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月光》 2、第二章 “段董。”沐汐清坐在段宁身侧，姿态端正地称呼位于后方的老者。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也会过来。 段家能在沪城有如今地位，可以说，完全是由眼前这位老者一手缔造而成的，而后继承者，段寻霜，以其独到的眼光，狠厉的手段，将段家带到一个新的高度。 段苏华这样一个只在财经频道亦或是新闻媒体上见到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她怎么会不惊讶。 沐汐清看不懂段家人的想法，既然段苏华来了，为何不出面，而是让刚成年的段宁出面和沐丰安交谈。 段宁戴着的耳机，接收的是段苏华的指令吗？ “沐汐清，沐小姐。”段苏华慈祥地望着女人的面容，满意地点点头。 “奶奶，我累。”段宁见老者没搭理她，少女的性子藏不住，忍不住再度开口，“你明明都来了，怎么不一起下车。” 段苏华宠溺地看向她：“我来是接沐小姐的，剩下的人，还不值得我出面。” 沐汐清受宠若惊，能让如此人物亲自来接她。 段苏华一语双关：“段家，讲求感情上的忠贞。” 沐汐清何等聪明，自是听明白了老者话里的意思。 沐丰安在发妻去世后不久，就大招旗鼓的将外面养的人带回了家，甚至还带了个只比沐汐清小一岁的男孩。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沐仁瑞总不能在半年的时间横空蹦出来，从一个婴儿长成二十多岁的成年人。 段家不会因为家世而看低任何人，但因为沐丰安对待感情不忠贞，所以，段苏华不屑于与这种人交谈。 另一层意思，则是敲打沐汐清。 但，她和段寻霜之前并未有过交集，感情之事又谈何说起。 面对这段联姻，她只能保证，在和段寻霜建立联系期间，不会与其她人发生情感纠葛。 “知道了，奶奶。”段宁像是听腻了这些话，散漫地靠在椅背上。 段苏华视线转移到沐汐清身上，言归正传，话题重新转移到有关本次联姻的事宜：“沐小姐，我们尊重你的想法，我孙女她或许的确如外界所言，某方面不太好。所以，在正式结婚前，你们会有半年的磨合期，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随时可以叫停。” 段苏华说的真诚。 或许的确如外界所言。是指性格扭曲吗？半年的磨合期，是让她尝试能否在段寻霜手中撑过半年吗？承受不住，就叫停，承受的了，就结婚。 沐汐清思绪混乱，她“嗯”了声，“好。” 段苏华不知道她脑子里想的什么，长辈关爱晚辈般询问：“平日里有没有什么爱好？” 两人间的共同话题能多一点。 “喜欢拍一些风景，人像照，有时会尝试画下来。”沐汐清眼底亮起星星闪闪的光点，在喜欢的领域，她更加自信，但也时刻记得保持谦卑，“只是技巧手法还有些生疏，难以入眼。” 段苏华了然，问了些相关方面的话题。 老人语速不快，声线中的沙哑也不明显，是健朗的模样。 沐汐清一一回答，期间她看见段宁撩起散落的长发，随意挽起，露出藏在发中的耳机，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下，那抹黑色愈加显眼。 她稍稍分神，回答段苏华问题时，无意识的停顿了半秒，收回落在耳机上的目光，继而流畅的回话。 段家其中一处别墅坐落于半山腰，蜿蜒的山路被平整地铺好，车辆行驶中，不曾感受到颠簸，以至于当宾利稳稳停下，车门缓缓打开之际，她才缓过神后，适时将话语落下：“我会尽我所能照顾段小姐。” 段奶奶毫无姿态，陪着沐汐清下车后，又交代段宁好生安排沐汐清，重新上车，道别过后，将空间留给后面的人。 站立在原地等待车尾消失在视线中，沐汐清偏头看向段宁。 女生正单手调整耳机的角度，不知是在和面前的人还是耳机另一头的人道：“我们到了，奶奶回老宅了。” “沐姐姐。”段宁习惯性地歪头，她在前面带路，从口袋中掏出单薄的，类似卡片般的东西捏了下。 紧闭的别墅大门倏然打开，两名佣人从中走出，看见段宁和她身边的女人，似乎早就被人通知，恭敬地：“二小姐，沐小姐。” “段总在她房间内。”其中一名佣人道。 再度被提起，距离被拉近，沐汐清平静下来的心涌起汹涌的波涛。她喉咙微动，望着满目肃然的建筑，想到传闻中的女人，还是忍不住地颤抖害怕。 指甲不自觉地按在掌心，疼痛刺激着神经末端，她握拳打气，在心底暗自告诉自己：撑到两人结婚就可以了。 抑制住反复的心情，沐汐清舔了下唇，等待段宁接下来的安排。 她不希望现在就和段寻霜接触，至少让她多准备一段时间。即使在此之前，她已经演练过无数遍。 可事与愿违，段宁询问：“姐姐在休息吗？” “她在等您和……”佣人看向沐汐清，“沐小姐。” 沐汐清手背上青紫色的经脉凸起，沉下眸光，该来的终究无法逃脱，她长舒一口气，眼底清明。 “沐姐姐。”段宁扭头，璨然一笑，“我送你去我姐姐那。” “好，辛苦了。”沐汐清释然。 刚走两步，段宁停了下来，单手按住耳机，眉心微微蹙起，是认真倾听的模样。 耳机中又传来了什么指令吗？沐汐清紧张。 果不其然，段宁在听完后，无奈地放下手，不好意思地：“沐姐姐，我恐怕无法送你去姐姐那了，让她们送你去可以吗？姐姐让我拿样东西给她，可能要耽误几分钟。” 沐汐清几乎下意识就要说，我等你一起。可理智让她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她又想问，段寻霜让你去拿什么。可这样又太冒犯。 她咬住唇：“好。” 在得知要与段寻霜联姻后，沐汐清有意无意的开始多留心有关段寻霜的事，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她在商业上的天众奇才和铁血手腕。 而后，便是谣传的她那种近乎变态的爱好。 什么喜欢看人伤痕累累的样子，喜欢用一些特殊的，无法描绘的方式疏解压力。更有传闻，她喜欢听人被折磨时，悲惨的求饶声…… 扑风捉影，在近半年段寻霜缺席上流社会各种宴会联谊中越演越烈。 源头早已不知从哪开始，段家人也未曾制止过，像是默认了般。 “沐小姐，这边请。”佣人道。 “好。”沐汐清哽着嗓子，压在身上的重担随着一步步走动而不断加剧。 “沐小姐？”佣人不解地回过头，“您是不舒服吗？” “没事。”沐汐清摇头。 佣人不再多说，带着她坐上电梯，直达别墅的最高层。 被领着到一扇纯白色的大门前，佣人礼貌地对着身后跟随的人低声道：“还请等我通知段总。” 有了喘息的时间，沐汐清应：“好。” 门铃被按响，佣人等了会，墙壁上的电子显示屏亮起，清润如冰雪融化过后的冷然：“进来。” 电流酥酥麻麻地钻入耳骨，沐汐清神情微怔。 佣人恭敬：“您可以进去了。” 沐汐清：“刚才的声音是？” “是段总。”佣人道。 她双手抵在门上，掌心用力，将闭合的门打开，随后侧身低头立于门边。 偌大的房间内昏暗寂静，唯独一盏小灯，释放着微弱的光，将周围照得蒙蒙亮，仿若给物品镀上虚幻的梦影。 沐汐清慢步进入房间，在那盏小灯的不远处，她见到了独坐在棕色沙发上，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的人影。 仅一眼，她的呼吸瞬间凝滞。 女人面容清冷矜贵，眉宇间却含着几缕不可触碰的温柔，两种截然相反的神情极好的融合在她脸上，不突兀地引人视线。 偏生女人眼睛上蒙着一层白色的绸缎，无端增添了几分脆弱感和破碎感。 沐汐清心跳慢半拍。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到临，女人露出些许笑意，出乎意料的柔和：“这段时日，麻烦你了。” 3、第三章 没有了通过电子显示屏时的质感，女人的声音更加真实，清冽冽的好听。 沐汐清脚步顿在原地，指甲无意识的扣在掌心，凝视着女人蒙在眼上的绸缎，惊艳过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 这人难道有眼疾。 听闻身体有所缺陷的人，性格在不同程度上会有所偏执，应激。结合面前人传闻中的形象，沐汐清喉咙动了动。 望着女人温和矜贵的模样，她提防之意更深，或许这只是初见的假象，一旦放松警惕，她就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跟你结婚，你会实现我一个愿望，对吗？”强行稳住心神，沐汐清声线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说了自进入这间昏暗房间内的第一句话。 她知道，不应该这么直接的暴露目的，可现在的她，需要有能支撑她面对未知恐惧的依托。 而这个被承诺的愿望，便成了现在唯一的依托。将支撑她在面前这人手中，撑过半年。 只要撑过半年，她和段寻霜结婚后，就能借用她的手，让害母亲失去性命的沐家垮台。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面容被那盏朦胧的小灯照得忽明忽暗的女人，等待她的回答。 时间仿若静止般，指甲嵌入的疼痛越发明显，柔软的掌心上浸透一层薄薄的汗液。 “只要我可以办到。” 她听见女人温柔的话语。 惊异于女人这般温和而又干脆的回答，昏暗中，沐汐清咬咬牙，为了这份承诺，将来收到什么样的折磨，她都要坚持下来。 松开被握紧的掌心，四个深浅不一的月牙形烙印在上面。 沐汐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对段寻霜的了解停留在表面。空气中再度沉闷下来。 室外阳光炽热，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房间的冷气打的太足了，沐汐清感觉到一股股阴冷的气息不断拍打在她的周身，凉飕飕的。 两人独处不说话，总会显得不礼貌，但沐汐清又深知说多错多的道理，在不知道段寻霜什么时候会发难的前提下，她每句话都要斟酌一二。 “我……我叫沐汐清，是这次与您联姻的对象。”沐汐清自我介绍。 她用了敬词“您”，表达了她对面前女人的尊敬，却也在无形中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独坐在棕色单人沙发上的女人抬起头，对上声音传来的方向，单音节：“好。” 似乎是觉得回应的太过漠然，女人跟着追加了句：“我知道。” 说完，两人再度沉默下来，空气中流转着诡谲的波动。 “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沐汐清壮着胆子问。 段寻霜单手搭在扶手上，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下，按压在偏硬质的扶手上：“嗯？” “就是，您现在有什么需求，”沐汐清咽了咽嗓子，“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吗？” “呵。”一声极轻极淡的气音自女人口中飘出。 沐汐清身子瞬间紧绷，她刚才的那句话是否让段寻霜有了歧义。她本意是好的，可对于一个眼睛或许有疾病的人来说，无疑是在显露身为正常人的优越感。 下一秒， “你可以过来吗？”她听见段寻霜如是说。 脚步不受控制地挪动，缓缓来到女人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人。近距离下，段寻霜的五官更加清晰，也更加具有视觉美感。白皙的肌肤上，在灯光的照耀下，能看见一根根白色的小绒毛，被金色的光晕覆盖。 她半蹲下身，尽可能与面前的人平视。即使对方看不见。 头顶的那层阴影出现偏移，段寻霜摊开的手掌微微合拢：“抱歉，今天本该亲自去接你的，但因为我眼睛的原因，只能劳烦奶奶和小宁去，希望你不要见怪。” 女人身上淡淡的木质香传入鼻息，味道不浓郁，与房间内的低温融合在一起，清清凉凉的，与段寻霜给人的感觉很是相符。 “段董能去，我已经很高兴了。”沐汐清客套。 已经体现出段家对于本次联姻的重视了。 “那就好。”段寻霜弯唇。 许是女人短短两句话给她的感觉太好了，让她短暂的忘记了浮于表面的印象，不由自主的，她问：“您的眼睛……” 她欲言又止，可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她之前收集的有关段寻霜的资料中，并未有过对方眼睛有疾的消息，就连各种采访和公众可见的视频新闻中，也不曾见过。 可如今看见的…… “不久前出了车祸，导致视神经受损。”段寻霜毫不在意地一笔带过，“大概半年前。”她补充。 换算一下，段寻霜消失在公众视野，差不多也是半年。 “医院那边怎么说？”沐汐清又问。 段寻霜：“试了很多方法。” 所以，才会有此次求之不得，存有私心的联姻。 沐汐清抿住唇，她有点心疼。 无关其它，只是因为不忍看着面前这人，在风华正茂，在商场上有所作为的时候，因为眼睛受损，而不得不退居在后，隐匿在人群中央。 “有痊愈的可能吗？”沐汐清问完恍然觉得不对，连忙改口，“一定会痊愈的。” 段寻霜笑了下，抬手抚上那层质地柔软的绸缎，指点轻点：“会的。” 她还想多看看这个世界以及某个已经出现在眼前，伸手就能触碰，却无法倒映在瞳孔中，只能在记忆中不断闪过的人影。 说话时的呼吸扑在脸上，痒痒的，沐汐清后退了半步，连带着投射下的阴影动了动。 段寻霜按住扶手。 “您……您眼睛上蒙着的绸缎多久一换？”沐汐清问。 她需要记下来，以便更好的照顾段寻霜。 “一天换三次。”段寻霜凭着感觉指了指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圆柱形瓶子。 内里浅绿色的粘稠物将白色的瓶身映出淡淡地绿色，里面的药膏还剩下三分之二。 她接着道：“现在就可以换了。” 沐汐清了然，她直起身，拿起桌面上的瓶子，询问：“然后呢？” 段寻霜小幅度歪了下头，一步步地教导，“消毒柜中有绸缎，将药膏挤到均匀挤到绸缎的合适位置就好。” 沐汐清视线在昏暗的房间内巡视。 “床左侧的那个就是消毒柜，灯开关在床头。”察觉到她的窘迫，段寻霜的声音再次响起。 沐汐清舔了下唇，房间内的那盏小灯勉强让她找寻到一排各种灯色的开关，她按下占据位置最大的那个开关。 头顶的圆形吸顶灯亮起。 刹时间打开的亮度让长久处于昏暗环境中的人稍有不适应，沐汐清眨了几下眼睛，驱散那股不适。 根据段寻霜所说的，沐汐清绕过大半个床身，找到了床边另一头的消毒柜，视线越过透明的开关门，可以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的白色绸缎。 “我先去洗个手。”沐汐清在打开消毒柜前道。 段寻霜：“好。” 段寻霜居住的房间是带有卫生间等各种相应配套设施的大套间，不用担心刚来段家，会因为找不到前去洗手的卫生间而感到尴尬。 卫生间位于衣帽间的侧方，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沐汐清需要先通过衣帽间，才能进入卫生间。 好在卫生间内的常用物品就摆放在悬挂在墙壁上的小架子上，方便拿取。 她先打开水龙头将双手浸湿，然后挤了两下洗手液，认真搓洗本就干净的双手。泡沫覆盖在手背，被水流冲刷。 指骨因过于用力而泛起浅浅的红色，余光瞥见挂在墙壁上的烘手机。 将手烘干，回到明亮的卧室，她看了眼蒙着绸缎，平抬着头的女人：“稍等，我现在拿绸缎。” “好。”段寻霜。 她的话似乎格外少，内敛中夹杂着不易靠近的疏离和似有如无的柔软。 沐汐清怔愣了下，摇了摇脑袋，将这个近乎荒谬的想法移出大脑。 她半蹲下身子，打开消毒柜，从中取出一条绸缎，平整摊开，打开药膏的瓶子，在将药膏挤入前，她停住了。 她不确定具体的位置。 段寻霜眼睛看不见，不可能指导她。她突然想到段宁，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不是说几分钟就到吗？怎么现在还没到。 沐汐清舌尖抵在上齿。 “怎么了？”因为视力缺陷，段寻霜的听觉格外敏锐，长久没听见声音，她出声问。 沐汐清咬唇：“我需要先将您眼睛上的绸缎取下，确定药膏涂抹的位置，可以吗？” 段寻霜眼睛上的绸缎肯定是要取下的，无外乎是前后时间的问题。 段寻霜莞尔：“嗯，可以，你可以取。” 沐汐清得到同意，快步走到女人身前，口中仍不忘：“冒犯您了。” 段寻霜鸦羽般的睫毛颤动。 将需要替换的绸缎取下，确定好上面药膏的位置，她在新的绸缎上涂抹上药膏。 女人安静地等待，端庄地像是一副绝佳的画卷，只可惜，画卷有损，缺失了沟通的桥梁。 沐汐清不敢耽误，小心翼翼地将新绸缎覆盖在女人的双目上。 “好了，您有什么不适吗？”沐汐清谨慎。 “很好。”段寻霜点了下眼眶。 得到肯定，沐汐清轻呼气。不等放松，段寻霜道： “面对我，你很紧张吗？” 4、第四章 换下来的白色绸缎被捏在两指指尖，沐汐清心倏然加快跳动，“咚咚”的撞击胸口。 “不……不是。”沐汐清找回声音，平复心情，断续的话语连绵成完整的句子，她自然地将绸缎叠好，“第一次换这种东西，还不太习惯，所以有点紧张。” “是吗？”段寻霜尾音上扬，“以后习惯就好。” “嗯。”沐汐清抿唇。 她不能承认对段寻霜的恐惧，至少不能在对方面前表露出。对方现在表现的太正常了，完全看不出外界所传闻的。 她不确定这是否是面前人的伪装。 “用过的绸缎是直接扔入垃圾桶吗？”沐汐清手中的绸缎被揉皱。 段寻霜似乎是在适应新的绸缎，晚了两秒才回应：“嗯，垃圾桶应该在附近。” 沐汐清得到回应，不迟疑地环顾偌大的卧室，在靠近床的墙壁前方发现了垃圾桶的位置。她快步走过去，将绸缎扔入的同时，余光瞥到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垃圾内，透着白粉色的长条形物品。 自进入段家的大门后，她的神经就一直处在紧绷的阶段，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回头望了眼坐姿雅正的人一眼，视线快速落在那根物品上。 是一条绳子。 “找到了吗？”段寻霜的声音响起。 沐汐清强制性地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往回走：“找到了。”只是她的步伐小了很多，步调也慢了很多。 段寻霜扬起头，于一片透着光亮的黑暗模糊中“望”向沐汐清所在的方向。 “我听你说，你喜欢摄影，绘画？”分明是问句，可段寻霜说得分外肯定，她清润的面容上含着点点笑意，“我也曾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 沐汐清“啊”了声，后知后觉的想到在来段家的路上，段奶奶询问过她的爱好。当时段宁佩戴的耳机并未取下。 她沉下心：“学的不多，还很生涩。” 她依旧秉持着谦逊的模样，语调也没了和段奶奶聊此话题时的略显轻快。 段寻霜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我当初偶来兴致，只可惜，在绘画上面一点天赋都没有，连最基础的型准都花了快一个月才学会。” “以至于后来，教我的老师都劝我放弃。”分明是自嘲的话语，段寻霜脸上丝毫不窘迫。 其实并非是段寻霜所说的，她一点天赋都没有，而是她那段时间忙于商业上的事，连轴转数天，才能挤出半个小时花在绘画上。 一个月满打满算，用来学习绘画上的时间也不过两个小时。 沐汐清诧异：“所以您放弃了？” 段寻霜点头：“是啊，然后我就放弃了。”她承认的很快，“因为……那位老师忙着谈恋爱，没精力教我了。” “啊？”沐汐清不可思议，一时间连对女人的恐惧都消下去了些。 “是不是很有趣。”段寻霜手指弯曲，指骨抵在扶手上。 沐汐清忍俊不禁，她实在想象不到当初的情景，更不敢想象竟然有人敢因为谈恋爱而让眼前这人放弃。 “您在其它方面很有天赋。”沐汐清安慰道。 段寻霜笑了笑，不置可否：“可能吧。” 恰在这时，卧室的房门被敲响，沐汐清回神，眼底刚蔓延上的细碎笑意收敛。 她偏头看去，猜测外面的人可能是段宁。 段寻霜也有所察觉：“进来。” 门被推开，年轻活泼的人出现在门口，段宁迈步入内：“姐，沐姐姐。” 她双手空空。 沐汐清自觉需要回避，可她在段家无处可去，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汐清姐，王妈已经将你的房间整理好了。”段宁先是叫了声段寻霜“姐”，而后对着沐汐清道，“王妈在外面等你，带你去熟悉。” 沐汐清如释重负，她道谢：“多谢。”目光触及到一边端坐无恙的女人，轻声：“段总。” “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风格，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和王妈说。”段寻霜温声叮嘱。 段宁挑眉，饶有兴致地站在边上看着。 “好。”沐汐清应，出了卧室。 门外，王妈已经等候在那。 等沐汐清随着王妈往旁边的卧室走去，消失在视线中，段宁合上卧室门，慵懒地靠在门板上：“姐，按你的要求，特意留个半小时单独给你和沐姐姐，聊得怎么样？” 在下了车后，她原本要亲自送沐汐清到段寻霜的卧室，却在别墅门口，接到了她家姐姐传来的消息，让她自行消失半小时。 对此，段宁毫无怨言地找了个借口。 “小宁。”段寻霜答非所问，“我很可怕吗？” 段宁：“嗯？” 段寻霜蹙眉，绸缎移动了些位置，她抬手扯了下，太阳穴上还残留着那人给她蒙上绸缎时，小指不经意触碰时留下的温凉。 “今日沐家那边的态度如何？”段寻霜问题跳跃极大。 段宁习以为常：“感觉不怎么样。恭敬的虚伪。”那副卖女儿的嘴脸让她感到十足的恶心，“怪不得你不自己亲自去。” 段寻霜起身，握住放在沙发边上的金属长棍。 段宁扶住她。 “你年纪尚小，又身在段家，态度略显傲慢也无关紧要。”段寻霜道。 “是是是，面对沐家那群人需要我出面，但接沐姐姐，就需要奶奶出面了，是吧。”段宁不避讳地点了出来，“姐，你厚此薄彼。” “别学了一个成语就乱用。”段寻霜手撑在段宁的手臂上，她漫不经心地迎着窗户的方向，虽看不见，但那里透过来的光还能感知一二。 “不过姐，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接沐姐姐？”段宁好奇。就算不愿与沐家人会面，也可以像奶奶一样，在车子里坐着。 段寻霜：“我……不方便。” “哦。”段宁。 “外界的传闻需要管一管吗？”段宁将话题拉回。 “不用。”段寻霜摇头，“既然是谣言，何须多管。造不成多大影响。” 段宁点头。 ＊ 沐汐清跟在王妈身后，进入距离段寻霜不远的另一间卧室。 布局和段寻霜居住的那间大体一样，起居室，衣帽间，卫生间一应俱全，只是配色更偏向于蓝白色。 是她所喜欢的颜色。 “沐小姐。”王妈转过身，和蔼的模样，“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更改或者替换的。” 沐汐清对居住的条件要求不高，自从母亲离世后，她更深知，哪怕是亲人也不是无条件对你好。 她不想过多打扰，与段寻霜联姻，她亦有不可明说的私心，这让她更不愿意劳烦段家的人。 “沐小姐，卧室旁边的那间房间也是属于您的。”王妈适时出声。 沐汐清进来时留心过，应当是间书房。 “您可以去看看。”王妈。 “麻烦了。”沐汐清。 王妈侧身，带着沐汐清往旁边那间房门紧闭的房间而去。 站在门前，王妈特意停留了下，她双手撑在门面上，像是预料到沐汐清下一秒的表情，她掌心用力推开门，快速闪到旁侧。 顷刻间，房间的全貌露出。 沐汐清滞在原地。 一眼望去，房间内摆放着几幅材质不同的画架，紧贴墙壁的两个书架上，整齐地放置在各种颜料，其中一层书架上，则是厚厚一沓画纸。 俨然是一处设备齐全的画室。 甚至考虑到了板绘的需求，液晶电子屏镶嵌在墙壁中，漆黑色的实木桌上连接着一块手绘板。在手绘板的旁边，则是触控数位屏…… 各式各样，无论是手绘还是板绘，都可以找寻到所需的东西。 沐汐清站在实木桌前，凝神望着面前的物件，指腹点在触控手绘屏上。 屏幕亮起。 这是段寻霜之前学习绘画的房间吗？不过是一时感兴趣，就专门打造了专属的房间。沐汐清不禁感叹她的执行力强。 “沐小姐，段总说，这里的东西您可以尽情使用，不必多虑。”王妈道。 沐汐清唇边漾起淡淡的弧度，她手指划过电子屏幕：“替我谢谢段总。” 回到属于她卧室，沐汐清还有几分不真实感。不过一小时的功夫，她和段家建立了联系，还有了一席之地。 分不清现在的心情，沐汐清只觉得疲惫异常，想要好好睡一觉，可不确定段寻霜是否还会叫她去做什么，只能硬撑着困意。 视线在卧室内打转，沐汐清散漫的目光突然顿住，落在桌面上。 一台崭新的相机安安静静的摆放在那。 手机震动，是一条微信好友验证。 ［段寻霜。］验证信息是简单的人名。 来不及多想那人是怎么知道她微信的，也来不及多想一个眼盲的人是怎么加她的，她直接点击通过。 紧接着，一条语音消息入内。 清润柔和：“不知是否符合你的心意，有什么需要，可以跟王妈或者段宁说，不用客气。下午五点是晚饭时间，因为我眼睛的原因，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不等她回复，又是一条语音。 “我等会需要出去一趟，会在晚饭前回来，你可以休息一会。” 5、第五章 定的闹钟在四点准时响起，沐汐清抬手暗灭，平躺在床上清醒脑子。再度拿起手机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一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由于设置原因，并不能看见具体内容。 以为是段寻霜的，她连忙解锁，点进去。 【汐清，你现在怎么样？段家有为难你吗？】 消息是她闺蜜萧冉发来的，两人自幼相识，一路到大学都是同校，感情自是好的没话说。 沐汐清心放了下来，纤细手指点在虚拟键盘上回复。 【我很好，她没有为难我。】 坐起身，视线不自觉掠到远处桌面上的通体呈现黑色的相机上，她眯了下眼睛，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到段寻霜专门为她准备的。 应该是通过段宁的耳机听见她提到摄影的事，顺嘴给王妈提了下。 【那就好。】萧冉打了个q版的点头表情包，不忘为她打抱不平。 【我也是服了那个姓沐的，舍不得私生子，又想获得段家的好处，就把你推进火海。】碍于沐丰安是沐汐清的父亲，萧冉很多话不能说得太肆无忌惮。 沐汐清唇边的笑容收敛些许，指腹摩挲着手机壳。【好处吗？既然火海是我跳的，好处为什么要让他们拿。】 沐丰安现在还在心心念念段家承诺下的愿望，让沐家在沪城更上一层楼。 可，他配吗？母亲去世后，沐丰安本性暴露，沐家，早已没有值得她留念的地方了。 和萧冉简单聊了几句后，沐汐清起身穿戴整齐，等待随时可能会回来的段寻霜。 绕着卧室走了一圈，她来的时候没带衣物，可衣帽间内，衣柜中，挂满了应季的衣服，崭新的熨烫平整。 沐汐清熟悉好这间偌大的卧室，跟随心意来到放置着相机的桌面前。 她其实没有用相机摄影的习惯，更多的时候喜欢用手机随时记录看见的美景，配上当日的心情，发布在微信上。 设置成仅她和一个未曾蒙面，甚至不知道名姓的好友可见。 时间悄然，她和那位好友已经认识数年。 想到这，沐汐清点开和那位好友的聊天界面，最后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日。 【明天就要见到她了，很紧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沐汐清。 她没有透露太多，不想让屏幕另一端的人担心。 【放轻松，平常心对待，说不定，她会是与你灵魂共振的人。】那人回复。 纯白色的头像和空白的昵称，和那人一样神秘。 沐汐清扯了扯唇角，灵魂共振的人吗？她祈求不了那么多。 五点，卧室的门被准时敲响，是王妈喊她吃饭。 沐汐清开门。 “沐小姐，晚饭时间到了。”王妈道。 沐汐清不怎么饿，她问：“段总……回来了吗？” 王妈：“段总一直在家，沐小姐说的是段董吗？段董住在老宅，很少来这。” 沐汐清刚想说是段寻霜之前发消息跟她说要出去一趟，会在五点前回来。话到了口中，她闭上了。 段寻霜做事，又怎么会是她能懂的。 她淡笑着摇摇头，绕过这个话题，跟着王妈去一楼的餐厅吃饭。 “段总下去了吗？”沐汐清边走边问。 王妈：“段总和二小姐已经到了，在等您。” 沐汐清微微点头，加快了步子。 一楼餐厅，段寻霜姿态端庄地坐在主位上，她双手搭在双腿上，蒙着绸缎的面容上不减风姿，反而增添了几分仙气飘飘之感。 似乎是听见脚步声，她手指勾起发丝后的绸缎，轻轻动了动。 “沐姐姐。”段宁一改在沐家的严肃认真，活泼地对沐汐清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段寻霜的身边，“今天老姐就要麻烦你啦。” 沐汐清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颔首微笑：“不麻烦。” “我终于解放了。”段宁欢呼。 沐汐清被她的情绪感染，弯唇走到段寻霜的身边，坐在她身侧。 “麻烦你了。”段寻霜清润的声调流出，她双手改放到桌面上。 一碗热腾腾的饭放在她面前。 面对段宁她还能游刃有余地回答，可同样的话从段寻霜口中说出，无形中让她压力倍增。 “不麻烦的。”沐汐清声音小了些。 段寻霜偏头，像是在“看”沐汐清，片刻后，她重新转过头：“吃饭吧。” 餐桌上菜品比沐汐清料想的少许多，她原以为段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一顿饭少说也有十几道菜，就连沐家，在菜品选择上，也会偏向一个吉利的数字。 “沐姐姐，这些菜都是老姐喜欢吃的，你随便给她夹就行，不用顾虑太多。”段宁提醒道。 沐汐清应了声“好。” 可到底还是询问了下段寻霜想吃什么。 段寻霜在餐桌上话语更少，只是在沐汐清要喂她时道：“你先吃。” 沐汐清递出去的筷子顿了下：“您吃完我再吃。” “你先吃。”平静，没有起伏的重复。 沐汐清咬了下唇，没再坚持，她放下准备喂段寻霜的那碗饭，端起自己面前的。 在她吃饭期间，段寻霜连坐姿都没改变，她像是置身事外的人，不起波澜。 段宁吃完，起身离开前：“沐姐姐，老姐，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好的。”沐汐清正好也吃完，她重新端起段寻霜面前的碗，用公筷夹好菜后，再用勺子喂到面前人的嘴边。 “段总，饭会不会凉。”喂完第一口，沐汐清细心询问。 “不凉。”咽下口中的食物，段寻霜回答。 “好。”沐汐清放心。 段寻霜吃饭很优雅，即使是被人喂，也不显落魄。沐汐清就坐在她面前，清晰可见对方红唇的张合，那股木质香气萦绕在鼻息，似有若无地环绕在周身。 很是好闻。 沐汐清呼吸放的很慢，一碗饭不知不觉间见了底，到最后一口时，她捏着勺子的手被一只莹白的摁住，指尖透着粉白。 女人清浅的声音漾在耳边，沁入心神：“我吃饱了。” 沐汐清看着还剩下的最后一口，话语先于理智脱口而出：“再吃点？最后一勺了。” 手背上按压的力度退散，指尖滑落，段寻霜笑了声，混沌着含着气音：“嗯。” 沐汐清将最后一口饭喂了过去。 吃完后，沐汐清扶着段寻霜去到电梯前，打算将人送回卧室，在电梯门开启前，她本着征询的态度，客套：“段总，是现在送您回卧室吗？” 段寻霜沉默了几秒，电梯门打开。 沐汐清见她没动，主动道：“段总，电梯门开了。” “去外面走走吧，消消食。”段寻霜的话音紧接着响起，“你有空闲时间吗？” 沐汐清想说没有，远离段寻霜所在的地方，可未来像是今日喂饭的事还有很多。躲，不是个明智的方法。 