,什么人嘛?这不是明显在碰瓷么? 随即,马上嘴不饶人的反驳了起来“第一,身体发肤这事,和我们的关系不大,首先是你自己先受了伤躺在了这里,也是你自己为了找机会造成的受伤,所以这事不能赖我们。 第二,我们拉着你来遮挡的时候,又不知你是死是活,也不知你有这些思量,不知者无罪,只能说你算对了天时地利,但却忘记了人和,是你自己的过失,也算不上我们的问题。为此,这位前辈,你这莫须有的罪名,可别乱扣啊。” 楚慕瑾在一旁听得好笑,不得不承认,雷泽在谈生意上还真是有天赋,不仅知道如何你来我往的博弈,还懂得各退一步的海阔天空,这让楚慕瑾想起那天在天香楼,他抓着小贩理论的样子,这么看来也不算是欺凌弱小。 说完这话,雷泽瞅了瞅楚慕瑾的表情,见他没有表态,心里多少就有数了,于是,接着说下去了“既然这双方都有过失,那就谈不上赔偿,但因为我们错过了你的生计,这一点我们倒是可以给点补偿。 按照利益计算,刚才那三波人较量之下,大概各方实力减半,就算你最后出手,看你的武功,最多就是分一点残羹冷炙,那些兵器折合下来也不过数千两,你呢在其中最多获益一层,也就是一百两。 这一百两嘛,因为双方各有责任,如果都要让我们赔偿,也不实际,这么着吧,咱三人各占一份,一百两分三份,算起来你大概30两有余把。 不过呢,我们也不是小气的人,做生意交朋友嘛才是第一位,所以呢,刚才那些个有的没的,就算你四十两吧,不过这不是赔偿,而是交情,咱们有来有往,日后相见,咱们没准还做点别的生意。” “呵,这位,姑……娘,既然你这账都算的这么清楚了,我也就不要求什么了,咱们出来走江湖的,还是交朋友第一嘛,四十两就四十两,今日事,咱就这么了结得了。 至于来日江湖能不能再见,咱不好说,但看你这精打细算的样子,应该以后也是个商贾大富,回头见着平民百姓,多救济救济就是。” 教书先生模样的长者不太适应叫雷泽姑娘,可都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揭穿他是什么身份,免得到时候得知对方真是个不男不女的,还搞得大家都尴尬。 反正他这次跟着这镖来的目的,也就是想看看这三方势力都觊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至于乘乱摸一点油水的事,那就是顺手的事,只不过,他也没想到,这次严防死守运送的东西,尽然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兵器。 他本以为今天又是空来一趟,所幸,还是遇见了两傻小子,虽然其中那个叫阿九,手里拿着尾狐,穿着玄铁软甲,但却没有显而易见的内力,能从他们身上讹到四十两银子,也算是还不错了,毕竟人总是要生活的嘛,总不能一直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日子吧。 “好咧,这位前辈,这是四十两,给您。”雷泽从胸口里掏了一会,拿出一张银票给教书先生模样的长者,随后眼睛提溜的转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若这位前辈不嫌弃,不如跟着咱们一起上路?也能图个三餐温饱。” “呵呵,鄙人可没本事与二位同行。”教书先生模样的长者拒绝了雷泽的请求,一来是见楚慕瑾身上的配置并不寻常,二来刚才听见了董帮主和他们的对话,想必这二人身上也背负了不少故事,他一武功平平的教书先生,没必要掺和其中。 “这位前辈,您可真是谦虚,不说别的,就刚才见您刚才能够瞬间冻结心脉和呼吸的功法,就知道您也不是一般人。”楚慕瑾终于也开口说话了。 其实刚才雷泽和前辈对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留意观察这个人,他看起来的气息比一般常人的稳定,即使是在说到激动之处,也未见其有情绪影响,再加上刚才他装死的时候,他是亲手摸过脉搏的,确实是没有半点生机,想必此人一定深谙调息之道,若不是世外高人,那就是天赋异禀之人。 “呵呵,过奖了过奖了,鄙人只是从小家贫,时常要仰仗装死的方式获得生计所需而已。既然咱们的账结了,那要不,就此别过了?二位的路我是肯定跟不上的,我呢只想于乱世苟活而已。”教书先生说罢收起银两,就准备离开林子。 “且慢。”楚慕瑾拦住教书先生的去路“这位前辈可否告知名讳?他日江湖再见,也好对的上号。” “鄙人陈星辰,江湖上没有名讳,就此别过。”陈星辰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真假,可楚慕瑾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由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 “诶,楚慕瑾,你说这人究竟是不是什么隐士高人啊?我看他有那么一点本事,可是却又像是鸡鸣狗盗之流的做法,一点也不像个江湖侠士。”雷泽上前,手搭着着楚慕瑾的肩膀,也看向了陈星辰的背影。 “谁知道呢,这江湖上的人来人往,不断的更新迭代,有的选择默默退场,有的选择另谋高就,最终不都是为了个三餐四季吗?我看着人,此次前来,未必是如他说的那般只为一些残羹冷炙,大概还有其他的目的,只是不为我们知晓罢了。”楚慕瑾说罢,撇开雷泽的手,又说道“想不到你雷二少的小金库还挺厚的,不过呢,咱们在这密林深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使不上劲了,还是先找个地方安全的过一晚再说吧。” “哎哟我去,是啊,这事,说起来还得怪你,本来我们好好的,架着马车,吃着糕点,就到柳叶山庄了,这下好了吧,咱们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走了,都怪你都怪你。”雷泽矫情的像个小娘子,对着楚慕瑾就是一出装模作样的撒娇状,把楚慕瑾恶心的快要吐出来。 “滚滚滚,你别给我来这一套,赶紧走吧,否则还真要喂狼了。”楚慕瑾说罢,就大踏步,向着陈星辰的方向走去。 此刻,林子里除了鸟鸣以外没有其他声音,观星辨位楚慕瑾肯定是不会的,不过,他预估这陈星辰去的方向大概是没问题,于是,想着要不赌一把,跟着陈星辰走,果然,没走多远,他两就见着一座隐匿的小村庄,在晨曦将至的时候,飘出了袅袅的炊烟。 二人在夜晚与白昼交错的时间里,踟蹰不前,空等了好一会,当天际泛出了鱼肚白,朝阳不到一会的功夫,也渐渐露出头来的时候,他们终于将那个不远处的村庄,看了个通透。 只见那村庄的外围,桃花开的正艳,水车轱辘伴着鸟鸣,哗啦啦的转动,住在这里的人们都陆陆续续的起来耕种,孩童们也开始三五成群的在村子里嬉闹,饭菜香扑面而来。 楚慕瑾和雷泽拖着疲倦的身子,于村前站立张望,登时就觉得书里的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 雷泽拍了拍自己的脸感慨道“楚慕瑾,这不是做梦吧。” 啪的一声,楚慕瑾又一巴掌打在雷泽的脸上,迎合他的行径“疼吗?” 雷泽被楚慕瑾打的叫了起来“你干嘛啊你,这么用力。” “疼就对了,没做梦,走,咱们先找个人家吃饭休息去。” 楚慕瑾勾起雷泽的肩膀,两人步调一致的向着村子走去。 第二十章 无名书院 村庄坐落在群山之间,周围环绕着蜿蜒的河流和茂密的森林,这个村子没有牌坊也没有名字,里面的人好像都在自给自足的生活着,也不与外人有什么交集。 楚慕瑾和雷泽身着女装,蓬头垢面的走进村庄的中心,站在那里环顾四周,在一片空地和几座简单的建筑物之间,陆陆续续出没了一些村民,他们穿着素简的衣服,脸上带着淳朴的微笑,见着他们二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眼中流露出一种警惕的神情。 雷泽眼尖的看见村子里有个教书先生,从人群里经过,脚步匆匆,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那人,好像是昨晚遇见的那个前辈啊。” “就是他,陈星辰,走,过去看看。”楚慕瑾拍拍雷泽的肩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也没有注意到此刻村子里的人,对他们表现出反常态度。 “楚慕瑾,你等等我啊。”雷泽虽追上楚慕瑾,却也警惕的看向那些握紧手上农具的村民们,随后又小声的说了句“你别冲动啊,咱们这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你看看,他们的眼神,小心点啊,你可别触众怒。” 楚慕瑾拦在陈星辰的面前,十分礼貌客气的抱拳作揖“前辈,留步。” “怎么又是你们两?咱的账不是都清了吗?你们还跟着我来干嘛?是还想给我送钱吗?”陈星辰停下脚步,环顾了四周,给将要靠近的村民一个安抚的眼神,表示自己并没有遭遇什么危险,村民们这才放下心来,各忙各的去。 “前辈,我们刚走出了密林,也是疲惫不堪,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坐着边吃边说?”楚慕瑾对着陈星辰示弱,刚才这一路走来,倦容显而易见,他猜测陈星辰应该是这村子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因为单从他此刻的装扮上来看,就和这个村子的村民有所不同。 “去我家吧。”陈星辰说罢,就领着楚慕瑾和雷泽向后走去。 陈星辰的家在村子正中最末端的位置,是单独的一栋方正建筑,这建筑相比于其他村民的屋子来看,大了许多,吊脚楼结构的屋子下面堆放着足够的柴火,横栏上还挂着许多腊肉,玉米之类的食物。 楚慕瑾踏着阶梯而上,注意到吊脚楼的正面顶端,挂着一副被火熏出印记的牌匾,上面写着无名书院四个字,心中不免疑问顿起“前辈,您以前是个教书先生么?” 陈星辰提起长衫,一步一步走上阶梯“怎么?不像?” 雷泽瞥了陈星辰一眼,带着几丝戏谑,小声揶揄道“哪里像了啊,我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先生,装死不说,还讨价还价讹人钱财,就你这样,就不怕教坏小孩子啊。” 陈星辰停下脚步,回头盯着雷泽,假意放狠话道“你信不信我喊一句,你们两就会被赶出村子去?” 雷泽立马闭上了嘴,楚慕瑾见状,赶紧接上话,问道“前辈,这个村子藏得这么隐蔽,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为何单单你这书院,还要挂着这几近破损的牌匾呢?” 陈星辰抬头看了看牌匾,目光深远的说道“这牌匾是我友人留下的,他一生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教书育人,我只是承了他的志趣罢了。” “这村子也不大,林林种种算起来也不过百人,村里的小孩也最多十几个,这书院二字,怕是承的有点太过了吧。”楚慕瑾说罢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村子,村子的四周被高山包围,若不是他们昨晚循着陈星辰无意间留下的痕迹,怕是也找不着这村子。 “呵,这些孩子里,除了村民家属外,还有不少我从外面捡来的无父无母的流浪孩童,这几年兵荒马乱的,不少孩童流离失所,带他们来这里,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处了。”陈星辰走进屋子,里面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孩子,从三岁到十几岁都有。 楚慕瑾的内心有所触动“这些孩子,都是孤儿?” 陈星辰长叹一口气,说道“他们既是孤儿,也是我们大家的孩子。” 雷泽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噢噢噢,难怪前辈要费心到外寻财帛,还对那几两的银钱,都那么斤斤计较了......原来,原来都是为了这些孩子们。” “可你们这里,又不与外界交流,除了耕地养殖外,也没有其他收入,这么多人吃饭,最多就维持温饱而已,前辈你这么做,恐怕也不是长远之计……”楚慕瑾见着眼前的场景虽然心里颇有同情,但不免也怀疑起陈星辰的身份,怕是和常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否则怎么会选择与世隔绝。 “兵荒马乱,唯有与世隔绝,才能保大家性命无虞。”陈星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好几张饼子,对半分了,给在场的孩子们吃,也顺便给了楚慕瑾和雷泽一张。 “虽说村子现在看起来安全,可也不是无迹可寻,我和雷泽刚才就是顺着你在林子里的脚印来的,入村一点阻碍都没有,连阵法都不布,万一有人真的来犯,前辈带着这么一大班的人,真有对策吗?” 楚慕瑾对避世这个做法也不是不认可,只是觉得这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反倒是让那些本来有能力联合起来对抗外敌的人们,都就此销声匿迹了。 “那就不劳二位少侠费心了,我们自有对策。”陈星辰没有具体说出解决之道,可言语之中早已胸有成竹。 楚慕瑾想到昨日陈星辰可以自然断去气息和脉象的做法,又看了看这无名书院连廊里放着的一排乘满水的盆子,似乎刚才路过的每家每户的连廊里都摆着这么一个东西,难不成这就是他们的对策。 楚慕瑾试探道“村里老少不下百人,倘若大家都前辈昨夜那样应对,难道不怕事情败露吗?” 这断去气息的功法,他之前似乎有听谁说过,叫做龟息大法,一般此法从幼时练起最为有效,但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若无天赋悟性,恐怕就只能习得皮毛,并不见得能在关键时候派上大用场。 陈星辰岔开话题“呵呵,二位少侠,我看你们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 楚慕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身破烂的女装,难怪会引来村里以及孩子们的注视目光“也是,不过,咱们衣服都在马车里了?我看您这缺衣少食的,还有多余的衣物么?” 陈星辰拿出两套青衫,领口与袖口皆有精美刺绣,布料十分考究,看起来就不是寻常人家的衣物“鄙人年轻的时候曾有几件像样的衣物,二位如若不嫌弃,可将就穿去。” 楚慕瑾接过青衫,和雷泽入主屋更换。 雷泽环顾里屋的情况,悄摸摸的凑到楚慕瑾耳边说道“诶,楚慕瑾,你说这个村子是不是还藏了什么秘密啊?不然这乱世之中,星辰前辈他们怎么都不惧外敌的来袭呢?还有这屋里的摆设……” 楚慕瑾点点头“嗯,你也注意到了啊“ 雷泽回道“这屋子看起来虽是简陋,但每个摆设似乎都不是无用的东西,譬如说那个书桌上的砚台,看起来质感极佳,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甚至来说,还有点宫内的成色。 再譬如说那副墙面上的字画,别看它不起眼,可那印鉴却很独特,如果不是仿制品的话,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印鉴来自皇室;还有就是书架上的书,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些包裹着书籍书卷的锦缎材质,承于北魏,且质地级别也都像是御用。” “这里的布置和外面山野村落的状态大相径庭,可陈星辰就这么放心的让我们进来,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楚慕瑾想起陈星辰昨夜装死讹钱的状态,确实无法将目前的所见,与当时的情况联系在一起。 雷泽对楚慕瑾的话表示认可“他会不会就是在警告我们,他身份不一般,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所以,看来咱还是在这里多待两日看看的好。”楚慕瑾心里的疑惑不比雷泽少,反正回柳叶山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如就先在这里待一阵子,外面晓月堂的人还在找他们,而今这里看起来还算是一处安全的避难所,只不过,就要看这陈星辰会不会愿意接受他们就是了。 “行行行,我看你这主意甚好。我一会再去和陈星辰交涉一下看,要多少银两他才会接纳我们。”雷泽和楚慕瑾的想法难得一致,这陈星辰虽然身份不明,但这村子的安全程度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要好。 “呵,有你这一善财童子在这,应该还是能和陈星辰谈一谈的。”楚慕瑾被雷泽的话一语点醒,没错,不管陈星辰是什么人,谈钱总是不会错的,他既然要养这么多人,那么必然不会拒绝钱的诱惑。 ------- “两件青衫,共计十两银子,还有今早的饼子,你们衣物的清理费,加起来算你们十二两吧。”陈星辰见楚慕瑾和雷泽走出里屋之后,果然也是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向雷泽要银两。 “你这人,真是啊,你看看你这青衫的布料,还有这新旧程度,要我们十两银子,未免也太过了吧,还有那饼子,在外面不过是几个铜钱的事情,你又要了我二两银子,这摆明了就是讹人嘛,你这老头,要不是看在这一屋子孩子的分上,小爷我可不把你按倒来打才是。”雷泽上来就和陈星辰呛声,并不是真舍不得那点钱,而是在生意场上,也有兵法,他这招虚张声势,目的就是要让对方先自觉理亏了去。 “十二两银钱,如果二位觉得无法接受,那就把衣服还给我好了,你们那身旧衣服倒是没有拿去清洗,还给你们就是,至于这饼子的钱,看在我们一场缘分,就算你们一两吧。”陈星辰的讨价还价了没有什么依据可循,完全是霸王条款了。 “衣服我们也没有说不要,十二两银钱我们也照给,只不过这饼子的二两银钱,足够吃上十天半个月了,要不我们打个商量,我们呢,暂时借住在你这里,不多需太多时日,也就五天,二两银子就当我们的一日三餐伙食费了,另外呢我们在给你二十两银子,算是住宿费,还有,我们的旧衣服,回头清理干净了,还是要还给我们的,这样我们才算是两不吃亏,你看如何?”雷泽绕了个弯总算说到了点上,看起来也显得比较自然,不像是为了留下而留下。 “五日,住宿加伙食,共计三十二两银钱,行,不过说好了啊,这住宿和伙食的标准,都得按着我的来,还有啊,你们的衣食住行都不会有专人打理。”陈星辰在心里算了算,眼看再下去几月天就要冷了起来,三十二两银钱,加上昨日的五十两银钱,是可以为孩子们再添一些衣物棉被了。 “可以,那么前辈,这屋子是不是该派人给我们收拾一个出来了?”雷泽暗搓搓的在心里笑了起来,这会楚慕瑾应该是知道他的厉害了吧,雷少出马,一个顶三,做生意这事情,他还真没有怂过。 “跟我来。”陈星辰带着楚慕瑾和雷泽到了无名书院的最里头的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因为常年没人居住,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屋子与刚才他们换衣服的里屋相隔甚远,从头到那头,正儿八经的步行过去,约莫都要一盏茶的功夫。 “咳咳,前辈,你这给我们的地也太偏了吧。”雷泽见状就觉得自己面挂不住了,三十二两的银钱啊,就换来这一破地,而且刚才陈星辰还说没人打理,这是要他们自己动手的节奏了啊。 “刚才可是说好的啊,如果你们不愿意住这,也可以走,可这银两是不能还的了。”陈星辰说罢,丢下雷泽和楚慕瑾就走了出去“你们先收拾收拾,晚一点我再带点被褥过来,你们放心,绝对不会冻着饿着二位的。” “你,我……”雷泽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差点就冲上去挠人,幸好楚慕瑾拦腰截住了他。 “行了,咱们的目的又不是真住在这里,赶紧收拾收拾,再四处逛逛,研究研究这村子到底怎么回事。”楚慕瑾说罢,就进屋打扫了起来,还别说,这屋子的味实在是有点大,光通风就需要一下午。 “我说楚慕瑾,他们村子即使隐藏这巨大的秘密,其实说起来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啊,你为什么要搞清楚呢?”雷泽这才为自己那三十二两银钱不值了起来。 “咱们留下是为了村里的秘密吗?咱不是为了躲避晓月堂的跟踪吗?既然星辰前辈对自己的村子安全信心十足,那么多收容我们两人,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等风头过去了,咱们在走就是,不过再走之前,咱们不是无所事事么?既然无所事事,那不就多了解下这个村子咯,至于其他,你只要确定你手上的银两够不够我们在这里躲一阵子就是。”楚慕瑾说罢继续收拾了起来。 “银两倒是管够,可我们真要一直在这里避难下去吗?我觉得差不多得了,晓月堂的人目标应该不是你我吧,再说了咱两也不会武功啊。”雷泽说着也东摸摸西摸摸,帮着楚慕瑾整理起屋子来。 楚慕瑾揣测“晓月堂派人来监视我们,我想大概和冷叔有关系,他们估计想从我们入手找到冷叔。” 雷泽顿时双眼放光,人生有望“你是说,冷大侠现在应该是安全的,或许就在我们附近,只是不方便出来露面罢了。” “我只是猜测而已,但到目前为止冷叔都没有和我们联系,就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况且我们现在已经在这无名书院了,如果陈星辰对这里的隐蔽性如此胸有成竹的话,我想他也未必能找的到我们。”楚慕瑾叹息,这一路下来的事情确实有点多,但愿在这里真是安全的吧。 “哎,也只能如此了。”雷泽在楚慕瑾收拾完的床沿一屁股坐下,并顺势躺倒“好累啊这几天,是该歇歇了。” 第二十一章 灵机一动 疲惫不堪的楚慕瑾和雷泽在收拾完屋子之后,昏天暗地的又睡了一下午,直到太阳落山了才醒过来,见着屋里的桌上放着两个饼子和一盘咸菜,也都没那么多计较的上前就着茶水大口的吃了起来。 “还别说,这饼是真香,我雷二少吃过那么多山珍海味,到如今还真不如一饼解馋,也不知道陈星辰前辈用的是什么配料,改明个我也学习学习,回头进城了也整个这玩意,弄得漂漂亮亮的卖给那些有钱人家,没准还能有更好的发展。”雷泽一边吃着饼,一边研究配方,这饼确实和街头那些不太一样,虽然都是普通的面加肉,可这做法和卖相还真是有点让人惊艳。 “你这脑子里就只有做生意这事吗?就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楚慕瑾说罢又朝着这屋子看了一圈,和昨天陈星辰的里屋不太一样,这个小屋看起来常年无人居住,但里面的摆设却还是十分讲究,床榻分明,格局参照大户人家的标准,一点也不像是山野村夫的歇脚处。 “你还别说,这个陈星辰前辈,虽然看起来有点市侩,贪图小利,可他的气质,确实有那么一点像是高门大户出来的样子,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这里的村民的关注焦点好像都是他,大家的存在似乎都以他的为核心。”雷泽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饼,也开始回忆从到这村子以来的全部际遇。 楚慕瑾也放下手中的饼,和雷泽凑近了说起话来“没错,这个村子的格局,方正且在四周自带护城渠,东南西北的位置各设一个出口,每家每户的屋子背后似乎有连廊,乍一眼看像是遮风避雨的走道,可仔细一看,又有点像是战壕城墙,如果规模在大一点,人口再多一点,还有那么点都城的雏形。” “对对对,还有啊,这无名书院位于整座村子的最后方正中,书院架高,入口有台阶,进门之后分前中后三个庭院,每个庭院都分为东西两个方位,我们的位置在最里头的西院,如果按照都城的格局来说,此处远离陈星辰的里屋,看起来就像是打入冷宫的意思,可见咱都是不受待见的人。”雷泽说罢又寻思起他们住的位置与书院的关系来。 “一个小小的村庄,居然按照都城的格局来建设,想必陈星辰前辈应该和朝廷关系匪浅,可是既然他和朝廷有关系,那么为什么会接受我们到此借宿呢?难道真是为了钱财?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楚慕瑾觉得此刻的脑子有一点凌乱,仔细一想,昨天陈星辰似乎是刻意留下线索,引他们到此的。 “你说这个陈星辰会不会是故意给我们下了这个局,请君入瓮?”雷泽和楚慕瑾的思考难得的在同一条线上。 “那我们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设局的东西呢?”楚慕瑾自言自语了起来。 “昨天那个董帮主说你身上什么玄铁软甲?你说他是不是为了这个来?”雷泽警惕了起来,楚慕瑾身上的玄铁软甲他之前也是从未见过的,没想到他这次去了一趟风烟阁,就多了个这东西来,是不是楚慕瑾也对他隐瞒了什么。 “玄铁软甲,风烟阁,大冢宰,龟息大法……”楚慕瑾费力的在脑海中寻找这几个东西的关联处。 “诶,楚慕瑾,你说到龟息大法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之前我收集的江湖百美图里有一个人,就曾用过龟息大法,叫什么来着,梨娘,对,就是梨娘,她年轻的时候,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美人,传闻此女子原为北魏皇室贵胄贴身宫女,除了武功高强,擅长匕首外,还是龟息大法的创始人。 后来她从北魏皇室出来之后,就听说有一段时间在江湖上游历,接着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孩子,也不知道生父是谁,不过听江湖上的人说,可能和皇室有关系,也有的说是她在宫内与某位侍卫的私生子之类的。”雷泽说到此处,又掏出了他怀中的百美图,找到了关于梨娘的那一幅画。 “这个梨娘,年轻的时候,是挺美的,不过如今估计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所以按照我的百美排序规则,她呢,就在倒数的几个里了,你看啊,我还真不是给你吹的,这江湖百美图虽然还在我手上陆续修缮,但一旦整理完毕,可是要成为流传于世的珍宝啊,这横跨五十余年的江湖历代美女以及她们背后那些儿女情长的故事,你说这到哪都是要卖出大价钱的呀,我给你说啊……”雷泽一提到他的百美图和生意经,话匣子就再也止不住,弄的楚慕瑾只好拿了一块饼塞在雷泽的嘴里。 “梨娘,梨娘,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眼熟?”楚慕瑾想起了那日跟着陆宁月到风烟阁兵器库时候的事情,似乎也瞥见了这么一个名字。 风烟阁收藏的天下兵器,都是江湖人士生死之后的遗物,每个兵器的陈列刻字都以使用这个兵器的亡人来命名,每个陈列柜下都一个小抽屉,用以记录其一生中大大小小的重要经历,或许这个梨娘和龟息大法的事情,陆宁月会知道。 “诶,楚慕瑾,你且别管这梨娘是谁了,这要钱的主又来了……”屋子外面走来一个人,雷泽定睛一看,又是陈星辰,这大晚上的,他过来干什么?今天他们是连中午饭都没有吃的睡到了晚上啊,按理说一日三餐的伙食费他都交了,这目前应该没有别的费用需要补上吧。 “二位可吃好睡好啦?”陈星辰上来感觉就是一句带着预谋的问候。 “挺好的,还别说,前辈你这的伙食,看似平平无奇,可吃着都是经典,想必你们家的大厨,应该也是有点手艺伴生的吧,要不你看,不如这样,咱们从这出去以后,搞一个山野炊饼之类的食物,我呢,负责外面的售卖,你呢负责食物的制作,怎么样,我的肯定能把你这饼打造成各大都城的最火美食,以后咱们日进斗金的,你这村子也就不用靠你那点鸡零狗碎的事情来养活了。”雷泽的生意谈判一经上线,那可谓是万夫莫开之勇。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大厨的技艺是不外传的,我们这饼子也没打算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能顾得上一村子老小吃喝拉撒,就很满足了,二位少侠,还是考虑考虑自己这几天在我们村的余额吧,你们给的银两最多就只有两天了。”陈星辰这次过来一方面也是见着楚慕瑾和雷泽没有什么武功伴生,二来也是催促他两差不多时间就要离开,毕竟当初他故意在密林里留了一些生路给楚慕瑾他们,也是因为一时的怜悯之心。 虽然这一天的时间里,他也命人趁着楚慕瑾二人熟睡,翻阅过他们的物品,但除了玄铁软甲之外,也没有其他和朝廷有关的物件,至于这玄铁软甲是怎么来的,他唯一的判断就来自风烟阁。 既然二人不会武功,那么偷取玄铁软甲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这玄铁软甲是陆宁月送给他们的,这就排除了楚慕瑾他们和朝廷的关系,而风烟阁与他们村一向有往来,为此这两人对他们来说,也就不是什么祸患,可刚才他接到信息,说北周皇室的人发现了他们村里人的一些踪迹,怕是他们得准备好先离开此处了。 “就剩下两天啦?陈前辈,咱们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说好的五天,怎么变成两天了?可不带这么诓人的啊。”雷泽叫了起来,第一次见着比他算的还精明的人,自己却只能吃瘪,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这折腾了一天,弄了一堆灰尘垃圾的,我这不得叫人来清理吗?还有这院子里的树,你们来之前挺好的,这会蔫了吧唧的,这物件损耗可不得算在你们头上嘛?”陈星辰说话底气十足,像是占着莫大的理,其实他心里预计也就是这几天了,他得让村里人先部署好一些事情,把老人孩子先转移出去,否则这北周皇室派人来之后,也不知道会对他们做什么。 “诶,我说,你个老匹夫……小爷我……”雷泽最见不得别人吃闷亏,何况还是自己,可这话还没出口,就被楚慕瑾给拦下来了。 “前辈,既然还剩下两天了,那能不能允许我们在这村里转转,就当是来欣赏风景了。”楚慕瑾见着陈星辰赶走他们的决心已然很强烈,便也没有在争执下去,能给他们两天时间在这里避难已经不错了,他怎么找也得利用好时间,满足下自己对着村子的好奇心吧。 刚才雷泽说的梨娘是北魏皇室的人,而这村子的规格也是颇有都城风范,村民们又以陈星辰为核心,那么是不是有一种可能,陈星辰也是北魏皇室的人,并且还是个重要的人。 “嗯,在村里转转行是行,不过,二位切莫与村民们冲撞,否则,连小老儿我也没办法保你们。”陈星辰的言下之意楚慕瑾很明白,就是说,看归看,别折腾那些有的没的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否则后果自负。 “好的前辈,我们记住了。”楚慕瑾目送陈星辰出门之后,又坐在桌前吃了一块饼子,心想着这村子到底有什么秘密,还有陈星辰今日唱了这么一出,莫不是遇见了什么危机? 晓月堂和北齐朝廷牵连甚广,既然陈星辰和前北魏朝廷有关系,会不会是接下来他们对陈星辰又有什么举动?他才决定赶人的?他是否要告诉陈星辰他们一路上被晓月堂追杀的事情?来与陈星辰建立更多信任? “你可不能这么惯着他啊,这做生意的做到陈前辈这样的,也是少见了去,咱们身上的钱就算是足够,也不能容得这么一次次的造,否则咱们还没到柳叶山庄,就得去喝西北风了。”雷泽看着陈星辰的背影离开之后,上前拍着楚慕瑾的肩膀说话,刚才楚慕瑾那一出以退为进他不是不懂,只是觉得这楚慕瑾对钱真是没有概念,再这样下去,他可耗不起。 “雷泽,刚才陈前辈匆匆赶人,我觉得事出蹊跷,今早我们睡下的时候,隐隐约约的我感觉到有人到我们屋子里摸索了一番,可醒来之后也没有察觉有什么异样,陈前辈既然敢带给我们留一条活路,那么就肯定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别的想法,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遇见了危机,而且这个危机来自他自身,而非我们带来的祸端,所以必须让我们离开,他是为了保我们的命。”楚慕瑾分析了一通之后,心中又再次热血沸腾,抛开钱财这问题,人家对他们可算是有恩的。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也真有那么一回事啊,刚才陈星辰说是钱不足,可也没有找我们要续住的钱啊,如果按照他的说法,和他的盈利方式,那至少得伸手向我再要个几十辆银子吧,但说完之后,尽然就转身离开了,而且还给了我们两天时间筹备,这也算是对得起我们了。”雷泽点点头,也有所领悟。 楚慕瑾给雷泽挑眉示意“要不,趁着这月黑风高,咱们去村里瞧瞧?” 雷泽满脑子还是他的生意经“行,我也顺便看看这做饼子的大厨长什么样?以后有机会碰见,我用挖一挖看,没准还能成。” ------ 从无名书院出来,村子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如常,皎洁的夜色之下家家户户的灯火忽闪忽闪的,时而灭了几家,村子里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走动,只是靠近井边的位置还有三两人陆陆续续的打着水,陈星辰没有在村子里,楚慕瑾他们猜测他应该是在书院的里屋了。 村子四周的篱笆栅栏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原本的小门,也都关闭了;只不过在村子的连廊下,每个一小会就有几个村民向着一个方向在走动,看起来像是要去串门,又像是在巡更;村子入口牌坊位置有两个日常的值岗的村民,握着锋利柴刀的规范的样子,也如同守卫城门的士兵。 这时候,牌坊正入口的方向上来了一匹马,虽穿着村民的服饰,但驾马的技术卓绝绝不亚于出征的将军,他到村口之后,先把马栓在了一旁的篱笆上,随后走进村,见着楚慕瑾和雷泽还在村里游荡,皱了皱眉头,上前说话“二位少侠,这么晚了,是出来赏月吗?” “不不不,我们是出来吹风的,一会就回去了。”雷泽见来人的体格壮实,突然就心虚了起来,倒是楚慕瑾表现一如往常,让人刮目相看。 “我们就是想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这次多亏了陈前辈对我们的照顾,否则我们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楚慕瑾对着壮硕的村民说话,一脸诚恳的样子。 “二位少侠,早日离开便是对我们最大的相助。”壮硕的村民报了个拳表示感谢楚慕瑾的有心,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二位这一路可曾是得罪了什么人?我刚才回村的时候,见着密林里有一波黑衣人在寻人,之前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不是冲着你们来的。” “不瞒这位小哥,我们之前确实得罪了人,才一路逃亡至此,只是不知道那群人是否真的找到了咱们这个村子来,如若是这样,我们即刻出村,以免给你们村带来祸端。”楚慕瑾半真半假的说着话,意在试探村民。 “想找这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们在这里也不算拖累我们,只不过,明日一早,你们二人最好趁早出村,否则恐怕真会卷入一些没必要的祸端。”壮硕的村民也是性情中人,把这话说的通透了许多,不似陈星辰那般藏着掖着。 “多谢这位小哥。”楚慕瑾抱拳致谢之后,壮硕的村民就向着无名书院的方向去了,那行动如疾风一般,倒是真有点宫廷侍卫的意思。 “楚慕瑾,看来陈星辰赶我们走真是为我们好,要不,咱们也不要等两天了,明天一早就走呗,这村子里有什么秘密和我们也没多大关系不是吗?”雷泽一向是明哲保身的人,村里的情况虽然不明,但应该也是不容乐观。 “好歹陈前辈也救过我们,你这人也太不仗义了吧。”楚慕瑾给了雷泽一个白眼,之前雷泽在风烟阁的小镇上没有丢下他跑路,他还以为雷泽因为受到他的耳濡目染生出了那么一点侠义之心来了,可现在这状态,没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是,咱们仗义不仗义是另外一回事,首先得认清自己的能力不是?不然咱们在这反而是拖累了别人,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雷泽倒也没有说错,楚慕瑾和他的现状本就是在晓月堂的追踪之下,本来陈星辰他们只要对付一波人就行,可如果他们在,不就是要对付两拨人了吗? “等等,咱们有晓月堂的追兵,陈星辰他们有不知道哪里来的祸患,如果,我们全都躲起来,让他们两互掐呢?会不会渔翁得利?”楚慕瑾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你是说,请君入瓮?”雷泽也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极好的思路。 “走,咱们找陈前辈去谈谈。”楚慕瑾拉上雷泽回到了无名书院。 第二十二章 龟息大法 无名书院的里屋,陈星辰和刚才那位壮硕的村民正在讨论事情,楚慕瑾和雷泽敲门进去之后,对着他们就说起了一路逃离的因由,还把被晓月堂追踪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顺带还提了一嘴风烟阁陆宁月赠玄铁软甲的事情。 这一来是赌陈星辰大致是北魏余党,和晓月堂并无任何瓜葛,二来是大胆猜测风烟阁和陈星辰之间,应该是友方,否则陈星辰怎么会在知道他身上有玄铁软甲之后,还给他留了一条逃难的路。 “楚少侠的意思是?”壮硕的村民看了一眼陈星辰得到应允之后,先行回话。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分散的躲起来唱一出空城计,然后等找你们麻烦的那群人来了之后,再引晓月堂的人到这里,让他们以为是中了我们的埋伏,和晓月堂的人干起来,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再把他们给俘获,然后在见机行事,是撤离还是继续留下。”楚慕瑾说罢看了看陈星辰又说了一句“当然,前提是我们要知道找你们麻烦的那波人,是不是晓月堂的人。” “那当然不是啊。”壮硕的村民回答的很干脆,却被陈星辰的一个眼神按了下去,于是他低下头退到了一旁,不再言语。 “楚少侠,你的想法固然不错,可却解决不了根本,我们一干人等目标太大,不管是撤离还是留下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鹬蚌相争的局,对我们来说并无太大意义。”陈星辰拒绝了楚慕瑾的好意,他要保全的不仅仅是他一人,而是一村子的老老小小,与其正面对抗,倒不如苟且下去。 “陈前辈,话不能这么说,咱们目前有大概两天的时间可以撤离,倘若老弱妇孺一群人都悄然离开倒是扮作流民就好,可咱们村子里还有不下五十余壮年,在这乱世之下,他们不论到哪里,也不过是成为征兵服役的战乱牺牲品而已,与其如此国不国,家不家的,倒不如干脆寻个突破口,看看这挑事的人为何苦苦追着不放。”楚慕瑾的话让陈星辰若有所思,当年跟着他的一村子人,原本也是一个个完整的家庭,而今若是因为他的缘故各自被迫离散,着实是心中亏欠。 “可这老弱妇孺若不扮作流民的话,又能到何处安生呢。”陈星辰叹息了一声,说出了心中的又一顾虑,壮年人可以跟着他,可老弱妇孺呢?还不是一样,要和家人离散。 “前不久风烟阁遭遇门内大乱,死伤无数,需要补充门派成员,你们若与陆宁月有私交,可以考虑先将大家安置在他们那,风烟阁既不属江湖,亦不属朝廷,以陆宁月的能力,想必可以将此事处理的很好。” 楚慕瑾对于陆宁月的门派管理能力还是十分信任,这老弱妇孺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用处,可放在风烟阁里管理兵器便是极为合适,再加上这群孩子们,既为风烟阁补充了后继的力量,又给予了他们自保的可能。 “风烟阁?主上,楚少侠的方法倒是不错啊。”壮硕的村民还是没能把住嘴。 “主上?”雷泽在楚慕瑾的耳边重复了这两个字。 “咳咳,何峯,你先下去吧。”陈星辰示意让壮硕的村民出去。 “陈前辈,我曾听闻,北魏皇室在分裂成东西魏之后,直至元善见之子元长仁,才被北周和北齐替代,世人皆传元长仁年幼时候即被毒杀,连陵墓都未曾修建,就匆匆下葬,不知是否属实?”楚慕瑾联系起这几日的见闻,村民们虽与普通百姓没有区别的生活在此,可就习俗来看,多承至北魏。 虽北魏东魏西魏乃至而今的北周北齐皆保留了鲜卑族习惯,可北魏的传承毕竟更久远一些,还是清晰可辨其异,再加上雷泽说的梨娘身份以及龟息大法,刚才那叫何峯的壮硕村民,又直呼陈星辰前辈为主上,他不难推断其关联。 “前尘往事已为云烟,而今,顾好眼前人便是。”陈星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接着说道“楚少侠,当初救你们进村,一方面也是感念于你们的慷慨解囊,另外一方面也是想将你们压在自己眼皮底下,以便观察你们和朝廷江湖的关系,现在大敌当前,你我二人目的又一致,我们倒是可以先放下嫌隙,安置好这一村子的人之后,再另做打算。” “既然如此,那么陈前辈,作为彼此信任的条件,您能不能先将龟息大法的秘诀告知我们一二,以便我们在接下来的应对中也能自保。”楚慕瑾心想这龟息大法应该不算是什么厉害的神功,这村里的老老小小大多应该都习得此法,倘若不能知晓陈星辰的底细,那么好歹从他这落一点务实的好处,也算是与这位主上有过交情的见证。 “这倒是小事,你们跟我来。”如楚慕瑾所料,陈星辰没有拒绝这个请求。 无名书院连廊里的盆子,大概就是练习龟息大法的要诀,陈星辰带着孩子们读书写字的时候,也同步教授其保命的方法,而楚慕瑾和雷泽此刻,正立在这些打满水的盆子前,挨个屏息扎下去。 “凡调呼吸,制御念,令其置身于睡醒之中,肺之气,入乎部,囊括山与海,可大成。”陈星辰年了几句口诀,又在楚慕瑾和雷泽的风池穴按压了一下。 登时楚慕瑾和雷泽在水中睁开了眼睛,随着一阵气泡从他们的口中涌出之后,陈星辰又再次念出几句话来“胁息脉,定脉,调心率,闭目以自念为鱼,再习则行。” 如此反复了三五次之后,楚慕瑾和雷泽都感觉到自己在水中的憋气时长越来越久,呼吸调整也越发匀称了起来。 “陈前辈,我们这差不多可以憋气一盏茶了,是不是这龟息大法就算是学成了?”雷泽从水盆里起来,抹了一把脸,甩了甩浸湿的头发对陈星辰说。 这憋气他之前习水性的时候也学过,可被陈星辰当成龟息大法这么一教,就显得有点怪异,仿佛儿戏一般,他实在是怀疑陈星辰是不是在敷衍了事。 “这只是在帮助你们调息,调息之后还需要学坐定,身僵等,不过我们现在的时间有限,你们姑且先把此法练熟来,万一有什么情况,依照此法,加上一些简易的伤痕伪装,能躲过短暂的攻击,并适时寻找时机逃离。”陈星辰说罢又让楚慕瑾和雷泽再继续练习,而他则与何峯一起挨家挨户的集结老幼妇孺去了。 “楚慕瑾,你说你这法子能行么?陆宁月能接受这么一波来历不明的人么?”雷泽心有疑问,楚慕瑾是如何确定陈星辰和陆宁月之间并无恩怨的。 “风烟阁里面的兵器除了江湖上的,还有不少来自朝堂,比如说我这件玄铁软甲,就是来自宇文邕的,还有你说的那个梨娘,她的匕首也在风烟阁,宇文邕隶属北周,梨娘来自北魏,两者有国仇家恨都能同时把遗物交给风烟阁,也就是说,无论对于来自哪方势力,风烟阁都是一个中立的地方,再加上陆宁月善于布阵,所以对于他们来说,风烟阁是个极其安全的地方。” 楚慕瑾会考虑风烟阁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陆宁月有恩必报的属性,他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虽然陆宁月以玄铁软甲还情,但他知道倘若他再提出安置老弱妇孺的要求,想必陆宁月也是会同意的。 “这也不能说明陆宁月就能接受他们啊?”雷泽从生意人的角度出发,实在是想不明白有什么理由能让风烟阁接受这一堆没有什么生产力,却又要养着的人。 楚慕瑾把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给雷泽听“这里的老幼妇孺中,以幼妇居多,老者不过数人,到了风烟阁之后,这些人一方面可以作为杂役在风烟阁谋生,另一方面,也更适合隐于山下的小镇,为风烟阁提供来往消息。 至于幼童,作为门派的后继力量,最受各派喜欢,陆宁月执掌风烟阁不久,又遇到这么大的事,她也急需培养自己的力量,从中寻得一些有天赋的人修习意识境,意识境这个武功我听冷济提到过,它借的是巧力与慧根,而非蛮力勇武,如果是从小培养,定能有所大成,为此,我相信陆宁月定会接受这些幼童。 再加上,我猜测,陈前辈之前和风烟阁,应该还有什么渊源,我想陆宁月拒绝的可能性不大。” 雷泽听得玄乎“你说陈前辈和风烟阁有渊源?你是哪里看出来的?” 楚慕瑾继续解释道“玄铁软甲自宇文邕死了之后,就一直在风烟阁存放,这件事情江湖不一定全部知晓,但朝堂的人大多都知晓,风烟阁不可能随意把东西给一些不熟识的人是规矩。 而我也没有武功伴身,更不可能是从风烟阁那抢夺了玄铁软甲,为此陈前辈在第一次见到我们的时候就见着我穿着的软甲了,他就知道我和风烟阁的关系,在知道这事之后,他还能把我们引入村中,那就意味着他和风烟阁的关系还算友善。” 雷泽压低声量在楚慕瑾的耳边说道“所以你才肯定陆宁月会帮这个忙?可是,陆宁月不是最不喜与朝堂有瓜葛吗?这陈前辈,似乎是北魏的人,还极其有可能就是皇室遗孤啊……” “风烟阁不属北周北齐,但不代表他们不属北魏,陆宁月可以拒绝北周北齐,但未必会拒绝北魏,你想想啊,风烟阁的开山掌门不就是源于北魏么?或许他们之间也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呢? 否则风烟阁当时的崛起为何会没有任何势力阻挡,也是到了后来北魏分裂之后,风烟阁才开始采用比武大赛的方式,公开这兵刃的再次归属,以求得安宁。”楚慕瑾把这零零散散的思路拼凑在一起之后,也算是为自己冲动上前与陈星辰的献计,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也是啊,被阿九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就信了。”雷泽对楚慕瑾的分析是服气的,可嘴上还是要调侃下楚慕瑾。 阿九这个名字,其实是楚慕瑾的小名,因为楚慕瑾是镇远镖局的第九代,又是唯一的单传,再加上其父母希望他能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的生活,才以此命名,可这名字在雷泽的口中总觉得好笑,为此从小到大也时不时的拿出来调侃。 “去你的,咱们这也练的差不多了,还是先回屋去收拾行囊吧。我估计也就是明一大早的事情了,咱们也得跟着这些老弱妇孺一起,到风烟阁去避难。”楚慕瑾说完就大踏步走向最末端的屋子。 “那咱们不跟着陈前辈一起抗敌啦?”