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怪他爬上了人类的船》
1. 航海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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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要把自己杀死了。
海水很浓稠,里面混杂数不清的微小生物,如刺骨寒针般无时无刻不放弃扎入身体。
周围除了黑色就是黑色,废话,海里哪有不黑的,不黑才不正常,生物们早已进化出在黑暗中生存的本领。
小触手同样,不仅诞生于海洋还是方圆百里一方霸主,可他就是不喜欢海水,他觉得……他不属于这里。
在海中每前进一步都是对可怜触手的折磨。
孤独充满脑袋,好似一切都要离他远去,永远追不上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梦乡,为什么?
明明海里有很多同类。
但是,总觉得,他应该……应该只有两条腿,两个手,应该有个地方等他回去。
必须回去!
哪里?
思想在海水中僵化,与同类愈发相似,只需随着海的流动飘荡,捕食,睡觉,醒来,进化,死去。
有时也会冒出摆烂的念头,是不是只要不去思考那么多东西,就不会感到痛苦?
快要放弃的一天,浑浑噩噩的触手看见了闯入海域的人类船只,于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蓄力,飞冲!
蹦跶上了甲板。
还没来得及体验美妙的“陆地”空气,感受粘稠质感消失后的精神瞬间放松。
小触手僵硬片刻,柔软身躯不住颤抖着蜷缩,下一刻又突兀鼓起,哗啦啦吐出远超他大小的黑色海水,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听到动静赶来的人类同样眼前一黑,握紧拳头瞪向才打扫好的甲板。
本想直接把怪物扔下船的想法在愤怒中消失,人类咬着牙,摩拳擦掌准备奴役罪魁祸首给自己当大扫除工具。
机缘巧合下,怪物留在了船上。
[上船第一天,睁开眼看到个奇怪生物,两条手,两条腿,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等一下,好像有点熟悉,原来还在做梦啊。]
[上船第二天,好消息,不是做梦,我真的离开了海洋,奇怪生物告诉我他是人类,人类都长这样,按理来说我从没见过人类,可是这种生物带给我非常强烈的熟悉感,心口位置痒痒的,难道……我其实也是个人类?]
[上船第三天,人类敲着我的脑袋让我别痴心妄想,说我就是个小海鲜,开什么玩笑,顺便一提这句话是和人类学的,我觉得他多半没有常识,哪有海鲜会讨厌海洋的?]
一团小黑影挤在船舱过道阴暗角落中,比墨更加浓稠的黑是最完美伪装,金色细线缠绕全身,几条线团交错一起,似是绽开的花环又似是双睁开的眼睛,杂乱无章却更加让人移不开目光。
通过触手抬起缝隙可以发现下方同为金色的圆盘,两根细长条握紧比自己还要长的黑色钢笔,在身下本子上左右开弓,奋笔疾书。
[上船第四天,人类要求我干活,要不然就把我扔回海里,并不在意,干活就干活吧,但是我很不满意他一直叫我小怪物。
根据偷看来的人类书籍,我提出抗议,船都有垠蛾白号这个名字,我也应该有个名字,人类嗤之以鼻,在我学到的罢工以及死赖着不走的威胁下,他不耐烦说道。
“一只小怪物要什么名字啊,真受不了你,对了,那就叫你伊知吧,黎伊知。”
我问他为什么是黎,人类告诉我他叫黎旦,捡来的宠物不应该跟着主人姓吗?
好吧,还是不在意,相反,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某本书上说黎明象征着希望,那我一定是最早知道希望的人,寓意很好,海里充满了绝望,我喜欢希望。]
细长触手停下动作,脑袋轻微抖动,下一秒,意料之中的声音响起。
“外面好美!快看!我们去甲板上兜风吧!”
“呼,还有三天才能达到三英港,天啊,希望她能等等我!”
“今天是不是换厨师啦?感觉菜好吃了不少,本来还想说晚上减肥来着。”
熙熙攘攘笑闹的朋友,人群拥挤的衣料摩擦,女士高跟鞋砸在地板,小孩呼啦啦跑过带起风声。
数百道整齐呼喊响彻船内,水手们热情高涨,扬声欢呼,激烈船歌奏响,为新一天的征程送上祝福。
就好像无数看不见的乘客与水手正在船上享受假日的欢乐。
埋头在日记本上狂写的黎伊知抬起脑袋,金色圆眼里却分明倒映着根本空无一人的过道。
[上船第五天,船上只有他和人类两个活物,但这艘船很奇怪,总喜欢给自己放一点BGM,放的还不是音乐,而是各种各样乘客动静。
人类说除了他以外没有人愿意登上船,自尊心受损后船想当万人迷船想疯了,不用管它,奇怪,但是我看的书里面船好像都没有自我意识,船这个词,本就应该指代死物。
嗯……不能细究,书上还说一艘百米长的巨型船需要百个水手才能让它启航,可根据这几天的地盘巡视,人类的船还要翻个倍,两百米长的船在自己上来前只有一个船长,冷清寂寞的很
明明都努力长这么大了,如果是自己的话也会很伤心吧,大概?]
[上船第六天,看到人类在写航海日记,凑近一看发现还都是和航海无关的东西,那他为什么要写航海日记?
人类说正常航行得有日记,要不然自尊心受损的船要掉小珍珠,他也不想写,我觉得日记是个挺有意义的行为,于是主动申请承担了重要职位,毕竟人类说船掉小珍珠后可能就罢工不干了,那怎么行?
我可不想回到海里,但真让什么都不懂的小可怜写航海日记……真是头发都要秃了,人类说我没有头发,好吧,那就触手都要秃了,思来想去,我决定把航海两个字剪掉,改成只写日记。]
[上船第七天,书看得差不多了,我准备去干一件大事。]
*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船舱过道中铺满厚重木板,细小的岁月痕迹让每块木板都显得独一无二,两边突出柱子上用寥寥几笔线条雕刻出波澜起伏的海浪。
顶部是一排排拱形木梁,木梁中间挂盏破破烂烂的老旧煤炭灯,铜色经过时间染成黑色,满是裂缝的外壁艰难挂在上方,让人怀疑它到底能不能起到照明作用。
望向过道尽头,半开着的门扉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从中泄漏出暖黄灯光在黑暗中充满神秘。
被其诱惑的黑影努力用小小身子向前蠕动,圆溜溜脑袋下的细长团子每路过一处就会留下透明作案痕迹。
生怕人类发现不了自己来过。
小触手左右张望,警惕着某个人的出现,确认没有动静才小心挤进门缝。
铺满精致红绒地毯的门后正对一张精美桌椅,人类时常坐在那,只要稍一伸手就能勾到角落随意摆放的书籍。
桌面散落各种导航仪器,包括六分仪和巨大航海地图,它们闪烁着微妙光
2. 飙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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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他们用海洋称呼这里,海水与一座座相隔偏远的岛屿组成了世界。
向上看没有星空,没有太阳,没有一切熟悉星体,只有无止尽翻滚的灰色云层。
当光线透过乌云时,被称之为白天。
光线是金色的,能清晰被肉眼看见,取代了我们所熟知的阳光。
黄金雨随机刷新,每隔一段距离漏下来一束,每天都不一样,海洋铺满黄金雨的时候,亮如白昼,持续整整十二个小时,另外十二个小时属于夜晚。
船长室窗户可以一览无余看到外面风景,夜晚光线被吞没,黑暗、深邃、广袤,带给所有有视觉生物无与伦比的压迫。
海浪在这片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翻滚,时而轻抚着船身,时而猛烈地撞击,发出阵阵沉闷响。
海风总是带着咸湿味道,冷冽又刺骨,浪花伴随风的低吼,组成耳内凄凉交响乐。
无光的环境中,视线几乎失去作用,只能依赖听觉和触觉来感受这个世界。
这就是夜晚海洋的常态,真正将光吞没的恐怖,哪怕最新先进船只的大灯都只能照亮50米范围。
只不过船上两个都不是普通人,特别是小触手,海中的每时每刻都比这还要黑,得益于此,生存在里面的生物视力优越。
黎伊只顺着人类视线向窗外望去,疑惑歪起脑袋,百米外,本该黑色的天幕中居然出现一盏亮光,笔直朝着他们冲来。
“那是什么?”小触手拉升变长,足部举着脑袋如同风火轮滚动着让眼睛贴上玻璃。
“白痴!当然是其他航海帆船!”
船?又一艘船?
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船吗?
短短七天就碰到两艘,为什么自己在无比漫长的海洋里飘飘浮浮数不清的岁月都没有碰上过?
“你是真不明白自己所处的海域啊。”
黎旦看出了他的疑惑,摇头嗤笑,简单解释道。
海洋被某些家伙大致划分为六大海域,他们现在所处的海域是位于世界最南端的黑布罗海,也是居住人口和往来船只最稀少的海域。
倒不是因为有多么危险,而是岛屿面积过于稀少,能利用的资源更少,人类可以在危险海域中顽强求生,却没办法生活在只有那么一点东西的小岛上。
特别是捡到小东西的地方位于航海地图标红的危险区域中间,一般船只就算来黑布罗也不会靠近,而经过七天的航行,船只早已远离危险区域。
他来到偏僻地方是为了避开大航行,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航离开,没想到临近大航行结束还会有其他船只靠近不热闹的黑布罗海域。
那就没办法了。
黎旦看着越靠越近的船只,猛然举起枪对准天花板。
“砰!”
随着修长手指扣动扳机,燧发枪并没有像普通枪一样射出子弹,留下弹壳,而是笔直弹出银色水滴状物体,眨眼间靠近顶部。
极其不符合科学的水滴从实体中穿模而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在垠蛾白号最上方炸开,宛若黑暗中点亮的火炬,比灯光更加耀眼,瞬间照亮百米外范围。
五十米外。
珍珠号船长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人,一个月前,本应该在热闹大航海节日和其他朋友一起庆祝的日子里接到订单,要求送个东西到黑布罗海域无名小岛上。
船长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直到被报酬后面多个零闪瞎了眼睛。
行吧!
黑布罗就黑布罗吧,他开船都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况且黑布罗本身也不算危险,不过是没什么油头让船不愿意跑这么远而已。
但这笔大单子别说来回两趟了,来回四五趟都有得赚啊!
兴致勃勃的船长立马加高工资招呼船员启航,可惜他该收回前言了。
这个他是真没见过。
海浪如同夜晚的巨兽,不停隔着坚固金属与木板发出轰鸣巨响,头顶大灯完全抵挡不住黑暗,光线立刻被吞噬其中。
多年航行经历让劳曼船长早已习惯夜晚,并为此安然入睡,反倒是岛屿上的灯光总打扰他的美梦。
而当不变的黑暗中忽然亮起来银火,那不是惊喜,是惊吓。
劳曼瞪大被皱纹覆盖的双眼,过度震惊与不可思议让口腔不受控制发出短促音节。
连同旁边计算路线的寻航者一起,不明白为什么众神赐福的地图上没有显现出其他船只存在。
银白火焰燃烧在空中,照亮了被它庇护的巨构,笔直竖立仿佛要刺穿天空的桅杆耸立,帆布宽广如云,复杂结构被遮掩其下。
黑色船体上符号闪着微光,柔和却不可直视,齿轮外的排气管井然有序吐出云团。
船只所经过之处,仿佛时空都要为之扭曲。
最惹人注目的是它的船头,锃亮银器描绘着久远历史,在中间,一只白色天蛾轻轻停落在历史上,伴随照明的阴影永久凝刻在海洋诸神头顶。
按照规矩,视野不可见时航行船只要将自己的速度放到最低,正是为了防止撞击情况,好让船长及时做出反应。
来不及!
只一眼,劳曼深刻的明白了他们的结局,太快了,那艘船太快了,哪怕两者立刻做出正确转向,还是会相撞在一起!
它就好像完全不担心会有什么障碍物或者被误伤的同类那样,锋利尖锐的船头以势不可挡的姿态,避开海浪,穿透阻扰。
完了,一都完了!
在海洋上船只受损就意味着死亡,这是连小孩子都明白的恐惧!
尽管如此,船长也没有坐以待毙,他颤抖声音指挥,推搡起已经吓傻了的水手们尝试挣扎,不放弃最后与死亡对抗的机会。
可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等待水手们靠近位置,对面的船已经将直直撞来,劳曼绝望看着庞大阴影蔓延进每个人的眼底,遮蔽住全部希望。
随后它……它扬起了帆布?
有什么用啊!
先前你动都不动一下,还违反航海公约开船超速,剩下几米的距离扬起帆布做做样子?
劳曼因恐惧而瞪大的双眼由于愤怒加倍圆睁,下一秒,更是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一样布满血丝。
真的……真的只是做做样子……
垠蛾白号以一个根本不可能的甩尾绕着珍珠号一百八十度大旋转,船身摆正后紧急刹停,船头像是庆祝般轻微摇晃,刹那一秒起步,开足马力向反方向狂飙而去。
徒留下茫然停留在海上的珍珠号,以及在船长室目睹了过程的人类们。
“船……船长……那是不是?”
所有人都在劫后余生中大口喘气,平复自己快要炸裂的心跳,今晚的事情他们恐怕用一辈子时间也无法忘记,从儿女到孙辈,故事会一点一点传递,直至漫长时间后变成又一个海洋传说。
回到当下,寻航员连呼吸都忘了,他想起来一件事。
经验丰富的劳曼在提醒下也迅速白了脸色。
是了。
白色天蛾,罪恶之都,众神的刑场。
敢以此作为标志的,被一团白焰怪物操控的幽灵船!
哪里都少不了传说和故事,那是一个在岛屿中经常被用来吓唬小孩的故事。
每个年轻父母都会告知坏孩子,不乖乖睡觉的会被白蛾抓走。
传闻巨型幽灵船时常游荡
3. 自己打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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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伊知盯着门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好一会。
发呆完确认不是自己没关门,没有因此违背船上随手关门的好习惯后,他扭头就走。
什么,门自己打开了很奇怪?
这和一只可怜小触手有什么关系,现在是宝贵的睡觉时间。
重新捧起日记,继续晃悠着去往卧室。
垠蛾白号上有很多闲置卧室,但人类住的超大主卧只有一间,位于船体上层中心位置,霸占了整整三间房间。
卧室主体色调为深棕与暗金,墙面覆盖着花纹繁复的壁纸,仿佛古老宫廷中的挂毯,融合进复杂几何形状与柔和植物纹样。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床,床头是实木头板,上面装饰精细浮雕和镶嵌工艺。
很少见的深色天鹅绒床帐环住整张床,边缘饰有金色丝线,与从天花板垂下的厚重帷幔呼应。
他知道人类正在帷幔里面睡得安详,小触手也很想上去,但人类不肯。
没关系,书上说关系是一步一步递进的,马上他就能上床睡觉了。
黎伊知又瞅了几眼,扭过身走向另一边的桌子。
沙发桌表面光滑,陈列着几本装帧精美的老书,自从小触手搬进来后,这里又多了一个东西,几个柔软毯子叠成的简易小床。
黎伊知把自己塞进毯子里,蜷缩成一个球,但并没有闭上眼睛。
他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睛“睡觉”,思维开始走神飘向天际,唯有视线还停留在人类床上。
时间开始流逝,随着黄金雨重新落下,夜晚过去,整整八个小时,睁着眼睛的小触手好像真睡着了般丝毫没有动弹半分。
直到金色光线溜进窗帘缝隙,洒在眼睛上,融入了同样浓厚的金色之中。
黎伊知闭上眼睛又睁开,算是完成了睡觉的仪式。
人类还在睡懒觉,船上从来不规定生活时间,就是因为船长根本执行不了。
书上说正常作息要吃三餐,黎旦作息混乱,最多只吃两餐,就算加一餐也是在半夜而不是早上。
所以他把起床时间设定在中午十二点整。
尽管如此,时常还要等待一段时间,小触手晃晃悠悠舒展着身子,想要捞过一本书继续学习。
但今天爱偷懒的船长起的很快,三分钟后,床帐里面传出人体翻动的声音。
黎旦穿着睡袍,掀开窗帘坐起,刚睡醒还迷糊的双眼留下一层水雾,将锋利眉眼减轻不少。
他打着哈欠,转头看到眼眨巴眼睛的小触手,刚开始还会因为不习惯下意识攻击,现在好像已经习惯私人空间多个东西了。
都怪他死皮赖脸要进卧室睡觉!
黎旦丝毫没有顾忌非人生物的意思,站起身利落解开睡袍绑带。
丝绒睡衣顺着身体曲线滑落,还未彻底理解基本人类常识的小触手也没有避讳的看着。
包裹在衣服下的细腻皮肉与黑色睡衣形成反差对比。
人类的肌肉线条很美,薄而有力,不会太过夸张,看上去手感很好的一层浅浅附着在皮肉上,像一块羊脂玉。
更多给旁观者的感觉可能接近于那些,锋利的,线条极其优美,被华贵装饰镶在墙上的刀具。
可无论如何刀本身就是收割性命的武器。
“发什么呆?还不去吃饭?”
黎旦已经换好衣服,缓步来到卧室的桌子前,拎起两条触手把小东西放到肩上。
倒不是他有多么善良无私,乐于助人,而是小东西走的再快也不如他快,垠蛾白号这个矫情的玩意要求人都到齐了才能开饭。
如果我自己先过去,无论如何都要等上一段时,还不如顺带给捎上了。
安静缩在人类肩膀上,黎伊知悄悄伸出一条触手靠近脖颈处皮肤。
嗯,手感果然很好。
“早上好,旦旦。”
有序脚步一顿,黎旦一言难尽垮起脸。
真的是搞不懂了,无论怎么纠错这个奇怪称呼,触手还是不肯改正,哪怕是尚且年幼的时光,都没有人这么称呼他。
“啧,要叫我船长!”
理理头发顺便把粘在脖颈上的触手扯开,吸盘覆盖皮肤的感觉很奇怪,明明只有一小片区域接触到了,却总有种全身都被包裹的错觉。
“好的,旦旦。”
黎伊知满口答应,叫出嘴的称呼没有改变。
书籍说,船上的人都称掌控者为船长,可这是他的人类,应该有一个独特的称呼以显示他们的亲密。
善于学习的小触手决定坚持贯彻让它成功进入卧室那本书上的一言一行。
就知道会这样,死不悔改。
表面装的再怎么乖巧,怪物依旧是怪物,愿意听话只代表他无所谓,真正想做的事情不会受任何意愿影响。
它们永远比人类更加追求本质。
黎旦目光深沉,第一天冷静下来之后他就发现了。
不是自己不想把触手赶下去,而是……上来一个甩不掉的大麻烦。
“哼。”
想到以后还要带着麻烦很久,黎旦不客气的抓着小触手甩到墙上,自顾自走远。
“?”
怎么突然生气了?