不如当是提前适应了。 沐汐清：“有的，段总，您想去哪里转，我对这周围不是很了解，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陪您一起。” 段寻霜搭在她手臂上的手握紧了几分，红唇翘起：“不介意。” 8、第八章 将萧冉很久之前拜托她剪辑的视频导入软件中，根据对方的要求卡点，增加特效，配上合适的音乐，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沐汐清将剪辑好的视频导出，回放了一遍，确定无误后，她发送给萧冉。 【看看满意吗？不满意的话，我再调整。】沐汐清。 发完消息，她鼠标轻击，将电脑屏幕下放的进度条拉到初始位置，竖条长短不一的长方形色块，分别代表着导入的视频。 【非常满意，感恩的心，过几天请你吃饭。】萧冉。 得到回复，沐汐清笑了笑，关闭软件的同时顺手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对了，你现在还能出来吗？】萧冉问。 沐汐清指尖悬停在虚拟键盘上，她不确定【我到时问问段总。】 【要不算了吧，我感觉她挺恐怖的。别到时惹她不高兴，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萧冉担心。 【你的生日，我是一定要去给你祝贺的。】沐汐清。 【呜呜呜，小汐清，我好感动。但你的安全更重要。】萧冉发送了个比心的表情包。 看着这句话，沐汐清心底暖暖的，又和萧冉聊了几句，她退出聊天界面，视线落在下方的某个联系人头像上。 纯白的头像一动不动，在一众风格各式的头像中并不显眼。不用点进去，就能看见自己半个小时前发过去的文字。 对方尚未回复。 应该是在忙。沐汐清推测。 近几个月，空白似乎格外的忙，她发过去的消息，对方依旧会回复，只是，回复的速度从过去的秒回，到现在的十几分钟，亦或是数个小时。 若非空白还会评论仅她和对方可见的朋友圈，还会单独戳她，询问她的近况，关心她的情况，她恐怕就要以为对方这是无形的冷漠和推拒，想要和她切断这份联系。 说起来，她和空白的相遇，也算是缘分。两人是在游戏中相识的。那时她沉迷游戏，彼时朋友找她玩游戏，因人数不够，不知是谁拉的空白，又或者是对方从游戏大厅中进入的。 人数一齐，游戏被房主打开，在四人开麦中，唯独空白一言不发。空白的操作不算优秀，甚至可以用菜来形容。这一点，沐汐清深有体会。 她惯用射手，那几把，空白辅助她，她看着对方在经济落后的情况下，冲进敌方人堆中，被瞬秒……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但玩游戏的本意是为了快乐，朋友打趣了她两句，倒也没多说。 结束后，空白申请加她为好友，她也就同意了。再后来几次上游戏，看见空白，就顺手邀请了下，慢慢的，就熟了。 加上微信，完全是因为其中一次双排，她的射手那把手感不好，被队友开麦骂。 她说不过，正要关闭喇叭，堵绝队友的辱骂时，在烦乱的脏话中，她听见一道清冽悦耳的女声，与嘈杂的游戏声，谩骂声格格不入： “你很厉害吗？匹配到我们，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沐汐清关闭喇叭的手顿住，不自觉地弯了下唇。 骂人的队友可能没想到空白会出声，愣了两秒，更难听的话语吐出。 本着因自己，她才被牵扯进来的心态，沐汐清准备开麦，回怼回去，不想，空白的话语又一次从听筒中传出。 “言语辱骂，已经举报，不用客气。” 声音如第一句那般，平稳，丝毫听不出被影响。 “听筒关了吧，听这种人说话，影响心情。”空白应该是关闭了全部的麦，只留下组队的。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沐汐清感谢：“不好意思，连累你一起被骂了。” 空白似乎轻笑了下，从听筒中传出不明显的气音，她道：“感谢我的话，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打游戏，带带我。毕竟，” 空白有意顿住，开玩笑：“你操作不好是偶然，我菜，是常态。” 沐汐清被她这句话逗笑，两人顺理成章的加了微信。慢慢的，因为打游戏，两人越发熟稔。只是空白除那场双排外，依旧保持不开麦的风格，她也逐渐淡忘了空白的声音。直至后来，她对游戏没那么痴迷了，也就不怎么登录了。 但在此期间，她发现，空白在其它方面和她也有很多共同话题，就如同契合度完美的方块，凹槽准确无误地搭建在一起。 再后来，因趣味契合，两人衍生出仅两人可见的朋友圈。 不方便告知外人，又想诉说情感的朋友圈，自此出现。 分神之际，手机震动了下。是消息提示音。 垂眸看去，空白的头像边上出现一个鲜红的小数字。 【遇到了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人。】空白。 沐汐清了然，她曾听空白提及过这件事。 【既然海市蜃楼已经出现在你面前，再多争取一下，或许就能成为真切的存在。】沐汐清。 那边再度陷入沉寂，就在她以为空白又有什么事耽误了，新消息弹出。 【真的可以吗？那我试试？】 空白很少有这种不确定的时候，沐汐清虽不曾见过空白，但从对方的谈吐来看，对方应当是稳重的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可以不可以？】沐汐清鼓励。 【那我试试。】又是隔了一两分钟的消息收到的消息。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确定联姻的时间了吗？】几分钟后，空白的消息弹出。 沐汐清扫过两行文字，无奈苦笑。【确定了，不出意外，半年后。】 她之前模糊了自身的情况，和空白提前过这件事，没想到对方还记挂着。 【你是不是……太不愿意？】空白回消息的速度慢了许多。 【有些事，我决定不了。】沐汐清发了个苦笑的表情包。 这次，空白足足隔了十分钟才将新的消息发送过来。 【不要勉强自己。你有半年的时间抉择。】空白。 勉强吗？沐汐清分不清。她扪心自问，也无法得出确切的答案。不想让空白过多担心，她回复。 【不勉强。】沐汐清。 【你这段时间很忙吗？】沐汐清转移话题。 【有点。】空白。 沐汐清根据她回复的速度，推测对方可能在忙，不愿过多打扰，让其分心，她适时终止话题。 【那你先忙，我也有点事要处理。】沐汐清。 【好的。】空白。 目光落在空白回复过来的最后两个字上面，她手指上滑，发现自己所说的每句话，对方都有回应。最后一句的结束，也时常停留在空白那边。 哪怕她最后发个表情包，空白回了，她再发一个表情包，空白也会回复一个“嗯呢”，“嗯”之类的。 将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包都接住。 ＊ 午饭时间，沐汐清像昨日那般喂完段寻霜后，陪着对方散了会步，又将对方送回卧室，眼睛上的绸缎换上新的。 “段总，过段时间，我能出去一趟吗？”沐汐清犹犹豫豫地站在女人面前。 她不是会食言的人，更何况她和萧冉的关系很好，不想错过现场为对方生日祝贺的机会。再加上沐仁瑞可能也会去，她更不想落人口舌，更不想让萧冉因她和没意义的人起冲突。 只是，和段寻霜的联姻来得太快，又太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段寻霜颀长的身子坐直，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什么时候？我让人送你？” 许是没料到女人这么好说话，沐汐清道：“半个月后。” 段寻霜轻笑：“提前半个月就告诉我，是要我特意给你腾出时间吗？” 沐汐清辨不出她的心思，以为她在反讽，硬着头皮：“我很快就回来，最多四个小时，尽量选择您不需要我的时候出去。” 段寻霜清冷的面容上不含笑意，眼睛又被遮挡，沐汐清看不出对方的神情，也猜不到对方的想法。 只能凭借女人单薄的红唇，扬起的弧度，判断一二。 “三个小时。”沐汐清见她不说话，心神有些慌乱，她自动减了一个小时。 段寻霜仰头，天鹅颈勾起美好的线条，眉心几不可查地蹙起。 “两个小时。”沐汐清咬唇。 两个小时，一来一回，当面和萧冉说声“生日快乐”就回来。 “我不是说了，这是你的自由。”段寻霜好笑，“我说玩笑话很冷吗？让你很惊慌？” 沐汐清怔愣，玩笑话？ 可那句“是要我特意给你腾出时间”，结合段寻霜的身份和外界传闻，怎么听，都像是在……讽刺。 她抿唇：“是我误会您了。” “你想出去，跟王妈，或者在微信上跟我说一声就好。”段寻霜扬起头，勾起散落在脸颊的碎发挑至而后。 实木桌上，刚煮好的茶水，袅袅升腾的热气，有一瞬间模糊了女人的面容，温润如流水般：“我不是说过，不用拘束，这里是让人放松的。” “如果让人感到紧张，这个地方，就失去了其本身的意义。”段寻霜。 她伸出右手，左手撑着沙发柔软的垫子，是要起身的姿势。 沐汐清后知后觉地伸出手，意识到女人的意图，她双手改为搀扶女人的手臂，让对方借由自己的力度站起身。 段寻霜是可以自己起身的，但现在需要她搀扶，应该是要她帮忙带她去哪里。 “段总，您要去哪？”沐汐清问。 “你面对我时，怎么这么紧张？”段寻霜不答反问，“我让你感到害怕吗？” “没有，”沐汐清喉咙动了下，她强装镇定，“段总，您是个很好的人，很……体谅人。” “你的手在抖。”段寻霜。 10、第十章 车内温度适宜，刚从热闹的环境中脱身而出，沐汐清身上多多少少还残留着几分燥热。她抬手小幅度地扇了几下微红的面容。丝丝缕缕的凉风搅动空气，勉强让燥热散去些许。 她微微侧目，用余光观察身边的女人。 不得不承认，段寻霜长得真的太好了，那种极具冷感的美，让人看过一眼便难以忘记。即使眼睛看不见，也无法侵损分毫，反倒增加了破碎之感，让人生出近距离观赏的大胆。 就诚如此刻的沐汐清，不知是因为少量酒水蒸烤的大脑有些不清晰了，还是车厢内的气流无法流通。 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大着胆子，偷偷抬起手，在段寻霜蒙着绸缎的眼前晃了一下，两下…… 段寻霜兴许是有些疲惫，坐姿没了以往的规整严肃，后背抵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她猝不及防地抬起手臂，指尖向上挥舞中，触碰到了另一只摇晃的手。 沐汐清瞬间从微醺的状态中抽离，双目睁大的同时，连忙收回手。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的女人，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下。 是紧张的吞咽口水。 “段总，刚刚有一只蚊子从您身前飞过。”沐汐清用了半秒的时间头脑风暴，扯出了个离谱到不能再离谱的理由。 夏季蚊虫多，可这辆车内，断然不可能飞入一只蚊虫。 又用了一秒的时间，沐汐清意识到刚才的理由漏洞有多大，继续找补：“不好意思，段总，酒好像喝多了，眼花了。” 段寻霜抬起准备揉动太阳穴的手垂落在坐垫上，隐没在车内昏暗灯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中。 她两指揉捏在一起，与沐汐清手掌不经意触碰时产生碰撞的疼痛几乎可以忽略。 在心底喟叹声，段寻霜“嗯”了声，语气依旧平缓柔和：“等回去了，让王妈给你煮点醒酒喝。” “麻烦段总了。”沐汐清顺势接下她的好意，全当刚才的放肆是酒精作怪。 “一句话罢了，说到底，”段寻霜含着狡黠的意味，“要麻烦，也是麻烦王妈。” ＊ 车子行驶在半山腰，透过车窗，外面黑漆漆一片，唯有车灯将一方天地照亮，供人辨别路线。 沐汐清这次老实多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大脑复盘之前那份放肆的来源，是抱着什么样心思在段寻霜眼前晃荡的。 酒壮怂人胆？ 车子稳稳停在别墅正门前，司机快速瞄了眼后视镜，提醒道：“段总，已经到别墅了。” 段寻霜“嗯”了声，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车门自动打开，沐汐清看了眼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又看了眼身旁的女人，抿住唇，长腿迈动，先一步下了车。 随后她走到距离段寻霜近的车门，探过半个身子：“段总，我扶您下来？” 段寻霜歪过头，在通过声音传来的方向分辨沐汐清的位置，片刻后，她伸出手臂：“辛苦了。” 沐汐清适时扶住：“不辛苦，应该的。” 鞋子落在光滑的地砖上，敲出清脆的响声。 沐汐清这才注意到段寻霜穿的是高跟鞋。她不禁暗自想：看不见，穿高跟鞋，不怕摔倒吗？ 很快，这个念头又消失不见。 在和段寻霜相处的时间中，这人好像从来没有因为看不见而显示出狼狈，一次也没有。就连走路，都是板直的如同正常人。 她怎么能用常规的想法，去揣测这种人物？ 沐汐清好笑地摇摇头。 “你身上除了酒气外，”段寻霜没有立刻走动，她站在车门边，细长骨感的手撑着车门，“还有种清甜的奶油味。” 沐汐清听到段寻霜的话，回答道：“朋友生日，吃了点蛋糕。”当然，还有萧冉故意抹在她脸颊两侧的奶油。 虽然用水洗了，但细细闻，还是能闻到那股甜香。 段总的听觉和嗅觉，真的很灵敏。沐汐清暗自嘀咕。 段寻霜撑在车门上的手无意识地扣住，指腹被压的扁平，指尖泛起一圈失血的白。 月光洒落，莹莹地投入女人皙白的手腕，将腕骨衬托地越发明显。 沐汐清视线跟随月光的步骤，落在那只宛如工艺品的手上。上次为段寻霜换药时，她就注意到了女人这双手。 老天有时真的很不公平，给了一个人绝美的皮囊还不够，还要将所有的美好都倾注于这人身上。哦，不对，某种程度上，也是公平的，比如，这么美好的人，看不见。 性格……传闻中也不大好…… “好吃吗？”段寻霜问。 沐汐清老实回答：“好吃。” “会腻吗？”段寻霜追问。 沐汐清不明所以：“吃多了，会腻。”说完，又补充，“不过，生日一年才一次，总归是要吃点的。” 段寻霜眉头蹙起，带动绸缎不明显的动了下：“你每年生日也会吃蛋糕吗？” 沐汐清哑然失笑中，嗓子深处泛起涩意，她摇头：“以前是，今年没有。” “嗯？”今晚的段寻霜很是反常，给人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我妈走了。”沐汐清将伤口剖析。 母亲过世后，那个家，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名义上，冰冷的牢笼罢了，谁又会在意她？ 萧冉等知心好友要为她办，也被她笑着拒绝了。 最重要的人都不在了，生日过与不过，都没了意义，不是吗？ 最后，她只收下了好友的祝福，和空白给她发的一句祝福： 【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抱歉。”段寻霜歉意。 许是没料到女人会给她道歉，沐汐清怔愣了下，不在意地摇摇头：“没事。” “我能问一下。”段寻霜欲言又止。 “段总说。”沐汐清坦然。 段寻霜摇头：“没事。” 她想问，你的父亲呢？ 可是，亲手将身旁这人的伤疤刺裸裸地揭示，段寻霜不愿意，也舍不得。 算了，多费点时间的功夫。 “走吧，风起了，夜凉。”清凉的晚风佛过女人光洁的额头，几缕碎发在空气飘动，段寻霜指尖勾动，将碎发挽自耳后。 沐汐清疑惑段寻霜未说完的话，可到底没有多问。 她扶着女人一步步地走向别墅内。 刚入客厅，正在收拾的王妈看见两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过去：“段总，沐小姐。” “王妈。”段寻霜的声线一如往昔，“麻烦你给汐……”她停顿，想要填补完整而又合乎情理的称呼，又不想叫的太生疏。 王妈不解地等待着。 沐汐清偏头看向女人。 “麻烦你给她煮份醒酒汤。”半晌后，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称呼，段寻霜只用了“她”来代替。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给沐小姐煮。”王妈往厨房而去。 沐汐清想说“不用了”，可段寻霜的话已经说出去，她不好忤逆，也没有别的理由解释车厢内，她突然在段寻霜眼前晃动的动作。 “段总，我先扶您回房休息？”沐汐清问。 先把段寻霜送回去，她也自由些。 段寻霜摇头：“等会吧，我有点饿了。” 沐汐清下意识：“我去给您下碗面条？” 段寻霜又沉默了，两秒后，她问：“听说有的地方过生日，会下面条给寿星吃，你的那位朋友今天吃了吗？” 沐汐清“啊”了声，实话实说：“吃了。” “是你给她下的吗？”段寻霜再次询问。 沐汐清觉得今日的段寻霜不正常，很不正常，可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不正常。 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回答：“不是，应该是她家厨师下的。” “那，”某人的语气略显愉悦，“辛苦你帮我下份面条吃。” 那个“我”字，似乎在舌尖滚动过后，被重重咬过般，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色调。 沐汐清没注意到。她将段寻霜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好，又说了几句后，转身去了厨房。 独坐在沙发上，女人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完全听不见。她抬起手指，在眼前晃动了几下。 她怎么可以这么有趣又可爱。真的好想亲眼看看这人。段寻霜唇角挑起抹纵容又无奈地弧度。 可又想起什么，那抹弧度落下，形成一条平直的线，增添几分落寞。 她好像一点都不记得她了。 那个浸染着阳光的女孩，对她，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11、第十一章 厨房内，沐汐清先一步拦住王妈准备煮醒酒汤的动作，在王妈不解的目光中，她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又隔着墙壁指了指外面，示意王妈别出声。 王妈更不解了。 沐汐清浅浅地弯下唇，压低了声音：“王妈，不用煮。” 王妈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可面前人的眼底看不见丝毫醉意，清明的有些过分，但碍于段寻霜的话，她迟疑：“段总……” 沐汐清摇摇头：“王妈，真的不用，我一点都没醉。”说完，她调皮地歪了下头，绕过这个话题，“王妈，有面条吗？” “饿了？”王妈没听见她和段寻霜的对话，只当是对方饿了，她走了两步，拉开贮备这类东西的柜门，从中取出一筒未拆开的面条，“也行，不煮醒酒汤，我给你下碗面条吃，再给你加两个鸡蛋。” 沐汐清连忙摇手，简单的解释了下“不是我，是给段总。我来，王妈，你去忙你的就好。” 王妈不肯：“怎么能让你动手。” 沐汐清开玩笑：“没事的，王妈，再推，段总等会饿坏了可就不好了。” 王妈只能作罢，但也没离开厨房，站在一边，随时等着给沐汐清打下手。但煮面条而已，算不上什么精细的活，需要的帮助也不多。 沐汐清偶尔和王妈聊几句，两人默契的没有将话题聊到段寻霜身上。 十数分钟后，盖着一层鸡蛋的面条被捞入碗中。 锅中还剩下半碗，沐汐清先询问了王妈，在得到对方不吃的回答后，她将剩下的盛入另一只碗中。 王妈从筷笼中拿出两双筷子：“有需要喊我，这么多天了，别跟我客气。” 沐汐清边端着两只碗往外面走，边笑着回复：“好的，一定不客气。” 王妈没忍住也笑了。 厨房内气氛活跃，一楼客厅内却是安静地落针可闻，段寻霜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是无比放松的姿态。 沐汐清刚走出厨房，不期然地与段寻霜“对视”上，她吓得一个激灵，两碗面条差点从手中滑落。 在看到对方眼睛上蒙着的绸缎后，她慢半拍反应过来，对方现在处于看不见的状态。 跳动不已的心脏一点点落下，回归于正常的频率。她刻意放轻了脚步，缓而慢的朝着女人走去。 “这么快？”女人温润的声音缓缓流出，她歪了下头，放松的脊背稍稍挺直了些，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人来的方向。 沐汐清的心又一次加速起跳：“是的。” “醒酒汤呢？”段寻霜漫不经心地问。 沐汐清将两碗面条放置在女人面前的玻璃桌上，头微微垂下，喉咙动了动：“也煮好了。” 段寻霜“嗯”了声，没再多问。 沐汐清松了一口气，她端起其中一碗，用筷子夹起碗中的鸡蛋，夹碎出一口的大小，喂到段寻霜的唇前：“段总。” “有点烫。”女人的语调很轻，也很缓。 沐汐清捏着筷子的手顿住，薄唇紧抿。 许是唇边的温度依旧存续，也许是段寻霜不想多耗费时间在这上面，沐汐清看见她低下头，挽住垂落在耳畔的长发，红艳饱满的唇轻启，吹了吹夹在两根筷子中的鸡蛋，而后含住筷头。 再次退开时，筷子中夹着的鸡蛋已经不见。 沐汐清深呼吸，按部就班地将一碗面条全部喂完，视线落在空了的碗中，而后，又落在玻璃桌上，那半碗似乎凝固了的面条上。 “段总，您还要吗？”沐汐清问。 段寻霜咽下口中的吃食，慵懒地声调响起：“不了。” “醒酒汤喝了吗？”话题再度绕回一开始的。 沐汐清放下空碗：“还没，现在喝。” 段寻霜点头，是全然默许的姿态。 沐汐清端起那半碗面条时，外面的门突然响起两声电子音。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 在视野盲区，段宁闪身从外面走来。许是没料到这个时候客厅还有人，她明显愣了下，而后自然地转着手中的包，蹦跳着坐到段寻霜对面。 “姐，沐姐姐。”段宁喜滋滋地和两人打招呼。 沐汐清眨了眨眼睛：“小宁。” 段寻霜淡然：“嗯。” 段宁余光瞥见玻璃桌上的空碗，“啧”了声：“姐，这么晚了，还要沐姐姐喂你吃面啊。” “沐姐姐碗中的半碗面都要坨了。”段宁大大咧咧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沐姐姐，你可别惯着我姐，以后这么晚，别给她整夜宵吃。”就上楼回卧室了。 沐汐清在段宁上一句说完，面容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等人走后，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段寻霜。 刚才段宁的那句话，完全暴露出，她等会要吃的并非是醒酒汤。这也就意味着，她不仅忤逆段寻霜的意思，还当着对方的面，撒了个谎。 目光扫到女人唇边若有若无的弧度，此刻看来，更像是嘲讽的意味。 沐汐清战战兢兢：“段总……” 段寻霜动也不动：“嗯？” “没事。”见对方没有提起这件事的意思，沐汐清小口吃着碗中尚且温热的面条，在第二口入肚后，她端碗的手移动了下，忍住心头悸动，舒气，“段总，我……不是很想喝醒酒汤，就没让王妈煮。” 最起码，这件事不要牵连到王妈。 “嗯。”段寻霜发出单音节音调。 “面条是我亲手煮的。”不知为何，沐汐清加了这句话。 段寻霜轻点沙发垫的手指停下，语气中含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愉悦：“好。” * 吃完后，碗筷麻烦王妈刷洗，沐汐清扶着段寻霜，搭乘电梯至顶楼。 空荡的电梯内，银白色的内壁反射出两人的身形。沐汐清有瞬间的愣神。 电梯抵达，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明亮的灯光与电梯内的光亮交织汇合。 “段总。”沐汐清轻唤。 段寻霜闲适地被沐汐清扶着回到自己的卧室。 “今晚热闹吗？”段寻霜被扶着坐下后问。 沐汐清正在调换绸缎，听到问话，自觉而平淡无波地回答：“热闹。” “有哪些人？”段寻霜又问。 沐汐清认真的将新绸缎蒙到女人的眼睛上：“萧冉，沈羽灵……”她一个个的报着名字，在报到最后一个时，她不着痕迹地敛住眸光，调整绸缎的位置，“沐仁瑞。” 压着绸缎的手在最后一个名字出来时，明显地带了些力，尾指略过太阳穴，有片刻的温热留下。 段寻霜舌尖抵在上颚。 “都是各家的小辈。”沐汐清补充。 以段寻霜的身份，说不定就算报她们家长辈的名字，都不见的会记住，更何况是她们这群资历尚浅的小辈。 “听过一两个。”段寻霜。 沐汐清没多想。 段寻霜手肘撑在扶手上，细长白皙的食指抵在唇角，面无表情的时候，给人无形的压力。尤其是双目被蒙住，更无法从对方眼中观察情绪起伏。 不过，就算没有失明，恐怕这人也不会轻易让别人探查眼底的喜怒。 “沐汐清。”段寻霜喊她的名字，“你过来。” 沐汐清走到女人身前半米的位置，半蹲下身子：“段总。” 段寻霜的心被挠了下，她问：“你不知道我名字吗？” 沐汐清怔愣，沉默片刻后，她道：“知道……” “那为什么一口一个段总，一口一个您的称呼我？”段寻霜眉心蹙起，细腻如玉的脖颈间，青紫色的经在灯光的照射下，似乎可见微小的跳动。 沐汐清哽住了，她喏声：“我……” 段寻霜不着急，等着她找新的借口。 “我……”沐汐清好半天，终于憋出了句完整的话语，“表示对您的尊重。” 一时间还有些绕口难改。 “表示尊重？”段寻霜呢喃重复。她笑了，明晃晃的夺人心魄，“那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沐小姐，这样，才能表达我对你的尊重？” “不是的，段总喊我名字就好。”沐汐清连忙道。 “尊重是相互的。”段寻霜不动声色的反驳。 沐汐清更着急了。 “喊我名字就好。”段寻霜不愿过多为难她，主动开口，“或者，你愿意的话，叫我小段也可以。” 小段？沐汐清一口气堵在胸口，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喊这人“小段”。 最后，沐汐清妥协，喊她名字：“段寻霜。” “嗯。”某人的心情更好了。 这样才对，这样，她们的关系才能更近一步。段寻霜握住扶手。 “段……你，”沐汐清还有点改不过来，她闷声，“天晚了，你要早点休息吗？” 段寻霜语气柔软：“嗯，等会吧，晚点还有个语音会议，你可以帮我把电脑桌上的平板拿来吗？” 沐汐清不疑有她，直直地走过去，拿起平板的同时，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瓶装满星星的玻璃瓶。 里面是用五颜六色的纸条，折成的星星。 沐汐清多看了两眼。 将平板递给段寻霜，在确定女人不需要她帮忙后，沐汐清将空间留给女人。 “晚安。”沐汐清忽略女人的名字。 “晚安。”段寻霜。 卧室重新安静下来，段寻霜站起身，跟随着记忆中的路线，摸索着来到电脑桌前，她单手抚摸装有纸星星的玻璃瓶，低喃：“小骗子，说好折完所有星星就会来找我的。现在都不记得我了。” 耳畔依稀响起女生略显稚嫩的声音：“小段段，等你叠完所有，我就来找你。真的，不骗你哦。” 段寻霜心软成一片，她感知瓶身的凉润，蹲下身子，指纹打开放置在电脑桌凹槽内的保险箱，摸到放在侧边的最后一根纸条，熟练的将其折成小星星。 “也不算你失约，”她打开玻璃瓶盖，将最后一颗折好的小星星放入其中，宠溺地，“毕竟，我才刚折完所有。” 12、第十二章 洗漱完，沐汐清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侧卧在床上。泛着冷色调的光将女人的面中照亮，屏幕上一连串的软件消息跳出，淹没了最下方的微信消息。 沐汐清快速清理完那些无所谓的消息，顺势点开最后剩余的微信消息框。 面部解锁，界面跳转。 萧冉，空白，沐丰安三人的头像上皆有新消息的提示红点。 沐汐清陡然想到还未向萧冉报平安。她懊恼地蹙起眉心，先一步点开和对方的聊天框。 连珠炮的消息跃入眼帘。 【小清清，你到了吗？】萧冉。 【这么久了，该不会出事了吧。】萧冉。 【那个姓段的该不会欺负你了？】萧冉。 【……】一大堆关切的消息。 沐汐清感到温暖的同时，为自己让好友担忧而心生愧疚，她连忙回复。 【没有，我早到家了，刚洗完澡，忘记跟你说了，让你担心了。】沐汐清在后面接了个“对不起”的表情包。 消息刚发出去，萧冉的消息再一次跳了出来。 【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怕姓段的在你身边，就没打。】萧冉。 萧冉见沐汐清一直没有回复消息，生怕段寻霜会因为对方出来而生气，想要打电话询问沐汐清状况，可又怕惹恼了段寻霜，让沐汐清遭受更严重的伤害。于是，只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思，等着。 【真没事？我给你打个视频看看。】萧冉不放心。沐汐清的性子有时候太软，又是喜欢报喜不报忧的。 看着弹出来的视频通话，沐汐清坐起身，按亮卧室的灯，然后点击绿色的接通键，满是无奈又倍感温暖：“看见了吗？真的没事。” 见这人真的在床上，脸上表情也没有异常，萧冉彻底放下心来：“谅那个姓段的也不敢做什么。” “是是是。”沐汐清配合着她，若无其事地纠正屏幕另一端那人话里的不当，“人家有名字的。” 萧冉没在意。 她的背景一片漆黑，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和某种说不上来的音效。 “你在哪？”沐汐清问。 “家庭影院。”萧冉道。 沐汐清眉梢挑起，唇边扬起浅淡的笑意，她适时将话语结束：“那就不打扰你看电影了。下次有时间再聊。” 萧冉“嗯”了声，“行，早点休息。” 两人互道晚安结束。 沐汐清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视频时间，笑了笑，退出和萧冉的界面，点开和空白的。 这段时间，她和空白没怎么聊过。念及对方忙碌，就没主动找空白。 虽然在她迷茫的时候，空白能够为她开解一二。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适应你的那位联姻对象吗？】空白。 【挺好的。】沐汐清想了想，继续打字，【她这半个月可能也在忙，今晚才见到她。】 等了会，空白没有回复，她索性切到和沐丰安的聊天界面。 只是在此之前，她深呼吸了口气，做足心理准备。 果不其然，沐丰安没让她失望，依旧是那副冠冕堂皇，打着为她好的名义的旗号。 【汐清啊，你和段总这么多天了，什么时候让段总来沐家坐坐？今天听你弟弟说，萧家女儿的生日宴你也来了。要不这两天，你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和段总说说？】沐丰安。 【这段时间，家里的公司也面临一些困难，你身为爸爸的女儿，总要为爸爸分担点。你一直都很懂事和孝顺，爸爸都知道。】沐丰安。 沐汐清冷笑，护在手机背面的两根手指却是紧紧扣在一起。心底蔓延出无尽的悲凉和恶心。 为母亲，为自己。 她咬了咬后槽牙，将那股难忍的气咽下去。 再等等，总有一天，她会亲眼看着沐家倒台。 闭上眼，缓和混乱的情绪。 等待心情平复后，沐汐清手指快速在屏幕上点动。 【段总忙，没时间。】沐汐清。 外界至今没有传出段寻霜眼盲的消息，说明段家有意封锁这个消息。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会将段寻霜带到沐家。 别说她不愿意，就是她愿意，恐怕段寻霜也不见得会同意。 