雷泽心里是窃喜的,毕竟不用丢了性命,可他一时半会也摸不透楚慕瑾的想法,晓月堂的人要引来这村子,不是得有饵嘛?如果不是他们两,那还能是谁? “明天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楚慕瑾不再去想接下来怎么做。 ----- 清晨的山风铺面吹得凉爽,楚慕瑾和雷泽的窗被风吹得嘎吱作响,打包好的行囊放在了茶几上,这一夜楚慕瑾是翻来覆去没有睡熟,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策有那么一点冒险,倘若晓月堂和那波不知道为什么来找陈星辰前辈的人,没有如同他们计划那般斗起来,那留下的这些壮年们,极有可能就要被赶尽杀绝了。 “楚少侠,该出发了。”何峯一早就过来叫楚慕瑾和雷泽,这是陈星辰下的命令,他说这二位不宜参与太多,毕竟只是路人。 “何峯,陈前辈真的要我们走吗?你们真不需要我们留下来帮忙吗?”楚慕瑾的脸上写着担忧,计策是他出的,虽然最后做决定的是陈星辰,可这要是有个万一,他一定会愧疚至死的。 “主上说,二位毕竟是外人,不应该为我们的事情拖累,主上还交代了,让我把这个东西给楚少侠你,说以后定能派的上用场,还有,上了风烟阁之后,还要麻烦楚少侠照顾一下村里的老幼妇孺们。”何峯说罢掏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根楠木发簪。 “何峯,如果这是陈前辈的决定,我们理当听从,可这簪子我不能收。”楚慕瑾拒绝收发簪的理由很明确,这木簪虽看起来并不是十分金贵,但却饱经风霜,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装饰。 “楚少侠就不要推辞了,你就当帮我们主上保管这簪子,若日后还有机会相见,在归还也不迟,亦或者万又不幸发生,楚少侠也可将这簪子藏于风烟阁,想必陆掌门也能知道其中的意义。”何峯的话像是在交代后事,这让楚慕瑾的心里更加不舒服起来。 楚慕瑾把锦盒推还给何峯再次发话“何峯,我们还是留下陪你们吧。” “楚少侠,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主上的命令不可违背,得罪了。”何峯一掌盖在楚慕瑾的颈部,让其暂时晕厥了过去,又对雷泽说“雷少侠,快带楚少侠走。” “诶,不是,你们,这……”雷泽的话又没有说完,何峯就抱拳离开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拖着楚慕瑾走出村口,和一群老弱妇孺们一并离去。 村中的人员自觉分成了四个小组,每组十几人,老幼妇孺穿插其中,向着密林的四个方向去了,而楚慕瑾则被雷泽放在了一个板车上,架着牛混在人群中,出了林子之后村民们间隔着时间,朝着风烟阁的小镇走去,一波人脚程快的人,也就是半天的功夫,就走到了镇上。 镇上的百姓一面同情着这群人,一面又担忧着自己的生计“哎,又是流民,这几日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流民,也不知道咱们这小镇的粮草还能不能够。” 另外一撮百姓又说上了话“我看他们好像是去风烟阁的,也不知道风烟阁能不能收。” 路边的百姓继续讨论“风烟阁这阵子事情闹得也太多了,我看难啊……” “我们是不是也要考虑到其他地方去了,不然这镇子,这风烟阁,接下来恐怕也不见得是好待的地方。”百姓们说罢又各自干活去了。 雷泽见着又回到这个镇子上来,再看了看躺在牛车上的楚慕瑾,长叹一口气,接着就开始摇晃起楚慕瑾的身子来“楚慕瑾,别睡了,快起来。” 雷泽摇晃的力度较大,楚慕瑾在他的摇晃下,终于睁开眼睛,看向四周“咱们怎么就到小镇上了?难道陈前辈这回真要破釜沉舟了吗?不行不行,雷泽,我看我还是回去一趟的好,这些人,你先带上风烟阁,就说是无名书院的人,我想陆宁月应该会懂。” “楚慕瑾,你可别啊,你这是又要抛下我了吗?不行不行。”雷泽一把抱住楚慕瑾的腰,一副粘人的模样,引得周围的人在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楚慕瑾赶紧和雷泽撇清关系“你给我滚远点,没看见这么多人吗?” 雷泽开始撒泼了起来“那你答应我不走。” 楚慕瑾用力推开雷泽“你先放开,不然我可要动手啦。” 雷泽放手之后,还扯着楚慕瑾的衣角“我如果放开了,你可不准丢下我。” “雷泽,你不是心心念念的要见陆宁月吗?给你机会和她独处不好吗?我这在回村一趟,也不是去送命,就是去看看情况,我一个人去,比较灵活,不容易被发现,况且我们不是还学了龟息大法吗?到时候不行我就装死,没事的。”楚慕瑾知道雷泽是真的担心他,可他也是真的担心陈星辰前辈他们。 “我说,楚慕瑾,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我们是一起出来的,结果你总是让我一个人待着,这你要是有个万一,我怎么向楚伯父交代。”雷泽见楚慕瑾是下定决心要回去了,也是没有办法在劝说。 “你放心,我保证,我不会死的行了吧。”楚慕瑾没有绝对的把握自己会没事,但对雷泽的安慰就是如此“这个簪子给你,你记得到风烟阁之后给陆宁月,说明这些事情的因果由来,安置好这些人就是,我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就能回来了。” “楚慕瑾你……”雷泽知道拗不过楚慕瑾,再加上现在无名村老老小小的命都在他两手上,实在没办法,只能看着楚慕瑾的背影远去。 正午的阳光洒在楚慕瑾的身后,穿过那片树林,一路顺着刚才来时的痕迹铺满泥泞的地面,楚慕瑾骑马的样子印在雷泽的眼里,多少带着一些不复返的滋味, 想起自己与楚慕瑾经历的点滴,总是选择逃避问题,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习惯,就像与大哥之间的种种争执,他也都是在爹爹面前嬉皮笑脸的搪塞过去,却总哽在心里,没能解决,才会让一家人之间生成诸多龃龉来。 同行的老人见雷泽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不免提醒道“小哥,快走吧,争取在日落前,让大伙安生。” 雷泽一声感慨,收起手上的簪子,搀扶着老人,就向风烟阁走去“嗯,走吧。” 第二十三章 北魏旧事 “主上,我们真要正面对抗来人么?”何峯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向陈星辰问话“要不还是如从前一般,藏于后山陵寝,待风波过后,再另寻他地生活?” “我们居于北周,相安无事数年,并不是因为宇文邕寻觅不到我们的行踪,而是因为他认为我尚有用武之地,而今他既派人前来刺探,必是到了要以我为借口,即刻征讨北齐的时候了,我一生飘零,多仰仗众人的相助苟且,不能在以我这身残躯拖累大家了。”陈星辰说罢又回头望了一眼无名书院道“只不过,哎,这无名书院是真的保不住了。” “既然北周想要的是一个借口,咱们换一个人去不就可以了吗,要不,我去,我扮作您的样子,跟他们走。”何峯跟了主上这么多年,主上待他们如同亲人,如果能以一己之力保主上安全,他也算是对先人有个交代。 陈星辰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为了我,你们也糟了不少罪,可我实在是无能,难堪北魏重任,倘若到最后,我连你们的性命也保护不了,我又怎能配为你们的主上。“ “主上……这么多年来,我们都仰仗着你的庇佑,方才安家立业,您这么说,真是折煞了我们……您有您的坚持,我们不敢违命,但我也有我的使命,请主上不要再为难我了……”何峯抱拳单膝跪地,诚意请求陈星辰再多加考虑。 当年他们的父辈,就是跟着主上一路至此的,一开始,他也很难理解为何不能和常人一样在北周或者北齐生活下去,后来,在经历了诸多的追踪杀戮与浴血奋战之后,他才渐渐明白,他们父辈这样曾为一朝重臣的人,是很难在更迭之下苟活的,也正是因为没有任何退路,他们的父辈才会拼尽所有,让主上再次登临高位,但奈何实力悬殊太大,最终只能落败。 父辈虽亡,但他们的使命未灭,为求夹缝生存,他们也只能选择在尚有容人之量的北周存活,而这些年来,也亏得主上仁善,步步忍让,苦心经营,才换得他们的一息尚存。 ”你们都是跟着我来到这里的,我不愿你们成为战乱的牺牲品。“陈星辰看向何峯,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而今已经长大成人,当初答应他们的父辈重现北魏,是为了安他们的心,可北魏之所以会走到如今,也不是一朝一夕的缘故,当今世道,朝代更迭是常事,宇文邕虽野心勃勃,但却也施得一手好政策,算是个好皇帝,而他无德无能,若仅仅是凭借北魏遗孤这个虚名,未必能做的比他好。 “主上……”何峯还要说话,却被陈星辰制止住。 “何峯领命,你先带大部分人,藏身于后山陵寝,等此时风头过去,家人们都安置妥当之后,再陆续入风烟阁,另选十几名身手灵活的壮年,按照楚少侠的办法,到林子里兜转,混淆晓月堂视听,待日落后,引晓月堂的人前来,还有,我即刻修书一封,你稍后快马送至北周,就说北齐已暗地里派人手袭击无名书院,让他们安排人到此接应,待双方缠斗之时,其余的人在设法离开便可。” “可主上您呢?您怎么办?”何峯见主上做此安排,便知他已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内心悲凄渐起,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又不得违背他的命令。 “我,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陈星辰在交代何峯任务的时候,其实早已考虑到自己的后事,北周的人来了之后,能带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主上……”何峯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陈星辰交代完何峯之后,一屁股坐在无名书院的台阶上,看向这个他生活了数十年的村子,又继续说道“风烟阁的创始掌门,是北魏的风常将军,当年他接到密令离开朝堂创立门派,是父王的授意,父王让他入江湖,也是为了有朝一日,我北魏若遇危机,能成为众人的一柄保护伞,而那木簪,便是信物,此事切莫让外人知晓……其他事情,你先去安排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 “是……”何峯定定的看了主上片刻,点了点头,带着信笺离去。 陈星辰坐在无名书院的台阶上自言自语“陈老师,我最后还是辜负了你的期许……这无名书院,从今天之后,便将不复存在了……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始终是你……” 时光流转,陈星辰感慨,自己历经了数十年苟且之后,还是逃不开命运的安排。 陈星辰本名元式,是文帝元宝炬的第九子,早些年在元宝炬尚未与宇文泰合作建立西魏前,他就被梨娘带出了宫。 元式的母亲是一名宫女,也是梨娘的好姐妹,当年因为元宝炬醉酒犯糊涂才有了他,由于出生低微,又与元宝炬无感情基础,为此他母亲长年不受元宝炬待见,直到他长到5岁之时,母亲病逝,才恳请梨娘带他出宫,远离是非。 梨娘深知姐妹的用意,在打理完宫中的关系之后,便安排了一出,元式因母亡而夭的龟息身殒戏码,也得亏元宝炬对元式母子并无情感,为此,仅仅是走了个过场,命人草草处理,梨娘这才能在事后,偷梁换柱把元式带了出去。 出宫之后,元式与梨娘相依为命数年,长到十几岁的时候,梨娘也因病去世,于是他只能辗转街头,以乞讨为生,可幸运的是,在不就之后,元式又遇见了他人生里的另一个贵人。 那个人叫陈星辰,是一名教书先生,他见着元式虽年少,却有几许聪慧,便不忍他流落,以养子的名义,将其带回了无名书院悉心教养。 那时朝局混乱,帝王更迭也不过三两年的事,元式在陈星辰的教养之下,也算是平安的长大了,可时移世易,一部分北魏的朝臣还是寻着线索找到了他的踪迹,并的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企图让元式再登大宝,元式思量再三,决定将身世吐露给陈星辰,询问其看法,可陈星辰说的话,却与众人截然不同,他说,人生在世,不必奢求无妄,随性随情,安度此生,才是大智慧。 于是元式想起自己坎坷的身世经历,决心与朝堂划清界限。 可北魏的朝臣却以陈星辰为北周臣民,误导主上为由,将其软禁在无名书院,以挟持元式就范,元式百般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北魏朝臣的请求,可偏偏这个时候,无名书院因小童的过失,起了一场大火,而陈星辰被关在屋内,来不及自救,便身故书院。 为此,元式也是懊悔不已,更是不想再参与权力之争,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不能失信于北魏朝臣,只能任由他们打着他北魏皇子的旗号,与北周北齐抗衡。 但与当时的北周北齐相比,他们毕竟实力悬殊太多,多年之后,这一干北魏朝臣,便因着战乱相继殒命,仅留下不足百余人的后辈,留在元式身旁,企图东山再起。 后生小辈们都是北魏朝臣的遗孤,元式不愿见大家为了虚名,枉顾性命,便与北周宇文邕谈判,带领大家隐居山中;同时为了感念陈星辰对他的养育之情,元式就村中建立起无名书院,并将自己隐姓埋名,以陈星辰的名义,继续生活下去。 而宇文邕之所以会答应元式的请求,也不是因为心存怜悯,而是因为他有着吞并北齐的雄心,所以留着元式,终归是能派得上用场,现如今宇文邕业已洞悉北齐乱局,便派人来寻元式,就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出征了。 元式在回顾完自己的一生之后,便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书院的帆布帘脚,坐在堂中,闭上眼睛,等待自己的结局“陈先生,当年幸得你照拂,我才能活到此年岁,可你也因为我,早早的命陨,是我亏欠了你,本以为我逃到这山中,不问世事,就能完成你教书育人的心愿,将这无名书院延续下去,可如今身处乱局,我只能将其再次付之一炬了。” 乱世之中,战火纷飞,无论是百姓还是皇子,同样都难以安生,狼烟四起,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前仆后继,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动荡,还众生一片安宁。 ------ “咳咳,陈前辈……”楚慕瑾赶了半天的路,从村口进来的时候,书院的火势已经在蔓延了许久,屋里屋外几乎都被熊熊烈火围绕,他着急忙慌的寻找陈星辰以及何峯他们的身影,却发现在火海中,陈星辰渐渐从堂中的座椅上晕厥滑落。 火势太大了,楚慕瑾考虑这若冲进去,不见得能安全的带出陈前辈,可若是不进去救人,见死不救,也不是他的性格,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进去救人,紧接着,楚慕瑾就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水缸,噼里啪啦的把水打湿全身的衣襟,深吸一口气,一股脑的准备冲进去。 “楚少侠,别去。”此时,何峯的快马也回到了书院门口,他见着楚慕瑾的举动,又看向了元式的身影,连忙拉住了他“这是主上的决定。” “为何啊?有什么事情非要用死来解决?我们一路被晓月堂追杀,也从未放弃过求生,陈前辈如此枉顾性命,置你们与何地?”楚慕瑾想着,既然陈前辈可以妥善的安置好村民,那就证明他有自救的能力,既然有能力自救,为何还要选择轻生?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何峯拦腰扛起楚慕瑾,就往山里跑“楚少侠,你就别问了,咱们快走,晓月堂和宇文邕的人,差不都多快到了。” 楚慕瑾挣扎着喊道“你真要把陈前辈丢在火海中不管么?” 何峯犹豫了一下,说道“主上有他的职责和使命,他肩负重担,隐于山林,护佑我们至今已是不易,若再被宇文邕卷入争斗,祸害的将不止我们的人,还有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我虽不愿见主上行至此步,但亦无能为力。” 楚慕瑾沉默了片刻,拍了拍何峯的肩膀“你放我下来吧,我答应你不回去找陈前辈就是。” 何峯面色凝重的把楚慕瑾放了下来,抱拳道别“对于楚少侠的一路相帮,吾等皆十分感激,然而前路漫漫,吾等生死尚未可知,接下来的路,你我还是分道扬镳,更为妥帖,主上交代过,后山陵寝里的人,也需相继入风烟阁,如今我需先办理此事,至于楚少侠,何去何从,都请自便,咱们就此别过。” 楚慕瑾见何峯大步流星扭头即走,急忙跟上脚步“诶,何峯,你等等我啊,你们的事,我都参与到这份上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要不我还是同你一起吧,反正雷泽已经先行前往风烟阁?我稍后也得找他汇合,咱们最终的目的地是一样的,不妨相伴再走一程。” 何峯回眼看向楚慕瑾,余光却见着一堆人马出现在不远处的树林边缘,他立马不容分说的把楚慕瑾按在了地上,压低声量说道“嘘,别动,他们来了。” 楚慕瑾稍稍仰起半个头,看向不远处的车马,顿时有些惊讶“这车马?看起来像是宇文宪的啊?他怎么会亲自来这里?” 何峯皱起眉头,回道“楚少侠莫要多问,咱们且安心躲藏,等他们离开后再走,倘若不小心被发现,你可用龟息大法,装死求生,另外,我这里还有一颗屏息丸,你且收好,万一情况不妙,服下可做死亡状,一个时辰后便可自行解开。” 听到这里,楚慕瑾也不再多问,他默默的接过何峯递来的屏息丸,就往兜里揣了进去,然后寻思着一会要怎么让双方相互猜忌斗殴,以便让何峯的人有更多的逃生机会。 此刻,晓月堂的人在何峯的安排下,已经穿出树林,来到了无名村落前,他们见着火光通天,已经把村落烧成了灰烬,也不敢擅自前行,而是绕着村子的边缘,四下搜寻其他人的踪迹。 整座村子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晓月堂的人顿觉刚才在林子里见着的影影绰绰是有人故布迷阵引导他们耽误时辰,于是,恼火之下便迁怒到不远处架着车马而来的宇文宪身上,一群人分散开来,埋伏在四周,就等着车马靠近,好一举偷袭,拿下这群不明来路的人。 第二十四章 再上风烟阁 “大冢宰,前方火光冲天,恐有危险,我等先去刺探,您在前往也不迟。”宇文宪的贴身护卫南宫朴说罢,即刻踏着马背,借轻功登至村口高处,随后又如鸟雀般向前,自上次驿站遇袭之后,他就被皇上安排在大冢宰身旁,一来是护大冢宰周全,二来是让他盯着大冢宰,看看他在江湖上还想有什么举措。 “大冢宰,此人,留在身旁,必成祸患。”与宇文宪同车的女子,撩开车帘,看着南宫朴离去的身影说话。 “桑柔姑娘,你多心了。”宇文宪示意女子进来说话。 “南宫朴武艺高强,皇上说是让其保护大冢宰,不过是为了方便观察你的一举一动,不得不防。”桑柔说罢看向宇文宪,她是晓月堂三大旗主之一,如今暗地里与宇文宪合作,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 晓月堂虽源于无妄教,但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北齐控制驱使,八大旗主之上,还有左右二法王,二人虽貌合,却神离已久,左法王不愿无妄教被朝廷控制,已然做出了许多努力,但右法王在入晓月堂之前,曾是无剑城陆长风的首席爱徒,现又直属北齐皇室,他不仅掌握了晓月堂每个人的信息,还练就了意识境功法禁术,并常常以提升功力为由,潜入教众的意识境,篡改其心之所向,为此,才让晓月堂长期受控于北齐。 桑柔作为左法王的亲信,受到左法王的授意,这才与宇文宪合作,目的就是让宇文宪从无剑城处获取可钳制右法王的心法,以便晓月堂能够早日脱离右法王及北齐的控制。 “南宫朴虽武功高强,但毕竟是侠肝义胆的江湖人士,朝堂上的复杂局面,他能懂得几分,不过是听闻我有意与风烟阁合作,才跟在身旁,目的不过是为了风烟阁第九层的那件神器。”宇文宪说罢,走出马车,看向火光冲天的无名村。 “虽为神器,可南宫朴毕竟有为武林盟主的野心,大冢宰也不能轻视。”桑柔也款款的挪出马车,站在宇文宪的身旁,看向南宫朴消失的方向“不知这个无名村里,究竟藏了什么重要的人物,非得让大冢宰亲自前往?” “呵呵,不管是什么人物,就眼前这般场景,估计也早已化做灰烬,不提也罢,倒是你们晓月堂,除了旗主你以外,似乎也派了些人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宇文宪见着南宫朴追着几个黑衣人,从无名村口出来,衣着打扮,像极了晓月堂的装束。 “近日里,我堂的任务,接二连三的都被人给破坏,经查证,似乎与镇远镖局有关,据可靠消息表明,冷沧海蛰居镇远镖局已久,我们便派出刀人屠处理,虽与冷沧海过招数次,但很遗憾至今尚未得手。 不过,在几次正面交锋之后,我们得知冷沧海蛰居在镇远镖局,是为了还楚萧何一个恩情,而楚萧何的独子楚慕瑾,是冷沧海目前唯一的弱点,这次来无名村,估计就是为了那个楚慕瑾吧。”桑柔避重就轻的提起晓月堂为何出现在此,也是不想与宇文宪有关于镇远镖局押送智空和尚的政见分歧,毕竟镇远镖局接的是他北周朝廷的镖。 “桑柔姑娘,你这问题回避的巧妙。”宇文宪也点到即止的不再询问。 南宫朴在与藏在树林深处的黑衣人过招不消一会,就察觉其身份就是晓月堂的人,虽然他并不知晓对方的来意,但也不想夹杂于北周与北齐的矛盾中,于是,敷衍的驱赶了他们的人马,并未下死手,然后又转回了宇文宪身旁“大冢宰,村子已经彻底烧毁,那人,恐已葬身火海。” “也罢,既然天意如此,我们也不必执着,走吧,此事我定会向皇上禀明。”宇文宪一脸无所谓的转身上车。 本来让元式作为点燃战火的借口,他就不那么认同,而今北周与北齐已然各自为政数十年,若要起兵攻打北齐,不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么?哪里需要顾忌那么多,况且北魏萧条之后,余下的旧部余党早已分散零落,即使传闻他们手中有鬼谷子前辈的阵法,能够出其不意,那也是强弩之末,兴不起什么是非。 “大冢宰不再进村寻寻?或许只是障眼法而已?”桑柔瞥了一眼南宫朴,又看了看无名村四周的动静,这么个规模的村子,必然有不少人居住的痕迹,纵然大冢宰要寻的人已然葬身火海,可不还得有其他人,才更真实一点吧,刚才她在村口的时候,就察觉不远处的草丛有异动,想必还有不少人生还。 “桑柔姑娘,你可真是爱操心的命,不过,我宇文宪怜香惜玉惯了,最是见不得你这般如花似玉的美女凝眉,咱们还是早点回长安的好,不然这荒郊野外的,咱们中了什么埋伏,可就不妙了。”宇文宪知桑柔在好意提醒南宫朴该如何回复皇上才好,为此,他便顺势为南宫朴提供了一个借口,想必他回去应该也知道如何回复才是正确的选择。 南宫朴当下即刻会意,这一路上跟随宇文宪,多多少少的也看清了一些当下的局面,他虽受宇文邕之命,保护及监视宇文宪,但这二人之间的默默较劲,他也是了然于胸的,他身在江湖,本就不该与朝堂有什么牵连,要不是为了走个捷径成为武林盟主,他也不至于答应宇文邕的要求。 况且在宇文宪身边,还有一个不知是何身份的女子,此女子虽看起来柔弱,但心智和内力,都不在他之下,至今他都不知道是谁,他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才最稳妥。 ------ 明月高悬,四周的山林石壁被清冷的月光照出了几分神秘,何峯对着空山发出了一串如鸟鸣般的哨声,山头起伏的黑影,披着蓑笠逐一靠近,约莫五十几名青壮年,不消片刻便聚拢在何峯的身边。 “走吧,上风烟阁。”何峯最后看了一眼被火烧成灰烬的无名村,握紧手中的剑,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何峯,咱们一行这么多人,会不会目标太大了?”楚慕瑾提醒何峯,虽是趁着夜色进镇子,但毕竟人还是有点过多。 “以前跟着父亲行军的时候,将士们比现在多的多,自是总结了一套隐匿气息的方法,楚少侠莫要担心,倒是你,晓月堂的人既然是冲着你来,今日虽未能见着人,怕也是不会甘心,日后恐怕要多多留心才是。”何峯说罢,递给楚慕瑾一件蓑衣“楚少侠,你目前与我们同行,还算是安全,可终归不是办法。” “你说的是……”楚慕瑾接过蓑衣,又仔细思量了一番何峯的话,如今晓月堂虽不知他去向,但不代表日后寻不得他的踪迹,若要长期待在风烟阁,恐怕会给风烟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风烟阁如今还要收留何峯他们这么多来路不明的人,倘若再加上他,未必是好事。 夜色渐浓,何峯在命众人调息之后,抹上林中草木的汁液,沿着山边悄然入了如常镇,随后又换上镇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分散于镇中。 早些年元式便想方设法的在如常镇置办了些许田产,镇上西南角的一处陈家宅院,常年空置,偶尔会被当成义庄使用,镇北的铁匠铺,看似自主营生,其实却是元式的一处观察点,如今都算是派上了用场。 “楚少侠,我先安置大家,你请自便,明日夜里我会先上风烟阁,若楚少侠没其他安排,可与我同行。”何峯说罢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楚慕瑾见自己已然帮不上任何忙,只好在镇中找了个酒家,打点好吃住,一觉蒙头睡到了第二天大早,隔日他又百无聊赖的在镇上闲逛了一会,等他再次见着雷泽的时候,已经是隔日的夜里了。 楚慕瑾因跟着何峯一起上风烟阁找陆宁月,与蹲在门口作妖的雷泽,撞了个正着,见着雷泽泼皮无赖一样待在那里,楚慕瑾的第一反应,就是雷泽这家伙,是来偷窥的“哟,雷二少,你这么大个人,悄摸摸的蹲在这里,是要干嘛啊?” “嘘,我这是在保护陆姑娘。”雷泽见着楚慕瑾一点也不惊讶,还神神秘秘的把楚慕瑾拉到陆宁月屋外的院子里,压低声量说起话来“我给你说啊,据我这几日的观察,陆姑娘在这个时间点,都会闭门修炼内功,要知道,这一旦陆姑娘修炼内功的时候,就是她对外界防备最弱的时候,你看看她这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人,万一有个什么歹人前来,那不是让她遭罪了吗?你说,我这谦谦君子,又怎能弃她于不顾呢?” “呵呵,你,就你?我看啊,你就是想来浑水摸鱼的吧。”楚慕瑾对雷泽的说法表示无语,别说陆宁月自身武艺高强,就她身边那四个布阵的手下,就足够任何来人吃一箩筐了吧。 “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亏得我还在陆宁月面前大赞你的侠义之心,看来这都白瞎了。”雷泽听完楚慕瑾的话,扭头就往陆宁月的门口去,这个楚慕瑾,一说话还真是人厌鬼弃的,太不招人喜欢了。 “呵,雷二少,又是你啊。”陆宁月推开门从屋内出来,迎头碰上了正准备蹲墙角的雷泽,刚接到传报,何峯上了风烟阁,她便早早的结束了今日的修行,等手下领何峯前来,可没想到门口除了何峯,还有楚慕瑾和雷泽。 “哎呀,陆姑娘,我这不是月色正好,才踱步至此,看看这无限风光的嘛。”雷泽把头发一甩,一副卓然的样子,比了比月亮,凑近陆宁月说话。 “诶诶诶,适可而止啊你。”楚慕瑾见状,赶紧把手挡在雷泽面前,以免他被冠上登徒子的骂名。 “楚少侠也来了啊......不过,你此番前来,又当做如何思量?”陆宁月避开雷泽和楚慕瑾,稍稍向后挪了几步。 上次送给楚慕瑾玄铁软甲,虽面上是两不相欠,但那日的救命之恩,她陆宁月也不会轻易就搪塞过去,连日里接到镇远镖局的消息,说楚萧何押送智空和尚至少林山门之下的时候,遭遇了几波江湖人士的围攻,目前与智空一同下落不明,此事,她也不知当不当告诉楚慕瑾。 “目前尚未有什么打算,只希望冷叔能尽早与我联系,再定是否要上武当。”楚慕瑾寻思着不能给风烟阁带来更多的麻烦,又想着与自己失去联系数十日的冷济,现如今,就只能等着了。 “这几日,我会安排人手,到江湖上打听冷沧海的事情,楚少侠若暂时无处可去,那便先留在风烟阁,再做打算。”陆宁月说罢又转向身旁的何峯,继续说到“何将军,走吧,我们屋内叙话。” 何峯抱拳感谢“多谢陆掌门。” “内什么,陆姑娘,你,你们先聊着啊,我就在门外,如若有什么情况,喊一声,我即刻出现。”雷泽见何峯进了陆宁月的屋子,而自己被拦在屋外,多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心想着能和陆宁月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机会,尽然便宜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楚慕瑾一眼就看穿了雷泽的歪心思,连忙拖着他往外走去“得了吧,走走走,何峯又不像你这样不正经的样子。” 雷泽一屁股赖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抬眼看向楚慕瑾,不爽利的说道“你这人胳膊肘怎么总是往外拐呢?咱们好歹是从小一起摸泥巴长大的交情啊,别人家叫他一句何将军,你就见他啥都好,一点骨气也没有了。” 楚慕瑾盯着何峯的背影看了好一会,这才对雷泽说道“你有骨气,你有骨气就不要赖在人家风烟阁门口啊,人家何峯好歹也是个将军,虽然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至少得比你这痞子样强点。” 雷泽听着楚慕瑾的话里有话,顿时一拍脑袋,回道“刚才陆宁月叫何峯何将军?而陈星辰又是何峯的主上,无名书院又有北魏的东西,莫不是这风烟阁,真和曾经的北魏王室有什么关系?” 楚慕瑾若有所思了片刻,想起那天他托付给雷泽的木簪“对了,那个木簪,你给陆宁月了吗?” “没啊,那天我带着老老少少到风烟阁的时候,陆宁月见着是我,二话没说,就先接了进来,我还没拿出木簪,她就先问起我来,说这些人是不是无名村的,我刚回答是,她就主动的安置了他们……不过,你说到这,我还真得找个时间,亲自给陆姑娘 送这个木簪才是。”雷泽从怀中掏出被一把银票裹着的木簪之后,又作势要前往陆宁月的屋子。 楚慕瑾按住木簪,上前制止“等等。” “干嘛?你不会是想要,自己去吧?”雷泽狐疑的看着楚慕瑾,刚才陆宁月和楚慕瑾有来有去的说着话,他见陆宁月还眼波流转的看了楚慕瑾好一会,再加上那次楚慕瑾从风烟阁出来,就莫名的多了一件玄铁软甲,也没给他解释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楚慕瑾和陆宁月之间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只是想借这木簪看看而已。”楚慕瑾从雷泽手上拔出木簪,仔细端详了起来。 木簪的质地为紫光檀,是鲜少的高贵木材,质地坚硬,油脂厚重,肌理紧密,木簪以云与山川做形,乍一眼看,又若行云流水,簪身有九层细密螺纹,区隔木质天然的棕眼,触摸之下,似有一种粗粝之感。 “你看了半天,这木簪究竟是怎么了?”雷泽伸手夺回被楚慕瑾摸了一遍又一遍的木簪,心想着,好不容又给自己找了个机会,借由木簪和陆宁月多说两句,可不能被楚慕瑾给破坏了。 “不知道,只不过这木簪,似乎不仅仅是个木簪。”楚慕瑾摇摇头,又对雷泽说了句“你还是趁早把这木簪交给陆宁月吧,放在你这,太危险了。” “你什么意思?楚慕瑾,你给我说清楚啊,本少爷富甲一方,还会贪这一看就并不是很贵重的俗物不成?”雷泽对着楚慕瑾又是一阵嚷嚷,楚慕瑾抠了抠耳朵,白了雷泽一眼,就向着陆宁月屋外的回廊走去,此刻,何峯刚好从陆宁月的屋子里走出来。 何峯凑近楚慕瑾“楚少侠,能否借一步说话。” “请。”楚慕瑾斜眼看了看屋内的陆宁月,又转身看了看雷泽后,才跟着何峯走到回廊的尽头。 第二十五章 心生一计 回廊的尽头向后转过一扇门,就是庭院,此刻的月亮高挂在天空中,照的地面一片惨白,何峯停了下来,对楚慕瑾说道“考虑到安全因素,我等众人,计划半数留在镇上,另外半数则入风烟阁,但还需要一个看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知道楚少侠是否能出手帮忙?” “咱们虽认识不久,但却共患难了几回,有什么事,说就是,无需客套。”楚慕瑾坦诚表明自己的意愿,与他而已,陈前辈救他一命在先,此恩尚未报,他怎么说也不能对何峯他们弃之不管。 何峯说罢对楚慕瑾抱了个拳作揖“风烟阁经上次江湖人士的一场恶战,死伤无数,现如今人数忽然增多,必然引起其他觊觎风烟阁之人疑心,江湖上不怕正面挑战,却怕以讹传讹,为此我和陆掌门商议之后,决定大开山门,以招募有拳脚基础的门徒为由,将他们悉数收纳。但碍于风烟阁的名气,必然有诸多其他门派或者朝廷的细作慕名前来,为了保证我们的人能够全数入阁,希望楚少侠能伸以援手。” 楚慕瑾回话“何将军多礼了。你就说我怎么配合你吧。” 何峯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陆掌门的意思是,她会在江湖上发出通告,但凡在三天内能赶到如常镇的人士,皆可获取招募资格;到镇上之后,可至陈家宅院登记资料,经查实,无门无派之后,方可参与选拔。” “可我们要怎么区分其他混杂其间的人呢?你们的人,我又不认识。”楚慕瑾不是拒绝何峯,只是这件事情在他看来,有那么一点不靠谱的样子。 “风烟阁历年来都有招募门徒的举措,每隔几年,都会限十至三十人入阁,陆掌门说,借上次风烟阁风波之便,把人数限定为三十人即可,到时候,我们的人先把这名额占去大半,在陆陆续续的用一些章法淘汰些许江湖人士,这样就更顺理成章了。”何峯继续说道“楚少侠到时候只需稍稍用一些易容之术,到宅院扮作风烟阁的登记之人即可,而我,也将在一旁协助楚少侠你辨认我们的人。” “原来如此,可何将军你怎么知道我会易容之术?”楚慕瑾心想,除了刚进村的女装扮相,自己可没在他面前展示过这技能啊。 “说来惭愧,你们当时入无名村的时候,我便觉扮相,咳,有那么一点难以启齿,后来主上命我等乘你歇息之日,翻查了你随身携带的物品,见着一本易容秘籍,想来楚少侠必定是得了百晓先生的真传。”何峯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呵呵呵,何将军见笑了,不过,咱们虽对风烟阁招募门徒的事早有准备,可毕竟还有些真实的江湖人士想要入风烟阁,如果遇见这些人,我们又当如何是好?”楚慕瑾心中还是有所疑惑,这事看起来顺理成章,但毕竟风烟阁在江湖的名声太过响亮,怕是没那么容易就按照计划私下操控招募一事。 “这就要看楚少侠的了,招募的门槛和关卡都没有详细对外,就看到时如何应对了。”何峯说着又对着楚慕瑾抱拳作揖,无名村的事情,让他对楚慕瑾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料想,楚慕瑾应该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否则,怎么会被主上给救进了村子,况且刚才陆掌门也说了,楚慕瑾可以信任。 “呃,容我想想……”楚慕瑾面上虽没有任何表情,可心里却盘桓了无数念头,该怎么做,才能既自然,又不出错。 就在楚慕瑾思考着该如何与何峯商议选拔方式,却被“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思路,他扭头看向回廊另一侧,只见雷泽被陆宁月推出了屋外,还死乞白赖的敲着门,嚷着陆姑娘三个字,他当即就尴尬的与何峯抱拳道“何将军,这事我是肯定愿意相助的,具体怎么操作,我明天在与你商量。” 何峯瞅了眼雷泽,也会意的点了点头“行,那何某就静待楚少侠回复了。” 楚慕瑾再次露出尴尬的笑容,随即快步上前,二话不说,拖着雷泽就往外院走,而雷泽却一面试图从楚慕瑾的手里逃脱,一面絮絮叨叨的说道“楚慕瑾,你又干嘛啊,我这不就是想要找陆姑娘聊聊天吗,至于吗你。” 楚慕瑾觉得被雷泽这么一折腾,脸都丢到了家,赶忙闷着雷泽的嘴,继续向外跑去“走走走,别在这给我丢人了,我的雷二少。” 二人在你推我拉的状态下,走出了风烟阁,也在吵吵嚷嚷的互怼中,达成了共识,终于回到了镇上的酒家安顿了下来。 ------- 风烟阁的招募令,在第二日就传遍的江湖,不少无门无派的人,都卡着三天的期限,朝着风烟阁出发,距风烟阁上次惨遭劫难才不过数十日,不少觊觎风烟阁神兵利器的人都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企图借着此次选拔混入风烟阁,如常镇也因此事,再次热闹了起来。 镇上西南角陈家宅院附近的茶水铺,外来的客人络绎不绝,或是一盘花生米,一壶好酒,再配上些许卤肉,或是一碗阳春面,一杯茶,几乎成了来人的标配,大家的目标一致,都是先向当地人打听招人的情况,再了解风烟阁近期又有什么动作,偶尔的,这些人在茶铺上,说着说着,就相互闹了起来。 “诶,老板,给你打听个事,最近你们这到底来了多少江湖人士啊?”说话的是一名浑身黝黑,满脸胡茬的彪形大汉。 “今个是风烟阁招人的第二天,多少人我不知道,但看起来是挺多了,不过我听说,不是谁都能入风烟阁的,只有那些通过考核出来的人,才会佩戴着风烟阁的信物出门。”茶摊老板给客人添满了水,又怒了努嘴说道“喏,那个,手腕上别着云月袖章的,就是选上的了。” “喔!?那老板你可知,这风烟阁的考核标准都有哪些吗?”彪形大汉对面修着山羊胡子的秃头瘦子也向老板问起话来,他们身旁的其他江湖人士,也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竖起耳朵听起来。 “哎呀,我哪能知道考些什么啊,我又没有武功根基的,也没打算去风烟阁,不过,我也听里面熟识的厨娘说了,很多人在第一关就能被刷下来,说是一进门不武考,只问知不知道什么人曾用过什么兵器否,兵器属性是什么等,诸如此类的,说是风烟阁的主要任务就是维护好兵器,所以得了解它。”茶水铺老板说罢,就去忙自己的了。 “诶,大哥,你说这风烟阁唱的又是哪一出啊,天下之大,神兵利器数不胜数,咱又没有名录,怎么能记得住呢?”彪形大汉对着瘦秃头说话,而旁边桌的人,一样也在相互窃窃私语。 “咱们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入阁的,主要是为了了解下风烟阁的实力,刀大哥不是交代了吗,黑长老虽与我们达成了合作,但却不知其打的是什么主意,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为了掌门的身份去的,就怕到时候,他目的达成就即刻反水,这样我们就会很被动。”瘦秃头喝了口茶回应彪形大汉。 “也是,不过,大哥,这刀大哥不是也没正式入了晓月堂吗?怎么就对晓月堂安排的风烟阁任务这么上心?”彪形大汉瞄了一眼陈家宅院,见着又出入了几个人,心里倒是有那么一点好奇,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这你就不懂了吧,晓月堂入堂的规矩,第一就是废去原来的武功,你说刀大哥习了十几二十年的武功,怎么能轻易废去,所以他也只能作为助力晓月堂的江湖人士,与晓月堂合作了。”瘦秃头也望了一眼陈家宅院,见着获得袖章的人,都是些江湖上的生面孔,而且都还挺年轻的。 “可刀大哥武功都那么高强了,怎么还想着和晓月堂合作呢?自己自立门派不好吗?跟着晓月堂也不见得讨得什么好。”彪形大汉不能理解刀人屠的行为,若换成他武功那么高强,肯定是自己做一派掌门啊。 “你看,你这就是没远见了吧,晓月堂这几天能够迅速崛起,你以为他背后没人么?咱这可不是选择了晓月堂,而是选择了未来锦绣前程,你说咱们年轻时候浪迹江湖倒是没什么问题,年纪大了怎么办,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难道要坐等被拍在沙滩上吗?当然要给自己寻得一些新的出入,为财也好,为权也好,多少也是退路,总不能像那些小门小派,或者十隐士那样,寥寥此生,苟且偷安,最后还莫名的销声匿迹了吧。”瘦秃头的话点到即止,又见陈家宅院的门口,有人走出来,挂了一个牌子之后就关上了,急忙站起来,欲过去看看究竟。 “哎哟,今日风烟阁招人这么早就满额了,看来咱们差不多也要收摊了。”茶铺老板说罢开始陆陆续续的收起做生意家伙。 “老板,你刚才说的满额,是什么意思?”隔桌的茶位上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嗨,这风烟阁啊,总共招人三日,每日就招十人,看今天这情况,诸位若要入阁的话,恐怕得明个请早了。”茶铺老板说罢继续收拾了起来。 “每日就十人,共招三日,这风烟阁还真会算,第一日大家都在赶路,能到的人多是附近的;第二日到的人不明就里,多数都选择观望,能上前报名的却又卡在了兵器谱上;第三日,大家都一拥而上,这不得挤破门槛出大事才是,也不知道风烟阁到底是藏了多少秘密,能让江湖人如此前赴后继。”彪形大汉听闻此况,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这叫个什么事。 “呵呵,看来这风烟阁还真是有一套啊,为了防止外人窥探风烟阁,他们也真是做了不少事情。走吧,阿彪,咱们先休息休息,明天再说。”瘦秃头喝完桌上的茶,丢给茶铺老板些许碎银结账,就向着陈家宅院边的巷口走去。 “大哥,你等等我。”彪形大汉抓起盘里最后一块肉,塞到嘴里,就追着瘦秃头去了。 ------- 天色渐晚,来往的行人少了许多,茶摊铺的老板也已收拾完毕,准备归家,茶摊上的外来客们也都鸟雀状散去,陈家宅院门口也慢慢冷清了起来,这西南角本就是如常镇人烟稀少的区域,再加上曾经做过义庄使用的原因,鲜少人在夜里,跑到这来自讨晦气。 此刻的陈家宅院里,只剩下楚慕瑾和何峯两人,何峯这两天跟在楚慕瑾身边,见他安排有度,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面容舒展的与楚慕瑾对话“楚少侠,今日已是第二日了,咱们的人几乎已经都入了阁,明日江湖人士应该都会聚集与此,若不按照江湖规矩比试,恐难以服众,不知你可有什么应对方法。” 楚慕瑾心中已然有了明确的方法,不紧不慢的对何峯道“明天一开门,咱就根据先来后到,领号列队,每凑齐无门无派符合要求的十人,就相互比试,选出其中两名;明日早些时候,你就守在门口,让你的人混入其中,咱们先把这些人与咱计划入阁的人分为一组,到时候同组的人,只需故意输给他们即可;至于其他的江湖人士,按照风烟阁以往的惯例,也是要补充一些人手的,到时候在见机行事就是。” 何峯点点头表示认可“你说的没错,这两日我派人在镇入口观察,发现近日集结在如常镇的江湖人士,不超过三十人,如明日没有什么异样,你的办法倒是受用。” “嗯,只不过,这招募入内的六人,明天恐怕还得让陆掌门亲自把关才是。”楚慕瑾虽把何峯的人都安排清楚了,但还剩下未知的六个人,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行,这事,我马上就去和陆掌门商议,明日的事,要不你先安排安排?”何峯递给楚慕瑾一枚类似虎符的东西,继续交代道“我的联系人,目前在铁匠铺,见着此信物,必定听从你的安排。” “行,这事交给我,不过也烦请何将军也告知陆掌门,明日之事,勿让雷泽参与,以免弄巧成拙。”楚慕瑾考虑再三,还是暂时不要让雷泽露面的好,毕竟晓月堂盯着的不仅是他一人。 “好。楚少侠今夜行事务必小心。”何峯对着楚慕瑾抱拳的同时,做了个小动作,将手指指向屋顶,比出了两根手指告知楚慕瑾数量,就在刚才,他察觉屋顶上有轻微异动,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人前来探查,还是小心为妙。 第二十六章 虚张声势 “大哥,你说这风烟阁是不是真的没人了?怎么就派了这么两个年近花甲的人来啊?”彪形大汉透着屋顶掀开的一小片砖瓦看向屋内,他虽没听见两人的具体对话,但就觉得,风烟阁毕竟是江湖神器的收藏之处,二人的年纪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大了,若风烟阁都是这样的人,也不知能不能抵挡的住外来者的侵袭。 “你可别小看这些年近花甲的人,风烟阁黑白红黄四大站长老的名号,你又不是没听过,站出来各个都是独当一面的,要不是他们风烟阁的老掌门莫名暴毙,少掌门又无故失踪,这风烟阁可是连晓月堂都不敢觊觎的。”瘦秃头说罢盖上瓦片,沿着屋顶又稍稍挪了一段,想看看将要出门的二人,要去向何处。 “可前不久他们不是也遭遇了一些江湖人士的围攻吗?这又作何解释。”彪形大汉不信这风烟阁的老弱病残们,还真能敌得过江湖上那些后浪。 “那还不是阁内的内部问题,总之,你可别小瞧了这些年近花甲的人,像风烟阁和无剑城这样,他们修习的功法大多和我们不一样,有些秘术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我听说啊,风烟阁的创派掌门,当年是得了鬼谷子先生的一部书,这书后来听说是被他给烧了,但保不齐他们风烟阁的人多少都习得了一些。”瘦秃头说到这向后躲闪了一下,见屋内二人在在院内外门口相互道别之后,其中一人往回走了一段,抬头看了一眼,险些就瞥见他们了。 “是么?这鬼谷子先生的书,真有这么奇?大哥,你再给我说一些呗。”彪形大汉也跟着瘦秃头向后缩了一下,继续好奇的问话。 瘦秃头把彪形大汉的整个向后一拉,匍匐在屋顶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秘术,但据说,这秘术是人越老越受用,修为越高越越能超尘脱俗,练就此书,浅则益寿延年,深则返老还童,而且还能改头换面,和仙法无异。” 彪形大汉双眼放光,情绪激动,但还是压低了声量问道“真的么?那如果咱们得到此奇书,那不就不用点头哈腰的帮晓月堂那帮人干活了么?” 瘦秃头看向彪形大汉,他说的是没错,但这鬼谷奇书,是天下人都觊觎的神书,至今为止也仅限于传说,根本无史可考,也就是说说而已,可眼下晓月堂的人,于江湖朝堂,步步紧逼,他们这群无门无派的人,也只能奴颜屈膝,为的就是能够好好的活下来罢了,根本都谈不上什么江湖道义。 瘦秃头叹了口气,准备转身下屋檐“行了阿彪,你在这继续盯着这人,我跟着那人去看看,记住了啊,小心谨慎一点,别轻易出手,实在不行就跑。” 彪形大汉把头低下了半寸,回道“大哥,你放心,这老小子看起来一个巴掌就能拍死,你别担心我了,快去吧。” “记住了啊,咱们是在盯梢的,不是来闹事的,可别打草惊蛇,误了刀大哥的事,否则够你喝一壶的了。” 瘦秃头再三交代之后,就向着何峯出门的方向去了。 ------- 瘦秃头离开之后,为了分散来人的注意力,楚慕瑾选择了在院子里来回的踱步。 刚才何峯在的时候,毕竟有个会武功的守着,而今屋顶上的黑影虽说是已经走了一个,但还有另外一个盘踞不下,他虽然身有玄铁软甲,保命不是问题,但不知来人武功是否高强,也不敢轻举妄动。 再加上,去铁匠铺的事情,也不能耽搁,他也得想想办法才是。 “长夜漫漫,不知何人登了三宝殿,在下荣幸之至,已备上好酒,可否下来一叙。”楚慕瑾思来想去,这屋顶上的人,即使在他形单影只的时候,都未曾做出任何动静,那么来人的意图,应该不是夺命而是监视,所以,他决定先发制人,赌一把,把自己放在明处,这样才更有主动权。 彪形大汉见楚慕瑾扮成的老朽,虽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但还是一脸淡然的样子,心里便觉得矮了半分,他想了想瘦秃头的话,也疑心对方是个高人,犹豫了起来。 按照大哥的指示,他需要做的就是守在这里监视院里的一举一动,到时候回报给刀哥就行,可如今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这监视的事就算是失败了,他就算赖着也必然打听不到任何消息,还不如下去面对面,有什么问什么,来的实在。 可如若他下去了,万一这个老朽真是个狠角色,他既不能完成大哥交代的任务,恐怕小命也难保,这还不如自己认怂,灰溜溜的离开更好。 楚慕瑾手心出汗,多少还是有点慌张,但见对方一直没有人回应,心想着大概自己这赌一把,赌对了,看来对方果真对风烟阁有几分顾忌,也不想惹是生非,于是,气势又涨上来了不少,对着屋顶大声喝道“呵呵,既然这位英雄不愿与某酌,那么就请自便吧。” 话音刚落,楚慕瑾还象征性的从腰间拔出尾狐,在院中的地面上狠狠的砸了一下,他想着,自己虽没有任何内力可言,但这尾狐的威力却不输给一般人,按照丁源传授给他的鞭法,他稍微借了个巧力,尾狐就在地板上砸出了一个偌大的口子,还发出了炸裂的声响,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多少也能威慑到对方。 果不其然,屋顶上的彪形大汉因为忙于低头隐藏,见不着尾狐的模样,光听着声音,便竖起了全身的汗毛,他想着院内的人,功力应该不简单,大哥给他安排的是盯梢,这都被人给发现了,还盯个毛线,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于是毕恭毕敬的回道“前辈功力深厚,恕晚辈冒犯了,咱们就此别过。” 楚慕瑾心中大喜,但表面仍旧云淡风轻的回了句“不送”,直到听闻屋顶的声音渐渐远去,并且没有复返的意思,楚慕瑾这才彻底总算放松了下来。 他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看着被尾狐砸碎的地板,觉得自己总算是支棱了一把,但刚才命悬一线的慌乱,让他依旧不能平息,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情绪,理了理接下来必须完成的事,又立马迅速的从小门溜了出去,向铁匠铺跑去。 明天的恶战混杂着各大派系的人员,如果没有把提前布局的事交代清楚,何峯手下的那六个人,怕是难了。 ------ 镇上铁匠铺的门虚掩着,里面仍旧传来叮叮当当的击打声,楚慕瑾下山之后,先是小心翼翼的透过门缝往里看,直到见着两个裸着上半身的中年汉子,围着炉火和铁砧,你一锤我一锤的卖力干着活,这才摸了摸手中的印记,准备推门进去,可就在手触到门把的瞬间,楚慕瑾却发现屋内另外一个角落,还站着第三个人。 那人身高超过一米八,肩膀宽阔,皮肤黝黑,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胡渣,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他的眼神深邃而冷酷,透露出一种凶狠的气息,他握着刀,对着打铁的匠人说道“今天晚上可以完工么?” 打铁匠回道“就差最后一道工序了,客官稍等。” 一个妖娆软糯的女声从屋内传来“黑长老,稍安勿躁,先过来喝口茶,莫要着急。” 黑长老?楚慕瑾寻思着这风烟阁主管兵器谱修葺的黑长老,长年都不在风烟阁出没,似乎也没听说他和门内的争斗有什么瓜葛,可居然好巧不巧的,让他在铁匠铺给碰上,想来肯定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要发生,于是,他赶忙往墙侧避了避,矮下身子,竖起耳朵,听起里面的动静来。 黑长老说道“陆宁月的人这几天陆陆续续的,也差不多安排妥当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明天是比武的最后一天,你们能混进去的机会也就这么一次,成败与否,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老夫虽和你们有合作,但毕竟也是风烟阁的人,此事过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妖娆软糯的女声再次传来“呵呵,长老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咱们晓月堂从来都是乐与江湖人士共进退的,这次出手相助,他日你若有心成为风烟阁阁主,咱们也势必鼎力相助。” 黑长老冷哼一句,回道“我对阁主的位置,一点兴趣也没有,泽旗主,你与其对某寄予厚望,还不如,多想想明天该如何打入风烟阁内部,我看这几日江湖人士集结,一日更甚一日,想来明日定免不了一场厮杀,虽风烟阁明令点到即指,但参与者都不是来浑水摸鱼的,哪能那么轻易自控,死伤多少都是自负。 别怪某没提醒你,想要搅乱风烟阁,光靠挑唆红白二长老,是肯定不行的,咱们风烟阁,最核心的人物,其实一直都是黄长老,他常年出没在掌门身边,是最了解阁内具体事务的人,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插手管束,但唯有得到他的支持,才能顺顺当当的成为下一任阁主。” 泽旗主停顿了数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即不痛不痒的来了句“照你这么说,这黄长老,其实,对陆宁月还是支持的咯?” 黑长老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起身上前,对着二位打铁匠人说道“差不多这样就行了,你们也别再瞎忙活了,就一赝品而已,只要形状重量给够,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前让你们在这铁器上挖的嵌入口,对应的大小扣片先一并拿来吧,这些银两你们拿着,若有人来打听,二位知道该怎么说吧。” 打铁匠相互看了一眼,收起钱袋“客官放心,我们懂规矩。” 泽旗主也起身上前,看了看黑长老手上的铁器,然后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趁着黑长老转身的瞬间,手起刀落,割断了二位打铁匠人咽喉“我们晓月堂一向坚信,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楚慕瑾蹲在墙根始终不敢抬头,当他听见二位打铁匠人无声无息的倒地,吓得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黑长老虽然嫌恶的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还是冷漠的回道“哼,不问缘由,滥杀无辜......这就是那么多江湖正派人士,不屑与你们晓月堂为伍的原因。” 泽旗主不怒反笑,但言语中却又带着几分威胁的说道“所以,黑长老,这些正派人士中,也包括你么?” 黑长老没有回应,大赤赤的拉开铁匠铺的门,拂了拂袖,就向着长街走去。 夜里吹起了一阵寒风,长街两边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已经陆续歇业,只留下空地上几处零散的小商贩,还张着大伞在营业。 周围破旧而古朴的平民院墙上,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街上几个行人,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垫着脚,走不成一条直线的。 楚慕瑾一直屏住呼吸,不敢有动作的在墙根喂了一个时辰的蚊子,见铁匠铺再也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悄摸的走了进去,长叹一口气,给里面的二位合上眼。 何峯在打铁铺的联系人,也就剩这二人了,楚慕瑾想着,自己要把刚才和何峯商量好的信息传递出去,怕是再无可能,于是只能等着天明的到来,再上风烟阁,然后继续走一步看一步。 ------ 次日早晨,楚慕瑾赶了个早,把印信交回了何峯手中,并且和他说起了铁匠铺的发生的事,何峯握紧拳头,对晓月堂的所作所为无比恼怒,但还是在楚慕瑾的按捺下,冷静了下来。 楚慕瑾宽慰道“晓月堂的人,今天肯定会来参与风烟阁比武,我虽无法看清他们的武功路数,也无法分辨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但他们做事一向狠辣,现场细细观察一番,定能找出他们和其他江湖人士的不同之处,只不过,昨日信息传达未成,今日六位咱们的人,不知道咱们接下来的计划,可能需要何将军你,亲自出马,寻得他们,并一一告知了。” 何峯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点头回应道“行,这事交给我办,你顾好现场,万一有一两个我没来得及通知的,你只管见机行事就好。” 楚慕瑾说道“那咱两就各自行动......至于风烟阁那边,稍后我也会把今日状况告知一二,让他们早做准备。” “那就多谢楚少侠了。”何峯抱拳与楚慕瑾道别。 第二十八章 阁楼九层 通往风烟阁的路和之前一样,一道接着一道的坎儿,黑长老鬼鬼祟祟的避开一路的障碍,终于走到断崖边上。 他探了探头,向延绵不绝的山峦看去,山风呼啸而过,一片迷雾叠嶂,挡住了眼前的去路,总觉得暗藏什么玄机,为此,也不敢轻易飞身过去,只能摸摸索索,在断崖边来回走动,顺道检查一下四周,是否有机关的可能。 断崖高耸入云,垂直而下,把天地之间分得清晰可见,崖边长满了杂草和荆棘,表面布满了青苔和石痕,在阳光的照射下,断崖的石壁嶙峋,根本没有任何可借力攀爬的点 黑长老略显犹豫的停下了脚步,心想着他打听了这么久,也就只是知道这片悬崖暗藏玄机,以及风烟阁第九层上有个别致的机关,会根据重量触发不同的防御,可如今趁着外面的混乱,到了这里,却只见眼前迷障,若要另寻他路,实在是心有不甘。 他摸着山崖的岩壁,走了一小段,在上上下下寻找支撑点,在转过一处挡在前方的大石块之后,还没踏出两步,就见着一道身影,像燕子般从山谷深处闪出,稳稳地落在悬崖边缘。 清风吹动,一片寂静,黑长老定睛一看,便见着陆宁月,身穿一袭绿色纱裙,腰系白带,长发飘飘,立于断崖边,缓缓拔出别在腰间的翠绿玉笛,神态沉静,目光如霜,仿佛仙人临凡。 黑长老先是一惊,随即故作镇定的说道“呵,陆掌门,没想到,你来的还挺快。” 陆宁月没有回应,而是将玉笛贴紧贴唇角,直接吹奏起一曲平沙落雁来。 那笛声绵绵,宛如天籁,让人沉醉其中,然而,却在四周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流,那气流犹如利剑一般,瞬间刺向黑长老,逼得黑长老,不得不侧身躲避,同时,本能的挥出一掌,正面迎击。 玉笛和掌力交锋,二人的内力在半空中对峙了好一会,殃及到周遭草木,惊得鸟雀虫鸣,扑闪着双翅直奔迷雾,突如其来的震荡引起山壁的猛烈摇晃,连同断崖上的碎石都被震飞了数米。 楚慕瑾在一旁一面抱着头躲闪着石子,以防被砸伤,一面匍匐向前,寻得一处遮蔽物,继续观战。 眼前的高手对决,果然比说书先生描绘的更加精彩纷呈。 楚慕瑾见着陆宁月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优雅的抽出玉笛,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旋转,直奔黑长老。 而黑长老在经过刚才的一役之后,运气流畅了几分,如行云般,踩着山壁飞升上崖,转守为攻,先来了个雄鹰展翅,再来个大鹏翱翔,然后借着力道,绕至陆宁月身后,一掌盖下,击得她踉跄了一脚,向前扑去。 楚慕瑾见状,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扶住陆宁月,但却暴露了隐蔽未知,被黑长老发现,黑长老狠狠地劈碎了原本遮蔽在楚慕瑾面前的大石头,瞬间碎石飞溅,无所遁形。 楚慕瑾紧张的向后退了两步,紧挨着岩壁,慌乱的扣住身后可抓的物体,没想到,彷徨间尽然触到了山壁的机关。 断崖山壁发出巨大的声响,几块窄小的石板悬空贴着崖壁,一个接一个的逐步呈现,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风烟阁高耸入云的建筑,慢慢显出了真容。 楚慕瑾悔不晚矣,连连在山壁上摸索,试图把机关给调回去,但几经尝试,那机关纹丝不动,好似坏死,他颓然靠在善变,在心里喊了句完犊子了,然后心怀愧疚的看向陆宁月。 而此刻的黑长老,顿时双眼放光,飞升而上,笑道“原来,在这里”,当即就脚踏山风,踩着石块,往不远处花果遍地的林子而去。 陆宁月黑着脸,蹬了眼楚慕瑾,单腿登着脚背,连踩了两次,也借着崖壁的力,迅速追了上去,他们的身影在风中交错,动作快得令人目不暇接,看的楚慕瑾目瞪口呆,一时间忘记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直到那二人你追我赶了好一会,掌力与笛声交织在一起,打斗几乎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一时间分不出高下,楚慕瑾这才屏住呼吸,以最快速度,小心翼翼的贴着崖壁,穿过迷雾向风烟阁而去。 林子里的迷雾虽然散去,但楚慕瑾知道,里面花香果味的毒气,分分钟就能让人致命,他远远的见着黑长老脸色逐渐铁青,似是毒气入体,心想着,没准还能向上次一样,逮到机会,再帮陆宁月一把,将功赎罪,于是,几乎忘却了脚下的万丈深渊,连奔带跑的冲了上去。 此时的陆宁月也察觉黑长老身体的异样,她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举起双臂当胸结印,双目紧闭,迅速布阵。 果不其然,之前魑魅魍魉一般的两名男女,在陆宁月的操控下,如游龙惊凤般,又一次出现,灵活的在黑长老的四周穿梭,每一次攻击,都让黑长老必须全力以赴的应对,否则生死搏杀,咫尺之间,命悬一线。 打斗再次升级,在楚慕瑾赶到的时候,黑长老已经毒气上涌,一时不防,整个人被震飞在地,楚慕瑾见状,想着这正是捡漏的时候,便悄悄移动身躯,躲在了离黑长老不到一米的果树后,伺机而动。 只见黑长老再次翻身起来,捂着胸口,指尖封穴,迅速走起九宫步法,试图脱离陆宁月的阵法,但若是年轻时,这点伤痛尚且算不得什么,可此刻的他垂垂老矣,仅仅半柱香的功夫,却是毒气入髓,展露疲态。 而陆宁月此刻,则眉眼舒展,胸有成竹的气沉丹田,催动内力,继续用玉笛音波,发动攻击,她虽看似闭眼立在前方,但全身像是被厚重的盔甲加持,毫无破绽。 玉笛的气流,则如同热浪席卷,一波接着一波的直指黑长老的咽喉,打得他毫无反击之力。 胜败悬殊一眼可见,黑长老只能险中求胜,扬手一挥,将袖中护命的暗器,化作银芒,径直刺向陆宁月,为自己争取逃离的时间。 暗器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分为九,九芒齐出,眼见这芒光四面发散,抵御着陆宁月的阵法,已经把魑魅般的男女逼到角落,就在这个时候,陆宁月忽的猛睁双目,怒吼一声却不戈挡,反而一个纵身跃上了黑长老的上空。 须知人在空中没有大地做依靠,破绽最是繁多,更何况空中并无接力之物,一旦气竭只能任人宰割,陆宁月敢来这么一出,必然是藏了后手。 但黑长老并没有看出破绽,而是眼中露出喜色,双指合并,运内力一发,刺向陆宁月的双足。 陆宁月面对黑长老犹如附骨之毒般的内力,却是不为所动,她双手紧握玉笛,顺势一个空翻,头下脚上的劈了下去,这一劈可算凝聚了全身的功力,再加上从天而降的气势上先声夺人,一时间强大的压迫好似天崩地裂一般,直接把黑长老双膝微曲的按死在地。 黑长老不料陆宁月有此一招,撤身已是不及,当即一个滚翻,挥手间又递出了八八六十四枚暗器,趁着陆宁月抵抗之际,飞身抓住藏身附近的楚慕瑾,向后连连退却,闯入了风烟阁的大门。 伴随着阁门震击,砰的一声巨响,黑长老对着外面喊道“陆宁月,我本无心害人,但你若上前,我定然不留此人全尸。” 陆宁月一句冷笑,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破门而入,挥起玉笛向黑长老劈去,黑长老闪躲不急,一把推开楚慕瑾,破窗而出,吐着老血,一路不敢停歇,向着山崖边跑去。 陆宁月穷追不舍,二人打斗再次升级,隐入迷雾,楚慕瑾这才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一屁股坐在风烟阁的楼梯上。 外面的打斗声渐行渐远,楚慕瑾独子一人坐在风烟阁中,也不敢出去窥视二人打斗,四周安静的可怕,他抬起头看了看这盘旋而上的九层阁楼,忽然心生一念,倒是想看看这里究竟是藏了什么玩意,尽然让这么多人都趋之若鹜,甚至连陆宁月此等妙人,都可以翻脸不顾他这个恩人的性命。 ------ 打定主意之后,楚慕瑾就果断的扶着楼梯站了起来,一鼓作气登着楼梯往上爬,风烟阁的阁楼陈旧,但显然有人精心维护,可直上直下的楼梯,好似没有尽头,楚慕瑾爬到一半就已经气喘吁吁的坐在了地上。 他呼哧的喘着大气,想起上次来的时候,太过匆忙,也没能来得及欣赏这处阁楼的精妙之处,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下每一层的分类,而今,他既已鼓起勇气独上九层,多少也看得更仔细些许。 不得不承认,这风烟阁的阁楼盖的就是气势恢宏,即使历经了百年的沧桑,也依旧贵气非凡。 整个阁楼围绕着一根雕刻龙形的柱子盘旋而上,往上走的每一层的四壁,都整齐的排列着大大小小的抽屉,抽屉的外围用铂金线划分出不同的空间,每个空间都放着江湖人士的称心物件。 抽屉外的表面有刀刻的痕迹,自下而上看去,形成了一副巨大的星空图,直至顶端,又似得道飞升的仙人身形,袅娜的举着不同乐器,仿佛一瞬就能破壁而出。 楚慕瑾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惊叹之余,又不自觉的沿着木质的楼梯,慢慢移动,他每走一步,楼梯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点看似微乎其微的动静,在阁楼内形成一种螺旋状的回响,加大了比重在他的耳边缠绕,让人不免产生一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楚慕瑾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手中紧握着楼梯的扶手,步履不停的向前,时不时警惕着周围的可疑装饰物,小心翼翼生怕踏错一步。 他寻思着,陆宁月这人擅长阵法,配合她守阵的人,大多虚虚实实,他也不确定这看似安全的风烟阁此刻,是否会有不可预知的阵法存在。 他心中有些忐忑,但脚步仍旧停不下来,他的好奇心战胜了心中的恐惧,促使着他一步步往上走,直到爬上第九层,见着一处空旷的平台上,什么也没有的时候,这才一脸纳闷的停了下来“奇怪,这第九层,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阁楼正中传来和楚慕瑾一模一样的话“奇怪,这第九层,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那是楚慕瑾自己的声音,在这风烟阁空旷的结构里出现的回响,楚慕瑾有些害怕,不敢再往前去一步,生怕有什么机关,让他一招毙命,可回头想想,自己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最后什么也没见着,实在也不太甘心。 于是,他又沿着平台四周的栏杆,慢慢的摸索前进,在四下寻找了好几遍之后,终于注意到平台的正中,有一处奇怪的符号,那符号看起来有点像阵法,但却又毫无违和的,融入到阁楼墙壁每一层的刀刻痕迹中。 楚慕瑾好奇的走到平台正中,沿着符号边缘摸索了上去“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呢?” 忽然,阁楼内部发出了某种奇怪的共鸣声,楚慕瑾感觉到脑袋一阵眩晕,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但却又毫无损伤的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他昏沉沉的抬起眼,看向正上方,被一圈圈精致木雕围绕的藻井。 藻井的色彩搭配十分考究,金黄色的背景与红色的边缘相映成趣,藻井的中央部分,则出现了一幅栩栩如生的“龙戏珠”图案,这条龙神态威猛,身姿矫健,仿佛刚刚从天际翻腾而下,和柱子上的龙形成对冲之势,仿佛二龙戏珠般,把楚慕瑾顶在平台正中,而他的手指,正好放在了地面上奇怪符号末端的一处连笔上。 楚慕瑾侧头看向手指,发现手指开始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搞得他一时慌张至极,撑着地面一本三尺,站了起来。 手指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楚慕瑾咽了口口水,轻轻伸出脚,踩了踩那处连笔,可这一次,却发现一个动静也没有,他再次警惕的看向四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要破壁而出,当即就向楼梯撤去“算了算了,此处不宜久留,还是下去等陆宁月回来的好。” 直上直下的楼梯往上走的时候,不觉有什么不妥,但向下的时候,便觉狭窄艰难,楚慕瑾颤抖着双腿,扶着栏杆慢慢向下,一连下了好几层,这才渐渐注意到这每个栏杆的转角边缘,都画着和第九层地面一模一样的符号,像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楚慕瑾顿时好奇心再起,想着陆宁月和黑长老反正也要打斗好一阵,才能分出胜负,他与其坐在这里干等,不如研究下这图案,没准还有惊喜,反正这风烟阁,只要不碰第九层的东西,就算是安全,对他来说,这图案不过就是打发时间而已。 说干就干,楚慕瑾也是个行动派,他摩挲着栏杆,从一楼爬到九层边缘,每到一层,都会用手戳一戳连笔的位置,就这样反反复复,来回来去了两三趟,终于是累得爬不动了,这才瘫坐在了九层的地板上。 可随之而来的眩晕感,再次出现,楚慕瑾感觉天旋地转的比上次还要厉害。不消一会,眼皮就忽的沉重了起来,楚慕瑾抑制不住疲惫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结果朦胧间,却见着四壁的星空图,发出了熠熠的光芒。 楚慕瑾本能的感觉到一种危险将要袭来,他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拿出别在腰间的神鞭尾狐,护在胸前,然后,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楚慕瑾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到了九层平台的正中,而二龙戏珠的场面,再次出现,他心中顿时觉得自己好似被戏耍,怎么什么也没干,就又变回了那只珠子。 情绪加上刚睁眼的冲动,楚慕瑾当即就挥出尾狐,使劲往藻井顶部的龙头甩去。 尾狐一出,天崩地裂的感受,伴随着震颤传导回他的掌心,那龙头放出了耀眼的白光,和九层地面的符号相互呼应,连同四壁的星空,映的更加透亮。 楚慕瑾忽的感到身下一沉,原本空荡荡的平台瞬间凹出个巨坑,紧接着他身下一沉,哧溜一下顺着坑位滑了下去,哐当一声,落在了一处幽暗封闭的空间里。 空间狭窄黑暗,楚慕瑾忍着疼痛,翻身坐起,从口袋里掏出火折子,向四周的墙壁照去,与此同时,四周的烛火豁的亮了起来。 烛火把封闭空间照得通明,楚慕瑾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口巨大的冰棺,那冰棺通体透明,犹如水晶琉璃,而冰棺下面,尽然躺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 那老人身着麻衣素袍,长发乌黑油亮散落在身后,双手呈回字状平放胸前,呼吸均匀脉搏稳定,好像睡去。 楚慕瑾向后退了两步,不敢靠近,可随之而来的空灵声音,似是从老者的腹腔里发了出来“你是何人?为何进到了此处?” 楚慕瑾四下张望了好一会,这才怯怯的回道“我,我,在下,镇远镖局的楚慕瑾,我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总之一言难尽,可前辈,我没什么恶意,也不想要任何东西,就只想问下,我该怎么出去。” 那老者的声音若有若无的继续传来“若果真无意为之,那便是缘分使然。” 楚慕瑾无奈的低下头,小声嘀咕道“缘分不缘分的我不知道,但我是真想出去。” 声音的源头再次响起“你过来,让我看看。” 楚慕瑾本是不愿,但颤抖的双腿,不自觉的将自己带到了冰棺边上,顿时一阵寒意从他的脚底板渗至头顶,楚慕瑾紧张极了,可还是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把脸凑上前去,说道“看就看吧,不过,前辈,在下确实无意冒犯,若有得罪,请您大人有大量,宽恕在下。” 冰冷的气流从冰棺内涌出,顺着楚慕瑾的脸扑了过来,冻得他的牙齿直打哆嗦,老者仍旧双目紧闭,从腹腔中发出略显惊讶的声音“天下尽然有如此体质之人......真是妙哉。” 楚慕瑾不敢动弹,但嘴上却忍不住问道“不是,前辈,我,我究竟是什么体质啊?怎么还妙哉了呢?” 老者缓缓开口说道“天生不得习内力,若有内力伴生,必爆体而亡,老夫活了百年,也是第一次见着你这种体质的人。” 听到这里,楚慕瑾也架不住内心的激动,当即就睁开眼恼火了起来“什么?学内力,就爆体?不会吧,那我这样还怎么上武当啊?前辈,您还是再看看吧,兴许是您看错了呢?” 冰冷的触感,忽的从楚慕瑾的身上消失殆尽,老者淡淡的说道“果然是缘分使然,你唯一能练就的武功,就只有老夫这鬼谷子秘术,雪花神针,不过,你年纪轻轻,若是习得此针,除非登峰造极,否则恐会自此冻结血脉,命不久矣。” 楚慕瑾差点没爆粗口“命不久矣,那还学个屁......啊?” 老者继续说道“世人缘起缘散皆有定数,若你不愿与老夫习此法,那便也作罢,老夫已经在这苦等了一百二十年,不差再多等一阵,只不过你如今入得此阁,见着了老夫,若没受到半分磨难,必不能轻易离开,否则,老夫也无法对现任的风烟阁掌门交代。” 老者虽在冰棺中躺睡,但楚慕瑾却仍旧觉得他说的一句话,都带着致命的威慑,楚慕瑾深吸一口气,内心不免纠结了起来,自己不能学内力的丧气事实就摆在眼前,如若还要在受到未知的惩戒,对他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他堂堂一个镇远镖局的少镖头,怎么能就此用“缘分使然”这四字,认了命。 许是强烈的求生欲使然,楚慕瑾的脑子忽的灵光一闪“等等,前辈,你说你多大了?一百二十岁?还有,现任掌门刚亡不久,下一任掌门已然失踪了,如今各大长老内斗不断,都尚未确定是何人上位,您又要如何交代?” 楚慕瑾的话句句戳心,老者像是受到刺激一样,赫然张开了双眼“什么?你说现任掌门刚亡?下任掌门失踪?” 楚慕瑾的脸上也露出了同等惊讶“什么?你不知道?难道代掌门陆宁月来风烟阁的时候,都没有对您交代过么?” 老者缓了缓情绪,问道“陆宁月?又是谁?” 楚慕瑾心想,坏了,这不会是又给陆宁月找麻烦了吧,于是,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因为,那个,老掌门刚走,新掌门失踪,所以,陆宁月,这个代掌门,是老掌门亲定的代掌门,也就是新掌门的未婚妻......可能,还没正式拜堂,所以,才没有对外公开,你不知道,这也算是正常,正常的嘛。” 老者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沉默了好一会,说道“我沉睡的这些年,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看来,你得详细同我讲述一番了。” 楚慕瑾舔了舔嘴唇,咽了下口水,回道“行,不过,前辈,如果我说了,你能不能免了对我的惩罚,我保证,我保证从这里出去之后,我就当眼瞎耳聋,什么也没发生,就是在这里睡了个囫囵觉而已。” “嗯。”老者并没有拒绝。 第二十九章 风常将军 楚慕瑾一股脑的把他听说的关于风烟阁的传闻,以及陆宁月的来历,在老者那都抖了个干净,这才舒了口气“前辈,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可以走了么?” 老者没有回复,气息平稳的躺在冰棺里,好似再次睡去。 楚慕瑾一脸纳闷的上前,戳了戳冰棺的外壁,试图确定自己的安全性,随之而来的冰冷感,又一次从指尖传到了他的脚心。 紧接着,老者从腹腔里,缓缓的发出一句沉闷的声音“你稍后可离开,但走之前须先受我几针。” “不是,前辈,你怎么不讲信用啊,刚才咱不是说好了,不惩罚么。”楚慕瑾转过身,拼命挣扎着向后跑去,可只奔出了几步,腿脚忽的酸软,扑通跪在地上,身子不受控制的被拖回了冰棺边。 一股气流从冰棺里涌了出来,卷着楚慕瑾的腰身,面向冰棺,平平的拉起数尺,楚慕瑾怼脸看见老者的指尖,凭空冒出几根带着寒意的针来,登时吓得脸色刷白,不敢吱声。 此时的老者已然全神贯注的将内力聚拢于指尖针上,然后,缓了缓情绪,继续开口说道“小子,你可听好了,这第一针,叫一往无前,此针一落,你往日里不管习过多杂的武功路数,皆会尽失,从今往后,除了鬼谷雪花针,不得再碰其他心法,否则经脉自断,命不久矣。” 楚慕瑾心中一凛,顿时舌头打结,不听使唤了起来“不不不,前辈,你等等,你是不信我会信守承诺,对今日之事决口不提么?” 老者停住指尖力道,向前轻轻推出一针,那针贴着冰棺的棺盖,穿透至楚慕瑾心口天池穴,说道“如今我闭关此处,尚未到时,暂不能出,需借你之手,破风烟阁当下危机,寻得下一任掌门,确是不得已而为之。” 扎心的疼痛蔓延开来,疼的楚慕瑾面容扭曲,他憋着一股劲,牢牢抓住棺盖的两侧,一字一顿的喊道“帮风烟阁寻找掌门的事,就算前辈你不对我用针,我也会答应,你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老者抬眼看向楚慕瑾,言语中肯道“鬼谷雪花针,三针下去,可迅速提升内力,再加上我亲授心法,你若遇险,运气沉于手脚,便可如万物加持,疾风阵阵,即使是当世高手,也未能与你正面匹敌,此乃保命之术。” 楚慕瑾一听,这老者话中似是有几分鄙夷之意,多少心里不快,但还是强忍着情绪,自嘲道“世人皆晓鬼谷神针乃无敌之功,前辈若让我这武林废材,捡得个便宜,日后,被众人知晓,不低看了去。” “我予你针法,一方面是合乎体质,缘分使然;另外一方面,知你心不在此,有志高飞,也不愿多加裹挟。若你能成事,给风烟阁交代,此针乃知恩感念,保你永世安宁,若事败遇险,也不至伤你性命,我心亦不亏欠。 只不过,若你果真用了此法御敌,短暂爆发之后,身体便会空如草芥,浮萍摆柳般,神识尽熄,需卧床七日,方可复原。复原之后,恐需再至此处,受以第四针,如我这般闭关修思,以求精近,否则便永续不得习武。” 老者说罢,再次凝气指尖,生出第二针来,那针有别于第一针的极寒之意,反倒是闪露处些许暖耀的红光,顷刻间落在楚慕瑾的天泉穴上。 “这,这,这,前辈,我这能不......哎哟......”疼痛再次袭来,一时间如同炸裂般,天旋地转,楚慕瑾刚到嘴边的话,便被埋没在疼痛中,一口咽到了肚子里。 冰棺一闪,无数芒光从老者体内渗出,顺着指尖针流动,慢慢的把楚慕瑾包裹成甬,老者额头冒汗,凝眉道“第二针,绝处逢生......此针落下,我便可将内力注入你体内,助你筋骨扭转,打开任督二脉,重塑根骨。” “啊......”一种车裂的巨痛,从楚慕瑾的骨髓深处传来,他全身乏力,重重的跌落在冰棺上,似是骨骼全数反转后再次复原,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的皮肤涌出,直接浸透了整件衣物。 老者发丝渐白,原本还饱满的皮肤,瞬间起了数条皱纹,呈现出疲惫的老态,他轻轻闭上眼,继续运功指尖“第三针,斗转星移......” 绝望的泪水从楚慕瑾的眼角滑落,他脖颈处的大动脉爆出了青筋,全身像是被火烧一样,裂开一道道口子,随即皮肤如焦炭般,脱落成碎片,一片片落在冰棺上,他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的沸腾,直到精疲力尽,这才闭上了眼睛,艰难吐出一句话“前辈,既然都如此了,那我,我能敢问一下你的名讳么?” 老者哐当一声落回冰棺底部,朦胧间,楚慕瑾听见他回了两个字“风常”,随即也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楚慕瑾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阁楼九层的楼梯边上,他恍惚间看向自己的双手双脚,幸好依旧完整,刚才皮肤灼烧的真实感,好似镜花水月一晃而过,却又渐渐模糊不清了起来。 楚慕瑾心头一紧,抬眼看向藻井上的龙头,见着龙头闪出道微光,直射他的双眼,顿时慌乱了起来,两步并作一步跳下楼梯,没想到尽然脚步轻盈,不消片刻,即抵达了底层。 楚慕瑾表情微震,他歪起头,对着风烟阁的大门轻轻使出一掌。 大门猛地打开,他低下头,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道“我,我这么厉害了么?” 山风从风烟阁的门口吹入,冷不丁的扑打在楚慕瑾的脸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厉害?厉害什么?” 楚慕瑾再次抬头,就见着陆宁月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阁楼外的光,逆打在陆宁月的身后,楚慕瑾双手停在半空,呆呆的看向陆宁月,一时间虽看不清她的脸,却觉得此刻的她,身姿曼妙,衣阙飘飘,犹如画中仙子,飘逸出尘,于是,忍不住开口赞道“何彼浓矣,华若桃李,美人如斯......” 陆宁月听罢,丝毫无悦色,反倒是冷下脸来,淡漠的回道“黑长老落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在这里吟诗作画,而是和我一起下至山崖,看看去。” 楚慕瑾顿时尴尬至极,收回双手,连连在腰间擦了两下“诶?怎么是你?我还以为......算了,你刚才说黑长老掉落山崖了?” 陆宁月正色说道“对,他虽被我打落山崖,但此处的机关业已知晓,若他没死,下次在闯,敌在暗我在明,即便是我有三头六臂,布下阵法,也未必能时刻提防,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找到他,先发制人。” 楚慕瑾挠了挠后脑勺,低下头再次陷入尴尬“这个,陆掌门,机关的事,我,真是抱歉啊......我也不知道,你这机关没什么规律,就那么随手一抓,就触到了。” 陆宁月脸上陡然青气一现,随即隐去,且按捺下语气,说道“这也不能完全怪你,风烟阁的机关,按照奇门遁甲布置,每次触发的位置皆不相同,需要通过时辰,配合天象才能准确找到。 只能说,你刚才你运气太好......不过,这机关术术,对于熟知兵器信息的黑长老来说,研究起来就容易许多,一旦他有机会再上一趟风烟阁,用不了几日,必然能想到个中原理。” 楚慕瑾抱拳致歉“哎,这说起来,还是得怪我,若不是我粗枝大叶,未能警惕,也不会让黑长老轻易得了个便宜去......你说的对,咱们还是先去找人要紧,只是,眼前这万尺高崖,咱们又要怎么下去啊?难不成,徒手攀爬?” 陆宁月板起脸,比了比阁楼里的龙柱“此处有一个机关,可直达山崖底部,是当年风常老将军留下的,这机关,虽多年未曾开启,但咱们亦可去看看,今日若我一人下崖,便是借力而下,且也容易......至于你,或许只能试一试从那走了。” 楚慕瑾见自己已然被陆宁月瞧得太低,想着自己身上多少也挨了三针鬼谷雪花针,多少有那么一点不服气,张口就想把刚才的经历讲出来炫耀几番,可话到嘴边,又考虑到自己对那老者的来历不甚了解,也不敢轻易吹嘘,于是转了个话题,问道“风常,将军?陆掌门提到的是何人?与风烟阁又有什么渊源呢?” 陆宁月本不想发言,但见着楚慕瑾一脸好奇,想着风烟阁创始人的事,也不是什么江湖秘密,便开口说道“风常将军是风烟阁的创始人,他出自东晋名门,原姓王,其祖父为尚书仆射,是荆州刺史的女婿,父为散骑侍郎,那时候权谋之争激烈,其祖父因原本主人起兵造反,获得显赫,但随之而来的报复刺杀,也不绝于席。 寝食难安之下,遂暗地与司州刺史密谋作乱,结果事情败露,被新贵满门抄斩,仅14岁的独苗孙子,被家人藏匿,随后多番逃难得免一死,改名风常,辗转逃到北魏。 风常初到北魏并不得志,他以身家不幸,势必复仇为由请效力北魏皇帝,意图南讨,可当时北魏皇帝尽管很同情他的遭遇,仍旧担心其身份可疑,不敢重用,但又惜其是个人才,给他安置了一个文职工作。 直到北魏王朝,陆续统兵南征,在黄河以南取得许多州镇,确立了南北对立的形势,这才有了风常一展抱负的机会。 可时移世易,流年不济,风常踌躇满志准备走马上任之时,先帝去世,其子即为,以为南人不宜委以师旅之任为由,收回成命,让风常赋闲家中。 好在,新帝也是个爱惜人才的主,没过多长时间,他对风常又有了全新的安排,让其直接为太子师,可风常坚辞不受,并表示仍旧愿去南部边陲效力,新帝对其实力赏识有加,又有意拉拢南人其他受众,便以其为例,开先河任为南蛮校尉,大将军左长史,至此,风常总算凭借实力,扶摇而上,坐实名号。 而后,刘宋派人北伐,北魏用防守反击的策略,击溃南军主力,打败了刘宋,夺取黄河南岸数个重镇,而在这场战斗中,风常立下了奇功,战后,又率领北魏将士多次挫败了刘宋多名名将的进攻,最终赢得了连番胜利。 自此之后,风常得到了更大的赏识,成为北魏重臣,但重臣比将军还不易,朝堂内各方势力斗争,夹杂的部分刘宋谍人,使用反间之计,内外夹击,称其功高盖主,却没有得到升迁重用,对朝廷十分怨恨,暗地里勾结敌对,企图南叛,引得诸多北魏重臣猜忌,同时,还受到敌国所派刺客袭击。 时,风常天命之年已过,几近六旬,见此时内忧外患,若不及时低调出朝堂,必祸及家人亲眷,便自动请辞,然北魏新帝不舍其才,未能应允,他只能借着敌手以叛降者的身份,藏匕首于身之际,假死以脱壳,遁离朝堂,保一方安宁。 而后,风常隐入江湖,逃亡间,无意寻得鬼谷雪花针,由于其天赋异禀,又知取舍进退,便得道而去。” 楚慕瑾点点头,心中佩服之至“哦,风常将军的经历,还真是跌宕起伏啊,不过,这和风烟阁有什么关系呢?” “风常遇刺脱壳那年,敌方刺客被擒获,左右将领怒不可遏,欲杀之而后快,风常饶念其虽落败,却因其让他借力逃脱朝堂,放他归去,还交代其如何回复敌方暗主,可没想到,敌方暗主为免北魏借口挑事,欲杀之。 结果机缘巧合,那人又被风常所救,于是,从此感恩戴德,当下也决心隐姓埋名,扮作风常侍从,退至山中,从此二人相伴,共创风烟阁,而那人,就是风烟阁的第一任掌门,风向东。 风常将军子嗣稀薄,不久便再无依托,而风向东子孙繁茂,最后,风常将军于耄耋之年匆匆病逝,而风向东则成了风烟阁的唯一主人,奉风常为老祖,立派位于祠堂供奉。” 听到这里,楚慕瑾略感惊讶,原来陆宁月根本不知道,风常还活着“传闻鬼谷雪花针,有回春之效,会伴随着功力加深,而越发强劲,若习到深处,可童颜逆反,风常将军难道没有功成?” 陆宁月脸色微微一沉,说道“这些旧事,都是风掌门临了前,告知与我,你若有疑,我也无法追溯其源头,但鬼谷雪花针的修炼,需要特殊体质,想必这也是风常将军,最终仍旧没能悟道功成,而顺应天命的原因。” 楚慕瑾识相的点了点头,想着不管传闻如何,这毕竟是风烟阁的私事,他也不好置喙,于是,假意叹了口气,说道“也是,这风常将军若在健在,算起来也都上百岁,这世道哪里有人不吃不喝,还能活到百岁。” 陆宁月不再接话,她靠近龙柱,在上面的星辰图的几处节点上,迅速拨弄了几下。 龙柱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底层的墙壁旋转错位,出现了处并不显眼的暗门,陆宁月踏步快走,楚慕瑾紧跟其后,二人隐入门中,随即墙壁又一次发出声响,楚慕瑾感觉自己的脚底忽然一阵踩空,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下坠落,他慌张的伸手撑在紧凑的四壁上,闭上眼直到哐的一声落地,这才发现自己站在陆宁月的身后,以环抱的姿态将她纳入怀中。 陆宁月的胳膊肘瞬间顶在了楚慕瑾的腹部,楚慕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飞身向后,狠狠地撞在了后侧的墙面,随之而来的暗门开启,阳光直射到他的脸上,他举起手挡在眼前,再次张开的时候,却看见前方就是平坦的崖底。 第三十章 崖底老道 崖底的两侧,被层层叠叠的石头和树木围绕,向外望去是一片高过头顶的草甸,绿草被阳光一照,上面挂着的晶莹露珠,像是被翡翠覆盖。 草甸前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流淌的溪水发出潺潺的声音,天空倒映在溪水中,伴随着崖底升腾的雾气,形成一个纯净的蓝色镜面,云朵游荡,时而遮蔽,时而显露,让人产生某种莫测之感。 楚慕瑾深吸一口气,舒缓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平视前方之时,便见着陆宁月大步跨向前头,朝着溪水下游走去。 风从崖底入口吹来,带着清新的花草香气和湿润的泥土味道,陆宁月逆着光,衣决飘飘,美人如斯的模样,似有烟霞轻笼,楚慕瑾登时觉得此情此景,似真似幻,并非凡尘,霎那间心神荡漾。 他定定的站在那里,愣是发呆了好一会,这才快步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几里,终于在一处石碓边,见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 楚慕瑾伸长脖子看了过去,差点叫出声来,陆宁月耳朵微动,一把捂着楚慕瑾的嘴巴,迅速把他拉回林中树后,小声说道“别说话,有人。” 溪水的另一头的山崖壁上放下几根绳子,上面陆陆续续下来几个人,楚慕瑾被陆宁月的发丝撩拨的面露绯红,不知所措的拨开陆宁月的手,向后退了两步,这才瞧见,那山崖上下来的为首女子,就是昨日在铁匠铺里,和黑长老面议大事的泽旗主。 楚慕瑾不敢出声,蹑手蹑脚的缩回了树后,在陆宁月耳畔说道“是晓月堂的人。” “旗主,黑长老就在前面,不过,看起来好像快不行了。”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带着狰狞鬼脸铁面具的人上前来报。 泽旗主眉眼一挑,摆了摆手,上前用脚踢了踢黑长老奄奄一息的身体,从袖口掏出一个药丸“来,把这个给他喂下去。” “是。”带着铁面具的黑衣人接过药丸,掰开黑长老的嘴,硬生生的塞了下去。 原本躺在地上的黑长老,瞬间咳出两口老血,脸色顿时红润了许多,他撑地而起,盘腿打坐,不消一会就起了精神头,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一干人等,略带傲慢的说了句“多谢”,然后缓缓起身,和泽旗主对面而立。 “凝血丹......”楚慕瑾小声嘟囔了一句。 陆宁月扭过头,与其眼神交错,对视数秒,从略带警告到心中狐疑,楚慕瑾目不游离,但心中荡漾再起,他抿了抿嘴,咽下口水,和陆宁月拉开距离,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闭嘴不语,又向陆宁月点头示意,二人这才继续如无其事的偷听起黑长老和晓月堂的对话来。 泽旗主抬眼看了看高耸的山崖“黑长老,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落到这了么?” 黑长老捂着嘴干咳了两句,敷衍道“我被陆宁月追杀无门,打斗间不敌,落入山崖,幸而遇水,冲刷自此,亏得你们来的及时,方能得救。” 泽旗主冷哼一句,挂起带着杀意的假笑“看来救命之恩,也不能及风烟阁的半点秘闻,黑长老守口如瓶的本事,可比武艺高处许多啊。” 黑长老眼神戒备,捂着心口说道“泽旗主说笑了,风烟阁的秘密本就不是常人能窥探,晓月堂若是觊觎鬼谷雪花针,恕老夫无能为力......但,此次被陆宁月追杀,也不算全然没有收获,那个突然出现在陆宁月身边的老叟,就是入阁关键。” 泽旗主眯起眼睛,看向带着铁面具的黑衣人,质疑道“老叟?我怎么不知道,陆宁月身边除了心怀叵测的黑白红黄四位长老外,还有其他老叟?” 黑衣人低头凑近泽旗主,小声回道“据探子来报,那老叟乃他人乔装,于此次比武中横空出现,但却不知具体何人,其易容之法深得百晓先生精髓,怕是在江湖上有点背景,否则也不会如此堂而皇之的站在陆宁月身侧。” 泽旗主略感惊讶“陆宁月除了无剑城,还有其他势力相协?” 黑衣人看似卑微,实则淡定的回道“前几日,陆宁月于驿站停留,大冢宰宇文宪与其擦肩密谈,不知是否已达成合作......但远观其二人状况,交谈甚欢,咱们派出的南海双煞,日前业已被陆宁月生擒。” 泽旗主摸了摸唇角,不假思索道“难不成司南伯还没死?” 黑长老捂着胸口的伤处,歪头接话道“传闻宇文宪手下谋士不计,其中当以司南伯为首,其智计无双,常便装走访民间,为其收集信息,收买人心,然多年前,宇文邕上位后,此人就此销声匿迹,有人疑其被暗杀,但却未能收到确切消息,后来,也有不少江湖人士称其得见真人,并未亡故,因此,司南伯至今一直成谜......若陆宁月身旁的老叟是他,那恐怕很难再有机会近其身。” 泽旗主脸色一沉,若有所思了一会,拂袖一挥,对着黑衣人说道“你姑且再去探一探那老叟虚实,此事容我禀明堂主后,再另寻它议。” 黑长老脸上的肌肉牵动了几下,低头泛起一丝笑意,这招祸引东流,在他刚才调息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之前他与陆宁月在风烟阁交手,虽见她对那老叟言语狠辣,不管不顾,但每每直冲上前,都是为了占得先机,护他周全,这心思也是可见一斑。 既然陆宁月有心护人,且那人能同她一起上阁,定然不会是泛泛之辈,二人关系目前成谜,却也正可让他借机牵制,再加上晓月堂搅得一摊浑水,对他而言,则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黑长老故意激将道“泽旗主,如要寻得此人,需安插人手入阁,然比武进行中,我稍适一看,见你的人手,未必有机会,莫不是晓月堂的人,并不如外界所言的利索,也不过如此么?” 