哎,人类可真是难懂啊,终于到了这个环节,黎伊知装模作样“无奈”叹气。
说好了带他去餐厅的,现在才走了三分之二的路。
他的人类可真是多变。
尽管某位船长大人十分不讲规矩,但他从来不会在餐厅以外的地方吃饭。
船上各个区域用途分工明确,基本每项专属活动都不能带出专属区域。
因为船本身不允许,试图成为万人迷船的垠蛾白号有自己的偶像包袱。
吃饭就应该在餐厅里吃,出现在餐厅以外的食物全都是垃圾,或者应该变成垃圾。
只要不想每天吃垃圾,就必须在餐厅里用餐。
黎伊知赶到餐厅时人类已经坐在位置上等待了。
餐厅的天花板比其他房间更高,按理来说应该是不可能的,上层天花板是统一的。
不知道被什么地方的小知识下毒,垠蛾白号固执认为,一所万人迷船应该拥有一个华丽的餐厅。
它把餐厅空间调大了,要是发生什么游轮凶杀案,侦探都得怀疑
4. 玫瑰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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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条,不能让未经允许的生物登上垠蛾白号。
人类说错了,为什么这艘船不是他的,人类是他的人类,人类的东西也是他的东西。
不能有东西抢走他的人……嗯?
黎伊知金色圆眼一动不动,陷入思考,不能有东西抢走人类,不能让其他怪物在人类身上留下味道,所以同理推论,人类的东西也不能。
“我明白了。”
想到人类被别的生物惦记,小触手连饭都不吃了,立刻跳下椅背。
“旦旦,你慢慢吃,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黎旦看着快速蠕动跑远的触手团子,满脸问号。
他明白什么了?
原本还想教训几句捡来的小宠物,做宠物不仅要唯命是从,还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都要及时汇报,等待船长决定。
现在他是直接越过步骤快进到自己解决了?
“真乖啊。”
黎旦叹了口气,吃完最后一口牛排,不挺好的吗?
最重要的还是,不要浪费船长宝贵时间,很喜欢偷懒的人类如是想到。
至少现在看来,捡个小宠物是有好处的,都不需要什么报酬就勤勤恳恳干活。
丝毫不知道报酬就是自己的船长大人表示满意,心情一好,做事动力就来了。
其实小触手根本不需要过去,走得太快没来得及说,他是垠蛾白号的船长,整艘船都可以是他的延伸。
毫不客气的说,在船上,船长等同于神明。
黎旦眼底燃起银白色火焰,实体眼珠渐渐变得模糊,好似里面埋藏着巨大无比的空间,深邃而遥远。
同时,船上所有的火炬与煤炭灯都在封闭状态下无风自燃,亮光从桅杆顶部升起,一路沿着往下,流淌过垠蛾白号。
最终包裹住整艘船,如果有人此时能看到海洋,就会发现一艘冒着银色鬼火的巨型船只飞速劈开海浪,遨游在漆黑海面上。
传说的幽灵船有了合理来源。
船内部与表面都被安坐在餐厅的船长收进眼底,他眼光一转,望向杂物间,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船上的东西。
彻底看清楚东西外观后,黎旦面色微变,蹭一下站起身。
“这个花纹与标志……是……”
他难得有些失态的喃喃自语,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下一秒,身影消失在原地。
黎伊知把船带入了一下他的人类,顿时感觉到被冒犯的不舒服,八条触手动的前所未有的快。
小黑影快速游走在船舱过道,穿过一处黄金雨投下的金色光束,直奔昨天半开杂物间而去。
木门保持着离开时的原样,在白天氛围下没有了阴森黑暗的恐怖,团子从门缝中挤进去,把自己压成一张长饼又砰一下弹开。
摇晃脑袋清醒片刻,黎伊知两只小金豆瞬间扫过眼前全部空间。
杂物间照明来源于门外漏进来的亮光,金色波浪透过船体晃动,摇曳着在墙上投下跳跃阴影。
三面墙上都摆放等高木质柜子,东西多少有点杂乱无章,破烂书皮,布满灰尘的羊皮纸,空的玻璃瓶子以及各种颜色药剂七上八下歪歪扭扭。
垠蛾白不知为何认为杂物间就是要这样才能增加神秘感,越乱,代表使用的“女巫”越资深,不过说的再好听这些也都只是摆设。
就像前不久在一堆破烂里找到钢笔,柜子上的东西随时都会突然变成有用东西,也不知是在哪里进的货,质量都不错。
黎伊知继续往前,靠近唯一多出来的奇怪物品。
只见木地板上整整齐齐放着个黑色盒子,将本该随意倒扣在地上的书本扫荡一边,周围空了一大片干净区域。
黑色木盒用看上去就很昂贵的木材料涂黑而成,两根绑带成十字形,牢牢捆住盖子,其中央最是醒目,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束缚在下。
宛如从最绚烂的梦境中取出的颜色,花瓣层层叠叠,每一层都柔软包裹着花心,边缘微微翘起,无风自动,有生命般呼吸着。
花瓣表面光滑而有光泽,捕捉到光线时,反射让花朵看起来更加生动鲜活。
黎伊知清楚闻到花朵传来的清新,他小心翼翼靠近,生怕一个大动作惊扰起停留在身边脆弱的美丽。
是花。
是书上说的花。
小触手第一次看到花,他几天读过的好多书里都提到花,也许现在连自己都可以在日记里写一段花如何如何好看,如何如何美好。
可一切言语词汇,似乎都比不上他亲自看到它,闻到它,感受它。
是花欸。
真好看!
全然忘记自己目的黎伊知左闻闻右瞧瞧,还用自己的吸盘轻轻贴上花瓣。
花朵也不像普通的花一样脆弱,离开土壤依然生机勃勃,还接受了触手的亲亲。
就在两小只相互贴来贴去,进行一场无声交流时,火焰到来了。
“旦旦?”
小触手抬头,看向亮起银光的煤炭灯,其中一小簇火焰从灯外壁缝隙流出来,落到地上,瞬间爆发出火花,膨胀扩大,窜起来至少一米八的仰望高度。
火焰带来温暖的光明,随着人影显现而消失,第一次看到船长移动能力的黎伊知惊呆了。
他的人类难道不是人类?
人类不能变成火吧?
“你那是什么眼神,干嘛一副看同类的样子看我。”
黎旦又带上了他的枪,蹲下来一点一点敲着团子的小脑袋。
“百分之百纯种人类!”
像是习惯了质疑,第一时间就找到疑问所在,重复了第不知道多少次解释。
“哦。”
黎伊知乖乖点头,露出了然神情。
这下轮到纯种人类震惊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要解释好久,一遍而已他就信了,小怪物也太天真了。
要不是落到自己这个良心船长手上,还不知道要被骗成什么样!
黎伊看不懂人类的想法,只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人类,百分之百纯种人类……可能没有那么纯?
无论如何人类至少比自己像人类多了,如果自己是的话,那人类就更加是了。
逻辑通,可以记在小本本上。
“旦旦,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他已经想好了,他要把小玫瑰拿下来,找个盆子按照书上方法养着,剩下没用的盒子就直接扔海里吧。
正好给海里那
5. 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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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为了得到谁的感谢才成为骑士的。”
银装骑士站在海边,捧着一朵与他装扮格格不入的红色玫瑰花束。
他总是不如其他骑士那般具有肃穆威严,朋友们会笑闹着说,那是为了什么,你以前的梦想不是成为花匠吗?
“哈哈,因为你想啊,要是大家都生活的不如意,哪还有心思来买花。”
“所以要等到……人们能安静欣赏花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开个花店吧,来偏远小镇旅游的游客发现小店老板居然是曾经登上报纸的传奇人物,好浪漫啊。”
那个人最后成为花匠了吗?
百年以后,木盒带着答案,飘洋过海来到黎旦身边。
盒子里会有什么,一本书,一封信,又或者一个奇异物品。
黎旦怪异的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慨,更是在接触到永远不会绽放于海上的玫瑰时达到巅峰,顷刻,过去拂面而来。
近百年,一直独自飘扬在无垠的海洋上,他已经很久没有靠近岛屿,没有靠近熟悉的陆地生活。
细软顺着右臂移动往下,直到轻轻覆盖住手背,皮肤被刺激的感觉如此鲜明,告诉着感官现在的真实。
手指微缩又张开,触手顺势绕进指缝。
“旦旦。”
短短两个字,无声的鼓励和存在,灵活身子把自己扭成对折,向后歪的脑袋一眨不眨盯着人类。
“……不要摆奇怪的姿势。”
平心而论,动作由一个团子做出来挺可爱的。
可联想到种族认证障碍为人类的触手,正常脑袋脖子转成一百八十度的恐怖画面硬是出现在脑袋,黎旦一阵恶寒,按着脑袋转了回去。
哪怕如此,距离很近的手也没像以前那样扯掉触手,而是顺着小小的力道掀起盖子。
“种子?”
黎旦皱眉,盒子里面的东西完全不在意料之中,既不是能记录信息的普通物品,也不是特殊的奇异物品。
种子被非常厚的透明软体组织包裹,近似于凝固弹性的果冻,最中间不起眼黑色圆球没有任何花纹,无比标准,没有一处不协调的。
规规矩矩,恰到好处,“完美”的圆。
他感受不到种子上半点力量存在,可这不对,没有特殊力量的圆形要如何让人觉得完美。
“躲开!”
几乎是盒子打开的瞬间,黎伊知就感受到从中涌出的能量,混乱,污秽,和海底那群家伙一样好闻。
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小触手,视线悄悄去看人类的反应,人类说不能随便吃垃圾食品,他已经好久没有尝尝别的小海鲜了。
这次的食物可是用礼盒包装,应该不算垃圾吧,自己可以吃吗?
谁知人类脸色一变,冲他吼道,黎伊知下意识转头看去。
他中意的食物朝着脑袋飞过来了!
透明果冻证明了外表的弹性,刹那间收起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向比它还要小的团子砸去,黎伊知用更快的速度反应过来,抬起一条触手拍上果冻,试图将其抽飞。
啪嗒——
触手带着果冻一起砸在木板上。
黎伊知:“?”
他又抬起小手甩了甩,没甩掉,果冻就好像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黏在身上。
更过分的是,被按着砸了几下地,它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压坏了,竟然开始往吸盘里面钻!
黎伊知:“!”
好吃……果然是好吃的味道……
入口即化,清爽无比,小触手被食物强行喂食,将比自己大的果冻全部吃掉就用了不到半分钟,还响响打了个饱嗝。
“你把污染吃掉了?我让你不要随便吃垃圾食品的,吐出来!”
就算不知道为什么感受不到污染特有的气息,但自己能动的种子毫无疑问不是好东西,黎旦恨不得把小触手倒领着清空下脑袋里的水。
就一会的功夫,这两直接双向奔赴了?!
“我没有动手,是食物自己跳进嘴巴的。”
说完也觉得充满了辩解的味道,黎伊知顿了顿,斟酌着把感受表达出来:
“种子是被我吸引过来的。”
没错,就是吸引,食物是心甘情愿的。
黎旦掰开触手空隙检查,东西确实消失的无影无踪,小怪物也没什么变化,要不是盒子还躺在脚边,刚才就一切就好像幻觉。
“它勤勤恳恳自己跑上船然后被你吃掉?”
海洋上还有那么懂自我奉献精神的污染,人类明显有所怀疑,黎伊知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是的,因为,种子本身就是要被吃掉的,这是它的职责,和旦旦是船长一样,本来不应该被我吃掉,但它在抵达目的地前遇到了能吸引它的我,嗯……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吸引了它。”
污染没有自我意识,它们全凭本能行动,而本能绝不包含无私奉献的投喂怪物。
如果有,那一定是人为,黎旦略一思索就想通这个逻辑。
“吃下去后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送一颗种子,生长,开花,结果,种子一定有它的用途。
“感觉?感觉……”
黎伊知晃来晃去,细细体会着变化,在海洋里他无意识吃过不少跑到周围的污染,那段时间过于浑浑噩噩,也记不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
似乎……感觉自己游的更快了,视野广阔不少,后脑壳凉飕飕的,有风吹过。
啊。
“旦旦。”突然明悟的小触手用着不变的平静语气宣布了事实。
“我要变大了。”
话音落下,黎伊知黑金色的身躯膨胀开来,几乎是等比例放大,瞬间占满整个杂物间。
木柜挤压变形,瓶瓶罐罐掉下来砸落到柔软触手上弹开又发出闷响,就连整个房间的墙壁都被大力扭曲着向外斜去。
有的触手压在身下,有的举高在上,唯一一条舒服的钻出门口,勉强透了口气,如同被强行塞入一个小盒子,他不舒服的动着。
“喂,别再给我动了,想被烧掉吗?”
黎伊知一愣,这才不习惯的低头去看人类,可怜的黎旦正被他挤
6. 无名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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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船第八天,昨天没来得及写日记,感觉今天飙船的速度减轻不少,有点惭愧。
不小心吃太撑,想要挤出房间就必定会弄破门,为了体谅一下垠蛾白号,最终决定不让打扮漂漂亮亮的它伤心,却忘了日记空缺也会令船难过。
在杂物间里待了一个晚上,触手酸酸的,人类应该睡得很舒服,可惜了,本来想着我们能挤在一起睡觉。
他昨天留下的话让我很在意,寻航者,嗯,我知道这个。
在书上看到是一项极其严谨的职业,哪怕随时一点小失误都会让整艘船的人面临灾难。
所有船都需要配备寻航者,没有寻航者的出海一律视为发疯了,准备带着所有人自我毁灭。
他们通常有特殊或相关能力,可以在毫无标识的海洋上寻找方向,沟通众海诸神,连接航海的地图,以文字加图案的方式知道目的路线。
本来我是都不会的,感谢大自然的馈赠,现在好像能间接性闻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味道。
不太好闻,只是听说寻航者和船长是最亲密无间的职业没有之一,那就牺牲一点吧,书上说有得必有失。
很不错,明天就是报到的第一天,可以继续和人类贴贴了。]
消化完重新变回原来大小的黎伊知在过道上走出奇怪形状,歪歪斜斜没个正形,主要是为了舒缓一下僵硬一晚上的身体。
黄金雨每天都会在八点准时落下,下一个八点准时消失,根据门缝里漏出来的情况,现在经变成白天好一会儿了。
人类大概起床了吧。
黎伊知从卧室出来,挪动着来到船长室,果不其然看到要找的人闭着眼,窝在身后铺满柔软毯子的高背木椅中,一双长腿架上桌角,外边轻点的鞋跟表明主人并没有睡着。
黑色团子小心翼翼来到椅边,八根触手头头轻微抬起小弧度,随后猛然落下拍击木板,将整个身躯弹起发射出去,正正好落在人类搭在小腹的手背上。
船长大人早就听见触手划过木板的动静,没睁眼只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是错觉吗,为什么感觉……
这玩意最近越来越粘人了。
嫌弃的用另一只手抓住放上书桌,黎旦睁开眼睛,换了个坐姿,仔仔细细打量仰头看他的触手。
外表没什么变化,能感受的气息似乎也中规中矩,真的只是单纯变大那么一下。
“怎么好像没有变强,一点力量都没有增长,你消化到哪里去了?”
“哪有人类吃一顿饭就能变强的。”
黎伊知摇摇头,想要告诉爱偷懒的人类这样是不对的。
“吃撑了也不能,书上没说过。”
还真的自己当成百分百纯血人类……人类不能,像他这样的异种完全可以做到啊。
异种与污染。
海洋面临的三个隐患之二,污染类似于昨天那颗种子,它们没有自我意识,不存在思考,仅仅是活着,可就连活着本身都会对人类造成危害。
污染通常在一个地方诞生了便不会挪动,而被它们影响所覆盖的区域称为污染区,高温,死寂,疾病,老化,枯竭,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异种不一定比污染强大,能被称作异种的生物顾名思义,他们的大脑与智慧同样运转思考,是具有自己独特语言的全新生命体。
很难说他们和人类敌对,虽然目前冒出来的异种大多不友好,却也还有不知道多少异种选择在海洋里沉默,他们不在乎也不关心人类。
小触手是里面最特别的,一个有认知障碍,认为自己是人类的异种,积极和人类接触,并且目前为止态度相当友好。
决定把他留在船上多少有点近距离观察的意味,越是观察,就越是觉得新奇。
“是啊是啊,早晚有一天你会被记载上史册,所有人都会知道海上有个大胃王。”
黎旦脑内风暴着,说出来的话就变成随意敷衍,他抵着脑袋把触手团子推到一边,从桌底翻出一张航海地图。
“行了,寻航者,该决定一下垠蛾白号的前进方向了。”
像是回应启航的号角,垠蛾白放起水手吹哨,滴滴答答的轻快音乐自甲板响起,经过舱体削弱,传播来的只剩下悦耳节奏背景。
老旧泛黄,边缘破烂不堪的地图展开在桌上,不是高等船只才会具备的那种,能沟通众海诸神的奇异物品。
普普通通却认真详细,用特殊材料制成。
地图只记录黑布罗海域,染黑的刺毛布上用显眼白色标注数据,小山字的岛屿则分为灰色安全,淡黄危险,与红色范围内一去一个不吱声的大叉叉。
“听好了,我们现在在这。”黎旦手指划出一个圆圈点了点。
“目前航行方向朝北,地图北面是上方,往右边转一下正好对着船头,感觉感觉,给我一个大概位置就行。”
航海地图很大,为了全部展开而将黎伊知挤到一边,他干脆跳上耐湿的特殊皮质,闭上眼细细分辨“味道”,对比着标志的距离与方向。
不在预想中的红色危险区域,两条触手将一片没有任何岛屿标志的海域圈了起来。
“大概是这个范围内,和那艘船原本要去的方向也差不多,不会有太大偏差。”
没有标志通常证明两种情况,要么那片区域就是海洋,要么区域内的小岛屿完全没有任何生命和资源,不值得被记录。
无论哪种情况,都有够诡异,不过比起这个,更让船长惊讶的是:
“你还记得昨天那艘船开的方向?”
没有参照物的海上想要分辨方向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哪怕只是短短一天前,哪怕垠蛾白号没有转过太大幅度的弯。
仔细想一下吧,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前进,带你时不时转几个圈走动,一天后你还能原路走回去吗?
“记得的。”黎伊知点头,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海中能见度比现在可低多了。
况且,海洋不就是最好分辨方向的事物吗?
“哼,也是。”
怎么连自己都
7. 晕陆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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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旦捏紧栏杆,手背上爆出青筋,虽然面部表情还是无波无澜的平静,但因为船长动摇而停滞不前的垠蛾白号早已说明问题。
同样,从未真正见过岛屿的黎伊知也一动不动,呆滞望向前方。
那就是岛,是人类的陆地。
是我……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他好像,好像就是要去某个岛上。
为什么?哪座岛?
触手捂住脑袋,黑色团子失去对力量的掌控,萎靡不振从栏杆上后仰翻下,就要砸向海洋,被眼疾手快的黎旦及时接住。
“做什么,小海鲜开始晕陆地了吗?”
人类掌心滚烫的温度顺着感官神经深入,唤醒不知道已经陷入到何处的神志,黎伊知茫然眨着眼睛,甩甩脑袋。
刚才他在想什么来着?