沐家，在段家面前，连让对方施舍眼神的资格都没有。 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消息。 是空白的。 沐汐清心情好了些。 【见不到她，会不会轻松点？】空白。 会轻松点吗？好像有。 至少不用保持高度的集中，神经每时每刻都紧绷着。但，扪心自问，与段寻霜相处时，她除了因外界传闻而有所惧怕外，并没有别的。 而且，段寻霜没有对她做出过任何伤害，就连平日里说话，都是温和淡然的模样。 一时间，空白的这个问题，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叮咚。”消息提示音响起。 沐汐清扫了眼，是沐丰安的消息。眼底闪过一抹烦躁。 【她忙，你总有时间吧。这几天回来一趟，爸爸有话想要亲自对你说。】沐丰安。 沐汐清抿唇，沐丰安能说什么？无外乎是关于如何从段寻霜那里套些商业机密。 【看情况吧。段总有事找我。】沐汐清发现，在不想和沐丰安联系时，搬出段寻霜是个很好的借口。 就比如现在，沐丰安自觉地结束话题。 【行，别让段总等久了。满足段总的任何要求。】沐丰安。 沐汐清懒得回复，切回和空白的聊天界面。 【可能会吧，面对她的时候，总有点害怕。】沐汐清。 这次，空白回复的很快。沐汐清看着空白的昵称下方，出现一行小字，“对方正在说话……” 空白是要发语音？ 沐汐清早已淡忘空白的声音，手掌撑着下巴等待。 可等到发过来，看见的却是一段文字。 沐汐清瞬间明白了，空白是在语音转文字。 【怕？怕什么？她让你觉得害怕？】空白似乎对这个问题很疑惑。 沐汐清舌尖抵在上齿，琢磨着该怎么回答。 半晌后，两根拇指落在虚拟键盘上，一串文字显示在输入框中。 【嗯，怎么说呢，她给我的感觉其实很好。但……在我与她联姻前，听过一些有关她的传闻，以至于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这些。】沐汐清实话实说，但也尽可能避免过多提及。 空白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传闻大多都是假的。】长到沐汐清准备睡觉了，空白的消息才再次弹出。 不知为何，沐汐清看到这句话时，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大脑因困顿而没有过多的思考能力。 【但愿吧。有点困了，早点休息，晚安。】沐汐清。 【晚安。】空白。 握着手机的手垂落，沐汐清拉了下身上的薄被，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安心，一夜无梦。 直到天光大亮。 沐汐清身子抖动了下，悠悠转醒，随即大脑意识回归，顺手摸到放在枕边的手机。 刚过七点。 清醒了会头脑，沐汐清坐起身，细长白皙的手指点在太阳穴一侧，揉了揉。 洗漱完毕后，她去一楼餐厅吃早餐。 不出意外，又没有看见段寻霜。 “沐姐姐。”正在喝豆浆的段宁对着刚进餐厅的人打了个招呼。 沐汐清回以微笑：“小宁，今天怎么这么早？” 平常很难看见段宁这个点下来吃早餐。 “嘿嘿，约了朋友出去玩。”段宁大大方方地邀请，“沐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 沐汐清笑了：“不了，你们玩得开心。” 段宁耸肩，乐呵地将最后的豆浆喝完，和沐汐清说了声“沐姐姐慢吃”后离开了。 沐汐清笑着摇摇头，感叹现在大学生的青春洋溢。 “段总。”餐厅外，传来王妈的声音。 沐汐清含在口中的面包软化，顺着喉咙进入胃中。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正见王妈扶着女人进入餐厅，口中还不忘担忧：“段总，您怎么能一个人下来，这多危险。” 段寻霜一身简约家居服，黑而微卷的长发，潮水般平铺在身后。清冷卓绝的面容上，白色绸缎的尾端随着走动起伏不定。 “没那么严重。”段寻霜温润如水的声音流出，她被扶着坐到主位。 “还是要人陪着好。”王妈道。 “我会注意。”段寻霜声线不变。 再多说下去，就显得不合适了，王妈适时止住话头，去厨房端段寻霜的那份早点。 沐汐清略显僵硬地捏着面包，她道歉：“抱歉。” 她应该提前问问段寻霜要不要下来，而不是凭着过往半个月，与对方没有交集而刻意忽略这点。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昨晚，段寻霜还去接她了。 段寻霜双手虚搭在桌面上：“嗯？做错了什么需要道歉？” 柔软的面包陷入一个指头的痕迹，沐汐清悻悻地舔了下唇，细小的面包屑掉落：“我没有考虑到您……你的需求。” 昨晚这人让自己改称呼的画面历历在目，叫习惯的称呼，总是容易忘记改口。 “比如？”段寻霜。 “没有喊你一同吃早饭。”沐汐清实诚地。 段寻霜手指轻点桌面：“这样啊。”王妈将早点端到她面前，“那明天别忘记了。” 沐汐清点头：“我会记住的。” 面包重新放入口中。 段寻霜指腹摩挲杯身：“沐先生今早！给我发了消息，问我这两日有没有时间。” 面包哽在喉咙中，沐汐清捂住唇闷咳几声。 她没想到沐丰安直接跳过她，给段寻霜发了消息。 “慢点吃，别急。”段寻霜暖声。 沐汐清摆摆手，面色染上淡淡的红意，她试探：“你有时间吗？” 段寻霜反问：“你希望我有时间吗？” 13、第十三章 餐厅的灯光很足，将每个位置都照亮，沐汐清捏着全麦面包的边缘，外面一圈较为硬的面包圈被撕下，捏在另一只手的两指间。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餐桌不远处的女人，女人慢悠悠地吹着杯口，浅淡的热气几乎看不见。好半晌，沐汐清艰难的将段寻霜刚才说出口的话回味一遍。 她状若不在意的将最后的面包填入口中，混上杯中仅剩的豆浆，咽下：“我不知道。” 段寻霜的时间安排，她怎么会知道，或者说，潜意识里，她不想让她去见沐丰安，不想让段寻霜见识到她那个所谓的父亲，有多么的卑劣，有多么的不堪。 沐汐清的情绪低落下去，玻璃杯没了控制，从掌心滑落，触碰到桌面，发出“咚”的闷声。 段寻霜抬了一瞬的头。 沐汐清舔了下唇，起身将餐盘和杯子收好，准备放入厨房中，然，下一秒，段寻霜的话语从身后幽幽响起。 “我告诉沐先生没时间。”段寻霜声线平稳。 沐汐清刚呼入一口气，还没吐出，女人紧接着说了第二句话。 “但沐先生还说，如果可以的话，请让你今天回一趟家。”段寻霜没多少胃口，她将面前的吃食往前推了推，唯独留下握着的玻璃杯，里面的豆浆随着女人的动作，平面小幅度的晃动起来。 有几滴悬挂在杯壁上，向下滑动，拉出一条绵延不规则的线条。 沐汐清猛然转过身子，看向段寻霜。 “我同意了。”段寻霜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 沐汐清喉咙动了动，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止住了，她眼底的神色出现破碎，积压的酸涩缓缓涌上。 “好，我知道了。等会我就回去。”沐汐清扯出一抹算不得笑的弧度。 段寻霜做出的决定，她怎么有资格忤逆。不多时日的相处，竟让她心底深处对段寻霜抱了那么一点点的期望。 到头来，也不过是她的幻想。以对方的身份地位，怎么会来询问她的意见。 自母亲离世后，她好像就失去了自我选择的机会，被动地接受别人为她规划好的道路。 段寻霜舌尖划过齿根，豆浆的清香漾开，她低下头，小口抿着已经温热的液体。 沐汐清将餐具送入厨房。 王妈正在打扫餐台，见她来，笑着道：“以后放那就好，我会去收的。” 沐汐清掩盖失落的表情，微微摇头：“没事，距离不远。”她将餐具放入洗碗机中，“王妈，我放这了。” “好。”王妈应了声。 沐汐清往回走，想着的还是段寻霜答应沐丰安，让她今天回沐家的事，忽略了厨房与外面门户连接处有一小级凸起的台阶。 猝不及防被绊了下，沐汐清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撑住两边的门框，却不想，手背直接撞击在边上的硬物上。 不过也因此重新控制住身形。 听见声响的王妈赶忙回过头，见到这幕，快步走过去，沾水的手在围裙上用力蹭了几下，而后拉起沐汐清的手，边检查边关心地道：“疼不疼，有没有伤到哪？” 视线瞥到女人手背上的青紫，王妈心疼地想要揉揉，但又不敢直接接触那块皮肤：“我去拿药箱，抹点药。” “不用，我没事的，王妈。”沐汐清阻止，“很快就消了。” 餐厅内，段寻霜听见这边的动静，眉心几不可查地蹙起，她扶着餐桌起身，往外走，在餐桌的尽头处，根据印象，找到门的位置。 推开移动门，她语气中难得流露出一丝焦急：“怎么了？” “没事。”沐汐清拍了拍王妈的手背，给她使了个眼色。 王妈为难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在沐汐清恳求的目光下，道：“沐小姐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不过好在没事。” 段寻霜扶着移动门的手松了些，她“嗯”了声。 沐汐清辨不出她的意思，但心领神会的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搀扶段寻霜。 埋藏在心底，对女人的恐惧再度升起，她犹豫了会，来到女人身边，略显生硬地：“段总，您吃好了吗？” 不经意间，她将对女人的称呼又改了回去。 段寻霜贴合裤线的指蜷缩起来：“吃好了。” “我送您回卧室？”沐汐清又问。 段寻霜皙白的手抬起，握住沐汐清的手腕上，她沉默数秒，道：“不开心吗？” 沐汐清：“没有。” 她有不开心的资本吗？ “不想回沐家？”段寻霜直白地点出。 沐汐清不颤长撒谎，她顿了顿：“不是。” “那就是了。”段寻霜听出她话语中的别捏，指腹摩挲着掌心下的细腻凸起，低叹，“对于没有事先询问你的意见就答应沐先生，我向你道歉。” 沐汐清看向她，委屈感更甚。 “我一开始是拒绝的，”段寻霜继续：“但沐先生告诉我，你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沐家，如果今天不回去，很有可能会再也看不见了。” “我问他是什么，他说，不方便明说。他还告诉我，你害怕我，”段寻霜轻轻握住沐汐清的手，捏了捏柔软的掌心，“不敢直接跟我说，只能让他来转达意思。” 沐汐清瞳孔睁大。 段寻霜显出几分落寞，“所以，你能告诉我，你怕我什么吗？” 15、第十五章 “你是因为这些传闻怕我的吗？”段寻霜没再继续揉她的手背，而是将她那只手握在左手手掌上，右手盖在她的手背上。 沐汐清舔了下唇，不言语。 是无声的默认。 十数秒后，耳畔响起女人无奈地叹息声，沐汐清下意识缩紧身子。 “看来的确是因为这些传闻。”段寻霜有种恍然大悟的错觉，“自你进入段家后，每次与你相处时，我总能感觉到你面对我时的紧张。” 沐汐清想要将手抽出来。 段寻霜按住她不老实的手，指腹划过敏感的皮肤：“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澄清那些不切实际的传闻。” “先不说那些说我狠厉的。”段寻霜是置身事外的淡然。 若是一早知道沐汐清会因为这些被人奚落，因为这些怕她，她早就让人去澄了，从源头掐断。 沐汐清愣愣地望着突然说起这事的女人。 “雷家自尽的那位，跟我没有关系，我甚至连那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段寻霜语速不断，咬字清晰。 “可……外界都传闻是你……”沐汐清适可而止。 “是我折磨的？”段寻霜轻笑，“这些传闻我听过一二，真真假假都有。可喜欢折磨人的癖好，我真的没有。” “我会澄清的，给我点时间，好吗？”段寻霜柔声道。 沐汐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段寻霜现在是在和她解释吗？用这样温柔的语调。 或许是沐家让她感受到了太多的冷漠，忽视，她竟然在此刻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一股，久违的，令人心跳不止的混乱。 她动容的点头，想要知晓事情的真假。 如果传闻不实，那就澄清，将过往的虚假湮灭在尘埃中，还于清白。如果是真的，段寻霜就算想强制压下去，也会流出些风声。 圈子就这么大，她不担心段寻霜会明目张胆的骗她。点完头意识到身旁的人并不能看见她的动作，出声应道：“好。” 段寻霜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击在沐汐清的手背上，后座的灯光被刻意调的昏暗。女人的神情淹没在这片昏暗中，潜藏在柔软的白色绸缎下。 难得有了片刻的迟疑，段寻霜抿了抿唇，嗓音中不自觉藏了些许哑意和不确定：“你现在……还害怕我吗？” 沐汐清怔愣住，这个问题，现在问是不是尚早。传闻还未澄清，她也不知道还要不要怕。 可潜意识里，她相信了女人的话。她相信那些传闻大多是假的，可理智仍旧占据上风，沐汐清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半真半假的回了句：“我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些。” 段寻霜缓了口气，表情越发柔和，她轻声：“没关系，我会证明我刚才说的所有。” 沐汐清“嗯”了声，心思已然飘飞，含着水意的眸子时不时瞥向手背上的两指。 空间内安静的恍若不存在，于昏暗中，五官的感知力更加强烈，周身缠绕着的冷冽柔和的木质香无时无刻不再侵入沐汐清的鼻息。 很是好闻。 漆黑的车身行驶在空旷的道路上，沐汐清偏开头看向窗外，想要避开如影随形的气息。 车窗外，一切都在倒退，唯独这辆车和这辆车内的人在前进。 手背上的温热不知何时退去，车窗外的道路开始变得熟悉，直到一座建筑的出现。 迈巴赫缓缓停下，车门打开。 沐汐清先一步下车，等她绕过大半个车身，到另一扇车门前准备扶段寻霜下车时，女人已经先一步下来了。 段寻霜身姿高挑，约莫一米七出头，此刻又穿着高跟鞋，无形中比沐汐清高了半个头。 沐汐清不得不抬起头，仰视女人，她想问“穿高跟鞋不会崴脚吗？”可仔细一想，这人好像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她自觉地止住了心里的疑惑。 “送我去书房吧。”段寻霜暖声道。 她需要将这些问题妥善处理好，然后才能……更进一步。 ＊ 将段寻霜送入书房后，沐汐清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过十点。 想到之前她和萧冉在大学时期创立的有关数字雕刻的工作室。 因为这段时间她游走于段家，很多事萧冉体谅她，没有给她压力，可她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之前答应萧冉的视频已经剪辑完，发送给她了，而模型还有大半没完成。 她走到电脑前，打开下载的建模软件。 这台电脑是来段家后配置的，不是她之前用的那台，很多东西都没有，好在她有备份到u盘的习惯。 从包中取出u盘，推开，插入usb接口中。 右下方弹出u盘插入的提示。 沐汐清打开文件，找出名称为“模型初版”的，点开。 建模软件弹出，初始界面过后，一座半成品模型显示在屏幕中央。 沐汐清用鼠标将其转了个圈，大致浏览过来，连接上手绘板，进行数字雕刻。 模型的下半身大致雕刻的差不多了，上半身却还差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的脑海中，没有这个模型人物的样子。 她不知道该给模型雕刻出什么样的脸，脸上的五官刻画又该怎么去雕刻。 笔刷无目的的在模型上移动，随后再按下撤回键。 就在茫然之际，段寻霜的面容突然蹦出，形成一连串完整的画面。 不可否认，沐汐清在某种程度是颜控。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不受控制的多留心。譬如此刻，她好奇段寻霜去书房做什么。 更好奇，段寻霜会选择什么样的方式去澄清那些所谓的，不切实际的传闻。 压着数位板，配套的笔带动光标移动到模型的脸部，开始刻画模型大致的外轮廓。 等到外轮廓快要成型之际，沐汐清猛得回过神来，她诧异的望着屏幕中的模型的脸部轮廓，竟然和段寻霜的几近一样。 她竟然将段寻霜当成了参照物。 沐汐清瞬间感觉有股热流直冲脑门，脸部发热的厉害，她放下笔，掩耳盗铃地嘀咕了句：“今天怎么这么热。” 模型是不可能继续雕刻了，她抬手点击叉，想要将软件关闭。 与此同时，提示框跳出。 “是否保存当前操作。” 沐汐清握紧鼠标。光标在是否两个选项中来回移动。 “算了，也是花时间雕刻的。”沐汐清宽慰自己。 鼠标点动，文件保存。 合上电脑，沐汐清又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快到午饭的点了，沐汐清还不饿，但她还需要喂段寻霜吃饭。 出了卧室，沐汐清转头往段寻霜住的那间卧室而去，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反应。 对方还在书房，她掉头往书房而去。 书房距离卧室不远，想来是为了方便段寻霜随时办公。 站在书房门口，沐汐清犹豫了下，抬起，食指和中指弯曲，规矩而又克制地敲了三声。 数秒后，响起门锁打开的声音。 “段……”沐汐清话语止在嗓子中，眼前是完全陌生的女人。 开门的人上半身是剪裁合宜的西服，下身搭配西装裙，利落的短发垂至肩膀，无边框眼睛配上严肃的表情，有种极强的威压抵在身上。 沐汐清第一次在这处别墅看见陌生的面孔。 抬眼过去，从面前人遗落的缝隙中，偌大的书房内，段寻霜端坐在书桌后的软椅上，面前或站或坐着四五个人。 齐刷刷地往站在门口的她身上看。 段寻霜在开会。沐汐清瞬间明白，她后退半步。 “夫人好。”面前的女人突然出声。 后退离开的沐汐清：“……” 夫人？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里侧的段寻霜。 女人唇角悬着淡淡的弧度，抬起手，里面其中一位站着的女性立刻扶住她。 沐汐清看着她被人扶着出来，形成肌肉记忆抬起的手无力落下。 “小清？”女人清润如水的声音缓缓流出。 听见这么亲昵的称呼，沐汐清有顷刻间的失神。段寻霜，叫的好……熟练的样子。 余光瞥见周围的人，沐汐清压住不断翻滚，动荡不安的心。段寻霜这是在和周围的人装样子吗？可是，距离她们正式结婚还有半年的时间。 她们现在就要开始演了吗？目光扫了眼刚刚喊她“夫人”的女人身上，沐汐清收回目光，扯了扯唇角，对着段寻霜道：“我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段寻霜弯唇，“有什么事吗？” “没事。”沐汐清。 段寻霜笑着回应：“好。”她凑近，唇几乎贴近沐汐清的耳朵，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很快就好，你先去吃饭。” 温热的气流扑打在耳垂，冷香包裹，沐汐清身子猛然间僵硬住，这个距离，太近了，这个姿势，也太亲昵了。 比那句“小清”更加亲昵。 沐汐清喉咙滚动：“我等你。” 段寻霜无奈地笑了：“好，我尽快。” “不急，你慢慢忙。”沐汐清犹豫地顿了下，“但也别太辛苦，累坏了身子。” “我会注意。”段寻霜。 “我先走了。”沐汐清点头示意段寻霜身边的人，以表礼貌，而后又回到了自己卧室。 等沐汐清离开后，一开始给她开门的秘书唤道：“段总？” 段寻霜唇边的笑意收敛，她转过身，书房门被合上：“何颜，你刚刚叫她什么？” 被点到名的秘书“啊”了声，试探性地：“夫人？” 段寻霜：“下个月给你加薪。” 17、第十七章 发出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般，等了几分钟都不见对面的人回复。沐汐清怀着满肚子的疑惑，想直接打电话过去，可碍于萧冉可能所处的情景，遏制住了这种念头。 指尖上滑，怀着萧冉怎么见到段寻霜以及她为什么要偷拍段寻霜的念头，沐汐清开始浏览萧冉一开始发送的内容。 大多是表示惊讶的语气词和感叹号，以及各种奇形怪状，可爱多样的表情包，沐汐清自觉略过这些，捕捉文字中的重点内容。 不多时，她抽调出几条有价值的消息，拼凑出部分有用的信息。 段家临时通知沪城各家，召开了一场小型会议，尤其点名雷家必须到场。 由于开会的时间太过突然，萧家父母都在国外，暂时赶不回来，只能让萧冉代替参加。 沐汐清眉心蹙起，从萧冉发过来的消息来看，本次小型会议牵头人是段寻霜，沪城各家都派了人参加。 可这般兴师动众的目的是什么？沐汐清退出和萧冉的聊天界面，目光凝固在下方的段寻霜的头像上，指尖悬停几秒，她点进去。 聊天内容停留在她回复的那句去找她。 段寻霜不是说过，不想让外人知晓她眼盲吗？怎么会亲自主持会议，这不是直接将自己暴露在一众人前吗？ 回忆起段寻霜临走前说的话，沐汐清越发不明白段寻霜的想法。 好在，没过多久，萧冉的消息再度传递回来。 【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你知道当时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整个礼堂的人视线都朝我这看得尴尬吗？】萧冉。 【？？？】沐汐清发了三个问号询问情况。 萧冉还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诉说着刚才的尴尬：【我刚刚一直没敢动，见台上人没说什么，才敢继续摸鱼的。】 【怎么回事？】沐汐清打字问。 【段总刚才一条条念着外界有关她的传闻，还直接点了雷家的名，问他们，哪一条是她做过的。】萧冉。 看见消息的沐汐清心头猛地一跳，细细密密的说不上的滋味顺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她不过是午休了一段时间，段寻霜就直接将这件事摆在台面上开始澄清了？ 不等她回复，萧冉的消息又一次弹出。 【啊啊啊啊，段总直接让秘书把查到的证据放投屏，我看雷家人的脸色都成死灰色了。尤其是雷家的小儿子，笑死了，要不是人多，我感觉他爸巴掌都落在他脸上了。】萧冉很是激动的样子。 惯常使用的表情包都没发，备注下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长时间存在。 【啊啊啊，段总杀我，她怎么可以用那么平淡，有条理的话语罗列出这些。呜呜呜，我为我以前对段总的误会感到深深的自责。】萧冉。 沐汐清咬唇，指尖落在虚拟键盘上，久久敲不出一个字。 段寻霜的行动力，真的很强，扭转局面的能力也很强。 【不过段总消失快半年了，怎么突然大张旗鼓地澄清这些了。看来这些传闻对段总的影响真的很大。思索.jpg】萧冉。 沐汐清愣神，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萧冉的问题，对方一连发过来的几条消息，她都没有回复。 好在萧冉没留意这些，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无非是段寻霜如何一条条澄清那些虚假的传闻，如何将证据放在所有人面前的。 没有借助段家在沪城的影响力强制压下，而是用真实可靠的证据洗刷这些。 本就是没有根据的传闻，如同破碎无用的碎纸，被扔入垃圾桶中，再无人冒着传播虚假谣言，被段寻霜盯上的风险，谈论这些。 沐汐清想的却不是这些，略有僵硬的手指终于落在虚拟键盘上，打出一行文字。 【她脸上有戴什么东西吗？】沐汐清。 段寻霜看不清，她要如何伪装，才不会让人发觉。 【啊？戴什么？】萧冉。 沐汐清舌尖抵在上颚，指甲滑过手机壳，带来刺耳的摩挲声，她喉咙动了动，回复： 【没事，我就问一下。】沐汐清。 段寻霜什么也没戴，大刺刺地面向礼堂的人。沐汐清酸涩中泛起难以察觉的异样，晕染整片心扉。 深呼一口气，她回归一开始的问题。 【你为什么偷拍她？】沐汐清。 【因为段总好看啊！你说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简直就是颜狗的盛宴。怎么可以有人把御和清冷结合的这么好！！！】萧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若不是地点不对，她恐怕直接发语音吼出这句话了。 【外界传闻都澄清的差不多了，感觉她本人挺不错的，比你那个渣爹好多了。要我说，实在不行，你就从了她吧。开玩笑.jpg】萧冉。 沐汐清没回复。 【我开玩笑的，你要是不喜欢她，千万别委屈自己。好歹我也是你闺蜜，为你抵挡万千风雨。】萧冉。 【你最后一句话中二起来了。】沐汐清。 【发给我看看。】沐汐清。 她想知道，段寻霜此刻，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萧冉。 【她的照片。】沐汐清。 【删了……】萧冉当时怕被发现，连忙将拍好的照片删了，连带着最近删除里面的也给一并清空了。 主打一个没有证据。 可谁知，台上段氏的几人只是瞟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沐汐清抿唇，无心让萧冉再拍一张。潜意识里，她不想让段寻霜的照片存于她人的手机中。 【奇怪，结束了，段总怎么还在那坐着，而且段董也没动。】萧冉。 沐汐清了然，依照礼堂的布局，段寻霜势必需要别人扶着，才能确保安全，可人多眼杂，难免露出破绽，不如等所有人都走了，再从侧门出去。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段苏华也在。 【算了，应该是段董有事和段总说。】萧冉没有多想，继续给沐汐清发消息。 沐汐清回复了几句后，主动中断话题。她需要放空思想，好好想想。 * 礼堂内，除段氏的人外，其余人都离开了，段寻霜长久不见光的眼睛接触了太久的亮度和空气，有些干涩。 加之她看不清，只能依靠记忆将所要说的内容记在大脑里，还要时刻保持警觉，像正常人那般转动眼珠，眨动眼睛，故作无意地将目光落在礼堂内的众人身上，落在她点名的人身上，不让人发现她眼睛的异常，短时间的超负荷运转，让她神经疲乏。 她闭上眼睛缓和。 身旁段苏华担忧地看向她，对着何颜招了下手，后者当即将提前准备好的药膏递到段苏华手中。 “奶奶，我回去再敷。”段寻霜偏过头，阻止段苏华的动作。 她答应过沐汐清，回去了让对方给她换上新的绸缎。 段苏华：“小霜，先敷上，眼睛会疼的。” 段寻霜摇头，她揉了揉突突起跳的太阳穴：“没事，不急于这一时。” 段苏华没办法，只能任由孙女去了。她侧目看向何颜等人：“何秘，你带人去把车开到侧门。” 车子一直停靠在礼堂的侧门，段苏华这般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有话要单独对段寻霜说。 何颜等人离开了礼堂，在侧门等待。 偌大的礼堂内部，只剩下段寻霜和段苏华两人。 “奶奶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段寻霜。 段苏华慈爱地看着双目微闭的人，心疼道：“有什么需要，让何颜她们代为传达就好，你现在的状态，怎么还亲自出来。” 段寻霜无谓地扯了下唇角：“关乎本身的，总要亲自澄清，说服力才会更强。” 早该澄清的，这样，她在乎的人，才会更好的面对她。 段苏华毕竟活了几十年了，凡事看得透彻，模糊猜到了大致的情况，没有多问，反而好奇地：“沐家那女孩同意和你联姻了，你怎么不直接领证，把婚礼办了，还要等半年？” “不经过她同意，就让她与我联姻，本就是为难她了。”段寻霜语气淡了下去，里面藏着她难以言明的不堪和深藏已久的心思，“我不想再强迫她。” 半年，是她给沐汐清考虑的时间，也是给自己放纵的时间。 半年内，若是沐汐清没有喜欢上她，她就放她离开，绝不再强求。 况且，她本就已经够贪心了，原计划只给自己三个月的时间，被她以眼盲，行动不便为借口，拉长到半年。 半年后，就算沐汐清最后给出的答案并非她所想，这半年，也足以她余生回味。 何况，她现在这般…… “小霜，”段苏华叹息，“你太克制了。” “奶奶，”段寻霜指尖轻点眉骨：“有时候，我也会自卑。” 19、第十九章 绸缎被托举在两手之间，形成一条水平线，两边的尾端自然垂落，柔顺地回来飘动，轻盈的质地仿若无物。 沐汐清半弯下腰，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注视着对面那双干涸的，含着少量水渍的眼眸。 连带着，段寻霜眼白处的几根红血丝被她清晰地捕捉。 “不疼了。”面前的女人薄唇轻启，话语中隐含着从容的笑意，“不是很严重的事。” 沐汐清不相信，她平日里见到的段寻霜几乎无时无刻敷着药，今日从段寻霜出去到现在，四五个小时的时间没有敷药，怎么可能没有影响。 况且，段奶奶离开前的那句，无一不在担心对段寻霜的影响。 沐汐清心情复杂，一股莫名的自责挂在心间。 “疼的话跟我说。”沐汐清上前半步，将绸缎小心敷到段寻霜的眼睛上，她刻意将动作放得更轻，更慢，生怕对面前人的眼睛造成二次伤害。 “好。”段寻霜从顺如流，许是察觉到了身前人的低落，她有意逗她，“那要是疼怎么办？” 沐汐清瞳仁颤动：“我去叫医生。” “不用，”段寻霜好笑：“我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可以让我不疼。” 沐汐清紧绷的神经放松，意识到对方真的不疼后，她顺着对方的话开玩笑：“嗯，的确有特殊的方法。” 段寻霜扬眉，好奇：“嗯？” 沐汐清狡黠：“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段寻霜明显愣了下，既而低下头，两肩轻微地耸动，无声地笑着。 沐汐清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她陡然间发现，不知从哪个刹那间，她对段寻霜的恐惧已然消退。 唇边的弧度不由得僵硬住，闪烁着星光的眼眸注视着低头浅笑的女人。女人依旧端庄温柔，只是眉宇间，增添了初见时不曾有的明媚。 沐汐清恍然，隐约有了答案，或许从一开始见到段寻霜的那刻起，她对段寻霜就没那么恐惧了。 只是传闻仍在，不断的催眠她，提醒她，让她时时刻刻对段寻霜保持警惕之心。而今谣言澄清，强制性蒙在眼前的迷雾驱散，露出事物最本真的模样。 沐汐清的心软了下来。 “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段寻霜仰起头，很是认真的模样。 沐汐清应：“什么问题？” 段寻霜微微调整了下姿势，玩味地重复上午询问过的话题：“你现在还害怕我吗？” 她太过镇定，也太过自信，像是笃定沐汐清等会的回答会符合她的预期，所以，她悠然自在地扬起头，像是全然等待夸奖的姿态。 沐汐清看得怔怔的，半晌后，抿唇一笑，她半蹲下身子，故意道：“我不知道。” 段寻霜面上的神色变动了下：“你不知道吗？你那位好朋友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沐汐清直起身，走到段寻霜的身后，指腹捏起绸缎，小幅度地调整绸缎的角度。 “你那位朋友，很大胆。”段寻霜感知身后的存在，脊背靠在软垫上，回忆礼堂内的事情。 她看不清，以至于敏锐力提升了许多，闪光灯亮起的刹那间，她就注意到了，随后站在她身侧的何颜小声告诉她，那人是萧家的萧冉。 