泽旗主勾起一抹浅笑,媚眼如丝目光游离,在黑长老的脖颈间游走,忽的拔出一把锋利的短刀,猝不及防的割向黑长老的咽喉。 黑长老双眼圆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当场血喷,轰然倒地。 泽旗主抹了把脸上的鲜血,把短刀丢给黑衣人,对着黑长老的尸体缓缓说道“既然黑长老本事不过如此,便也无他用,入风烟阁的事,就不必黑长老再操心了......至于晓月堂如何,还容不得你一外人置喙。” 黑衣人接过短刀,也不吱声,默默地抱拳作揖,随后沿着山壁绳索,攀爬离去,躲在一旁的楚慕瑾,捂住嘴倒抽一口凉气,慌忙把脸上的胡子头发都扒了下来,一面抹脸,一面哀叹“晓月堂出手这么狠辣,黑长老死之前,还拖了个我当垫背......哎,我这以后可怎么混江湖啊。” 陆宁月二话没说,只是盯着泽旗主身边黑衣人的背影许久,然后转身沿原路返回,她刚才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身形,尽然觉得有几分熟识,可她熟识的那人,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晓月堂有关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楚少侠,今日事,你权当不知即可,为防万一,接下来你也必须离开风烟阁。” 楚慕瑾双手一拱,识趣的拜别“嗯,此事我自知麻烦更甚,离开也是为了大家好,反正何峯他们业已安顿好了,不管怎么样,我也算对得起陈星辰前辈的收留之恩了。” “楚少侠大义。”陆宁月点点头,没有挽留,径直往暗门走去。 楚慕瑾愣愣的看着陆宁月走进风烟阁的机关,直到暗门关闭,这才想起自己身在崖底,若不从来路回去,恐要绕大圈,艰难上行,顿时犯怂追了上去,猛敲暗门,可却为时已晚。 暗门轰然关上,楚慕瑾被孤零零的落在崖底,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他无奈的抬起头,看了看将晚的天色,沮丧的顺着溪流下方走去,心想着水流之处总能汇聚成潭,潭水之处总该有渔猎之人小憩,再不济也能图得温饱。 若还能寻得一安全之处,凑合过夜,好歹也能防御这林里野兽,等天明在上路。 ------ 从溪水上游走到下游,沿途的风景如画,溪水清澈的见底,山崖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金光,楚慕瑾手上拿着个树枝,这里敲敲那里捅捅,一路警惕,根本无心赏景,心怀惴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处深潭。 看着天边的阳光渐渐被吞噬,楚慕瑾着急忙慌的捡了一堆干柴杂草,又就近寻得一处突出的山石,支了个火坑,趁着天色未黑,下潭摸了只大鱼,烤了起来。 这深潭鲜鱼,香气四溢,楚慕瑾抹了把脸上的汗,捏了一小块放到口中咀嚼,对着偌大的崖底山林,苦中作乐的自嘲道“哎,可惜了这好鱼,没人分享。” “好鱼,好鱼,正好老夫饿了。”一个声音从林中传来,随即咚的落地。 楚慕瑾竖起耳朵,听见有人推开杂草,窸窸窣窣的走了过来,他借着火光仔细一看,就见一名身着破烂道袍,盘着个阴阳髻,两缕龙须落在面上,手中拿着酒壶的道人,腿脚踉跄,一步三晃的向他走来,他一时紧张,伸手摸向后腰别着的尾狐,喊道“来者何人?” 老道捋了捋龙须,移步上前,一屁股坐在火堆边,毫不客气的说道“呵呵,还是一年轻小哥,正好正好,陪老夫喝上一杯,聊聊风月,老夫已经许久未见人到此崖底,今个还真是好不热闹啊。” 楚慕瑾先是一愣,随即见对方放浪形骸,也并无杀意,这才松了口气,收起尾狐,跟着坐下,把烤好的鱼递给老道“在这深不见底的山崖下能碰见,真是缘分,前辈手中老酒,一看就是陈年佳酿,配上这潭水鲜鱼,也算是人间一绝。” 老道嬉笑着,伸手撕下一片烤鱼,就是囫囵一嘴“可不是,老夫这酒啊,乃是这深山百花蜜所酿,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楚慕瑾接过老道的酒,大口猛灌,一阵暖意顿时腾升心底,他抬眼看着头顶渐郎的月色,又看了看亲切如故人的老道,感慨道“没想到我楚慕瑾也有今天,往日里在家赋闲,父亲总是耳提面命,现在想来似乎已经许久未归家,尽有些想念......” 老道把酒拿回,也自顾自的喝了一口,一时间也感慨万千“家人虽在身侧念叨,总好过孑然一身,孤苦飘零,你小子还算是有福气之人,即使在这深山涯底,也还有老夫相伴......哎,可老夫自己,纵然是有家,却也归不得,只能窝在此处,黯然神伤的度日。” 楚慕瑾擦了擦嘴,把烤鱼全权递给老道,心有疑虑的问道“前辈在此虚度,难不成是因为崖底无路可循?可我刚才见着晓......有一波人,落绳而下,攀附山壁,若能借力进出,也并非费劲之事啊。” 老道看了看楚慕瑾,抬手一指“攀附山壁,那倒没必要,崖底上山,路有一条,你明日沿着山壁盘旋而上,绕过那几处窄小断碎残垣,便可顺路上山。” 楚慕瑾趁着月光看向前方,老道手指的方向可见一条隐约小路,像是人一锄一铲挖出一样,确有几分好奇的问道“既然有路,为何前辈还在此栖居,黯然度日?” 老道一声自嘲“呵,今朝是今朝,昨日是昨日,咱现在有酒有鱼,还是先喝个痛快的好,其余往事,不过水中月镜中花,过往即逝。” 楚慕瑾点点头,表示认可,便也捡起几跟柴禾,往火堆里添,权当闲聊道“前辈在此可有栖生之处?我看着山里忽晴忽雨,环境好生恶劣,也不宜久居,日常衣食住行,恐也稍做艰难,若前辈不弃,要不随我一起出谷,咱好歹也相识一场,我镇远镖局虽小,但温饱生计,总是稳妥。” 老道没有接话,反倒是伸手烤了烤火,笑道“小哥是镇远镖局何许人?” 楚慕瑾觉老道亲和,但当前处境,若要说起身世,多少有些顾忌“我也不是何许人,只是区区一马夫,往日里也极少跟着总镖头走镖,但别看我这马夫活计,对于镖局来说可是至关重要,所以,您老若要出谷,我好歹在镖局里也能说上句话。” “小哥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鄙人生性不羁,也不愿被束安稳度日,就在此崖底虚度光阴,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人死如灯灭,就那么回事吧。”老道目眺远方,嘴里说着不愿,可满眼尽露遗憾。 楚慕瑾寻思着这老道怕是历经沧桑,未必是真不愿出谷,若然他一人上路,遇见晓月堂,就算易容也怕是会心虚,易于暴露,若能二人并肩,多少还可以相互掩护,最不济,出事时,还能有人给家里稍个口信,也算是有个交代。 于是,灵机一动,说道“话虽如此,但毕竟人间烟火胜过万物,前辈总不能每次都凭靠打些山鸡野兽,到镇上换酒度日吧。” 老道默不作声,却握着酒瓶打量起楚慕瑾来,的确,这小哥说的没错,这么些年下来,他虽藏于深山,但夜以继日的生活毕竟不可数,柴米油盐和老酒,哪样不是金银财帛置换而来,他入山之前并没有积蓄,多数以猎物换取,可时日一多,来回镇上的次数也不少,并没有完全与世隔绝。 再加上那日,他如常进镇的时候,被云游的师兄弟撞见,差点躲闪不急,他担心下次再去,又被撞见,倒是也考虑着该挪个地了。 “日前的江湖一片混乱,镇远镖局,还算是个可避身之地,老夫一把年纪,镖师做不成,做个伙夫,或者养马人,也未曾不是件好事,大隐于市,自己一方天地,不用愁苦吃喝,想来也是极好,被小哥你这么一说,老夫,还真有点心生向往。” 楚慕瑾连连点头,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对啊,前辈,你能这般想,可谓是大通透......这玉佩是我随身信物,您拿着,明日咱一起出谷,我得先去办些私事,你可在酒寮等我片刻,若我许久未归,您也可带上此玉佩,前往镇远镖局,就说阿九好友,镖局里自会安排。” 老道接过玉佩,掂量了几分,看向楚慕瑾,也从自个的口袋中拿出一个信物,递了过去,那信物形如七星北斗,刻着道家符箓,好似亘古青铜,他摸索着信物,眼神深远,淡淡的说道“这信物,你也收好,虽不值几钱,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只不过,而今我既已打定主意,重新开始,那便不再留恋,赠与你也好。” 楚慕瑾眼瞅着老道神情坚定,好似真的放下心中愁苦,也不好拒绝,便欣然收下信物,开怀畅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今日就借着这月光,满饮此酒,就当庆祝咱两的绝处逢生了。” “哈哈哈,好!”老道笑得开怀,二人当即一人一口美酒,一人一口鲜鱼,直至醉意正浓,渐渐睡去。 第三十一章 初入卞州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络绎不绝,小贩们热情地吆喝着,街头艺人也在展示着他们的绝技,楚慕瑾眼望着小镇上的繁华喧嚣,心头没来由地一喜,又是一叹。 从崖底上来已经三天了,考虑到目前的情况,楚慕瑾没有直接上风烟阁找雷泽,而是在小镇的酒肆里低调的躲了几日。 本以为小镇安逸,可在此逗留享几日烟火太平,没想到江湖朝堂各处纷争不断,连风烟阁最终都没能幸免,如今晓月堂的人不知用了什么伎俩,已经入了风烟阁,并且还四处打探他的消息。 这几天他想上风烟阁和雷泽打声招呼,都只能躲躲藏藏,九转十八弯换好几拨人送信,实在步履艰难。 “啊九小哥,你这是在等什么信么?”老道提着酒壶走上前,站在翘首以盼的楚慕瑾身侧,猛灌一口老酒。 楚慕瑾一脸沮丧的答道“我有一发小,和我一同逃家,被我拖累,卷入风烟阁内斗中,而今我无法长久待在这里,得告知他一声,让他做出选择,是与我一同上路,还是留在这里静观其变......不过,这两个选择,对他来说都暗藏危机,我最好是能让他与前辈你一同返回归家,我也好安心上路。” 老道又喝了口酒,问道“上路?小哥你要去哪么?不打算和我一起回镇远镖局了?” 楚慕瑾摇摇头,叹息道“原先的确有回去的打算,但现在的情况,我若回去,对镇远镖局来说,未必是好事,你看这些天,晓月堂的人陆陆续续在镇上打探消息,虽然还没查到镇远镖局头上,但以他们实力,不过是时间的事。” “晓月堂的人无处不在,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还能去哪里?”老道提到晓月堂的时候,眉宇间略有深思。 楚慕瑾皱起眉头,略显为难的道“我娘是柳叶山庄的远房亲戚,她近期在柳叶山庄栖居,我想那地方不过商贾之家,虽与朝廷有些许瓜葛,但远离江湖,我打算乔装前往,而后隐于其中,若足不出户,避过这阵风头,应该就能另寻他路,也算是个可安全之策吧。” “柳叶山庄?”老道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楚慕瑾狐疑的问道“怎么?柳叶山庄有什么事么?” 老道看向楚慕瑾,似是在他的眉宇间寻找答案,然后若有所思了一会说道“哦,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提也罢,既然你心中已打定主义,也没什么不可去,若真是远房亲戚,寄居柳叶山庄,不至于牵涉过甚,于你而言,也算是个退而求其次的方法。” 楚慕瑾看出老道的欲言又止,却也不敢再多言,毕竟是他对老道隐瞒在先“前辈说的是,只要不牵扯过甚,就行......” 老道不语,转身往酒肆里去。 楚慕瑾望向街道尽头,伸长脖子翘首以盼,没成想,从他身后冒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小乞丐跌跌撞撞的扑在楚慕瑾身上,连连道歉,然后悄悄地塞了张纸条给楚慕瑾,就迅速扭头跑的个无影无踪。 楚慕瑾握着纸条,不敢跟上去,左顾右盼了好一会,把字条收入袖中,这才转身往酒肆里去,字条是雷泽差人递过来的,上面写着几个字“你先走,我还有要事要暂留风烟阁。” 楚慕瑾看着字条,心里犯嘀咕,还能有什么要事?不就是想要多赖在陆宁月身边几天么?算了,算了,还是不管他了,以我现在的情况,都自身难保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去柳叶山庄避一避的好。 就在楚慕瑾发呆入神的瞬间,掌柜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放下算盘,摆了摆手,说道“这位客官,您在我柜台前站了半天,是需要些什么么?” “有没有笔墨纸砚?”楚慕瑾晃过神来,这才想起,雷泽跟着他乱跑都这么多天,是得给雷府去封信了。 信笺的内容,他业已想好,就说风烟阁的陆宁月是有夫之妇,雷泽一厢情愿顽劣纠缠,实不太妥当,倒不如早点带回去,和吴县令的女儿成婚的好。 安排好雷泽的事,楚慕瑾心头一阵愉悦,他匆匆吃了顿饭,趁着晌午天色正朗,就收拾好行囊和老道拜别,此去前路,他打算扮作马夫,一路向南,直奔柳叶山庄,然后在山庄脚下的卞州城歇歇脚,打算先打探一番山庄的真实情况。 -------- 不得不承认,柳叶山庄所在之处的卞州,是除了长安城外,最繁华的地方,其夜市颇有盛名,饭店酒肆营业至深夜,三更以后,除固定摊点以外,还有头顶肩挑沿街串巷叫卖的零担,买卖昼夜不绝,十分热闹,什么扇帐衣帽,花卉盆景,猪羊鱼鲜,蜜饯糕点,时令瓜果,应有尽有。 楚慕瑾一路颠簸,到了卞州之后,藏身于市井街市,就开始东跑西窜的四处打听,当日即刻瞧见了日常跟着母亲的丫鬟莲花,莲花鬼鬼祟祟的摸到了药店,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楚慕瑾想要追上去问明情况,可眼见街头忽的冒出几个不明根底人,干脆也鬼鬼祟祟的溜进药店。 莲花把一包药渣推到大夫面前“大夫,我家夫人染病许久,药也吃了几幅,但就不见好,您能帮我看看这副药对症么?” 大夫抓起药渣凑近鼻子嗅了嗅,又左右拨弄了几下剩余的药渣,皱着眉头说道“这幅药方对症风寒本没有什么问题,但这药材的质量,略有稀疏,有些还受潮过,影响了药性,若身子骨偏弱的人服用,不仅不能治愈,恐还有伤,会引发旧疾。” “哼,我就说,二小姐怎么会如此好心,没想尽是要糟践我家夫人。”莲花气鼓鼓的收回药渣,又从口袋里掏出些许银钱“大夫,您重新给开一副风寒药吧,药材要用最好的。” “风寒之症虽有固定配方,但轻重还需把过脉,若夫人方便,可移步至此,以便诊断,亦或者老夫也可上门切脉,准确开方。”大夫结果银两,从旁拿起个问诊箱,就准备出柜外诊。 莲花连忙阻止道“不不不,我夫人她,她现在,现在不便见客,你就先开服药给我,等吃过几幅之后,看看情况,再做安排也不迟。” 大夫看了看莲花的表情,觉得此事多半有蹊跷,便也不强求“也行吧,不过,此药连服三天之后,若无起色,定要尽早安排面诊,不宜久拖。” “行。”莲花点头,接过几贴药,低下头揣在怀里,走出门去,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绕着路往柳叶山庄去。 楚慕瑾捋了捋假胡子,作出耳朵不好使的模样,敷衍了问诊的大夫两句,急忙跟了出去,才刚出店门,就见着那几个跟着莲花人,仍旧不死心的尾随其后,于是,不敢凑得太近,放缓了脚步。 那些跟着莲花的人应该是柳叶山庄的家丁,楚慕瑾见着他们熟门熟路的走了一小段,眼见莲花快要进门,立刻作鸟雀状散开,便也没有再追究,扭头隐入街巷。 不过,这件事楚慕瑾思量了再三,心里仍觉得古怪,母亲在柳叶山庄连抓个风寒药都不宜声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虽然母亲自打嫁到镇远镖局之后,就鲜少回娘家,可一家人和防狼似的防着她们,怎么会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楚慕瑾一面纠结,一面行路,冷不丁的撞到了一处马车上,他捂着头,正准备收回步子,没成想,却被一个女子喊了回来“诶,你个驾车的,本姑娘刚才叫唤你这么久,怎么连个答应都没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你谁啊?”楚慕瑾不耐烦的回过眼,结果眼神对上一个扎双髻长辫的紫衣少女。 那女子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冰肌玉骨,却双手叉腰一副凶悍的摸样,拍掉楚慕瑾手上的斗笠,说道“呵,你说你不知道我是谁?你是乡下来的吧?我就不信这卞州城里,还有人不认识我叶彩凤的!” “你是叶彩凤?”楚慕瑾不禁咋舌。 这个叶彩凤他可是记忆犹新,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随母亲来过柳叶山庄,虽然当天就走了,但这叶彩凤下死手把他推进水池的事,他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她那趾高气昂,句句说着母亲和他丢尽了柳叶山庄的脸,根本不配踏入山庄的模样,让他恨不得撕碎她的脸。 “呵,算你还有点见识。”叶彩凤上下打量了一番楚慕瑾,然后歪头想到些什么“对,就你了,你这一脸土匪样,正好与我一同前往聚宝庄,吓唬一下周琼羽那死丫头。” “不去。”楚慕瑾捡起地上的斗笠,一口拒绝。 “不去?”叶彩凤一脸傲娇的掏出一袋银两,狠狠的甩在楚慕瑾身上“这里的银两足,可够得上你们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了,赶紧的,别磨蹭,跟我走。” 楚慕瑾虽不情愿,但钱财无过,他拾起钱袋,掂了掂,心想着这叶彩凤给的回报还真实丰厚,要换做其他人,恐怕真会答应,可他是谁啊,他可是堂堂镇远镖局的少镖头,多少银两没见过?能被她个小丫头糊弄了去? “不去不去,我还有事,你找别人吧。”楚慕瑾把钱退了回去,扭头就走。 “站住!”叶彩凤从未见过如此不识相的人,着急忙慌中一把拉住了楚慕瑾的衣领,恼火的喊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能拒绝本小姐的人,总之,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叶彩凤的声音尖锐,举动引得路人纷纷看了过来,楚慕瑾担心事情闹得太大,被晓月堂发现行踪,赶紧快步上前,捂住了叶彩凤的嘴,拖到一旁的巷子里“行了行了,叶大小姐,还是你厉害,我去还不行么?” “唔唔......”叶彩凤挣扎着狠狠地咬了一口楚慕瑾的手,把他推到一旁,擦了擦嘴巴呸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退后了好几尺,这才说道“你,你,你一会就像对我这样,把周琼羽给抓来,然后在她脸上涂点鸡血鸭血什么的,警告下她以后别多管闲事,这银两就归你了,日后要有人追问起来,你就说你我二人素不相识,只道是看她不顺眼就是。” 楚慕瑾敷衍的点头同意,其实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一会拿了钱就走人,反正这丫头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跟上来看。 “对了,那个什么周的,是在聚宝庄附近么?她一个小姐,大部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总不能冲到他们府上去逮人吧。” 叶彩凤嫌弃的看向楚慕瑾“呵,放一百个心吧,本小姐办事都是步步为营的,这事我都打点好了,我早就看出来,她和那个戏子庄秦飞眉来眼去许久,所以,我就用庒秦飞的名义,约了周琼羽出门私会,一会她名义上是会去华阳寺祈福,但会绕道去见庄秦飞,你,堵在半道上等她来,就行。” 楚慕瑾撇了撇嘴,无语的回道“呵,没想到叶小姐还挺聪明的。” “行了,马屁也别拍的这么利索,本姑娘的聪慧机敏,是众人皆知的事,你只管办事就行。”叶彩凤的目光落在楚慕瑾被她咬过的手上,又抬眼看了眼他灿若星辰的眉眼。 不知怎地,尽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马夫洗干净了应该也挺好看,她下意识的盯着楚慕瑾看了许久,发现楚慕瑾也在看她,忽然有些尴尬,于是干咳了两句,催促着楚慕瑾踩点赶紧去,自己就向着边上高耸的饭店走去。 饭店二楼的有个高台,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聚宝庄出来的路口,叶彩凤虽然不跟着楚慕瑾,但却给自己留了一手,若那楚慕瑾只是拿钱不办事的人,她就一声令下,让身边的随从冲上去暴打他一顿,顺便也挑个事,把周琼羽给拖下马车,吓唬一番。 第三十二章 巧入山庄 长街回转,楚慕瑾绕过巷尾,抄了个近路走到指定的位置,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饭店二楼高台处,还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叶彩凤,寻思着一会该怎么借着周琼羽的马车脱身。 适才在药店里听到莲花和大夫的对话,只觉得母亲此刻在山庄的情况不容乐观,而今倘若他堂而皇之的拜访山庄,自报家门,称是楚慕瑾,怕是会连人都没见着,就被赶出来,所以,出于周全考虑,他得先换个身份,再进去看看。 周琼羽的马车从聚宝庄出来,除了一个驾车的丫鬟,并没有带其他家丁护卫,她们的马车驶的极慢,好一会才驾到楚慕瑾蹲点的巷口,街巷狭窄,马车无法入内,于是停在了一旁的杂货铺子边上。 楚慕瑾不敢吱声,贴着墙根悄然窥探,直到听见马车上传来的二人对话。 丫鬟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抱怨的语气似乎不符合她的身份“小姐,你确定和庄先生约的是这里么?” 周琼羽轻轻的拨开车帘子,四下看了看,又缩了回去,略带羞涩的说道“嗯,先生的字我自是识得的,他让我借着上香的借口,饶来隐蔽处相会,定然是有什么话要当面对我说起。” 丫鬟的语气仍旧不好,她跳下马车,走到巷口,好似知道有人躲在墙根,故意放大声量,说道“小姐,您真觉得那个庄先生,是良人?我怎么听说,他和叶家那位,也眉来眼去了许久,我怎么看,他都像是一副想要入赘大户的样子啊?” 周琼羽的语气显得有些急促,可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你胡说,庄先生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况且就算他想要入赘大户,那又有什么不对么?良禽择木而栖,这不过是为自己图个光明的前程罢了。 再则,我们聚宝庄近几年生意越做越大,我哥更是和朝廷往来甚密,虽然现在咱们和柳叶山庄还有些距离,但听说最近柳叶山庄里来了个外人,搞得山庄乌烟瘴气的,当家主母因此失了神,陆续办砸了好几件事,长此以往,咱们定能胜过柳叶山庄强,在卞州城内,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 小翠撇了撇嘴,一脸不屑“不是,小姐,我的意思,你怎么没听明白呢?我是说那个庄先生,就是一小白脸,没有什么本事,他对你好,无非是图你钱财,你可别一片真心错付了啊。” 周琼羽撩开车帘,看向巷口,小声嗔怪道“小翠......虽然咱们情同姐妹,但我也不许你这么说庄先生。 我从小到大虽然衣食不缺,但父母却只把目光放在大哥和三弟身上,唯有庄先生,真真切切的关心过我的冷暖,担忧过我的心绪,也唯有他,能在我最难过的之时,默默守候在我的身边,这样的人,怎么会让我错付。 要不是父亲和哥哥因为他的身份,不想让我与他亲近,我也犯不着悄悄的溜出来,别人不懂我,我自不会抱怨,可咱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应该懂我才是。” 小翠眉头紧锁,不再辩驳,她架好马凳,扶着周琼羽下了马车,二人款款挪步到巷口,这才放下手,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是是是,只要我们小姐喜欢的,那就是最好的,适才就当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周琼羽也没有再多言,而是整了整自己仪容,露出个甜美的微笑,转身走进巷口,楚慕瑾见二人一前一后,就要走到他的面前,又抬眼看了看正在高台等着看戏的叶彩凤,把心一横,掏出个手绢蒙上了脸,硬着头皮冲了出去,一把推开小翠,拖着周琼羽就往另外一边的横街巷里跑。 小翠先是一惊,随即当街就大喊了起来“你是谁,你干什么啊?来人呐,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啦。” 楚慕瑾埋着头,一股脑的向前冲,好不容易见着前方横街巷两侧的住宅屋檐高耸,正好能遮挡住叶彩凤的视线,于是,赶忙快步跑过去,边跑还边扭头对周琼羽说道“抱歉啊周小姐,我会这么做,纯粹是被逼无奈,一会转过那边巷口,我就把你给放了,你该去上香就去上,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便是。” 周琼羽被拖着跑了一段,气喘吁吁,好容易逮了个空隙,连忙问道“你,你是?你是庄先生派来的?” 楚慕瑾把周琼羽一把拖到屋檐下,左顾右盼了一会,终于停下脚步,放开周琼羽的手,说道“你说的那个庄先生,我不认识,但我想你应该是被人给骗了,至于是谁骗了你,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就是那个往日里看你不惯的人。” “看不惯我的人?叶彩凤么?”周琼羽不假思索。 楚慕瑾点点头,再次警惕的向四周张望,在确定没有其他柳叶山庄的家丁跟随之后,抱拳说道“周小姐,话已至此,咱们好聚好散,我看您的丫鬟应该也差不多到了,我就不耽搁你时辰,先走了啊。” 周琼羽狐疑的看向楚慕瑾,这突如其来的抢人,居然以这般方式告终,还真是闻所未闻,于是,她侧身还礼道“多谢这位大哥,能将原委告知小女,小女感恩戴德,敢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若我安全回庄,定有重谢。” “别了别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办,日后有缘相见,我再向小姐索要报酬也不迟。”楚慕瑾不愿和聚宝庄纠缠太深,只道是随口敷衍两句,就麻溜向人群里小跑隐去。 适才楚慕瑾见着前面有一处微掩的门户,院子里晒着几件百姓日常衣物,他寻思着,稍后只要过去买个一两件替换,就能到柳叶山庄应招家丁去了。 --------- 与此同时,莲花也回到柳叶山庄,她进了后院的一处偏院,院子在东头,此时正值冬季,直面西北风,室内热量散失严重,炭火连日来供应不足,冷的让人直打哆嗦,而叶瑾言则半卧在病床上,连咳了好几句,也不见停。 莲花把手上新购的伤寒药往桌上一搁,不服气的说道“夫人,要不咱回去吧,你看看,咱们才来几天,他们就这样对咱们,大冬天的连个炭火都不给够,你身子骨弱,怎么禁得起这样的折腾。” 叶瑾言支起身子,慢慢从床上下来“咱们这次来,又不是来省亲,而是来避难,能不给他们添麻烦就不错了,这炭火都是小事,改明个,你使几两银两,到外面买些便是,犯不着和他们计较。” 莲花上前搀扶,嘴里仍旧絮絮叨叨的继续抱怨道“夫人,咱们那些个银子,在入山庄的时候,就被手脚不干净的下人给摸了不少去,而今咱们也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这日常吃喝,他们给的都是些青菜豆腐,咱们还得去外面买些食物填补,又说不让在院子里支火做饭,这整个就是一软禁,倒不如回去镖局待着,好赖要出什么事,还在自个人家中,也不至于客死异乡。” 叶瑾言缓缓的坐在屋子正中的桌旁蒲垫上,看了眼外面灰压压的天“咳咳,莲花,你这话说的好似在诅咒自己一样,其实咱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多少时日,老爷说了,他那事,差不多半月内便能见分晓,咱们就再等个四五日,等这场雪下完,一有消息来就启程,不也是正好么?” 莲花倒了杯茶给叶瑾言,见她的病痛越发深沉,满肚子委屈再次憋不住爆发了出来“夫人,奴婢自小在乡间长大,后来被人贩子卖到柳叶山庄,本来是给二小姐叶鹊清当丫鬟的,可二小姐对我时常拳脚相向,弄得我遍体鳞伤,多亏了你及时相救,我才死里逃生。 那时候的你正值豆蔻年华,不顾二小姐的怒火,直接管庄主要了我,把我收在身侧,免去了不少杂役,可从此却遭到了二小姐的打击报复,二小姐对你时常欺辱,说你是外面私养的野种,你总是默不作声。 后来,还因为那口不择言的混蛋厮,被赶出家门,流落荒山野岭,要不是你行善积德良多,在咱们遇难之际,遇上了老爷,也不知会落得怎么个田地。 当初老爷把你送回山庄的时候,还仔细打点了下人,让你舒适度日,可那二小姐不依不饶,百般巧舌,到处散播谣言,说你与外男有染,最后,逼得你走投无路,只能被迫嫁给聚宝庄那奄奄一息的老大冲喜。 好在老爷及时得知消息,把你从喜房中救出,可也因此,同时得罪了聚宝庄和柳叶山庄的人,导致你们颠沛流离,不能在卞州营生,这才远行向北,去了长安。 这么多年来,你就归家过两次,一次是少爷始龀之年,一次是这次,可这两次回来,都不甚愉快,二小姐现在是柳叶山庄的当家主母,虽面上没有给难堪,但明里暗里的挤兑,连下人都看得出来。 咱们刚来的时候还安生了几日,后来银两被偷,二小姐尽然不了了之,更是闹得下人们越发大胆了起来,这饭菜伙食,还有这炭火供给还算是小事,可您这伤寒的药,他们都敢以次充好,这可是要命的事,他们尽然也能做的堂而皇之,这一看就是二小姐授意。 你倒好,还是不吭不响的,任由他们欺负,在这样下去,咱们还没等来老爷,就先等来噩耗了。” “呸呸呸,你看你这嘴,怎么尽说些不好的,先别说这个了,你开的那些个新药,先煎几副应急,回头你再出去取药的时候,顺便也打探下有没有朝廷的新消息,老爷这趟镖,虽然不知运的是什么,但他浅说了句和朝廷有关。 我看他这次不像往常那般坦然,可见这趟镖的难处,再加上他把咱们送来柳叶山庄避难,我这心中不安至极,有些事,怕是要提前做准备才是。”叶瑾言说罢,接过茶水,小抿一口。 “行,我先出去煎药......“莲花转身出门,在门槛处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扭过头说道”不过,夫人,今日我外出,觉得周遭好似有人跟着,那些人看起来有点像柳叶山庄里的家丁,往日里咱们虽然备受苛刻,可外出时候,并没有遇到这般事情,就目前这情况来看,确实,有点怪异。” 叶瑾言思索了片刻“好,我知道了,你以后出门多加谨慎便是。” --------- 长街缓缓的落下了几片雪花,楚慕瑾打了个喷嚏,把脸上多余的刀疤胡子都除去,又在脸颊上点上了一堆麻子,这才捋了捋发髻,向柳叶山庄走去。 柳叶山庄招募家丁的事,在街上传的沸沸扬扬,可去他们那应招的却寥寥无几,山庄前站着的五个人,都是青壮年小伙,一个个生的是油头粉面,一点也不像是干活的样子,楚慕瑾纳闷的跟在后面,见他们几个相互挤兑,好不容易才整齐的排好,这才上前询问起情况来。 “诶,这位兄台,我看着时辰也不早了,怎么就咱们几个在这排队?难不成里面已经进去了一大波,尚在比较中,为此才没能这么快到咱们?” 回话的男子身姿挺拔,面容俊秀如玉,眉似远山,一头乌黑的发丝自然垂落,言语温缓道“就咱们几个,没别人来了。” 楚慕瑾略感惊讶“为什么啊,我看着柳叶山庄招募待遇极好,还提供吃住,只是签一个三年之约的卖身契,怎么大家还避而远之了?” 男子回应道“听你这口音,兄台是外乡来的吧?” 楚慕瑾一脸纳闷“怎么?这招募家丁,还分外乡本土么?” 男子捂着嘴,凑到楚慕瑾耳畔,小声说道“那倒也不是,这个柳叶山庄,是咱们卞州城的大户,富可敌国,但这次招募家丁,是要往叶二小姐屋里送的,虽美其名曰家丁,但实则是招幕僚面首,日后是用来暖床添丁用的。” 楚慕瑾吓得咽了咽口水“什么?我只听说男子三妻四妾,可从未听说过女子也可以三夫四宠啊......” 男子挑了挑眉,说道“所以,这才要打着招募家丁的旗号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看兄台眉眼英气正浓,也似有几分姿容,若日后咱们共伺一主,可同气连枝,与正房对抗,到时候共享荣宠,也能多分得几个银钱,换的个晚年无忧。” 楚慕瑾摸了摸鼻子,心中已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只能尴尬的敷衍道“兄台真是心思深沉,颇有智计,某不得不为之钦佩。” 男子得意的笑了笑,对楚慕瑾使了个眼色,拂了拂衣袖,优雅上前,提笔写起自己的名帖来,那名帖上详尽备注了生辰八字,兴趣爱好,擅长的乐器音律等诸多内容,也如数报上了自己的个人经历。 楚慕瑾杵在男子身后,左右犹豫了好一阵,就现在这个情况,但凡是个七尺男儿,就应当马上走人,可母亲的事情又迫在眉睫,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这柳叶山庄应招幕僚面首的事。 不过,楚慕瑾又想,这次柳叶山庄招募的是叶彩凤的幕僚,他儿时就合叶彩凤有龃龉,适才又放了周琼羽,生生的把她给得罪了,倘若进去之后,被叶彩凤一眼认出来,那可真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了。 楚慕瑾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多问两句“兄台,想多问一句,若要进这柳叶山庄,除了做幕僚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啊?” 男子想了想,回道“也不是没有,不过今年招募家丁的名额已经用完,若来年有人出庄,那倒还有机会碰碰运气,不过这作为家丁入柳叶山庄的条件极为苛刻,听说要过五关斩六将,也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去的,咱们手无缚鸡之力,还不如做幕僚来的快一些。” 楚慕瑾皱起眉头,谢过那男子,扭头向后走了两步,又走了回来,等到明年再入庄,这黄花菜都得凉了,眼下要进去,只有这个渠道,他若错失良机,也不知母亲这会在里头会不会被他们弄出什么事来。 这横竖都是非走不可的路,干脆一咬牙一跺脚先进去再说,反正大不了最后他亮出身份,让叶彩凤自己把他驱逐出山庄,这样也算是双方都能圆满。 家丁见楚慕瑾在他眼前徘徊不定,一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样子,立马一脸不屑的催促道“诶诶诶,下一位,你要不要写名帖啊?不写就赶紧走,省的我们还要筛选一番。” 楚慕瑾握了握拳头,把心一横,快步上前,闭眼接过名帖,拿起桌上的笔墨,挥毫就是一顿瞎编乱造,什么无父无母,从小流浪,做过乞丐,干过山贼,能扯犊子的都先写上一通。 的确,趁着适才得间隙,楚慕瑾想的通透了许多,虽然这柳叶山庄招募幕僚面首,说是只看脸,不看经历,但既然让人填写,多少是会作为参照,柳叶山庄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总归不会希望自己的后代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的种。 况且那招人的家丁不是也说了嘛,来的人少是少了点,但毕竟还得筛选一番,五个人,加上楚慕瑾统共六个,下午再陆陆续续来他个几人,最多也就十来个吧,大家一同在柳叶山庄内小住,观察个月余。 正好,他就利用这月余,搞清楚柳叶山庄的情况,顺便替母亲出口恶气,再把她风风光光的迎回家去。 第三十三章 探查情况 递上名帖,楚慕瑾在门外等了好一会,才跟着一群人进了柳叶山庄,柳叶山庄对楚慕瑾而言并不陌生,他对山庄的熟识度,大概可以闭着眼游走于每一处厢房,不过,此次入庄,他只能低下头,谨慎的贴在家丁身后。 山庄四周群山环抱,甚是隐秘,要入庄得经过一条蜿蜒曲折的青石路,青石路旁栽着排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树,古树尽头是一片树影婆娑的竹林,穿过竹林,会越过一条潺潺的小溪,然后,行至一处宽阔的庭院,适才见到挂着牌匾的门楼。 家丁将众人引入院中,让他们在此等候,接着就绕过门楼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庭院中央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澈见底,四周摆放着石凳和石桌,供人休憩,依序进山庄的约莫十几个人,相距不是很远,见管家离去,便相互寒暄了起来。 走在最前头的清雅男子,扭头和他身侧的冷面男子并肩叙话“这柳叶山庄虽是商贾之家,但建筑格局也算是雅致。” 另一名英气十足的男子,似是有意套近乎,也凑了上去,言语间颇有艳羡的说道“如此成片竹林,维系起来可得耗去不少银钱,这卞州首富的名头果真不虚。” 冷面男子不屑的哼了一句,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一干人等,目光单单锁定在楚慕瑾身上,他见楚慕瑾捂着脸东张西望,小心翼翼低调行事,心中略感怪异,一把拉过清雅男子,小声问道“那人是哪家公子?” 清雅公子摸了摸下巴“倒是面生,不过应该不打紧,叶家二小姐和公冶兄之间的情分是打小就有的,咱们这些过来的,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依二小姐的性子,恐也不愿召得一群幕僚登堂入室,闹得自己不得消停。” “呵,我倒是希望叶彩凤自己往日里能多消停会。”冷面男子再次看向楚慕瑾,楚慕瑾微微抬头,二人便对了个正眼。 楚慕瑾狐疑的眯起眼睛,却道是此人有些许眼熟,正准备上前问话,就被转身过来的俊秀男子挡住了视线,俊秀男子抱拳作揖好不客气的说道“在下,江文岑,兄台,适才于招募处,咱两也算是交谈甚欢,还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楚慕瑾抬眼小观四下,见无人盯梢,才应道“在下楚九,文岑兄唤我阿九便是。” 江文岑咽了咽口水,略显尴尬的应道“呃......阿九......这,这名字似是有点下里巴人,与楚兄的气质不符......不过倒无妨,日后庄里的先生会给咱们安排雅号,也不用过分在乎本名。” 楚慕瑾挑眉质疑“雅号?柳叶山庄招募幕僚,难不成连本名都不配拥有么?” 江文岑比了个禁声的动作“嘘,小声点,你别看这柳叶山庄面上是个与世无争的商贾之家,其实,他们庄内可养着不少隐世高人呢,我听闻,就那声名在外的皇甫卓,似是也在这柳叶山庄内。 咱们这些做幕僚的,虽和他们不会有什么交集,但说话做事还得谨慎些,毕竟他们的耳力惊人,没准抓住咱把柄,还没等到竞选,就给轰了出去。” 楚慕瑾略感惊讶“皇甫卓?是那个一剑傲视皇甫卓么?” 江文岑同款惊讶的回道“不然呢?这世上还有几个皇甫卓?” 楚慕瑾心中一凛,压低声音追问道“他怎么会在柳叶山庄,传闻,他不是在少林武当那吃了瘪,然后就此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么?” 江文岑挑眉回道“这有什么矛盾么?柳叶山庄又不是江湖门派,皇甫卓也是凡人,在这讨个生活,且该是常态吧?” 楚慕瑾仍旧不可置信“这么隐秘的事,你是怎么得知的消息?” 江文岑舔了舔嘴皮,鬼祟的凑过头,对楚慕瑾附耳道“进庄之前,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百晓先生那打听的消息,百晓先生你知道么?就是那个知尽天下事,千金不开口的百晓先生,那可是行走的消息书局,没有他不知道的,只有他不想说的。” 楚慕瑾抠了抠耳朵,向后稍适拉开距离“得得得,百晓先生是吧,咱能先别吹捧他么?文岑兄不如说说看,这柳叶山庄里,还藏着什么高人,咱日后不是要同气连枝么?那就消息共享一下呗。” “阿九兄弟,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这说来话长了。”江文岑笑嘻嘻的隐下话语,目光追随从院外走进来的管家,拂了拂衣袖,不动声色的闪到一旁,口型示意“改日,改日咱们再抽个空秉烛夜谈。” 楚慕瑾顺着江文岑的目光也看向了门口,只见管家带着几名家丁和几名丫鬟上前,分别指派了一些活计,然后就让他们领着四人一组的幕僚,各自带回院中。 ----------- 楚慕瑾和江文岑被分到了一个院内,同组的另外两人,还有冷面男子公冶寒舟和清雅男子苏炽康。 江文岑优选的西厢房,公冶寒舟和苏炽康二人本就是旧识,并住北屋二人间,楚慕瑾自然住去了东厢房,四人各自在屋内收拾了一番,眼看差不多到晌午,终于聚到一块用起了午膳来。 “各位有礼,在下江文岑,有幸在此与各位相识,望日后相协共处。”江文岑饶是个会客套的人,他上前就是一个揖,连楚慕瑾也没有落下。 楚慕瑾在心里白了他一眼,但面上也礼让了一番,适才他趁着各家闲聊间隙,和家丁打探了一下众人的情况,才知道共住一院的三人,皆有背景,并非冲着幕僚面首而来,更看中的是登堂入室,成为叶彩凤的赘婿。 柳叶山庄的招募虽未曾言明,但一向有默认的规矩,就是先选幕僚再选婿,首轮看颜值,次轮看才情,然后还需得与二小姐的八字性格匹配,最后才论二小姐是否相中,选人的标准也很清晰,若人品端庄,家世背景倒成了其次,因为入赘柳叶山庄之后,就等于和原生家庭切断了联系,哪怕是达官贵人之子,也不能凭心而行。 不过,柳叶山庄这些年,对待入门的的赘婿,倒也是大方,不仅出手扶持其主持本家的商贾营生,还分出部分生意与其共享,这也引得不少觊觎柳叶山庄生意的商贾,有所动心。 然,赘婿的名头确不中听,为此,各家商贾也衡量再三,定不会送嫡子长子入赘,反到是次子,妾出,及长年一无所成的旁系,才会优先考量,江文岑、公冶寒舟和苏炽康都是此等身份的旁系子嗣,多少都存了些冒进的心思。 当然了,此次柳叶山庄招幕幕僚,之所以没几个人前往,也是因二小姐叶彩凤脾气暴躁秉性顽劣,早已满城皆知,一般正经人家,除非是万不得已,或者碍于人情世故,否则也不会轻易把人送到柳叶山庄来。 江文岑见无人接话,又问了一遍“在下江文岑,有幸在此与各位相识......敢问......” 苏炽康不耐烦的打断江文岑的话,敷衍的抱拳道“江兄有礼。” 公冶寒舟根本没抬眼,只是冷哼一句就当应付。 楚慕瑾见状,自觉场面太尴尬,也不想多作言语,起身对江文岑点头示意,饭都没有吃一口,就径直走了出去,如此修罗场,他可没兴趣参与,如今他要做的,是尽快和莲花取得联系,才能里应外合,搞清楚母亲的处境。 “我看这外面天清气朗,阳光正盛,宜闲庭信步,诸位,在下就不多奉陪了。” 三人各怀心思的瞥了一眼楚慕瑾,也没接话,公冶寒舟轻咳两句,给苏炽康丢过去一个眼神,苏炽康也借口起身跟了上去。 -------- 出院门左转,会路过一处挂满鲜艳灯笼的雕花走廊,楚慕瑾儿时曾在这玩耍,他记得走廊尽头矗立着好几座假山,假山下沟渠流转,碧池映蓝天,偶尔有鱼儿穿梭其中,绕过假山,有一处石桥,石桥横跨清澈的池水,再往前走就是一片花海。 花海向前延伸的青石,铺就在地面光滑如镜,尽头有一处内府庭院,庭院里栽着颗石榴树,石榴树后朱红色的门楼,高大而庄严,门楣上镶嵌着精致的玉石,两侧的石狮威武雄壮,此处就是叶彩凤的日常琐居之处。 楚慕瑾低调的避开众人,探头窥向叶彩凤的宅院,正厅内,红木家具打磨得光滑如玉,上面雕刻着繁复的图案,彰显出商贾人家的富贵华丽,宅院内的家丁丫鬟小厮约莫十来个,各自忙活着手上的活,根本无暇顾及门外的楚慕瑾,偶有聚在一处,皆是对二小姐的闲话和抱怨。 扫地的丫鬟凑近浇水的丫鬟,小声窃语“听说了么?二小姐她又在外面闯祸了。” 浇水丫鬟起身,假意走到另一侧花田,回过头低语道“她闯祸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夫人老爷不也一点办法也没有。” 扫地丫鬟缓慢挪动身躯“哎,要是大小姐在就好了,平日里她虽是行事不羁,但也还仗义,总不至于连累我们背锅。” 浇水丫鬟又一次起身“嘘,别说了,最近可别提大小姐,夫人对那事还耿耿着呢,要是被知道了,免不了挨一顿板子。” 扫地丫鬟矮身拾取落叶“夫人最近还记挂着大小姐的事么?我怎么觉得她最近好似更关注后院那位新来的夫人啊?那位夫人究竟什么来头啊?” 浇水丫鬟慌乱的四下看了看“你可别瞎打听了,那位是咱们夫人的长姐,不过乃妾室所出,早年和人私奔了,为此被庄内除名,此次前往,说是小住,实则避难,她夫家镇远镖局,明目张胆的打着省亲名号前来,咱们夫人要不是顾及旁人言论,早都将她扫地出门了。” 扫地丫鬟握紧扫把,舞了两下“哎呀呀,又是私奔......这,这不就和大小姐一样么?难怪,夫人一听说大小姐和人私奔,当场就晕厥过去,醒来还扬言不再认这个女儿了。” “哪能啊,大小姐毕竟是夫人亲生的,气几日,回来便好,可不似那后院的夫人,妾出,打小就不受待见。”浇水丫鬟抬眼见管事的正朝这边走来,赶紧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扫地丫鬟“别说了......这些事都是山庄里的忌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 楚慕瑾缩回脑袋,靠在墙后,思量着她们二人的对话,没留神却被正面怼过来的老者吓了一跳,当即拍着胸口呼道“哎呀,你谁呀?怎么走路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那老者的皱纹从眼角延伸至嘴边,眼窝深陷,目光浑浊,却又流露出一种看尽事态炎凉的淡定,他嘴角微微下垂,带着一丝世故的苦涩,开口问道“大白天的,你就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是想干什么吗?” “我,我上茅房,走错路了不行么?”楚慕瑾侧身和老者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倒是会走,有谁家的茅房,看起像里面这么富丽堂皇的。”老者抠了抠耳朵,给楚慕瑾让出一条道,眼睛死死的盯着楚慕瑾,说道“听说今日新进来一批幕僚,我看你挺面生的,想必定是冲着二小姐来的吧。” 楚慕瑾避开老者的眼神,脚步同步挪向边门,迅速抱拳点头哈腰,拔腿就跑“对对对,前辈真是慧眼如炬......不过,今日既然无缘得见二小姐芳容,那在下就先撤了。” “站住。”老者一把抓住楚慕瑾的腰带,连拖带拽把楚慕瑾拉了回来,随即上手,在他胸口里外胡乱的摸了一把,抽出楚慕瑾藏着的尾狐,适才说道“我看你并无内力,带着这柄神鞭利器,倒也是多此一举,不如先存放在老夫那,等他日庄内征选结束,再还与你不迟。” 楚慕瑾一摸腰间,空唠唠的不太适应,赶忙慌乱的扭身去抢尾狐,可老者身形一闪,楚慕瑾愣是扑倒在地,跌了个狗吃屎,他抬起头,支着身子准备站起“不不不,前辈,可不带您这样的。这,这可是我祖传,祖传的信物,您好歹也是一......一长辈,怎么能巧取豪夺呢?” 