嗯,不记得了……那就算了。
“没有,我很期待岛上是什么样的。”
光是从远处看上去就很不错了,宛如一颗美丽的绿色宝石,被丝绒般的黑色海水簇拥着。
相衬之下,就连粘稠的海洋都显得可爱不少。
“是啊。”
一打岔,黎旦浮动剧烈的心情也平复了,他重新以审视的眼光去看待玫瑰号。
那是造价极为昂贵的高级船,并且凝刻不知道多少保护符文,居然会变成这般破烂模样。
往大了猜,玫瑰流金骑士团在变故之后就立刻来到了该岛屿,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去。
至于那些小船,看着不像当时那个时代通贩的船只,应该是百来年前进入岛屿,并且和骑士团的人一样,再也没有离开港口。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到一个偏僻岛屿呆下,没有任何动静,乃至于被航海地图判定为无物资的荒岛。
一切答案都在岛上。
“走吧,带你去看看陆地生物的环境。”
“嗯。”,黎伊知很兴奋,虽然不管是从外表还是语气都看不出来,但他的小金豆眼睛弯了一点,从一个圆球变成扁球。
垠蛾白号慢慢靠近废弃小港口,第一次探出头的船锚因为不熟练而象征性碰到海面就停止。
船身稳稳当当矗立在原处,就好像只是飘在海面上的钩子真的有用,黎旦在船上留下一盏燃烧银焰的煤气灯,随后带着小触手跨过栏杆。
右脚往前移动,从几十米的高处自由落体而下。
砰。
不算响的沉闷声音回荡,脚下木板骤然断裂,往下凹陷好几厘米,港口必定会深深记住粗暴的访客。
长年累月的灰尘随风而起,到来的无礼客人从中走出,真正踏上了岛屿的土地。
湿软,是脚下的第一感觉,
靠近海洋的土地总是特别带有一种味道,混合着草木清香,如同每一个日日夜夜所回忆的过去。
粘人的黎伊知都不和人类贴贴了,他利索跳下肩膀,用每一根触手去抚摸过泥土,沾了一手褐色。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诞生于海洋,明明生活于海洋,他却很渴望,很想要接触土地。
所以触手才会觉得自己是个人类。
难道不是只有人类才会渴望陆地吗?
多年愿望得愿以偿,小触手都想要激动地在泥地里打几个滚。
“什么德行,弄这么脏别再挂到我身了上。”
黎旦很是嫌弃,他向来是个注重卫生的人,一想到自己衬衫上要沾上泥土,怀念故乡的心情都彻底消失。
翻滚中的小触手终于停下,这时候,它已经是一只褐色的团子了。
哦,不小心过于兴奋了。
黎伊知不想自己走,他试探着把目光移到腰上。
人类带了两把武器,一把是在船上就经常带着的燧发枪,挂在大腿外侧。
离开垠蛾白号后,右侧腰上又多了一把新武器,是一柄极细长的剑,长度大约在一米出头,把手被银色金属环绕,留出手放进去的位置,又巧妙用金属组成了颇有设计感的奇妙图案。
除去十多厘米的把手,剩下全是剑身,但要说那是剑,好像又有点不对。
因为在剑刃位置取而代之的是根细长条状,缝衣服的针放大,再做粗一点,就是人类武器的模样。
“好吧,我可以待在剑上吗?”
“呵。”
黎旦冷笑着,手指轻点剑柄。
下一秒,火焰瞬间从底部燃烧过整个剑身,银色似有实质般凝固,半透明状停留在针上,形成剑刃,反射着烈烈寒光。
带有轻微低哑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当然可以,我亲自来帮你烧掉脏东西。”
黎伊知默默缩回已经伸出去好一段的触手,打算多和梦想中的土地接触接触。
“又不想上来了?那就快走,不要离我太远。”
秉持着这是船上唯一一个员工,船长还是负责的提醒了一声。
“好的旦旦。”
关心又让小触手有了动力,他抖落身上泥土,八条脚井然有序的蠕动,不管多忙都不会打结在一起,亦步亦趋跟上人类。
大约是许久没有人烟,深林上空层层叠叠的树枝密集纵横交错在一起,黄金雨很难穿过它们落下,只零星撒在地上几个光点,宛如指引方向的路标。
黎旦走得很慢,不只是要配合小触手的速度,更是因为他在仔细寻找人类生活的痕迹。
但是完全没有,就算有,也是不知道多久岁月以前的事情了。
蜿蜒曲折的小路一直延伸至树林尽头,越往深处走,植物越是疯长,昏暗树林包围起来,投下阴影,本该生机勃勃的植被在暗色下显得阴森。
黎伊知最后还是挂上了人类的手,隔着一片大叶子,想要跨过地上几十厘米高的突出树枝实在是有点为难孩子了。
触手团子蹲在带点枯黄的绿色叶片上,叶片半包围起他,外围翘起一圈,形似一朵奇怪绽放的花,露出里面夹杂泥土的黑色花心。
“旦旦,为什么岛上一点生物都没有?”
植物多得连下脚都是困难,可尽管如此,别提什么小动物,连虫都没看见一只,让期待陆地生物已久的小海鲜一阵失望。
“当然是因为这里
8. “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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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是路过小岛需要补充物资和休息吗?欢迎你们,里面请,先生和夫人都很喜欢客人。”
没有任何询问,对面站着的人类突兀开口,自顾自给他们下了定义,如同一场游戏里被设定好框架的NPC,说完台词也不等回答就行起鞠躬礼。
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他口中的客人拒绝。
男人穿着黑色西装,外套敞开露出里面整洁雪白的衬衫,纽扣严丝合缝,脖子处打着领结从下巴到脚包裹严实,皮鞋锃光瓦亮,手臂半挂白布,衣摆后方遮到臀部位置。
看起来是个管家,并且无可挑剔。
黎伊知此时还呆在人类掌心上,只要有眼睛的人都毫无疑问会注意到他,但管家看上去丝毫不奇怪为什么一个触手团子会说话。
“旦旦,那是你的同族吗?怪怪的……”
“当然不是,人是要吃饭喝水的,在荒岛上没有食物就会死,记住了。”黎旦又一遍给没有常识的小海鲜加深认知。
不管是之前看到的情况还是房子本身都表明了时间久远,能在这种地方生活的,绝对不是可以被称之为人的东西。
更何况那个管家聋了般对他们若无其事的讨论没有半点反应,不回答也不否认,甚至眼皮动都静止在原位。
认知污染……不,没感受到污染的气息。
不正常吗?
小触手歪着脑袋,他自己不需要进食也能活啊?
虽然不是很理解,黎伊知还是记了下来,除了自己……还有旦旦以外,人类需要进食才能活着,以此能分辨人类。
“我们遇到了点麻烦,需要个地方安顿。”
黎旦试探着回应最开始的问题,也直到这声回答,管家才“活”了过来,根据着关键词的触发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话语。
“当然当然,先生和夫人都是性格很好的人,两位里面请,住宿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像是程序前必走的开机流程,管家又弯下腰,折成标准九十度角,起身后才打开别墅大门。
“旦旦,他好热情哦。”
黎伊知想要去蹭人类的手,被手快地隔着叶子抓住了脏脏触手。
“那么喜欢把你送他算了。”
语气中多少带点嗤笑,可要是某位船员真答应了,看船长不得把他抓回去当一个月的免费劳工!
小触手真笨。
热情?
或许是吧,如果人不再需要看书,那么家里的书也就失去意义,如果一个管家不能招待客人……
他当然会热情的很。
黎旦警告看了一眼重新缩起来的小触手,快步跟在管家身后迈入房门。
别墅里面不同于外壁的陈旧,宽敞明亮的客厅就像一个全新世界,散发着圣洁的光亮。
却明明没有任何黄金雨穿过窗户。
墙壁上挂着精美油画,没有相框,落款是一处随意线条,正中间三张铺满鲜艳毯子的沙发摆放整齐,正对头顶金色吊灯,无一不对外人显示无害与温馨。
“哦,两位好,多久没来新的客人了?欢迎你们!”
管家还没来得及喊话,一对挽着手的年轻夫妻就从楼上转角房间迫不及待出现,妻子较为活泼,拉着丈夫的手跑动下楼。
“我叫林芝芝,这是我的丈夫,你们叫他庄华就好!”
夫妻长相都不错,女生十分漂亮,黑发规规矩矩挽起,一举一动间都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习惯,能看出她家境不错。
男生虽然拘谨了一点,但脸足够帅气,是讨小女孩喜欢的那种类型。
他们站在一起很般配,看着恩恩爱爱,考究穿出也不像是没钱到要来偏远小岛生存的人。
“天啊,没想到还能遇到来这么偏僻地方的客人,很欢迎你们,真的很欢迎,我一直觉得只有四个人的晚餐太冷清了,今天……”
“这样好玩?”
不耐烦明知有异常的东西继续演下去,黎旦直接打断她的长篇大论。
如同管家一样,林芝芝先是双眼停止眨动,整个人静止立在原地,连同其他两人一起,直勾勾望着他们,半响,才像是回过神来,用更加活泼的语调回答到:
“天啊,没想到还能遇到来这么偏僻地方的客人,很欢迎你们,真的很欢迎,我一直觉得只有四个人的晚餐太冷清了,今天……”
明明是重复过的问题,她却似乎因为理解不了其他内容而重新开机,对任何关键词以外的语句都不会做出反应。
不演还不行了。
黎旦翻了个白眼,将小触手举高了点,决定不折磨自己,改而压榨船员。
“行了,到你发挥的时候了,赶紧用你看的那什么人类文明指南和他们沟通。”
小触手正对上三人盯着他的眼睛,可他是谁啊,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因为他的眼睛也经常这么看着人类。
四双眼睛宛如排列整齐的圆球放在同一高度,都跟死了一样不会眨动,看得在场唯一的正常人一阵无语。
“我们也没想到小岛上还会有别人,非常感谢你们的收留,不过你们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脑子里还要回想人类文明指南,小触手说出来的话一字一顿,正常人听了都会觉得难受。
林芝芝却双手一合,开心笑着,另外两人也立即挂上笑容,一点都不奇怪自己在和一只说话卡顿的触手怪对话。
“说起来有点害羞。”她挽住丈夫的胳膊,脸颊冒出红晕,声音害羞下细若蚊蝇。
“其实我们是私奔出来的,家里人太古板了,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不过没关系,我相信爱情会跨过一切障碍,这里也挺好的,没什么人打扰,环境不错,也足够清净。”
夫妻两人对视一笑,自有彼此才知道的数不尽甜言蜜语在一举一动之间。
私奔?
什么意思,小触手疑惑的目光看向人类。
“就是闲的没事,脑子进水,情绪上头!”
黎旦毫不客气吐槽道,他觉得为了某个人放弃一切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像自己,就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
“哦。”得到答案,
9. 喝了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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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东西,什么好东西?
不等好奇的小触手追问,林芝芝就双手合掌,站起身来,爽快的揭开了谜底。
“哈哈,那是我一起带出来的酒,是我非常非常喜欢的牌子,每次都舍不得喝多少,毕竟是最后一瓶了,正好庆祝客人到来,该拿出来回味一下了!”
酒?
黎伊知捕捉到了关键词,他在书上看到过这个词汇,据说是很好喝的东西,能让人开心,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醉生梦死?
“旦旦?”小触手转头询问人类的意见,自己已然做好了要尝试新事物的准备。
醉生梦死是什么感觉,拆开来每个字都认识,合起来就看不懂了,没见过世面的小海鲜很好奇。
“随便。”黎旦无奈,小东西也不想想现在他们能喝到正常东西吗,反正他是不打算喝的。
一直没告诉小触手,垠蛾白号上的食物只是能满足味蕾,欺骗肉//体产生虚假饱腹感,俗称精神性进食,实际上吃进去的就是一团空气。
几分钟后,去了厨房的管家端着四个杯子出来,由林芝芝将杯子摆放到每个人前面。
黎伊知眼睛扫过杯子里面的液体,感到奇怪,里面颜色黑黑的,让人看了怪没食欲。
“大家一起喝一杯吧。”林芝芝笑着拿起最后一杯,紧挨庄华在对面沙发坐下。
似乎除了他以外都习以为常,黎伊知放心了,迫不及待就将其中一条触手探入酒杯,瞬间,杯子里的液体空了一大半。
只是黎伊知越喝越是疑惑,酒好像没味道……不,是和海水一个味道?
“这是……酒?”
迎着他奇怪眼神,夫妻俩泰然自若的举起杯子轻碰,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是啊,怎么了?喝不习惯吗?”
他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旦旦,人类的酒和海水是一个味道吗?”
黎旦终于忍不住了,看到小触手逐渐变味的表情他就有所猜测,这下彻底笑出声。
“噗……哈哈哈哈哈!”
黎伊知:“?”
笑了好一会,狡猾的人类才捂住嘴切换表情,又开始琢磨起来,不能让小触手以为酒有多好喝,要不然他还不得压榨自己的船。
况且喝酒也不是什么好习惯,会耽误事情。
“是啊,我和你说过了吧,不好喝的,你偏不信。”
一本正经绷住的表情下依旧掩盖不了话语深处的笑意,黎伊知困惑,觉得人类隐瞒了什么,不放心地继续追问下去。
“是吗,为什么我没感觉到醉生梦死?”
“嗯……大概是因为你天生酒量好,千杯不醉也是好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天赋。”
丝毫不知道这句话会给以后自己迎来多大麻烦的船长随口忽悠着。
“哦。”小触手皱着不存在的眉将杯里的“酒”喝光,兴质减去一大半。
“感谢招待,我们可以在这栋别墅里面参观一下吗?”
林芝芝闻言立即点头,她挽着丈夫的手站起身,指了指楼上。
“当然可以,请随意!”
“我们就在楼上,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们,另外管家也会听你们的吩咐,玩的愉快哦。”
直到夫妻俩都走上楼,消失在拐角,管家安静收拾起桌子,黎伊知才转头看向他那突然心情变好的人类。
“他们说的话不可信。”
黎旦从沙发上站起身,当着管家面讨论起他的雇主,几个人记忆还停留在来到无名岛屿的第五年,当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们变成现在这个鬼样。
而其中的丈夫庄华就有所提到……他听到了奇怪的响动。
如果要找出目前不对劲的地方,便可以合理推测这个本不被他们在意的异常在最后酝酿出了某个糟糕结果。
他们需要搞清楚变故的来源是什么,黎旦始终觉得岛上会有他想要的收获,骑士团必定和变故有关。
也可以算是一种直觉,他或许要见到老朋友了。
“那就得出我们自己的结论。”
早在之前对林芝芝说要参观房子的时候,黎伊知就想着调查了,他从一本叫做侦探小说的书里学来的。
里面的主角侦探看上去很酷,跌宕起伏的剧情让当时还睡在另一间房间的小触手连连惊叹,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整本书翻完。
嗯……很不错,想尝试。
尽管一直没有成功越过人类尝试开船,但刚刚上岸,对一切都有点兴趣的小触手还有很多备选爱好,这就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你去左边,我去右边,逛完一圈大厅会合,有危险就跑或者喊我,明白了吗?”
“什么?我们不一起吗?”
黎伊知简直不敢相信人类为什么会让看上去那么柔弱可怜的团子一个人行动,而且,他目前最大的爱好还是和人类贴贴,不是打发时间的侦探游戏!
“为什么要一起,太浪费时间了,你想在这里多待我可不想,一座偏远小岛有什么好看的。”
见过繁华岛屿的船长实在是理解不了小触手的脑回路,只以为他还对陆地感到好奇。
危险?他一点都不担心,难不成触手还真把自己当成半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团子了?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早就找到机会把他扔下船了。
“行了,快去快去,路上遇到水坑赶紧把自己洗了。”船长无视盯着他的金色圆球,一脸冷酷无情的摆手,催促员工赶紧干活。
别想着偷懒,作为船长的自己都要亲自去调查,让船员蹲在肩膀上用触手打扰注意力像什么话。
“好吧……”
垂下头恹恹地跳下桌子,黎伊知很郁闷,自从看了那对叫夫妻的东西后,他就更想和他的人类贴贴了,可惜人类似乎不愿意和他一起研究。
没关系,这时候还能请教万能的书籍,也许自己在调查过程中可以去找找书房,不过,人类说得对,还是先把自己洗干净吧。
小触手蠕动着,来到房子外边,第一时间看到了位于左边的一个水池。
铺就鹅软石的小路专门通向水池,周围树木干瘪,只剩下凄惨的枯枝与空洞,简直和屋子里的温馨不是同一个世界。
10. 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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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伊知晕乎乎从地上爬起,转了个圈才感觉自己找到了方向。
他低下头看向脚边,那里躺着个黑色小棍子,对于他来说是正常大小的棍子,明明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花纹,却莫名给神智带来一丝冲击。
对了……我是在做什么?
嗯,是来这里洗澡的,现在洗完了……为什么头有点疼。
水太脏了?
这样啊,好吧,你说得对,我也不喜欢池子里的死水,没关系,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
嗯,小心别漏掉东西,我知道。
黎伊知像是重复过无数遍般熟练的卷起了“自己”的棍子,继续晃悠着回到别墅。
管家不知道去哪了,别墅里除了他的动静外一片寂静,没有半点活物气息,可目之所及的空间依然被暖色光线包围,不合时宜的温馨气氛,从进来开始就一丝一毫也没有改变。
一个抬眼,还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遍布枯枝的萧条,让人怀疑到底哪边才是真实。
本该是很诡异的情况,黎伊知却有点习以为常,垠蛾白号也是这样,总是创造出一些和现状格格不入的氛围,一点也不懂得均衡审美。
他已经习惯了。
别墅左边房门紧闭,站在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亲自打开门,光线就如同会拐弯,从客厅一直穿过整个走廊,将每扇门都照的金光闪闪。
门上没有任何标识,黎伊知也就随便选了一间。
前面触手变长,沿着门板蔓延向把手,向下掰开,没掰动,房门被锁住,把手死死固定在原地,金色圆眼里露出思考,触手松开又握上。
黎伊知在心中默默道歉,稍微用了点力继续往下拉,把手瞬间发出机械的咔嚓响动,一下子从房门上半脱落,露出通往里面的缝线。
是一间杂物室。
里面漆黑无光,光线被卡住,只停留在门的分界线,甚至一丝照明都似被看不见的东西阻隔,连门口一厘米不到的地方都照不亮。
好在小触手视力够好,他看到屋内深色地板上用红色画有一个圆形图案,圆圈里面包裹着五角星,五角星里面又包裹着类似眼睛的符号,密密麻麻的字符填充在三者空隙之间。
其上的纹路是不能被理解的组合,它似乎在尽全力描述根本就意义不明的事物,癫狂而扭曲,絮乱的线条极端抽象,与那些蠕动的黑暗纠缠,彼此融合又各为一体。
挺好看的,可惜看不懂。
黎伊知评价着,对空隙里的文字一顿研究,发现无论怎么看在他的认知里都是胡言乱语。
除此之外,围绕着中央圆圈周围还摆着很多空掉的瓶瓶罐罐,一块一块不规则的黑色方形,根根分明毛茸茸的长线胡乱搭叠,缠在一起。
碎掉的白色小块洒落周围,散了一圈粉末,唯一完好的一块上有一条黑色裂缝拐来拐去的勉强形成一条直线。
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和无用垃圾一样,脏乱堆积成一团,不知在这里呆了多少年。
嗯……杂物间没什么不对。
黎伊知得出结论,转身就走。
船长让小触手一个人来调查还是高估人家了,他看的书里可还没有涉及到异教徒的邪恶法阵,因此他也理所当然的觉得,这就是人类会做的事情之一。
如同他一开始不理解说话,不理解进食还要刀叉,不理解睡觉,在他看来它们同样奇怪,与杂物间没什么不同。
黎伊知如法炮制的开启了另一扇房间门,从门缝中挤进去,一抬眼便静立在原地,比起杂物间,似乎这里能对他造成更大的震撼。
墙壁涂成柔和的米色,既没开灯也没开窗的房间里同大厅一样充满柔和光线,两边摆放一排抵着天花板的大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书籍,井然有序。
是他要找的书房。
书房中央有张大木桌,桌面上摊开一本书和其他零散的似乎经常被翻阅的书籍,以及一盏复古风格台灯。
黎伊知来到书桌背后,轻松跳上了铺有细腻羊毛毯的坐垫,想要从座椅上借力跳上书桌。
熟练的蓄力,弹动,随后——
如同被看不见的东西绊了一脚,脑袋隔着桌子几毫米险险擦过,啪叽一下砸在地上。
触手团子无辜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茫然,怎么回事?一不小心没瞄准?