她自然听说过萧冉的名字，是那个让沐汐清提前半个月就告知她要出去的人。 所以，她没有制止。 可现在来看，那人莫非没有对沐汐清说？ 可能性不大，因为沐汐清现在对她的态度，分明要比以往更加热情，更加放松。 手臂支撑在沙发扶手上，片刻的功夫段寻霜就想明白了。 但…… “看来我的澄清还不到位，明天我抽个时间再澄清一下。”段寻霜一本正经。 “哎，”沐汐清急忙叫停，她不忍心让段寻霜的眼睛再次受损，于是连忙道，“我知道的，她和我说了。” 段寻霜轻笑一声。 沐汐清反应过来，段寻霜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她面皮本就薄，脸腾地一下变得红润许多，放置于绸缎尾端的手蹭过女人的后脑，带了几分力度的点了下她的后颈。 “没那么怕了。”沐汐清保留几分，回答。 段寻霜弯唇浅笑，过了会，她道：“其实，外界的传闻也有真的。” 沐汐清：“比如？” “对于竞争者，我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段寻霜坦诚，“但我可以保证，我的私生活，绝对干净，安全。” 沐汐清“嗯”了声：“好。” 这点她可以理解，毕竟段家百年，一味的心慈手软，也不可能存续这么久。甚至，在她眼中，这点很好。 “对了，你一开始想说什么？”沐汐清问。 当时两人同时开口，段寻霜让她先说，如今她说完了，该轮到段寻霜了。 “刚刚奶奶说的，你可以不用在意。”段寻霜不催促她，“奶奶她或许比较着急，你不用有压力。” 她顿了顿，笑意浅了下去，认真地：“我尊重你的选择。” 沐汐清心又一次颤动起来，怦然跳动的感觉让她酸甜无比。无可否认的是，段寻霜对任何人来说，都很有魅力。 从进入段家开始，她早已确定了内心的选择，只要段寻霜不反悔，她一定会和对方结婚。 只是，望着这样的段寻霜，听着段寻霜的几句话，她突然有了一丝别的想法，或许，她未来的生活，不会太枯燥无味，她可以拥有选择权。 但沉沦是短暂的，沐汐清咬了下舌尖，抽回混乱的心绪。段寻霜选择和她联姻，只是因为两人八字相符而已，换做任何人，以段寻霜的教养，都会如此。 她并不是特殊的。 20、第二十章 是夜，沐汐清从段寻霜的卧室出来，视线在陈设讲究的走廊上转动，不多时，落在了她卧室旁边的那间，自她来到段家后，仅去过一次的画室。 驻足站立片刻，沐汐清迈步而去，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点开相册。 指尖滑动，找到之前拍摄的，用作灵感素材的照片。将这些照片一一浏览过后，她点开一张数月前和萧冉去名胜古迹游玩时拍摄的。 她的初衷就是准备将名胜古迹和她这次所要设计的古风系列手办结合在一起。 为此，她翻阅了大量的资料，手办的衣着，动作都已经确定下来了，唯独人物的面容，无法确定。 一方面，要符合古风人物的特性，另一方面，还要符合人的视觉审美。 正想着，沐汐清来到画室门前，单手按住门把手，掌心带了力往下按压，打开足以容纳一人的空间后，侧身而入。 反手关了门，沐汐清放下手机，从靠近墙壁的架子上取出一沓速写纸，而后夹在速写板中。 又从旁边的笔盒中取出一根中碳和一根软碳，用自动削笔机削好，然后坐到画室左侧的小凳子上，长腿搭在前方不远处的脚垫上。 笔尖摩擦在纸面上，发出“沙沙”的摩挲声，黑色的碳铅将抵着的中指的第一根指节晕染出浅薄的黑灰色。 沐汐清看着打出的大致轮廓形，闭上眼睛，一幅幅多彩的画面不断涌现。 夜晚是灵感集中爆发的源泉，却也是扰人心绪的开始。 不知不觉间，沐汐清又一次想到了段寻霜，想到了段寻霜那双浓重黑意的瞳孔，想到了因长时间没敷药而干涩，浸染着血丝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碳笔在速写纸上排出一条条规整的线，强行将杂乱的想法排出。 不知过了多久，恍然间，脑海中突然窜出一副画面。 于一片竹林中，身着金黑色服饰的女子背上背着一把长剑，在满天竹叶中，女人猛地睁开微闭的双眸，慵懒地神情顷刻间发生变化。抬手间，长剑出鞘，泛出的冷光在女人浓颜五官上快速滑过。 与段寻霜的清冷系容颜截然不同。 沐汐清瞳孔颤动，手先于大脑，直直地翻开速写纸的下一页，手飞快摆动，将大致的型勾出，而后开始一遍遍的细化，直到最后，完全精化。 捧着细节完整的稿子，沐汐清激动呼吸急促，她按住满是碳灰的手，缓和心情。 模型的上半身也已经确定了。 沐汐清拿出手机，立刻拍摄了张照片给萧冉发过去。 【萧冉，我找到我想要的感觉了。】沐汐清。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啦。】沐汐清。 发完消息后，她抬眼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 紧绷的神经陡然间松懈下来，沐汐清后知后觉地有了些许疲惫，可对比上将模型头像确定下来，这点疲乏可以忽略不计。 她扭了两下头，还没收到萧冉的消息。 退出和对方的聊天界面，沐汐清目光落在了下面的两个联系人的头像上。 不知是不是巧合，空白的聊天框就位于段寻霜的下方，犹豫了会，指尖点动，进入和空白的聊天界面。 【我刚刚把之前一直困扰我的难题解决了。】沐汐清。 等了十数秒，空白的消息传送过来。 【祝贺，是和你的那位联姻对象之间的事情吗？】空白。 沐汐清看着对方发来的这行文字，落在虚拟键盘上的手指突然不动了。 她和段寻霜之间困扰的难题解决了吗？算是解决了吧，毕竟，谣传已经澄清，横在两人中间的那层看不清的误会被打破。 于是，她打字。 【差不多。】她一语双关。 【那就好。】空白。 沐汐清边往画室外走，边给空白发消息，关心对方近些时日的状况：【你那边呢？怎么样了？】 海市蜃楼如今成真了吗？ 空白今天回消息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沐汐清刚回到卧室，手机发出“叮咚”一声脆响。 【喜欢的人，今日对我亲近了些。】空白。 沐汐清为她高兴：【这是个很好的前奏，加油！】 紧随其后，她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我会尽力的。】空白。 沐汐清笑了笑，暗自感慨空白的小心谨慎。她摇摇头，随手往上翻了翻两人之间的聊天记录。 起初还没发现什么，可当给手机充上电，准备去洗澡的时候，沐汐清恍然，空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给她发过表情包了。 但念头一闪而逝，每个人发消息的习惯不一样。 沐汐清没有过多纠结，思及今日发生的事，她想给自己放松一下。 【今晚要一起玩游戏吗？】沐汐清打字给空白。 算起来，她和空白已经许久没有一起玩过游戏了，应该有大半年了。 空白这次的回复慢了许多，沐汐清以为她在忙，想要将消息撤回的时候，已经超过了时间，无法再撤回了。 【嗯……下次玩也可以，我先去洗澡。】沐汐清。 发送完，又等了一分钟，见空白依旧没有回复，沐汐清放下手机，拿上换洗衣物进入卫生间。 十五分钟后，携带着满身热气，锁骨上还挂着几颗圆润水珠的女人重新回到卧室，坐到梳妆台前，拿过水乳，精化等，按顺序涂抹。 等她钻进被窝，再次拿起手机，空白的消息发送过来了。 【好啊，等你好了发消息给我。】空白。 消息是十分钟前发过来的。 沐汐清眨了眨眼睛，她立即回复。 【我好啦，上号。】沐汐清。 【来了。】空白。 上号中途，萧冉的消息弹出，沐汐清顺手点进去。 【不错，很完美。（就是画的可能有点抽象，但我相信，雕刻出来，一定很好看！）】萧冉。 沐汐清挑眉看着括号里的文字，点开发过去的图片，仔仔细细看了会，她绘画功底虽然不是很好，但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等我雕刻完再给你看。现在我要去玩会游戏放松会。】沐汐清。 【去吧去吧。】萧冉。 回复了个“好的”表情包，登录游戏，邀请空白后，点击开始游戏，动作一气呵成。 进入选择阶段，沐汐清照例预选了射手。 空白在五楼，位于一楼沐汐清想着帮她先选，就发了个帮抢。 空白没客气。 选完后，沐汐清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杯子，抿了口白开水润润唇，余光盯着屏幕上倒数计时。 “感谢大佬帮抢，这把小女跟在你身后，为你生，为你死，只为你一人打call。” 一行文字从空白的人物头像上飘起，正在喝水的人在看清内容后，怔了一瞬，水卡在喉咙中，登时被呛得脸颊微红，捂唇咳嗽。 沐汐清握紧水杯，呆呆地看着那人的游戏id，确定刚刚那句话的确是空白发的。 她是被夺舍了吗？空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情绪外放了？ 21、第二十一章 不仅仅是情绪外放，就连技术也比之前厉害了许多。 沐汐清已经有大半年没玩这个游戏了，刚开始手感还不是很顺，打得比较谨慎。等手感上来了，她恢复了以往激进的打法。 找准时机，趁着对手血量不多的时候，直接冲上去，一套连招，拿下人头。但她的角色本身血量也不多了，在血条快要清空时，空白一整套技能下来，直接给她回了大半的血。 沐汐清轻咦一声，扫了眼屏幕上跟在她后面还知道探草的空白，心底的好奇心不断上涌。 空白的意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就在她疑惑走神之际，一阵特效闪过，屏幕瞬间变得灰暗。 她被敌方打野击败了。 沐汐清抿了下唇。 【无语死了，辅助能不能过来跟跟我。野区都被反完了也不知道过来。没脑子吗？】打野。 【叫什么叫？你看看你那战绩，跟你有什么用，1-7，野区栓条dog都比你守得好。】辅助。 打野可能没想到辅助直接怼回来了，也可能是个欺软怕硬的，空白怼回去后，也就没吭声了。 硝烟还未升起，就被生生掐灭了，沐汐清蹙眉瞧着屏幕左下角，空白发送的文字。 越发觉得不对劲，在她印象中，空白总是成熟稳重的，何时会用这种口吻怼人。 可那行文字实实在在地摆放在那。 经济差太大，不出意外的，游戏输了。 沐汐清叹了口气，打开微信给空白发消息。 ＊ 另一间卧室内，年轻张扬的女生看着跳出来的黑红色的失败字样，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口中念念有词：“怎么会有这么菜的人，菜就算了，还敢将责任推到我一个小小辅助的身上，气死我了，要不是嫂子在，真想骂死他。” 坐在她对面的女人淡然地捧着一杯温水，耳中塞着一枚小巧的白色耳机，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点开刚收到的消息。 机械音自耳机中传入。 “这把我失误了。” 音调鼓动耳膜，女人抬手调整耳机，唇贴近手机，语音转文字。 【没关系，还玩吗？】 【好。你现在的辅助玩得很厉害，怼人也好厉害。】 【可能刚刚那把运气好，至于怼人……无意间听别人说过，就记下了。】 “继续吧。”女人给对面坐着的人道，“再开一把，菜一点。” “啊？”被下达指令的女生愣了下，“为什么？” “因为我菜。”女人理所当然。 “……知道了。”女生应。 “还有，”女人抿了口水，缓缓开口，“别在游戏内发言。” “忘了这是你的号了，没忍住，下把我一个字都不会打出来。”女生保证。 “嗯。” ＊ 又开了一把，沐汐清相信了空白说的“那把运气好”。 这把的空白恢复到了以往的水准，越塔送人头，打团分不清敌我方向，各种超水平的低级失误频频出现。 【我把游戏里的人都屏蔽了。】空白。 沐汐清分屏看了眼微信，打字回复：【我也屏蔽了。】 不敢想，如果不屏蔽的话，这把两人会被骂的有多惨。 又玩了两把，沐汐清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她退出游戏，给空白发消息。 【有点困了，下次再玩吧。】沐汐清。 【好，早点休息，晚安。】空白。 【晚安。】沐汐清。 【安。】空白。 对话就此结束。 沐汐清将手机放到桌头柜边，双手摊放在被子上，闭目，不多时，意识陷入一片温软中。 清晨的闹钟敲响铃声，沐汐清闭着眼睛，寻着记忆将其关掉，而后闭目养神数分钟，坐起身，揉了揉渐渐转醒的大脑，起床洗漱。 “早啊，嫂子。”刚出卧室门，就瞧见迎面从旋转楼梯上来的段宁，女生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 “早啊，你今天起得很早。”沐汐清。 段宁眼底的笑意越发深重，她点头，没接着这个话题展开，问：“嫂子现在是要去找我姐吗？” “嗯，一起去吃早餐。”沐汐清回。 段宁挑眉：“我和嫂子一起。” 今日的段宁叫“嫂子”叫得有些频繁了，沐汐清打量了她几眼，到底没多问。毕竟从见她的第一面，就这么叫了。 “姐。”段寻霜的卧室门被打开，段宁大刺刺地双手怀抱堵在门前，“早上好啊。” “嗯。”段寻霜语气淡淡。 沐汐清情绪被带起，不免轻笑出声，她扶着段寻霜，低声道：“小宁和你打招呼，你就‘嗯’一声啊？” “就是就是，嫂子你看我姐，怎么可以这样，太不尊重人了。嫂子，你可要好好管管我姐。”段宁慵懒地靠着门框，借机告状。 被段宁的这句话拉回神，沐汐清下意识偏头看了眼段寻霜。 女人眉宇间凝着淡淡的亲和，冷白色的皮肤与绸缎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整个人看起来冷傲而疏离。 她怎么能管得了段寻霜，沐汐清哑然。正要打圆场揭过，就听见段寻霜的声音。 “早上好。”段寻霜。 “这才对嘛。”段宁满足了，“我去餐厅等你们。” 说罢，一溜烟跑下楼了，仿佛身后是什么洪水猛兽。 沐汐清目睹这一切：“小宁今天很活泼。” 段寻霜意有所指：“是很活泼。” 沐汐清没听出她话内的意思，扶着人下楼。她现在对段寻霜的惧意全然消退，相处时也自然了许多。 “眼睛恢复的怎么样了？”沐汐清关心。 “不疼了，不用担心。”段寻霜暖声。 怎么可能不担心。沐汐清心道。 将段寻霜扶着坐好后，沐汐清坐到了她身边的位置。 “姐，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段宁见人齐了，拿起小圆盘中的鸡蛋提醒道。 沐汐清看她。 段寻霜“嗯”了声。 “嫂子，你看我姐又‘嗯’。”段宁检举。 “知道了，没忘。”段寻霜补充。 沐汐清低眸，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嘿嘿，是这样的嫂子，我昨天帮我姐打了几把游戏，然后呢，她为了报答我，答应报销我未来一年的所有花销。”段宁得意洋洋地为她解答疑惑，“吃完早餐，我就回房间把要买的东西罗列下来，首先是我看中的那辆限量款豪车，然后再是各种名表，包包……” 段宁满脸兴奋，边说边喝豆浆：“我可要好好宰我姐一笔。” 段寻霜面容平淡。 沐汐清有点不相信，她笑：“只是因为游戏吗？有没有可能，是你姐姐本来就打算给你呢？” “没可能。”段宁否定的干脆利落，还不忘抱怨，“不过说回来，昨晚第一把的那个打野，是真菜。” “嗯？”沐汐清摇头，“看来这段时间，打野水平都参差不齐。” 段宁扬眉：“应该吧，不过，”她有心往段寻霜身上引，“有的人可能连这种水平都没有。” 段寻霜指尖轻点在桌面上。 段宁见好就收：“我吃饱了，回去列清单了，姐，嫂子，你们慢慢吃。” “好，”段宁离开后，沐汐清打趣，“我游戏天赋也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让我帮你打？” 22、第二十二章 “可以吗？”段寻霜放下手中的早点，抽出湿纸巾擦拭指尖沾染的黏腻。 “但我很贵哎。”沐汐清看出她的认真，有心逗她。 段寻霜手臂搭在餐桌上，后背却是板正的，薄唇张合，略有苦恼地：“多贵？我看看我能不能出得起。” 沐汐清反被她逗笑了，抿了口豆浆，低声道：“我现在很少玩游戏，要是你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应该都能抽出时间。” 段寻霜勾唇：“我偶然玩玩，不经常。” 沐汐清明白，段寻霜忙碌，很少能抽出时间分给游戏这类耗费时间的东西，更遑论现在对方看不见，更不可能玩游戏了。 让段宁帮她打号，大概率可能也只是强迫症犯了，想要赛季标记。 吃完早餐，沐汐清在前面指引段寻霜在别墅前散了会步，到不远处的凉亭休息。 “半年前，我从医院醒来时，发现眼前的物品是一片模糊时，内心是极度恐惧和崩溃的。”段寻霜主动开口，她抬头，面容对着遥远的天际，她声音平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淡定的让人心疼。 “半年过去，我慢慢适应了目前的生活，”她语调不变，其中蕴含的感情也不曾变化，“只是现在，我好像又开始不满足了。” 沐汐清手搭在段寻霜的手腕上，安慰：“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发达，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 段寻霜笑，继续道：“奶奶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寻霜。”沐汐清舔了下唇，试探地叫出这个称呼。 段寻霜偏头，和她面对面：“嗯？” 尾音上扬，带着勾人的不自知。 沐汐清被勾得耳朵痒痒地，指尖在段寻霜的腕骨上上下滑动，她压着声，似是爱人间亲密的劝慰：“会好的，”她坚定，“一定会好的。” 她太过于笃定，确信段寻霜的眼睛会好般。 段寻霜怔愣了瞬，她轻笑出声，语气是听得出的明媚和愉悦：“嗯，会好的。” 一定会好的。 * 午后，沐汐清在画室里给昨晚的草稿做细化工作，炭笔在速写纸上快速移动，一点点的将人物刻画出来。 半个小时后，沐汐清扯下那页速写纸，往卧室去。 她将绘有人物的速写纸放在电脑桌上，顺手把电脑打开，然后去卫生间，清洗手上的碳灰。 打了两遍洗手液，才将手完全洗干净，擦干指根上的水，她从抽屉中摸出一管开封不久的护手霜，细细涂抹。 从卫生间出来，电脑已经打开，初始界面依旧是那张色调温暖的屏保。沐汐清上前，打开软件，按照速写纸上的人物面部开始雕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沐汐清完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王妈敲门才被惊醒。 看了眼雕刻一半的模型，保存好后，她打开门：“王妈。” “夫人，我给您切了点水果。”这么多天的相处，王妈知道这个点的沐汐清不会午睡。她敲门声克制，若是三声无人回答，便说明沐汐清在忙，这时她就会主动退去，不再打扰。 “麻烦你了。”沐汐清双手接过果盘，里面是应季水果，被切块摆放整齐，方便食用。 “不麻烦，夫人有需要跟我说。”王妈。 “好。” 门被合上，沐汐清端着果盘回到电脑桌前，捏起叉子叉起一块水果放入口中，清甜味立即在口腔中迸发。 她拿出手机拍照。 【雕刻一半了，大致型如何？】沐汐清。 【感觉不错，出来绝对很受欢迎。】萧冉。 【别捧杀我。】沐汐清。 【实话实说。真诚.jpg】萧冉。 【对了，今晚出来玩不？羽灵喊我们几个去她开的酒吧玩玩。】萧冉第二条消息蹦出来，接下来是第三条。 【段总会放你出来的吧。感觉她人挺好说话的。】萧冉。 沐汐清咀嚼着水果，捏着叉子的小指翘起，在屏幕上打字，速度慢了许多。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评价她的。】沐汐清调侃。 【打住嗷，过往那是误会，我现在对她黑转粉了。话说，你出不出来啊。】萧冉。 沐汐清眉眼中都是笑意，但她还是道：【先跟她说一声。】 【？？？这才不到一个月，你们就发展成了这种关系？还报备上了。不可置信.jpg】萧冉。 什么跟什么，沐汐清被萧冉的脑回路惊讶到了。她和段寻霜真的还没到这种关系。但她能说段寻霜看不见，需要她照顾，她不能随意离开吗？她不能。 【一个小时内给你答复。】沐汐清懒得反驳。 可她的不反驳，在萧冉看来成了默认。 【果然，长得好看是有用的。】萧冉。 【尤其对你这种颜控来说，更容易陷入。】萧冉。 沐汐清满头黑线。 整理好书桌，沐汐清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随意地刷着视频，不时吃几口王妈送过来的水果。 等最后一块水果没入口中，她拿起果盘，顺着楼梯前往位于一楼的厨房。 王妈不在，沐汐清顺手将果盘清洗干净，放入置物柜中，转身上楼往段寻霜的书房而去。 这两日的段寻霜没有以往那么清闲了，时常待在书房内，何颜等人也开始频繁出现在这座别墅中。 但活动范围仅限在段寻霜的书房内，沐汐清和她们碰面的次数不多。 站在书房前，沐汐清先给段寻霜发了条消息。 【在忙吗？】沐汐清。 【在卧室。】段寻霜。 沐汐清诧异，她调转脚步，指节弯曲敲响旁边那扇紧闭的实木门。 听到透过屏幕传来的带着些许电流音的声音，沐汐清蓦然想到了昨日在书房外，段寻霜近乎贴着她耳边说话的场景。 电流似乎在此刻交汇，密密麻麻的沿着尾椎骨直上。 沐汐清轻舒气，推门而入。 窗帘紧闭，床头距离段寻霜不远的位置，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下，将女人半边脸颊映照成相同的暖色调。 舒缓的轻音乐在房间内缓缓流淌，衬托出一片静谧美好。 让人不忍打破这一室的安稳。 明亮的光线从半开着的门外映入，段寻霜仰起头，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颗浅蓝色的纸星星。 而在她的手边，是满载纸星星的玻璃瓶。 “汐清？”段寻霜放回那颗星星，让它隐没在众多星星中。 沐汐清的视线追随她的动作，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捉不住。 她走到段寻霜身边，更加近距离看着那方玻璃瓶和满满的星星。 久违的熟悉漫过。 “这些纸星星？”沐汐清浅声。 “好看吗？”段寻霜又从中拿出一颗，递到沐汐清面前，轻笑，“要拆开一颗看看吗？” “每一颗里面，都藏着我折时的内心。” 沐汐清不受控制地接过，她凝望着掌心中那颗小小的，毫无重量可言的纸星星，莫名有了紧张：“可以吗？” “当然可以。”段寻霜。 得到应允，沐汐清细长的手指轻而慢地抽出星星纸的尾端，顺着折叠的路径一点点展开，舒展成长条状。 一行笔锋稚嫩又不失锋芒的字迹出现在星星纸的背面。 23-30 第23章 星星纸上的字迹晕染着旧痕, 是时间留下的痕迹。沐汐清将其展开，尽可能放轻力度，以免造成破损。 “X年五月七号, 星星快要叠完了, 马上就要见面啦。”沐汐清盯着那行文字，轻声读出。 字体轻快，配合结尾的语气词，可以看出写下这行文字的人心情很好。 沐汐清扯了扯唇, 循着痕迹将星星纸重新折叠成星星的样式。 段寻霜神情变得柔软了许多, 她松垮了身子, 靠在沙发背上, 怀念地：“是这颗星星吗？我记得，叠这颗星星的时候，我很开心, 心中的期待也愈发浓重。” 彼时尚且年幼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漫长等待后，将要重逢的喜悦。数着余下不多的星星纸，盼望着再次见到那人。 但……直到剩下最后一根星星纸, 预想中的人也没有出现在她眼前。那日, 她握着那根特意留下的，那人喜欢的浅蓝色星星纸，从白天等到黑夜。 只为与那人相逢后, 再将最后一颗星星叠完。 后来，那根一直未折叠的星星纸，跟随着装有纸星星的玻璃瓶, 被封存在了保险箱中。 因为那人离开前曾说过, 等她全部折完, 就会来找她。那么，她是否就可以告诉自己，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折完，所以，她才没来找她。 “是和你的朋友吗？”沐汐清幽幽出声，好奇地，“那你们后来见到了吗？” 段寻霜指腹摩挲着玻璃瓶身：“见到了，只是她比约定的时间晚到很久。” 沐汐清长而翘的睫毛颤动：“你没有去找她吗？或者，你们中途没有联系吗？” 就算时间再往前推十数年，那时通话也已经很方便了，更别说是段家这种顶级家族，竟然还有人敢放段寻霜的鸽子。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沉默了几秒，她轻轻摇了摇头，喉咙间漫上一层微末的苦意：“没有，她说会回来找我，让我乖乖等着。” “乖乖等着？”这几个字被段寻霜说出来，有一种别样的萌感，沐汐清感知到面前人若有似无的伤感，她蹲下身子，“但既然见到了，那就说明结果是好的。” 段寻霜指尖点了下额头，向下移动到绸缎上：“是我强迫她过来的。” 沐汐清噎了一瞬，以为是孩子间普通的玩闹。结合段寻霜说过的，每颗星星都包含着她折时的内心，应该是正好拆到了这颗，触景生情，想到了当日的场景。 “我怕她会因此不高兴。”段寻霜低垂着头补充。 “怎么会。”沐汐清安抚她，“当时你们都还小，又都是孩子，忘性大，说不定她当时只是忘记了。” “忘记了？”段寻霜低喃一声，释然地抬起头笑了笑，“或许是。” “对了，”段寻霜没有继续下去，她转移话题：“你是有什么事吗？” 沐汐清见她没有多说的意思，不再过多追问，她道：“我今晚想出去一趟。” 段寻霜歪头：“还回来吗？” “回来。”沐汐清。 “我让司机送你。”段寻霜点头。 “好，麻烦了。晚上我可以打车或者让萧冉送我回来。”沐汐清不想过多麻烦司机。 段寻霜“嗯”了声。 沐汐清将她的绸缎换成新的后，才离开。 卧室门开合间，段寻霜摸索着从玻璃瓶中抓出一小把的纸星星，又放回，重复数次，固执而又低落地：“所以，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卧室的门再度被推开，以为是沐汐清去而复返，段寻霜收敛住神情。 段宁的声音冒出：“姐，我刚看嫂子从你这出来，你们聊什么了？”女生语调轻快，不等段寻霜说话，又道，“喏，我清单列完了，来读给你听听。” 她清了清喉咙，视线随意瞥了眼她姐的方向，在瞧见那瓶纸星星时，话语哽在嗓子中，上扬的语调沉了下来，“姐，你……” 段寻霜面无表情。 “嫂子她……认出来了？”段宁手中的白纸掉落。 “没有。”段寻霜吝啬多言。 段宁没了在沐汐清面前的活泼，她规矩地站在那，弯腰将白纸捡起，随意地塞在口袋中，也不敢提清单的事情了。 段寻霜将玻璃瓶盖盖好，指了指瓶子，“放进保险箱。” “啊？哦，好。”段宁小跑过去，抱起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放入不远处的保险箱锁好。 “姐。”段宁战战兢兢地探她姐的口风，“那啥，嫂子没认出来，你也没和嫂子说吗？” “说什么，”段寻霜漫不经心地拿起放在手边的平板，跟随着无障碍点开想要的软件，机械音回荡在昏暗的卧室中，指尖被屏幕光照出淡淡的莹红。 “就你和嫂子小时候的事啊。”段宁着急。 段寻霜笑意不达：“说了然后呢？” “然后……”段宁顿住了，她摸了摸笔尖，“嫂子知道了，你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段寻霜自嘲一笑，“道德绑架吗？” “至少可以在一起。”段宁悻悻道。 “可是，我想要她的心甘情愿，情不自禁。”段寻霜敲击着屏幕，“而不是，她的怜惜，迫不得已。” 她又一次放纵了自己一回，与沐汐清谈论了几句有关纸星星的。 虽然对方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清单列完了？”段寻霜随意点着屏幕问。 “昂，列了点。”段宁小声。 “喜欢的，去订购就是。奶奶问起来，就说我允许的。”段寻霜道。 “好咧。”段宁乐了，不忘祝福，“姐，嫂子一定会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的。后面用得到妹妹我的，姐，你千万别客气。” “嗯。” * 从段寻霜那出来，沐汐清总觉得心里某处空荡荡的，无端有种反胃的感觉，她眉心蹙起，手抚在胸口顺了下气，勉强好受点了。 而后与迎面而来，蹦蹦跳跳经过她的段宁打了个招呼。 “嫂子，出去啊。”段宁笑眯眯地。 “有点事。你现在是去找你姐吗？”沐汐清随口问。 段宁扬了扬手上的白纸：“清单列完了，给我姐报备一下。” “你姐看见了，应该会有点头大。”沐汐清玩笑。 “这些对我姐来说，毛毛雨啦。”段宁不在意地摆摆手。 沐汐清笑笑，和段宁告别后，出了别墅。 别墅外，司机随时等候在那，她拉开车门，给司机报完位置，说了声“谢谢”后，掏出手机给萧冉发消息 。 【我现在出发，预计一个小时抵达。】沐汐清。 【收到收到，我大概半小时就能到。】萧冉。 发完消息，沐汐清收起手机，扭头看向车窗，不知不觉中，心思又飘回到在那瓶装满纸星星的玻璃瓶和段寻霜本人身上。 那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萦绕在她心间，久久存在着，消散不下。 只是她没想到，段寻霜小时候竟然也有这种爱好，也不知道那瓶纸星星叠了多久。 如果不间断叠的话，两天应该就能叠完吧。不对，她说每颗都记录着折时的内心，那就不会是同一时间叠的。 沐汐清放松身体，头歪轻抵在车窗上，微凉的温度顺着头皮传入，她不甚在意地将垂落在耳畔的碎发夹到而后。 黑色的宾利在道路行驶着，离开了半山别墅的范围，周围的路灯变得稀少。但很快，灯光重新点燃，将夜幕下的城市照得恍若白昼。 放在座椅上的手机震动两声，沐汐清垂眸看去，屏幕自动亮起，一条微信消息出现在屏幕中央。 她点开，是萧冉的消息。 【我到了，先进去了，等你到了发消息给我，我出来接你。】萧冉。 【好。】沐汐清。 半个小时后，宾利车低调地行驶到露天停车场的边缘。等车停稳后，沐汐清推门而下。 “夫人，我在这等您。”司机下车道。 沐汐清体谅天太晚，等待的时间太长，她道：“没关系，你回去吧，我今晚说不定不回去。” 司机为难地站在那。 沐汐清告诉他：“我和段寻霜说过了。” 司机点点头：“夫人若是需要，打我电话就好。” 沐汐清不打算麻烦司机，但还是道：“好，辛苦了。” 说罢，她点头示意司机，往酒吧方向而去。 中途，她给萧冉发了条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到了，萧冉也回复她，说在酒吧门口等着。 沐汐清放下手机，加快了脚步。 灯光四溢的酒吧门前，是特意营造的温馨暖调的氛围，门前站着一男一女，招待指引来往的客人。 开关门间，炸耳的音乐从玻璃门中透出，沐汐清偏了下头，揉了揉耳朵。 “汐清，这里。”不远处，是重声的呼喊。 是萧冉的声音。 沐汐清望过去：“来了。” 即使今天来酒吧，沐汐清的妆容依旧是淡淡的，穿着打扮和平时差别不大，加之她长相本就是淡颜系的，活脱脱一个还没毕业的女大学生形象。 萧冉踩着恨天高，小跑着来到她身边，神神秘秘地挽住她的胳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呜呜呜，汐清你可算来了，数日不见，我对你的思念如……” “打住。”沐汐清推了推快要贴在手臂上的脸，“几天前才见过。” “……”萧冉上半身和沐汐清拉开了些距离，弯唇，“不解风情。” “段总没来？”萧冉问。 沐汐清像看白痴一样看她，反问：“你觉得呢？” “也对哦，她那么忙，应该没时间，”萧冉耸肩，拉着沐汐清往酒吧进，“快跟我说说，你们俩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沐汐清：“……”她今天不该来的，她应该找个理由推了的。