老者不屑的踹了踹楚慕瑾的屁股,握起尾狐仔细端详道“呵,祖传?小子,你可别欺负我老人家年迈眼花......这款神兵,名曰尾狐,是由千年藤条和虎狼禁锢混灌而成,鞭子共分九节,结合易经81卦使力,变化无穷,出自丁源那小子之手,我看你这般年纪,眉眼也不似丁源的儿子,说吧,你是怎么得来这尾狐的?” 楚慕瑾身形一侧,迅速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说道“说话就说话,踹人家干嘛?” 老者举起手就往楚慕瑾甩去“踹你,老夫还没揍你呢?小小年纪谎话成篇,日后还了得。” 楚慕瑾双手一档,没成想老者根本没打上来,他这才意识到,这位前辈想来也是老江湖,便不敢多做隐瞒,连连回道“是,是的,前辈您说的没错,这就是尾狐,也出自丁源之手,只不过,我和丁源之前因因缘际会,略有交集,他才将此物赠与我作见面礼罢了。” 老者冷哼一句“见面礼?丁源那人一向独来独往,想当年老夫找他要个普通暗器,也都磨磨唧唧的半天,才舍得,这尾狐可不是一般兵器,你得和他有多大的渊源,才肯让他忍痛割爱。” “哪里有一上来就探听别人隐私的,总之,我和丁源就是过命的交情,一句话,尾狐,你还不还与我?” 楚慕瑾伸手来抢尾狐,却被老者三两下撂倒在地,老者扭过楚慕瑾的手腕,别再说身后,探了探脉搏,眉头一挑,说道“呵,就你这小身板,还天生不得习内力,丁源这尾狐送你,岂不是白瞎了么?” 楚慕瑾挣扎着歪过头,不情愿的回道“不能习内力这事,是没玩了么,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提醒我。” 老者松开楚慕瑾的手“呵,你小子还挺有脾气的......不过既然你并无内力,这尾狐就拿回去得了,但倘若我见着你在柳叶山庄内滥用此鞭,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是是是。”楚慕瑾一连点了好几个头,当他再次抬头时,老者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三十四章 事出有因 院内的石榴树,叶影斑驳在风中轻轻摇曳,与周遭的花海交织成一曲宁静的乐章,若不是楚慕瑾心中有事,此情此景定是要闲庭信步,拖上几人小酌三杯,只不过而今母亲的状况堪忧,他也没那心情赏花弄草,一门心思只想着该如何解决。 适才那几个杂役丫鬟话语间,提及了母亲被安置在后院,楚慕瑾思量再三,决心快刀斩乱麻,直接过去找莲花问个究竟。 于是,他一路小跑,从另一侧的青石板路,抄了个近道,不消片刻就立在了后院的门口。 果不其然,楚慕瑾才到门口,脚步还没站稳,就见着莲花从里屋抱着被褥走了出来,挂在晒竿上,边捶打边叨念道“呸,叶鹊清,叶鹊清,一身浊气,还清什么清,要不是大小姐与世不争,被她算计,还轮得到她做柳叶山庄的主母么?” 楚慕瑾躲在门后四下张望,在确定周遭没有旁人的时候,这才压低声量在一旁喊道“莲花,莲花......” 莲花侧过身子,狐疑的往楚慕瑾的位置看了看,见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子,正对他招手,当场就骂骂咧咧的举起棍子,冲了过来“你谁啊?平日里在外头欺负我们就算了,这会还送上门来了啊?” 楚慕瑾赶紧按下莲花手上的棍子,比了个禁声的动作“莲花,是我啊,楚慕瑾。” 莲花定睛一看,眼前的人虽肤色暗沉,眉眼间比例略微失调外,整体看起来和少镖头确有几分相似“少爷,你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我再不来,你和娘不就被她们给坑害了么?”楚慕瑾拉着莲花走到后院内的角落,探了探头看向屋内,还没打算立马和母亲碰面。 莲花的眼泪滚了下来,当即就是一顿控诉“呜呜呜,少爷,幸亏你来了,你不知道,这阵子夫人在柳叶山庄里是受了多大的罪,那个叶鹊清,根本就打算把夫人往死里整,面上假装客客气气的,私下里却让下人联合起来欺负咱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鹊清不是我大姨么?她和我娘可是亲姐妹?为什么要这么做?”楚慕瑾又想起小时候,叶彩凤把他推入水池的事,当时母亲二话没说,就含泪带着他离开,至今都在他心头落下了疑团。 莲花哽咽着说道“你不知道,当年,叶鹊清为了和夫人争夺柳叶山庄当家主母的位置,联合表兄单莫唯设计夫人,可却被夫人识破,后来单莫唯几经思量之后,决定反水,怂恿夫人和他对抗叶鹊清,可夫人顾及姐妹情,并未答应。 后来,单莫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哄骗了老庄主,并成功入了柳叶山庄,作为赘婿培养,从此夫人的脸上就失去了往日的笑容。 那个单莫唯入庄之后,一直借着赘婿的名头,为其铺路,不断制造叶鹊清和夫人之间的矛盾,叶鹊清的母亲是续弦,姐妹二人之间本有嫌隙,再被单莫唯这么一搅合,叶鹊清对待夫人,就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 单莫唯当时大献殷勤,琢磨着是想娶了夫人的,毕竟比起叶鹊清,夫人的性子更软弱好拿捏,没想到叶鹊清却看上了单莫唯,上岗子要倒贴嫁他,最后,单莫唯见夫人一直无动于衷,这才咬牙和叶鹊清在一起。 二人在一起之后,就开始联手谋划庄主之位,他们用了卑劣的手段,诬陷夫人与外男有染,还珠胎暗结,并谎称夫人和那么莫须有的外男,正在谋划柳叶山庄的营生,当时的老庄主卧病在床,全权由叶鹊清的母亲照料,思路本就不清晰,再加上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老庄主的判断还是失了偏颇,勒令家丁把夫人送到郊野别苑,让其静养反思。 可没想到得是,叶鹊清仍旧不肯罢休,还安插了山匪半路挟持,企图污了夫人清白,幸好总镖头运镖路过,出手相救,这才让夫人幸免于难。 那时夫人身上受了重伤,总镖头为照顾他衣不解带,二人在郊野别苑朝夕相处了一阵子,两情相悦互生情愫,总镖头在得知夫人的处境之后,决心先把她带回柳叶山庄,再正儿八经的三媒六聘迎娶。 可这举动,却偏偏让叶鹊清坐实了夫人与外男有染的名头,她趁着老庄主含糊不清,把家里的主事权交给了单莫唯,私下还让她娘以父母之命,给夫人订了个聚宝庄的倒霉亲事,这才逼得总镖头,不得不破门抢亲。 也正是因为如此,总镖头在卞州的镖局,受到柳叶山庄盘根错节的关系影响,再也开不下去,这才不得不带着夫人背井离乡,迁至了长安。 这么多年来夫人从未踏足柳叶山庄,甚至连老庄主过世都没能前往,不是绝情绝义,也不是心虚愧疚,而是叶鹊清从未告知柳叶山庄的事宜,要不是总镖头这些年出门运镖,多番周转几经打听,夫人或许至今都还不知道老庄主命陨的事......” 楚慕瑾握紧拳头,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母亲从未对他提及柳叶山庄的往事,即使是在他儿时,回娘家省亲,也是从侧门入庄,尽是这么回事。 楚慕瑾恼火的一拳垂在身侧的墙面,拉起莲花就往里屋走“既然在柳叶山庄待得不愉快,咱们干脆就回镖局算了,走,咱们收拾行囊去。” 莲花被楚慕瑾拉扯的手疼,可却还是执拗的停了下来,甩开楚慕瑾的手,走回角落,压低声量说道“不行啊,夫人说了,咱们这次来柳叶山庄是避难,因为总镖头运的这趟镖非同小可,如若出事,易受牵连,目前暂居柳叶山庄,也是为了预防旁人心生邪念,拿咱们的命要挟总镖头。” 楚慕瑾愣了愣,看向莲花“不对啊莲花,......我怎么记得,我爹出门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是我娘思念亲人,才把她送回柳叶山庄小住几日。” 莲花握着手腕扭了扭,斜眼看了看里屋,再次压低声量说道“那都是总镖头的借口,还不是怕你要跟来,给夫人平添了麻烦。” 楚慕瑾瞪大眼睛一脸不服气“什么叫我给娘平添麻烦,要也是柳叶山庄给我找不适应才对。” 莲花放下手,拖着楚慕瑾蹲在地上“嘘,小声点......不管是你找麻烦,还是柳叶山庄找麻烦,其实都差不多......你还记得当年你被叶彩凤追着满山庄乱躲,最后还是被推下水的事么?当年的叶彩凤只是一个小孩,怎么会下得了死手,还不是有人授意,在后面推波助澜帮了一把。” 楚慕瑾伸长脖子往里屋看去,正好看见叶瑾言走出门外,他赶忙低下头,对莲花说道“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如果我早知道实情,至于这样么?要不,莲花,你还是给我交个底......说句实话,我爹这次究竟运的是什么镖?” 莲花也瞥了眼叶瑾言,然后撇撇嘴小声回道“我哪知道啊,这次的镖,总镖头连夫人都没细说,只道是朝廷指派,这几日夫人还让我去外面打听下情况呢。” “不对,不对,这太不对了......”楚慕瑾摇摇头,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自己从家出走的前因后果,这会想起来的确是太过顺当,一向家教甚严的父亲不仅没有阻挠他出走,甚至连冷叔都一副迫不及待带他远走高飞的样子,果然,是早有预谋。 莲花翻了个白眼,差点没上手给楚慕瑾一个爆栗“不对,那当然是不对啊......往日里总镖头外出运镖,隔三差五都会差人送信给夫人,可如今咱们都到柳叶山庄好些天了,连个准信都没有。 而今山庄到处都是盯着咱们的人,夫人又担心会连累总镖头,不好差人去找他,就咱们带来的那些银两,都快被这群狗仗人势的鼠辈给薅光了,咱们在柳叶山庄的处境,总镖头能不知道么?他若没来,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楚慕瑾脑子里顿时一个激灵,权衡起事态的严重性来“你说,在山庄里还有人盯着你们?是叶鹊清派来的人么?” 莲花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也说不好,这些人穿着柳叶山庄家丁的服饰,但看起来有点面生,就这几天忽然冒了出来,他们之中有个为首的,好似不需要听叶鹊清差遣,有一次我还见着那人和单莫唯盯着咱们这屋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楚慕瑾琢磨了片刻,忽然紧张的问道“那我娘呢?你们屋内可曾出现过危险?” 莲花摇了摇头“那倒是不曾,这叶鹊清刚从单莫唯手上夺走权利,成为当家主母,定然是要立威扬德的,此次夫人回柳叶山庄,总镖头是敲锣打鼓,闹得满城风雨,才逼得叶鹊清不得不亲自出来迎接,若夫人在山庄内真出了什么事,定然会影响她在宗族里的稳固地位,她应该不至于会在庄内动手。” 楚慕瑾眉头紧蹙,寻思着这明目张胆的告知天下他娘就在柳叶山庄,这招是要祸引东流么“敲锣打鼓?我爹这可是到底敲得什么锣,打的什么鼓呀?” 莲花回道“总镖头把夫人送入柳叶山庄之前,于街区正中对着整个卞州发话,说夫人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存在什么与外男私奔的传闻,还谎称当初不愿入赘,只因单传独子家业待承,但二人两情相悦,可夫人贤惠,宁可背负骂名与其成婚,是为女子典范,而今认祖归宗是为伦常,他见不得柳叶山庄,当年以莫须有罪名驱离长女,这才出来澄清事实。” 楚慕瑾寻思了片刻,自顾自的说道“父亲为母亲正名,难不成是为了让母亲以嫡长女的身份,和叶鹊清争当家主母?” 莲花紧张的打断了楚慕瑾的话“呸呸呸,可别乱说啊,夫人在柳叶山庄已经被盯得很紧了,叶鹊清碍于人言可畏,恭敬的把夫人以长姐身份迎入山庄,已经是她的底线了,若再和柳叶山庄的权利之争绑在一块,夫人就更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楚慕瑾点点头“的确,这几年柳叶山庄招幕僚面首的事,已经为世人诟病,要不是山庄家大业大,众人不敢多言语,早就被口水给吞没了,说实话,叶鹊清这些年的举动,看似在防备单莫唯,但实则也授人以柄,爹敲锣打鼓把娘送入山庄,还真是铤而走险,踩在了叶鹊清的底线上。” 莲花也跟着点头“可不是么,不过,虽然咱们在庄内苦是苦点,下人也会暗戳戳的欺负咱们,但安全尚可保障,叶鹊清绝不会让夫人在山庄内出事,只不过,这几日频繁出现在身侧的陌生家丁,确实不得不防备,夫人自然就足不出户谨慎了许多。” 楚慕瑾又抬头看了一眼走进里屋的母亲,回道“是要谨慎一点,这样,你在明,我在暗,这几日咱们先在柳叶山庄了解下情况,回头我会找时间和你接头,还有,此事先不要告诉我娘,免得她连我这分也操心起来,忧思伤神就不好了。” 莲花“嗯”了一声,表示同意,随即起身准备往里屋走,可没走几步,忽然又疑惑的回过头,打量起楚慕瑾的扮相来“对了,少镖头,差点忘记问了......柳叶山庄守卫森严,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呢?我看你这身扮相......莫不是,莫不是来应征幕僚的?” 楚慕瑾心里一咯棱,不好正面回答,他尴尬的避开莲花的眼神,说道“你先别管我怎么进来的,总之,我一有消息,就会抽空来找你,这些银票你先拿着,该添置的就添置,别省着花。” 莲花接过银票,想了想又说道“咱们镇远镖局在卞州还有一个隐藏的分局,虽然挂的不是咱们的旗号,但我这总镖头出门的时候,把这印信交给了夫人,回头我寻个借口,给你拿来,多少也能派上点用场。” 楚慕瑾心里想着父亲这趟走镖,看来真是九死一生,可嘴上却自嘲道“卞州还有个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的分局?呵,我爹可真是,对我就没坦诚过。” 莲花轻声叹道“那还不是往日里少镖头行事不恭,落下的结果。” 楚慕瑾脸色一沉,不再言语,起身向外,眼见马上就要走出后院,莲花忽的快步上前,拉住楚慕瑾,左顾右盼了一会,这才提了个醒道“还有,我听说,柳叶山庄里藏了个看家护院的隐世高人,行走在山庄间,神出鬼没,没有人见过他的容貌,可一旦让他察觉有人对柳叶山庄不利,即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会有人过问,你可得担心点啊。” “嗯,我知道了。”楚慕瑾摸了摸别再腰间的尾狐,猜测起莲花说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刚才他遇见的老者,而那名老者,会不会就是江文岑口中一剑傲世的皇甫卓,可他左思右想,也不搞不明白那说书先生口中睥睨天下的皇甫卓,为何会沦落到替柳叶山庄看家护院的地步。 此刻,天空飞过一只鸽子,还没等越过柳叶山庄的墙头,就被一块小碎石击落在地,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好似拂过山岗的清风,道路尽头传来一阵隐约的口哨声,楚慕瑾警惕的朝院外探了探头,却见着周遭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小心翼翼的收回脚步,和莲花交代了几句,又抬眼看了看当空的太阳。 适才管家交代过,午膳过后,还要领着大家沐浴更衣见二小姐,而今他别无选择,只能迅速前往见机行事,否则还没等坐稳屁股,就被逐出山庄,那接下来的事可就不好办了。 第三十五章 道听途说 这一厢老管家正在点名,他连喊了三句楚九,见无人应答,执笔就要划去名号,楚慕瑾一步三窜将将赶到,一手挡在名册前,一手拉过管家往他口袋里塞了锭银子,笑嘻嘻的说道“适才突发腹痛,如厕稍有时长,请管家见谅。” 管家悄悄掂了掂银两的分量,又瞥了一眼楚慕瑾,顿觉这小子有眼色懂规矩,于是浅笑了一下,也没太作计较,就迅速让他入列,然后,刨去几个临时出状况的幕僚,点了点人数,一行八人,如数带入偏院澡堂,洗了个白白净净,扮相一番,这才带到了叶彩凤的院中。 楚慕瑾脸上的黑油被冲刷之后,易容效果减半,虽趁着大家更衣之际,在眉眼间做了微调,但颜值仍旧出众,还是让公冶寒舟吃了一惊。 公冶寒舟拉过苏炽康附耳问道“你确定那小子没有背景,只是城外来的流民么?” 苏炽康用扇子遮住嘴巴回道“确定啊,来柳叶山庄之前,我托人将卞州城内所有适龄的俊逸男子都摸了一遍,并没有听说过楚九这个人,我问了江文岑,他说他两也不是旧识,说这个楚九是早上排队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了,一看就是外地人,以为是来干家丁的。” 公冶寒舟又瞅了瞅楚慕瑾“我看他形迹可疑,来柳叶山庄恐怕没表面那么简单,日后你多留意点他。” 苏炽康收起折扇自信满满的说道“公冶兄会不会思虑过甚了?我看他相貌平平,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嗣,二小姐怎么会看上他,也就是进来走个过场,出去之后同他人道一道柳叶山庄的辉宏,权当是梦一场罢了。” 公冶寒舟顺势接过家丁递上来的名牌号,回道“总之,你多留意他就是。” -------- 楚慕瑾拿着8号名牌杵在那里看了半天,心想这柳叶山庄还真是花样百出,要见个叶彩凤还要按照身家背景排队,不过,回头一想,他被安排在末席,据说纯粹就是来陪衬,连人都见不着,这也正合了他心意,便也暗自偷乐的起来。 “楚兄,你在笑什么?”排在楚慕瑾前一号的江文岑,伸长脖子看了看已经进去的公冶寒舟和苏炽康,扭头准备和楚慕瑾说话,就见着楚慕瑾笑的一脸突兀,顿时一头雾水。 楚慕瑾收起笑容,干咳两句,顾左右而言他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觉着这排号似是不太妥当,一行八人,矮子里挑高个,一强一弱比对起来不是更为明显么,可这头两位进去的,皆一表人才,若为争赘婿名头,在二小姐面前明争暗斗,可真是难为了人了。” 江文岑摆摆手“不不不,楚兄,这回你可是多虑了,柳叶山庄安排二人同时入内,就是为了防患那些别有用心的公子哥入庄,二人身家背景类似,必然彼此都打听过各自的信息,为了争取赢面,自然会相互拆台,这样才方便择优选取。” 楚慕瑾眯起眼看向江文岑,忽的坦言道“既然江兄对柳叶山庄的规矩如此了然,不知能否告知在下,用何方法,既能保证留在柳叶山庄,又能避免被二小姐选中?” 江文岑表情微怔,连连把楚慕瑾拉到不显眼的角落“楚兄,你为何会作如此思量?莫不是此次前来,不为入赘,另有所图?” 楚慕瑾一脸诚恳的看向江文岑“江兄过虑了,说句实话,你也知道,我本是外乡人,入卞州谋生只为与柳叶山庄交好,让某日后在此,能有一席立足之地,然,我虽家道中落,不甚富贵,但也是一脉单传,若真入赘,或为幕僚面首,那可是无颜面对家中老父。 为此,我也只愿给二小姐或者诸位,留下些许印象,来日出庄,借着三分情面,多少有些生意往来,也不至于继续潦倒。” 江文岑犹豫了片刻,长叹一口气回道“楚兄虽是外乡人,但此情此景,与我相似,让人不免唏嘘,可叹我双亲皆亡,又无一技之长,无奈只能入庄求全,若还有选择,我也定不会委曲求全,曲尊求荣。” 楚慕瑾点头苦笑,配合着江文岑一脸大义,立马往他的手里塞了张银票,小声道“既然如此,要不咱们携手共进,待会见着二小姐,我皆述好言与你,你帮我留下,如何?” 江文岑面上假意推辞,但一手却把银票揣进兜里,笑道“我与楚兄一见如故,此等小忙怎会不帮,只愿日后楚兄辉煌,能记得我的好便是。” “那是自然。”楚慕瑾也腆着脸,皮笑肉不笑了起来。 -------- 按照排号,前面的六位已经纷纷入屋见过叶彩凤,管家张望了片刻,见七八号还在一旁闲话,不耐烦的提高声量喊道“诶诶诶,江文岑,楚九,别闲扯了,该轮到你们了。” 楚慕瑾和江文岑相视而笑,二人客气的推脱了一番,便一同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屋内正厅里隔着个半透明的翠足屏风,屏风后面端坐着一个女子,虽从身形上看和叶彩凤相似,但双肩紧绷体态略微小家子气,看起来不像是受人伺候惯了的小姐,不过,为防万一,楚慕瑾还是刻意侧了侧身,低头避开其视线,盯着地面等待问话。 屏风里那女子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开口,反倒是略显焦虑跺了几次跺脚,直到屏风两侧的双生丫鬟干咳两句,才慢慢开口发话道“江文岑,楚九,说说吧,你们各自有何所长?” 江文岑先是一愣,然后疑惑的看了看楚慕瑾,这才率先回应道“在下江文岑,琴棋书画皆通晓一二,尤爱写书,曾出过几册话本,于坊间流传,雅俗共赏之。” 屏风两侧的双生丫鬟对视几秒,看向屏风里的女子,相互点头示意后,这才听见话音传来“话本?都有哪几本?” 江文岑又是一愣,不解的看向楚慕瑾,见楚慕瑾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只好浅笑回道“在下的话本不值一提,只是闲来打发时间的潦草之作,目前市面流通也就两本,名曰《冬窗寒夜晓色青》和《聚贤往事》。” 屏风内的女子略显激动的站了起来,作势要踱步出来“呃......那可真巧啊,《冬窗寒夜晓色青》和《聚贤往事》这两册话本,平日里我闲来无事,时有翻阅,文峰斐然,精彩卓绝,没想到尽是你所作,看来本小姐得亲自见一见本人才是。” 《冬窗寒夜晓色青》和《聚贤往事》?楚慕瑾尴尬的摸了摸下巴,终于抬起了头,这两册话本他当年也买过,名字倒是忽悠人,结果一翻阅起来,内文拼凑散乱,部分情节不堪入目,最后只能拿去垫桌角,没想到这书居然是江文岑写的,而且这叶彩凤尽然还称其为佳作?难不成她这么多年都不通文墨么? 可适才他答应和江文岑同气连枝,他也不好即刻拆穿,只道是好奇叶彩凤的现状,朝着屏风看了看,不过这一看可真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眼前二小姐站起来明显比他昨日见着的叶彩凤足足矮了半个头,显然就是一替身。 于是,楚慕瑾就顿觉那两双生丫鬟,面上的表情都不对劲了起来。 果不其然,那丫鬟中的一个开口似是警告“二小姐,不可,先前进来六名幕僚,二小姐都未曾露面,如今厚此薄彼,定然会落人话柄,切莫做出不当抉择。” 另外一个丫鬟也附和着向后退了一步,背过一只手凑近屏风后。 屏风那头的女子慢慢蔫了下来,她咽了咽口水,乖巧的回了句“哦”,又端坐在座椅上,不再言语。 屏风两侧的双生丫鬟见外头的楚慕瑾和江文岑表情已然不对,立马互换眼色,扯开话题,对着楚慕瑾问道“那么你呢?楚九?有何所长。” 楚慕瑾看了眼江文岑回道“在下不懂风花雪月,不知琴棋书画,也不及江公子文雅,唯独对驾马略有心得。” “驾马?”屏风后的女子再次发出了声音,楚慕瑾一听当即确定不是叶彩凤。 随即应答道“任何马只要到我手上,定能驯的服服帖帖。” 屏风后的女子忽的变换话锋,追问道“那你对驾车可有心得?可知这马如若想要背主脱逃,是否有先兆?” 楚慕瑾一听,那女子言语间刻意强调了脱逃二字,怕是意有所指,于是站直身子,狐疑的看向半透明的屏风,顿了顿,这才回道“也是略知一二,如若二小姐想要深入了解,不妨与某同往马厩,即可演示一二。” “如此.....甚......”屏风那头的女子正准备接话却被屏风两侧的双生丫鬟各自一句 干咳打断。 楚慕瑾愣了愣,眼中多了几分犹豫,心想着这叶彩凤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尽让她人顶替自己坐镇在此甄选赘婿。 江文岑看了看楚慕瑾,又看了看屏风两侧的丫鬟,总觉得这场对话暗藏玄机,他担心稍有不慎场面会陷入尴尬,赶紧岔开话题道“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知道二小姐,还有何要问?” 屏风两侧的双生丫鬟见状,相互使了个眼色,反应迅速借坡下驴道“今日二小姐有点乏了,暂不能仓促下定论,待来日考核完毕,再定结果,二位也先退下吧。” 楚慕瑾和江文岑也是各怀鬼胎的对视一眼,这才默默的退出屋外。 二人出门后,转过长廊,江文岑便拉住楚慕瑾,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知楚兄是否有察觉,这屏风之后的二小姐,似乎有些怪异,不似外人口中那般蛮横无理?” 楚慕瑾点头回应“确实不对劲,看起来好像还受到屏风旁那双生丫鬟钳制。” 江文岑压低声音“适才我出门时,回眼间侧看,无意见着屏风后的地上,还隐约躺还着个人,那身形好似和二小姐有些相似,莫不是二小姐收人挟持?” 楚慕瑾张望了一下四周“如若真是二小姐,闹出这么大事,难道柳叶山庄的人都没有察觉?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布局?” 江文岑比了个禁声动作,拖着楚慕瑾蹑手蹑脚的往回走了一段,然后贴着墙根蹲了下来,竖起耳朵听取屋内的动静“嘘,小声点,有人来了。” -------- 脚步声起,屋内瞬间一阵安静,只见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从院内闯入,紧接着“唰唰唰”的几下剑声闪过,顷刻间便有人倒地,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等楚慕瑾他们回过神来,空气中回荡的,只剩下呼吸和剑鞘归位的轻响。 楚慕瑾愣在墙角透过窗子的缝隙向屋内看去,就见着一名老者缓缓收起手中的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冷然和坚定,隔窗朝楚慕瑾的方向看了一眼,随之而来的尖叫声,像是迟缓了半步,惊得整个院子的鸟雀都飞了起来。 “是他。”楚慕瑾对上老者的眼睛,倒抽一口凉气,向后靠在了江文岑身上。 院内嘈杂声顿起,管家家丁丫鬟一个接一个的跑进屋内,撤掉了屏风,把倒在地上的叶彩凤扶到了榻上,又迅速收拾了现场的两具尸体。 楚慕瑾这才听见那双腿发软,跪在地上抽泣的丫鬟说道“我,我和二小姐刚才,正在屋里试妆,没想到忽然就进来两个面孔及生的丫鬟,说是三少爷差她们来送礼,可没想到,在我接过礼准备放入柜子的时候,她们狠狠地给了二小姐一下,二小姐当即就晕了过去。 眼见着她们就要裹挟二小姐离开,这时候正巧管家来传话,说门口已经安排好了八号人选,请二小姐过目,她们二人无奈之下,只能让我扮做二小姐,端坐在前,我寻思着这一会进来的人,大多是知道二小姐的模样,就想着如若能顺着话题,与其接触,多少也能有机会求助。 没想到她们二人盯的太紧,只好作罢,最后临了剩下二人入场,我怕从此再没机会救小姐,就想着能不能多说些话语,让来人瞧出尴尬,可还是被他们给憋了回去,我以为我们就此完了,幸好卓叔出手,终是把二小姐给救了下来。” 周围的人听的一阵唏嘘,纷纷感慨二小姐福大命大,只有管家眼神一闪,厉声追问道“绿柳,适才你提到,这两丫鬟是三少爷派来送礼物的人?有没有听错?” 绿柳表情略显惊恐的看向管家,慢慢扶着床沿站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也不确定......不过,近日里三少爷没少找二小姐的茬,这事夫人是知道的......可夫人看在三少爷是表亲家的过继子,也没有多做计较。 所以,所以我猜想,三少爷他可能会因此越发顽劣,生出想要挟持二小姐的心思,也不一定。” 管家皱起眉头看向绿柳,若有所思了一会,接着说道“若没有真凭实据,切莫空口白牙,妄下定论,适才卓先生那一剑,直接要了挟持二人的命,如今亦是死无对证,柳叶山庄近日里本就多事,为免再生是非,大家都把嘴给管严了,此情,我自会向老爷和夫人禀报,也烦请卓先生守口如瓶。” “呵,我只答应了老庄主,护他子女安全,才没空搭理你们庄里的闲事,这里既然没有危险,我就先撤了,其余的事,你们自己料理。”老者冷哼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出屋外,临了还瞥了一眼蹲在墙角的楚慕瑾。 楚慕瑾尴尬的转过脸,避开老者的视线,没成想却怼上了江文岑贴上来的脸,二人吓得弹跳开来。 江文岑捂着嘴,和楚慕瑾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这才慢慢收敛起表情,把楚慕瑾拖回墙角,说道“楚兄,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柳叶山庄的三少爷,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看二小姐在外蛮横,回到家里,还是不得不吃瘪,咱们既然入的是二小姐的院子,那就带当心点,防备着他。” “这个三少爷又是哪里来的?我怎么只听说,柳叶山庄的庄主叶夫人,只有两位亲生闺女啊?”楚慕瑾费劲脑汁也想不出自家的亲戚族谱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江文岑神秘兮兮的回道“哎呀,你这消息还真是不灵通,这三少爷,是叶夫人堂哥的二弟的三姨的四儿子的小妾生下的儿子,在家族里算起来虽然关系远,但也是最近的血亲。 前两年叶夫人的赘婿,也就是柳叶山庄的老爷,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找到了这个血亲,还说服了叶夫人让他过继到名下,这算起来也是嫡子的名分了。” 楚慕瑾略感惊讶,挑眉头问道“那这么说来,这三少爷,和大小姐二小姐一样,也有机会接管山庄的咯?” 江文岑压低声音,紧张的说道“嘘,这话咱两私下里说就算了,可别让二小姐院里的人听见了。“ 楚慕瑾点头,做了个闭嘴的姿态,继续听江文岑说道“你说的没错,所以,这也是二小姐急着找人入赘的原因,叶夫人私下里说过,若她百年之后,大小姐二小姐没有子嗣,这山庄就让三少爷接手。 大家本以为这话只是句玩笑,没想到有人故意放大此事,以讹传讹之下,三少爷从此也铆足了劲,一门心思搞事业,而这柳叶山庄这些年的生意,已经有半数经他手,现在想来,当时的传言,恐怕是有人早有图谋了。” 楚慕瑾思量再三,还是开口问道“那大小姐呢?我听说大小姐叶青鸾自小习武,若她作为山庄接班人,不是更名正言顺么?” 江文岑回道“大小姐叶青鸾的确武功出众,但柳叶山庄毕竟是商贾人家,她一门心思只想着惩恶扬善,离继承家业,还远着呢,论起精明诡诈,反倒是不如二小姐缜密,所以,才会被二小姐冠了个骂名,离家出走了。” “叶青鸾不在山庄内?”楚慕瑾还想着儿时的自己倒是和叶青鸾交好,若要安排接下来的事宜,不如到她院内更合适,没想到如今这一计,又难以执行了。 江文岑捂住楚慕瑾的嘴,说道“哎呀,你小声点......我其实也不知道叶青鸾在不在,只是前阵子听说她和一江湖人士出走了,坊间传闻是私奔,但叶夫人对内一致声称,并未逾矩,只是小孩子心性未定,独自到外面历练历练而已。” 楚慕瑾掰开江文岑的手,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直接给叶青鸾招婿,还能自证清白。” 江文岑上下打量了一下楚慕瑾,挑眉不恭的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叶青鸾可不比叶彩凤好对付,若楚兄的目标是叶青鸾,在下也是爱莫能助了。” 第三十六章 另谋他路 楚慕瑾连连摆手,急切又诚恳的回道“江兄这又是说的什么话,我的意图你是知道的,说实话,二小姐的脾气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我只想尽快找到别的办法,哪怕做个马夫也行。” 江文岑眼神一亮“真做马夫也行?” 楚慕瑾点头应道“自然是了。” 江文岑摸了摸下巴,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浅笑,神秘兮兮的凑到楚慕瑾耳边,说道“其实,不瞒楚兄,我有一亲戚,在柳叶山庄负责马厩的活计,如果楚兄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他想想办法,找个借口从管家这把你调过去。 反正咱们这些入柳叶山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入选幕僚,提早结束也好,省的还要入私塾学习男德......不过嘛,这调动多少需要一点经费,就看楚兄你的决心了。” 楚慕瑾一听,这可是明里暗里的敲竹竿啊,幸好他从风烟阁出来的时候,向雷泽拿了不少银票,否则在这柳叶山庄里,也是举步如艰。 江文岑在楚慕瑾面前摆了摆手“楚兄,楚兄?” 楚慕瑾愣了片刻,慢慢掏出银票“行吧,行吧,那你尽快帮我安排就是。” 江文岑咧开嘴笑道“那是必然了。” 二人达成共识,相视而笑,勾肩搭背向院外走去,却没注意到公冶寒舟带着苏炽康,从走廊深处冒了出来。 苏炽康一甩折扇,率先说道“原本以为这楚九乃无名之辈,没想到他的心思藏得还挺深,马夫的差事,看似寻常,实乃极其重要的一环,山庄里的贵人们但凡要去个什么地方,于公于私,都逃不过马夫的眼睛,若然他旁生了别的心思,可谓是防不胜防。” 公冶寒舟冷哼一句说道“山庄里的人事调动,可不是一个普通管家就能轻易安排的,那个江文岑,口口声声说是亲戚,还理直气壮的收下钱财,怕是背后也有什么人在撑腰。” 苏炽康意味深长的回道“柳叶山庄这些年频频出事,一来是当家主母遇事武断,判断偏颇;二来是外人参差,各怀心思,要不是他们家大业大,底气尚存,恐怕早就落败,此次入庄,我虽是家里安排,不得已而为之,但也无意卷入纷争,至于公冶兄你嘛......即使是为得二小姐的芳心,也得量力而行才是。” 公冶寒舟没有说话,他抬眼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夕阳,只见天边泛起一片淡淡的金光,光影婆娑穿过树叶,落在他冷峻的眉眼上,院中的花海飘出阵阵清香,他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穿过满是繁花的庭院,走了出去。 此刻,叶彩凤的房顶上坐着一个老者,那老者身影被夕阳拉的老长,他举起手中的酒,猛喝一口,若有所思的看向院内四人,轻巧的踏着瓦片,从一个屋顶飞向另一个屋顶,奔行迅捷,尘沙不扬,瞬移至数丈之外。 唰唰的风声,伴随着几片竹叶落地,老者推开一扇隐于山林的小木屋,木屋里悠悠然点着一盏青灯,灯光下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额头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老者快步上前,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满眼关切。 “囡囡,外爷托人找的药,已经有眉目了,你放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 平静安详的夜,在雪花飞舞的妙曼中,隔绝了人世间的爱恨情仇,直到次日的暖阳透过窗棂,洒在楚慕瑾的身侧。 楚慕瑾睡眼惺忪的翻身起来,呆坐在床上,看着燃尽的炭火,想着母亲还在同样的东厢,顶着寒风熬过长夜,心中不免有些悲戚,他迅速穿起鞋袜,披上一件外套,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正准备给自己的脸上加上道隐隐的伤疤,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吓到。 江文岑推了推门,把头贴在门上,左顾右盼了一会,小声说道“楚兄,昨日你说的那事,成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就趁着管家还没把名单再次上呈之前,把这事给落下来,免得后续程序繁杂反复,影响接下来的安排啊。” 楚慕瑾顿了顿,看向镜中的自己,想着这样应该就不会再和叶彩凤碰见,也就没太在意的收起易容工具,打开了房门“江兄,所言,可真切?” 江文岑跨步进门,又迅速合上,把楚慕瑾拉到桌旁“没错,过了今日午时,你就可以走马上任,只不过,此前,你得先和管家说一声,找个身体不适的借口,自动放弃入赘柳叶山庄的机会,然后改名换姓,绕道后门,我亲戚就在那里等你,你进去之后,全权听取他安排便是。” 楚慕瑾心中一喜,当即又塞了一张银票给江文岑“还是江兄有效率啊......对了,你亲戚叫什么名啊?” 江文岑喜滋滋的收起银票,说道“她叫阿杜,平日里也不常在马厩,总之呢,你去了那边后,阿杜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多问不追究,一切服从安排,只要她觉得你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日后你想要在柳叶山庄捞点什么旁的营生,可就好办多了。” 楚慕瑾略感困惑的看向江文岑“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个阿杜,和柳叶山庄难道是什么渊源么?” 江文岑拍了拍楚慕瑾的肩膀,一脸严肃的说道“楚兄,适才不是说了么?别问,干就是了......咱们对柳叶山庄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外人,你千里迢迢从外地来卞州,不就是想搞点稳定的营生么?管那么多作甚?” 楚慕瑾收起狐疑的表情,寻思着着江文岑言语间多有不真诚,他现在表现的太过急躁,反而会引起江文成的猜忌,倒不如边走边看,先入局,再研究动机“江兄说的极是,是我僭越了。” 江文岑又拍了拍楚慕瑾的肩膀“行了,行了,以楚兄的聪明才智,定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看着时候也不早了,楚兄还是赶紧去吧,不然待会早膳过后,管家就得带咱们去见私塾的先生了。” 楚慕瑾假意慌乱,拔腿就往门外跑去,越过门槛的时候,还故意一个踉跄,好似不太沉稳的模样。 江文岑看在眼里,美在心里,心想着这楚慕瑾长得是人模狗样,但这无脑的样子,怕是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来,而此番他帮阿杜办成了这件事,倒是对他日后留在柳叶山庄,大有裨益。 楚慕瑾一步三跌的跑出院外,回头用余光看向江文岑,心底庆幸自己溜得快,适才他们二人对话之际,公冶寒舟摸上了屋顶,要不是昨夜落雪,致使他脚滑,发出轻微震荡,楚慕瑾怕是根本无法察觉有人在窥视。 昨日他和江文岑从叶彩凤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觉得有目光追随,这会公冶寒舟的举动,再一次证明了他的想法,昨日他也打听过了,公冶寒舟来自无剑城,是陆宁月的一个极其远的,远房亲戚。 公冶寒舟自小就在卞州生活,家里从事丝绸生意,和柳叶山庄颇有往来,早些年柳叶山庄并没有刻意隔绝家中子女与外界的往来,为此,公冶寒舟儿时,还与叶彩凤同在一私塾共读过。 直到他十来岁之后,家人发现他有习武天赋,这才上了无剑城,后来公冶寒舟家到中落,又因不擅与人相处,在无剑城里遭到排挤,不得不回到卞州打理家里的生意,可又因为诸多因由,屡遭挫败,情急之下,只能送他到柳叶山庄取经学习,否则,在这一干人等里,公冶寒舟也不会以嫡子身份,排号第一。 ------- “哎哟,你谁啊!”一个尖锐的女声当头喝住了楚慕瑾。 楚慕瑾向后弹开的同时,见着那名与自己撞到的人,尽然是一个行迹鬼祟的女子,那女子身上背着包裹,脸上遮着面纱,看不清样貌,只道是一双眼神灵动,格外熟悉。 那女子见楚慕瑾莽莽撞撞,一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叉腰,想要大骂出声,却在张望了四周之后,又缩了回去,不敢声张,只道是瞪大眼睛,指着楚慕瑾的鼻子,一副吃人的摸样。 “抱歉啊。”楚慕瑾见那女子虽然凶悍,但也没什么恶意,于是想着不管这柳叶山庄日后的情况如何,也和他没有什么屁大关系,索性就客气的作揖,然后继续跑去堵管家的路。 那女子倒也没有纠缠,只是气恼的跺了跺脚,与楚慕瑾往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 楚慕瑾一路狂奔,却没留意自己的腰间一个香囊悄然落地,被他人拾起,直到他拦下管家,几经口舌,一番周转迂回之后,终于在名册上划掉了自己的名字,这才察觉少了些什么。 楚慕瑾一摸腰间,顿觉不妙“糟了,母亲给我的香囊怎么不见了?” 香囊里头装着独有的香氛,这是柳叶山庄祖传的配方,母亲虽远嫁他乡,但却不忘过往,每每念叨起家人旧情,就会不自觉纹绣一个,以至于家里的香囊堆积,于是,楚慕瑾和父亲,逢年过节都会被母亲送上一个香囊,意为不忘父母恩情。 那香囊虽不是贵重物品,但因和柳叶山庄关联,若被懂的人拿走,容易引起揣度,这也让楚慕瑾不得不防备,可现下他已经与管家辞行,若扭头回去找,怕是更会自揭身份,楚慕瑾只能安慰自己,那香囊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猜出一二。 “算了算了,反正上面也没写我名字,就算被人拾去,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就这样吧。” 想到这里,楚慕瑾再次撒腿就跑,适才江文岑说那个叫阿杜的,午后会在后门与他交接,柳叶山庄之大,从正门饶到后门,也得花费不老少时辰,他屋内的行囊里也没有什么珍贵物品,倒不如尽快到后门,以免节外生枝。 日长明朗,人多眼杂,幸而楚慕瑾对柳叶山庄的布局还算熟识,不消一会功夫,就避开众人的视线,来到了柳叶山庄的后门。 后门的入口处是一片菜园子,一些庄内常用的物质会从这里运入,楚慕瑾躲在树后,站在那里翘首等了好几拨进出的人,这才等到一个身材瘦小,留着八字胡的人。 那人走路一步三扭,看起来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可扮相又和马夫相似,楚慕瑾在他凑近之后,细看了一下他的耳垂和咽喉,心中疑惑这人,怎么是个女儿身?莫不是这人就是江文岑口中的阿杜? 楚慕瑾正纳闷着如何上前攀谈,就在这时,阿杜目光锁定楚慕瑾,一把抓住了他衣领,说道“你就是那个楚九么?” 楚慕瑾先是一惊,随后轻轻撇开阿杜的手,回道“怎么?我不可以是楚九么?” 阿杜退后了两步,站稳脚跟,上下打量一番楚慕瑾,说道“我看你白白净净,也不像是常年在市井浪荡的人,可江文岑却说你擅长驾马?不会是夸大其词吧?” 楚慕瑾面色一沉,胸有成竹开口回道“如若杜兄若不信,我可以立马试驾。” 阿杜眯了眯眼,心存疑惑的又看了一遍楚慕瑾,随后勾了勾手指,让楚慕瑾过去,紧接着比了比不远处的马车,说道“那辆马车,待会要去兴国寺进香,你待会就试架那辆......记住了,来回经过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回来都要如实告知于我,否则,不管你和江文岑什么关系,我随时都能赶你出庄。” 楚慕瑾看了眼那辆马车,车上挂着一个七彩铃铛,他记得不久前在街上偶遇叶彩凤时见着的马车,好似也挂着一个七彩铃铛,心中不免一凛“那辆马车,是,叶,二小姐的?” 阿杜撇了撇嘴“瞎打听什么呢?让你干啥就干啥,江文岑没交代你么?少说话,多办事,不该问的别问。” 楚慕瑾皱起眉头,当即琢磨起了后续的应对方式,如若车架真是叶彩凤的,他只能尽可能避免与其正面接触,否则若被认出,估计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 第三十七章 百转千回 “二小姐,你又想偷偷溜到哪里去啊?”绿柳一路小跑跟上叶彩凤的步子,好不容易才把蒙着面纱的叶彩凤拦在了墙根下。 叶彩凤停下脚步,左顾右盼了一会,瞪了眼绿柳,扶着靠墙的长梯,往上爬了一段,边爬边压低声量说道“绿柳,我给你说啊,最近庄里危机四伏,母亲被人外人钳制,根本无暇顾及于我,我在自家地盘,已经不止一次被人敲晕,再不跑,怕是什么时候落入虎口,都不知道了。” 绿柳跟着四下张望了一会,眼神聚焦在一处露出墙外的衣角,犹豫了一阵,终于怯怯的开口说道“二小姐,夫人刚才说......说让你今日务必去一趟兴国寺,替她取个物件,你就这么偷跑了......我们,我们要怎么向夫人交代啊?” 叶彩凤先是一愣,然后寻思着母亲这话传的好像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定然有什么玄机,而绿柳此刻言语之间的畏缩,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心想着恐有什么人再四周监控,不可直言不讳。 于是,假意大声嚷嚷道“交代,交代个什么,她顶多就是打你一顿罢了,皮肉之伤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为我牺牲这么一点算什么,赶紧起开,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在绿柳一阵沉默之后,一个熟悉的男声从叶彩凤的身后传来“哟,我说是谁呢?竟敢在柳叶山庄里大呼小叫的,没想到居然是二小姐啊?怎么?今天玩的是什么啊?难不成是上房揭瓦?” “表少爷。”绿柳扑腾一下跪倒在地。 叶彩凤扭过头,没注意脚下一踩空,跌了个狗啃泥“又是你!你一天到晚吃饱没事做,盯着我作甚?我早就告诉过我阿爹,我可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就算要招赘婿,也轮不到你来做,我爹可是同意的。” 表少爷冷哼一句“呵,你以为我对你就有兴趣么?就你这样的?也不照照镜子瞅瞅自己?若是让家里的仆人见着了,怕不是会传出个什么携带家财,与人私奔的闲话来。” 叶彩凤本想着理直气壮的反击,但耐不住被表少爷一激,怒火直接上扬“你给我闭嘴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借着诋毁我的方式,烘托你的地位,我告诉你,别打我们柳叶山庄的主意,就算我不行,庄主的位置也是我大姐叶青鸾的,还轮不到你个外来的货色。” 表少爷上前两步,低头冷脸傲视叶彩凤,奚落道“你还知道叶青鸾是你姐啊,当初到处散步她谣言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她还是你姐呢?我现在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叶彩凤忿忿起身,揭下面纱,和表少爷大眼瞪小眼“牙什么牙,当初要不是你挑唆我们姐妹情,我们可好着呢。现在你倒是卖起了乖来,在山庄里装起了圣人,我告诉你,可别让我逮着机会,否则,定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表少爷冷眼看向叶彩凤,满脸鄙夷的回怼道“那我就等着,看看你叶二小姐还会使出什么卑鄙的手段来。” “哼!”叶彩凤见言语上占不了半点上峰,气鼓鼓的扭头,就往里屋走去。 绿柳对着表少爷行了个礼,快步小跑追上叶彩凤,附耳小声问道“二小姐,那这兴国寺,还要去么?” 叶彩凤扭头对绿柳回道“去,怎么不去,暗着走走不出柳叶山庄,那我就明着走,你一会到我屋子里再多拿几件换洗衣物,到时候......” 