怎么可能!
他以前经常跳来跳去的,从来都没有出错过,连第一次都没有。
这可是八条触手,八条触手的准心怎么会出错!
八条?
“唔。”
他刚刚,用力了几条来着,好像,好像没有八条,跳过去的同时往前倾了,那应该是……身后?
黎伊知后知后觉看向身后到现在都没有使力的一根,那根触手卷着个黑色棍子,竖直抬起半举在空中。
而因为恰好的高度使得突出的黑色棍子撞到书桌,让他失去了平衡。
棍子是他的,按理来说应该是,他们一直在一起,走到哪里都没有松开。
可他以前……有带着这个棍子跳上桌子吗?他以前明明从来不冷落任何一条触手才对?
扭曲的记忆突然被修正。
回忆蜂拥而来,黎伊知猛地将棍子甩飞,向后远离好几米。
眼睛都瞬间圆了不少。
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居然会觉得这个刚刚才拿到手的棍子是从出生开始就带有的珍宝。
原来如此,难怪那棵树要攻击他,哪怕被穿透了树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远不能离开小小的池子。
树依旧以为,棍子是属于自己的。
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奇异物品,真是有够猝不及防,第一次遇到有敌意的就在没有防备下中招了。
好奇。
黎伊知触手痒痒,试探着靠近,有了心理准备,他没有再感到任何想法的改变。
甚至还用触手戳来戳去,把棍子搞得不停在地上滚动,也没有一点意外发生。
不会吧。
能够影响到他思维的物品不应该只有那么点威力,嗯,人类说过有些奇异物品不会只有一项功能,影响记忆只是其中一个用途?
又或者,它的目的本不在于记忆,而是要捡到它的生物死心
11. 拯救
《触手怪他爬上了人类的船》全本免费阅读
阿德切之书放在别墅书房内,极有可能属于别墅的主人,也就是夫妻中的一人,无论是谁,都已经足够证明那对看起来和善的夫妻背后隐藏着不能说的秘密。
黎伊知更倾向于表述自己听到动静的丈夫,看起来就疯疯的。
疯就对了,越是干干净净,在明知异常的情况下反而越是可怕,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只为了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波,未知永远是恐怖的,起码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思路。
不过……无论如何看他们都没有“成神”,又为什么能看懂书里面的奇怪语言。
笔记是更早以前的,不是同一个人写的?或者这些笔记纯粹就是一个疯狂者的胡言乱语?
那就不能解释阿德切之书在书房摊开,明显经常使用的痕迹,正常人看到看不懂还疯言疯语的书籍不是更应该扔掉它,在海洋里,每个小孩都会被教育收起他们的好奇心。
最有效的自保手段之一,不要好奇,不要勘探,不要思考。
想不通。
黎伊知果断合起书放到一边,捞过桌上其他几本,发现书房主人的兴趣爱好还真是广泛,从植物知识到让头更加疼,眼更加晕的一堆数字公式,仅仅是没有放进书架的书都跨越了很大的领域。
大多还都是一些专业书籍,除了一本不知所云的名字。
我的玫瑰。
作者只有简单两个字,莉娅。
唯美画风下月亮与玫瑰在一堆严谨的封面中太过抢眼,油画一样的质感喷薄而出,硬是把平面的书封做出立体效果。
温馨,绚烂,梦幻,你能想到的一切美好词汇似乎都可以用在对书籍的第一印象。
加上他前不久刚得到的一朵小玫瑰,这本书几乎立刻让黎伊知提起了兴致。
一看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书的字数很短,描写了一对恩爱的夫妻出现感情问题暂时分开,又在一段时间后重逢,两人机缘巧合下回忆起过去,并决定把从前的事情再做一遍,成功找回初心,重燃爱情的故事。
大量篇幅讲述了情侣之间的日常,甜的人牙酸,两位主人公用尽各种手段互相拉扯,暧昧至极,制造小惊喜的新鲜与日常的老夫老妻融合,和谐美好,在中提出很多关于恋爱问题的处理。
可惜玫瑰最终还是想要离开,就在小触手以为要BE时,主人公用尽所有办法劝说玫瑰,两人终于得以重新开启新生活。
玫瑰不喜欢出门,主人公就在家里陪着玫瑰,玫瑰不喜欢动,主人公就无时无刻不照顾玫瑰。
最后的结局,主人公因为吓到邻居前去道歉,一天一夜后从邻居家离开,为了玫瑰有更好的生活,他毅然决然搬了家,迅速收拾了家具,带着玫瑰跑到荒无人烟的小村子。
一本感情教学书,黎伊知收回话语,并对书籍给出了他的定义,我的玫瑰同样很专业,只不过是比较特别的知识。
*
我的玫瑰,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直至生命尽头。
我将你放在我起床就能看到的地方,每天给你浇花施肥,希望你能慢点腐烂。
它会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关系,最深刻的感情,做只有我们才能做的事。
*
黎伊知沉浸在书里,又一次整个团子都趴到书上,不知不觉居然把整本书给看完了,翻过最后作者配下的告白话语,才怅然若失抬起脑袋。
小触手第一次知道还可以这样,原来如此。
他好像明白了。
原来他和人类是也可以是书中的关系?
同样会一起吃饭,睡在同一个房间,每天早上醒来都会问好,聊天,人类也不会拒绝触手接触皮肤,他们还抱过了,有一次印象深刻的初遇,即将进行一场升华感情的冒险。
人类不是生来就在船上的,自己诞生于海洋,两者都离开了家乡,聚集在垠蛾白号上,除了偶尔垠蛾白会冒出的动静以外船上就他们俩独处。
在书里这就叫度蜜月加私奔,一次性达成两件事,小触手打着算盘。
书上写的抛开亲亲和互相投喂以外都做过了,十件事情一共完成八件,小小转化一下,进度已经百分之八十了!
这种亲密关系比船长和寻航者还要来得更加亲密,可以做很多其他关系不能做的事情,只要有钱,寻航者能雇佣好几个,相爱的伴侣却只会有一个。
不错,不过他要怎么和黎旦说呢?
人类会同意吗,大概率不会,他们是已经睡在同一个卧室,可还没有在同一张床上,四舍五入约等于完成了,却不够完美。
书上说在正式确定关系之前应该有一段时间的互相了解和拉扯,黎伊知觉得很对,主人公们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甜蜜的,他们也需要一段流程,不急于一时。
好触手是应该乐善好学的。
比如,像书上说的那样,尽量不要惹自己的伴侣生气。
黎伊知点头,然后呆住,好像,现在他就在让黎旦生气的边缘。
墙壁上挂钟显示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黄金雨马上就要停止了,夜晚即将来临,他将整个白天的时间都浪费在了爱情小说上。
小触手有点心虚,不知道人类是不是已经在等自己了,赶紧合起书跳下桌子,风风火火去往另一个房间,十分钟内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把左边逛了一个,直到还剩下最后一间仓库。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这种味道与仓库内部潮湿融合在一起,让小触手难受地屏住了呼吸。
他不需要氧气也能活着,只不过呼吸的感觉到底不一样,平时没事也不会刻意不去呼吸。
地面很不平整,满是裂缝与坑洼,走在上面断断续续的不怎么舒服,落差最高的地方甚至要爬上爬下,小小的团子努力前进,时不时歪一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跌倒。
仓库角落堆着一些旧油桶,破旧的机械零件,断裂的家具和散落的工具,一切都堆积如山,在布满灰尘的旧仓库被时间遗忘。
东西太多,一一看过去太浪费时间,只细细感受一番,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12. 永远
《触手怪他爬上了人类的船》全本免费阅读
昏暗的仓库内,小男孩与比他蹲下还要矮,低头才能看见的黑色团子面对面说话。
一个是头转了一百八十度没有眼白的“人类”,一个是脑袋下连着八根触手的小怪物,两者都面无表情,之间氛围却诡异的融洽。
真就似一对好朋友在阳光明媚的大草地上互相交流日常琐碎。
小触手轻微蠕动着,看上去在思考,官方信仰当然不可能有世界毁灭的说法,大家都忙着宣传正能量,至少表面上是的。
他原先以为那本笔记属于别墅的男主人,现在看来,反倒更像是林芝芝的。
搞不好闹鬼是真的,没有听到动静的林芝芝与管家不是已经习以为常就是罪魁祸首。
世界毁灭与神明降下灾祸,几乎是每个异教徒的必备语录,好像没有毁灭的介绍就显得自己不够正宗。
按照他们的说法,世界几乎平均下来每天都要毁灭一次,比996更加可怕,不007加班都完不成异教徒指标,忙的要死。
没有感受到污染的气息,基本可以断定别墅里的“人”是异种,能力暂且不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为什么人类能变成异种?
污染是侵蚀,是控制,是疯狂,哪怕□□因为精神产生变异,本质上无论怎么污染该是人类还是人类,核心不会有改变,异种却是不同的。
如果林芝芝没有说谎,按照故事走向,他们在五年前来到岛屿的时候百分百为人类,因为一些变故,永远留在了岛上,并且还变成了异种。
这不应该,异种更多的字面意思,就是指不属于人类的,未知且不好定义的智慧生物,它们都可以算全新的种族。
人类不能变成狗,不能变成花,合理到不能再合理的常识。
也许黎旦会有更多猜测,毕竟自己只是一只自学七天的小触手,不应该考虑那么深刻的问题。
“你的妈妈,是怎么拯救你的?”
男孩看上可不太好,脑袋就像是重新装上去的,还给装反了,后脖处突出的一小块属于脊椎的骨头,宛如喉结,出现在一个三岁男孩上无比不和谐。
露出的皮肤惨白,冰冷,僵硬,没有一点活人该有的温度,昂贵着装也因着脚上擦不去的暗红痕迹更像是徒劳掩盖。
与其说是拯救,倒不如说——
“很疼……很难受……妈妈说……那是拯救。”
倒不如说是一次凶杀。
也许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懂死亡,但他已然明白了疼痛。
“你也……得到拯救了吗?”
而他的妈妈告诉他,疼痛是正确的,美好的,死亡是此生唯一的救赎。
黎伊知概念里没有三岁小孩说的话也许是胡言乱语,他只是像对待其他所有人类般认真的听着,思考吸收,并得出自己的结论。
“不需要,世界不会毁灭,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首先世界毁灭就是异教徒经常用来忽悠人的说法,在黎伊知模糊印象里,他隐约觉得,所谓的神,不会如同□□徒描述的那样。
带有强烈主观意愿降下惩罚,毁灭一个种族这种恨的观念是私欲,贪婪的,属于某个生灵的欲望。
其次哪怕是真的,小触手也不是很在意。
他只知道现在过的很好,暂时远离了海洋,遇到了他的人类,并且还想和人类做很多事情,去看看其他的岛屿,其他的陆地生物,他们的生活。
“不……需要?”
“嗯。”黎伊知再次拒绝。
男孩回想起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只是昨天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却隔着层层迷雾,回忆模糊了许多,更加久远的美好时光都记不得了,唯有那天刻苦铭心。
只记得在他最喜欢的小房间内,妈妈拿着刀进来,如同往常每一次温柔抱着他,细细密密的头发扫过皮肤,温软的手臂揽过小小身子,那样有力,他以前总觉得怀抱是最有安全感的。
可今天,妈妈的刀划破了他的皮肤,□□传来的疼痛那么分明,男孩下意识要躲开,身后手臂却如同钳子,将他死死固定在原处,用力到他不住的颤抖。
无神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红色液体滴落到手腕,平时只要摔倒了,有一点疼痛,受到哪怕微不足道的擦伤,管家也会如同发生了什么大事将他上上下下打量,男孩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多红色。
只要哭几声,妈妈就会立刻把他抱进怀里安慰,越是听到妈妈的安慰,他就越是哭的厉害,倒不是更加伤心了,只是因为喜欢关心他的妈妈。
所以男孩再一次哭泣了,果不其然,妈妈立马开始安慰他,冰凉的手擦去眼泪,另一只轻轻拍打后背,嘴中不停说出他也听不太懂的温柔话语。
然后,刀切开了连接身体的细小脖颈,他看不到妈妈了。
男孩捂住脑袋,将头缩进手臂,身体剧烈颤抖,漆黑的双眼愈发死寂,明明已经全部是黑色了,给人感觉那些黑暗还在扩散,想要冲破眼眶。
淡淡的黑气从身上蔓延,染黑了死白的皮肤,丝丝缕缕泄露出来,飘荡在空中,黑气越聚越多,逐渐占满整个仓库。
想要和陌生人接触的友好瞬间消失,带上一种奇怪悲悯。
磕磕绊绊的语气变得通畅,话语铭刻于记忆最深处,不用任何思考,只需简单张开嘴,就能从口中流淌而出。
对于他来说,不懂拯救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象征着怎样美好的事物。
只是有人告诉他,一遍一遍在耳朵念叨,在最深刻,刻骨铭心的时候,生命消逝之前,唯一听到的话语:
“不被拯救的孩子是可怜的,真可怜,我来帮你,别怕,别怕,闭上眼睛,你就能得到永恒的安宁。”
“永远的爱,乖孩子,妈妈会和你在一起。”
“永远……永远。”
捂在脑袋上的手指长出尖锐指甲,将头皮刺出了鲜血也不自知,手指用力到鼓起青筋,红色液体沿着短发一直滑落往脖子,衣服,将上半身染成刺眼的鲜红。
13. 贪婪与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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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什么?
黎伊知莫名其妙看着原本还在攻击他的小人类突然满脸惊恐,恐惧的眼神好像还是望着自己的。
明明是小人类先动手打人,他只是简单的反击了一下,都没有说什么,也不打算做什么。
动手的那个反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仓惶跑路了。
“啊……”
眼皮子底下?
视角好像,变高了,黎伊知默默低下头,只见房间的中央,左边三根粗壮触手几乎要占据半个仓库,它们通体黑色,比墨还要浓厚的极致黑暗突兀静立,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与周围的割裂感让感官极度不真实。
宛如随意的一笔一划,上面布满很多不规则暗纹,金色细线半悬浮在触手上方,隐隐浮动着,缠绕起触手。
有直有曲,杂乱不堪,整体去看又诡异的和谐,交融在一起,两种几乎相反的视角体验让眼睛感到刺疼,通过角膜、瞳孔、晶状体,随着视网膜传递至神经,来到视觉的中枢,连同大脑开始昏昏欲睡。
触手蠕动间,看似柔软的表面翘起一条缝隙,露出边缘闪过深蓝的亮色,光是用看就知道当那些缝隙轻轻立起出斜度时,会带来怎样的切割力。
嗯,吃太饱了。
吃饱喝足的小触手一个兴奋,不小心恢复成了原型,他已经好久没有用这副样子了,就连在海里都不怎么用。
不过既然都恢复了,黎伊知半眯起眼,伸着懒腰,索性活动了下身体。
舒服过后又赶忙缩小成团子模样。
每次变回原型头就会痛,脑子里充满了不知道是什么的话语,神志飘向远方。
看见的和传递到脑海的不是同一个场景,那种要去到哪里的渴望更加强烈,心也跟着悬起不下来。
即便变回原形是舒服的,但变回去后精神状态实在不好,他很少会维持原本的样子。
抬了抬触手,确定自己已经小成团子,黎伊知再次环视仓库,没有出现其他异常,在心中把最后一个计划打上勾。
好了,北面全部巡视完毕,接下来该去找找他的人类了。
“!”
“旦旦!”
没想到才刚刚要去找人类,人就已经率先找过来了。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黎伊知立马抬起脑袋,金色圆眼直勾勾望过去。
昏暗仓库中陡然亮起光芒,银白从门缝中挤进,裹挟着温度,瞬间来到屋内唯一的生命面前。
火焰渐渐显露出人形,偏长的银色头发被扎起成小啾,露出那张颇有攻击性的脸,足够好看的五官又中和了锋利感,反倒显出一股子贵气。
如同那团银白的火焰,人类绽放着炽热的生命气息,滚烫,灼热,强势宣布着自己的存在,是海洋不会有的味道。
“做什么这么慢?刚刚怎么回事?”
黎旦狠狠皱着眉,上下打量小触手,他已经在大厅等了好一会,一直没等到人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毕竟是自家船员,他便在约定的最后时间前提早跑过来查看情况。
走到一半察觉到仓库方向爆发出来的污染气息,心里立刻闪过不好的念头。
虽说小触手的自保能力没什么问题,可他到底没有对付污染的经验,那不是简单打怪清血条就能应付的事情。
黎旦以最快速度赶过来,只是还在半路就发现污染气息减弱。
已经结束了?
非常坏的消息,太快了,无论如何污染都不会那么快被清除,唯一的可能就是污染达成目标自己撤退,那么小触手……
他有点后悔提议分开行动,没想到来这一看,小家伙不仅完好无损,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黎伊知飞速跳到了人类的肩上,触手立刻贴了上去,因为刚才的意外,船长虽有点嫌弃,到底是没有让他赶紧松开。
视线转到肩膀,等待着他的解释。
维持着贴贴的姿势,黎伊知简单把仓库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并省去自己吃饭的环节,以免人类又要说他吃垃圾食品。
只说是和那个小人类打了一架,当然自己没有吃亏,打伤了他一点,后来他似是恢复了丝神志,看到自己的触手就逃跑了。
为了人类不把注意力一直放在仓库上面,他还特意把拿到奇异物品的事情放在后面讲。
“果然是……”
黎旦看上去不算意外,看来是在另一边也有所收获,听了小触手的话后,他的推断就更加坚定了。
“果然?所以他们是书上说的异教徒吗?”