她怎么就忘了萧冉八卦的性子。 沪城圈子里各家的什么事，萧冉都能吃到几口瓜。 “没发展。”沐汐清实话实说。 “什么叫没发展？你们同居了没？”萧冉眼巴巴地想知道答案。 “……没。”沐汐清。 “行吧。”眼见快到她们的位置，萧冉选择短暂的放过她，话题跳转的极快，“今天来的都是正常人。” “正常人？”沐汐清被萧冉的形容逗笑了。 “雷家的没通知他来，沐仁瑞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跟李奇说想来，被我直接给拒绝了，晦气的玩意。”萧冉唾弃了声，“话说，上次生日宴后，你爸没给你找不痛快吧。” 不痛快吗？沐丰安让她回沐家的那十几分钟算是吗？应该算吧，毕竟来回坐车就花了快两个小时。 不过，她回到半山别墅后，以及这两天，沐丰安都反常的没有找她，这点很不符合对方的行事风格。 沐汐清眉心拧出一颗小疙瘩：“我不怎么想提到他。” 萧冉明白，正色了许多：“行，我今天好好带你放松放松。” “怎么这么久？某人该不会趁着去接人的功夫，在外面醒酒吧。”沈羽灵摇晃着酒杯抬起头，透明的酒水晃动着，在五彩灯光的照射下，泛起莹莹光点，她揶揄，“汐清，你不知道，你没来的时候，某人都不知道输多少回，被灌多少酒了。” 萧冉松开沐汐清，不服：“你好不容易回国了，可不得让让你。” 沈羽灵淡笑着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沐汐清和萧冉坐到了沈羽灵身边。 “能喝酒吗？”沈羽灵探过半个身子，越过萧冉，低声问沐汐清。 “可以的。”沐汐清能喝，但酒量不好，往往一杯就容易上脸，超过三杯，必定醉得不省人事。 得到回答，沈羽灵放心了，招呼着围着卡座一圈的人继续聊天玩游戏。 沐汐清握着酒杯，即使不喝也不放在桌面上，不让酒杯离开自己的视线。 视线尽头，酒吧的中心位置，一群年轻男女随着音乐在舞池中尽情起舞，台子上，掌控气氛的dj跟着起舞摆动。 “你们工作室这段时间怎么样了？”沈羽灵边给萧冉倒酒边问。 “还不错，怎么了？你想加进来？”萧冉斜眼看她，酒杯边缘滑过瓶口，而后抿了口杯中液体，故意道，“可惜工作室现在没有加人的想法，你下次吧。” 沈羽灵淡笑不语。 沐汐清有点走神，没听见两人的对话，垂眸望着杯中的液体。 昏暗的环境中，五彩的灯光不时从脸上快速闪过，在这种躁动的环境下很难静下心来。 可偏偏，沐汐清此刻却是平静的，平静的有些走神。 “汐清，玩不玩？”萧冉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 沐汐清抬头：“什么？” 萧冉捋了下特意卷烫的长发：“游戏。”她介绍，“很简单的，每人选个想要的点数，骰子摇到几点，相应点数的人就要从卡牌中抽一张，抽到不想做的事，喝三杯就算过。” “放心，没有真心话之类的。”萧冉补充道。 沐汐清环顾了眼周围的人，不想扫众人的兴 ，而且，不是究根问底的真心话，倒也可以接受。 她点头：“来吧。” “OK。”萧冉拿过骰子，“第一把我先来。” 每个人将自己的点数写在纸条上。沐汐清指腹落在纸条上，无端又想起了被她展开的星星纸，上面的日期是五月七号。 她跟随心念，笔起墨落，第一次，写了数字“5”。 纸条反盖，萧冉那边骰蛊也正好打开。 一圈子视线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两枚骰子，点数分别是“1”和“6”，加在一起是七。 “有人是七吗？”萧冉问。 “我是。”有个女生举手，翻出纸条，上面的确是数字七。 她主动从一堆卡牌中抽出一张，翻开。 “随机选择一位朋友，抱一下。”女生读出。 看来玩得真的不大，沐汐清安心地抿了口杯中酒，辛辣瞬间包裹整个口腔，她眉心不自觉地皱起，将酒杯拿远了些。 女生很快和周围的人抱了下。 紧接着开启了第二轮，沐汐清再次幸运的没被选中。 她看着周围一个个朋友被选中，抽卡，完成上面的任务，心情逐渐被环境感染，神经放松下来。 “这次的是八。”沈羽灵朗声说出。 沐汐清看了眼两枚骰子，举了下手，示意她被选上了。 看了眼卡牌堆，她身子前倾了些，随机抽了张，捏在手中，眼神随意地扫过去。 然而，在看见上面的文字时，她的视线猛然凝固中，瞳孔猝然睁大，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全然不动。 “抽到了哪张？”萧冉好奇地问。 沐汐清闭了下眼，调节好面部面容，淡然地放下卡牌，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而后是第二杯，第三杯。 一连喝了三杯，酒精上脸，不过片刻的功夫，沐汐清的脸变得红润许多，漂亮的鹿眼闪动着潋滟的水光，看起来委屈感十足。 “卡牌上写的什么啊，汐清怎么直接就喝了。”有人好奇。 萧冉探过身子，拿过沐汐清刚刚扔过去的卡牌，看了眼，轻声读出：“在场上随机挑选一名，接吻三十秒……” “……” 卡座内顿时鸦雀无声。在场的人都知道沐汐清和段家存有联姻关系，这个任务肯定是不能做的。 “汐清啊，你这运气也太背了吧，场上唯一一张玩得比较大的卡牌被你抽到了。”萧冉不可思议。 沐汐清笑了笑：“继续吧。” 萧冉低声和沈羽灵说了声，让她准备间客房，今晚她和沐汐清留下来。 游戏继续开始，幸运之神再一次眷顾了沐汐清几轮后离开。 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沐汐清犹豫了会，选了张看着比较顺眼的卡牌，缓而慢地掀开，看上面的文字。 萧冉和沈羽灵换了位置，她偏头借着不时找过来的五彩的灯光看上面的内容。 “这次的简单，打给你通录讯排第一的人，让她付今日的酒钱。”萧冉读出。 她自信的将手机拿到桌面上，饶有兴致地等待着什么。 沈羽灵看她：“怎么了？” 萧冉：“你信不信，等会我的手机回响。” “汐清把你设置在第一个？”沈羽灵。 “废话，那不是肯定的。”萧冉。 依稀听见两人对话的沐汐清打开包包，拿出手机，解锁，点开通讯录。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了，眼前的场景也变得不清晰，界面上保存的几行号码好像融合在了一起，又慢吞吞地分开。 沐汐清用力睁了下眼睛，趁着顷刻间清晰，点击其中一串号码，打过去。 悦耳的手机铃声传出。 萧冉在听见铃声的前奏后，脸上志在必得的表情登时发生了变化，她不可置信地偏头看向坐在身边，略显恍然的人：“我竟然不是你的第一选择，我伤心了。” 沐汐清迷茫地会看过去：“什么？” 萧冉指着屏幕上的备注【dxs】 “这人是谁？” 不等沐汐清回答，电话被接通，温润如流水的女声传出：“汐清？” “段寻霜。”沐汐清喊出那人的名字。 萧冉彻底没声了，周围的朋友也都惊异地望着摆放在桌面上，散发着光亮的手机。 对面的人竟然是段寻霜。 虽说前几日段寻霜专门澄清了过往关于她不实的传闻，可猛然和对方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是让这里大部分只知道享乐的小辈们畏惧的。 一个个都不吭声。 可酒吧的环境过于嘈杂，音乐震天，每一句话都像是吼着说出的。 “你那边是在举办什么派对吗？”段寻霜问。 “司机没跟你说吗？”沐汐清拿起手机贴在耳边，浅声问。 她这边的声音太过吵闹，段寻霜听得不太清楚，她只能根据听见的几个字拼凑出沐汐清想要表达的内容：“说了。” “那你还问？”莫名带点小性子。 段寻霜心被勾得痒痒的：“你喝酒了？” “昂，喝的不多，”说着，她将扩音器打开，准备将卡牌上的任务内容说出来。 一旁的萧冉扯了扯沐汐清的胳膊，无声地摇头。 因为这点事打扰段总，她还是有点虚的。 沐汐清鹿眼泛着水光，一字一顿地，正经地：“我玩游戏输了，现在要受惩罚。” 段寻霜“嗯”，“什么惩罚？”她温声询问。 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摸到那张卡牌，上面的文字在眼前飘动变化，沐汐清嗓子有点干涩，她咽了下喉咙：“让你付酒钱。” 段寻霜轻笑了声：“好，你把手机给萧冉，我跟她说几句，好不好啊？” 被点动名的萧冉：段总知道我？ 沐汐清头脑混乱，下意识地跟随着段寻霜的话，将手机给了萧冉。 萧冉不敢怠慢，连忙接过，客客套套地：“段总晚上好。” “谄媚，萧冉，你谄媚。”沐汐清点出。 “……”萧冉。 “……”段寻霜。 “开的扩音吗？能关一下吗？”段寻霜道。 “可以的，可以的。”萧冉边说边讲扩音关了，迎着四周好奇打量的眼神，她道，“段总您说。” “麻烦帮我照看一下汐清，她酒量不好，别让她喝多了，我现在过去接她。”段寻霜。 “好的好的，段总，我会好好照看的，您放心。”萧冉头点得飞快。 “辛苦了。”段寻霜。 “段总客气。”萧冉。 通话结束，沐汐清靠在萧冉的肩膀上，眼神晃动地拿回手机：“你向资本低头。” “……”萧冉。 她现在确定沐汐清真的醉了。 “段总说等会过来接汐清。”萧冉贴着沈羽灵的耳朵，“房间不用准备了。” “你不留下吗？”沈羽灵下意识问。 萧冉想了下：“留在这吧，我爸妈今早回了，回去太晚又要被唠叨，到时就说在你家留宿一晚。” “好的。”沈羽灵。 “还玩吗？”有人小声问。他们不知道段寻霜和萧冉说了什么。 萧冉迟疑，“不玩卡牌了，休息会。” “那我们去舞池玩玩。”有几人起身去舞池。 剩下她们三人坐在卡座上，萧冉和沈羽灵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聊天。 “汐清，你和段总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啊，我怎么听她刚刚和你说话，跟哄孩子一样。”萧冉拍了拍沐汐清的肩膀问。 沐汐清哼哼唧唧了两声。 “我去跟她倒杯温水。”沈羽灵放下酒杯，前往后台端了杯温水回来。 “不喝离开我视线的东西。”沐汐清推拒。 “呦，安全意识还蛮强的。”萧冉无奈，“喝点没那么难受。” 沐汐清勉勉强强看清面前的人脸，分辨出对方的安全属性后，接过水杯，双手抱着，乖巧地小口小口的喝。 醉意被驱散几分，她抬手扇风，给红透了的脸颊扇风。 酒吧内，空气沉闷，沐汐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想要离开这里，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萧冉见她起身，慌忙跟着站起：“你干嘛。” “去外面，透透气，好难受。”沐汐清扯了扯衣领。 “哎，你在这别扯衣服啊，段总看见了，不得弄死我。”萧冉阻止她的动作，将她的衣襟拢好。 沈羽灵也站了起来，她看着沐汐清现在的面色：“你陪她出去吹吹风，会好受点。” “好。”萧冉攥着沐汐清的手腕，回头对沈羽灵道，“你今晚拿的酒，度数太高了。” 沈羽灵摊手：“是我考虑不周。” 萧冉没有怪她的意思，摆摆手：“没事，我先陪她出去。” 说完，她小心搀扶着沐汐清离开酒吧，推开酒吧的玻璃门，大片新鲜的空气灌入身体。 沐汐清脸上的红意消退了几分，她单手支撑着身后的萧冉，眉心紧皱，往前快步走到一处垃圾桶边，探头干呕。 吐了些苦水出来，她接过萧冉递过来的纸，擦拭嘴角。 “我忘了你酒量不好，应该准备点酒精度数低点的酒的。”萧冉自责。 “没关系，我缓缓就好了。”沐汐清神智回归几分，她后背靠在路灯灯柱上，仰头望着皎洁的月亮，又恢复到一言不发的状态。 萧冉见状，安静地陪着她。 夏季炎热，晚风一阵阵的吹佛在脸上，让人舒服了许多。萧冉看了眼时间，距离和段寻霜挂断电话，已经过去快四十分钟了。 路灯下，沐汐清不知何时已经抱着膝盖蹲下了，她侧脸枕在手臂上，用一只眼睛打量身旁的一切。 “你说，人要是突然看不见会怎么样？”沐汐清注视着被拉长的影子，低喃着问。 萧冉“啊”了声：“应该会很难过吧。” 一边传来细小的脚步声，萧冉警惕地回过头去。 来人是位中年男子。 “萧小姐好，辛苦您照顾夫人了，段总让我来接夫人回去。”中年男子道。 “段总没来吗？”萧冉困惑。 段寻霜在电话里的意思，不是说她要亲自过来吗？怎么现在让一个司机过来接了。 “段总在车上，她不方便出现在这。”司机解释。 萧冉听明白了，段寻霜应该是不想被人拍到她出现在这种地方。扫了眼在酒吧门口七倒八歪，醉的不省人事的人：“我送汐清到车上。” 这个司机她没见过，为了确保沐汐清的安全，她必须确定这司机真的是段寻霜的人才行。而且，司机刚刚也说了，段寻霜就在车上。 司机她不认识，但她知道段寻霜长得什么样啊。 “好的，萧小姐。”司机没有拒绝，在前面带路，“车子就在前面。” 不多时，一辆宾利车出现在眼前，萧冉看了眼车牌号。 和上次生日宴，来接沐汐清的车牌号一样。 不等她反应，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清冷绝尘的面容。女人长发挽起，唇角噙着淡淡地笑意，她对着窗外挥了下手：“萧小姐，好久不见。” 不同于上次远距离的偷拍，这次近距离和段寻霜接触，萧冉紧张的手心冒汗，她僵硬地挥手：“段总好。” 身后站着的沐汐清像是才注意到段寻霜的存在，她歪过头，眼神中透着澄澈的清白：“段……寻霜？” “我在。”段寻霜回应。 “你怎么来了。”沐汐清。 萧冉：“……”她选择卖闺蜜，和段寻霜礼貌说了道别后，快速逃离这片地界。 “段总，萧小姐已经离开了。”司机道。 段寻霜“嗯”了声，她声音放得更加轻柔，耐心地哄着人：“先上来，好不好？” 沐汐清没得到回答，不高兴地撇了下头，仅剩不多的理智又在告诉她，面前的人是谁。 藏好小性子，她一脚踩上车身，坐在了段寻霜身边。 “这次喝醉了？”段寻霜关上车窗，降下挡板。 “没有，就三杯，”沐汐清伸出三根手指，没听到段寻霜回答她的问题，又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段寻霜笑道。 这个样子的沐汐清一定很可爱，只可惜，她看不见。 思及此，段寻霜唇角的弧度落下几分。 “哦。”沐汐清应了声。 “难受吗？”段寻霜关心。 “脸好热。”沐汐清揉了揉脸颊，拉起段寻霜的手摸自己的脸，“是不是？” 掌心下的柔软和火热太过明显，手指像是被火烧过般，想推拒又忍不住地靠近。 “是。”段寻霜认真回答。 “但是你的手好凉。喜欢。”沐汐清扑闪着长而翘的睫毛，晶亮的眼睛灼灼地盯着段寻霜。她兴致突然变得很好，被酒精升热的皮肤贴着身边的人，汲取凉意。 酒意充斥在整间车厢，虽浓烈，但并不难闻。 车厢内温度适应，段寻霜没让司机降低温度，怕沐汐清一时间贪凉，冻到了。而且，这样贴着她的沐汐清，让她感受到了被需要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故意问她：“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的？” 沐汐清昏昏沉沉地回：“因为，不小心点到你了……我通讯录第一是萧冉。” 段寻霜拉着沐汐清的手把玩。 “应该打给她才对。”沐汐清顿了几秒，“怎么打给你了？” 她完全忘记了前面那句话。 段寻霜被她可爱的调调逗到了，她带着诱哄的姿态：“那把我排到你通讯录的第一个，怎么样？” “嗯”沐汐清。 “这样，你就可以快速找到我，像今天这样，帮你付酒钱，带你回家。”段寻霜告知她好处。 沐汐清沉思了会，在权衡：“不行，这样不好。” “很好的，你看，你以后有什么事，一打开通讯录就能找到我。我都可以帮你解决。”段寻霜继续哄。 “真的？”沐汐清有些心动。 “真的。”段寻霜笑。 “那，好吧。”沐汐清眨巴着眼睛，当着段寻霜的面掏出手机，在段寻霜的备注前加了一个大写字母A。 “你看看。”沐汐清将手机递过去，呼唤手机助手，下达指令，“给通讯录第一个打电话。” 伴随着语音助手的操作，一通电话播出。 段寻霜的手机应声而响。 “看吧。”沐汐清得意洋洋。 段寻霜笑：“嗯，听见了。” 黑色的车身与黑夜融为一体，段寻霜揉着女生的手背，享受此刻的静谧时光。 但她也心疼沐汐清醉酒后的难受：“让王妈给你煮醒酒汤了，你回去就能喝。” “好。”沐汐清上扬的情绪开始低落，她抽出被段寻霜握着的手，迷茫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明显的清明，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身边人的面容。 错乱的捕捉记忆中残缺不全的碎片。 被盯得时间足够久，段寻霜能感知到那道炽热的视线：“怎么了？” “段寻霜，你长得好好看。”沐汐清语气平静的像是正常人。 “你酒醒了？”段寻霜五指合拢。 “我可没醉。”沐汐清不服气。 “……”听这傲娇的小语气，看来是还没醒酒，“那你喜欢吗？” “喜欢你的长相。”沐汐清。 “喜欢我这个人吗？”段寻霜柔声问。 沐汐清认真地端详着女人的脸，目光注视着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瞳孔，她抬起手，抚摸着那双眼睛，面对女人的问题，大脑有些转不动，她跟着自己的节奏，自顾自地道：“你眼睛也好好看，很深邃，很吸引人。光照进入，还会有星点。” 段寻霜轻轻抚住沐汐清的手，带下来，攥在手心：“那你喜欢吗？” “喜欢。”沐汐清笑容灿烂，“你的眼睛里面可以看见我哎。” 段寻霜指骨绷紧。 “你怎么不说话了。”沐汐清不老实地点着女人的手。 “我们之前……”沐汐清话题跳跃极大，即使段寻霜不说话，她有片刻的疑惑，但很快又忘了，开启新一轮的问题，“是不是在哪见过。” 段寻霜猝然握紧了她的手。 “你弄疼我了。”沐汐清小声抱怨。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段寻霜调整因这句话而产生的巨大心里波动，她强忍着激动和惶恐：“你……” 可下一秒，沐汐清无情打破了她的期待：“应该记错了，像你这样好看的人，见过一面绝对忘不掉。” 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无意和一个小醉鬼计较这些：“那你现在牢牢记着我，一辈子都不要忘记，好不好？” 沐汐清的表情开始伤感起来，她挣脱开女人的束缚，垂眸盯着十指的甲床，呢喃道：“一辈子太长了。” 小时候，她经常听父母说一辈子，可最后，也不过是人走后，立刻再娶。过往承诺的一辈子，就像是个笑话般，印刻在心底深处，提醒她，没有什么是一辈子的。 “段寻霜。”沐汐清叫她的名字。 “嗯？怎么了？”段寻霜。 沐汐清看向窗外闪动隐没的建筑，没来由的来了句：“我想我妈了。” “你说，要是没有我的话，我妈会不会就不会出事，”眼眶中蓄起一层水光，沐汐清额头抵着车窗，“我的存在是不是一个错误。” 段寻霜的心脏被握住般，疼得厉害：“不是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你妈妈心爱的宝贝和最大的骄傲。”也是我的。 “是吗？”沐汐清回忆，“我有一个朋友，也曾对我说过这句话。” 第24章 带着宿醉后的清醒, 沐汐清呆坐在床上，双手摊开无力地垂落在空调被上。她失神地望着身上已经换过了的睡衣，昨晚的记忆纷踏而来。 她酒量虽然不好, 但胜在每次喝醉后, 对于醉酒时发生的事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嗓子没有过度饮酒后的干哑和难受，她余光瞥了眼床头柜上放置的还剩半杯的水。 她记得……昨晚她和萧冉等朋友在酒吧玩游戏，然后因为运气不好输了游戏，打电话给段寻霜让她过来付酒钱。 沐汐清唇角抽了抽。 更可怕的是, 她还在车上对段寻霜动手动脚, 让她摸自己的脸, 还问她一些幼稚的问题。甚至……还往对方的痛点戳, 说对方的眼睛好看…… 沐汐清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酒后误事，就这样，段寻霜还能温声细语的和她说话。 不得不承认, 这人的教养真的好，而她现在，也是真的没脸去见段寻霜。 身子的衣服，她模模糊糊记得是段寻霜给她换上的。 一股热流从脖颈往脸颊上攀登, 沐汐清咽了口口水, 粉润的唇紧紧抿着。 指尖颤抖着摸着不知被扔到哪里的手机，她现在急于找人诉说此刻的紧张，可昨晚太过混乱, 手机这种身外物，根本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她深呼吸一遍遍的缓解情绪，好一会儿, 才勉强镇定下来。 “那把我排到你通讯录的第一个, 怎么样？” “现在牢牢记着我, 一辈子都不要忘记，好不好？” 段寻霜在车上说的两句话窜出，在脑海中来回晃动。 好不容易克制下来的心跳又一次快速跳动起来，段寻霜怎么可以这么撩人。 “怎么会这样……”沐汐清呐呐自语，她双手拍拍红的发烫的脸颊，从床上蹦下来。 拿起水杯将里面的水倒了，重新再接了杯，正要喝的时候，她瞥见了放在桌子边上的手机。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扬起喝着水，眼神却是向下的，指纹解锁手机，飞快地点开通讯录。 排名第一的，已经变成了A-dxs。 印证着昨晚发生都是真实的。 “萧冉！！！别睡了！！快，昨晚，昨晚你怎么把我给段寻霜了！！！”沐汐清指尖下滑，轻点，直接点了萧冉的号码拨过去。 甫一接通，不等萧冉反应，沐汐清近乎崩溃的声音传了过来。 萧冉被打扰了好梦，本就有起床气的人正要发作，可看清屏幕上的备注显示和手机里传来的内容，火气直接降下去了。 认识沐汐清这么多年，她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失态的沐汐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萧冉一头雾水。 “昨晚，段寻霜来酒吧接我。”沐汐清说话声都有些颤抖。 “对啊，”萧冉沉默了片刻，语出惊人：“你们该不会是一.夜.情了？” “……”沐汐清，“你在说什么！” “哦哦，对哦。”萧冉坐起身，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很是了解的模样，“你们马上就要联姻了，这算是正常的感情培养，不能算作一……” “你闭嘴！”沐汐清见她越说越不对劲，直接打断，“你在想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你情绪这么激动干什么？你想发生点什么啊。”萧冉睡意全无，开玩笑道。 她想和段寻霜发生点什么？怎么可能，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已经没脸去见段寻霜了。 她羞涩了。 “算了，你睡吧。”沐汐清叹了口气，低眸晃动着手中的玻璃杯，液体小幅度的来回晃荡，几滴水珠从杯口跳出，落在虎口上。 挂断电话，沐汐清坐在床沿思考，她轻扯着身上的那件睡衣，脑海里又开始回忆昨晚段寻霜给她换衣服时的画面。 “等一会，我分辨一下睡衣的正反。”段寻霜温声安抚刚洗完澡，窝在被子中的人。 “我不要别人给我洗。”沐汐清想起自己哼哼唧唧，抗拒不悦的声音。 “那你自己洗，但你现在迷迷糊糊的，为了安全起见，我在旁边陪着你，可以吗？”得到她的同意后，段寻霜让人搬了个椅子放在卫生间，然后段宁将她扶进卫生间。 衣服是她自己脱的，澡也是她自己洗的。 然后裹着个浴巾，叫嚣着要睡觉。 段寻霜似乎一直是带着笑的，摸索着拍了拍埋进被子中的她：“把睡衣穿上，会冻到的。” “不穿。”沐汐清直接拒绝，过了会，她磨磨蹭蹭地道：“你给我穿。” “好啊。”女人发出一声笑音，“你过来。” 她不想动，扭着身子，背对着段寻霜。 女人的脾气很好，即使看不见，即使不方便，依旧将她照顾的很好。 在最后，意识彻底归为虚无，她陷入沉重的梦乡，连段寻霜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呼。”短短的几分钟间，沐汐清舒了无数次气。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她竟然一觉睡到了十点。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些，她钻进卧室洗漱。 护完肤，沐汐清终于稍稍平静了点。无声地给自己打气后，反身出了卧室。 她需要给段寻霜换绸缎。 “嫂子。”走了两步，段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沐汐清回头：“小宁。” 女生应该是刚健完身，额头上垂着点点汗珠，正拿着挂在脖颈上的白色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 段宁扭开一瓶水，灌了几口。可能是怕汗水蹭到沐汐清，她走到女人身前约莫一米的位置停下：“嫂子还难受吗？” 沐汐清记得昨晚是段宁将段寻霜扶进卧室的。所以她醉酒的事，段宁也知道。 “好多了，昨晚谢谢你。”沐汐清真诚道谢。 段宁不在意地挥挥手，浸透着青春洋溢的气息：“举手之劳，要谢也是谢我姐，嘿嘿。嫂子，我先去洗个澡，你现在是要去找我姐吗？” “嗯，去找你姐。”沐汐清顿了顿，那股不自在又一次涌了上来。 段宁暧.昧地笑了笑：“嫂子，你和我姐，真的很般配。” 沐汐清降下的体温再一次升起，热气烘烤着全身，她跟着笑了下：“是吗？” “是啊。”段宁肯定，她越过沐汐清往楼下走，“嫂子回见。” “回见。”沐汐清。 注视着段宁离开后，沐汐清等了一分钟才慢慢地蹭到段寻霜卧室前，她抬起一只手，克制地敲了三下。 墙壁上的电子屏幕亮起。 “是我，段寻霜。”沐汐清缓声道。 “嗯，直接进来就好。”段寻霜的声音依旧温柔，点着电流音的酥麻，比昨晚更加勾人。 沐汐清按下门把，进入。 段寻霜靠在沙发上，平板传出机械的朗读声，应该是有关段氏企业的。 沐汐清无意探听这些，她低下头。 机械音被按停，沐汐清听见物体被放下的沉闷声。 “头还疼吗？”段寻霜问。 沐汐清老实地：“不疼了。” 段寻霜颔首，很满意的样子：“那就好。”她抬手支撑下巴，懒懒地斜靠在沙发上，“酒量不好的话，少喝点。喝醉了会难受的。” “嗯，”沐汐清深以为然，她对昨晚的照顾表示感谢：“昨晚麻烦你了。” “不麻烦。”段寻霜摸了下绸缎，解开后面系在一起的两端，慢条斯理地扯下来，“照顾你，我并不觉得麻烦。” “……”沐汐清耳垂红了。 这个调调和昨晚说话时的好像。 段寻霜知不知道她说得话有多么让人误解。 “昨晚你走后，我想了很多，那个晚到的朋友或许真的是将我忘了。”段寻霜遗憾地面向沐汐清的方向，“我和她，其实只有一面之缘。” “记不得，也很正常吧。”她似是惋惜，又似是询问。 沐汐清没明白女人的意思。 不是说后来见到了吗？一面之缘又是怎么回事。 她“嗯……”了半天，没接上对方的话。 段寻霜等了会，没再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轻笑：“对了，你昨晚打电话说是游戏输了？” 沐汐清从嗓子里挤出一声，眨了下眼睛：“输了两盘。” “两盘？”段寻霜疑惑。 “第一盘，我直接认输，喝了三杯酒，所以，才会醉成那样。”沐汐清解释。 “任务是什么？”段寻霜刨根问底。 沐汐清不好意思回答，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和场上的人接吻三十秒。” “……”段寻霜。 “怪不得你要喝，”段寻霜偏头找寻她的方向，“换药吧。” “嗯，好。”沐汐清感知到女人身上一瞬间散发的低气压，很快就又消失了，像是错觉般。 她多看了两眼女人。 从消毒柜中取出干净的绸缎，均匀地涂抹上药，将其调整好位置，敷在女人的眼睛上。 “你的眼睛也好好看。”敷着的时候，沐汐清耳边响起了昨晚在车上说的话。 愧疚之心翻涌，她竟然夸一个眼盲的人眼睛好看，几乎是往别人的心上插刀子。 含在口中的道歉止了声，她不能再次提及这件事，进一步加深对当事人的伤害。虽然昨晚段寻霜并未表现出异常。 在心中默默道完歉，沐汐清将段寻霜扯下的绸缎扔入垃圾桶内：“换好了。” “好的。”段寻霜适应了下，“昨晚的事还记得吗？” “记得……吧。”沐汐清不颤长撒谎，她迟疑了会，“记得一些。” “昨晚我去接你的。”段寻霜帮她回忆，“你拉着我的手，贴在你脸上。” “嗯……”沐汐清有印象。 “我能再摸一摸吗？”段寻霜手微微抬起。 沐汐清：“啊？” “可以吗？”段寻霜征询她的意见。 “嗯，可以。”沐汐清走上前，蹲下身子，和昨晚一样轻轻拉起段寻霜的手，贴合在脸颊上，“这样吗？” 段寻霜点头，手指却顺着脸颊，略过光洁的额头，来到后脑，指腹感受到一个明显的，不正常的凸起。 “你这里……”昨晚她给沐汐清换睡衣的时候，无意间触碰到了，想问的时候，对方已经睡着了，她不忍叫醒，便按下心中疑惑，现在问出。 “这里啊，小时候被人追着跑，不小心磕碰到了。”沐汐清没有展开的意思。 “追着跑？和朋友玩吗？”段寻霜好奇。 “不是朋友，”沐汐清蹙眉，“几个大人，但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 第25章 “你……怎么了？”在她说完那句话后, 段寻霜的面容陡然发生了变化，似是隐忍，又似乎带了些许愤怒, 以及……心疼, 以为是哪句话说错了的沐汐清默默静了声。 和段寻霜相处的这段时间，对方一直是礼貌有加，情绪起伏都没有太大的波动，第一次见到对方露出这种复杂的表情, 沐汐清难免紧张起来。 段寻霜很快调整好情绪, 垂落在柔软沙发上的手无声地扣在软垫上, 她扯了下唇角, 又是淡然平和的模样：“没事，想起了过往的一些小事。” “几个大人追你吗？”段寻霜想要确定沐汐清说的和她是不是同一件事。 沐汐清点点头，将仅存不多的记忆说出：“是的, 当时我妈跟我说的。事后，她还问我，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我。可我真的不知道。” 说到这，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说起来, 还有点好笑。我是在医院醒来的，据我妈说，当时我满头的血, 把她吓了一大跳。” 段寻霜嗓音含了些哑：“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刚才说的啊，我真的不记得和那几个大人有什么交集。”说到这，沐汐清顿了下。 迎面望向面前听得认真的段寻霜, 她话多了起来, “医生说应该是应激反应, 大脑刻意将这段记忆遗忘了。后续也没抓到这几人，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好在，后面也没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只剩下她后脑勺的这个凸起的包，提醒她，曾经在她身上，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段寻霜五指握紧，又松开，来来回回几次后，她重复了句沐汐清最后的话：“好在，后面没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她轻轻地摸着沐汐清后脑，一遍遍的，像是要将这个位置刻进心里，她叹息，幽幽地：“有的时候，好想看看你。” 沐汐清僵住，她头在女人的掌心蹭了两下：“你可以用手感受。” 她没再安慰对方未来一定能看见的。 有些话，说多了，就显得敷衍了。 她抬起手臂，牵起段寻霜按在沙发软垫上的手，拉到身前，顺着光洁饱满的额头一点点向下，扫过长而翘的睫毛，在高挺的鼻梁上停留两秒，再向下时，沐汐清犹豫了会。 