绿柳听完叶彩凤的计划后,脸色大变,惊恐的摇摇头,却在叶彩凤威胁的目光中,不得不点头应允,二人稍作休息,便大步走向后院,在一干人等的注视下,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七彩铃声叮叮当当响起,楚慕瑾低头坐在车碾边上,把鞭子甩啪啪作响,不消一会,车架就出了西门,扬长而去。 马车行至郊外,绿柳撩开车帘的一角,小心的查看了一番周遭的状况,这才回到车内,对着叶彩凤,弱弱的问道“二小姐,咱们这样换衣服合适么?” 叶彩凤扯了扯身上的粗布衣服,不屑的回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一会就按照我说的,你带着面纱,进兴国寺为我母亲取物件回山庄,我呢,就从后门溜走,去找叶青鸾,我就不信了,等叶青鸾回来,还对付不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 听到这里,绿柳慌张的伸出手,试图捂上叶彩凤的嘴“不不不,二小姐,这话可不敢再说了,难道你忘记了么?因为这事老爷还罚你去跪过祠堂......” 叶彩凤拍开绿柳的手,恼火的回道“我爹,我爹他成天就想着有个儿子继承家业,要不怎么会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野总给诓骗了去,什么远房亲戚的孩子,什么大侄子,什么表少爷,都是借口,我看他就是我爹在外的私生子,来咱们柳叶山庄,就是为家产来的。” 楚慕瑾在外边听得真切,却没有吱声,他见着前方不远处有一处空地,空地的西南面长着一片高高的杂草,对他而言,是短暂隐匿的绝佳位置,他想着得先过了叶彩凤这一关,让她顺利出走,再回柳叶山庄和阿杜汇报情况,这样才是没有后顾之忧留在山庄的最佳方式。 ------- 车里二人的对话不绝于耳,从表少爷又聊回了叶青鸾,殊不知楚慕瑾已经悄悄然离开车架,而绿柳在和叶彩凤磨蹭了半天之后,才焦虑不安的带上面纱,小声问道“二小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彩凤拿出一面仪容镜,照了照自己的发髻“说啊,往日里可不见你这么扭捏,怎么换了身衣服,倒是涨出了几分小姐的气质来了么?” 绿柳犹豫了一下,回道“其实,其实我觉得吧,咱们这次换装出走,会不会有点多此一举?之前大小姐是您赶出的山庄,如若她真回来了,能不记恨,诚心诚意帮你么?” 叶彩凤放下手中的镜子,侧脸给绿柳一计警告的眼神“什么叫我赶走?那是她自己言行不当,惹上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只是顺势把眼见的实情说出去而已,若她与那男人真无其他,怎么会就此负气离开山庄?再说了,我们毕竟是亲姐妹,总好过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外人要强。” “二小姐......”绿柳还想多说两句,却在马车猛地一颠下,踉跄的撞出了车帘,她抬起来,就见着车外驾马的人已然不见,而一群山匪打扮的人,挡在马车前,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身段,还笑的一脸猥琐,立马慌张的缩回了车内。 叶彩凤见绿柳的神情不对,赶忙问道“怎么了?” “外面,外面来了一群山匪......”还没等绿柳说完,马车外就传来了放肆的大笑。 绿柳吓得不敢说话,而叶彩凤见状却隔着帘子,沉下气喊了起来“你们是哪个寨上的兄弟,若要劫财,直说便是,我们柳叶山庄不缺那点钱,但若为其他,我劝你们切莫乱来,免得自食其果。” 为首的山匪边上冒出个蒙面的男子,他凑近为首的山匪给了个了然的眼神,在相互点头示意后,这才开口说道“哟,没想到里面还有个小娘子啊,咱们这次可是一拖二,赚到便宜了。” 叶彩凤仍旧不甘示弱“你可知我们是何许人?竟敢狗胆包天,在太岁头上动土?” 山匪又是一阵嬉笑,言语越发狂放“我管你们何人,总之,跟着爷上山,少不了你们吃香喝辣,再添几个胖小子,小日子不见得比山下差。” 绿柳再次捂上叶彩凤的嘴,生怕她一时冲动,和外面的山匪大打出手“不不不,我们,我们不去,诸位大哥,大爷,大侠......其实,其实我们两只是替夫人先行,稍后还有大队人马要抵达兴国寺,如若你们现在就把我们给劫走,他们过来之后,定会四下寻找我们,到时候不免引发争执,得不偿失。” 山匪头子略有疑虑的看向蒙面男子“大队人马?” 蒙面男子凑过头来,目露凶光,比了个抢人的动作,低声说道“和她们废什么话啊,别忘了咱们的任务,只管动手就是。” 山匪头子和蒙面男子眼神互换,随即挥手授意身后三个跟班迅速动手“你们愣着干嘛?快上啊。” 三个跟班立刻陆续下马,肩上架着刀剑,一副地痞流氓的做派,大摇大摆的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伸手就要去抓里面的绿柳和叶彩凤。 藏在草丛里的楚慕瑾,心里虽不愿和叶彩凤有别的纠葛,但他眼瞅着车上两名弱女子恐遭毒手,侠义心顿起,也顾不上那么多后来,当即就快步冲向马车,大喝道“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两个姑娘有意思么?” 山匪头子先是一愣,然后回头眼见着满头杂草,形单影只冲出来的楚慕瑾,顿觉可笑,立马冷笑着嘲讽道“区区一届马夫,居然也逞起了英雄。” 楚慕瑾咽了口口水,看着马车前壮硕彪悍的五人,多少有点犯怂,可还是抽出尾狐,抵在胸前,强撑着一股劲说道“我虽然是个马夫,但也是自食其力,你们一个个有手有脚的,不去做些正经事,在这里拉帮结派强抢民女,岂不是连马夫都不如。” 山匪头子不屑的回道“呵,就你,也敢叫嚣,兄弟们,先弄他!” 三名跟班一拥而上,举着刀剑直奔楚慕瑾,楚慕瑾侧身一闪,吹了个口哨,用驭马术,让车架直奔兴国寺,随即变朝着草丛狂奔,试图引开众人,同时,反手甩出尾狐横扫地面,登时狂风忽起,震得身后的三人,直往旁侧弹开。 尾狐速度之快,鞭声瞬起,让人猝不及防,也惊的山匪头子张大了嘴。 他目瞪口呆的看向楚慕瑾,余光扫见们蒙面男子,悄摸向后退了两步,随即脚踏马背,飞身上前,举刀向楚慕瑾扑去。 两个身形交错,鞭刀相持,在空中划出凌厉的轨迹,楚慕瑾灵活地挥舞尾狐,时而如灵蛇出动,时而如狂风骤雨,连续三次挥鞭抽击都带着破空之声,掠过地面卷起强烈的风压,而山匪头子在几次闪避之下,渐渐摸索出楚慕瑾的挥鞭动向,慢慢沉下步伐应对攻击。 别看山匪头子武功并非卓绝,但刀法刚劲有力,每一刀都像是破空之箭,直取楚慕瑾的要害,他时而防守,时而进攻,动作快如闪电,刀与鞭在空中碰撞出耀眼的火花,让人无法看清下一步的轨迹。 楚慕瑾越避越疲惫,已然无法招架,而尾狐在其毫无章法的乱甩下,尽也成了一根普通鞭子,施展不出更强大的威力。 此刻,山匪头子无暇顾及那三名受伤倒地的跟班,只是一股脑的追着楚慕瑾往草堆里跑,楚慕瑾渐渐力不从心,慢慢伏地,而山匪头子脸上扬起了不屑的笑,说道“呵,还以为你小子有什么本事,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嘛。” 蒙面男子也迅速跟上前,似是观战,实则借着高位,寻找已然从车里跑路的叶彩凤的下落“大哥,你先打着,这小子知晓今日状况,定然回庄禀报邀功,不能留活口,我先去抓那叶彩凤,事后我会再找你。” 楚慕瑾见那背后教唆的蒙面男子,已然驾马跑远,瞬间心生一计,跪倒在地“这位大哥,你们今日之事,若让柳叶山庄知道,必然不会饶恕,我看你两并不是一伙的,你何必为了些许蝇营狗苟闹得自己无处安身,若大哥只为财来,我身上还有些许银票,给你便是,我回去后就当从未见过你,都是那厮一人所为。” 山匪头子冷哼一句,挥刀砍来“呵,今日之事,既已曝露,便不能用钱财解决。” 楚慕瑾见再无商量余地,不假思索,火速翻身,甩过尾狐直断山匪头子缰绳,趁其不备,一脚踹去,随即翻身上马,往正前方的骑去“咱们本就是各为其主,何必弄得你死我活,某虽为柳叶山庄驾马,但也不愿多做逗留,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来日江湖再见,某定位还你一恩。” “江湖再见,大可不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规矩不能破。”山匪头子一步三尺,登着马背,锁紧楚慕瑾,举刀意图破其喉。 楚慕瑾尾狐一档,巧妙地运用柔韧性和弹性,与刀交锋,迅速扭曲反弹,巧妙化解山匪头子的攻击,同时用鞭子紧紧地束缚住刀尖,借力打力,直戳山匪头子的眼球,化守为攻,让其无法轻易动弹。 二人在马上纠缠半天,身上各处破损,冲向不远处的悬崖,山匪头子见楚慕瑾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也当是惜命,迅速离马后撤,同时在马屁股上猛踹一脚,加速其落下悬崖。 楚慕瑾眼看着自己就要再遇险情,捏起手指吹了个口哨,说起奇怪那马像是听得懂暗号一样,来了个蹬腿竖身的急刹,便扭头向着右边的山壁撞去。 山壁上的草木厚重,马儿虽撞得头破血流,但却也安然无恙的甩开楚慕瑾,倒在地上又站了起来,而楚慕瑾此刻在马力的撞击下,飞起两丈,沿着山壁的另一侧滑落下去。 碎石成堆,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楚慕瑾伸出手抓住一颗枯萎的老树干,减缓了坠落的重力,可手臂却被生生的折了个脱臼,楚慕瑾立马换手抓树,却没成想,一时失手,沿着山壁滑落山下。 第三十八章 兴国药僧 山壁上长满了参天古树,树木枝叶繁茂的遮天了蔽日,树根壮硕的在山壁缝隙间野蛮生长,偶尔还能见到一些奇特的野花穿插期间,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楚慕瑾扒拉着树根减缓下落速度,意识虽然还算清醒,但单手抓握树藤的力道,难以支撑自身的体重,疼的他冒出了斗大的汗珠。 他慢慢的抬起头大声呼救,可山顶被云雾遮盖,连个鸟雀都见不着,何况是个人,于是,他又低头看了眼深不见底的山崖,山崖下高大的树木挺拔苍翠,树冠交错在一起,挡住了视线,却也深不见底。 楚慕瑾顿觉脑子嗡嗡作响,握着树藤的掌心再次溢出鲜血,他想要换个姿势,可稍微移动分毫,碎石就不断击打在他身上,对他原本的伤口照成了更大的伤害。 昏厥感袭来,楚慕瑾眼皮沉重,感觉疲惫,眼前的景物越发模糊不清了起来,他的身体随着山壁碎石的不断撞击,已经到达承受底线,开始慢慢的往下落去,为求活下来,楚慕瑾咬了咬牙,余光扫过不远处的山壁,他看见那里有一处不太显眼的石洞,决心赌一把。 楚慕瑾猛地松开树藤,拔出尾狐,费尽全力朝山壁边凸起的石头,甩出一鞭,试图借力攀爬,可谁承想,石壁不坚,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反弹而至,破裂的巨石砸向楚慕瑾的胸口,瞬间把他震出一口鲜血。 楚慕瑾闭上眼向后倒去,心想着,他还没闯荡上江湖,就要在这葬送在这里,顿感身心绝望,可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道强风刮过,金光掠过楚慕瑾的身侧,将他从崖边猛地卷起。 恍惚中,楚慕瑾匆匆瞥了一眼救了他命的金光,那是一个身披黄色僧袍的高僧,他面容庄严,目光深邃,只见他伸出宽大的手掌,托举着一股无形的气流,将楚慕瑾稳稳扶起,慢慢地拉向那一处平坦的崖壁。 崖壁上有一处凹陷处,正是楚慕瑾适才见着的那处天然石洞,石洞外布满了青苔和藤蔓,显得格外幽静和神秘,而楚慕瑾此刻,顿时生出了活下去的希望。 高僧将楚慕瑾轻轻放在石洞外的平地上,双手合十问道“这位施主,不知何以轻生?” 楚慕瑾虚弱的支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我,我没轻生,是被人给打下来的。” 高僧质略感惊讶“此处乃兴国寺范围,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楚慕瑾想了想回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但我觉得他们这些人,明显是冲着柳叶山庄二小姐来的,我估计,他们应该来自柳叶山庄内部,否则不会那么轻易就得知二小姐的行程。” 高僧再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柳叶山庄的恩恩怨怨,确不为外人道,只不过,你为何会牵连其中。” 楚慕瑾扶着折断的肋骨,费力的说道“我本来是去柳叶山庄应招家丁,可没想到他们招的事幕僚赘婿,我们家九代单传,岂能随意入赘,只好另做他法,充当马夫,可没成想,头一回出门,就被歹人算计,为保二小姐安宁,鄙人只好充当马前卒,最终才落得如此境地。” 高僧皱起眉头,上前摸了把楚慕瑾的脉搏,摇摇头不忍的说道“施主,你的经脉破损,五脏具裂,怕是熬不过数月。” 楚慕瑾想着自己好不容易从山崖上下来,怎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于是,他艰难的伸出手,拉着高僧的衣袖说道“我,可我还不想死......不知大师,能否将我送回柳叶山庄,我是为救二小姐受的伤,他们庄内藏龙卧虎,药材无数,定能,定能救我一命。” 高僧还是摇了摇头“柳叶山庄距此甚远,而今施主的身体,已然无法再受颠簸,怕是只能留在此处静养。” 楚慕瑾看了看四周的绝壁,登时万念俱灰“此处?这个山洞么?我这,连兴国寺都去不了么?难道,我真的要葬身于此?” 高僧扶起楚慕瑾,叹了一口气说道“非兴国寺不能容你,而是此处山崖万丈,以我之力,很难在毫无颠簸的情况下,带你上山,你这筋骨尽损,牵一发动全身,也不宜再动分毫。” 楚慕瑾颤巍巍的走了两步,又咳出一口老血“不,不行,我不能在这等死。” 高僧运气顶住楚慕瑾的后背,助他向山洞走去“施主莫急,也并非无药可解,只不过......” 楚慕瑾支着身子,继续向前“不过......什么?” 高僧面色凝重的看向楚慕瑾,眼中充满悲悯“其实,近日里,我研究了一种名为,‘易筋锻骨丹’的药,此药能重塑筋骨,提升武学天赋,只不过,目前暂未试用,若施主执意求生,也可服用一剂,但其药性猛烈,不知后果,恐有瞬亡危险,我不愿杀生......便无法用药。” 听闻此言,楚慕瑾心念一动,犹豫了片刻,回道“我筋骨独特,当初父亲未能教授我武学,我一直气恼于胸,而今,我以如此残生,却能轻易博一次重塑机会,又岂会错过......大师,请赐药吧!” 高僧考虑再三,终的从怀中掏出玉瓶,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你亦看破生死,我便也无需执著,然,此丹药需在子时服用,服用后需修炼我佛门心法,方可发挥药效,只不过,选择此药,是你自身因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能做的仅赠药而已。” 楚慕瑾点点头,郑重地接过药丸,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嗯,在下楚九,自承因果,日后生死与大师无关,此次,多谢大师救命之恩!敢问大师法号?日后有机会生还,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大师恩情。” 高僧运力把楚慕瑾轻送入石洞,然后站在洞口说道“救命之恩言之尚早......我乃无名小僧,无需知我法号,若你能侥幸存活,望日后多行善事,珍惜生命......这个石洞,往日里都是用来惩戒兴国寺里一些犯错的僧人,鲜少有外人知道,里头有一些常备被褥,施主先再此修养,夜里山寒,时有一些饿极了的野兽来袭,能不能熬过今夜,就看施主你自己了。” 楚慕瑾先是一愣,随即对着洞外抱拳作揖道“阿弥陀佛,吾定自当珍重。” ------- 夜幕渐渐降临,寒冷的北风吹过山崖,伴随着稀稀疏疏的雪花,飘落在楚慕的脸上,楚慕瑾打了个寒颤,艰难的挪动身躯往石洞深处去,石洞深处内一片漆黑,阴冷刺骨,楚慕瑾挪了些许身边的干草,点出火堆,靠在石床上,抱紧被褥,试图让自己保持温暖。 一个时辰过去,火光几乎燃尽,楚慕瑾感觉自己的呼吸越发困难了起来,他额冷汗顺着额头冒了出来,破烂衣物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向外扩散,不消一会就引来了几只饿成皮包骨的野兽。 野兽嚎叫着试图靠近,却被楚慕瑾举起的火把拦在了石洞外,火把的微弱光芒摇曳着,映照出楚慕瑾坚韧的脸庞,他眼神坚定的应对着野兽,却抵不过身体力量的枯竭,他只能一手拿火把,一手拔出尾狐,做出最后的挣扎“走,走开......” 火把在楚慕瑾的眼前扫过几次之后,慢慢暗淡了下来,而此时,野兽的双眼闪出了凶残的光芒,它们忽的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然扑向了楚慕瑾。 人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总会迸发出强大的潜力,一如此刻的楚慕瑾。 他眼神发狠,咬紧牙关,迅速向一旁闪避,同时挥鞭向野兽的侧身劈去,虽已力竭,却仍旧发出了啪啪的声响,不得不承认,尾狐的确是一柄神兵利器,即使如楚慕瑾这般情况,也能震慑四方。 楚慕瑾把尾狐甩得流畅,石洞深处回响不断,鞭气纵横之下,尽也划破了空气,与野兽的皮毛碰撞出火花。 野兽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激怒,扭头向楚慕瑾猛扑而来,楚慕瑾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抡起鞭子划出半圆,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 野兽撞上了气墙,发出一声闷响,楚慕瑾借力使力,将鞭子顺着野兽的獠牙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野兽吃痛,发出愤怒的吼声,整个山洞都在颤抖。 楚慕瑾得见时机,使出最后一点凄厉,猛扑向野兽,鞭子挥舞如行云流水,时而斩杀时而绕颈,终的将野兽逼出了石洞,与此同时,楚慕瑾震开石洞旁高高垒起的木柴,往火堆里一送,登时火光猛烈,照耀四壁,引得野兽节节后退。 楚慕瑾趁机再次挥鞭,卷起火把丢到石洞口,野兽由三变两,最后只剩下一只,它们轮流出现,变换策略守在石洞外徘徊,似是看懂眼前之人并非羸弱,而选择了守株待兔,等待楚慕瑾自行咽气。 楚慕瑾见状,终于缓了口气,疲惫地倚靠在石壁上,喘起了粗气。 ------- 月色高悬,外面的月光顺着石洞顶部的罅隙,洒落洞内,楚慕瑾稍事休息片刻,又对了些许柴火到火中,然后估摸着子时将至,立马盘腿静坐,紧紧咬住牙关,吞服下易筋锻骨丹。 本以为此丹药不过是效果未知,可没想到,霎那间楚慕瑾的脸色却苍白如纸,那种烈火焚烧的感觉从内而外散了出来。 楚慕瑾的每一寸筋骨像是被人撕裂再重组,他扭曲着表情,痛苦的煎熬着,周遭的时间仿佛变得异常缓慢,他发出了凄厉的喊叫,血液开始沸腾,易筋锻骨丹好似活了一样,沿着他的血管游走,就这样持续了五个时辰,终于,在黎明到来之际,楚慕瑾这才感到身体内的痛苦逐渐减轻。 楚慕瑾还没消停一会,随之而来的万虫啃噬又从他的心头蔓延而出,他难受的倒在床上,眼看着洞外虎视眈眈的野兽再次靠近,却不能动弹,顿时将一股无名之火汇聚掌心。 楚慕瑾大吼了一句“滚!” 没想到体内尽然爆发出泉涌的力量,那力量顺着掌心冲击而出,打在野兽的身上,瞬间把为首的野兽震出数丈,胸口破裂成片,内脏翻出体外,剩余的几只野兽,好似被威慑,连连后退,迅速扭头,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 此时楚慕瑾才躺倒在地,口吐一口鲜血,闭上了双眼。 再次醒来的时候,楚慕瑾已经在兴国寺的禅房中,高僧端来一晚稀粥,扶着他起来浅食几口,又把了把楚慕瑾的脉搏,说道“施主福大命大,筋骨已尽数复原,不过,仍需再修养几日,外服内用一些强健益身的补药,用佛门心法调息,方可活动。” 楚慕瑾扶着头揉搓片刻,虽觉身体异常,但精神较之从前却先百倍,他粗略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脚,发现尾狐不在身侧,便对着高僧问道“不对,我的尾狐呢?不会是丢了吧?” 高僧起身从柜子里拿过尾狐,递给楚慕瑾,回道“我今日进洞看你,发觉你全身筋骨已焕,便集结几名小僧将你运出山外,谁承想你身上的那柄鞭子,在与你身体纠缠之后,尽放出万丈芒光,自行助力将你托举至崖顶,我见它强弱分明,定是一款神器,就将其收起,以防被歹人拿去。” 楚慕瑾摸了摸尾狐,想起丁源说过尾狐会随着内力变换出不同的威力,心中一喜,觉着自己这分筋错骨没有白受,便轻轻的对着窗前的烛台,甩了一鞭,可尾狐的威力却不及之前分毫,连个声响都没有。 楚慕瑾顿觉吃惊“不会吧,这尾狐是坏了么?” 高僧回道“施主,你虽重塑根骨,但内力全无,这柄神器一看便是用内力驾驭,之前你凭借蛮力使得几分,而今在与你纠缠之后,这神器便是你的命器了,此刻你尚在修养,它便也处于修养中,不可再滥用。” 楚慕瑾沮丧的躺了下来“弄了半天,原来我还是没有内力,大师,你这药到底行不行啊?” 高僧回道“之前我以严明,后果位置,施主你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幸事,而今你筋骨大改,原本不可习得内力的体质,已然改变,若你还想要武功精进,今后需勤加修炼,不可懈怠。” 楚慕瑾叹了口气,回道“行吧,大师教诲,弟子铭记在心,今后必定加倍努力,不负大师期望。” 第三十九章 都不简单 兴国寺的禅房外,鬼鬼祟祟的冒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在窗裱上抠出个洞洞,探头探脑的朝里看了半天,然后扭头对身边人说道“绿柳,你说这里面躺着的,是不是就是那个救了咱们得马夫啊?” 绿柳怯怯的向四周张望,时不时的拉一拉叶彩凤的衣袖“小姐,你现在怎么还有心思在这找人呢?咱们此刻不是应该逃走,去找大小姐了么?” 叶彩凤摆摆手“你这就不懂了吧,咱们在兴国寺外被山匪追杀,他们肯定认为咱们不敢再回来,况且兴国寺内高手众多,又不受制于人,哪里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绿柳瞪大眼睛吃惊的问道“小姐,你这是不打算找大小姐了么?” 叶彩凤冷哼一句,满脸傲娇的回道“你想想啊,咱们找叶青鸾的目的是什么?可不就是为了让她回来,和咱们一起对付那个野种么? 说起来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叶青鸾是何许人吧?她这个人,不是一向自诩正义之士,又好打抱不平么?如若咱们不去找她,但却让她得知咱们现在的惨状,你说她会不会自己回来?” 绿柳歪起头思虑再三,仍旧不敢完全苟同“我觉得吧,依着大小姐的性子,如若得知柳叶山庄的情况,确实会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可是,咱们不是在兴国寺避难么?咱们又怎么保证她一定能知晓呢?” 叶彩凤眯起水灵灵的眼睛,清秀的面庞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她早年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咱们只要把自己藏好,然后到处散播一下柳叶山庄的消息,不就好了么?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去找她。 再说了,我之前考虑的是和她联手对付那个野种么,但现在看来,那个野种要对付起来也没那么容易,还不如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咱们再出来收拾残局,不是更好么?” 绿柳先是认可,随即又摇了摇头“嗯,小姐说的在理......不过,即便如此,这和咱在这找的那个脸生的马夫,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彩凤嫌弃的白了绿柳一眼“我说你是不是傻的?那个马夫虽然看起来脸生,但好歹也算是救了咱们的忠仆,且不管之前他是谁的人,昨天那一出山匪大戏之后,这人就和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只要找到他,对他恩威并施,他可不就是趁手的利刃了么?” 绿柳仍旧不解“利刃?他不过一个马夫,能帮上什么忙?” 叶彩凤低下头,一面继续往窗内打探,一面小声回应“咱不是要置身事外,让叶青鸾和单元昊斗么?那可不得有个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你想想看啊,庄里的人现在咱们也看不明白到底是谁的人,那还不如找个陌生的进去盯着。 他跟着咱们出来,知道有人要害我们,只要我们不说,他敢声张么?我看他那穷酸样子,肯定是拖了关系进庄的,为了要讨生活,他肯定得见风使舵啊,到时候,咱们只要许诺,来日事成,给他个总管之类的的活,不就拿捏住了么?” 绿柳长长的“哦”了一句,一拍脑袋,认真的点起了头“对啊,小姐你可真聪明啊,他区区一届马夫,平日里就不甚起眼,就算在兴国寺和柳叶山庄来来往往传递消息,其他人也只会当他有差事要办,也不会遭人怀疑,到时候咱们在见机行事,真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叶彩凤嬉笑着往室内又探了探头“诶,对头,你这小脑瓜子,可算是开窍了。“ ”是是是,我就说嘛,那个单元昊要和小姐你斗,还是嫩了点。”绿柳跟着一边追捧着叶彩凤,一边配合着她把窗户撬开缝隙往里瞧去,没成想二人松懈之余,却大意忽略了,靠在室内柱旁死角的楚慕瑾。 楚慕瑾翻了个白眼,心里一顿吐槽,随后假意推拉了一下门,故意弄出声响,让门外的二人一阵紧张,又趁着她们手忙脚乱之际,把窗子敲打的啪啪作响,这才打开窗户,看着她们仓皇而逃的背影,小声奚落道“就这等手段,还想当柳叶山庄的庄主?我看啊,是你们还嫩着呢。” 就在楚慕瑾推开窗子的瞬间,禅房外忽的刮起了一阵大风,那风吹起地面的落叶,打着旋转朝楚慕瑾的脸上拍来,风吹过脸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楚慕瑾冷不丁的缩了缩脖子,眯起眼往后一避,整个人却绕在了亚黄色的麻布帘子里。 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赶紧正了正身形,没想到余光中就瞥见对角的屋檐上闪过一个人影,那人影顶着个光溜溜的脑袋,穿着一身袈裟,手上握着一个青色的瓶子,其闪现速度之快,和脚底和抹油一样,溜到了楚慕瑾的面前。 楚慕瑾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脖子上顿时传来冰冷的触感,他赶紧捂着脖子,却被手中黏呱呱的感觉吓到,他翻开手心一看,上面尽然是一片绿色的汁液,那汁液顺着他的手心慢慢滑落,瞬间让他产生一种刺骨的寒意。 楚慕瑾害怕的再次摸向脖子,可不到一刻钟,当即两眼一抹黑,就僵着身子猛然倒在了地上。 落地前楚慕瑾耳目还算清澈,他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句无奈的叫唤,“济颠师兄,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紧跟着,另外一道身影闪现,追着颠师兄追了出去,楚慕瑾才彻底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暖暖地照在楚慕瑾的身上,他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动作迟缓的微微坐起。 他先是抬眼看了看开了一宿的窗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长梦,然后慢慢穿好衣裳下了床,可才没走几步,他就发现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而身体还沉浸在昨日的僵硬中。 他立马反应过来,本能的伸手摸向裸露在外的脖子,昨夜脖子上的汁液已经不见,楚慕瑾感觉不到疼痛,但皮肤下似乎却残留着一股冰冷的寒意,他寻思着这里是兴国寺,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胆狂徒敢来闹事,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昨夜他不是听见有人喊了句“济颠师兄”么? 就在楚慕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让楚慕瑾又回忆起昨夜的场景,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警惕往后靠向床沿,准备拿出尾狐博上一博。 尾狐当前,楚慕瑾沉了沉气息,双眼炯炯的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终于发现来人是前日在山崖下救下他的高僧,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床上。 高僧见楚慕瑾心生警惕,手持念珠慢慢靠近,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才伸手把向楚慕瑾的脉搏“施主,适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何变化乎?” 楚慕瑾微微一笑,掩饰住下心中的不安,随即又眉头微皱,说道“昨夜睡了一宿,感觉好多了......只是......只是,不知为何,我感觉体内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游走,让我有些不适......恍惚间还见着一怪人,出没在我窗前......不知这,是不是那易筋锻骨丹在作祟?“ 高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转瞬即逝“施主莫慌,昨日那人不是怪人,而是贫僧的师兄济颠。” 楚慕瑾追问道“既然是您的师兄济颠?为何他要在我的脖子上抹那绿色的汁液呢?难不成和我服用了易筋锻骨丹有关?” 高僧双手合十,回道“和易筋锻骨丹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这话说起来,就要追溯到咱们兴国寺的建寺渊源了。 其实,我们兴国寺自古以来就有分类研修的习惯,平日里念经祈福,或从其他寺庙借调,或有半路出家的,统统称作文僧,他们主要负责寺内香火祈福及超度事宜;部分从小进庙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乞儿,多为武僧,负责护寺护院,逢战乱便下山保一方安宁;其余的寥寥无几最后一种,就是药僧,药僧会浅学一些基础内功心经,但主要专注于提升功力的大补丸,鲜少在寺庙里露面,一般也不为外人知。 而济颠师兄和我都是药僧,他平日里是有点疯疯癫癫,但专心炼药,也不曾有过害人杀生之心,所以,不管他对你做了什么,施主都尽管放心就是。” 楚慕瑾咽了咽口水,猛地想起前日服下的易筋锻骨丹,那种分筋错骨的感觉,他可不想再经历一遍“药僧......大补丸......这,济颠师兄昨日,不会是想拿我当什么半成品大补丸的药人了吧?” 高僧沉默了一会,抬起楚慕瑾的手,双指并拢,自胳肢窝游离到指尖,随即运气一指“其实,也不是什么歹毒的药,只不过,此汁液纯粹,由喉入心侵蚀迅速,用药人每隔一月便会爆发一次,爆发时气血逆转,功力大增,六亲不认,爆发后,需用心法压制,否则便会自耗精血,危及生命。 适才,我已用内力将你心头血里的部分药逼出,但师兄的用药的量我并不知晓,恐仍有些许残留,单凭你自己调息逼出,大概还需些许时日,你只要在此休息,不四处闲逛,定然无忧。” 楚慕瑾听罢眉头都快拧巴到一块“你的意思是,这药还暂时解不了?” 高僧轻轻摇头“此药是我师兄独创,药性颇为诡异,贫僧亦是首次见闻,得先找到我师兄才行,目前最好的方子,就是暂时压制。” 楚慕瑾强忍着内心骂人的激动,颤抖着扶住床沿站了起来“不会吧,济颠师兄去哪云游了么?还是?昨天他是偷偷跑出来,正好撞上了的我?” 高僧顿了顿,坦诚道“这.....不瞒施主,我师兄早些年因为亲身试药,导致神志有些不清,平日里我们虽已极力护好他,尽可能少让他出来活动,但也偶有疏忽。 不过,施主也不必太担忧,一般来说,师兄每每癫狂之后,便会自行到后山,疯一样的寻找草药,但不会跑太远,估计若无意外,在你下一次药效上涌前,定能回来。” 楚慕瑾双眼发直,内心无数个草泥马飞过“那,我不是要在这等他了?” 高僧从怀里掏出一本素修心经,递给楚慕瑾,淡定的回道“在师兄没回来之前,贫僧会尽力寻找解决之法,平日里施主仅需时刻注意身体状况,一旦感觉不适,便立刻用此心法压制毒力即可。” 楚慕瑾气不打一处来,可碍于自己身在兴国寺的地盘,又不能大动干戈,只能不情愿的接过心经,烦闷的翻阅了起来。 然而心经上的文字一再跃然眼前,楚慕瑾一行行的往下看之后,觉得文字晦涩难懂,并非常人能解,就算修习,也不过是王八念经,让他着实郁闷了好一阵。 于是,他只能把心经揣回怀中,谢过高僧,扯开话题道“昨日见有二位女香客出入院子,说起柳叶山庄的事,我寻思着自己毕竟是柳叶山庄的人,出来数日来,未曾与管家联系,若近日里不能行远,不知可否与她们二位小叙,看看方不方便给柳叶山庄带个话。 高僧想了想回道“兴国寺不收留女客,若有女客出入,应是错路经过,近日里的香客中是有几个柳叶山庄的留宿,但都是七尺男儿,其中二位看起来比较秀气的,在隔壁院内的禅房静修,午课晚课会出门用斋,兴许他们能给你带个话。” 楚慕瑾犹豫了片刻,抬头看天,见几近午课,最终还是跨步向前,扭头对高僧说道“大师,那我先去堵......呸......找他们啦,望大师莫要将我的身体情况告知他人,尤其是柳叶山庄的人,你知道的,柳叶山庄最近麻烦事不少,要觉得我也是个麻烦,肯定得将我扫地出门,若我丢了这活计,我家中的老母,可定要饿肚子了。” 高僧双手合十,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点头默许,随即楚慕瑾飞奔而出,转过连廊,终于赶在二位柳叶山庄的人出院之前,喊住了他们,可二人扭头的瞬间,楚慕瑾便大失所望。 他见着眼前的二位并不是叶彩凤和绿柳,而是阿杜和另外一名从未蒙面的软糯小伙,顿时心虚了起来,想要迅速转身离开现场,但那名和阿杜并肩站立,身如扶柳,面色苍白的小伙,眼见楚慕瑾火急火燎的样子,哪里肯放过,当即就长腿一跨,挡在阿杜面前,呵斥道“哪里来的匹夫,竟然如此放肆。” 楚慕瑾见已然无法逃脱,眼神一闪,立马识相的停下脚步,低下头谦恭的对着阿杜说道“杜总管,我,你,前些日子让我关注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今日可不赶了个巧遇见你嘞,若你有空,我正好向你说道说道。” 阿杜先是没吭声,随后斜眼看了看身旁高出半个头的小伙,顿了顿,垫着脚探头对楚慕瑾使了个眼色,说道“我说你小子这几日都去了哪里,没成想你尽然躲在这兴国寺内?既然我让你办的事已经办好,那就赶紧滚回山庄吧,我那马厩里新来了好几批名骏,可得好生伺候着,明日我还得送给二小姐呢。” 楚慕瑾寻思着那小伙和阿杜的关系可能不一般,而且应该不知道阿杜在忙活些什么,立刻会意的屏蔽了关键话语,只是小心提点道“是是是,那我先回山庄,不过二小姐近日里有其他打算,应该不会那么早回去。” 阿杜干咳两句,站在小伙面前,对着楚慕瑾挤眉弄眼了一番,见楚慕瑾配合得当,赶紧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楚慕瑾抬眼看了看阿杜身旁的小伙,小伙犀利的目光直逼楚慕瑾,狐疑的表情里写满了不信任,楚慕瑾赶紧低下头回避小伙的眼神,随即躬身退下,而在一旁的阿杜,则笑嘻嘻的挽着小伙的胳膊,喊着“烨哥哥,走吧”然后,一路拖拽着他向斋堂走去。 第四十章 因祸得福 楚慕瑾出了后院,寻思着柳叶山庄这里林林总总的关系太过复杂,顿觉母亲的处境越发艰难,心中也更是感慨当日怎就如此草率轻易离家。 这些时日,楚慕瑾陆陆续续的打听到一些爹和冷叔的消息,和当时轻而易举出门的状况一核对,忽然就明白了过来,爹这趟走镖风险太大,诚然做足了有去无回的准备,冷叔一路怂恿他上武当,想必也是爹的安排,那边必然有个知情的熟人接应,他如果想要做些什么帮到爹,一定也是要上武当的。 只不过,而今楚慕瑾服用了数个药效未知的丹药,若离开兴国寺,恐未必能熬过数月,无奈之下,胸中又生出了许多自责来,想着要不是自己年少轻狂没个分寸,酷爱多管闲事,武功且不济,也不至于如此。 楚慕瑾摇着头,边想边拿出尾狐,坐在一旁的石头墩子上仔细端详了起来“尾狐阿尾狐,你说你空有一身好根骨又有何用?还不是浪费在我这废材手上......那和尚说,我这体内两种丹药药性未定,但一旦爆发,都是极强的猛药,倘若这药效同时冒出头来,我该如何自处,倒不如把你送出去给更合适的人,这样好歹还能落了个人情世故,兴许也能换几个吃酒的银钱来。” “切,就你这破鞭子,还不见得有人能看上呢。”一声奚落从角落传来,楚慕瑾抬眼看去,就见着一个撸起袖管,满头银发的矮个子老头翘脚坐在假山上,不屑的呸了口嘴里嚼的稀碎的草根。 在经历了之前无数的未知后,楚慕瑾对任何一个看似平平的老头,都不敢懈怠,可眼前这老头不仅行事放荡不羁,而且还满脸不进人情事故的傲然模样,让楚慕瑾不免有些不适,但考虑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楚慕瑾仍旧直起身子,躬身作揖道“不知此处还有他人,扰了清梦实在抱歉,不过佛门清净之地,前辈在此休憩,可要注意莫被其他香客瞧见,凭生出事端来。” 老头捋了捋胡子,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其他香客和老夫有何关系?我不过是在此打盹,就被你的废话连篇给吵醒,要我说你啊,这么半大一小伙子,怎么就这么没心气劲呢?废材怎么了,谁规定废材就不能是武林高手了?你内力缺失,难不成连拳脚剑法都使不出来了么?哼,要我看啊,你这就是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推诿,这天下武功,哪里只容一家言说,派系不同,也未必全要靠内力运作,各有优势而已。” 楚慕瑾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老头的观点倒是有趣,武林门派中皆以内功修为论成就高低,但这思路却从未有人探究对错,别的不说,就十大隐士中,不也不乏像丁源那样内力不济的暗器高手么,若以此观点,估计武林中应该还有不少门派不执着内力才是“前辈您这话说的倒是极涨志气,不过,恕我初入江湖孤陋寡闻,还请前辈赐教,这天下武功里,都有哪些无需内力,却可应强敌的路数?” 老头眯起眼睛盯着楚慕瑾看了好一会,冷哼一句道“越山派,道法起家,专研各路玄学阵法,借助天时地利人和,即便千军万马,也可抵挡数日;咏春派,主打灵活机变,招招击打在敌方要害,速度眼力可见一斑,未必精修内力,遇强则强,不也是全靠日复一日的基础功底;其他的派系我也不多例举,就少林派里,就有药僧,武僧,文僧之分,难道劝人向善的经书佛法,以德服人的心智,不是站稳武林脚跟的方式么?你啊,就是碍于眼前迷障,局限住自己罢了。” 楚慕瑾听完心中为之一振,便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老头,他见老头面露红光,精气神十足好似内力充沛,却又精干瘦弱,和之前他所见过的内力出众的高人,皆有不同,赶忙低头做小,虚心求教“前辈乃当世高人,不知能否指点一二?” “老夫没那个意思,只不过见你这人唉声叹气,影响心情,出来安慰两句而已......但是......”老头动了动肩颈,跺脚弹跳了两下,饶到楚慕瑾身后,指尖窜起一股蛮力,猛的点在他的脊梁骨上“但是,你这小身板,是该捯饬下了。” “我去!”楚慕瑾被老头这么一戳,整个脊梁骨都发出了嘎达的断裂声,疼痛从他的心尖洋溢开来,比那日服用易筋锻骨丹还甚几分,他疼的大喊出生,嗓音震天,惊起了四下鸟雀,一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溢出来,楚慕瑾还没来得及骂出声来,只见老头抬起右手,在他身后游走五寸,延至脖颈,当场就把楚慕瑾击晕在地。 “什么声音?”叶彩凤从隔壁墙根路过,听见一声惨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不知道,这,这不会是闹鬼了吧?”绿柳脸上的惊恐不比叶彩凤少。 “瞎说什么,大白天的,又是在寺庙里,怎么会闹鬼。”叶彩凤没什么底气的抓着绿柳的手,探出半个头,向院内探了探。 绿柳向前一步,顺着叶彩凤的眼神看了过去,捂着嘴小声说道“小姐,那,那地上躺着的,不就是那天救了我们的马夫么?” 叶彩凤定睛一看,顿时漾起一脸笑意“哈,都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绿柳,赶紧的,看看这马夫还有没有呼吸,如若还有一丝生气,咱就先把他拖走,还了他之前的救命恩情,和他先清一清旧账,然后接下来,就看本小姐怎么恩威并施,好歹让他心甘情愿的替咱们跑腿办事。” “小姐的聪慧,果然无人能及。”绿柳在一顿马屁后,警惕的环顾了一遍四周,见没啥危险,便快步上前,扛起楚慕瑾就往屋内跑。 别看这绿柳娇小瘦弱,可这力气可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从小她就跟着二小姐,什么偷摸翻墙,爬树搬石头的事没做过,有时候当家庄主气起来,还罚她举着二十斤的石墩子一站就是一宿,她胆子小,也不太聪明,二小姐蛮横娇惯,一般家奴都无法承受,她能长期留在二小姐身边,可得亏了这一身蛮力。 -------- 楚慕瑾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隔了一天的事,他在兴国寺内一连莫明睡过去三天,这日醒来整个人的表情都没有那么淡定了,他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浑身上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随即翻身从床上下来,想要看看接下来到底兴国寺这边,是否会再有人来解释昨日发生的事,可没想到从门口进来的,却是叶彩凤和绿柳。 “你醒来。”叶彩凤笑嘻嘻的上前,温和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 “叶......二小姐,怎么是你?我,我怎么会在你屋内?”楚慕瑾尴尬的都结巴了起来。 叶彩凤低下头,作作的捏着嗓子说道“那日咱们在兴国寺门口遇到山匪,多亏有你相助,你现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别说这里是兴国寺的禅房,就算是回了柳叶山庄,你都得是管家的待遇。” 楚慕瑾被这矫揉造作的嗓音整得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心里冷不住的吐槽了无数遍,他强忍着想要一巴掌盖上去的冲动,僵着笑脸,恭敬的回道“呃,这,这可不敢当啊,二小姐是庄主和老爷的心头肉,作为柳叶山庄的一员,前日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得亏二小姐知恩图报,如此以诚相待,小人真是受宠若惊啊。” 叶彩凤抿嘴微笑,眉眼中几分明媚,好似和楚慕瑾认识许久,她沿着床边坐下,亲切地说道“这位小哥,你可是彩凤的恩人,再这么说就过谦了,不过,我看你虽是眼熟,可平日里在马坊也少见,不知是在哪位管事下干活?” 楚慕瑾心里一搁楞,这要怎么说,阿杜的身份一看就很特殊,甚至有可能都不是真名,万一说错了,叶彩凤这性子,怕是疑心病一起,到时候他就连回柳叶山庄,带娘亲的机会,也都没有了。 叶彩凤见楚慕瑾愣神了半天没有回复,以为楚慕瑾看出她的企图,赶紧递给绿柳一个眼神,绿柳提溜了一下眼珠子,正了正身形,干咳两句,故意放大声量,无理由的催促道“诶,小姐问话,你倒是说啊。” 叶彩凤掩住嘴角的笑意,接过绿柳的话“诶,绿柳,我教过你多少次了,不管是对何人,都别这么说话,何况这位小哥还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呐。” 楚慕瑾见二人一唱一和,心中忍不住再次吐槽,可他再一寻思,这话不接还不行,于是,他考虑再三,想着柳叶山庄里,大半老奴都从了家主姓氏,管马坊这么重要的事,如果不是阿杜的话,大概率应该是一个中年老家奴,满口就回应道“我,其实,我也是前几天才刚到山庄,都还没来得及和管事报道,刚路过马车,就被二小姐您给叫出来办事。 我想着,二小姐毕竟是主人家家,说话肯定比管事顶用,所以,我就跟着出来了,说实话,迄今为止,我也不知道我的管事是谁,就知道姓叶,是个四十来岁的男的,我打算这几天修养好了,再回去报道,可心里也担心,管事的会不会再接纳我。” “姓叶的,四十来岁的马坊总管,是叶长兴吧?”绿柳歪着头想了想,随即又脱口而出“可我也没听说过,他最近有招什么新人啊?” 楚慕瑾灵机一动,张口就编起了一段真假参半的瞎话来“内个,不瞒二小姐说,我其实是托了个亲戚关系,走的后门添进来的,我亲戚说,虽然只是个临时工,但叶总管人挺好的,进去听他安排就行,干得好就有机会转正,我家里最近有点事,缺钱,所以我就想,能进柳叶山庄那可是件不容易的事,先进去混个脸熟,没准还能找到活做。” 叶彩凤一听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她噘着嘴不高兴的嘟囔道“我就知道,这叶长兴素日里处事定有猫腻,没准我的行踪就是他泄露给单元昊的。” 绿柳看向楚慕瑾,干咳两声,扯了扯叶彩凤的衣角,小声提醒道“小姐,这还有别人呢。” 叶彩凤意识到自己还得再楚慕瑾面前扮作好人,立马收回神情,勾起嘴角浅笑道“诶,我差点忘了,还没问小哥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还有,除了驾车驭马外,可还有什么其他本事?” 楚慕瑾心中嫌恶,脸色却看不出异样,他与叶彩凤稍作对视后,低下头故作卑微的回应“小人阿九,除了驾车,还会劈柴,打鱼,烧饭......” 叶彩凤脸上挂着笑容,嘴上却略显不耐烦的打断楚慕瑾的话“好了好了,其实为本小姐办事,也不是要什么技能,我看你长得也不是很机灵,干其他活恐怕也干不了,不如择日先回马坊干活,可好?” 