在说自己发现的事情时,黎伊知还贴心的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包括对别墅里面东西的怀疑,期待看着人类的反应。
“不是,你不是奇怪为什么人类会变成异种吗,其实不是。”
关于污染,小触手知道的还是有限,以他的角度推测故事很合理,黎旦却了解更多内幕,索性给他科普起小知识来。
“他们没有成为异种,只是被污染了而已,有一种污染叫做怨,特定条件都达成的情况下环抱着强烈情绪死去的人类会形成停留原地,得不到解脱的执念。”
“执念不受刺激时是正常的,只有受到关于生前的刺激才会失去理智,也才会能够被感受到污染气息。”
“不过他们也确实比较特殊,一般来说执念没有特别大的攻击性,平常都龟缩在角落里,像这种……能对话的,还进行着日常生活的似乎没有被记录过。”
黎伊知点着小脑袋,将它们记在脑海,果然旦旦懂得比较多,这样一来自己的疑问也有了解释。
“至于是不是异教徒……不像,根据那个小男孩的说法。”人类在这里停顿了好久,似是思考应该怎么回答。
“林芝芝应该只是单纯接触了不应该接触的东西,精神状况崩溃,是很严重的事情,精神状况的崩溃不仅仅是心理上的痛苦。”
“她说世界末日对吧,因为在她的感官中,一切认知都被精神所影响着,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真正的末日,她已经分不清了。”
“那就是属于她的世界,孩子是受到牵连的……”
14. 恐怖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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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船的第二天。
还没等黎伊知把心里的说出口,某位船长就拍拍屁股,直截了当跑去偷懒了。
忙着学习新知识的小触手自然也忘掉只在脑海中滑过一瞬的想法。
经过这么一出,记忆又浮上心头,但他还是不打算现在把话告诉人类,嗯,新看的书上说关系要循序渐进。
不能一开始就你的我的,虽然在暗地里他还是会用我的人类,黎伊知很喜欢这四个字。
“没什么特别的,我们走吧。”
小触手明显有了不想说的小秘密,黎旦没有追问,他不是个喜欢过多询问别人隐私的人,尽管难得感到了好奇,长久以来的习惯还是让他把好奇压下。
人类带着肩上的黑色团子打开仓库大门,环顾一圈别墅,才若有所思道:
“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奇异物品吧。”
黄金雨已经停止,别墅外一片漆黑,银色火焰在身前一米处冒出,隐隐照亮周围,提供给过路人可以看清脚下的照明。
别墅里已经亮起灯,比白天还要过分,几乎每一处能装灯的地方都有光亮。
炽热的白色灼烧着视线,不加掩饰的脚步声打破了那次谈话结束后死一般寂静的房屋。
回到冒着金光的走廊上,得知其背后发生的事,无论气氛再怎么烘托都不会有人觉得此处有多么温馨。
“那边。”
黎伊知在肩膀上给人指路,一条触手长长的伸出又缩回,窝成团子等待他过去。
人类却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身边房门,门把手被暴力拆开,摇摇欲坠挂在锁孔。
在他的目视下,晃动的铜质把手轻轻颤抖,终于坚持不住,砰一声砸落到地面。
彰显着某个人的杰作。
“这扇门也锁着?”
根据黎旦在另一边调查的情况来看,只有锁着的门里会有一些不那么虚假的东西。
“哦,我忘了,里面有个法阵,就是提到过那本书里的。”
法阵没什么反应,已经用过了,房间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小触手就只记得书房里好看的几本书了。
黎旦挑挑眉推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占据了整块地板的红色,世界上的法阵实在是太多,不少都是随笔涂鸦。
有些仪式的成功也根本不在于法阵,看起来牛逼哄哄的复杂大作很多就是一个摆出来的装饰品。
专门糊弄一些外行人
至少地板上的没见过,已经用过的法阵不好判断效果,里面的文字更是一如既往的加密语言。
所以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旁边的东西吸引过去。
屋里的重点……似乎不是法阵吧。
黎旦沉默一瞬,看了眼又开始在肩膀上发呆的小触手,就知道他一点都没有注意到那么大个不对劲。
还好自己过来一趟。
“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走到法阵旁边,隔空指向边缘乱糟糟纠缠在一起的黑色长线提问,语气很是无奈。
黎伊知歪头,仔细看去,半响眼睛都一动不动,脑袋上的问号是越来越大,人类会这么问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喜欢学习的小触手决定开摆,不是,决定虚心请教。
“这是什么?”
“头发,人类头发。”
黎伊知目光缓缓转向身旁之人的银发,没等他细细打量,人类的手已经捂上眼睛,视觉陷入黑暗,只有熟悉的声音传递过来。
“看哪呢,不是我的头发,是林芝芝的。”
想象力在黑暗中似乎得到无限的延伸,小触手很快就记起早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士。
每一处细节都显得那么清晰。
她的头发就是黑色的,如果将其拆散,黑色长发滑落,长度大概也等同于地上一段。
“想起来了吗?”
黎旦询问的恰到好处,小触手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
视线重新得到光明,他却遗憾手指远离了自己。
“还有那些白色碎块……是骨头,头骨碎片。”
也是林芝芝的,准确来说是她的一部分躺在了可疑的法阵旁边。
头发连接着头皮,仔细看还能看见黑线紧紧靠着一滩焦黑腐烂长方形块,变成现在这样,是整个被扒下来了吧。
她疯掉后杀死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又被某个人杀死在这里?
血肉消失不见,剩下骨头与毛发组织,黎旦只能想到一件事。
献祭。
屋里的法阵用于献祭,只是不知道是献祭给特定的某个存在,还是为了祈求到什么东西。
黎旦正想得出神,就感到自己的头发被拽了两下,转头看过去,罪魁祸触手从头上滑落,缩回身下。
“做什么?”
“旦旦的头骨也是这样的吗?”
小触手的话语直言不讳,一点都不懂得委婉艺术,成功把黎旦噎住了。
搞不懂他脑袋里在想什么,听着跟诅咒一样。
也不想想正常骨头碎成片散在脑子里他还能活吗,早就一命呜呼了,可知道黎伊知没有常识,大概不是故意的。
大度的船长不应该和他计较,黎旦深吸口气,没好气敷衍道:
“打碎的话,是吧,不管是谁的都差不多了。”
每当黎旦用这种语气说话,小触手就知道他说错了,完整的头骨不是这样。
黎伊知看向人类的骨形,头骨饱满,后脑勺圆润,前后都形成了完美的弧度,鼻骨高而窄,面部轮廓线条流畅清晰。
非常好的骨相。
小触手没有骨头,一根都没有,连接身体的是特殊组织,才能让触手之间柔软灵活。
他不明白有骨头是什么感觉,骨头之间动起来又是什么感觉?
该怎么看呢,能打开吗,肯定不能,光是说出想法就会被人类弹脑瓜吧。
可惜。
好奇。
也许要去找到一本介绍人体组织的书,不知道书房会不会有,可以背着人类偷偷去看看。
“好了,该上正题了。”
不得不说黎伊知已经很了解自家船长了。
话音刚落,修长手指把小触手弹的一个踉跄,船长轻哼一声,别开头向原先目标走去。
黎伊知配合后仰脑袋
15. 理智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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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火焰一闪,邪念被焚烧的一干二净。
黎旦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已是一片清明,手上的奇异物品平整、光滑,没有任何机关与变化,除了刚接触时的思想改变,就如同最普通不过的黑色细条。
“看来一时半刻也没办法弄清用途,收着好了。”
从口袋中掏出袋子,黎旦把不知名的奇异物品收进银色封口袋,在外面严严实实缠绕了三圈绳子,才放心折叠起来塞回怀中。
“既然是你捡到的,给它取个名字吧。”
名字?为什么要给一个奇异物品取名字?
小触手困惑的歪着脑袋,刚要询问,就听到黎旦继续解释道:
“算是一种默认规定,第一个发现新奇异物品的人可以自行给它一个定义,很多时候官方都会直接采用,太不符合的才会改掉。”
原来如此,黎伊知了然,就和自己第一次见到人类想要个名字一样,可以理解。
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黑黑?”
看到人类瞬间变化的脸色,黎伊知就知道新名字不太好,他苦思冥想,只觉脑袋空空,硬是什么都想不出来,苦恼的表情被人类尽收眼底。
“……好吧,算了,暂且定个编号吧。”
黎旦转着手上的东西,感觉不管是材质还是手感都和钢笔没两样,长度也差不多,大概13厘米左右。
“嗯,叫013好了。”
很显然某位船长也是个取名废,想不到好名字才把问题抛给小触手,可一只自学了几天的小触手同样给不了他答案。
没办法,只能继续采取敷衍措施了。
黎伊知眼睛直勾勾看着人类,隐隐明白了什么,但心里觉得现在不应该实话实说,于是将下意识的提问吞回肚子,出口就是毫不相干的话题。
“奇异物品都那么麻烦吗?”
“都要这样,以防万一……”
黎旦话说到一半,突然将右手伸向挂在腿上的燧发枪,迅速转身回望过去。
书房门口,管家悄无声息出现了。
“客人们。”
他和上次见到的没有一丝变化,依旧着装得体,面部始终覆盖微笑,一点都不奇怪他们会私自打开锁上的房间闯入,还翻看起主人的书柜。
“到晚餐时间了,夫人邀请二位过去用餐。”
管家微笑鞠完躬,才像是发现了不对劲,环顾书房,露出惊讶神情,随即又变得的满含歉意。
他眼睁睁的,面不改色对着一间天光大亮,根本就不昏暗的书房说道:
“真是抱歉,书房都忘记开灯了,这样看书太伤眼睛。”
说罢,窗外景色闪烁着变成一片黑暗,徒留下阴影中摇曳的树影和房间内亮起的炽白大灯。
“先生会很开心你们喜欢他的藏书,只是还是先去用餐吧?书可以随时来拿走阅读。”
“嗯,好,我们这就过去。”
黎旦明显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窝在他肩膀上的小触手当起传声筒,若无其事的和管家交流。
“二位请。”
管家退出门外背靠墙壁,微微弯着身子,一手置于小腹,另一手手心朝上并拢五指,笔直伸向南方。
黎旦走了出去,看都没看管家一眼,餐厅就在调查的别墅右边,他知道该怎么过去。
拐过走廊,穿过熟悉大厅,一直往南走第一间,林芝芝和庄华已经坐在里面等待客人的到来。
不同于早上的黏黏糊糊,仅仅一个白天过去,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奇怪。
餐厅装饰的简洁优雅,墙面挂着简单油画,落款和大厅里的相同,白色圆桌摆在房间正中,被头顶光线照的过于惨白,失去了原本想要表达的温馨氛围。
夫妻两人分别坐在圆桌相隔最远的位置,既不说话也不看对方,顶光将面部阴影投下深刻的笔画,黑漆漆凝固在脸上。
庄华呆滞着一张脸,持续重复咀嚼动作,可每当嘴巴张开,视力不错的小触手能清晰看见那口腔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嚼了半天也不见夹起一点菜放进嘴巴,只是徒劳的咀嚼空气。
林芝芝脸色更不好,有序规矩的头发显得散落,表面浮起不规则浮毛,额边一缕黑丝滑落,横亘在脸中央,如同将整张脸割裂开来。
她面前白色桌上摆放着层层叠叠的食物。
海洋上食物总是以鱼为主,海鲜在市场上很便宜,相对的只能在陆地上养活的肉食和蔬菜就要贵许多。
奶白光泽的粘稠鱼汤在碗里晃荡一瞬,露出雪白绵软的豆腐和鲜嫩鱼肉,看上去就充满食欲,胃口大开。
黎旦却闻到了一股食物腐烂的味道,让人联想到湿热的垃圾堆或腐败植物,一股极其浓厚的,难以忍受的酸味,加上蛋白质分解产生的腥臭,既恶心又头晕。
过于敷衍了,连小触手都骗不过去,他好歹已经在垠蛾白号上尝过人类食物的真正味道,对此一脸嫌弃,缩紧了触手。
林芝芝瞧着也没多少用餐欲望,却不是因为味道,她浅浅喝了几口鱼汤,如同之前的酒一样,甚至露出满足表情,只是心情实在不佳,没几口便失去食欲。
而那个黎伊知见过的小男孩此时又换了身整洁衣服,安静坐在旁边用餐。
一口一口将食物放入嘴里,细嚼慢咽,再吞咽下肚,他第一个注意到门口来到的客人,还冲他们甜甜笑了一下。
小触手却觉得男孩更加没有活气了,因为这次他不会如普通孩子那般为一个趴在肩膀上动着的触手团子而感到害怕。
第二个注意到他们到来的是林芝芝。
因为他们到来,别墅女主人才露出一抹得体笑容,过于标准的微笑虚假挂在脸上。
“你们来了?快来坐吧,饭菜是我和管家一起做的。”
“大家都夸我厨艺很好呢,食材也新鲜,味道很不错的,你们应该会喜欢!”
厨艺好不好他不清楚,就凭借食材的“新鲜”,味道那是肯定不能期待的。
“嗯好,客气了。”
你假笑,我也假笑,人类文明指南里提到的,哪怕在心里怎么骂对方,维持友好的表面饭局上,成熟的大人要学
16. 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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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做什么呢?饭后活动吗?人类还有饭后打架的传统?
也可以理解,海里的异种就有饭后打架的习惯,无非是零食被抢了心里不爽,那就干脆吃掉吞了自己零食的家伙,四舍五入也相当于自己吃到了零食。
黎伊知金色圆眼移动着,从侧面看了眼满脸平静的人类,只见他用一根食指轻轻点着太阳穴,脑袋所在位置,无声张口用嘴型说道:
“污染导致的精神问题,理智崩溃。”
原来不是在饭后打架。
小触手眼睛更圆了,黎旦为他详细解释过理智崩溃,包括林芝芝的反常举动,可此刻,见到了发生在眼前的场景,他才真正深刻认识到精神领域对人类的影响有多大。
精神,人们也会称其为理智。
海洋上目前普遍的看法会将组成个体生命分为精神与肉/体两个部分,两者缺一不可,失去肉/体,失去生命,失去精神,失去自我。
精神的死亡,理智的崩溃,会让一个人陷入疯狂,没人知道疯狂之人会做出什么,他们不再是自己,而是被疯狂所操控的奴隶。
而通常带来疯狂的是污染,那些污染还会改变实际存在的东西,从精神延伸向物质。
根据记录就有被污染的人突然力大无穷,或者变得特别聪明,也可能直接失去行动能力,丧失思考能力,不论如何,或好或坏的污染总能带来灾难。
餐厅里发生的闹剧就看得小触手一阵心惊胆战,此刻他完全确定了,人类文明指南好像有点小问题,上面描述过于理想,不是很准确,亏他还觉得那本书写的不错,很好帮助到他去了解人类的生活习惯。
太假了。
至今为止见过的所有人类都和书上所说不同,黎旦随意散漫惯了先不提,招待客人的主人家还在客人面前打了起来。
小触手顿时觉得书上说得也没那么可信,比如夫妻之间都是和和睦睦,真的吗?他们真的不会这样吗?
有点可怕,黎伊知想,反正他是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人类的。
两人的打斗还在继续,好似他们不是一对因为热恋而私奔出来的恋人,而是不得不生活在一起的仇人。
此刻终于到达忍耐的边缘,要将自己的仇恨全部宣泄而出。
黎伊知还记得刚刚见到他们时庄华说为林芝芝准备了五周年礼物。
现在这份礼物却变成了死死恰在脖子上的手臂和因为愤怒涨红扭曲的脸。
林芝芝明显不是庄华的对手,一直被他不断挥舞的拳头压制在下,却比他更有理智,懂得用能摸到的尖锐物品反击。
两人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皮肉似乎只是摆设,哪怕手臂折断了,也挥舞灵活,哪怕腿上露出骨头,也行走自如。
餐厅的地毯几乎被他们拆完了,谁都杀不死对方,却不知道为什么目的而不肯放弃,无休无止。
有点奇怪,黎伊知看了会逐渐品出不对来。
“他们不是因为死去被彻底污染成怨吗?为什么还会像现在这样疯狂?”
黎旦说过只要不刺激怨,它们就会一直龟缩在角落中。
虽然别墅里的几人看似过着正常生活,可往外望一眼别墅外的荒凉景色就明白了。
别墅中欺骗感官的幻觉,自以为是日常,对一切外来异常都视若无睹,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囚禁,不过是范围大了些罢了。
怨不会自己刺激自己,如同之前他们对不符合日常的提问通通忽视过去,不做反应。
他和黎旦都没做什么,两道执念表现出失去理智的样子又是在哪里受到了刺激?
“猜猜看。”
黎旦靠向身后椅子,放松坐在上方,双手交叠,平静看着盘子碎片在扭打中擦着自己的脖子飞过。
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他们……”
触手思考间不知不觉在肩膀上轻微动着,带有吸力的吸盘收缩又张开。
被当成架子的人类只觉皮肉上一阵痒意传来,偏偏某个小东西丝毫不知。
黎旦手指在裤腿留下折痕,暗自吐出一口气,忍住了抓着触手拎下来的念头。
小触手要学会接触和处理污染事件,懂得理清背后逻辑关系,还是黎旦自己提议的,他不想现在打扰黎伊知的积极性。
“他们不是假装过着日常生活,而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一直在重复死前的一天?”
走进别墅开始的诡异情况慢慢浮现在脑海,黎伊知下意识脱口而出便是这句话语。
别墅里的怨记忆停留在几十年前,对于他们而言是来到岛屿的第五年,小男孩看起来不过三四岁,林芝芝也不可能怀着孕出海远航的,那风险太大了。
更有可能的是他们来到岛屿,并且花了一年左右时间将房子装修好后才有了孩子,根据男孩生命终止的岁数来看,他们也差不多是在上岛第五年左右失去生命。
死亡由污染造成,最根本的原因是理智的溃散,母亲将孩子头颅砍下,又被某人杀死在那间房间。
这个人按照现有的证据就是庄华,黎伊知刚开始的猜测是对的。
庄华是书房的主人,同时也是那本看不懂的阿德切之书目前的持有者。
阿德切之书上面有着通用语注释,根据那些通用语判断,书里看不懂的内容极有可能关于知识,非同寻常的知识。
“林芝芝之前骂庄华做着学者的白日梦,嗯……还有书桌上那些涉及各个领域的专业书籍,他是个喜欢知识的人,所以那场献祭是为了……寻求知识?”
黎旦轻微点头,认可了小触手的推断,同样也是他自己的推断,林芝芝想要心爱的孩子能够逃离地狱,不受“末日”的痛苦,动手杀死了孩子。
庄华又因为想要追求阿德切之书上的知识而献祭了林芝芝,才造成了那间小房间里面的惨状。
想要成为更好的人追求知识当然没错,可为了欲望而不择手段,到底是他去拥有了知识。
还是成为了被知识所操控的奴隶。
“他们在自我的认知中是活着的,但一个白天过去就表现出了理智崩溃的行为而互相攻击着,接下来他们还会因为各自的疯狂去做出我们推测出的事情。”
“所以,他们一直在重复死亡前的一天,
17. 污染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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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西装燕尾服的管家是最开始来到岛屿上见到的男人,似乎哪里都有他出现的痕迹,送茶,书房,晚餐,明明已经见过多次,梳理过去发生的事情居然会忽略掉一个存在感不弱的人。
如果他也是被污染的怨,为什么迄今为止都在故事里隐身了?
怨的形成需要很多条件,唯一不变的是死前有强烈情绪,管家不可能像其他佣人一样无知无觉在睡梦中死去,他一定也在故事中扮演着角色。
会是什么……被忽略掉的,那个管家有什么不对?
“!”
对了!
随着密封口子破开一个洞,无数疑点便你推我挤着蜂拥从中涌出,如同一记刺骨寒针扎入,直直搅醒被遮盖的昏沉思维。
黎伊知此刻恍然惊觉,他怎么会忘记那么重要的事情?
其他三个由污染形成的怨可都是被困在别墅里的,但那个管家在第一次见面,来到岛屿的最高处看到人影时,他分明站在门外!