女人指尖勾了下。 沐汐清抿唇，牵着女人的指尖继续往下，定格在粉润的唇上。 沐汐清的脸红了些，她没停顿太久，想要继续将段寻霜的手往下拉，可一直任由她动作的手不知为何，施加了点力在她的唇上。 沐汐清一双鹿眼扑闪疑惑，她想要开口，可段寻霜的手就按在她的唇上，一旦她说话，对方的手指可能会顺势进入她的嘴中。 为了避免更为尴尬的情况发生，沐汐清选择闭嘴。食指点了点段寻霜的手背。 女人像是回过神来般，收了力，将掌控权重新交由沐汐清：“抱歉，走神了。” “没事。”沐汐清松了口气，带着段寻霜来到脖颈处，而后松开对方的手，不好意思地小声问：“感受到了吗？” 段寻霜舌尖抵在上齿，指尖的柔软和温热仍旧残留，两根手指忍不住摩挲在一起，捕捉残存的气息。 她低下头，触碰到沐汐清唇的那根手指不经意般的点在自己唇上，然后很快的放下，搭在腿上。 “感受到了。”段寻霜抚在对方后脑的手抽回，她歪了下头，笑了笑，“更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了。” 沐汐清：“长得不算丑。” 段寻霜笑出声，逗她：“可能吧。” 沐汐清睁圆了眼睛：“有你这样的吗？” 段寻霜语调上扬：“我这样的？” 沐汐清理直气壮：“好歹也是你未来的联姻对象，就算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也要夸两句吧。” 段寻霜像是被她的话折服了：“这倒是。那我重新回答，感受到了，五官端正分明，一定很好看。” “……”沐汐清。 哪有人这么回答的，沐汐清想要辩驳，可下一秒，迎上面前人笑意盈盈的面容时，争辩的心思悄无声息地止住了，她就着蹲着的姿势：“你也好好看。” “嗯，你昨晚也是这么说的。”段寻霜很受用。 念及昨晚，沐汐清突然来了句：“我会记得一辈子的。” 段寻霜唇角的笑容凝固一瞬，下一秒，弧度扩得更大了：“好。” ＊ 中途，段寻霜的手机响了起来，猜测可能是公司的事，沐汐清自觉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从段寻霜卧室出来，已经快十点半了。趁着现在无事，沐汐清直直的下了楼。 王妈正在厨房准备午餐。 沐汐清闻到饭香，看了眼厨房的位置，她走进去。 “王妈。”沐汐清拿过放在台子上洗干净的菜盆询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正在忙碌的王妈听见她的话，转过身，瞧见她手上拿着的东西，连忙拿过来，满脸笑着的把她往外面推：“夫人，厨房油烟味重，我来就好。等饭好了，我再去叫您。” 沐汐清被动的被推到厨房门前站着，她好笑地回望王妈：“我正好没事，打打下手也好。” 王妈怎么可能允许她帮忙，只能开玩笑道：“夫人，这么好的工作，外面可不好找。” 沐汐清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也不再坚持：“辛苦王妈了。” “不辛苦，不辛苦。”王妈笑，“昨晚段总才是辛苦。” 沐汐清抬起的脚落下，她扭头。 “昨晚夫人喝醉，段总不方便，就让段二小姐喂您喝的药，她全程在旁边守着。担心二小姐不周到，她还时不时出声提醒。”王妈帮她回忆昨晚的事情，“我看段总那个样子，若是她方便的话，恐怕就要亲手喂您了。” 沐汐清记得这件事，但她向来脸皮子薄，被王妈提起，只觉得脸被烧得发热。 “王妈，我先上去了，十一点下来。”沐汐清急于离开此地。 王妈笑着应“好。” 回到自己卧室，沐汐清瘫坐在床上，她依靠在床头，百无聊赖的拿起手机，漫无目的的来回滑动屏幕。 她脑子空空的，手机拿在手中也像是一块板砖，没有明确的目的。 她索性打开微信，点开接下来准备发布系列手办的小组工作群。 里面显示着数百条消息。 越到发布时间，群里的消息越发多。 其中有成员表示紧张，激动心情的，但更多的是后续的宣传和进度的。 沐汐清大致浏览过这些消息，点开聊天框，发了个“加油.jpg”的表情包后，退出。 朋友圈显示出红色的点，沐汐清随手点进去，是朋友们发布的各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萧冉发的朋友圈。 是一张餐厅照片。 配字是：有没有人约饭的？ 沐汐清点了个赞，回复了条消息。 【发个地址，我现在去。】 不多时，一条消息弹出。 是萧冉的。 【出来吗？】萧冉问。 【不了，昨晚喝的有点多，现在还没缓过来。】沐汐清找了个理由。 【OK，那下次再约啦。】萧冉。 沐汐清挑眉，她打字：【你和谁一起的？】 【猜猜。】萧冉神神秘秘的。 【沈羽灵？】沐汐清猜。 【恭喜你，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萧冉傲娇。 沐汐清忍俊不禁：【不打扰你们了。】 自从沈羽灵回国后，萧冉和她几乎每天在一起，感情好的不得了。 等到十一点钟，沐汐清打开和段寻霜的聊天界面。 【忙完了吗？】沐汐清。 【嗯，忙完了。】段寻霜。 沐汐清将手机放入口袋中，扶着段寻霜去一楼吃饭。 饭菜上桌，段宁还没来。 王妈看了看属于段宁的位置，又看了眼段寻霜：“段总，我现在去叫二小姐吃饭。” 段寻霜微微颔首。 不多时，段宁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睡眼惺忪地和餐桌上的两人打招呼：“姐，嫂子。” 沐汐清笑着回应她。早上碰见的时候，还精力旺盛的锻炼完和她打招呼，怎么现在就困成这个样子。 “没休息好吗？”段寻霜声线平和。 段宁点头如捣蒜。 “嗯？”段寻霜眼睛蒙着绸缎，本就看见不见，所以没听见段宁的声音，以为对方没回答。 “嗯，没睡好。”说着，段宁支撑着头，食欲不振地望着满桌的菜，应付性地拿起筷子，夹了些塞入口中。 “干嘛去了？”段寻霜问。 “没啊，就是昨晚和朋友约着出去玩，有点激动，一直没睡，今早又运动了会，现在好累。”段宁咽下口中的食物道。 沐汐清听着俩姐妹的对话，端起碗默默吃饭。 她吃完后还需要喂段寻霜，耽误久了，饭菜会凉。 “吃饱了。”段宁推开没怎么动的饭，起身：“姐，嫂子，你们慢慢吃。” “小宁，你就吃这么点吗？”沐汐清怕她饿，弄坏了身体，叫住她，“再吃点？” “嫂子，真吃不下了。”段宁摆摆手，“我下午饿了会自己弄吃的，别担心。” 段寻霜：“不用管她。” “……”沐汐清。 段宁扶着餐厅的玻璃门，两根眉毛故意上下跳动，学着她姐刚刚说话的样子：“不用管她~” “……”沐汐清。 段寻霜抬头。 “姐，我错了。”段宁。 滑跪姿态可谓速度。 “对了，嫂子。”刚走两步的段宁退了回来。 沐汐清放下碗筷看她。 “就是我这段时间要和朋友出去旅游，不在家，可能要麻烦你多辛苦一点。”段宁挠了挠头。 “什么？”沐汐清不明就以。 段宁凑上前，用仅有她和沐汐清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就是我姐不是看不见吗？浴室地滑，她一个洗澡不安全，嫂子，你懂我意思吗？” 第26章 说完, 段宁意味深长的对她挤了下眼睛，做了个手势指了指坐在一边，毫无反应的段寻霜。 “……”沐汐清想说不懂, 可段宁一声声嫂子叫的让她拒绝不了。 而且对方的请求合情合理, 昨晚她喝醉了段寻霜也是那么照顾她的，更别说未来她和段寻霜会结婚。 无论从哪里方面来说，她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段宁单手撑在餐桌上，等着她回答。 “好。”沐汐清做了个口型。 段宁感激地笑了下, 挥了下手, 往后退了两步, 是要离开的趋势。 沐汐清快速解决完碗中的饭, 然后向平常那样喂段寻霜吃饭。 不知是不是因为段宁离走前的话，沐汐清望着近在迟尺的人，总感觉有几分不好意思, 以至于一连数次，夹着的菜没拿稳，掉落在餐桌上。 还有几滴明黄色的油渍滴在段寻霜放置在餐桌上的手上，顺着虎口, 流过手背, 拉出一条晶亮的线。 段寻霜下意识低下头，带动绸缎尾端小幅度漂浮起来。 沐汐清见状，赶忙放下碗筷, 抽出两张湿巾擦拭女人手背上的油污：“抱歉，一时没夹稳。” 段寻霜：“没事 。” 她自然能察觉出沐汐清的心不在焉。 食不知味的吃完午饭，沐汐清扶着段寻霜上楼：“送你回卧室还是书房？” “书房, 等会何颜要回来。”段寻霜道。 沐汐清了然, 应该是处理工作上的事, 她没有多问，小心搀扶着将人送到书房的座椅后，确定女人没有别的需求后，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卧室，沐汐清怦怦直跳的心脏有了缓解，她回味着段宁在餐厅说的话，对方的意思，应该只是让她在一侧看护着，就像是昨晚段寻霜那样。 但……昨晚是特殊情况，她醉的无心多管洗澡时旁边多了个人，而且段寻霜看不见，就算在她旁边守着也无关紧要。 可如今，她看得清，段寻霜也是清醒的，就算到时候她背着身，不去看段寻霜，也能听见对方洗澡时的水流声啊。 一想到这，沐汐清整张脸跟被火烧过一般，烫得吓人，她咽了下口水，趴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身子不断扭动着，表达此刻的心情。 ＊ 书房内，段宁喜滋滋地将门关上，一副邀功的表情：“姐，感谢我。” 段寻霜戴着耳机，正听着机械朗读的文件，闻言，她点了下手机外壳，仰起头，示意段宁继续说下去。 “我可是特意给你和嫂子创造了机会。”段宁上前几步，双手撑在书桌上，居高临下俯视她姐，声音浸染着愉悦：“所以，你这次打算怎么感谢我？” 段寻霜修长的手指转动着指尖的笔，随着其中一根手指的用力，笔失控掉落，摔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想我怎么感谢？”段寻霜根据掉落时发出的声响找到笔的位置，捏起来，重新夹在两指间，转了两圈后，她将笔头轻按在桌面上。 段宁咧嘴笑，她猛地撑着桌子，身体往后仰，顺势退了半步，不在意地摆摆手：“暂时没什么想要的了。” 她扭头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降低分贝：“姐，机会条件都给你创造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段寻霜不动声色。 段宁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姐，你能不能主动点。不然别说半年了，你就是半辈子也追不到我嫂子。” “就算嫂子她愿意跟你联姻，但是，没有感情的联姻，就像是随风漂浮的柳絮，难以握在手中。万一哪天嫂子有喜欢的人了，一脚给你踹了，你后悔都来不及。”段宁给她下猛药。 眼见自家姐姐面色平静如水，但手腕上青筋凸起，她见好就收：“姐，近水楼台先得月。” “是吗？”段寻霜似笑非笑。 段宁喉咙滚动，不确定：“是……吧？” 书房内一瞬间陷入沉寂，约莫过了一分钟，段寻霜指骨弯曲，扣在桌面上：“我知道了。” 段宁想问“知道什么了？”可转念一想，以她姐那沉闷到极致的性子，肯定不会多说。 “你出去几天？”段寻霜转而问。 段宁“啊”了声，掏出手机看日历：“应该三四天吧。” “三四天？”段寻霜呢喃，她道，“半个月后再回来吧。” “啊？”段宁。 段寻霜慢条斯理地重新敲击了下耳机外壳，机械音继续朗读文件内容：“你在家，也没事可做，趁着暑假，和朋友同学在外面好好玩玩。” “……”段宁。 她姐这就嫌她碍眼了？段宁表示无语。 “行吧，姐，你加油。”段宁乐得如此，收拾完行李，潇洒地前去旅游。 段宁走后，书房内仅剩她一人，段寻霜摘下耳机，细长的手指摩挲着平板的背面，绝美的容颜上出现几分疑惑。 主动点？主动到什么程度？她想用循序渐进的方式，可诚如段宁所言，以她这个速度，半年内，恐怕真的不足以让沐汐清喜欢上她。 等着沐汐清喜欢上别人。段寻霜五指并拢，她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段总？”正想着，门外传来何颜的声音。 段寻霜敛住神情，淡淡地拿起一边的小型对讲机：“进。” 书房门被打开，何颜身着黑色西装，进入。 “段总。”何颜。 段寻霜抬头：“查到了？” 何颜咬唇，无声地摇摇头，随机立刻道：“段总，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太久，当初那些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而且当时段董在处理完那些人后，已经将痕迹全部抹除，查不到你想知道的。” 今天上午，段寻霜突然让她查十数年前某段位置的监控，她接到任务后，立刻着手去办，可时间太长，根本找不到，甚至当初那里是否装有监控都未可知。 段寻霜猜到会是这种情况。 当年传出段苏华遇险，她和段宁年龄尚小，不足以支撑庞大的段氏集团，旁支亲戚，各大股东，人人妄图从段氏分一杯羹。 其中，以她父亲的兄弟最为激进，想要挟持年幼的段寻霜，最好是能在段苏华确定遇险后，收养段氏姐妹，达到掌控段氏集团的目的。 她因那人和父亲的关系而放松警惕，在快要踏上对方的车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因年龄小，又没有表现出异常，那人对她也没有过多防备，于是，她找了个借口，趁人不注意溜走了。 她和沐汐清的初遇便是在那时。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的抓捕，狼狈的躲在街道的角落，迎面便撞上了手中拎着一袋未开封的星星纸的沐汐清。 女孩穿着粉粉的，脸颊带着点婴儿肥，一双水汪汪的鹿眼目不转睛地打量她，像是不解她为何会这么紧张。 “你好，我叫沐汐清。”女孩用稚嫩的童音和她打招呼。 她嗓子跑的难受极了，沙哑的说不出来，只应了声。 小沐汐清也不介意，围着她打转，看出她的窘迫：“你是饿了吗？我这里有巧克力。” 说着，肉乎乎的小手从身前的小口袋中掏出两颗包装完整的巧克力，也不嫌弃她身上的灰尘：“你尝尝。” 小段寻霜的确饿了，正要伸手接的时候，外面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她脸色顷刻间失了血色，抬起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好在，那群人没注意到这边。 小沐汐清见她这幅样子，上前抱住她：“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吗？别怕，我在。” 别怕，我在。短短四个字，让她惶恐不安的心逐渐镇定下来。 “他们不是我家人。”小段寻霜低声解释。 不知道小沐汐清有没有信，她剥开巧克力的外包装：“张嘴。” 小段寻霜听话地张开了嘴。 那是她吃过最甜，最美味的东西。 “我跟你换个衣服吧。”小沐汐清不知在想什么，她眨眨眼，不等小段寻霜说话，主动脱下自己的外套，完成互换。 “妈妈，你到我们刚才分开的地方等我，好不好？”小沐汐清举起手腕上的手表，甜腻腻的和另一头的女人说话。 “好。”女人宠溺地。 “我帮你引开那群人。”小沐汐清或许以为她是在和家人置气，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应该不想被那群人带走。我就不和我妈妈说啦，不然她一定会以为你跟我之前一样，是在闹小孩子脾气，把你直接带给那群人。” 女孩的外套很干净，带着清甜的香味，小段寻霜看着她，咽了下嗓子，糯糯地：“我……我怎么把这件衣服还你。” 小沐汐清想了想，将手中的纸星星递给她：“我把这个给你，等你叠完纸星星，我就会来找你。你乖乖等着我就行啦。” 小段寻霜看着手中的东西，郑重道：“好，我会等你来找我的。” 后来，她看见那些人将穿着她外套的沐汐清当成了她，她不放心，过了会，听见女孩大声喊了声“妈”，又听见和手表中女人相同声音的回应，才放下心来，从巷子另一头跑开。 再然后，就是段苏华安全回来的消息传出，一时间，所有的蠢蠢欲动都被压下。在看见奶奶后，紧绷的神经松垮，她倒在了奶奶怀中。 事后，她根据小沐汐清自报的名字，让奶奶找到了那人，在看见传来的照片，对方和初见时那般明媚洋溢，平安无事后，她便信守两人分开时的诺言。 叠纸星星，等对方回来找她。 “咚。”笔再度从指尖滑落，发出的声音拉回了段寻霜的思绪。 她原以为对方真的没有一点事，所以当今天早上，当沐汐清提及，她反应才会那么大，她才知道，对方当时发生了什么。 当年她年岁小，只在奶奶的话中和传来的照片中，得知对方安全无事。后来对沐汐清的关注，也只停留在对方后续的生活中。 她知晓沐汐清童年的每段历程，看着沐汐清上完初中，高中，大学……后来，她将一颗真心遗落，却迟迟等不到对方来找她。 期间她曾想要主动去找对方，可依据段家在沪城的知名度，以及和沐家交汇的圈子，即使当初她没留下名字给沐汐清，对方也能知道她。 可沐汐清依旧没有来找她，即使宴会的擦肩而过，对方也目不斜视，极力避开她。 向来自信的人有了退却的心思。或许，沐汐清只当那次是美好的相遇，不想与她产生交集，不然何至于在宴会上偶然遇见还要躲她。 直到沐汐清母亲去世，得知她在沐家受到委屈，又有奶奶说的八字相符为借口，她便放纵了一回，同意了奶奶说的联姻。 她知道勉强了沐汐清，所以，她给两人半年的相处时间，半年后，选择权再度交回沐汐清。 “段总。”何颜试探性地出声。 段寻霜“嗯”了声：“另一件事呢？” 她让何颜办了两件事。 “沐家那里随时可以行动。”何颜恭敬道，“需要立刻……” “再等等。”段寻霜按住额角。 ＊ 沐汐清端坐在电脑桌前，雕刻完整的模型摆放在电脑屏幕中央，上下左右来回转动着。检查是否每个地方都雕刻到位，是否存有瑕疵。 确定无误后，她将文件打包发送给萧冉。 【第一套模型做完了，明天打印出来看看。效果如何。】沐汐清。 【好的。】萧冉回复的很快。 【剩下的系列手办，我这段时间会尽早雕刻出来。】沐汐清接着道。 【OK，不急，你慢慢来，时间来得及。】萧冉让她不用太过着急。 【对了，半个月后，工作室另一组的系列手办就要正式发售了，你过来吗？】萧冉。 以往沐汐清都不会现身这种场合，不想让沐家知道她私下里做这些事，但萧冉每次都会照例询问她一声。 来不来是沐汐清的事，她总要将话带到。 【工作室的那组成员希望你能过来。】萧冉道。 沐汐清迟疑了下，还是回绝了：【还是不了吧，你转告那组成员，等发布完后，我请她们吃饭。】 【行。】萧冉。 聊天告一段落，沐汐清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会，双目盯着已经黑了的电脑屏幕，手指有意无意地轻点在电脑桌上。 许久后，她掏出手机。 屏幕正中央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显示是半个小时前收到的。 沐汐清顺手点开。 消息是空白发送的。 【这两天在忙吗？】空白。 【刚忙完，你呢？】沐汐清。 【我这两天有一个困惑，想请你帮我解答一下。】空白。 空白很少有这种疑惑的情况，沐汐清猜想应该是和空白之前喜欢的人有关。 她打字：【什么困惑呢？】 等了几分钟后，空白那边发来消息：【该怎么追喜欢的人？】 沐汐清：“……” 她对于追人没有经验，长这么也没有追过人，但从上学起，收到的表白倒是一箩筐。 她琢磨了会：【她对你是什么态度呢？】 不同的态度，需要用不同的方式。 【对我应该是有好感的。】空白。 沐汐清：【或许你可以给她写封情书。在这种快节奏的时代，情书不失为一种浪漫的形式。】 【情书吗？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会尝试的。】空白。 若是有机会的话？沐汐清没看明白空白这几个字的意思。 但她本着尊重人隐私的想法，没有过多追问。 【你呢？和你未来联姻对象相处的怎么样了？】空白。 沐汐清轻咬下唇，喝醉后的事一幅幅的浮现在脑海中，她有所保留：【她是个很不错的人。】 【要是她和你表白，你会同意吗？不介于联姻这层关系。】空白。 空白现在的问题越发奇怪，沐汐清有时虽有不解，但更多的将其归结为对方对自己的关心。 【没有联姻这层因素在的话，应该会认真考虑一下。但大概率不会同意，我对她，暂时没那么了解。】沐汐清。 空白下方一直出现一行小字“对方正在说话中”，每次对方回复的消息发来前，都会有这么一行小字，但每次，收到的都是文字消息，而非语音。 看来对方一直使用的语音转文字功能。 这次等待的时候长了许多，那行小字时隐时现，看得出空白很犹豫的样子。 数分钟后，等到沐汐清准备起身去接杯水喝时，空白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 【我有一个疑问，她是答应了你什么，所以让你愿意跟她联姻的吗？】空白。 【嗯，跟她联姻，她会实现我一个愿望。】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隔着网络，现实中谁也不知道谁。 空白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久到沐汐清从饮水机接好水回来，空白的消息已经没有发来。 她以为对方临时有事，没多心。 【冒昧的问一下，你想要实现的是什么愿望。如果为难的话，可以不用回答。】空白。 沐汐清含在口中的清水咽下，指腹挑走唇边沾染的水珠，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空白今日的聊天内容，都太不符合对方平日里给她的感受，有种咄咄逼人，不认识的错觉感。 但这种感觉一闪而逝。 【我妈留给我的东西，被外人抢走了，我想夺回来。】沐汐清简单回复。 她自觉将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划归为了外人，他带回来的人，更别想染指她母亲留下的所有。 【原来是这样。】空白。 【嗯嗯。】沐汐清。 【好的，谢谢你解答我的疑惑。】空白引用了最上面她一开始提问的话。 【没事，我也没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回答啊。】沐汐清。 她只说了写情书这一种方式，还不一定适用于空白喜欢的那人。 【很有帮助了。】空白。 【那就好。】沐汐清。 【嗯呢。】空白。 对话就此结束。 沐汐清今天下午没有午休，一连坐了两个多小时，长时间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让她的眼睛有点难受。 她打算去凉亭处坐会，欣赏欣赏周围的风景，缓解眼部疲劳。 路过段寻霜书房的时候，沐汐清脚步停留片刻，虽然知道里面的人听不见，但她还是放轻了脚步。 “夫人。”王妈坐在一楼的客厅，见她下来，招呼道，“夫人是要出去吗？” “不是，去凉亭那坐坐。”沐汐清笑着回复。 王妈应了声。 这时，门外响起门铃声。 沐汐清和王妈对视一眼，后者放下手中的东西要去开门。 沐汐清离大门比较近，她制止了王妈的动作：“我去开门。” 王妈来不及说“不用”，沐汐清已经快步上前将门打开。 大门外，一名长相清纯的女人乖巧地站在那。 女人长身玉立，一头黑而浓密的长直发铺在身后，冷白的皮肤被太阳晒过，显出微微的红。 但与这份外貌极为不相符合的，是女人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 露出的玉颈上，是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红色痕迹，确切来说，应该是……吻痕，沿着锁骨一直蔓延至衣衫内，看不见的地方。 足以想见，面前的女人在不久前经历了怎样激烈的情.事。 沐汐清仅仅扫过一眼，便立刻转移目光，落在女人的脸上。 “你是寻霜的未婚妻？”女人大方地伸手，“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夏舒然，寻霜的好朋友。” “你好，沐汐清。”沐汐清伸手。 掌心相触，很快松开。 王妈也来到了大门前，见到夏舒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夏小姐来了。” “王妈。”夏舒然点头示意，丝毫不在意身上的痕迹会被看见，“寻霜呢？” “应该在卧室？”王妈不确定。 “她在书房。”沐汐清纠正道。 夏舒然重新将视线落在沐汐清身上，细长的手指抵了下镜架：“我找寻霜有点事。” 沐汐清心领神会：“我带夏小姐去书房。” “好。”夏舒然点头。 电梯内，沐汐清按下最高层按键后，双手交叠放于身前，电梯壁反射出的镜像显示，位于她身后半米不到的夏舒然正背对着她，对着另一边的电梯壁，抚摸着脖颈上的红色。 很快，电梯发出“嘀”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出于礼貌，沐汐清侧身让夏舒然先一步出去。 “夏小姐，这里就是……寻霜的书房。”沐汐清将人带到书房门前。 “好的。”夏舒然唇边扬起弧度，“谢谢啦。” “不客气。”沐汐清上前敲了敲门，得到段寻霜的回应后，她往旁边站了站：“夏小姐，你可以进去了。” 夏舒然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沐汐清，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容，开门进入。 沐汐清重新走楼梯下楼。 “王妈，刚刚那位？”沐汐清。 王妈笑：“夏小姐是段总为数不多，交心的朋友，经常会来找段总。”说着，王妈也有些奇怪，“不过已经有快半年的时间没来了。” 沐汐清无意谈论对方私生活，和王妈说了声后，迈步往凉亭方向而去。 不得不说，这套别墅周围的风景优美，空气新鲜，望眼望去，青葱林立，花草环绕，山泉流淌经过，是一座再好不过的修养之所。 * “刚刚见到你未婚妻了。”夏舒然不客气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散漫中声音透出浓重的沙哑和疲惫，“怎么不立刻结婚？” 段寻霜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答非所问：“这半年，过得不错？” “嗯？”夏舒然摘下眼睛，把玩镜架。 “顶着这幅纵.欲.过度的声音就来了。”段寻霜淡然。 夏舒然“噗嗤”笑出声，打趣：“你懂得不少啊。看不见后，耳朵越发好了。” 段寻霜没理她：“哪家的？” “本城的。”夏舒然眼镜抵在沙发扶手上，漫不经心地，“被包.养中。” “什么？”段寻霜。 夏家的实力不弱于与段家，以夏舒然心高气傲的性格，怎么肯让人包.养。 “在本城，被人甩了银行卡。”夏舒然眯起眼睛，“长得挺对我胃口的，来了兴致，就陪着玩了玩。不过，小金.主挺有意思的，”她似是回味，又似是无奈，“跟个泰迪似的，精力好得不得了。” 正说着，电话声响起，夏舒然看了眼来电显示，手指抵在唇边，发出一声“嘘”声：“小金主来突击检查了。” 说罢，她接起电话，声音转换，软软糯糯地：“喂。” 那边说了什么，夏舒然的表情变得委屈巴巴的，含着淡淡哭腔：“对不起……我，我很快就回去……你别生我气。” 在一边听着的段寻霜：“……” 电话挂断，夏舒然将手机扔到一边：“她让我今晚九点前回去给她做宵夜。”她轻笑，语气里是她自己都不曾发现的纵容，“怪会磨人的。” 夏舒然的长相太具有欺骗性了，单纯无害的外貌，配上软化的声音，任谁都不会对她多想。但内里的手段，不知有多少种。 段寻霜对她所谓的小金.主有了怜惜之心：“别太过了。” “你应该担心我才对，为了今天回沪城，昨晚被她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晚上。还要在九点前赶回去。”夏舒然打了个哈欠。 “顺便过来看看你，等会就回走了。”夏舒然戴上眼镜。 段寻霜言归正传，“正好你来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打住。”夏舒然叫停，“别这么直白的忽视我们之间的利益关系。” “资源互换，我也正好有件事让你帮忙。” “……”段寻霜。 第27章 “什么事？”段寻霜头望向夏舒然所在的地方, 细长的手指轻点在丝绸的中央，在鼻梁骨的位置按了下，“如果超出我的能力范畴, 或者是一些不方便的事, 我可能帮不了你。” 夏舒然无所谓的耸耸肩，笃定地：“放心，这件事对你来说，不难, 你一句话的事罢了。” “我要你在本城的那个项目。”夏舒然淡淡。 “本城？”段寻霜思考了下, 段氏在本城的项目不少, 涉及各行各业, 她不知道夏舒然说的具体是哪一个。 夏舒然应声，她站起身朝着段寻霜而去，和对方隔着一张书桌。她单手撑在桌面上, 余光扫到放在对方手边的几份文件，视线自觉移开。 感知到女人的靠近，段寻霜半仰起头，等着对方出声。 “和本城周家合作的项目。”夏舒然唇角含着浅淡的弧度, “小金主家拿着给她练手用的, 她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这个事。” 段寻霜对这个有点印象，是有关本城的旅游开发的：“所以呢？” 夏舒然笑了：“所以我想横插一脚。时间再宽限点，她刚上手, 给她点缓冲时间。” 段寻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略显困惑：“我记得你刚接手夏家产业的时候, 也没人给你缓冲时间。” 夏舒然不置可否：“造成的损失, 我会私下补偿给你。” 段寻霜顿了顿, 她对夏舒然何其了解，自幼长大的情分在那，对方知晓她喜欢的人，她也清楚对方的性格，什么时候会为了一个兴趣之人，耗费这么大的功夫。 而且，她记得夏舒然有轻微洁癖，平时里被人碰一下都恨不得有湿纸巾擦拭一下。回想到对方说话时的沙哑和刚开始时的话。段寻霜不由得深究起来。 “本城周家地位可不低，你的小金主没认出你，她家也没人认识你吗？”段寻霜问。若是有人认出，怎么会不提醒家里小辈，若是没有，也有点不合理。 夏舒然不在意地：“当然有，小金主的堂妹就认出我了。还特意单独警告我了 。”见到玻璃杯内未动的手，她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些水渍，在书房桌上随意地画了几笔，又觉得索然无味，“可那又如何。我一没伤害小金主，二来还经常给小金主缓解压力。” 说到这，夏舒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没忍住笑了：“尤其是当她堂妹看见我身上的痕迹后 ，当即就哑火了，还让多包涵包涵她堂姐。” “可能是我长得，很让人放心。”夏舒然。 “……”段寻霜，“你就不怕哪天你的小金主知道你身份，起到反噬作用？离开你？” 闻言，夏舒然唇边的笑容立刻凝固了，眼神凌厉：“离开？那就……绑在身边 ，总不能让人跑了。” “开个玩笑。”夏舒然后退两步，笑出声，“说说你想要我帮什么？” 段寻霜沉默两秒，以她对夏舒然的了解，刚才那句话绝不会是玩笑话，她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 但这不是她该管的，她拿起书桌上的玻璃杯，过了会，又放下，将里面的水倒入脚边的垃圾桶内。 “我这几个月会对沐家动手，”段寻霜直白的说出自己的需求，“但明面上，我要你们夏家人出面，让外界以为是夏家对沐家动的手。” 