楚慕瑾知道叶彩凤定有后话,心中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假脸,可面上仍旧卑微的点头哈腰道“小人全听二小姐安排。” 叶彩凤满意的笑了笑“阿九,我就知道你是值得信任,择日你回去之后,自己想个办法为单元昊驾车,每周再来回一趟兴国寺,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平日里多留意下庄内的动静,等我安全回去之后,自然会给你安排个肥差。” 楚慕瑾佯装激动的抬起头,一脸激动的说道“真的么?二小姐?那这样的话,我现在是不是就算是转正了啊?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按照临时工的待遇,可以管吃管住了啊?那我回去,要怎么和叶总管说啊?能说是二小姐安排的么?那二小姐要不要给我个什么信物之类的东西,证明下我没说谎啊?” 绿柳拦下楚慕瑾的话“得得得,你这还上岗子上线了啊?信物?想得倒美,能给你个手书就不错嘞。” 叶彩凤给了绿柳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接着说道“稍后我给你写封手书,你回去时候避开所有人,递给马坊二总管周老三,别让叶长兴瞧见,其他的就听周老三安排嘞。” 楚慕瑾笑的一脸谄媚“多谢二小姐,呵呵,呵呵,我这次,我这次可真是因祸得福了。” 叶彩凤傲娇的看向楚慕瑾,转身到书桌前挥毫写了几排字,递给他说道“呐,这手信你拿好了,如果身体没什么不适应,就即刻启程回山庄吧,回去后机灵点,周老三安排好之后,你借口回来一趟,我再与你交代几句。” 楚慕瑾猛点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绷不住,他僵了僵表情,悄然摸向眼角易容了一半的鱼尾纹,扯回了面皮上的三角眼,小心翼翼的按了两下,把头压的更低“好嘞。小人定当竭尽全力,完成二小姐的事。” 叶彩凤心中都是计谋得逞的得意,哪里注意到眼前的楚慕瑾尽然顶着一脸黑漆漆的假面糊弄人,她瞥了瞥窗外,见午膳差不多已过,出入的人日渐稀疏,这才摆了摆手,回道“那你去吧,还有件事,以后别老二小姐二小姐叫了,听着怪不舒服的,你还是和绿柳一样唤我小姐就是。” 楚慕瑾点头退下,出门的时冷不丁的看向假山,发现上面仍旧坐着昨日那名老头,他想到自己昨日所承的分筋错骨之痛,浑身打了个哆嗦,打算低调的从另一侧悄悄溜走,可老头忽然扭头盯着他看了半晌,紧接着一个黑影闪过,楚慕瑾身后再次传来一阵痛楚的感受。 楚慕瑾脑子一懵,本能的甩开尾狐,从老头的身侧绕过,以他自己都想象不出的速度,背过老头的手臂,把他按倒在地“前辈,你怎么又来了?” “成了!”老头不怒反笑,回身给了楚慕瑾一脚,把他踩在地上。 楚慕瑾甩起尾狐,恼火的反击,可在离地不到半寸的地方,再次被踩了下去“成什么成啊,我这,妈的。” 老头捂着楚慕瑾的嘴,把他拉到假山边上,拍了拍假山上的一处石块,拽着楚慕瑾就往山洞里跑,他脚步轻盈,好似草上飞,连个尘土都没沾染,边跑边按着楚慕瑾的脉搏说道“嘿嘿,你小子还真是因祸得福,济妙,济颠的两颗丹药,药性相反,但也极猛,你就这么睡了两天,还能活过来,看来你就是我的天选弟子了。” “什么天选弟子,老头,你说清楚。”楚慕瑾被老头夹在胳膊底下奔跑,颠簸的快要吐出来,情绪顿时就上来了,连客套话也不想再说。 老头在楚慕瑾的脸上胡乱一抹,把楚慕瑾那好不容易贴好的面皮给扯了下来“哈哈哈,哈哈哈,摘掉假模假式的面具,你小子看起来,也还不错嘛。” 楚慕瑾被老头这么一折腾,怒火中烧,挣扎的越发厉害了起来,可老头的手劲非常,和蟹钳一样紧紧扣住楚慕瑾的脖颈,让楚慕瑾也无力反抗,只能破口大骂道“妈的,这兴国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就没个正常人么?” 老头一手钳着楚慕瑾,一手推开暗门,紧接着把楚慕瑾往密室里猛的一丢“呵,别喊了,这里地处偏僻,喊也没用,还有,我也不是兴国寺的寺僧,你给我听好了,我是太极观的道长,我叫许敬之。” 第四十一章 拜师不成 此刻许敬之的名字,在楚慕瑾的脑海中盘旋,此人身法迅捷,脚步轻灵如燕,招式毫无章法可言,看似随心随性,却时刻扼准要害,他久处兴国寺内,并无剃度,行事放浪不羁,出手无兵器,但适才反转擒拿住他的招式,又好似江湖传闻中的“灵剑无影指”,风无痕,身形一动,便将周遭之气化作千军万马,肃杀袭来。 他和之前那两位神出鬼没的药僧截然不同,既不讳莫如深的隐藏自己的实力,也不毫无缘由的突如其来,反倒是坦坦荡荡的自称自己是太极观的道长,明明白白的告诉楚慕瑾,他的心中所图。 其实,说起这个太极观,楚慕瑾也是有略有耳闻,太极观始于晋太康元年,曾经在江湖上多少有那么一点名气,只不过后来时局变迁,继创派人许逊之后,再无武功出众的厉害人物出现,自此衰败,而今时今日江湖上后起之秀云云,太极观就慢慢沉没其中,成为一个年份久远,仍旧苟延残喘的派系,也不再惹人注意。 “许敬之......”楚慕瑾细细念叨着老道的名字,不知道和那许逊有什么相关,随即又忆起了几件轶事来。 楚慕瑾儿时曾有一次在镇远镖局见到过外爷,外爷因其友人事宜,难得登门拜访请父亲相帮,那时的楚慕瑾懵懵懂懂,不辨是非,就知道外爷先前将母亲赶出家门,不盛其烦,于是,在外爷入镖局之后,试图捉弄外爷,可谁曾想,却蹲在墙角一夜,尽听了父亲与外爷的二人叙话,直至身感微漾,寒邪入体,晕厥门口。 可这一夜二人的对话,如今再想起,楚慕瑾却也是印象极深。 外爷的友人名字楚慕瑾虽然已经记不清晰,但却知晓那人年纪不轻,懂医法,明药理,曾任旌阳县令,去贪污,减刑罚,实行了很多利国利明的政策,有一次途径瘟疫流行的地方,用自己学的药救治大家,药到病除,获得周边十里八乡的美誉,而外爷也是在那次瘟疫中得到了救治,才有了后来的柳叶山庄。 外爷交代父亲,此人因诸多善举,获得百姓尊重,却也触及了朝廷里某些人的利益,仕途艰难,牵连家人,只能罢官云游四海,但又因知晓太多隐秘,被朝廷要员暗中追杀,几欲躲避,最终选择入山修道,但其家人众多,唯恐被害,只能分散家人,改名换姓,送至各地,为此,外爷找父亲想帮,正是为了此事。 后来,也正是因为此事,母亲得以再次回柳叶山庄,而外爷的那名友人,据说拜了大洞君吴猛为师,除蛟龙,去水灾,斩妖除魔,创办了道院,立净明道派,宗旨净明忠孝,普及孝义,而后,外爷仙逝,仙逝前曾修书一分给父亲,说起旧友因重重原因,被安顿在兴国寺的事,并且让父亲替他继续看顾好旧友的家人。 如若这友人是许逊,家人是许敬之的话,这么一想也是合理,可单从外形容貌来看,眼前的许敬之看起来已然耄耋,若外爷尚在,应当岁差无几,怎么也不像是那太极观创派人许逊的子嗣,楚慕瑾只能猜想此人或许是许逊的兄弟,但太极观,除了许逊外,也没有其他人深得“灵剑无影指”真传,那么眼前人,到底是谁,又成了楚慕瑾未能知晓的迷。 想到这里,楚慕瑾后背挺直,向着身后的石板床靠去,不管这许敬之是否真心要收徒弟,他们家几代人对太极观也算是有过恩情,若有什么言语上的龃龉,只管报上身份,多少也能脱身,于是,楚慕瑾瞬间松了口气,语气平稳的对许敬之说道“许前辈,你不会是真想要收我做徒弟吧?” 许敬之看了看楚慕瑾,自顾自的走到床头的仙鹤松柏矮柜边,拿起一盏破茶壶,坐在床尾的八仙桌前,猛喝一口茶水,说道“以你目前的体质,除了武当心法外能另辟蹊径外,也就只能修我的灵剑无影指了。” 楚慕瑾笑了笑,回道“灵剑无影指?前辈莫不是说笑了?这灵剑无影指已经在江湖上失传多年,若真有人能炼成当年许逊前辈的功力,那太极观也不至于如此飘摇。” 许敬之撇了撇嘴“怎么?你之知道江湖上有许逊,难道未曾听人提起过,许逊的字号,就是敬之么?” 楚慕瑾先是一愣,然后摆摆手说道“不可能,不可能......若许逊就是许敬之,那前辈你现在岂不是年过百岁了?可我看你精气神十足,似乎不过耄耋,甚至连鹤发都未曾有几许,怎么许逊呢?” 许敬之捋了捋紧贴下巴的胡须“那你可真是孤陋寡闻了,难道你之前没有听说过,我们太极观,不仅修功法,还擅养生,和治病符箓么?但凡百岁之躯,于我们而言,不过是将将壮年罢了。” 楚慕瑾表情微怔,一时间思绪百转,口中不知要言语几何,脱口而道“倘若前辈您真是太极观创派人许逊,许老前辈,那么这些年来,江湖上的人怎么都说您早已于无名山中登仙了呢?” 许敬之嗤笑道“呵,登仙,若真有登仙之说,那历年历代下来,不知有多少能人异士占据天庭,护佑众生,哪能眼见着如此天灾人祸,纷争不断,河山败坏?其实所谓登仙,与我们道家人而言,不过是找了个避世借口,独自安养于深山,不问世事,免去那些恩恩怨怨,爱恨离愁罢了。” 楚慕瑾低下头寻思片刻,又问道“也是,个人自有活法,多数旁人言论皆为道听途说,不可轻信......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前辈你流离多年,为何又会出现在兴国寺内?难不成真是因为朝廷刁难么?可是以前辈你的武功,江湖上没几人能成为你的对手,又何必躲躲藏藏度日呢?” 许敬之叹道“我若是真隐入深山,独为自己一人而活,倒也无妨,可太极观是我的心血所致,即便是苟延残喘,也是难以割舍,能用我一人,换太极观绵延,倒是各得其所。” 楚慕瑾犹犹豫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可如今太极观,已然和江湖毫无关联,不过是一普通香火道观而已,前辈你这绵延之势,恐难以如预期,亦不是未能得偿所愿么?” 许敬之不怒反笑道“若换做前日,你问我太极观的将来,我亦作如此想,可现在不一样,你的出现,倒是让我太极观曙光重燃,大有所望。” 楚慕瑾吓得脸色一僵,寻思着自己在这言语间,倒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说实话,他不是不想习得灵剑无影指,可如今的他还有别个更重要的事要做,若这功法无短期速成方式,即便是再厉害,楚慕瑾也提不起兴趣来,所以,他思量再三,终是问道“那前辈,敢问这灵剑无影指?要多久能大成?” 许敬之见楚慕瑾脸上虽是不愿意,但心中已然生了拜师之意,内心倍感欣慰,他双指合并,解开了楚慕瑾的穴道,把他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回道“少则三年,多则十年,定有所成。” “少则三年?多则十年?”许敬之的话听得楚慕瑾直摆手“不成不成,要学这么久?若我爹尚未归来,我娘不得不长久待在柳叶山庄,那我又该如何自处?” 许敬之眉头一挑,放下茶水,反手靠背站了起来,踱步走向楚慕瑾“你小子,武功之事,哪能速成,就你这小身板,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没个数么?还想着速成?没让你练个二十几年的基本功,就算是不错的了。” 楚慕瑾听罢,不要意思的挠了挠头,许老前辈说的没错,他这小身板,若是平白浪费了这大好的习武机会,错过了可真就没了,可父母的情况未名,家里的事也是火烧眉毛,若是能两全,岂不是更好? “许前辈,其实晚辈很是愿意向您拜师,可近日里确有些家事要处理,暂且无法潜心学武,若前辈能多给我些时日,待我处理完那些个琐事,定然登门拜访,诚心求教,那时候,别说三年十年了,再久点,我都可以接受。” 许敬之撇了撇嘴“呵,往日里试图拜入老夫门下的弟子,多如牛毛,可我从未亲自授业,我们太极观传人倒有一人,但其天赋不高,平日里尽负责观内琐事,对岐黄之术也只是略通皮毛,唯独你天赋异禀,老夫难得青眼有加,怎么你倒好,尽还推三阻四了起来。” 楚慕瑾尬笑道“非也非也,晚辈真心实意想要拜入门下,但目前确有家事要处理,若前辈真要强留人,我也不敢多言,只不过,恐难以心无旁骛,会惹得前辈不高兴,要不,前辈咱们这么着,这两天我趁着还在兴国寺内修养,先三拜九叩跟着您学个皮毛,回头等我事办完了,再来潜心学习可好?” 许敬之被楚慕瑾这一来一去的推脱闹得有些不悦,往日里他也并非急于收徒之人,只不过前几日他为自己卜卦,得知近日将有一大劫,若抗不过,怕是会即刻殒命,眼看太极观风雨飘摇,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守着太极观,只能尽快找到传人,替他继续绵延。 “老夫的灵剑无影指,能将万物化作利剑,一共三层,一层气贯如虹,二层可激千浪,三则有形化无形,练就这三层心决,入江湖无敌手,上战场可抵万军,若有闲暇,潜心专研,可三生万物,再上九霄,通晓世间诸般功法。 然练此指法之人,需冰火两重,根骨重塑,万蚁噬心,闭门锁心,入龟息绝境,方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刚才摸你脉象,你已经根骨重塑,只要扛过万蚁噬心,后两重自是耗些时日便可大成,何不顺势而为,兴许还能缩短研习时间。” 楚慕瑾见许敬之表情微变,心想着这老道的纠结,怕不是有原因,缓兵之计怕是行不通,看来只好干脆了当,直接放弃“万蚁噬心?我这才不到兴国寺三天的功夫,被下毒,被试药,还要被万蚁噬心?结果就为了成就太极观?可太极观与我何干,既然如此,那还是算了吧,我虽对武功境界有所追求,可这一趟出走,更觉家之珍贵,如今想来,倒不如专心研习尾狐鞭法,不求大成,只求不拖累家人便好。” “哦,是么?不过,这可由不得你了。”许敬之寻思了片刻,不知又下了什么决心,忽的双指猛地戳向楚慕瑾的脊梁骨。 楚慕瑾措不及防,向前扑倒,狠狠地撞在对面的石墙上,一时间疼的肝肠寸断,他本能的抓起地面上的一抔泥,转生朝许敬之抛去,随即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大喊了起来“许前辈,在下不是不想习得高深心法功法,而是此时此地,在下背负着家族重任,我母亲被囚于柳叶山庄,我父运镖出走下落不明,而您的灵剑无影指,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习得,若您着急收徒,我也可以帮你物色其他能人,兴许更能继承您的衣钵,照拂好太极观。” 许敬之被楚慕瑾这鬼哭狼嚎闹得有些许动容,他收起指尖,疑惑的问道“运镖?你父亲是镇远镖局的楚萧何?” 楚慕瑾猛地点头,赶紧接上了话“对,不瞒前辈,家父正是镇远镖局楚萧何。” 许敬之拎起楚慕瑾,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父亲的镖,运的当真是智空和尚?” 楚慕瑾其实也不太清楚父亲的镖到底运的是什么,只知道和朝廷牵连甚广,而这个智空和尚,他之前也略有耳闻,说是原为北魏谋士,后倒戈北周,坊间也传出他出家前非一般背景,想来应该是和朝廷有所牵连,于是,楚慕瑾灵机一动,满口爽快的接道“是,就是智空大师。” 许敬之背过身子,走向墙那边的矮柜,站立着思考了片刻,又扭头踱步回来“那智空和尚宁可背负骂名,也要拨乱反正,实则不易,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也曾侃侃而论家国大事。 然,不久后,我因深陷仕途,虚与委蛇,痛苦万分,最终选择逍遥隐居,只求修炼,而他却不管不顾力挽狂澜,可谓是舍小我的大义之人,此次由楚萧何亲自押运,必然凶险万分,二人生死一线,难怪你会如此焦心。” 楚慕瑾眼神闪烁了一下,虽是从旁人口中佐证了父亲不敢宣之于口的事,可心里却越觉忐忑了起来,他低下头拨弄了一番手指,面色凝重的开口说道“按照时日,我父亲出发已有数十天,离少林寺约莫还剩半程,但依着这些天的情况,却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恐有不测,我身为人子,更应该早日离开,寻得父亲下落才是。” 许敬之想了想回道“你的身体尚未康健,若此刻动身怕是自保都难,不如休息几日,再做打算。” 第四十二章 冷济归来 楚慕瑾起身,神情焦灼的在密室里踱了一小会,越寻思越觉得他爹的事不简单,他考虑再三,耐不住身随意动,扭头就往密室外走去,怎晓得那密室门关得严丝合缝,连拉带踹都打不开。 楚慕瑾心中急切,顿时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快放小爷出去。” 许敬之杵在一旁,见楚慕瑾情绪如洪流宣泄了好一番,才慢慢开口说道“别敲了,这石门重达千斤,其中机扩构建出自丁源之手,除非你把地底刨穿,否则这出一趟门,犹如徒手登顶高山,得耗尽几十年内力。” 楚慕瑾心中有事,自是满腔怒火偏不信邪,从腰间拔出尾狐,对着密室门猛地抽了几鞭,鞭声雄浑,撞击在门上,漾起阵阵气流,震得桌上的水杯都碎成了几瓣。 许敬之拿起水杯,皱眉凝视许久,终的还是跨步挡在楚慕瑾身前“你要走,我不留,但你得先受我一指,承半分万蚁噬心,我自会在此处等你处理完家事回归,到时候,你再拜我为师,也不迟。” 楚慕瑾不可置信的看向许敬之,心想着这万蚁噬心下去,他哪里还有活路,便迅速退到一侧,倚门婉拒道“许前辈,此次离开,我定要去寻我爹,到时候诸多变故,以我的实力未必能应对得宜,倒不如等我回来再受这指力,到时候咱们师徒二人,闭门潜心修行,我也能更好的承您的衣钵。” 许敬之懒得与楚慕瑾争辩,不容分说,当即就伸手抓住了楚慕瑾,并紧双指猛地向楚慕瑾眉心戳去,楚慕瑾双眼一闭,举起尾狐,也不管对手功力几许,把心一横挥手就是一鞭。 许是楚慕瑾觉着命在旦夕,潜能爆发,尾狐的威力炸裂开来,把许敬之震退了几米,他弓步站立,眯起眼打量了一番楚慕瑾,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似是眼前人已然成为那个将他拍在沙滩上的后浪徒弟。 随之而来的进攻,略带逐步增强的试探,许敬之快步上前,指间忽虚忽实,在错位楚慕瑾的几个穴位之后,一指抵在楚慕瑾的胸口。 没成想,力道过大,戳得楚慕瑾猝不及防向后倒去,后背撞在一旁的矮柜上,顺势按在了一处不是十分显眼的角落,一口老血喷出,楚慕瑾扶着胸口两眼冒金星,所幸的是,身侧的石门,也轰然大开,让他多了几分逃离许敬之的把握。 许敬之瞥了一眼石门外的假山,眼神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随即又对着楚慕瑾抱拳道“哎呀,抱歉啊,下手重了,没想到你这小子,适才虚晃一招,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空空花架子,反倒是显得我手下没个轻重了。” 楚慕瑾抹了把嘴角的鲜血,手肘撑地,支着身子站起来,没好气的回道“你这是下重了么?简直是下死手了,还收徒呢?我看啊,你这是想找个可欺的傀儡,在这陪你熬过孤寂的年年岁岁吧。” 许敬之捋了捋胡子,不怒反笑“老夫,找人陪不假,但你小子可别自嘲作可欺的傀儡,这三千众生,云云种种,百态万般,天赋异禀不是谁都有,而有天赋又有机缘的更是寥寥无几,老夫既然看中了你,自然是慧眼识珠,总归是要有个引以为傲的自证结果。” 楚慕瑾撇了撇嘴,把手揣进口袋,摸出了一把石灰粉,冲着许敬之的眼睛毫不犹豫的丢了出去,这把石灰石,还是当初和雷泽逃命的时候,从雷泽那扣下来的,本来打算遇见凶险万分的危急关头使用,如今倒好,直接怼着他那未来师傅的脸去了。 “你小子,尽对你未来师傅用这三教九流的招数!看我逮着你之后,怎么教训一番。”许敬之一时不防,眼睛里进了几处灰,只能向后撤去,在石床上摸索出一块干布条,擦拭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睁开眼追出去的时候,就见着楚慕瑾拔出尾狐,甩向身侧的树干,借力拖拽着自己,蹭蹭蹭的往墙外跳去,嘴里还自鸣得意的冲着许敬之喊道“不等了,不等了,我还有事,今个就恕不奉陪了。” 许敬之冷哼一句,踩着假山边缘借力一跃,登时引得四下花树唰唰作响,随即他脚尖轻点,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飞快的掠过树梢,稳健的踏向屋檐,在楚慕瑾尚未到达之前,就踩着他的肩头,转身回旋,狠狠的在他的脑门上放出一指。 楚慕瑾根本都见不着许敬之的动作,更别说反手抵抗,眼见着自己就要正面迎上指力,楚慕瑾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谁曾想一道锐利的剑气,从楚慕瑾的眼前挥过,忽如白浪席,卷扑面而来,那剑气与许敬之的灵剑无影指不相上下,二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回来去抗衡了几个回合,知直到楚慕瑾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眼前和许敬之斗得天昏地暗的人,尽然是他多日未见的冷济。 楚慕瑾双眼微红,用几乎带着破音的激动声,喊道“冷叔,你终于来了。” 冷济瞄了眼楚慕瑾,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回道“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随之而来的二人打斗,如狂风席卷,盘旋至上,游离在兴国寺的东西院落,红墙绿瓦上,从里到外,打到人尽皆知。 只见冷济长剑放光,犹豫闪电划破长空,直取许敬之要害,许敬之轻手一挥,双指合并,指尖冲出一道无形的气劲迎向长剑,刹那间,剑气与指力在空中相撞,发出鸣响,天空亮出一道光。 紧接着二人直奔云霄之上,身形交错打成一片,冷济的长剑凌空回旋,密密麻麻裂开无数分支,许敬之则面色如常,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手指在空中快速划过,化作利剑投射向冷济。 冷济奋力抵抗,剑气如虹,怎奈许敬之身形灵活,气劲绵延,最后冷济终究抵不过许敬之接二连三的猛烈攻击,在激战了十来个回合之后,逐渐显露疲态,而许敬之则趁热打铁,当即使出破天一指,把冷济的长剑震出几米开外。 冷济面色惨淡,想来是体力透支,他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看向正跑出兴国寺大门的楚慕瑾,亦深知自己无法与对方力敌,为保楚慕瑾安全,他迅速收回长剑,憋着股劲,向着相反的方向费力狂奔。 许敬之冷哼一句,单脚腾空,双手背在身后,双脚交替,踏着屋檐追了上去,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楚慕瑾的方向,若有所思了一会,这才喊道“诶,你个老小子的剑法倒是不错,江湖能出其右的,估计不过数十人,我不知道你遮遮掩掩护着的那小子所为何事,但那小子的情况不容乐观,若要活下去,还得回来找老夫,你日后若还跟着他,别忘了每日用内力为他疏通胫骨,否则一旦气血逆转,小命可就不保了。” 冷济人已经跑的老远,但奈何许敬之功力雄浑,千里传音,稍稍运功,就将话带到了他的耳边,他回过头,面色凝重,再次望向楚慕瑾远去的方向,一咬牙,终的还是跟了上去。 --------- 这一厢,楚慕瑾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大门往外跑,在一连撞翻了好几个香客之后,终于找到了兴国寺的侧门,他四下寻觅了半晌,见着门外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还没来得及栓牢缰绳,二话没说,当即就飞奔上前,跨步上马,猛地一挥鞭,向柳叶山庄的方向飞驰而去。 可谁曾想,楚慕瑾顺走的马,尽是柳叶山庄大小姐叶青鸾的爱驹。 就在不到一刻前,叶青鸾因江湖传闻得知了柳叶山庄的情况,还打听到叶彩凤遭歹人毒手,下落不明的消息,便火急火燎的驾马归来。 外人虽传姐妹二人从小不对付,但对叶青鸾而言,毕竟二人一母同胎,她寻思着既然柳叶山庄出了事,身为嫡长女的她,不管怎么样,都必然要回来瞧瞧,可差不多快到柳叶山庄的时候,她又考虑着自己如若忽然出现,母亲再次逼婚,再加上有了前车之鉴,她想要再逃,定不如从前容易。 为此,叶青鸾思来想去,琢磨着这兴国寺表面看来是柳叶山庄供奉香火的寺庙,实则却作为他们防备朝廷刁难,留下的江湖后路而存在,所以,这才决定先到兴国寺落脚,以便近距离打听近期柳叶山庄的动向。 这不,叶青鸾适才下马,都还没来得及拴好缰绳,结果就被一个从兴国寺里冲出来的小混混夺去了马匹,要知道叶青鸾的脾气虽然没有叶彩凤暴躁,但也是出了名的轴。 她见爱驹被夺,心中顿觉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尽然有此等横道抢劫之人,瞬间怒火中烧,解开旁侧另外一匹不知是谁家的马,扬起鞭子狠狠一抽,猛的追上前去,嘴里还大声喊道“你这个大胆的偷马贼,是眼瞎了么?连本小姐的马你也敢偷?还不快给我停下来!” 楚慕瑾被叶青鸾这么喊了一嗓子,略有心虚,连忙回头瞥了一眼追上来的马主,可就是这么匆匆一眼,他就想起,这人,可不就是那日,他和雷泽乔装打扮出逃时,在店门转角遇见的女侠么? 楚慕瑾面露尴尬,可如今形势,对他而言也是无奈之举,于是,楚慕瑾把心一横,双腿加紧马镫,反到是猛甩起鞭子,加速奔跑了起来。 叶青鸾见楚慕瑾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即刻快马加鞭纵身一跃,跳到了楚慕瑾的后背,死死的抱住了楚慕瑾的腰身,试图越过他夺下缰绳“你个偷马贼,还不给我下来。” 楚慕瑾左右闪躲,不断挣扎,二人一路飞驰,越跑越快,可谁曾想楚慕瑾的手肘于无意间撞向了叶青鸾柔软的胸脯,紧接着叶青鸾本能的向后一缩,整个人没坐稳,直翻身从马背上滑了下去,一只脚勾在了马镫子上,倒挂着,随着马匹颠簸上下起伏,发出了阵阵叫喊。 楚慕瑾咽了咽口水,回首一看,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心想着这好端端的一个女侠,如今拜他所赐,亦是蓬头垢面如同骂街泼妇,于是,他带着歉意缓缓伸出了手,一把搂着叶青鸾的腰,把她给捞了起来,说道“别喊了,刚才可是你自己跳过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地你了。” “你个偷马贼,还有理了呢......”叶青鸾还没来得及怒斥楚慕瑾,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柳叶山庄的牌匾跃然眼前,一时间不敢大声喊话,只能矮下身子,躲在楚慕瑾身后,继续说道“这周老三,怎么门口呢?他不是应该在马坊么?” 楚慕瑾抬眼看向前方,果不其然,一个总管打扮的老头,对着新来的家丁絮絮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楚慕瑾虽没见过那人,但却在叶青鸾的拉扯下,想起了周老三似乎是叶彩凤的人“诶,那人不是马坊二总管么?你是欠了柳叶山庄钱么?怎么见着个小小的管家,就开始躲闪了啊。” 叶青鸾紧张的拍了拍楚慕瑾的后背,蜷缩的更加彻底“那什么?你偷我马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此刻,你最好给我调头,不然就往边上的巷子里去,别让前面的人给瞧见了就是。” 被一个女子这么贴身抱着,楚慕瑾多少有些别扭,他咽了咽口水,拽着缰绳,掉转马头,往侧边的巷子里摆了摆,趁着周老三交代事情的间隙,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进去,停在巷子深处“这位女侠,行了啊,男女授受不亲,待会被人瞧见了,可别赖上我啊?” 叶青鸾翻了个白眼,迅速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迅速贴墙站稳“就你,本女侠看起来有那么缺男人么?” 楚慕瑾跨步上前,和叶青鸾并肩贴墙而立“缺不缺男人我不知道,但我看你这样子,肯定是缺钱,你看,那管家要过来了,我看,你还是先溜吧。” 叶青鸾蹬了楚慕瑾一眼,又探头看向柳叶山庄的大门,发现周老三朝巷子走了过来,她紧张的看了看身后,发现尽然入了条死巷,焦虑立马写在了脸上,只能把目光聚集在楚慕瑾身上,说道“诶,要不这样,你先帮我挡挡,我看你刚才一路策马,直奔柳叶山庄,想必也是有什么事要办,不然咱们合作,想个办法避开那些人的耳目,一起混进去,等事成了,我定给你赏钱。” 楚慕瑾眯着眼打量起眼前的女侠,自打他那次在街口偶遇她之后,她身上这衣服就没换过,刚才被那马一颠簸,还扯破了几块布皮,这要是丢在乞丐堆里,可一点也不违和,就这样了,还脱口而出给他赏钱,这柳叶山庄的人,不论主仆,甚至是有点关系的旁人,难道都很富庶么? 一旁的叶青鸾可不管楚慕瑾心中的千回百转,眼见着周老三越发走近,她的额角上渗出一排汗来,这周老三平日里最爱打小报告,若被他瞧见了,那还了得“诶,诶,诶,你倒是说话啊?” 楚慕瑾见着叶青鸾这慌乱劲,顿觉好笑,他寻思着,这女侠和周老三的关系,如果不是债主,那就是亲爹,就她这样,看起来像极了他每次在外面惹了祸事,立家门口,又畏首畏尾不敢进去的样子。 可寻思之余,楚慕瑾也收回了脸上的笑容,皱起了眉头,是啊,往日里爹虽对他严厉,但好歹都是处于恨铁不成钢,而今爹娘都立于危墙,他哪里有心思想这想那,还是得尽快入府,和娘亲协商后面的事宜,才能尽快上路去寻爹的消息。 “我可以带你进去,但进去之后,你得告诉我你和柳叶山庄,是何渊源,为何见着周老三,是这幅摸样。” 第四十三章 堂妹青鸾 叶青鸾眼见周老三马上就要拐弯过来,着急忙慌的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一把土,抹在了脸上,楚慕瑾见状,心里好笑,却也配合着一个踏步跨了出去,拦在周老三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周总管,在下阿九,您还记得么?” 周老三定睛看向楚慕瑾,一脸纳闷的寻思了半天,总也想不起来是哪一房的手下,顿时挑了挑眉头,谨慎的停下脚步,低声问道“你是哪位?” 楚慕瑾神神秘秘的把周老三往巷子另一侧拉,挡在他和叶青鸾之间,背过手摆了摆,让叶青鸾先撤,然后拖住周老三的衣袖,压低声量在他耳边说道“周总管,在下是二小姐的人啊,您仔细想想?就在数日前?正是在下驾车送二小姐出门的。” 周老三将信将疑,试探道“哦,是你小子啊,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在这啊?你不是被马坊派出去送二小姐了么?如今这山庄里都在传,二小姐出事下落不明,你倒好,相安无事,的出现在这,能解释一下,这又是什么个情况么?” 楚慕瑾琢磨着这柳叶山庄里的关系太过复杂,又想起叶彩凤之前的交代,赶紧从怀里掏出手书塞给周老三“周管家,不瞒您说,二小姐这次遇险,确有人蓄谋已久,为免暴露,二小姐特地派在下回来传信,她让在下务必转告于您,她日前一切安好,不过还要防备山庄里的硝小,就暂且不回来了。” 周老三狐疑的瞥了楚慕瑾一眼,慢慢打开手书,边看边说道“二小姐真遇刺了啊?难道真和坊间传闻的一样,是单......少爷干的?” 楚慕瑾歪过头看了眼叶青鸾,见她还没走,赶紧挪了挪身子,再次对叶青鸾挥手,示意她趁机溜走,然后继续挡着周老三的视线,叙话道“具体是谁干的,二小姐没说,我也不知道,但二小姐这次让我回来,是想要我帮她盯着山庄里的一举一动,这不,我一身伤的太扎眼,也不敢惊动别人,还好您及时出现在门口,不然我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周老三收起手书,和楚慕瑾眼神交流了一番,终于是确认了楚慕瑾的身份,随后挤眉弄眼的堆起了笑脸“既然二小姐有交代,那我一会差人悄悄在侧门给你留个缝,你稍作歇息,我把不相干的人给引开,你且从那进去,别太声张,回头要做什么,也都从那进出,负责看门的,是我的人,咱们都是为二小姐办事的,回头得了赏,可要记得我的好啊。” 楚慕瑾堆起同款笑容,从口袋里掏出几两碎银,递了过去“对对对,咱们都是为二小姐办事,相互照应,那是必须的。” 周老三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收起银两,给了楚慕瑾一个秒懂的眼神,比了比侧门,就往柳叶山庄走去。 楚慕瑾目送周老三走远,这才不放心的回过头看了看巷子深处,可转头又见着叶青鸾还贴着墙站在那,顿时有些费解,连连向后退至墙根,问道“这位女侠,适才如此大好时机,怎不趁机翻墙进去呢?难不成您老人家,还想着能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去呐?” 叶青鸾脸色一青,大致是经不住激,略显恼火的把剑横在楚慕瑾面前,大声呵斥道“适才无意间听见你和周老三对话,你说你是叶彩凤的人?真乎?” 楚慕瑾见叶青鸾的表情怪异,似乎一听见叶彩凤的名字,就满脸不悦,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也不敢多做考究,立马扯开话题“什么她的人,你的人,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老三给我留了个侧门,你要进去就跟我来,不然你自己想办法,我看这墙也不是很高,以女侠你的功力,要飞过去,应该也不成问题。” 叶青鸾抬眼看了看墙头,又看了看侧门,显然有些犹豫“你懂什么,是我不想进去么?这柳叶山庄,想要飞檐走壁闯入的人可不少,都没有一个成功的,以本小.....本女侠的功力,飞进去估计不到一刻钟,就会被发现......那还不如,不如同你一起从侧门进去的好。” 楚慕瑾疑惑的盯着叶青鸾看了好一会,又联想起前不久自己被山庄里一个老头戏耍的样子,顿时就明白了八九分“行吧,那你跟着我来,不过,进去之前,你得找个地方换下身上的衣服,想在里面办自己的事,怎么说也得扮作小斯的样子吧。” 叶青鸾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瞧了瞧四周,见一户人家后门敞开,里面晒着好几件日常家丁服饰,立马一个闪身溜了进去,等叶青鸾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扎起了发髻,和山庄那进出的小斯无异。 楚慕瑾上下打量了叶青鸾一番,忍不住碎嘴调侃道“没想到你这衣服偷的还挺合身的。” 叶青鸾白了楚慕瑾一眼,冷哼了一句道“偷什么偷,我可是拿身上的锦服换的。” ------- 就在楚慕瑾也叶青鸾对话之际,侧门就被周老三命人悄悄打开,楚慕瑾和叶青鸾躲在巷子后观察了好一阵,见四下无人,二人便结伴鬼鬼祟祟的溜了进去。 楚慕瑾的目标明确,得先去东头的偏院找莲花,可叶青鸾却不干,她进门之后就和楚慕瑾分道扬镳,直奔单莫唯的院子去,那熟络程度,让楚慕瑾不免瞠目结舌,心想着这女侠,到底是柳叶山庄的什么人,甚至都生出了不合时宜的画面感来。 想到这里,楚慕瑾猛的甩了甩头,快步上前,拦下叶青鸾,拉到一旁的角落,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说道“诶,你刚才答应我的,进来以后告诉我你是谁,和柳叶山庄有什么关系,怎么地了,而今事成,倒是溜得挺快啊?” 叶青鸾撇开楚慕瑾的手“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做什么?” 楚慕瑾压低声量,向前跨了两步,把叶青鸾逼至角落“那你倒是说啊?” 叶青鸾后背靠墙,神色略显慌张,左顾右盼眼神闪烁,酝酿了好一会才回道“我呢,我是柳叶山庄的大债主,他们欠了本女侠一笔巨额银两,至今还未还上,此次潜入山庄,不为别的,就为寻一寻他们黑心吞钱的证据,以便,以便能尽快要回银两。” 楚慕瑾嗤笑一句,满脸不信任的回道“我看你浑身上下连个值钱的玩意都没有,即便是你丢给别人的那套侠女锦服,也早已破烂不堪,值不了几个银两,就你这样,还说自己是柳叶山庄的债主?我可还真就不信了......要是你真是柳叶山庄的债主,那你适才进来的之前,答应给我赏银呢?要不,赶紧给兑现了?” 叶青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楚慕瑾说的面子有些上过不去,又不愿武力解决,引起太大动静,于是,她想了想,推开楚慕瑾,从怀里拿出一个用碎花布包裹的精致雕花发簪,一咬牙塞了过去。 “我可没那时间与你闲扯,这发簪是我娘给我的信物,从小到大,我都带在身边,姑且寄存在你这,等我的事办完了,自会携带银两找你要回,这发簪,你可得给本女侠保管好了,若弄坏或者弄丢,我唯你是问。” 楚慕瑾接过发簪,仔细的看了看,发现那发簪上的雕琢的花样,是一株秀美的白玉兰,他摩挲了一下材质,手感温润如玉,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家的饰品,他忽的想起,这样款式材质的发簪,好似在哪里见过“这发簪真是你家祖传的么?” 叶青鸾表情严肃,一脸不悦的伸手,想要拿回发簪“不信就还我。“ 楚慕瑾举起发簪在叶青鸾面前晃了晃,浅笑着试探道“我看这发簪和女侠你的气质不符,说是祖传,未免有些牵强,要不你换个其他东西给我?” 叶青鸾好不情愿回道“这玉兰发簪本有一对,我母亲和她姐姐各持一枚,到我这一代,家中也有两姐妹,母亲就先把这枚发簪给了我,说是等她得了空,找姨母要回另外一枚,再给我的妹妹,但姨母外嫁后,多年未归,母亲始终没能要回另外一枚,所以对我这一枚甚是重视,还千叮咛万嘱咐不得丢失,为此,我都将它常带身边。 今日境遇窘迫,我身上再无他物,不得已只能先交于你保管,他日我手头宽裕了,定回来取回,你可别它的主意,也别想着拿去典当,否则,我定不能饶你。” 楚慕瑾握紧发簪,摩挲了一会,盯着叶青鸾的五官认真瞅了瞅,又回眼看了看发簪,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慢慢凝重了起来,皱起眉头欲言又止道“你......你......行吧,这发簪先放我这了,等你处理完债务的事,就赶紧来找我,今日明日我约莫还在山庄里,但接下来的日子,我未必能在,你若完事,就到马坊找我。” 叶青鸾大是奇怪,盯着楚慕瑾怅然若失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回道“那我真走了?” 楚慕瑾点头示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的说道“走吧走吧,接下来的事,你自己还是小心点,山庄里的情况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复杂百倍,你这次回来,切莫轻易信了他人的话,就算是亲人也未必没有别的心思。” 叶青鸾眯起眼斜看了楚慕瑾一眼,顿觉楚慕瑾此刻的交代,和适才得反差太大,心中防御瞬起,头也不回的跨步向前,在距离楚慕瑾几尺的地方站稳脚跟,这才停了下来,扭头冷哼一句,说道“我看,此处最该担心的人应该是你吧,柳叶山庄的水太深了,你一个没有背景的人,没有武功的人,也不知是何故,尽然一心替叶彩凤做事。 说真的,你若真有心日后想要待在柳叶山庄,就得先学会把自己摘个干净,或者做个知情知趣的墙头草,否则,像你这样,一上来就表明身份和态度的,多半存活不了太久,到时候,随时随地可能会叶彩凤被当成弃子,你啊,不如好自为之才是。” 楚慕瑾望了望手中的发簪,又看了看消失在院外的叶青鸾,若有所思了好一会,这才缓过神来。 这发簪,楚慕瑾曾在母亲手上见过,只不过早多年前,就被母亲封存在紫檀盒,压在了箱子的最底层。 楚慕瑾对别的事情可能记得不太清晰,但久久凝视这发簪,慢慢也就想起当初母亲握着发簪独自在窗台哀叹的神情,那是一种对过去的遗憾和失望,也是一种不舍和期望,后来楚慕瑾问起过莲花,这发簪到底和母亲有什么渊源。 莲花告诉他,当年母亲被迫,不得不随父亲离开柳叶山庄,唯一带走的东西,就是这枚玉兰发簪,这是母亲和柳叶山庄之间唯一的牵绊,也是唯一的念想,是母亲曾在柳叶山庄度过的温馨的十几年。 如若是这样的话,适才和楚慕瑾对话的女侠,大抵应该就是他的堂妹,也就是柳叶山庄的嫡女叶青鸾。 楚慕瑾又低头看了看发簪,想起自己第一次入柳叶山庄的场景,当年他和叶青鸾相处的时候,叶青鸾虽带着几分捉弄,带着他在偌大的山庄里转来转去,但也在叶彩凤将他推下水的时候,出手相助,仗义执言。 若不是最后,柳叶山庄主母,也就他姨母不分好赖,默许叶彩凤的所作所为,让母亲一怒之下转身离开,想来他和叶青鸾还能成为秉性相投的好玩伴。 楚慕瑾叹了口气,收起发簪,感慨了一番时移世易,又谨慎的观察了一番四下的情况,此刻柳叶山庄的家丁丫鬟已经进出忙活了起来,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到偏院找母亲,也不想引起柳叶山庄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个神出鬼没的老头。 此刻正是用膳的时辰,即使柳叶山庄苛待母亲,莲花应该也会想办法到后厨去捎带些膳食,得先和莲花联系上,再想办法给母亲传递信息。 楚慕瑾心里这么想着,腿脚也跟利索的向后厨奔去。 第四十四章 人心叵测 楚慕瑾行至柳叶山庄膳房之时,日已当空,各家丫鬟皆已取了午膳,如流水般纷纷离去,只余莲花仍伫立于门前,眼巴巴地盼望着里面的人能够早些离去。膳房与偏院,一西一东,虽相距不远,但在这柳叶山庄中,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楚慕瑾心知,从此头至那头,即便是脚程快的人,也得费上半个时辰的光景。 他望着莲花那焦急而又期待的模样,心中不禁一阵唏嘘,莲花是母亲的贴身丫鬟,按照山庄里的品级,好歹也比膳房的厨娘们高些,却没成想连取饭食此等小事,都被如此这般冷落,可想而知母亲在柳叶山庄的地位,越发不受待见,他不得不尽快想法子将母亲安置妥当。 膳房的管事厨娘,是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妇女,她头缠布巾,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让手下的人干的利索一点,同时也用余光瞅了眼莲花,指桑骂槐道“诶诶诶,我说啊,有的人呢,就喜欢占着茅坑不拉屎,借着亲戚的身份在山庄里招摇,其实,不过是个不知检点的败德玩意,还想着要主子的待遇,咱们可悠着点啊,不然到时候膳房结算起来,超了预支,可不得扣我们的饷银。” 厨娘们与小厮们三五成群,各自忙碌着手中的活计,不敢有丝毫懈怠。她们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操作着,生怕发出任何声响,也怕被管事厨娘扣去所剩无几的饷银。她们的眼神不时地飘向门外,落在莲花身上,带着几分焦虑。 莲花站在门口,抬起的脚悬在半空中,犹豫不决。她望着门内忙碌的众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她是来取饭食的,怎么感觉自己和要饭的一样。 就在这时,一名厨娘悄悄地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别进来。莲花见状,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厨娘的意思。她轻轻地收回脚步,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 厨娘们与小厮们继续忙碌着,他们的动作越发小心,生怕引起管事厨娘的注意。而莲花也站在门口,默默地等着合适的时机,再入膳房。 楚慕瑾眼见莲花憋屈的快要哭出来,心头顿时怒火中烧,几欲忘却低调行事的初衷,他卷起衣袖,脑子发热的欲闯入膳房之内和管事厨娘理论,然而,正当他蓄势待发之际,忽觉裤头一紧,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的身子,整个人竟不由自主地倒退而去,直至背靠树干,方才停下。 楚慕瑾惊愕之余,心中疑惑重重,想要大声呼喊,却又恐惊动他人,只得捂嘴低声嘟囔“这究竟是何情况?” 一名老者的应答声,从楚慕瑾身后传来“小子,我不是说过了么?叫你别在柳叶山庄生事,怎么的,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么?” 楚慕瑾在心底呸了口唾沫,直怪自己运势不济,又遇上了那名被称为卓先生的神秘老者,可嘴上却客气道“呵,原来是卓先生啊....” 卓先生缓缓松开紧握楚慕瑾腰带的手,楚慕瑾失去支撑,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他心头一紧,但迅速稳住心神,双手撑地,准备起身。等当楚慕瑾再次抬头之际,卓先生已经双手抱胸,站在了他的面前。 卓先生目光如炬,不怒而威的斥责道“都说了,柳叶山庄不是你个小毛贼能随意进出的地方,之前要不是看在丁源和你有交情的份上,我早就把你丢出去了,哪能轮到你再在山庄里鬼祟?” 楚慕瑾先是一愣,随即灵机一动,撇了撇脸上的灰土,挑起下巴,和卓先生对视道“什么小毛贼,我是周管家手下的马夫,负责二小姐的车架来往,也是领了月钱的庄里人,和丁不丁源的没什么干系,倒是你,我看你神出鬼没的没个正形,怕不是什么背景复杂的打手,才在山庄里无名无号,镇日里见不得光吧。” 卓先生捋了捋沾着些许竹叶和泥土的乱糟糟白发,冷哼一句,向楚慕瑾靠近。 楚慕瑾此刻心中恍若乱云翻涌,慌乱的神情难以掩饰。他原意是以一番激将之言,引那卓先生露出马脚,进而窥探其背后主使,却未曾料到,这计谋竟然适得其反,反将自己置于进退维谷的境地。 此刻的他,犹如困兽犹斗,骑虎难下。倘若那卓先生真个不念旧情,将他无情地驱逐出府,那他的这番言语岂不是成了一出闹剧,甚至连再待在山庄的可能都少了几分,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楚慕瑾五味杂陈,却又无计可施,没成想卓先生又向前跨了一步,身后脚下一阵气涌,草木好似被寒风侵袭。 楚慕瑾咽了咽口水,摸向后腰的尾狐,盯着那怼脸而来的卓先生,见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胡茬稀疏,似乎很久未曾打理,身上的衣物更是破旧不堪,补丁重重,沾满尘土,似是刚从哪个市集角落晃荡出来,但气质中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从容,越发怂了起来。 此时,一阵风略过楚慕瑾的耳畔,树木忽然沙沙作响,楚慕瑾冷不丁的汗毛竖立,本能的一个激灵,顺势操起尾狐,就是一甩,尾狐在空中翻飞,如灵蛇出洞,直奔卓先生的脸庞。 卓先生面无表情,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软剑,那软剑的剑鞘已经磨损得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剑柄上的绳结也松垮不堪,可剑身却未曾开刃,好似雨过叶落,瞬间化作无数道银虹,迎向尾狐,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剑鞭相交,火花四溅。 