双腿清晰跨出大门,并将他们引导进别墅,初次见面的异常举动反而让小触手注意力全在他奇怪行为之上,现在来看,管家再怎么认真装糊涂,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经过一天试探,别墅中其他三个怨都只知道别墅内的事,外面的事对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所见所闻的世界只有小小的别墅。
管家却不一样,他迈出了“世界”,和黎伊知作为一只小海鲜跳上岸一样奇怪。
黎伊知的小触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点懊恼于自己的粗心大意。
侧眼却看到黎旦同样双眉紧缩,听到他提出的两个字后瞳孔微张,似乎也才注意到管家的问题。
“旦旦?”
人类看了他一眼,眉头顿时舒展,过了一会居然还轻笑出声。
“想什么呢。”
有时候黎旦觉得小东西真怪可爱的,每当这时他也非常能理解生活在岛屿之上的人类为什么都喜欢养小宠物了。
他一看就知道触手团子在想什么,又认为自己还没彻底领悟某本书中的教学,跟个小孩子一样,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好吧,黎旦承认,可爱的东西确实会让人心情变好,连接下来可以预料到的麻烦事都不再让人烦躁。
“不是你没记住,是别墅里的东西对认知影响比想象中还要深远,远到不只是我们进入别墅的第一步,而是刚刚踏上岛屿,它的影响就开始了。”
“污染影响比较巧妙,直接伤害到身体的巨大影响能够立刻察觉,反而是对精神和身体没什么实质性伤害的更加难以捉摸。”
越是看起来无害的污染越是隐蔽,只要踏入了它的领地,连什么时候中招的都不知道,所以即便再弱小的污染也会在不经意间造成重大灾难。
这就是污染区。
无声无息的渗透,不知觉的思想改变,连你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很多第一次出海的探险者一开始需要考虑的都不是能不能活着回去,而是如何迈出第一步。
未知永远让人恐惧,初次领悟到污染的可怕会让大多数人心生胆寒。
小触手思路却比较新奇,他只是眨了眨金色圆眼,话语中带上细微的开心情绪:
“那太好了,说明我们没有找错地方,岛上一定能找到旦旦想要的东西。”
黎旦想撑住下巴的手僵在半空,顿时不知道该往哪放的左右轻动,最终改为轻点肩上柔软的脑袋。
“那当然,船长的判断是不会有错的。”
他语气一如往常,黎伊知却觉得听到了一声叹息,并非遗憾,而是缱绻的绵长气息。
好像是比较开心的,是因为能找到旧日好友的消息了吗?
嗯,确实不错。
“他们还在打,怎么办,我们直接去找奇怪的管家吗?”
林芝芝和庄华已经不成人样了,原本怨不会受到实质伤害,可自认为是活人的他们每次打架都在精神中认为自己受伤,接着反馈到虚假的身体。
偏偏被影响而不自知,失去心脏都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小触手和船长在餐厅里谈论了多久,他们就打了多久。
“不。”
黎旦站起身,像是要说给头顶的天花板听,语气却很飘忽,轻的只有身边人才能听到。
“不必被它牵着走,就像你说的那样,让这场戏继续演下去好了。”
说罢越过餐桌,对着难舍难分的两人提高音量。
“喂,别打了,都到夜晚时间了,不应该开始招待客人准备睡觉吗?”
粗重喘息声如同被按下暂停键,两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僵持着,庄华率先以怪异姿态站起身,右手高举,向后弯曲,似是想要做出个不好意思的挠头举动。
可他的手在纠缠中被打断,骨头弯折,歪曲向外,动作变成了上下抚摸离脑袋还有一个手臂的空气。
“啊,真是不好意思,瞧我们,太沉浸晚宴连时间都忘了。”
林芝芝想要坐起,却忘了脖子上没剩下多少的皮肉,伴随着突然力道,头部彻底分离,圆形脑袋在腿上磕碰后咕噜噜滚过地毯,正好停在了带着小触手的黎旦面前。
黎旦:“…………”
两者双双陷入沉默对视,林芝芝卡顿数秒,弯起布满血丝的眼睛,以仰望视角笑了起来,头孤单躺在地上,身体还在远处比划动作,一举一动恢复了白日的温柔。
“别墅里有不少客房,我带你们过去就好,房间都是干净的,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看着她身体摇摇晃晃站起来将要把头落下,黎伊知默默伸出一条触手,变长后拖着头发,安稳移动到上方,脑袋与脖子接触一瞬,走动一步又掉了下去。
小触手看着滚落老远的头陷入沉思,想了想,又伸长另一根触手,很认真地拿起两道发丝,先是把脑袋放回原位,再用长长的头发环绕过脖颈,打了个在书上看过的漂亮蝴蝶结,将其牢固固定在脖子之上。
这下就不会掉了!
“拦住她。”
耳边突然传来人类总是带着懒
18. 渡拾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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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去。”
黎旦拦住下意识想把人捞回来的触手,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如同被墙壁直接分解般砸入其中。
呲啦——
伴随别墅里生活的怨流露出异常,整个别墅都被重新启动,头顶灯光爆裂出火花,闪烁一瞬后彻底熄灭。
被虚假的温馨氛围和炽白灯光所掩盖的异常通通显露出来,褪去幕布,黎伊知即刻闻到股严重的发霉味,潮湿阴冷的空气不断往呼吸道爬去。
壁纸已经因为时间的久远开始脱落,露出下面发黑的墙面,甚至能看到墙角的水渍痕迹,角落堆满被遗忘的物品,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灰尘,生长出大量霉斑。
这才像是一间废弃了几十年的老旧别墅,与港口破烂船只,荒凉岛屿彻底融为一体。
黎伊知的视线不受黑暗干扰,很快看到地上遍布的鲜明痕迹,对他来说算是陌生,却印象深刻。
当血液干枯后,它会在地方留下深深印记,这种痕迹将变得尤为显著且难以消除。
刚开始,鲜血的红色鲜艳而突兀,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转为暗淡棕红色,在地面上,墙壁上,血迹密密麻麻攀满整间房间,无数岁月过去,他们融为一体,反射着阴郁压抑的光线。
黎伊知似乎还能闻到来自过去的味道,属于人类的特殊铁锈味,他在海洋里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鲜血。
“献祭?”
暗红的血迹从更南边穿过餐厅,抵达大厅,还要翻涌着向前,一直延伸到北面小房间内。
黎伊知倒也不能直接隔着墙壁透视,但结合他们之前的推测,血迹很有可能就来自无知无觉在睡梦中被抽干皮肉与鲜血的佣人们。
“嗯,南边有很多小卧室。”
属于佣人的卧室很好分辨,里面衣柜全是统一的黑白制服。
大部分卧室门也锁着,黎旦过去检查自然不客气的直接将锁烧掉,而展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间间好像才刚有人使用过的正常卧室。
衣服随意挂上架子,枕头自然凹下去一块,被子是各种不同角度的折叠,宛如他进去前的一秒,这间卧室还在有人安静的睡觉。
虽然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了,在毫无痛苦,毫无知觉,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决定的睡梦中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是岛屿文明建立之初,还挣扎着生活在污染区内的人类常态,经过千年的努力,他们终于可以掌握一点自己的命运。
可在看不见的海洋中,世界各种各样的角落内,总还会发生悲剧,同样,仍有无数人为了更好的明天而努力着。
黎旦低声且快速的说了一句话,小触手疑惑歪头,他听不懂,人类说的似乎不是通用语,虽和通用语很接近,但语法绕口,音调变化更多。
似乎……更为古老?
“没什么,一句哀悼而已,以前经常用的,现在大概也是。”
毕竟哀悼也来自海洋诸神的正统信仰之一。
愿你的灵魂化为最璀璨的星辉宝石。
传闻中掌管哀悼,知晓亡者之姓名,诉说众多回忆之神,祂是终局的见证者,喜爱收集最闪耀的宝石,所谓宝石既是死去后闪闪发光的灵魂,并将其带向永恒的安宁乐园。
——渡拾鸦。
黎伊知似懂非懂的点头,他把话语记在了心里,也跟着重复一遍,磕绊一瞬又重回流畅的语句还被人类好笑地揉了揉脑袋。
“不用念,我只是习惯了。”
黎旦其实并不相信神明,他没有信仰,正因为把哀悼上会用到的神圣话语当成单纯祝福,才会在此刻轻松说出口。
“好了,再耽搁下去要赶不上最精彩的部分了。”
人类带着肩上的触手团子迈步前往楼梯,上去二楼的通道光明正大摆放在大厅最里面,原本散发金光的阶梯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夜晚中显得阴沉。
墙纸脱落,露出下方灰白墙面,缝隙阴影中似乎藏有无形凝视,嬉笑看向敢于走上它们的人类。
阶梯之上的灰尘被一双靴子踩起,飞扬,老旧木板不可控的在寂静中发出嘎吱作响,越是狭小的空间,越是能闻到潮湿气息。
黎伊知感到有点不适,气息过于熟悉,是一种融合了盐分、海藻和鱼腥的味道,湿润粘腻,带有轻微矿物质,就连吸盘也似尝到了些咸湿的风缩起。
无比熟悉的,伴随他诞生的地方。
“旦旦,楼梯间味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
这里可不是靠近海洋的沙滩,而是岛屿之上的山丘,他们甚至还在别墅里,又怎会闻到遥远海洋的味道?
“别怕,没……”
黎旦的声音被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响淹没,就像无数雷击和船只的启航响动融合在一起,震动着耳膜与心灵,下一秒,黑色海水从二楼走廊两侧涌出。
海水撞击在一起,近乎压抑的沉默数秒,随即更加澎湃,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翻滚下楼,在前进的道路上升起巨大墙壁,几乎遮蔽了所有视线。
巨浪带着难以想象的速度与力量,疯狂奔涌向下方的身影。
生存空间瞬间被挤压,经历过灾难的人都能明白眼前窒息般的绝望,为了保命仓皇逃走,然而楼梯上的两人都没能如幻觉所愿。
小触手在海洋中见过更加汹涌的海浪,不说别的,他自己就能做到,更何况眼前的场景不过是别墅里面东西搞出来的幻觉。
假冒海水太浮于表面,黎伊知根本没从上面感受到海洋特有的内在,那是一种极其难以用言语表述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无法模仿的特殊感受。
“没事,都只是幻觉。”
黎旦提高音量重复一遍话语才让小触手听清,接着,翻涌的海水瞬间吞没两者,冰冷与粘腻环绕在鲜明感官之上。
人类在这片汪洋中如此渺小,却更加坚定迈出脚步,迎着逆流,跨过阻碍与冲击,一步一步向台阶而上。
直至明亮的银白光线刺穿屏障,照亮身旁,黎旦一身干净,挺拔而立,他的火焰驱散了徘徊在走廊上的海
19. 睡吧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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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注定是要毁灭的。
恐惧和绝望会像瘟疫一样蔓延,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瓦解成灰,弥漫在心底只剩下绝望。
表情空洞的麻木会是世人常态,沉重石头自顶端落下,重重砸到身上。
将她砸进污泥,埋住眼睛,灌满耳道,夺走呼吸,就连最后的呜咽尖叫都爬不出坑洞,如此深渊。
她枯萎了,所有人都会枯萎。
所以,我亲爱的,睡吧,让我们如花般在最美的绽放中定格。
女人哼着摇篮曲,在寂静夜晚中推开了对面卧室的房门,床上躺着她心爱的孩子,她的天使。
“夏夏。”
怎么能让天使的羽翼染上肮脏淤泥,怎么能让她最亲爱的一个人孤独在绝望中挣扎?
林芝芝表情越裂越大,撑开了五官,鲜红的血缓缓从眼角落下,如同眼泪。
她温柔靠近,小心翼翼抱起被动静吵醒,正揉着眼睛叫喊妈妈的夏夏。
卧室内小灯照射到特意挑选过的锋利砍刀,才刚刚从美梦中醒来的男孩被反射出的光刺得流下泪水。
他慌忙回过神想要找是什么东西,却先看到衣服染上一排血迹的妈妈。
林芝芝走路摇晃,光着的脚在地上磕磕碰碰,泛出青紫,嘴角流出的鲜血被她随意一抹,让唇瓣涂满妖艳的死红。
“妈妈……怎么了……你很累吗?”
男孩感受到妈妈踉跄着半靠上床,怀抱他的手臂颤抖却用力的有些疼痛,就好像随时会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不肯放手。
“嗯,妈妈好累,夏夏和妈妈一起睡觉好不好,睡着了就不会累了。”
林芝芝用着疑问的句式,说出来的话却是肯定语气,她早已做好决定,夏夏也从来没有想拒绝,这是爱他的妈妈,也是他爱的家人。
他当然愿意分一半自己的床,和妈妈窝进柔软被子里,在早晨黄金雨落下时互相交换早安吻。
可下一秒,夏夏要拉开被子的手被妈妈制住,他也终于看见了那个让他眼睛刺疼的东西。
是一把大号砍刀。
林芝芝依然温柔笑着,抱紧孩子,想要将他融入骨血,口中不停冒出不成段的温柔安慰。
她的思维已经不剩下多少,连组织一句完整话语都显得困难。
另一只手却流畅的,毫不犹豫举起砍刀,对准脖子就要挥下。
时间在此刻凝固,夏夏还没有反应过来现状,求生本能已经让他停止呼吸,仿佛只要喉结滚动着呼吸一下,就会在下一秒触碰到更加靠近的刀锋。
周围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它们在耳边回响,恐惧如浓雾自心头弥漫,思维反倒变得异常清晰。
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刀刃上的划痕,手柄上的汗渍,还有持刀者温柔的眼神和颤抖的手臂。
砰!
就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银色子弹裹挟着火焰,直直撞向抵达脖子的砍刀,金属撞击爆发铿锵作响。
砍刀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歪斜向一边,扎入棉被,撕破布料,棉花取代了鲜血,从洞口疯狂涌出。
砰砰砰!
紧随而来又是三声枪响,燧发枪的主人枪法精湛,每一枪都能打到他想要的地方,先是把手连接之处被火焰融毁,再是试图举起刀的手被子弹折向反处。
最后是致命的太阳穴,子弹翻涌出巨大冲击力,林芝芝睁大双眼,身体歪倒向子弹前进的方向,向外悬空一半后失去支撑控制不住栽倒下床。
黎旦一脚踹开门,在他背后是堆被火焰焚烧只剩下一点的颜料,他单手举枪,姿态随意,眼神却死死盯住林芝芝,目光冷冽,穿透黑暗,捕捉着猎物哪怕一丝微弱的动静。
小触手弹性一直很好,他动了几下直接从人类肩膀上远距离跳上床,举起砍刀扔向最远的角落。
还在试图爬起来摸索的林芝芝呆住,又一次尖叫出声,化为血肉碎片,崩溃着砸入地板。
“妈妈?”
稚嫩童音打破屋内寂静,黎伊知慢吞吞转过去,看向不知所措的小男孩。
在一点烛火照耀下,床上的男孩已经和之前见过的模样完全不同,失去幻觉遮盖的怨展现出真实外貌。
那已经不可以称之为人,就像是用劣质粘土随意捏造出来的人形,只在眼睛与嘴巴位置象征性戳进去几个黑漆漆的洞。
“妈妈,妈妈怎么了?”
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现状,粘土很僵硬,说出口的话甚至都和口型匹配不上。
“旦旦?”
小触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想要帮一下小男孩,但他没有处理污染的经验,于是把目光转向了靠谱的人类。
黎旦闻言,走上前半跪着蹲下身,没有拿枪的手轻轻抚摸上男孩粘土质感的光滑头顶,静默许久才低声说道:
“晚安。”
说罢,比往日更加接近于白色的火焰浅浅一层覆盖燃过全身。
好温暖。
和母亲的怀抱一样,无论多么难受,全身的僵硬都开始放松,所有防备与不安全部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漫长平静,呼吸随之均匀。
男孩在暖意包围下闭上眼睛,困于别墅日复一日度过死亡前一天的怨紧跟着随风散去,彻底安眠。
“这样算结束了吗?”
黎伊知又跳回到人类肩上,拿触手蹭了蹭他,大约是最近太过频繁,人类都显得习惯了。
“嗯,已经被污染成怨的最好解决办法就是让他们安眠。”
重新将燧发枪塞回大腿上的枪套,黎旦一边走一边回答小触手的问题。
接下来就是林芝芝的死亡了,他们得快一点。
别墅内依旧一片寂静,所有将要发生的事情都被装裱名为房间的画框内,不过去掀开画布好像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黎旦来到楼梯,探头向下方看了一眼,手臂用力带动整个身体翻过扶手,从二楼跳下,轻盈的像只猫。
小触手因为降落速度而缩起吸盘,紧紧黏在人类衣服上。
正当他要放松,忽然又是一股力道变
20. 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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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伊知眼睁睁看着他蹲在地上时需要仰视的人类矮了下去。
几乎在庄华倒下不再动弹瞬间,别墅内又一次被抽走无数岁月,小触手感受到了风,属于夜晚,带着轻微潮湿的风自四面八方灌入。
灰白窗户的碎片散落一地,窗框腐朽,木头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外开始腐烂,门早已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空洞门框站立在那,作为无声的守门人,见证了无数日夜荒凉。
屋顶部分坍塌下来,露出木质椽子,这些椽子在风中呻/吟,随时都可能崩塌。
原来刚才的一切还是幻觉,他们还没有彻底脱离幻觉,别墅内部真实的写照早已残破不堪。
黎伊知觉得他应该收回前话,别墅里存在的另一个东西的确非常厉害,他甚至都看到通往二楼的楼梯不少地方木头也尽数腐烂,向下空出一个坑洞。
可在不久前,他们往上行走时,居然无意识间将会被察觉出异常坑洞全部避开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明明在小触手的印象中他们一直走着直线!
而就在刚才,失去幻觉支撑的人类用真正直线向触手团子走来,恰好倒霉踩进了前脚的坑洞中。
黎伊知赶忙蠕动来到洞口望去,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深坑周围一片寂静,似乎连风都不敢轻易掠过。
只能看到深邃的黑暗,没有任何光线照进的漆黑深渊,坑口呈现不规则圆形,边缘被侵蚀得参差不齐,松散土壤不断从旁滑落,发出细微哗哗声。
他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往前一步,跳下洞口。
黎伊知不是很喜欢坠落的感觉,或许总归受到诞生他的海洋影响,坠落是海洋中绝不会有的体验。
身体失去了重力依托,四周空气急速流过,发出刺耳尖啸声,几乎要将呼吸夺走,每一次试图吸入的空气都变得异常困难,像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抓住胸腔。
周围的世界变成了模糊色块,一切都以极高的速度逆流而上,视线无法聚焦,身体被完全剥夺了控制权,只能任由自己在重力的牵引下继续坠落。
讨厌的感觉。
——但人类接住了他。
黎伊知感受到失去控制的重心重新找回,悬着的心落到实处,人类带有温度的手掌稳稳接住自己的触手们。
“旦旦。”
底下的幽暗被他熟悉的火焰照亮,黎旦微长的头发因为坠落而有些散落,蜿蜒着附上白皙脸庞,一手前伸,见他安稳下来后又习惯性把团子塞回到自己肩膀上。
深坑底部距离地面大约有十几米,这点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应该说无论多高都不算什么,黎旦有低空漂浮的能力,不至于摔死。
在听到上方空气切开的声音他就知道了,粘人的小东西果然会跳下来,正是预计到现在的样子,人类才没第一时间想办法出去。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要谴责一下小触手的鲁莽行为。
“跳下来做什么,万一下面很危险怎么办?”