夏舒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消化了几秒后，不可思议地看向端坐在那，气定神闲的女人，忽然扯了扯唇角，腰身半弯，微微敞开的衣衫跟随着她的动作向下了些，露出锁骨周围皮肤的大片红色痕迹。 “段寻霜，我们真不愧是能玩到一块的。”夏舒然勾唇，“废了沐家，你的未婚妻就只能依靠你，再也不能离开。” “你比我还狠啊。”夏舒然压低了声音。 段寻霜偏过头：“我和你不一样。” 既然知晓了沐汐清的愿望，那她就提前将这个愿望完成。 她不想让任何外界因素影响沐汐清内心最真实的选择。 “或许吧。”夏舒然伸出一根手指，“沐家的产业 ……” “只是让你挂名，沐家的产业，跟你没关系。”段寻霜提醒道，“别忘了，我们是利益互换。” 夏舒然闷笑一声：“行。”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别的事后，夏舒然看了眼时间 ：“走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你的眼睛能好。” 段寻霜：“我也希望。” * 夏舒然从别墅出来，边走边将衬衫扣子扣好，掩盖露出的痕迹，恢复到那个乖巧的形象，她低喃：“要回去继续扮演懂事的金丝雀的角色了。” 打开车门，女人指骨分明的手搭在车框上，遥遥地望着凉亭处不知在看什么的沐汐清。 许是察觉到了视线，沐汐清盯着脚下石块发呆的头抬起。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她看见夏舒然抬手，晃了两下。是在和她打招呼。 沐汐清扬起礼貌的笑容，也跟着晃了两下 手，回应对方。在夏舒然上车后，沐汐清意识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夏舒然大概率是看不见她的表情。 唇角的弧度降下，沐汐清重新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块。 太阳西沉，装在口袋中的手机发出两声脆响。 沐汐清头也不抬，随意抓了下飘在耳畔边上的碎发，夹在耳后。 以为是萧冉或者是工作室成员发送的消息，她解锁手机。 一条消息弹出。 是沐仁瑞的。 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厌烦，本着想看看对方又要作什么妖的念头，沐汐清点开聊天框。 【姐姐，刚刚爸爸把公司的一个合作项目交给我处理了。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不怎么了解，姐姐能帮我看看吗？】沐仁瑞。 沐汐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沐仁瑞这个举动，无非是想向她示威，让她知道，沐丰安对他有多么看重。反观她，在沐家这么多年，连沐家的公司都没怎么进过，除了母亲留给她的部分股份外，别无其它。 【没时间。】沐汐清言简意赅。 【还有，别叫姐姐，我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沐汐清。 发完后，拉黑删除一气呵成。她当初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加沐仁瑞的微信，让他恶心到自己了。 经此一遭，沐汐清也没了继续发呆的念头，她站起捏了捏后颈，迎着浮动的晚风，往别墅走。 花香顺着风，在空气中游走，沐汐清的心情好了些。 “夫人回来了。”王妈见她回来道。 “嗯。”沐汐清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她实在没有心情多说话。 好在王妈没看出来，仍旧忙着自己的活。 沐汐清进了画室，将之前绘画的大致线稿翻出，速写纸被撕下，夹在面前的画架上。因为是系列手办，所以人物的五官是相同的，变化的是人物的表情 ，动作和衣服样式。 系列手办的第一个模型已经雕刻完毕，她打算现在将第二个模型手办的型确定下来。 炭笔在速写纸上凌乱的绘制，先确定大致的轮廓，然后开始第二遍，第三遍细化。 这间画室装备齐全，用数位屏画会更方便，也不会将手弄脏，但沐汐清喜欢笔尖在纸面上滑动的触感和“沙沙”的声音，让她莫名有种放松的感觉 。 聚精会神的将第二张线稿绘制完成后，她将速写纸放置在画架前的铁架子上，坐着小椅子往后挪动了半米，眯起眼睛看了看，然后拿出手机，拍照，发给萧冉。 【第二个模型线稿。】沐汐清。 没抱着萧冉会立马回复的念头，退出的间隙，她想到了朋友圈。 不知为何 ，她突然想将这套线稿发到朋友圈。 当然，设置了仅几位熟悉的朋友可见，其中包括空白。 发完后，她仔细看了下这次线稿人物的面部，应该比前一个有进步吧，视线偏移。 侥幸心破碎。 好吧，她对人物的面部刻画还是不到位。 还好，她专业是数字雕刻，而非绘画，不然非要被折磨死。不过，数字雕刻还是需要一定的绘画基础，不然对整体掌握不到位，难以更进一步。 “还是要多画，多练。”沐汐清心道。 将炭笔收好，自动搅笔机里的碳灰倒进垃圾桶内，收拾好画室，她拿起手机往外走。 点开微信，朋友圈下面显示出数字，表示有人点赞或者评论了她的朋友圈。 她点进去。 有两个好友点赞，其中沈羽灵评论。 【画得很不错。】沈羽灵。 沐汐清笑笑，在下面回复：【忽视脸部，只看脖子以下的，的确不错。】 刚回复完，上面跳出新的评论。 这次是空白的评论。 【很好看。】空白 平平无奇的点评，沐汐清没放在心上，她回复了两个小表情，推开画室的门，拐进隔壁的卧室。 进入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讲双手浸湿，掌心的碳灰晕染，黑灰色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 挤了两下洗手液，用力揉搓起来，泡沫将双手覆盖，一片白色。 洗完手后 ，沐汐清顺手抽了两张纸巾，细细擦拭手上残留的水渍。 * 吃完晚饭后，沐汐清惴惴不安地扶着段寻霜回到卧室，她有些局促的站在女人身后，拆解绸缎的手微微颤抖，显示出主人的紧张。 段寻霜的卧室大多数时候都是昏暗的，两盏暖黄色的小灯将房间衬得很温馨。 但沐汐清已经无意留心这些，天色已晚，她没忘记段宁拜托她的事。 “今天的手法有些生疏。”段寻霜突然开口，绸缎褪下，漆黑的眼眸睁开。 像是能直击灵魂般，沐汐清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转念意识到面前的女人看不见，她舒气。 “是有什么心事吗？”段寻霜柔声问。 沐汐清：“没有。” 段寻霜“嗯”了声，没有刨根问底：“还有什么事吗？我准备洗漱休息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以往对方这么说，沐汐清肯定就自觉的离开了，可偏偏现在，她不能。 她站在原地，没有要动的节奏，咬着下唇，话语艰难的说不出口。 “怎么了吗？”段寻霜没听见脚步声。 沐汐清喉咙动了下，她问：“你……怎么洗？” “嗯？”段寻霜疑惑。 沐汐清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问的这是什么问题。 段寻霜唇角微翘：“用手洗。” 沐汐清：“……” 沐汐清着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洗，可以吗？” 段寻霜垂下头，长而浓密的睫毛扑闪着，是在思考。 沐汐清不催促她。 “你是在关心我吗？”段寻霜语音含笑。 沐汐清潜意识想要说不是，可触及到面前女人透着浓重黑意的瞳孔，反驳的话梗在了喉咙中。 她是在关心段寻霜吧？担心卫生间地滑，对方因看不清而摔倒。 声音从鼻腔中发出：“嗯。” 沐汐清承认。 段寻霜顺着她的话往下接：“那可以麻烦你一下吗？”末了，她补充了句，“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自己也行。” 沐汐清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副画面 ：什么都看不清的段寻霜摸索着，可怜巴巴的扶着墙壁往卫生间走，中间可能还会不小心撞到洗手台。好不容易进入浴室，却因为眼盲，区分不了沐浴露和洗发水，甚至滑倒在地。 嘴角抽了抽，沐汐清用力摇了摇头，打消脑子里不好的想法。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方便的。”沐汐清硬着头皮道，“我现在扶你去卫生间 ？” 段寻霜指甲掐在掌心，努力忍住上扬的唇角：“好。” 卫生间干湿分离，中间被一圈透明玻璃阻隔。 沐汐清询问了段寻霜的习惯，先一步进入配套的卫生间内。给足以容纳两人的多功能浴缸放水。 恒温系统被打开，浴室内的温度平衡至稳定的数值，将沐浴露和洗发膏分明放置在浴缸的两侧，方便段寻霜分辨。 做完后，沐汐清环视四周，突然想到段寻霜的换洗衣物还没拿。 在家的话，对方一般穿家居服，但贴身衣物……沐汐清有点尴尬。 她和段寻霜应该还没有熟到可以帮对方拿贴身衣物的程度。 等会她还要在旁边照顾段寻霜洗澡，相对于这个，拿贴身衣物，应该很正常吧……沐汐清脸上爬上一抹红润，说服自己。 怀着这中心思，她回到卧室。 “那个……你，”她还是有点说不出。 段寻霜“看”她 。 眼一闭，心一横，沐汐清张口：“换洗衣服。” 段寻霜：“衣柜里，有几套睡衣，任选一套就好。” “贴身衣物呢？”沐汐清红着脸，小小声。 “什么？”段寻霜像是没听清。 “贴身衣物也在那吗？”沐汐清声音大了些。 她感觉脸烧起来了。 “嗯，在上面的抽屉中。”段寻霜道。 “好。”沐汐清逃也似的离开，在衣帽间中寻找，但她显然忽视了衣帽间的大。不好再回去问，索性随机选了一个。 运气不是很好，柜门一打开，挂着的是各种高定服装。 找到放置睡衣的衣柜后，她踮起脚尖，打开上面隔层的柜子，眉眼低垂，羞涩快要将她包裹。 明明都是女生，大学住宿，也曾帮室友拿过，这种事情不应该有这种心理才对。可那人是段寻霜，她未来的联姻对象，一想到这，心中的火焰几乎将她燃烧完全。 快速将换洗衣物放入篮子中，沐汐清等脸上的温度稍稍降下去些才回去搀扶段寻霜。 “我在这陪你？”沐汐清征询。 万一段寻霜也不好意思呢？下一秒，女人的声音传出。 是欣然应允：“好的，麻烦了。” “……不麻烦。”沐汐清。 她背对着浴缸，听声后稀稀疏疏脱.衣服的声音 。 不知是周围太过安静，还是心理作用，声音在沐汐清耳边无限放大，漫长而煎熬。 接近着，是入水的声音，水花溅起，热气升腾间，浴室隐隐带着模糊。 就像是伪装，让沐汐清有了缓和的余地，她想掏出手机查看最近的话题，又觉得这样对段寻霜不礼貌，硬生生遏制住这股念头，耐着性子等待。 水流声不断。 声声敲打在她的心头。 “汐清。”女人在喊她的名字。 沐汐清回应：“我在。” “沐浴露是哪一个？”段寻霜问。 “左手边。”沐汐清。 “好的。”段寻霜。 水流声暂时停了一会，不多时，再一次响起。 又过了会，水流声变得巨大，是女人从浴缸中站起。 “洗好了吗？”沐汐清问。 “还没有，再等等。”段寻霜温声道 。 她双手扶着浴缸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抬腿，从浴缸中出来，身上是?滑腻腻的沐浴露。 女人眉眼松动，从浴缸出来后，她手肘抵着墙壁，作为全身的支撑。 沐汐清等了会，没听见声音。 “嘶，”身后传来女人抑制的低呼声，同一时间，传来物体掉落的“砰砰”声。 沐汐清心猛地跳动，忘记了羞涩，几乎是立刻转过身去。 在一片热气中，女人手臂搭在淋浴头的开关上，水流从喷头而下，水流浇在女人的后背，黑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脊背。 “段寻霜。”沐汐清快步上前，冰冷的水流溅到她的手臂上。 虽然是夏天，但直接让冷水接触皮肤也是容易生病的。 她当即握住段寻霜的手，关了淋浴头。 拽过挂在边上的毛巾，焦急地擦拭女人身上的水。 “有没有碰到哪？”沐汐清关心。 然而，还不等段寻霜回答，她的视线已经落在女人白皙的手臂上。滑倒时下意识想要找到支撑物，手臂一直到手腕处，被划出一道明显的痕迹。 在白皙娇嫩的皮肤下，那条长色的红痕越发刺目。 “抱歉。”段寻霜直起身，满脸都是歉意，“给你添麻烦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沐汐清没回答，她上上下下检查女人身体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在确定只有那一道影响不大的红痕后，才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疼不疼？”沐汐清问。 段寻霜先是摇摇头，然后又很轻的点了下头：“有点，但不严重。” 沐汐清想伸手给女人揉揉，还是忍住了。 “你要做什么？”沐汐清又问。 段寻霜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等待被家长批评：“想要把身上的泡沫冲了，但是地沾上水了，有点滑，没站稳……” 沐汐清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面前的女人是何种姿态。 灵活的身子变得僵硬，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视线更是不知道该落到哪里。 “你可以找我帮你。”她哽着声音。 段寻霜抿唇，再次道歉：“抱歉，我没想到。” 怎么可能没想到。沐汐清心道，中途有一小段时间没听到水声，大概就是段寻霜在思考要不要叫她。 段寻霜那么有教养的人，一定是听出她的不好意思，所以才没有叫她。 懊恼地抿了下唇，沐汐清暗自骂自己：昨晚喝醉了，段寻霜都没嫌弃的去接她，照顾她，现在自己倒是矫情上了，害得对方滑倒，还让对方一直给你道歉。 “我帮你……”沐汐清脱口的话随着视线重新转移到段寻霜脸上而止住。 女人发顶的水珠顺着额角滚落，在精致绝美的脸颊上滑出几条蜿蜒曲折的水痕。睫毛上挂着几滴水珠，摇摇欲坠，好一副可怜委屈，惹人怜惜的模样。 心静，心静。沐汐清默念。 “我帮你洗。”她将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段寻霜软声 ：“麻烦了。” 打开淋浴，调整好合适的水温，沐汐清闭着眼睛，一只手伸出，顺着女人滑润的手臂一路向下，攥紧女人的手腕，余光都不敢分给女人半分。 “我牵着你，给你举着淋浴，你洗吧。”沐汐清闭上了眼睛。 段寻霜：“好。” 跟随着女人手的运动，沐汐清握着段寻霜手腕的手时松时紧，方便对方行动的同时，还可以保证对方的安全。 闭上眼，刚才转身看见的画面浮现，一幕幕缓而慢的闪过，就像是要刻在她的大脑中般。 沐汐清全身都在发烫，脸红得不自然 。尤其是淋浴头中的水不时就会浇在她身上。 衣服已经完全湿透，黏在身上。 好在段寻霜看不见。 “我洗好了。”段寻霜小声道。 沐汐清绷紧的双肩松垮下来，扭头抽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段寻霜：“擦擦身子。” “你衣服被水淋湿了，”段寻霜碰到她的衣衫，“要一起洗吗？” 沐汐清当然是拒绝的：“我等会回卧室再洗。”她顿了顿道，“我换洗衣物没拿。” 段寻霜没坚持：“别冻到了。” 擦拭好后，沐汐清转身去帮段寻霜拿换洗衣服。 等对方换好后，为了防止自己身上的湿衣服碰到刚洗完澡的人，沐汐清小心躲避着除手之外，其它地方的触碰。 “我帮你吹头发。”沐汐清拿过柜子上的吹风机道。 “你先去洗澡。”段寻霜不容置疑，“我自己可以吹。” “不行。”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给对方吹头发的确不好，沐汐清想了个折中方案，“我先用毛巾给你头发包上，你在这等我几分钟，我很快洗好，然后过来给你吹头发，你不要乱动。” 段寻霜点头：“也行。” 沐汐清不敢迟疑，她抬手取了条干毛巾，将段寻霜的头发仔仔细细擦过一遍，而后将其浓密的黑发盘起，用毛巾紧紧包裹住。 听着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以及卧室门被关上的声音，段寻霜扯了扯唇角，想到夏舒然临走前最后说的“苦肉计”，细长的手指滑过锁骨：“好像有点作用。” 她舔唇，喃喃自语：“但会不会过分了……” 第28章 调整好吹风机的温度, 沐汐清拽了拽黑色的线，站在段寻霜的身后。 两人的高度差不多，段寻霜微微低垂着头, 双手扶在面前的盥洗台上。两人的面前是一方圆形的大镜子, 镜子的边缘埋着一圈灯带。 沐汐清稍稍抬头，就能看见镜子中，两人错位贴合在一样的模样。 细长的手指轻柔地摆动女人的头发，而后指腹插入头皮中, 一点点向下。 一开始用毛巾擦过, 又被头巾包裹, 发丝已经呈现半干的状态。 “你平时吹头发有什么讲究吗？”沐汐清关了吹风机问, “护发之类的。” 段寻霜歪了下头，尾端的发丝从身后人的指尖，柔顺的滑落而下：“不用。” “好的。”沐汐清重新打开吹风机, 将最后残留的湿气吹干 。 盥洗台上的透明架子上摆放着梳子，沐汐清顺手拿下。 散乱的头发被梳得规整。 “能帮我挤一下牙膏吗？”段寻霜浅声问 。 “啊，好的。”沐汐清放在梳子，挤牙膏前问, “要先喝杯牛奶吗？对睡眠好。” 她有时睡眠不好的时候就会喝点牛奶, 助眠。 段寻霜摇头：“不用。” 得到回答，沐汐清不再犹豫，根据对方的需要将牙刷递给对方。 两分钟后, 她抽过一边等湿纸巾给段寻霜擦拭唇角隐约存在的沫。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沐汐清将段寻霜扶到卧室。 段寻霜抬起头，摸索着寻找墙壁上的开关。 沐汐清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刚想询问代劳。下一秒, 灯光亮起, 将卧室的昏暗驱散。 沐汐清不适应的眯起眼睛。 “这么黑, 看得见吗？”段寻霜答非所问。 沐汐清怔愣了瞬：“看得见。” “那让人把你卧室的灯都给去了，只留两盏小灯，怎么样？”段寻霜说话的语调与平时无异，她慢悠悠地补充，“还能给我省点电费，到时买几颗糖吃。” “……”沐汐清唇角翘起，眼底漾开丝丝缕缕的涟漪，她放松了心情，直视段寻霜的眼睛。 她玩味：“堂堂段总还缺这点钱？” 段寻霜理所当然：“缺。” 好正经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沐汐清唇角的弧度上扬的越发浓重，不动声色地：“那好吧，段总明天就让人把我卧室的电断了，我打手电筒就好。” “嗯……手机充电的话，我可以去外面蹭。”她模仿段寻霜的语气。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段寻霜在心底满足的喟叹声，没舍得再逗她。 “明天上午何颜会在七点过来接我去公司。”段寻霜话题跳跃的极大。 沐汐清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散，眉心蹙起，不赞同：“怎么这么着急，你现在……” 她欲言又止。 段寻霜知道她的考虑，解释道：“我已经大半年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了，再不出来，董事会的那群人，该有意见了 。” “你……”沐汐清想提上次她在礼堂澄清传闻的事情，但那件事说到底是段寻霜的私人事情，而且，当时出现的人，大多都是各家族的人，没有媒体人员。 这么久，外界没有关于段寻霜的动静，的确不合理。 她还是担心：“不是说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眼睛的事吗？” 段寻霜宽慰她：“没关系，走个过场，前面会有何颜给我挡着。”她顿了顿，笑道，“就像是个吉祥物。” 沐汐清指尖动了动，心疼地望着面前平淡言语的女人，半晌后，她只是道：“你注意安全。” “好。”段寻霜。 * 第二天一早，沐汐清被六点的闹钟叫醒，她快速地揉了两下脸，清醒头脑。 何颜七点回来，她要提前替段寻霜做临走前的准备工作。 根据对方的习惯，沐汐清从衣柜中取出一套白色西装。 “能帮我取一块手表吗？”段寻霜在刷牙的间隙道。 “可以的。”沐汐清走到摆放各式手表的玻璃柜中，挑选了件低调的圆框机械手表，“这支可以吗？” 沐汐清对手表了解的不多，但长这么大，见过的也不少，直觉能被段寻霜收藏保存的，都不会是凡品。 说过后，想到对方看不见，沐汐清舔了下唇，直接将手表递了过去：“你摸一下。” 段寻霜接过，直接戴上：“你搭配的眼光应该很好。” 七点，何颜准备等在别墅外。 沐汐清搀扶着女人往外走，何颜上前几步：“段总，夫人。” 沐汐清点头示意，扶着段寻霜上车后，她不忘对何颜交代：“烦劳帮我照看好寻霜。” “夫人放心。”何颜保证。 沐汐清扬起和善的笑容，目送黑色的迈巴赫渐渐远去，消失在眼前。 反身回别墅，将没喝完的豆浆一口饮尽，沐汐清和王妈打了个招呼，上了楼，继续自己的工作。 第二个模型的稿件已经画好，现在就需要将其数字雕刻出来，然后让萧冉打印出来，观赏有没有漏洞，最后上架，让大众给出反应。 昨晚给萧冉发的消息对方还没回，朋友圈倒是更新了，还给她发的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沐汐清无奈地掀起唇，想来萧冉是看见那条消息了，临时有事没回，或者是已经用意念回复过了。 她点进和对方的聊天框，双击萧冉的头像。 一条拍一拍显示出来。 随后，又发了个表情包。 【啊啊啊啊，我看见你发的消息了，我以为我回复你了。】不过是几秒，萧冉的消息跳出。 沐汐清自觉猜测的准确，没计较这些，打字：【你觉得第二幅稿子怎么样？】 【很好，nice。】萧冉不夸特夸，【我都不敢想，这套系列手办出来，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沐汐清倦懒地坐在工作椅上：【别跟我画这么大的饼。要是赔了，我可不管。】 萧冉发了个收到的表情包，给沐汐清加油打气：【营销都给你营销火。】 沐汐清对于营销是不赞同的，会造成热度的虚高，不利于长期的发展。但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你不营销，总有人踩着你营销上位。 【别买多了。】沐汐清保留意见。 【懂。】萧冉。 两人又对着线稿的问题做出了修改，将人物的衣衫进一步精细化，增加了发饰的细节。沐汐清画的五官虽然仍旧有点不清晰，但第一只手办模型雕刻完毕。这套模型手办五官一摸一样，有了借鉴，对于身后姿势也做出了小幅度的更改。 由一开始的人物站立，双手环抱，改为了负手而立 。 让模型看起来，多了几份自信傲然之气。 确定好后，沐汐清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雕刻出大致的型后，再一点点抠模型的细节。 整整三个小时，沐汐清坐了三个小时。数位笔放下，沐汐清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肩膀的酸疼。 伸手用力揉捏着肩膀，观察模型的外观，而后保存，拍照发给萧冉。 【如何？】沐汐清。 【汐清，先别管这个，我刚刚听我妈说，沐家和夏家可能有个大合作，真的假的？】萧冉。 沐汐清眼皮重重跳了下 ：【我不知道。】 【你问段总啊，她肯定知道，我妈还说挺突然的，刚刚传出的消息。按理来说 ，合同的签署，双手的谈判都需要时间做。该不会是之前就秘密开始合作了，只是今天才传出来？】萧冉好奇。 沐家在沪城有一定的影响力，可这远不足以让夏家刻意隐瞒两方的合作。她突然想到昨天沐仁瑞给她发的消息，头脑嗡嗡出声。 【什么合作？】沐汐清问。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啊。】萧冉。 沐汐清薄唇紧抿，莫名涌上一股冲动，给段寻霜发消息，询问。 事实上，她的确点开了和段寻霜的聊天界面，注视着两人上次结束的聊天内容发呆。 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去问段寻霜。 【没事，你别急，我帮你打探打探。】萧冉。 夏家她知道，夏舒然就是夏家的，能被萧冉妈妈说是大合作的，绝对能给沐家助力。 一旦这样……沐汐清咬唇，她想要拿回母亲留下的，就更困难了。 【我妈说，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合作，但只要沐家能接得下，就会有一定的几率，我是说一定的几率 ，可以让沐家在沪城的地位再上一层台阶。】萧冉可能是怕沐汐清难受，斟酌着词句。 指甲嵌入掌心，骤然的疼痛刺激着沐汐清的神经，萧冉后面发的内容，她无心去看。 沐丰安什么时候勾上了夏家的大船。 手机一声声的震动起来，一条条消息弹跳而出，又被下一条消息掩盖。 发消息的主人许是着急了起来，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喂。”沐汐清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萧冉连忙道：“汐清，最新消息，沐家和夏家的合作还没正式确定。本来夏氏准备提供资金，让沐家承担技术的，但是沐家专业领域在组装生产，根本没技术。” 沐汐清对家里的产业有所了解，涉及面不算广泛，间或涉足一些餐饮，投资领域，但主要的还是代加工。 “然后呢？”沐汐清问。 说到这，萧冉的语调上扬了些，她神神秘秘地：“但是夏家不愿吃亏，就提出让沐家提供资金，他们来承担一切技术。你爸应该是在犹豫，所以没确定下来。现在夏家放出风声，有意寻找其他合作对象。” 沐汐清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字，她对生意场上的事了解不多，萧冉也是一知半解的状态，说了这么多，谁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到点子上。 “反正我妈说，沐家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的流动资金。我妈现在在书房召开紧急会议，想要截胡，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萧冉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沐汐清下巴绷的紧紧的，她只是听着萧冉絮絮的说着，最后总结性的说了句：“段总肯定懂。” 沐汐清没说话。 萧冉也安静了下来，她试探性地：“你和段总现在发展到哪一阶段了。” 之前问了几次，沐汐清都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 “就正常阶段。”沐汐清没心思放在这上面。 萧冉听出她情绪的低落，安慰了几句后，将空间留给沐汐清。 手机黑屏，沐汐清盯着屏幕上的反光，她后悔当初妈妈让她学习管理公司时，她因为对制作模型手办的痴迷而拒绝了，以至于现在，她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喉咙滚动，她点开和段寻霜的聊天框，直白的打字：【现在和你联姻，可以直接许愿吗？】 双手捧着手机，呼吸急促起来。 指尖长按发出的消息，撤回。好在在规定的时间内。 “你已撤回一条消息”。 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消息。 【怎么了？】段寻霜的回复在五分钟后发来。 【没事，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沐汐清。 【下午三点左右，不用等我吃午饭。】段寻霜。 【好。你眼睛有敷药吗？】沐汐清。 一条语音发过来。 沐汐清迟疑地点下。 女人的声音清冽如流水，尾音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有的，开完会，立刻就戴上了。” 洋洋得意，像是等待表扬的孩子。 沐汐清眉眼弯弯，她打字：【很棒。】 * 下午三点半，沐汐清坐在别墅自带的庭院中，漫无目的看向四周，时不时看了眼时间。 段寻霜快要回来了吧。沐汐清等待着。 下午三点四十，提前被告知段寻霜回来就叫她的王妈走到庭院：“夫人，段总回来了。” 沐汐清眼前一亮。 “段总现在在别墅外面，何秘书也在。”王妈道。 沐汐清收拾好心情，快步越过庭院，出了别墅。 黑色的迈巴赫稳稳地停在外院，车门紧闭，没有打开的征兆。 沐汐清等了会。 又过了几分钟，车门自动打开，何颜率先从驾驶位上下来，绕过半个车身，准备扶段寻霜下来，迎面撞上过来的沐汐清。 “夫人？”何颜诧异， “何秘书。”沐汐清礼貌回应。 “汐清。”含笑的声音从车身内传出，段寻霜的身影显露而出。 沐汐清上前，扶住段寻霜的胳膊，同时让对方的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 “公司临时有点事，耽误了。”段寻霜歉意，“让你久等了。” “没有，我正巧出来。”沐汐清进退有度。 段寻霜笑笑，没拆穿她，和何颜说了几句，让对方将资料发送给她。 进入客厅，段寻霜停在脚步。 沐汐清跟着停下。 “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段寻霜温声。 沐汐清扭捏，她舔唇：“去你卧室说。” 段寻霜脸上蒙着的绸缎下移了些，她抬手挡了挡。 “好。”一如既往的没有多问。 卧室内，段寻霜歪着头，单手撑在下巴，悠然自得地面对着不远处，不知是站着还是坐着的女人。 沐汐清按耐不住又难以启齿，磨蹭着说不出话来。 段寻霜也不着急。 “你开会的时候，眼睛疼吗？”沐汐清突然道。 猝不及防，许是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段寻霜很明显地顿了下，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了两个小时的会，我眼睛一直睁着。” “会有点疼。”女人带着些狡黠，“但是，没有人发现我的异常。” 沐汐清心里瑟瑟的，她小步走到段寻霜身前，慢慢取下对方眼睛上的绸缎：“我帮你换。” 段寻霜趁此机会握住她的手，指腹抵在腕骨，刚被扯下绸缎，眼睛湿湿的，睫毛上挂着没吸收完全的药膏。 沐汐清被桎梏住。 “你还没说你的事。”段寻霜掌心的力卸去，松松垮垮地圈着女人的手腕。 沐汐清随便甩一甩，就能将手收回来。 “段寻霜。”沐汐清叫她的名字。 “我在。”段寻霜。 心跳加速，撞击着胸口，沐汐清甚至能听见自己逐渐加深的呼吸声。 段寻霜镇定的表情染上疑惑，眉心不自觉地皱起：“有人欺负你了？” 沐汐清心中委屈更甚，可以忍住的酸涩被提起，就成了情绪的催化剂。 “不是……”声音带了明显的哑和哽咽。 段寻霜身上慵懒的劲退去，指腹在沐汐清腕骨在来回滑动，在忍耐着什么。 “对我，你不需要有顾虑。”段寻霜抑制着想要将人拉到怀中的冲动，“还是说，你希望我以后，也不要麻烦你？” 沐汐清急切：“我没有这个意思。” “可我会不好意思。”段寻霜立刻道，“这段时间，我麻烦了你太多事。” 沐汐清想说没有。 