楚慕瑾见一击未中,反被钳制,一股争锋之劲冲上眉梢,再度舞动尾狐,化作道道鞭影,朝着卓先生周身要害猛攻,卓先生却似闲庭信步,软剑挥洒自如,行云流水,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庄重的先生持着戒尺敲打顽皮学生的模样,恰到好处点的挡在尾狐的施力点上。 两人的身影在膳房外的空地里起伏,剑光鞭影时而如狂风骤雨,时而如流水潺潺,变化莫测,楚慕瑾毕竟无内力伴生,仅凭借尾狐应战,无论如何,都无法攻破卓先生那看似随意的防守。 楚慕瑾被老者的招式逗弄得有些窝火,心想着这老头莫不是闲来无事,耍着他玩么?恼火之下,尽将气血逼至掌心,混合着之前在兴国寺莫名服用的两幅药劲,大喝一句,将气力推送到尾狐末端,化作一道金芒,直取卓先生的咽喉。 卓先生眼神一凝,由上至下打量了一番楚慕瑾,反手借腕力轻摆,只听见“叮!”的又一声脆响,剑鞭再次相交,楚慕瑾的尾狐,瞬间被震得脱手飞出,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随即卓先生从容不迫的踱步向前,剑锋指向楚慕瑾的咽喉喝道“你服也不服?” 楚慕瑾抬头仰视卓先生,见卓先生面不改色气定神闲,便生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思,想着还是先安抚了老人家,再设法和莲花取得联系也不迟。 于是,楚慕瑾挣扎着站起身来,挂起笑意,恭敬作揖礼道“抱歉啊,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尽不知卓前辈乃剑中高手,不过,前辈也莫欺我少年,待来日我攒够银两,上了少林,习得功法,定再请前辈赐教。” 卓先生收起软剑“哦?上少林,你小子是不恋红尘,想出家了不成?” 楚慕瑾慌忙辩解,差点咬到舌头“俗家弟子,俗家弟子不行么?” 卓先生不屑的冷哼一句道“这些年兵荒马乱,少林早没了俗家弟子一说,你若要上少林学武,必是要当众剃度,受了戒疤才能习得皮毛,更何况少林武僧,为保一方百姓安宁,死的死伤的伤,留下的多数是文僧和药僧,诵经念佛,正骨治伤还行,论起武功修为,怕是不及江湖隐士分毫,你啊,还是别抱了希望而去,最终空欢喜一场。” 楚慕瑾本还想图个口舌之快,可随后又觉得自己就算在此辩出个输赢,也并不会影响他上少林的心,于是,楚慕瑾想了想,赶紧扯开话题套近乎道“前辈说的在理,不过,我看前辈这软剑使得气如长虹,和隐士冷济的浪里清风,有些许异曲同工之处,不知是否与冷前辈熟识?” 卓先生面色一沉“谁和那老鬼熟悉,你小子,就别在我和掰扯了,我第二次警告,柳叶山庄可不比一般人家,若你在生了闹事之心,不管你和谁熟识,我定不能饶你。” 楚慕瑾不敢在造次,他看向膳房方向,见莲花已从好心的厨娘处领了饭菜,往偏院去,心里舒了口气,和卓先生作揖道别。卓先生当即踏空而起,身法矫健,踩着墙蹭蹭蹭直奔屋顶,犹如脚踏无形之梯,飞檐走壁,毫无滞碍,直指竹林深处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竹叶沙沙作响,他的身影在竹林中穿梭,快如闪电,矫健如龙,一瞬间就隐没其中,只留下竹叶晃荡,搅动成一片。 ------ 这一厢,叶青鸾正鬼鬼祟祟的摸入单莫唯的房间,此番回归的途中,叶青鸾也托江湖上的朋友打听了家中的情况,虽有部分与叶彩凤刻意放出的消息吻合,但还得了不少单莫唯的身世之说。 有人说单莫唯其实是她爹在外的私生子,早年借在远方亲戚家养着,从小就精心栽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接手柳叶山庄。为此,叶青鸾结合起当初单莫唯入庄的种种,便也知晓了几分。 当年单莫唯刚入庄的时候,一直做小伏低,一派心机,先是讨得母亲的喜欢,随后又和叶彩凤同气连枝,并在父亲的帮衬下,一举成为柳叶山庄的义子。紧接着接踵而来的手段,一个跟着一个,要不是当年她本就无心柳叶山庄的庄主之争,只想着浪迹江湖畅快抒怀,也不会顺了叶彩凤的意,干脆背负骂名一走了之。 可如今单莫唯手段升级,不仅把叶彩凤驱逐出庄,还差人欲将其赶尽杀绝,而母亲也落在单莫唯的手中,难善其身,这才叶青鸾不得不重新省事自己成为庄主的可能。 父亲一贯偏男轻女,在单莫唯入庄的时候就表现明显,母亲对于自己未能养育一儿半子,也是忧心忡忡,单莫唯能游走期间,也非常人心智,若单莫唯真是其父在外室养育的独子,接手柳叶山庄,于他而言也不是不可以,但倘若此人并非血脉,而是别有用心的歹人,那她叶青鸾定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其接手山庄。 叶青鸾绕过向后窗,轻轻撬开窗销,小心翼翼的环顾起四周来,这单莫唯屋内的摆设让她瞧着连个人气都没有,偌大的室内除了一张挂着帐子的矮床,就是一张放着文房四宝的书桌,和一排靠墙的书架,室内没有多余的装饰,显然不符合他柳叶山庄义子的身份。 “单莫唯屋内怎么空荡荡一片,连个放置衣物的柜子都没有?”叶青鸾狐疑自语,随即又在屋内继续搜索,却没留意门外又一个身影,贴着外墙凑近。 那人影在裱糊的窗纸处,戳出一个小洞,双指弹拨,精准的在桌角偏下方的一处软垫上,丢出一颗小石子,那小石子发出空空的声音,引起了叶青鸾的警觉。 叶青鸾扭头往书架一靠,摸向袖箭“什么人?” 窗外的人影没有回应,一闪而过,消失在走廊尽头,叶青鸾不敢做声,眼角余光扫向地面的软垫,那软垫被磨得几乎秃了皮,和周围空荡摆设尤为不合,叶青鸾寻思着不大对劲,赶忙弯下身,捡起小石头,又扣起手指,敲了敲软垫,果不其然,软垫下面发出了空空的回声。 叶青鸾火速掀起软垫,一处机关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她收起袖箭,抬手向着机关就是猛的一按,身后的书架顿时发出了隆隆的声响,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叶青鸾“嗖”的一下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暗门窜去“我就说这单莫唯不简单。” --------- 公冶寒舟从后院走廊露出半个脸来,适才那颗小石子就是他对叶青鸾的提醒。 他入府招赘,其实并不是为了叶彩凤,而是冲着叶青鸾,儿时他们三人,曾在学堂共读,那时候的他说话有些小结巴,为此叶彩凤总是嚣张跋扈带着家丁欺负他,每当这个时候,叶青鸾就会冲出来替他打抱不平,因此还时常和叶彩凤闹得不愉快。 可幸好叶青鸾是柳叶山庄的嫡女,即使姐妹二人时常扭打,庄主为了名声,也会被当做无知小儿戏耍嬉闹处理,公冶寒舟便在叶青鸾的庇护下完成了部分学业。 直到后来公冶寒舟家出了些许状况,柳叶山庄不愿受牵连,便把他遣送回去。回去的那一天,叶青鸾没来送人,倒是叶彩凤哭哭啼啼的好似和他不依不舍,这也是后来他常被苏炽康提及的原因。 在苏炽康眼中,叶彩凤对公冶寒舟算是独一份的偏爱,别看她总闹公冶寒舟,但每次有好吃的,好玩的,叶彩凤都会第一时间送到公冶寒舟面前,看似在炫耀,实则是在分享。 苏炽康从走廊另一头转过来,就见着公冶寒舟的背影躲躲藏藏的看向单莫唯的房间,他猫着腰轻声凑近,在公冶寒舟耳边低着嗓子说道“公冶兄,你怎么在这?” 公冶寒舟斜眼看了看苏炽康应道“没什么,只是见着一个熟人了。” 苏炽康跨步上前,探了探头“熟人?莫不是二小姐回来了?” 公冶寒舟冷言道“山庄里都在传她遭遇戕害,至今下落不明,怎会出现此处?” 苏炽康挑眉,意味深长的说道“这话也就庄里的家丁丫鬟会信,你啊,就别说笑了,这偌大的山庄里丢了个二小姐,庄主都没个动静,这说出来,怕是要被人怀疑是不是亲生的了,况且,二小姐和你可是竹马之交,倘若她真有个事,你怎么会这么安逸的待在山庄里,可不早就借着人脉寻觅去了。” 公冶寒舟绕过苏炽康,往内院里走“苏兄,我再说一遍,我对叶彩凤没有别的心思,此次进庄,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只是借了个招婿的名义,况且此次招婿的,不仅仅是叶彩凤,还有柳叶山庄的嫡女,日前只是叶青鸾不在庄内,才让叶彩凤先挑选而已。” 苏炽康折扇一打,笑道“哎呀,公冶兄,你就不要害羞了,这男欢女爱之事,不过是人之常情,来柳叶山庄办事,也不妨碍顺便接个亲嘛。” 公冶寒舟懒得再多说“那你继续努力,我看这二小姐,没准最瞩意的还是你。” 第四十五章 兄妹结盟 楚慕瑾自膳房的小径蜿蜒而行,日头下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而决绝,他转入一处隐蔽的院落,正准备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却在扭头间隙,撞见了公冶寒舟与苏炽康,他们二人正静静地伫立在那,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公冶寒舟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似是洞察人心,自楚慕瑾回山庄之后,他都在暗中观察楚慕瑾的动向,对于楚慕瑾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了如指掌,而此刻,他见楚慕瑾举止稍显诡秘,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疑惑。 苏炽康则是一脸不解地看着楚慕瑾,似乎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相遇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他的眉头微皱,仿佛在努力思索着这其中的缘由。 楚慕瑾见到二人,也是一愣。他本以为这条路能避开众人的耳目,却没想到会与公冶寒舟和苏炽康在此不期而遇。他心中虽然有些紧张,但面上却极力保持镇定,尽量不让自己的慌张表露出来。 三人就这样默默地对峙着,彼此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直到苏炽康步履趋前了几步,在楚慕瑾即将悄然离去,步入后院之际,手执折扇将其拦住,三人的气氛这才慢慢活络了起来。 苏炽康瞥了眼公冶寒舟,随即轻笑道“楚九兄,汝不是应该去马坊劳作么?怎地?莫不是觉得活计辛劳,欲归此间?” 楚慕瑾微微斜目瞥了苏炽康一眼,又见公冶寒舟面色冷峻,渐渐逼近,心中暗自思忖,多事不如省事,为此扭头就要绕道而行。 苏炽康又看了一眼公冶寒舟,见其表情微怔,心想着多少还得硬着头皮多问两句,于是再次将折扇横于楚慕瑾眼前,戏谑道“楚兄,为何视而不见?昔日你我同院而居,几近成为连襟,岂能如此生疏啊?” 楚慕瑾心里犹系母亲的处境,不欲与公冶寒舟多做纠缠,只好默不作声低下头,准备再次绕开道,往院外走去,可公冶寒舟仍旧目光如冰,冷冷锁定在楚慕瑾身上,与此同时,苏炽康会意,也跨步上前,把楚慕瑾堵在了院前。 楚慕瑾眉头紧蹙,僵着表情抬眼在苏炽康和公冶寒舟二人脸上游走,几欲发火,公冶寒舟却抢先一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警告道“楚九,你入柳叶山庄,怀揣何种心思,我暂且不问,但你必须明白,此间之地,非你随心所欲之地,其对于庄主一家,更是不可有丝毫歪念,否则我必将让你后悔莫及!。” 楚慕瑾闻言,憋屈了几日的无名之火再也压不下去,他抬起头,与公冶寒舟对视,眼中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公冶寒舟,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楚慕瑾虽非出身名门,但也懂得礼义廉耻。我入山庄,自有我的原因,与山庄自是无怨无仇,何来歪念之说?” “哼!”公冶寒舟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楚慕瑾一眼,“你心中所想,我岂能不知?但我警告你,最好收起你的心思,尤其是对叶青鸾,你若敢对她有半点图谋,我必将倾尽全力,将你碎尸万段,绝不留情。” “叶青鸾?”楚慕瑾闻公冶寒舟之言,不禁一愣,心中疑云顿起,此语何意?何以致此,竟牵扯至叶青鸾? 立于楚慕瑾身侧的苏炽康,亦被公冶寒舟之语所惊,面上显露诧异之色,他微眯双眼,细细打量公冶寒舟,似有所悟,嘴角轻扬,微笑悄然而至,随即默默为楚慕瑾让出一条道来。 楚慕瑾在苏炽康之微妙举止下,亦似窥见些许端倪,遂恍然大悟,掩去面上笑意,故意加重语气,对公冶寒舟道“原来如此,公冶兄此番前来柳叶山庄,竟是为了大小姐叶青鸾啊。” 公冶寒舟之思,被楚慕瑾一语道破,其面色骤然阴沉,冷言道“楚九,我无意与你玩弄文字之戏,若无他事,烦请速离柳叶山庄。” 楚慕瑾敛去笑意,眼角余光瞥见院外一角,叶青鸾身影掠过,欲悄然离去,楚慕瑾心思一转,既见公冶寒舟对叶青鸾有情,何不借此机会与叶青鸾联合行事,以避山庄内之纷扰。 遂,楚慕瑾放声高喊“我能否速离此地,还需叶大小姐定夺......叶大小姐,您意下如何?” 叶青鸾闻得楚慕瑾此语,霎时愣住,仿佛时间凝固,她的脚步瞬间停滞,如被定格原处,直待公冶寒舟与苏炽康二人回首之际,她已如砧板上之鱼肉,逃脱之机会渺然无存。她心中暗自咒骂,感觉自己似是被捉弄,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境地。 叶青鸾心头怒火中烧,她猛然转身,怒目圆睁地望向楚慕瑾,双眸之中燃烧着愤怒与不满的火焰。她紧咬牙关,步履匆匆地朝楚慕瑾逼近,双手猛地揪住他的衣袖,怒声喝道“你这混小子,休要在此无事生非!” 楚慕瑾见她怒气冲冲的模样,嘴角却挂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他身形向后一闪,巧妙地躲过了叶青鸾的揪扯,身形轻盈地滑入了苏炽康与公冶寒舟之间,眨了眨眼,无辜地辩解道“大小姐,我可是冤枉至极啊。若非你隐瞒身份在先,又胁迫我带你入山庄,我又岂会落得如此境地,被这两位仁兄误会为心怀不轨之徒?这以后我在山庄里还如何立足,如何行事啊?” 在众人注视之下,叶青鸾因楚慕瑾的搅局而颜面有损,她挺直了腰板,轻轻干咳两声,以掩饰心中的尴尬。随后,她款步上前,站在公冶寒舟和苏炽康面前,温婉地开口“二位,真是见笑了。我因有要事在身,未能及时与二位打招呼,实乃失礼之至,还请海涵。”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这位少年,虽是我们家的马夫,但亦算我半个救命恩人。诸位皆知,柳叶山庄近日来局势复杂,我叶青鸾向来知恩图报,怎能让他卷入其中,以免受到无妄之灾?故此,我才有此举,还望二位能够理解。” 楚慕瑾见叶青鸾那凌厉的一瞪,几欲失笑出声。原本她偷偷潜入山庄,意图避开选婿的纷扰,不料却意外撞见两位公子,其中一位还特意为她而来,这般境遇,实是尴尬至极。 然而,楚慕瑾方才的言辞,不过是以叶青鸾之名,借此化解眼前的困境。如今,见叶青鸾已出面解释,楚慕瑾便顺水推舟,准备退下“承蒙大小姐之恩,我才能在山庄中谋得一份安稳差事。诸位若无他事,我便先行告退。” “且慢。”叶青鸾疾步上前,轻轻抓住楚慕瑾的衣襟,眨眼示意,低声说道“本小姐尚有事需你相助,待我交代清楚你再走。” 楚慕瑾虽被一女子所制,却也不便公然反抗,他巧妙地以退为进,转身向叶青鸾躬身一礼“全凭大小姐吩咐。” 叶青鸾轻轻松了口气,松开楚慕瑾的衣袖,转向公冶寒舟和苏炽康,施以一礼,轻声道“二位公子,小女此次回庄,乃有私事要处理,不宜声张。望二位今日之后,权当未曾见过小女。” 苏炽康暗自窥视公冶寒舟,见其眼中疑云微起,却未出言追问,遂将满腹疑惑深藏心底,转而圆场道“既是叶大小姐有要事在身,我等自当尊重。今日纯属巧遇,大小姐未曾归来,我等亦未曾谋面,这般甚好。” 叶青鸾微笑颔首,轻声致谢“多谢二位公子体谅。” 楚慕瑾心中暗自嗤笑,待叶青鸾与二人虚与委蛇地道别之后,他悄然跟随其身后,转入一处幽静的院落之中。 院子门庭破败,荒草遍地毫无章法的生长,几个石狮石身斑驳的躺在地上,苔藓蔓延,残砖断瓦散落一地,墙角处,蜘蛛网密布,檐角耷拉,断木裸露,风雨侵蚀的痕迹清晰可见,好似多年未曾修葺,和柳叶山庄的奢华气派大相径庭。 楚慕瑾正纳闷此处为何如此,叶青鸾扭头就把剑架在楚慕瑾的脖颈上道“说,你此次入山庄到底安的什么心?” 楚慕瑾含冤凝视叶青鸾,哀声辩解“冤枉至极,我哪里有不良之图?不过是机缘所至,救下二小姐,随后被遣入庄园,成为暗桩而已。” 叶青鸾剑光一闪,剑尖轻贴楚慕瑾颈侧,不经意间留下了一道殷红血痕,她冷声质问“嘴里没一句实话!” 楚慕瑾深知叶青鸾性情,虽知她不会如叶彩凤那般狠辣无情,但刀剑无情,他亦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叶青鸾一个失手,他便命丧当场,思及此,楚慕瑾决定先与叶青鸾达成共识,于是他缓缓后退一步,轻轻拨开了颈上的剑锋“叶青鸾,你可还记得我?” 叶青鸾狐疑的看向楚慕瑾“我们认识?” 楚慕瑾掏出怀里的银簪,递给叶青鸾道“在下镇远镖局的楚慕瑾,此次入庄,皆为我娘,入庄前,虽隐瞒了真是身份,但我没有恶意,也未曾对山庄有丝毫不利之举,青鸾表妹,你我自幼便相识,我一见这银簪,便认出了你,我之所以未曾直接言明,一是因你亦瞒了身份入庄,而是担忧自身身份暴露,引来他人猜疑和窥视......而今山庄局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交织,为保我娘安然无恙,我行事必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叶青鸾接过银簪,将信将疑的问道“你真是楚慕瑾?” 楚慕瑾面色凝重,正色而答“你若心存疑虑,不妨前往偏院,寻那婢女莲花一问。三日前,我确已踏入此庄,然而世事多变,我又辗转离去。此番再度归来,固然是应了叶彩凤之邀,但实则,我更为娘亲之事而来。如今你我二人,皆在此庄中孤立无援,何不携手并肩,共谋大计,看是否能并行不悖,共渡难关?” 叶青鸾眸光闪烁,迟疑地凝视着楚慕瑾,那剑尖在空中轻轻摇曳,似乎也在她的内心世界中摇摆不定,半晌之后,她终于缓缓收回长剑,剑光敛去,仿佛也带走了她心中的不定,低声开口道“你说的确有几分道理,如今我身处这庄内,既要避开众人暗中取证,又要防备父母的逼婚与媒妁的纠缠,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举步维艰。若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我自然能省去许多麻烦。” 楚慕瑾点头微笑正准备应答,然而,叶青鸾忽的话锋一转,目光中闪过一丝警惕,“但世间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我且问你,你又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方肯伸出援手?” 叶青鸾的声音虽轻,但句句如同剑锋般锐利,直刺楚慕瑾的心头。 楚慕瑾静立片刻,微风轻拂他的衣袂,如同他此刻的心绪,轻轻摇曳,他微微颔首,深思熟虑后,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单莫唯阴险狡诈,我深知非一人之力可除,如今我助你一臂之力,而作为回报,望你承诺,日后若我离开柳叶山庄内,你也要竭尽全力确保我母亲的安宁,不受任何侵扰。” 叶青鸾原已打算爽快应承,然而心中思绪纷飞,她不禁又细细考量起来,近日来,江湖中流传着关于镇远镖局的种种传闻,风声鹤唳,仿佛暗流涌动,她深知江湖险恶,唯恐牵连其中,惹火上身。 于是,她轻启朱唇,带着几分关切与警惕,缓缓问道“我近日听闻贵镖局似乎有些风波,不知是否属实?” 楚慕瑾沉吟片刻,方缓缓道“实不相瞒,镇远镖局确有些微澜,但此事绝未波及我母亲。我父亲在离家前,特意将我与我母亲安置于柳叶山庄,便是为了避其锋芒,保护家人免受牵连。然而,我听闻母亲入庄后,却遭受了诸多苛待。正因如此,我才不得不频繁入庄,只愿为母亲谋一个安稳之地。你请放心,镇远镖局之事,我定会妥善处理。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先安顿好母亲,方能心安。” 叶青鸾凝视着楚慕瑾那真诚而坚定的眼神,心中犹豫不决的疑虑渐渐消散。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放下心防,道“你说的也没错,此事确实棘手。如今柳叶山庄内,几乎成了单莫唯的天下,连我父亲也对他偏爱有加。若想撼动他的地位,的确非易事。 然而,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我母亲已遭软禁,我们若要合作行事,首要之务便是找到囚禁她之地,先救出她,再名正言顺地对付单莫唯。至于叶彩凤,若你与她有约定需向庄内通报事宜,也不必过于担忧,只管去便是。免得她无事生非,回来添乱。” 楚慕瑾点头赞同,附和道:“正是如此,我也正有此意。” 第四十六章 达成一致 二人主意一定,就并排坐在台阶上,商讨起该如何找到庄主叶鹊清,殊不知二人的举动全部落在卓先生的眼中。 卓先生背靠屋檐,提着一壶浊酒,翘着二郎腿,听取二人的对话,时不时冷笑两句,这两年轻人自顾自的主意,在他看来着实幼稚,这柳叶山庄里藏污纳垢的事情可不少,他们言语间的皮毛不过是单元昊放出来的障眼法,什么私生子,什么夺权,所有的赋予和寄望,在他眼中不过都是可以被利用的工具,包括亲生女儿也一样。 叶青鸾比了比地上画出的她推测的软禁母亲的位置“诶,楚慕瑾,我刚才说的,你听明白了么?” 楚慕瑾挑眉质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去这两个点,你去那两个点,因为这两个点,你过去的话容易被府内其他人认出,而我去这两个点,只要避开管家家丁,丫鬟,还有卓先生,就可以了,对么?” 叶青鸾点头微笑“没错,看来你也不笨嘛,就是这个意思。” 楚慕瑾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不笨你个鬼啊,这两个地方来来往往都是人,大白天根本没有办法靠近,你觉得他们会把当家主母放在那?就算真如你所言,关在那,你母亲能不叫唤?难不成你父亲还给她吃了什么哑药不成? 还有,你说要避开卓先生,可是这卓先生神出鬼没的,我又没有武功,我怎么避开他?他几次三番警告过我,倘若我再介入山庄的事务,非得把我丢出去不成,你说我这不论白天晚上的进去,真要是被他逮了个正着,咱们还联手个啥啊,干脆你自己冲进去得了。” 叶青鸾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你看看你,才让你帮忙干这么点活。就絮絮叨叨的提出一堆问题,我看啊,你是一点诚意也没有,要这样的话,干脆,咱们直接散伙得了。” 楚慕瑾堆起一脸不正经的微笑,挑眉看向叶青鸾“我也没说不配合啊,只不过,在配合之前,咱们还得先用些手段,或者,你看啊,那个公冶寒舟,我看他对你有十分瞩意,不如,让他搭把手,咱们办起事来,也更容易点吧。” 叶青鸾举起手甩了楚慕瑾后背一个大巴掌“楚慕瑾,你说话能用用脑子么?你不知道咱们是悄悄溜进山庄的么?要不是适才你大呼小叫的,我能被他们发现么?咱能让他们瞒着不说出去就已经很不错了,还企图让他们帮忙,这可能么? 还有啊,你说公冶寒舟对我有意,你莫不是眼瞎了,要知道当年上学堂的时候,就属他和叶彩凤走的最近,我看啊,他来这庄里,八成是为了叶彩凤,咱们防着他还来不及呢,说什么让他帮忙?你可别给自己挖坑了。” 楚慕瑾被叶青鸾这七窍不开,五情皆失的状态,弄得啼笑皆非,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说道“行吧行吧,不然这样,这两个人多的点,我再观察观察,若真有迹象,我再想办法行动也不迟,至于你那边要怎么做,我管不着,不过呢,在动手之前,你还得先帮我个忙,绕去偏院,帮我把这信笺递给莲花,这总能做到吧?” 叶青鸾接过信笺,打开封口往里看了看,见除了一封信外,还塞了几张银票“银票?姨母很缺钱么?“ 楚慕瑾按下信笺,推转着叶青鸾向外走去“这与你何干?你送过去不就完了,赶紧的吧,天一黑咱们就各自行动,明日这个点,在这里碰头就是,如若我没来,你就打听打听,没准我是被人给抓了,到时候,你可得拿出大小姐的架势,否则,你连我这唯一的盟友可都没了啊。” 叶青鸾冷哼一句,大步向前“你若真被抓,可别供出我来,自己想办法就是,本小姐可有重要的事要做,哪有空搭理你啊。” 二人口上针锋相对,可心里却笃定对方为唯一盟友,楚慕瑾在目送叶青鸾离开之后,又在庭院里待了许久,直到入夜,天渐黑下来,这才悄摸摸的向着叶青鸾指定的那两个院子走去。 这两院子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西边的院子离公冶寒舟他们的宿舍相距不远,楚慕瑾寻思着这公冶寒舟既然瞩意叶青鸾,自是多了帮手,于是他便从小路走向公冶寒舟他们的院子,堂而皇之的敲门响了他们的房门。 屋门打开,苏炽康先是一愣,然后左顾右盼了一会,才拉开门把楚慕瑾拽了进来“楚兄,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楚慕瑾进门后也没客气,端起桌上的水杯,大喝了一口茶“废话少说,我呢这次来,就是想请你们帮忙来着。” 苏炽康看向公冶寒舟,见他没有回应,这才开口说道“何以见得,我们会帮你。” 楚慕瑾大赤赤的坐在桌前,盯着公冶寒舟开诚布公的说道“叶青鸾这次回来,是为了夺回山庄的掌控权,你也知道山庄现在的情况不妙,她孤身一人没有援助,倘若失败,怕是没有好果子吃,没准还得被迫和单莫唯联姻。所以,公冶兄出手相帮,帮的不是我,而是自己。 至于我,我本人对叶青鸾没有别的意思,我来山庄,是有私人的事要处理,这事除了庄主,没有人能帮我,但如今的庄主和我们家有些过节,我只能寄望于新的庄主,也就是叶青鸾,所以,对我而言,帮她,也是在帮自己。” 公冶寒舟回看向楚慕瑾,将信将疑道“既然如此,你配合叶青鸾行事不就好了,我只当是不知道此事,隐于暗处,关键时刻出手护住叶青鸾即可,何必多此一举?” 楚慕瑾伸长脖子,凑近公冶寒舟,压低声量回道“不瞒公冶兄,叶青鸾下一步计划,是打算寻到被软禁的庄主,但以我们此刻的能力,怕是还没找到庄主,就被发现了,所以,我打算声东击西,引人注意,再想方设法潜入院内,为此,二位的相帮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公冶寒舟眯了眯眼睛“声东击西?引人注意?那你且说说看,你打算如何?” 楚慕瑾对苏炽康招了招手,三人聚头碰头在一起,楚慕瑾在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画出几个院落的简图,说道“此事说起来也简单,明日你们不是要去山庄学堂见夫子么?这学堂和其中一个疑似关着庄主的院子,也就是一墙之隔,你们在学堂里闹出点动静来,我这边煽风点火,引人围观,趁乱之下我再悄悄溜进院子,到时候二位也无需闹得太久,只消一炷香时间即可。” 苏炽康斜眼瞥了瞥楚慕瑾,打开折扇捂着嘴巴,凑向公冶寒舟,故意以楚慕瑾听得见的声量,提醒道“公冶兄,这楚九,可信么?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给咱们制造麻烦,以便他能顺利入赘山庄啊?” 楚慕瑾推开苏炽康的折扇,一本正经的竖起三根手指,回道“在下绝无此想法,若二位不信,我可以当场发誓,若违此誓,我定当天打雷劈。” 公冶寒舟冷哼一句,回道“发誓倒是不必,你说的情况我大致知晓,倘若我们出手相帮,帮的也不是你,而是叶青鸾,至于你,办完你的事,早点滚出山庄便是。” 楚慕瑾面带笑意,连连点头“没错,还是公冶兄明事理啊,要不今晚咱们先配合个行动?试一试咱们相互之间的诚意和默契?这样我早点办完事,可不就能早点滚出山庄了么?” 苏炽康挑眉微怒“今晚?还有任务?楚兄,你这可有点太过分了啊......” 楚慕瑾拍了拍苏炽康的肩膀,好言好语道“其实吧,叶大小姐给我的任务是调查两个院落,明天那个院落咱们用那方法合适,可今晚这个院落,是单莫唯的寝室,别的不说,关丫鬟家丁就比别的院子多一倍,若要进去,恐怕得后半夜。 可山庄里还有个卓先生,不知道二位是否知晓,他使得一手好软剑,来去如风,功力可不低,若被他逮着了,怕是也没啥好果子吃,只能拜托你们在入夜后引开他了。” 公冶寒舟眼神一凛“软剑......卓先生......没想到,他真在山庄里啊......” 楚慕瑾见公冶寒舟和苏炽康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疑惑“你认识卓先生?” 苏炽康折扇一甩,摇头晃脑的回道“传闻一剑傲世皇甫卓,为救治先天心疾的孙女,四下寻天下名药未果,直到遇见了柳叶山庄的上一任庄主,得知其庄内有备药,于是匆匆入庄求药,然而,此药价格不菲,庄主虽有心相帮,但毕竟是生意人家,不好长期提供,为此,这皇甫卓,就借口隐入了山庄,一方面是为了避世,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其孙女。 只不过,后来不知事出何因,江湖上又传闻此事是柳叶山庄丢出来糊弄人的幌子,为的就是让人不敢恣意侵扰柳叶山庄,于是,众说纷纭之下,大家也无法判定皇甫卓的下落,再加上偶尔还有人在他处,见着有人使得一手好软剑,便也觉得皇甫卓如此高手,必是居无定所...... 直到不久前,我二人入了山庄,与庄内人士略有交流,才得知皇甫卓已然化名卓先生,然,庄内人也未能言明其行踪,我们也不好判定,其是否在庄内,如今被你这么一说,想来那卓先生就是当年的一剑傲世皇甫卓了。” 楚慕瑾略感惊讶,却也有几分在预料中“真是他?” 公冶寒舟点到即止“卓先生是不是皇甫卓,而今咱不好判定,但,你说要引开一个高手,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楚慕瑾连连点头“对对对,不过,我是这么考虑的,他最近不是盯我盯得很紧么?那么入夜后,我便自行当饵,引他注意,而后在逃亡中,你二人与我身着同款夜行衣,分头奔走,到时候他为了确定是何人,定会逐一排查。 我只要在适当时机折回,便可为自己争取时间,而二位,既是柳叶山庄的贵客,未来亦有可能成为庄内主事人,即便是被他逮着了,碍于情面,也不过是被训斥两句而已,想来也无大碍。” 苏炽康听罢,即刻嗤笑道“楚九,你想的可真好啊,你在暗,我们在明,若出了什么事,庄内也只对我和公冶兄有所忌惮,而你,两脚一翘,指不定躲在哪个角落坐享其成,这可是个赚了大方的便宜买卖,怎么算,都是你划算啊。” 楚慕瑾堆起笑脸,意有所指的看向公冶寒舟“这,这可得两说了,你看啊,苏兄你本就没奔着山庄里的大小姐二小姐来的,这即使落空了,不也没所谓么?但公冶兄就不一样啊,他这是为大小姐办事,到时候若是能成,可不得被大小姐谨记在心,回头要是大小姐不得不选一个人,那公冶兄定然是水到渠成了,这回头啊,对你这位小友的鼎力相助,可不得嘉奖嘉奖,到时候,你们家和柳叶山庄的生意,可不就稳妥了许多么?” 苏炽康继续嗤笑道“呵,这正说反说,楚兄你的话总是有理,我看啊,咱们三个里面,你的小算盘打的是最响亮,有事咱们抗,有功你也能掺一脚,可不美哉。” 楚慕瑾本不想解释,可又觉得有些话还是说透了好,免得三人合作之余,相互拆台,你可是得不偿失“苏兄的话说的也不尽然吧。别的不说,且看我如今是一马夫身份,若参和太深,必然牵扯出各种复杂关系,说起来,不管当初是谁让我去的马坊,还是谁安排我做了什么,总之,我的身份,都会被人诟病。 再加上前几日我进庄的时候,可是把自己的身家背景说的极其不光彩,要不是当时管家为了凑数,也不至于让我进来,他原本就没打算让我继续,这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不会有我什么事了......” 况且,二位仁兄,我一早便说了,我是真要走,办完这里的事,我还得去见我的心上人呢,我那心上人,比起柳叶山庄的二位小姐,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所以啊,我可没那闲工夫和你们争什么赘婿的身份。” 苏炽康眉头一挑,顿时饶有兴致了起来“呵,楚兄尽然还有心上人了?” 楚慕瑾脑袋里忽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当下就信口雌黄道“当然了,我的心上人,说出来不怕你们见笑,她可是风烟阁的某位女侠啊,我们可是约定好的,从柳叶山庄办完事回去,我就,我就向她提亲。” 公冶寒舟嘴角上扬,冷不丁道“风烟阁的人你也敢碰,你还真是挺大胆的嘛。” 楚慕瑾嬉笑着回道“让二位见笑了。” 三人交换了眼神之后,也算是就此达成了一致,三人摸摸索索的在屋内换了身夜行衣,灭了灯等着更夫敲更之后,便按照计划,向单莫唯的院子溜去。 第四十七章 入室寻人 果不其然,就在楚慕瑾畏畏缩缩打算往单莫唯寝室放迷烟之际,便被从天而降的卓先生逮了个正着“小子,不是说过别在山庄里闹事了么?怎么?不听劝?” 楚慕瑾蒙着脸,支支吾吾的应答道“这不也没闹事么?” 卓先生双手抱在胸前,给楚慕瑾让出一条路“走吧,趁我还对你有些许耐心。” 楚慕瑾脑子一阵飞速旋转,见卓先生有意放他生路,心想着这引蛇出洞的招数怕是要失效,于是一咬牙一跺脚,指着卓先生的鼻子挑衅道“先生如此放任自流,怎能称得上柳叶山庄的一条好狗,我看你啊,就是怕一时不甚败在我的尾狐手上,损了你的一世英名。” 卓先生双手环抱胸前,冷哼道“小子,你这激将法对我无用,若你再没事找事,我可就不是这般客气劝说了。” 楚慕瑾一计不成,心中再生一计,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蛮不讲理的挑衅道“江湖传闻,柳叶山庄藏着一剑傲世皇甫卓,我以为那高人就是先生你......啧啧啧,没想到啊,还真如众人说的那般,为了几两银钱,甘愿做看门狗,真是白瞎了一代大侠的声名,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和那晓月堂为伍,给朝廷卖命,做个奴才的好,那至少还算是个人。” 卓先生沉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可手上的架势却好似千钧一发,他盯着楚慕瑾看了半晌,说道“呵,看来你小子是吃硬不吃软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用顾及你爹你娘的情面了。” 楚慕瑾心想着总算可以依计行事,急忙拔腿往院外跑去“来呀,还怕你不成?” 皇甫卓气运丹田,定立而站,愣是让楚慕瑾跑了几十米开外,这才慢悠悠的跳上屋檐,朝着楚慕瑾的方向追去。 岂料楚慕瑾转身出了院门,便压低脚步声蹑手蹑脚的藏在墙后的一处假山后,挥手让公冶寒舟和苏炽康往不同的侧门跑去。 脚步四起声起,皇甫卓孤立屋檐,纵目而观,先是见着苏炽康一闪而过,紧接着在追上前去的时候,又见着公冶寒舟悄无声息的绕到了另外一侧,心想着这楚慕瑾还有几分机智,尽然找人声东击西,可没成想,还是棋差一着,落入了黄雀在后的局面。 楚慕瑾观时机正佳,轻步潜行至单莫唯屋内,趁得主人应酬忙,巧手撬开门锁,夜色掩护无人见,楚慕瑾孤身独影,心思缜密步如猫,呲溜一下就摸进了单莫唯的房间。 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在寝室的青石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屋内陈设简朴,几张木桌、木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和单莫唯平日里处处争强好胜的表现大相径庭,反到是显得静谧而神秘。 楚慕瑾一袭紧身黑衣,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他脸上蒙着黑布,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目光在每一件物品上快速扫过,心中暗自猜测,这看起来稀疏平常的寝室里,开起来似乎不像是有密室? 可室内的摆设总有别扭,让楚慕瑾不得不谨慎试探,他先是缓缓踱步,将屋内的尺寸丈量了一番,随后又用手指轻轻在墙壁上敲打着,耳朵贴在墙上仔细聆听,试图从声音中找出些许端倪。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幅山水画前,这幅画看似普通,但有那么一瞬间,楚慕瑾却感到它与众不同,他仔细观察着画作的每一个细节,发现画中的山峰似乎有些异常——山峰之间似乎隐藏着一道缝隙,他心中一动,伸出手去轻轻触摸那道缝隙,果不其然,那里似乎是一个机关。 楚慕瑾心中一阵欣喜,他小心翼翼地按下机关,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墙壁竟然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尾狐,缓缓走进了密室。 密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几盏微弱的油灯在闪烁。黑衣人环顾四周,只见四壁之上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中间则是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玉盒,除此之外,连个藏身之处也没有。 楚慕瑾暗自揣度了一会,自语道“人不在这里?” ------ 月色朦胧,这一厢,皇甫卓如疾风般掠过山庄小径,他紧盯着公冶寒舟的背影,直至那身影即将踏出山庄的门槛,猛地跨步,一把拦住了公冶寒舟的去路,厉声喝道“小子你真当我老眼昏花,看不穿你的虚妄?瞧你面色苍白,气血孱弱,那尾狐之力,还是莫要再动用了,否则反噬之力袭来,只怕你筋脉尽断,届时武功尽失,连手中长鞭都难以握紧。” 公冶寒舟沉默不语,但他的手却紧紧握住,手指弯曲成刀状,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他心中焦急,只盼望楚慕瑾能够迅速完成所图,安然离开寝室,不再卷入这场纷争。然而,此刻的他,却只能在这月下,与皇甫卓对峙,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他们公冶家虽常年聘请武师教习,不过也是为了让子女自保,江湖上的那些武功路数,他略有所知,但仅仅都是些皮毛,以他的实力,面对武功稍微高一些的对手,最多不过一刻钟,何况还是一剑傲世皇甫卓,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只能先发制人,看看能不能为楚慕瑾多挣得一些时辰罢了。 皇甫卓见公冶寒舟半天没闷出个屁来,顿觉自己怕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定睛一看眼前这小子的身形,虽和楚慕瑾有几分相似,但骨子里的那种倔强劲却逊色了几分“怎么,不说话?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公冶寒舟未曾察觉自己已被皇甫卓洞察,心中虽知形势不妙,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深吸一口气,紧握双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然扑向皇甫卓。 皇甫卓见状,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他身形未动,却似已洞察先机,待公冶寒舟近身之际,右脚轻抬,一个巧妙的侧步便避过了对方的猛扑。同时,他左手一探,如鹰爪般扣住了公冶寒舟的右腕,右手则顺势一掌拍出,直取公冶寒舟的胸口。 公冶寒舟反应极快,手腕一抖,挣脱了皇甫卓的束缚,同时身形急转,避过了那致命的一掌。他顺势一个回旋踢,试图将皇甫卓逼退。然而,皇甫卓却仿佛早有准备,身形一侧,便轻松避过了这一踢。 紧接着,皇甫卓身形如电,瞬间欺近公冶寒舟。他双手成爪,十指如钩,直取公冶寒舟的咽喉。公冶寒舟大惊失色,连忙仰头避过,同时双手成拳,狠狠砸向皇甫卓的胸口。然而,皇甫卓却仿佛身法诡异,瞬间便移到了公冶寒舟的侧面,一掌拍向他的腰际。 公冶寒舟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他连忙稳住身形,想要再次发起攻击,然而皇甫卓却已经抢占了先机。他身形如鬼魅般在公冶寒舟周围游走,每一次出手都凌厉无匹,直逼公冶寒舟的要害。 公冶寒舟拼尽全力,与皇甫卓展开了激烈的搏斗。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公冶寒舟虽然武功平平,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不屈的斗志,他深知自己与皇甫卓之间的差距,只能采取缓兵之计,于是,边跑边攻,纠缠不休,愣是把皇甫卓闹的失去了耐性。 皇甫卓心想,这么一直消耗也不是个办法,那边的楚慕瑾,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他只能速战速决抽出软剑,轻挥向公冶寒舟,试图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打斗。 似有若无的剑气瞬间笼罩向公冶寒舟,公冶寒舟顿感扑面而来的煞气,他倒抽一口凉气,连连侧身,身形一矮,不敢大意,一个“燕子抄水”避开了这一击。然而,皇甫卓的剑招如同流水般连绵不绝,软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再次向公冶寒舟攻去。 公冶寒舟心中一惊,连忙一个“退步穿掌”,试图以掌力抗衡剑气。然而,他的掌力还未及皇甫卓的剑气,就被那柔软的剑意所化解。皇甫卓的软剑如同灵蛇一般,在空中盘旋,瞬间绕过了公冶寒舟的防守,直刺他的胸口。 公冶寒舟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心知不妙,但已经来不及躲避。他只能拼尽全力,一个“铁板桥”向后倒去,勉强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然而,他的后背却重重地撞在了一棵大树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皇甫卓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公冶寒舟,并未乘胜追击,而是轻轻收回软剑,揭开公冶寒舟的蒙面巾“既然你不是他,我们也没有打下去的必要,至于你是谁,我并不关心,但你的身法不错,只是内力尚浅,招式之间缺乏连贯性,若要再与我斗下去,怕是会经脉尽损,你还是先思量着,是否要为了那小子做到如此地步的好?” 公冶寒舟见皇甫卓手下留情,也不敢再造次,他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抬手给皇甫卓作了个揖“我与楚九并非一伙,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答应他的事,即做到如此,已然尽力,便也无需再与前辈纠缠,此次,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日后若在庄里相见,但求前辈莫要揭人短处,就当是我公冶家欠了前辈一次恩情。” 皇甫卓瞥了公冶寒舟一眼“你是公冶家叫来招婿的那位公子?” 公冶寒舟点头应答“正是在下。” 皇甫卓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襟,漫不经心的问道“公冶家也算是近年来发展势头极好的商贾大户,虽与柳叶山庄相比略微逊色,但假以时日,定能走出自己的路来,为何非要卷入这柳叶山庄的腌臜事中?” 公冶寒舟恭敬的回道“前辈有问,晚辈本该如实作答,然,我们公冶家和柳叶山庄历来交往甚密,总有些许不能言之话语,但前辈放心,我入柳叶山庄,绝无恶意,待来日选婿结束,我自会尊重山庄的安排行事。” 皇甫卓眼神一凝,身体微微一弓,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猛地一踏地面,假山上的碎石随着他的动作轻微颤动,但转瞬之间,他已腾空而起,半空中传来他的声音“也罢,你们年轻一辈的事,我也不便插手,你走吧。” 公冶寒舟抬眼看向屋檐,只见皇甫卓的身形仿佛不受重力束缚,轻盈地划出一道弧线,直接朝屋檐扑去,他的双腿在空中快速交替,每一次的摆动都精准而有力,推动着他的身体向前飞行。 接近屋檐时,他身形微转,双脚并拢,在脚尖即将触碰到屋檐的瞬间,再次用力一点,整个人便如同燕子般轻盈地落在屋檐之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不免在心中感叹皇甫卓的轻功之高超可见一斑,当即就躬身作揖,随后默默隐入了院内。 ------ 夜色如墨,楚慕瑾自单莫唯的寝室悄然步出,见山庄内平静的好似一点响动也没有,心头顿被一团乱麻缠绕,他频频回首,眼中满是忧虑之色,公冶寒舟和苏炽康的安危,开始如同两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令他难以释怀。 皇甫卓,那个名字在楚慕瑾心中如同雷霆般炸响,他虽知,皇甫卓对于公冶寒舟和苏炽康未必会下狠手,但皇甫卓的存在如同山岳般巍峨,一旦不慎触怒,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处,楚慕瑾不禁打了个寒颤,额头冷汗涔涔。 他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若因自己的疏忽而导致二人陷入险境,那他将成为罪人,这种强烈的责任感驱使着他,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迈开坚定的步伐,循着原先制定的声东击西路线跑去,希望能在皇甫卓动怒之前,找到公冶寒舟和苏炽康。 黑暗中,楚慕瑾如同一道闪电般奔向山庄外的林间小道,他的身影矫健而敏捷,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不知不觉却走到了竹林深处的那栋小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