小触手熟练的动来动去,在肩膀上找到了自己心仪的位置才重新窝进去,就好像人类刚才接住他般自然,他的回答充满日常的漫不经心。
“旦旦不也下来了吗。”
人类不客气的给了小触手一个脑瓜。
“正因为我下来了你更不能下来,难道要两个人一起团灭吗?”
呆在危险之外才有更好的选择和准备,贸然跟随他人进入只会连自己都折在里面,海洋中大部分危险都不是能靠人数解决的。
黎伊知搓了搓不疼但痒痒的皮肤,半点没听进去,话语更是相当理直气壮。
“因为是旦旦才会下来。”
别人?
和小触手有什么关系,危险什么的,和人类在一起他也不怕危险,更何况人类太谦虚了,他很厉害,应该是遇不到什么逃都逃不走的危险。
黎旦微不可察的啧了一声,有点牙疼,粘人的小家伙,真是的,宠物都没他难养。
“随便你吧。”
不管在那里贴贴蹭蹭的小触手,黎旦借着银焰的光亮查看周围,连他的火焰都只能照亮一片区域,远处还是乌漆嘛黑,可见延展之深,别墅下面居然有如此大的地底空间。
不可能是林芝芝他们搞出来的,港口那些小船连个中型机器都搭载不了,要么他们来之前岛上就存在,要么是他们被污染后才出现。
黎旦更偏向前者,第二批来到岛屿之上的普通人发现了流金玫瑰的船只,却怎么也找不到人,还记得庄华说过感觉岛屿上闹鬼吗?
那有没有可能,他们找不到人才是应该的,人根本不在岛屿之上,而在这地底之下。
黎旦仔细凑近不规则的岩石,手指放上去细细抚摸,沿着岩壁一直往里观察,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然形成,更可能是被人工开凿出来。
想要通过纯粹的人工凿出地下空间可不简单,说直白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通道内部湿润凉爽,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气息,坚硬石壁支撑起通道顶端,常年避光环境让角落长满真菌,隐隐还能闻到草木香味。
脚下道路蜿蜒曲折,潮湿让地面湿滑难行,有些坑洞中还存在积水,和不知道哪里掉下来的石块拦住去路。
嗯?
黎旦环视的目光一顿,快步靠近其中一个石头,在众多落石中也十分突出的奇怪石头,或许应该叫石碑。
石碑本身由坚硬黑色玄岩制成,表面经过无数岁月后略显粗糙和磨损,碑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几何形状字体,排列整体,杂而不乱。
而在那石碑的最底部,歪歪斜斜雕刻有一朵花,绽放的玫瑰。
“这个是不是和花花一样?”
就连小触手都注意到了两者的相似,那朵玫瑰是特殊的,盛大而热烈,为一生一次的绽放,每次看到花花他都会有一样的感觉。
没有错,是他们要找的目标,流金玫瑰骑士团的标志。
“果然,他们果然来到这里了,在地底之下。”
黎旦上前用手拂去石碑上的灰尘,古老文字彻底显露出来,是几百年前在岛屿上贵族间十分流行,每一位都要多少学习的一种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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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地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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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是什么?
单看这两个字似乎没什么特别的,黎伊知随随便便给地上的泥土取名为落尘,谁听了都不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可是……宇宙不一样。
黎伊知觉得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和海洋,和花朵,和一切名词的指代有着相同含义。
“我不知道。”
小触手不明白,明明他认得这两个字,能清晰流畅说出他们的读音,可他就是不知道宇宙到底是什么。
“大概是指代某个东西,很大很大的东西!”
为了强调它的大小,黎伊知难得用上了较为激动的调调,他很少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很大,哪怕是接近两百米长的垠蛾白号。
小触手的本体就不小,尽管现在还是小小的团子,他依然保持本能。
“说了和没说一样。”
难得提问的黎旦对陌生词语的了解很是期待,以为能听到什么震惊世界观的大话。
他难道不知道宇宙指代的东西很大吗,石碑都用上了无垠二字,上一个被称之为无垠的还是人类至今都没能完全探索的海洋。
石碑书写者自称远航者,没有一个决定踏上远航的人会害怕海洋,哪怕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海洋的无垠。
正因为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直面海洋的恐惧,才能成为合格的远航者。
能让深刻面对绝望的远航者所恐惧的,全篇皆为看不到希望的口吻,习惯了无休无止的探索后依然觉得自己渺小。
比海洋更加无垠的存在……
小触手心虚眨着眼睛,就算人类这么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之前在海洋里他大多时间浑浑噩噩的,一定要说的话他可是只才生出意识不到十天的孩子啊。
孩子只会阿巴阿巴,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疑似异种的黎伊知连异种与生俱来的常识都没有多少。
“旦旦,上面写的是什么。”
黎旦嘴上嫌弃,到底还是从头开始将石碑上的内容读了一遍,读到宇宙有些磕绊,第二次才将读音完全记住。
相比较于那些真正会被严格保管起来的重要石碑,每一个字都要斟酌许久后动手,眼前的记录更像匆忙留下的话语。
不知道在说给谁听,又似是疑问,又似是书写者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黎伊知认真听完了,听得不算太懂,书写下文字的人类似乎在恐惧,恐惧什么?
他不太喜欢海洋,却从不恐惧海洋,也无法想象比海洋大的东西该如何去恐惧。
人类比起海洋来说确实渺小,可就像是他们书上所写的各种事迹般,小触手看到了很多让他惊讶的故事。
海洋中生存的人类有着无数坚强而美丽的梦想,黎伊知很喜欢。
“别乱想,不是什么写在纸上石头上的都值得学习。”
理智的人会为了危险做好万全准备没错,那不代表他们就不会扬帆起航。
只因为许多人不愿意自欺欺人遮住眼睛,不愿意在灾难来临时只能跪在地上祈祷,最后由理智的崩溃带来虚假且短暂的幸福。
石碑上的内容到底是谁留下来的,看下面的是骑士团的标志,可他们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蹲好,会走快一点。”
黎旦把石碑放了回去,转头嘱咐小触手,他真是越来越迫不及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玫瑰标志出现在这里。
“好的旦旦。”
两根小触手越过衣服,贴着皮肤安稳下来,紧紧吸附在那片脖颈之上。
下一秒,黑色圆脑袋还是被突然刮起的风吹得一个倒仰,人类说快点毫不夸张,他跑动的动作流畅而连贯,每一次落地都是为了更快离开地面。
哪怕如此,回荡的脚步声依旧细不可闻。
直到来到绵长通道的尽头,黎旦猛然刹住脚步,身形不见摇晃,瞳孔细微缩了进去。
地下洞穴,不……应该称呼它为地下城。
眼前视线骤然开阔,断崖阻扰了前进的道路,蓝色水流从断崖下散发出幽幽荧光,在人造的水道中荡漾,也提供了黑暗的照明。
断崖几乎是垂直下降的岩石壁,由黑色岩石组成,这些岩石经过岁月的压力和磨损,布满裂缝与凹陷,仿佛是自然力量的野蛮雕刻。
边缘覆盖一层薄薄的湿滑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湿润冷冽的气息,一块由木板随意搭成的破旧小桥可怜巴巴横上湿滑崖壁边缘,颤颤巍巍摇摇晃晃,那随时要倒的模样一看就不能走人。
“是他……”
黎旦和小触手一样,第一时间的注意力全在那条蓝色水流之上,只不过小触手更多的是好奇,他第一次见到蓝色水流。
人类则是因为怀念。
“嗯?他是谁?”
黎旦望着水流,沉寂在脑海深处的回忆便被尽数勾勒清晰,一幅幅已经模糊的脸庞闪过眼前,他其实已经不太能想起了。
“骑士团的一员,也是和骑士团一起消失的成员之一,那条蓝色“水流”类似于我的火焰,是属于人类的超凡能力。”
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挣扎于污染中生存的人类突然在一天发现了自己的变化,他们开始拥有那些原本令他们恐惧无比的力量。
没有规律,至少目前没有人能找到规律,总会有那么些人莫名其妙觉醒,获得特别能力,并且还没有向污染的方向变异。
这对当时的人类来说是好事,正因有了超凡能力,人类才能在废墟之上重建家园,发展成现在的文明。
也是因为能力出现的随机并不受人掌控,逐渐的,发号施令的掌权者开始更迭,能力强大的人无论之前有多么不起眼,都有可能成为当代传说。
一段混乱的岁月,污染的强大唯一带来的好处就是让人类没有心思进行内斗,不联合抵御外敌,他们的欲望便都是空想。
随之而来,千年时间过去,海洋上势力逐渐稳定,面对污染更加熟练,高效,越来越多的对策被人类发明出来,最终形成了现在的六大海域。
“他们就在门里面吗?”
如果说地底洞穴还能得到解释,眼前的地下城必然是人工建筑。
“没错,建
22. 投诉!
《触手怪他爬上了人类的船》全本免费阅读
银色火焰在黑暗宽敞的通道内穿梭,沿着下坡台阶迅速翻涌,直至抵达尽头平地,火焰一顿,将圈在里面的小触手吐出后瞬间暴涨,属于人类的凝实躯体自其中迈出脚步。
被他落下的部分火焰也没有消失,而是继续兢兢业业漂浮在旁,充当起照明工具。
人类指挥着火焰向前,下意识去找小触手,却看到总喜欢第一时间跳上肩膀的团子还在地上睁着金色圆眼,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怎么啊,打算自己努力了?”
自从船长默认给船员福利让他蹲在自己肩膀上开始,小触手更加懒得走路,一是作为海洋生物的他在陆地上本就走不快,二是自己想和人类贴贴。
发呆的黎伊知其实还在思索那些壁画,和书本上描绘的完全不一样,既不精致也不神秘,甚至连看都看不懂。
但好像因为看不懂反而更加不明觉厉了?
思索的走神被一句话拉回原地,刚回拢的理智对着话语思考许久,领悟过来,人类居然觉得他要自己走路,怎么可能,窝在肩膀上多好,努力是不可能努力的。
相比较之下连他耿耿于怀觉得奇怪的壁画都没那么强烈存在感了。
“旦旦你在说什么,我们快走吧。”
在黎旦无语的注视下,小触手一个弹射,理所当然重新霸占了他的位置。
现在不止是人类好奇他老朋友们的情况,黎伊知也好奇起来,让他捉摸不透的壁画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许能在地下城里面得到答案。
第一次冒险的终点,想想就很有意思。
他们已经完全进入地下城,黎旦不再用着赶路的速度前进,他保持警惕,一手时刻轻搭上剑柄,另一只手也始终在能迅速摸到枪的位置晃荡。
往下的阶梯后面连接一个大厅,非常不规则的洞穴大厅,被人粗暴开凿出来后没有再继续修缮,敷衍的做了个模样,黎旦的火焰绕着上空巡视一圈,停在了左前方角落。
啊,又是壁画。
黎伊知隔着近十米的距离将远处细小的刻画痕迹看得清清楚楚,比起通道内那些,大厅里的壁画更符合他在书上学到的类型。
依旧看不懂,是书中介绍的谜语壁画,可至少比起简陋随意的抽象做派,它们更加精细。
“旦旦,那是什么?”
一个……散发着光的球体?
壁画整体围绕最中心的圆形光体描绘,密密麻麻更小的圆点数之不尽,统统环绕光体而存在,只是尽管它们再多,再庞大,给所有用眼睛看到的人带来感觉都是有序的。
如同一首乐曲的旋律,是属于某个东西的整体,被同一根线牵引起来。
要说是建筑,哪会有圆形的建筑,要说是异教徒那些个神,这数量未免也太多了,黎旦皱着眉,暂时不能替小触手解答疑问。
虽然就他的经验而言,大多数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可以归类为异教徒的妄想。
“不好说,我没看过,不代表就不存在,海洋中还有许多人类没能探索的地方,又或者有人探索了,疯了,最后成了保守秘密暗地发展的异教徒。”
黎旦也有好久没接触人类的文明了,他同样不能肯定在他离开后岛屿之上都有什么变化。
“不过没关系,既然壁画出现在地下城内,就代表刻画它的人必然在这里呆过。”
实在不行,只要把下面翻他个底朝天,总会找到一些线索的,黎旦无所谓的想着,已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可惜的是,地下城里面的东西并不能同意他的想法。
“无礼之人,给我滚出去!”
空阔地下城的大厅中突然回响起一道声音,音质低沉有力,如同从深渊最深处缓缓升起。
这道声音不仅仅是响动,还能牵引起人的心神,那是一种实质性的力量,穿透空间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重,无需呐喊,恐惧便使最坚定的意志都开始动摇。
小触手顿了顿,向着声音传来的头顶望去,原本空无一物的上方黑暗中不知何时密密麻麻伸出来无数触手。
触手长满吸盘,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纯白色,略微散发蓝色幽光,将上空全部占满,模糊间仿佛能延伸到无限的远处。
声音自是从它们之间传递过来。
“最后的警告,吾等允许尔三秒时限,滚!”
声音更加沉重,随着传播剥夺走人的呼吸,黎伊知却硬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一股不开心涌上心头,取代了被影响的意志。
“旦旦,他盗版我!”
小触手不可思议指向上空,看着他们除了颜色外颇为相似的体表,都是触手。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他先来的。
嗯?
不对,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万一呢,万一有其他的触手怪比他先诞生呢?而且他又不是触手怪,黎伊知自认为自己是个人类。
但是还是很不开心,情绪莫名浮上心头,就是不可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认为人类的他还是觉得,一定是他先来的,是他先成为触手怪的,这应该是他的专属版权才对,是他最先决定……怎么有东西还要模仿的。
差评,投诉,都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他要生气了!
黎伊知触手上的金线轻微抽动一瞬,慢慢浮现出比往常更亮的光,金线像是有生命般,在主人的情绪之下颤颤巍巍缩的更紧。
头顶的“触手怪”听到质问明显停在原地,嘴巴张合几下,许久才用那压着的嗓音继续威胁道:
"滚吧!三……二……"
“你会说话啊,真好。”
“触手怪”没能数完的倒计时又一次被闯入者打断,他心埂了一下,将要吐出的数字也让话语堵的强行咽回喉咙,窒息感袭来,恨不得狠狠喘上几口气。
怎么回事!这两个生物怎么回事!
太没有礼貌了,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吗?!
看看那个人类在干什么,他居然还悠闲笑着与窝在肩上看不清什么玩意就喊他盗版的东西说话,他们甚至都没有自己的一根触手大,哪来
23. 太阳
接连不断的求饶声自上方被分解的只剩下圆球的怪物里面传来。
正在说话的家伙让人拔干净触手后展露真容,他没有五官,更别提嘴巴。
声音就是从那团没有一丝缝隙的肉球吐出。
同为触手怪的黎伊知也没有嘴巴,他嘴部位置是一条粗粗的金线,可以弯曲成微笑表情,却从来不会在说话时张开。
黎伊知让他人听到的声音与其说是肉/体的耳朵在接受,倒不如说是直接传递到脑海,让人恍若觉得自己听见了。
“还不停下!真的还不停下吗?不如再考虑考虑?别打了我真的认输了!”
为了不让自己彻底报废,怪物最后一根可怜见的触手动都不敢动,生怕动一下就会引起捕猎者的无数兴趣。
银焰像一只捉老鼠的猫,时不时往肉球靠近一点,在它快要哭喊出来又离开给与希望,专门听着上方声音不断起落。
黎伊知笑了,嘴巴位置金线得意翘起,叫他盗版自己,活该变的七零八落!
感受到小触手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黎旦便停下捉弄,没打算把肉团逼到极限。
银焰变回人形,回到地面,看着他那副残破模样和地上的触手,总觉实在碍眼。
“那就先展示你的诚意吧,至少要用真实样子来和我说话。”
求饶哭喊一顿,怪物卡壳了,内心有旁人看不到的纠结,他真的要下去吗,会不会显得太怂了,武装状态都打成这样,待会还不得死翘翘。
纠结犹豫间,底下人类示威般举起右手一握,从他脚下爆发的火焰瞬间杀到眼前,怪物清晰感受到了皮肉呼啦作响的焦糊味。
“给点时间啊!别动手!好吧!好吧!我马上下来!”
现在死和待会死,聪明人还是知道该选哪个。
唯一剩下的触手回缩,插进光秃秃的肉球又拽出,轻轻将卷着的东西放到地面之上。
那居然是……一个人类。
人类头发稀疏杂乱,满头灰白,看上去很久没有经过打理,脸庞的肉凹陷下去。
身上衣服破烂,勉强遮住重要的部位,露出里面黝黑的皮肤和骨瘦如柴的四肢。
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精神却相当不错,眼珠子乌溜溜转动着,语速奇快地不断从嘴中冒出。
“咳咳,那什么,我承认刚才是我不礼貌了,你们先不要打我,等我解释,那个我刚刚从睡觉中醒来,你们懂得的,就是有一点点起床气,脑子不太灵活,比较有病。”
枯瘦的人类用两根只剩下骨头粗细的手指比划着指尖宇宙,一脸讨好和小心翼翼。
“要不这样吧,大佬们,你们来这边有什么事啊,只要我能做的都给你们做了!”
黎旦看着他还没说一句威胁话就竹筒倒豆子般将全部后路给自己铺好的家伙,一时也不知道说他识时务还是鄙夷一下好。
“……行吧,先说说你刚才触手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人类第一个问题会问这个,小触手立马直起身子,虎视眈眈盯着冒充自己的家伙。
在两道目光下汗流浃背,枯瘦老人一百八十度大鞠躬,不断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您贵姓……算了,您好,那个纯粹是我无意间搞出来的武器!就是你们进来那一刻,我刚醒来嘛,控制不住自己。”
“可能是您的形象太过威猛,不小心就心生仰慕,相由心生,对了,这是我的特殊能力。”
彩虹皮吹得黎旦都听不下去,他是怎么对小触手现在可爱样子说出威猛的。
偏偏小触手还真就理解了,重新窝回肩膀。
行吧,黎旦想,他开心就好。
“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什么时候来的。”
枯瘦老人挠了挠头发,灰白发丝顺着动作掉下来几根,让本就不富裕的头顶雪上加霜,他本人倒不是很在意。
“这个……这个我不知道,真不是我敷衍啊,虽然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是我就是莫名其妙会出现在海洋里各个地方。”
又类似超凡能力?人类还能有两个超凡能力?
超凡能力真神奇,黎伊知思索着,听见他的人类竟然没有怀疑,而是默许般,不置可否追问:
“那你对地下城了解多少?”
一问三不知的枯瘦老人再一次摇头,颇为尴尬的咳了几声,语气逐渐微弱。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没办法啊!我不是在睡觉吗,我这个人吧,比较随遇而安,反正也经常醒来就会换位置,每个地方都要探索那我不忙死了,干脆就不要在意了,该吃吃该睡睡嘛。”
黎伊知转头看人类嘴角微抿的样子,就知道他有点不耐烦了,干脆接过话题,不抱什么希望的指着上头壁画。
其实他更想问通道里的抽象派壁画,很可惜现在看不到,他也描绘不出那种抽象。
本来做好了再次听到废话的准备,谁知老人一拍脑袋,露出笑容。
“啊!那个啊,那个我当然知道,不就是太阳吗,虽说我也好久没见过太阳了,不过太阳那么明显,一看就能看出来。”
“太阳?太阳是什么?”
没有学到过的全新词汇。
有点熟悉,前不久才刚认识宇宙这个生僻字,还没完全弄懂又冒出来一个,小触手眨着眼睛,满是好奇。
“太阳就是太阳喽,这问的是什么话,就是能发光的那个,还很热的那个,热到一靠近就要死翘翘啦。”
像是靠近太阳死翘翘非常好玩,枯瘦老人拍着自己能摸到骨头的腹部,一时间笑得直不起腰。
直到感受到一股温度,他才颤颤巍巍捂住嘴,咽了口唾沫,恢复正经模样。
太阳会不会把他烧死不知道,如果再笑,眼前的魔鬼肯定会。
“你说的太阳在哪?”
黎旦的剑附着上银焰,直逼眼前枯瘦老人下巴位置,看着他冷汗不停往下掉才嫌弃收回剑身。
枯瘦老人劫后余生,夸张大喘粗气,默默后爬一步,老老实实开口。
“太阳不就在天上吗,要不然还能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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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都不用见多识广的船长怀疑,小触手就知道不对了,他看了眼前的人类好一会,估摸大概是不太聪明的。
“你是说天空吗?天空哪有会发光还很热的球体,不就只有黄金雨吗?”
黄金雨倒是会发光,但它既不是球体,也没有因为靠近就要被烧死的热,它们的温度还没有火焰高。
“不是啦,不是啦,还要往上,再往上,很高很高的天上才对!”
黎旦缓缓低下头,仿佛被不存在的黄金雨刺到眼睛,他盯着枯瘦老人一言不发,深沉的眼眸让老人又一个哆嗦。
天空,人类将海洋上的区域称呼为天空,并在此之上得出了结论。
八千米,从海洋表面直到天空尽头,直线距离一共八千米。
如此宽阔的空间,甚至不存在污染和异种,天空同海洋一样广阔,但远不及海洋繁荣。
人类探索海洋,却从不探索天空。
当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们的好奇心是永无止境的,如同黎旦有一定的漂浮能力,海洋中千年来不是没有出现过会飞的人。
他们可以自由飞翔,甚至无限接近于天空顶端。
当真行动的人一律会被报道上明日报纸头条,标题无非是又一个自寻死路的笨蛋。
无人质疑,所有孩子都被教育着长大,这是世界的“真理”。
就说黎旦知道的吧,他离开岛屿前一段时间有一件事情被报道的沸沸扬扬,一位超凡能力极其优秀的新星,他可以做到远距离快速移动,目的地随心所欲。
不管是往前,还是……往上。
他试图压榨自己一把,持续不断使用能力,在极短的时间里靠近了灰云,随之,消失在灰云之中。
本以为那个人无论如何都有时间逃跑,可是都没有,无声无息的,他消失了,在海洋上,失去音讯便等同于死亡。
妄想靠近天空的人会被天空吞噬。
也有不少异教徒以此做文章,说什么天空不是终点,而是迈入无限幸福之地的大门。
只要你肯鼓起勇气,加入他们,奉上钱财,等到他们得道飞升之日,一定带着你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绝望中的人类需要精神寄托,还真有不少人相信说辞掏空本就不厚的家底,结局当然是落个人财两空。
各个岛屿的官方势力还为此刻意做出说明,静止一切天空的异教。
从今往后,关于天空的讨论愈发少了。
真不可思议,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偏远无名小岛还能让他收获那么多东西,难言的兴奋在思绪中蔓延,黎旦勾起嘴角,唇瓣微张,声音轻细。
“有意思,你是说灰云之上,天空还要往上的地方,那个地方有着你说的太阳?”
“当然,就在上面!”
说到自己的长处,枯瘦老人立马挺直了腰杆,他又笑了起来,用力站起身,将胸膛拍得像要散架了一样。
“你们是不是不相信,这样吧,我带你们去看看。”
“看看天上的太阳。”
24. 钥匙
“你不仅能自己去到天空之上,还能带别人上去?”
黎旦似笑非笑,手指有节奏敲击着腰上佩剑把手,十分随意散漫的动作。
小触手却在看到人类表情后默默缩下去,降低起存在感。
可惜枯瘦老人不懂背后危险意味,还很兴奋地高举双手。
“本来我是不能的!但……你们身上有钥匙,有钥匙就行了!”
埋在皱纹眼皮下的黑色眼珠滴溜溜转,在小触手和人类间徘徊,毫不遮掩打量与思考目光。
明摆着在想他们到底哪一个持有钥匙。
穿着衣服的船长不提,肩膀上团子一身光溜,小小的,从头看到尾,哪里都没有拿钥匙的可能性,为什么会觉得钥匙在他身上。
除非……钥匙不是通过外在来判断,黎伊知脑袋一转便明白了,是感觉。
因为他也经常凭借感觉判断,更准确来讲是一种特殊气味,比如人类就是一股好闻的,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温暖味道。
花花是香的,污染是难闻的,书本让人沉溺,脏水想要远离。
对了,不是还有那个吗?
同时经过他和黎旦双手,有特殊感觉,也是目前还拿在身上气味最奇怪的东西。
——013。
黎旦手指从口袋里勾出银色小袋子,捏着边上的线在指尖摇晃。
看到袋子,枯瘦老人眼睛立马直了,如同见了骨头的狗,恨不得长出透视眼好仔仔细细端详里面。
“对!对!就是这把钥匙,没想到真的在你们手中!”
枯瘦老人迫不及待伸手想要去拿,被银焰挡了回去,他呼吸急促起来,浑浊眼白泛起血丝,生硬后退一步。
“你说钥匙,用在哪里……你身上吗?”
“当然!”
生怕人反悔,枯瘦老人疯狂点脑袋,他先是举起一只手,长长的指甲布满漆黑淤泥。
下一秒,让旁观者目瞪口呆的,他不带将指甲正面对准自己,随即直直扎入皮肤。
毫无阻隔的指甲沿黝黑皮肤滑落,在胸膛中央划出一条细缝。
没有鲜血流出,细缝位于结尾停顿下变成圆形,露出里面同样黑色的,看不见任何内脏的空壳。
还真有几分像钥匙孔。
原来这也不是个人类啊。
“我能随意的出现在世界各个角落……因为我就是门啊!”
“来吧!难道不想看看太阳吗?不想看看星空吗?不想看看宇宙吗?!”
黎伊知琢磨这段对话,整个触手都呆住了,他恍然惊觉反应过来,枯瘦老人居然是一个奇异物品!
能说能跳,思维活跃,吐字清晰,除了外表邋遢一点,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无线接近于生物的存在,黎伊知本来以为会是船长教过他的异种。
奇异物品……奇异物品也能具有独立思维?那和一个活着的生物又有什么区别?
小触手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轻轻敲打了。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宇宙吗?不好奇太阳吗?”
许久没有得到回复,枯瘦老人抓耳挠腮起来,把自己不多的灰白头发扯落,喉咙不停滚动,声音越发急迫,带着蛊惑与时间紧凑的压力。
“你真的能带我们看到所谓的太阳?宇宙和太阳又是什么关系?”
黎旦皱起眉,迟疑起来,似乎是有些心动,又因种种原因充满顾虑。
“太阳在的地方就叫做宇宙,头顶之上,你们说的天空在往上的地方,那就叫宇宙!”
枯瘦老人不耐拿手指抓挠掌心,不停走来走去,晃得人头晕眼花,全部注意力与思考都要被他活跃身影夺去。
“别问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去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现在摆在眼前的可是唯一的机会!”
催促话语接连不断,扰的人在思考的心智无暇他顾,只要答应他……答应他就好了吧?
不会犹豫,不会纠结,不会再产生烦恼,头痛欲裂。
黎旦像是被蛊惑般,沉默不语,一步一顿靠近枯瘦老人,他解开密封袋子,失去支撑的袋子轻飘飘滑落地面,连灰尘都没有扬起一粒。
纯黑色圆柱体被手指抽出,轻轻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缓缓靠近镶嵌皮肉之上的钥匙孔洞。
枯瘦老人双眼圆睁,喉咙控制不住喘出粗气,极端兴奋自脑海冒出,连同四肢轻微痉挛起来。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钥匙,钥匙要碰到他了!
他可是门,门怎么会不喜欢钥匙,已经能感觉到未来锁孔密切的接触,枯瘦老人嘴角咧开,酝量着准备放声大笑。
“嘎!”
喉咙因面部夸张动作挤压,笑声还没开始被迫塞回管道,最后发出来的,便是一声滑稽古怪的音调。
门的眼睛凸出框架,眼睁睁看着快伸进锁孔的钥匙向下掉去,默默降低存在感的小触手眼尖手快,黑金细长条一卷,将钥匙收入囊中。
黎旦在最后一秒松开手指,钥匙滑落,他知道小触手会接,注意力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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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在上面。
两指间夹着的变成火焰,如同一把利剑,在极短的距离下没有留下一点反应空间,对准脆弱的位置挥舞过去。
随着剧烈疼痛落入感官的,还有人类带着轻讽的笑意。
“你们的说辞就不能更新一下吗?”
炽热火焰一路灼烧,神经末端都被极高温度所炙烤,痛苦瞬间达到顶峰,肌肉与深层组织被逐步分解。
热量使得黝黑的皮肤泛起红肿,水泡蔓延,不一会破裂开来,流出黑色液体。
门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黎旦想要继续动手,他的燧发枪举起,近距离下暴裂的子弹能把完整生物打成碎片。
可惜,回过神来的门已经迅速变换位置,以瞬移速度一路狂飙到离他们最远的角落。
门满是不甘的眼神怒视过来,从体内燃起的火焰随着瞬移消失,但被破坏的地方还要不知道多久才能养回来。
“呼……你们做什么?我好心要带你们去看看太阳,就这么对我?”
黎伊知伸长的触手将地上袋子捡起,把底下钥匙放回,最后工工整整按步骤将捆带系好。
“得了吧,我为什么会动手,你从出现开始到现在,不就是为了钥匙吗?”
“一切话语,一切动作,全部都是为了铺垫现在的局面,根本不是随即,你就是为了钥匙才特意赶过来的。”
没有莫名其妙出现在各个地方的能力,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为了突然出现的钥匙。
门卡住了,他僵硬抬起头,不明白人类是怎么知道的,不止是他,蹲在肩上的小触手也很是好奇。
马上,黎旦随意的语气差点让心肌梗塞的门直接吐出心血。
“哦,我猜的,看你的反应,大概是猜对了?”
还能这样瞎猜的吗?!
疑问同时在场的另外两人脑壳上浮现,不同于门的无能狂怒,黎伊知单纯觉得自己学到了,说猜测的人类口吻是那样笃定,仿佛掌握了最关键的证据。
原来如此,这就是套话的技巧,现在就记下,遗憾没有纸笔,有点想念他的小日记了。
门怒极反笑,松开还在隐隐泛疼的胸口,挺直腰背,尽管现在还是头发灰白的老人模样,给人感觉却大不相同。
他拍着手,愉快的笑声神经质从嘴缝流出。
“好好,是我没本事拿到钥匙,算了,只要你们还拿着它,我们会再见的,到时候再见吧。”
“……希望届时你们不要求着我打开门。”
25. 孵化
枯瘦老人的皮肉如同泄气的气球,飞速干瘪下去,唯有钥匙孔洞稳稳伫立在原地,强大的吸力将空皮呈螺旋状吸了进去。
直至最后一丝皮肤组织卷入其中,钥匙孔闪烁亮起,消失在原地。
“最烦这群临走前还要留下谜语搞得自己很厉害似的家伙了。”
黎旦不耐轻啧出声,往常他都会在心里吐槽,可能是习惯了身边还有个能说话的生命存在,心中话语不自觉倾述出来。
“嗯,有点像是故事书上反派会说出来的话一样,旦旦,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触手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奇异物品会像真正的生命一样。
“我可没教过你奇异物品就不会具有生物特征了,只是类似情况很少,基本上都出现污染被清理后遗留下来的奇异物品身上。”
“嗯?那不是……”小触手想到了某种可能,惊讶道。
那不是就像奇异物品也会被污染一样吗?
明白话语未完之下的含义,黎旦点头,赞同了小触手的推测。
“实际上也不好说,太随机了,人类到现在也没有研究出什么规律来,只能说有可能,纯粹看脸的几率。”
充满谜题的污染到底是什么,不只是活物,连死物都可以侵蚀,至今都没有搞清楚的谜题,会是什么……
人类暖和的手掌揉着触手脑袋,将他越跑越远的思绪扯回现在。
“行了,搞不明白的事情别瞎想,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吧。”
也是,被门一打断都给忘了,他们还要去寻找地下城的秘密。
黎伊知把银色小袋子塞回人类怀里,触手沿着肌肤一路磨蹭,吸盘附着收缩,胸口立即泛起微红。
人类没忍住后缩一下,要是一个人在做这件事,他妥妥把人脑袋都给崩了,可小触手只是巴掌大小的团子,给出反应显得自己太斤斤计较。
暗自忍下蠢蠢欲动的右手,哪知那根触手越来越深入,快要勾到腰带。
“你差不多得了,还要放到哪里去?”
“哦。”
拍了拍卡在腰带放好的小袋子,触手在人类愈发不善的眼神下迅速缩回。
黎旦皱眉,平时喜欢半敞着的荷叶边领口扣子被他向上扣了一颗,省的某个家伙不知道与人相处的分寸。
纠结的人类有所不知,小触手压根就是故意的,他回想着那本关于爱情的小说,在计划上打了个勾。
每日亲密接触,完成,目前进度百分之八十一。
善于学习的小触手早已把爱情小说划入跟进学习进度。
他们继续沿着空阔大厅朝更里面的通道走去,岩壁上方在黑暗中散出幽幽蓝光,寂静中的脚步声无论如何遮掩都会清晰回荡在通道内。
路上不算太顺利,大约是许久未曾有人行走修理,地面满是坑洼,到处是容易打滑的湿意,稍不留神还会被脚下碎石子绊倒。
更不要提其中参杂着陡峭的小峭壁,又或是从头顶塌陷的甬道拦住去路。
好在人类身手灵活,没有让小触手掉下肩膀。
终于到了!
哪怕存在照明黑暗也不会逝去,还让阴影更加浓重,一点细微声音都可以在岩壁间反射,产生混乱回音,漫长的通道让人头晕脑胀。
要不是有人类在一边可以互相说说话,小触手就要失去冒险的动力了。
狭小的通道在半路上开凿出长宽两米的巨大洞口,微光自洞口倾泻出来,转过身,视野陡然开阔。
黎伊知迫不及待朝里面望去,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画风突变的房间。
墙壁和天花板由柔软而黏腻的生物组织构成,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灰白光泽,生物组织不时蠕动几下,看上去有着自己的生命。
空间中央是复杂的生物机械结构柱子,扭曲且错综复杂,每一条由金属组成的臂下都挂着呈现水滴状的巨大物体,在水雾中轻轻摇晃,半透明组织之下隐约能看到属于人类的四肢。
他们安静无比,没有动弹,可真正死去的尸体又怎会用这种方式保存。
“里面的人?”
无需多言,黎伊知注意到人类浅色眼眸上覆盖一层金属质感的冷雾,让人望而生畏,便明白他也想到了同一个方向。
来到偏远小岛的人一共两拨,第二批普通人全部被吸收血肉献祭掉,疯的最厉害的几个成为了怨困死在别墅,他们无疑死无全尸。
剩下的就只能是更早一点来到岛屿之上,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骑士团成员。
黎伊知想到他在书上看到过关于蝴蝶破茧的介绍,眼前水滴状的半透明组织外表有血管般浮动的青筋,包裹起里面的生命,寂静无声,只为绽放。
它就和蝴蝶的茧一样在孕育着什么吗?
黎旦没有说话,从看见眼前场景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沉默。
“旦旦,快看那边,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窝在肩膀上的黎伊知歪着脑袋思索片刻,正常人应该是要好言好语安慰的,可他的人类很坚强,又不怎么喜欢被道破心事。
那就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黎旦一顿,朝触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房间地板上也浮现着类似生物的组织,仿佛是无数小小心脏,一股一股跳跃着,而在他们中间多出的凝固“果冻”格外醒目。
他带着小触手走过去,看到了液体的来源,几十个被吊起来的茧中有颗正面看不到的茧已然破碎。
造成半透明外观的是里面存在的液体,灰白液体沿洞口涌出,凝固在地上,随时间流逝,演变成他们看到的“果冻”。
里面本该躺着的骑士团某一员不翼而飞,留下完成任务的空壳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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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破茧成蝶了,如果所有人全在这里的话……黎旦转头,看向最近的茧,试图仔细端详,半晌放弃念头,里面脸部模糊太过,想要从外面看到里面是谁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茧打破,扯开检查。
“旦旦不打算动手吗?”
难得人类那么犹豫,黎伊知见到眼前场景第一反应就是孵化,骑士团离开岛屿后来到这里,留在了黑布罗海域,亲自挖掘小小的地下城。
最后把自己投入孵化的摇篮,怎么看怎么像是某些异教仪式。
可是,旦旦还在顾虑着,顾虑着他们有什么不得已的计划,或者说苦衷。
小触手是无所谓的,他支持人类的决定。
“不,打开吧。”
黎旦很快做出决定,是与不是,只有自己亲自确认了才能知道,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掌握自己手中。
他抽出了腰间细长银剑,对准茧,准备手起刀落,利索在中央划出一条口子。
轻轻的风穿过发丝。
黎旦皮肤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他立马反应过来手腕一转,纤细剑身偏移方向,挡住了从旁急速袭来的重击。
而毫无防备的小触手一个踉跄,咕噜噜顺着肩膀滚落下去。
一把近十厘米宽的大刀从身侧斜切过来,直奔手臂连接之处,金属武器的碰撞不断发出令人耳朵抓绕的刺响。
黎旦单手握剑,抵住力道同时腰身转动,长腿朝来人致命脖子处踹去,离喉咙还差最后几公分,被极限闪身躲过。
仿佛攻击只是误会,两人在交手后迅速分开,谁也没有乘胜追击。
果然,记忆这个东西,就会在需要时不经同意的冒出,比如眼前许久不见又无比熟悉的身影。
“啊,果然是你,好久不见。”
“……黎旦。”
另一边,在打斗两人刀光剑影之际,黎伊知滚了好几圈才眼冒金星从地上爬起。
他茫然看看所处环境,更亮的点,好像滚到了里面,接近于柱子的地方。
柱子还挺奇怪的,上面直线型蓝光富有规律,隔五秒便从底部闪烁过头顶,黎伊知本想快一点回到人类身边,却被眼前东西吸引过去注意力。
在柱子中间镂空了小小一块空间,上面竖直摆放正正方方的漆黑薄片,小触手看了一会,手痒痒,没忍住上前触碰。
但他的触手居然凭空穿过了肉眼看上去很凝实的黑色正方片,一束光伴随机械声音自中间亮起。
“滴滴,系统启动中,检测到前一次临时对话。”
“您好博士,请不要因为您母亲的唠叨长时间关闭智脑,那样不利于新消息接收,现在为您播报一条来自香草冰淇淋的语音。”
“许唯,你人呢?快来一起开黑啊,昨天我们三个真是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