段寻霜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算了，我以为我们是相互帮助的。你回去吧，我等会自己换药。” “不是的。”沐汐清话语先于理智，脱口而出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深呼一口气，“我只是……”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 段寻霜面无表情，看上去真的很决绝的样子。 沐汐清小声道：“我怕涉及到商业机密。” 段寻霜脸色好了些，困惑：“比如。” 沐汐清将和萧冉的聊天内容简单说了下，当然，其中自动省略了告诉她消息的萧冉。 听完后，段寻霜神态再度松弛下去，她好笑的将沐汐清的手拉过来把玩，自然得像是本该如此。 段寻霜安抚她的情绪 ：“就因为这个事？” 沐汐清不回答。 段寻霜叹息，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你怎么这么别扭？” 她很想知道，面前人现在是什么表情，委屈巴巴的，亦或者是茫然不安的。不论是什么样的沐汐清，她都想知道，都想看见，都想拥入怀中。 但想要的三种，短时间内都无法实现。这几日的相处，倒是让自己的念想越来越浓了。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沐汐清不排斥她的肢体接触，也算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段寻霜轻笑：“所以，你想知道沐家和夏家合作的几率？不出意外的话……沐先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夏家在高新技术产业一直以来都是领头羊的地位，沐家想要转型，更上一步，无疑是会想方设法地抓住。”段寻霜继续道，她意有所指，“这所带来的效益可不是一般产业可以比拟的，但……” 沐汐清认真听着：“但是什么？” 段寻霜淡笑：“但哪有那么容易，不然人人都往里面挤了。大量的资金投入，到最后，很可能血本无归。” 沐汐清大概听懂了，但夏家既然在此行业遥遥领先，不是变相的为此刻合作增加了成功的筹码吗？ 总不可能，夏氏企业耗费心血的成果，没有成功的把握，还会冒然找人合作，继续下去。 段寻霜不忍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事态，会往你希望的方向发展。” “沐家，不一定吃得下。”段寻霜意味深长。 沐汐清猛地看向段寻霜，有瞬间的顿悟，她找回自己的力气，抬手拉下段寻霜的手，回归开始的话题：“我去给你换药。” 段寻霜勾唇。 换药中途，有人给沐汐清打电话。 是工作室的成员。涉及工作，沐汐清不能不接，换完药后，沐汐清和段寻霜说了声，出去回拨刚才的电话。 卧室门被关闭，段寻霜摸出手机，语音唤醒，给夏舒然打去电话。 她今天一天都在公司忙着过往堆积，必须由她签名的文件，又因为看不见，导致进度大幅度下降，对于此次夏家寻找合作对象的事并没有听闻。 电话接通。 “喂。”夏舒然嗓音哑的可怕。 段寻霜指骨弯曲敲击了下手机背面，忽视对方的声音：“这么快就开始了？” 夏舒然挑眉：“我拿出了我的诚意，下面就是段总了，周家的项目。” “已经交由何颜处理了。”段寻霜道。 夏舒然“嗯”了声：“夏氏已经出面了，后面就看段总发挥了，话说，你不怕你小未婚妻知道，生你的气？” 她应该会高兴。段寻霜想。 正说着，夏舒然那边传来另一道声音，随后就是夏舒然变化委屈的声音：“晚上想吃清淡点的，嗓子有点疼。” 电话被直接挂断。 “……”段寻霜。 不多时，卧室的门被打开，沐汐清握着手机走进来，眉宇间含着清浅的笑意。 刚才工作室的成员电话告诉她，她这套系列模型手办的第一只，在今天早上发布在了官网上，受到了极大的好评，预定人数呈直线上升状态。 这套系列手办，由五只模型手办组成。现在只完成一只，去掉后期制作和缓冲，留给她的时候并不充裕。好在，她头脑里，有剩余模型手办的大致。做起来，也能更得心应手。 视线落在段寻霜身上，女人捧着玻璃杯，寻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面对着她。 “工作室的电话。”沐汐清主动道，“她告诉我，今早发布的手办海报受到了很多消费者的期待。” 段寻霜为她感受高兴：“很不错，模型手办吗？听起来很有意思。” 谈及喜欢的东西，沐汐清笑意多了些：“是的，很有意思。不过，还有点紧张。” “嗯？”段寻霜好奇，“紧张什么？” 沐汐清笑容淡了许多：“害怕最终出来的成品让消费者失望，辜负了她们的期待。也害怕让自己失望 ……” 期待越多，压力越大。 “不过有压力才能有动力。”沐汐清不知是不是给自己加油打气，补充了句，“化压力为动力。” 段寻霜认可：“的确。”她鼓励，“你做的东西，一定会让很多人喜欢的。” 她借着玩笑话将一颗真心剖解：“我永远是你忠实的受众。” 是你最忠实的……爱慕者。 第29章 沉浸在紧张和喜悦交织情绪中的沐汐清没听出女人话语中的潜意思, 分享道：“再过一段时间，这套手办就会上市。” 段寻霜唇角含笑。 “你要休息吗？”沐汐清想到女人的作息时间，觉得有些冒昧, “明天早上还要去公司吗？” 段寻霜点头：“不出意外的话, 未来的一个月都需要去公司。”说到这，她顿了下，有几分难耐的摩擦了两指，问, “如果有一个很不错的机会摆在你面前, 一旦成功, 就能重新触及到更美好的世界, 但一旦失败，或许会陷入很大的危险中。” “这个时候，你会怎么抉择？”段寻霜拿不定主意, 虽然心中已经做出选择，但她需要知道另一人的看法，从而做出决定。 沐汐清犹豫：“很不错的机会？说明成功率很大，可以尝试？但失败的话……” 听段寻霜的意思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该不会是段氏集团出现重要的节点, 需要段寻霜现在做出选择。 她对这些了解不多，生怕给出错误的选择误导段寻霜的选择。 段寻霜听出她话语中的犹豫，给她打定神针：“不用担心, 结合你的真实想法。我只是想知道你面临这种情况的选择。而且，”她语调轻松，“我随口问的, 也没说是什么事啊。” 闻言, 沐汐清垂眸, 呢喃重复段寻霜的问题，十数秒后，她道：“机遇往往伴随着风险，如果错过，可能损失更大，所以，我会选择抓到那个机会。无论结果如何。” 这也是当初利用短视频宣传工作室手办时，她思考的问题。营销过度，会造成消费者视觉审美疲劳，产生逆反心理，甚至对家还会派所谓的水军在视频下方挑刺。 但网络发展至今，一直以来都是一柄双刃剑，你不能因为这些不确定的风险，就放弃了，一味的选择传统的宣传方式。 只能尽可能的规避风险，少量营销，按照一定的频率发布宣传视频，给消费者眼前一新的感觉。 段寻霜单手撑着侧脸，柔顺的长发倾洒在一边，遮挡了半边容颜，她淡淡地笑了：“我也是这么觉得。” “晚安，早点休息。”段寻霜。 沐汐清起身离去：“晚安。” 擦身而过之际，脸颊的发丝被带动的微风吹动，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下，段寻霜静静地坐在软沙发上，按灭卧室内明亮的灯光，徒留一盏小灯。 她摸到扔在沙发上的手机，用语音呼唤的功能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伴随着手机自带的音乐，电话被接通，段寻霜：“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 那边的人报出一个时间，呼吸顿了下，提醒道：“段总，这场手术的风险之前已经跟您说过了，一旦失败，您将再无复明的可能。” 段寻霜低声：“我知道。” 那边的人继续道：“您的眼睛说不定未来的某一时刻就自动复明了，您是否还要再等等？” 段寻霜揉捏着鼻梁骨，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绸缎，耐烦的想要直接扯下来：“已经等了半年了。安排吧。” “好的，段总。”见段寻霜拿定主意，那边的人不再劝阻，“准备好后，我会联系您。” “嗯。”段寻霜。 * 一连数日，沐汐清都是被六点的闹钟叫醒，然后去给段寻霜选择服装和搭配配饰。 “你现在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段寻霜张开双臂。 沐汐清拿着熨烫平整的西装外套，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你现在也越发自觉了。” 一开始只需要她把衣服拿给对方，现在倒好，还要她帮忙穿了。 段寻霜红唇翘起，心情很好的模样。 “对了，段宁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沐汐清边打领结边问。 段寻霜没回答：“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吧。怎么了？嫌我太麻烦了？” 这几日的亲密相处，让沐汐清发现段寻霜端庄内敛外表下，内心深处隐藏着顽劣的小性子。 知晓她在开玩笑，但沐汐清还是配合着：“我可没有，每天服侍段总，和段总亲密接触，是我的荣幸。” 她不忘打趣对面唇角弧度明显的女人，有意拉长了语调：“段总，别忘了给我开工资。” 自然流露出的类似撒娇的小语气，段寻霜喉咙滚动，忍住抬手抚摸对方的冲动，温声：“嗯，工资的确不能少，你觉得开多少合适？” 沐汐清挑眉，扯了扯对方的领带：“像我这样贴身服侍的，少说也要跟你身边的助理一个层次吧。” 段寻霜没忍住，抬起手，跟随着感觉抚摸上沐汐清的发顶。细软的手感让她很是喜欢，脸上的表情还要管理，不能泄露出异常：“我考虑考虑。” 在段寻霜手摸上来的一瞬，沐汐清的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下，就连表情都有不自然的变化。 但很快，注意到段寻霜一切如故的模样，她缓而慢地放松下来，欣然应允：“好。” 送走段寻霜后，沐汐清一头扎进画室中，用画室中配备的数位屏作画。 配置都是最高的，画面显色度清晰，流畅无延迟，重力感应更是敏锐。 她前两天将第二只手办的数字模型雕刻出来，发给了萧冉。期间，两人就模型的上色和打印出来的材质进行了商量。 配色采用沐汐清喜欢的蓝白配色，材质则是选择了市面上流行的树脂材料，对于展现人物的细节具有良好作用。 第三只模型手办的线稿也已经确定，沐汐清打算这两天赶工，雕刻出来，尽可能给后期多留点时间出来，也能让她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检查有没有错处，及时修改。 午饭简单吃了两口，沐汐清又一次埋头进入画室。 一直到下午三点，定的闹钟响起，沐汐清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保存文件，关了闹钟。 这几天段寻霜一般三点就到家了。沐汐清噙着浅淡的笑容，好心情地站起身。 一阵头晕目眩传来，沐汐清立刻撑住桌面，稳住身形，半弯着腰缓解。长时间坐着，猛地站起，身体还没反应过来。 约莫三分钟后，晕眩感渐渐散去，沐汐清大口呼吸了两下，移动步子，确定真的没事后，她出了画室。 空气都新鲜很多。沐汐清心想。 猝然间，她不可思议地回望画室。 她关闭闹钟时，想的竟然是段寻霜要回家了。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默认将这套别墅当成了家，而她居住了二十几年的沐家，自母亲离世后，已经成为可以被遗忘的过去。 惊讶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心态，沐汐清站在扶梯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有了片刻失神。 是从这几天的日夜相处中，还是第一次她陪着段寻霜洗澡的时候，亦或者是更早之前。 沐汐清无法肯定。 楼下传来王妈的声音，传到顶楼时，声音几乎听不见了，模糊的打招呼声。 应该是段寻霜回来了。 沐汐清回过神来，反身坐电梯下楼。 段寻霜被何颜扶着进入别墅，女人长发盘在脑后，干练的样子。 沐汐清今天没有到外面接她。段寻霜抿唇。 “她在家吗？”段寻霜问王妈。 电梯门打开，沐汐清刚进入客厅，就听见段寻霜的这句话。 她在家吗？家。 好像注意到某个事物后，那件事物出现的频率就会变高。譬如这个字，她在楼梯口的时候就在想，如今又在段寻霜口中听见。 “夫人在家，应该是在画室……”王妈话来没说完，就听见何颜出声。 “夫人。”何颜看到刚出电梯拐出来的沐汐清。 “何秘书。”沐汐清微微回应。 该有的礼貌不能少。 何颜拉开和段寻霜的距离，回归到合适的距离：“夫人，段总，我先走了。” “辛苦你了。”沐汐清是女主人的态度。 “不辛苦，应该的。”何颜说完，礼貌告别。 沐汐清上前：“今天回来的比平时早一点。” 段寻霜歪头，随后扯下盘着的秀发，似笑非笑：“比前两天晚了十几分钟到家。”被沐汐清带着进入电梯，她笑意更甚，“还是说，你希望我晚一点回来？” “……”沐汐清。 这人怎么这么会曲解她的意思。 “我没有。”沐汐清辩解。 段寻霜淡笑不语。 沐汐清眼底扬起清浅的笑意，在电梯抵达楼层楼层前，她的余光瞥见面前的电梯壁。 随即目光凝刻在上面。 她和段寻霜肢体相交，女人的手垂落在腿侧，她则是牵着女人的手腕，正好位于电梯两扇门的缝隙中。 模糊了些许，猛地看上去，就像是两人的手牵在一起。 沐汐清眉心重重一跳，压下不正常的想法。 恰好电梯抵达，伴随着“嘀”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如同得到某种信号，沐汐清先一步迈出，原本牵着段寻霜手腕的手，不着痕迹的往上移动了些，握在女人的西服袖口上。 段寻霜手臂动了动。 “今天开完会，出来的时候，差点被绊倒。”段寻霜出声。 沐汐清紧张：“怎么回事？何颜不是一直跟着你吗？” “嗯，不知道谁喝的矿泉水瓶滚下来了，不小心踩到了。”段寻霜轻声，“何颜说，要是在往前滑一点，头就会撞到会议桌上。” 沐汐清下意识握紧了段寻霜的手，另一只手也赶忙扶住女人的胳膊，心有余悸：“还好没事，”她蹙眉，“怎么会有人这么没素质，喝过的水也不知道带走。” 手掌传来的温度过于明显，半边身子几乎被护在怀中，段寻霜指尖勾动，语调失落：“总会有意外，避免不了。” 第30章 “陪我去外面走走吧。”段寻霜站定脚步, 手摸索着搭到了沐汐清的腕骨上，转过身，“有点闷。” 两人本就靠的极近, 衣角摇摆间触碰到一起, 段寻霜放大的面容倒映在瞳孔中，女人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沐汐清屏住呼吸，不自然地偏过头，上半身往后靠了些, 无声的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好。” 指尖按下电梯键, 还未下行的电梯打开门, 沐汐清扶着段寻霜重新进入其中。 视线有意避开电梯内壁, 沐汐清眉眼低垂，直到电梯门打开，才抬起头, 目视前方。 王妈不在一楼，应该是在自己的卧室。沐汐清没有打扰对方。 带着段寻霜出了别墅，沐汐清深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其实和别墅内差不多, 无外乎是心理作用, 觉得自然界的更新鲜。 别墅前的小花园，香气扑鼻，段寻霜走这段路的时候, 脚步明显慢了许多。 “要在这停一会吗？”沐汐清贴心。 段寻霜摇头，神色淡淡：“不用，继续走吧。” 沐汐清回了个“好”后, 带着段寻霜继续往前走。 一路来到她平日无聊回来放松的凉亭时, 沐汐清本想提醒一下女人注意脚下的石阶, 可转念想到她第一次扶着女人来此时，女人与正常人无异的抬脚，就噤了声。 她抬高了脚，比段寻霜先半秒踩上台阶，谁知，女人抬脚的幅度和走平地时一模一样。 鞋尖抵在台阶的中间，猝不及防，段寻霜上半身因此向前冲了些，下半身却还停留在原地。 “小心。”沐汐清心提了起来，手肘拐向段寻霜的方向，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臂横在女人的腰身前，将人稳稳环住。 沐汐清庆幸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段寻霜脸色白了些，眉心紧皱，额头抵在沐汐清的脖颈，薄唇擦过，她道歉：“抱歉。” 贪恋身前的温暖，段寻霜不舍的从沐汐清怀中而出，舌尖滑过上齿：“有点走神。” 沐汐清顾不得这么多，她蹲下身后，视线落在女人的脚踝上。女人穿着高跟鞋，极有可能扭伤了脚。 “疼不疼，有没有崴到？”沐汐清伸出两根手指点在女人的脚踝，轻轻按了下，没有察觉到异样。 段寻霜抵着头，绸缎因为刚才的变化松了些，像是随意搭在眼睛上：“没有崴到。” “那就好。”沐汐清放心，她站起身扶住段寻霜，不敢再想当然的放下警惕，“前面还有两级台阶，抬脚，我们走慢点。” 段寻霜像是不好意思：“好。” 沐汐清盯着女人抬脚，上了凉亭才将后面的话说出：“你以后可以尽量少穿高跟鞋，太容易崴脚了。” 对于现在的段寻霜来说，穿高跟鞋无疑会增加脚受伤的概率。 段寻霜承下她的好意，笑了笑，应：“好，以后在家不穿。” 沐汐清欲言又止，想让段寻霜在公司也别穿，但这不太现实，总不能让堂堂段总穿西装，搭配一双平底鞋。 有失……威严？ 段寻霜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没听见沐汐清的声音：“怎么了？” 沐汐清“啊”了声：“没事。” 沐汐清这次没有期间拍照，算起来，她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拍风景照发朋友圈里。 主要是这段时间没什么太多影响她心情，需要用照片传递情感的事，好像在无形中，她的坏心情都被一点点抚平，消散于虚无。 最引起沐汐清波澜的事情，还是萧冉告知沐家可能会和夏家合作的消息。 她坐在段寻霜对面，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石椅上的女人。她一直都是颜控，走在路上，遇到好看的女生，都会多看两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可像段寻霜这样长相优越至极，皮相和骨相都是顶好的，很少见到。 突然，沐汐清升起了想看看段寻霜眼睛没盲时的样子。 只单单在换药期间窥见对方黑棕色的眼睛，都会沉溺进去，更别说，当那双眼睛闪烁着晶亮的光点，看向你时，会有多大的吸引力。 话语脱口而出，沐汐清浅声：“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就能看到，另一种模样的段寻霜。 话音落下，段寻霜心漏了一拍，双手交叉放在石桌上，凹凸不平的纹理与肌肤相接：“如果我们之前见过呢？” 很小的时候就见过。 沐汐清眨了眨眼睛，唇角扬起：“这么一说，我们的确算是见过。” 段寻霜心跳加速，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我记得之前谁家举办的晚宴，我被妈妈带过去参加，当时好多人围在你身边。”沐汐清回忆当初的场景。 她不喜这种场景，可耐不住自家老妈非让她去。宴会还未开始，宾客陆续到场，沐汐清就看见很多叫的上名字的人物纷纷围在一个女人身边。 听人说，她是段家这代的掌权人。 当时，她一来没有扩展人脉的想法，二来也没有兴致了解这些，就没有过多关注。 后来，不知是不是女人要吃糕点，竟朝着冷餐桌的她这边走来。 当时距离太远，女人身前一直有人存在，遮挡，沐汐清看不太清楚女人的长相。 几乎是全场的焦点，无数人的视线注意着女人的动向，沐汐清无意与之靠近，取了爱吃的糕点，朝着另一边，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后来宴会中途，她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碰见在洗手台前低头洗手的女人。 她只看见女人的侧脸和镜子里，女人些许面额头。加之气场太过与众不多，沐汐清不用想，就猜到对方的身份。她手都没洗，直接出了洗手间，然后用湿巾擦拭了手。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宴会，妈妈便让司机提前将她送回去了。 沐汐清想到这，有些失语又有些好笑。 谁能想到，当时避之不及的人，现在就坐在自己面前。 “宴会吗？”段寻霜莫名失落了起来。那是她自那次分别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和沐汐清碰上。 宴会上，所有人都在社交，只有沐汐清，待在冷餐桌附近，挑选着各种食物，填入口中，她被女生小仓鼠般的行为逗笑了，好不容易打发走周围的人，她朝女生靠过去。 可刚走没几步，她就看见女生一手端着一盘糕点，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她诧异地回过头，只看见女生高挺的背影。她以为是人多，女生不想在这个场景下与她相认。 于是，在看见沐汐清去洗手间后，她也跟了上前。洗手台前，只有她和女生两人，她刚想说话，抬起头，就看见镜子中，女生连手都不洗，直接出来洗手间。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人这么不想和她相认吗？她想结束后，单独去问女生为什么，可宴会结束后，她却没有找到对方。 彼时，她并不知道沐汐清因为撞到后脑忘记了她，只以为对方真不想和她产生任何交集了。萌生主动去找对方的触角，因对方的躲避，重新塞入壳中。 “对啊。”沐汐清点头，“你应该不记得了，当时我还在洗手间碰到你了。” “嗯？”段寻霜故作不知，“那你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沐汐清无奈地：“拜托，我当时才多大，十六岁吧，碰见你这种级别的大人物，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打招呼。” “我当时在洗手间看见你，连手都没洗，还是出来用湿纸巾擦的。”沐汐清吐槽，“我妈还在宴会前，叮嘱我好几遍，别冒犯到了你。” “……”段寻霜，“当时我有这么可怕吗？” 她那时也才刚过二十。至于这么吓人吗？ “啊？”沐汐清有些回答不上来了，她想说“不熟的时候，的确给人一种不可靠近的压迫”，但扫了眼面前的人，到了嘴边的话成了，“没有吧。” 段寻霜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算了，怪她顾虑太多，没有直接拉着沐汐清。不过，拉住也没用，那时的沐汐清没有关于她的印象，真那么做，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不过当初，真的很快乐。”沐汐清脸上带着回忆的甜蜜，“妈妈会关心我，照顾我的情绪。” 过去触手可得的东西，如今成了难以触及到梦幻。她唯一庆幸的是，沐丰安隐藏的足够好，没有让妈妈知道他的破事。 段寻霜收敛住外放的情绪，她缓声道：“你妈妈会以你为荣的。” “应该吧。”沐汐清笑容灿烂，“妈妈也经常这么和我说。” 即使看不见，段寻霜也能感受到对面人此刻散发出的快乐。她福至心灵，任由内心深处的渴望增长：“那以后，我关心你，照顾你的情绪，好不好。” 沐汐清怔愣了瞬，耳垂攀上一层绯红，她弯唇掩饰，领了段寻霜的好意，口中却调笑：“怎么，你想当我妈？这算不算是占我便宜？” “……”段寻霜，“不是。” 沐汐清不逗她了，她真心道谢：“那我们相互照顾，相互关心。” 段寻霜沉下心：“好。” 夏季天热，沐汐清额角染上点点汗珠，她从口袋里掏出小包纸，抽出一张擦拭。 “回去吧。”段寻霜低声，“有点热了。” “好。”沐汐清正有此意。 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沐汐清征询了段寻霜的意见，送对方去书房办公。 “汐清。”段寻霜叫住要离开的人。 “怎么了？”沐汐清回头。 段寻霜轻声：“如果那次宴会，我真的是去找你的呢？” 30-40 第31章 “如果那次宴会, 我真的是去找你的呢？” 女人的话语萦绕在耳畔，沐汐清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女人，眼里闪过片刻的疑惑。她观察着女人的神情, 浅浅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段寻霜听见声音, 不解地问。 沐汐清上前几步，重新来到女人身前 ，手臂轻轻搭在段寻霜的肩膀上：“嗯，好, 我知道了。” 段寻霜听出她话语中的不相信。 “先不打扰你了, 你先忙, 到饭点我再来找你。”沐汐清道。 段寻霜心中涌动着再次挣扎的冲动：“我是说真的。” 她真的是去找她的。 沐汐清见她略显严肃的面容, 细长的手指点在女人的身上，玩笑道：“所以段总是被我吸引了吗？” 段寻霜堵在嗓子眼里的话归为虚无。 对方不信也正常，她收起试探的触角, 扬起轻松过的弧度：“是。” 沐汐清淡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和段寻霜说了两句后，离开书房。 距离饭点还有接近一个小时的时候, 沐汐清本想将第四个模型手办的线稿画出来。但这种需要高强度集中精力的工作, 一不留神就会持续许久。 若是到饭点她还没完成，灵感被打断，想要再续上就难了。 思来想去, 沐汐清决定先回卧室，稍晚点再去画室工作。 期间萧冉给她发了消息，问她要不要出来聚聚。想到前几天喝醉让段寻霜照顾的事, 沐汐清一整个拒绝。 【不想去。】沐汐清简单打了几个字。 【？？？怎么了？这几天一直忙着模型手办的事, 出来放松放松不好吗？】萧冉发了个疑惑的表情包。 【你该不会是怕喝醉？放心, 这次你想喝也没有。】萧冉紧跟着又发了一条。 沐汐清还是拒绝：【想这几天将这套手办全部做完，等结束了再出去玩吧，差不了几天。】 萧冉没再坚持，发了个OK的表情包后，两人的话题到此结束。 沐汐清叹息着笑了笑，她实在不怎么喜欢人多的地方，偶然和众多好友聚聚还行，次数多了，难免会疲惫。 指尖下滑，屏幕上出现了段寻霜的头像，还是那么简单，仅仅一个字母。她顺手戳进去，点开对方的头像，进入朋友圈 。 她有点想知道段寻霜这样性子的人，会发什么样的朋友圈。 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段寻霜一条朋友圈都没发过。沐汐清哑然失笑，挺符合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刻板印象。 第一次见到对方。沐汐清笑意收敛，段寻霜那句话再度出现在脑海中。 不过两秒，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可能。 * 五点，沐汐清准时去书房找段寻霜，敲完门，得到应允后进入。 段寻霜正在打电话，应该是工作上的。沐汐清猜测。 通话时，女人的声音不像平时那般柔和，多了些许冷淡，她很少说话，大多时候是听着听话那头的人在汇报。 简短的回应两句，眉宇间染上几分清冽的冷然。 沐汐清很少见到段寻霜工作的样子，不禁多看了两眼。 她无意过多的窥探这些，解锁手机，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浏览最近的实事新闻以及工作室的官网。 点开官网的链接，进度条拉满，铺满屏幕的画面跳出，正中央，最显眼位置上摆放的就是她那套系列手办中的第一只。 加大的模型手办，足以吸引每个点进来的目光。 数秒后，画面自动滚动，是工作室另一组做的，马上要发布的手办跳出来， 显示的是一整套，以及已经进入开始预售阶段，下方的小数字已经变成了千加。 沐汐清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这个数据算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过两天正式发布了，会是怎么样的情况。 退出官网，打开短视频，点开工作室创办的用于引流的账号。 目前置顶的是即将发布的模型手办，宣传也以那组为主。视频的点赞量和评论数都不低，大多是夸赞期待的，也有小部分觉得太过公式化，没有创新点。 沐汐清大致扫了眼，和她看见那套模型手办的初稿时的感受差不多，但符合绝大多数的审美，所以，这部分评论没掀起多大的水花。 点开发布宣传自己模型手办的视频，点赞量和评论数更高。 沐汐清指尖滑动，在一水的夸奖中找到了一条差评。 【什么啊，古风系列的手办为什么不用白色，仙气飘飘的感觉懂不懂，不会做就别蹭古风。】 这条评论沐汐清没放在心上，她对于古风惯常的白色并不认同，给人千篇一律的感觉。况且，仙气并非必须要用白色来表达，主要是那份感觉。 让她不理解的是，这么一条评论，显示发布时间是两天前，怎么会这么前。 再往下翻了点，沐汐清终于明白了原因。 是被折叠了的，盖了高楼的评论。 想看看具体说了什么，她点开。 【一定要用白色来表达仙气？从视频中的图片来看，这次的主题与武侠更契合吧。】头顶一处名胜，一旁id是数字的网友反驳。 【我只喜欢白色古风感，如果是白色，我说不定还会买，其他色系，只能说丑，完全不考虑。】发布主评的人回复上面的数字ID网友。 【哦，我就喜欢这种。】数字网友回复。 【……】下面就是各方网友的评论。 沐汐清看了会，淡然的退出。 段寻霜正好挂断电话，放下手机：“公司有点事没处理，耽误了点时间，等久了。” 沐汐清不在意：“没事，我们现在去餐厅？” 段寻霜“嗯”了声。 扶着段寻霜坐电梯下一楼，王妈已经将菜品端到了餐桌上，见两人下来，将煲好的汤端了出来。 “今晚的汤很鲜，我先给你盛一碗？”沐汐清拿过汤勺，征询段寻霜的意见。 女人微微歪头，红唇张合：“好。” “有点烫，等会再喝。”沐汐清盛好烫放在段寻霜的面前，又担心对方被烫到了，叮嘱道 。 瓷碗放置在餐桌上。 沐汐清余光瞥见对方摸索着的手，乌密的睫毛颤动，放弃了让对方自己品尝的想法 ：“我喂你喝吧。” 要是不小心打翻了瓷碗，里面的热汤足以将女人的肌肤烫红，再严重点，说不定还会留疤。 段寻霜那么好的皮肤，可不能留下疤痕。 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沐汐清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发烫的厉害。她怎么会想到那日和段寻霜在浴室中的场景。 这几日虽然她也日日陪着对方洗漱，可都事先抬起了头，尽可能避免视线触及。 只有那日段寻霜滑倒，她反应不及，只顾着关心对方有没有受伤，看到了一片让她事后想起就脸红心跳的画面。 “又要麻烦你了。”女人含笑的声音响起。 沐汐清颤动的指尖落在碗底，她稳住心神，指尖捏住汤勺，搅拌了了两圈，舀起一勺。 热气打在唇上 ，段寻霜放在餐桌下的手指勾了下，作势就要喝。 沐汐清连忙将勺子收回，汤洒落回碗中，有几滴溅落在桌面上 。 段寻霜没喝到。 沐汐清脸色的红润稍稍退去些：“你怎么不吹吹再喝。” 段寻霜一脸无辜。 沐汐清无奈，她又舀起一勺，看了眼面前的女人，无奈将勺子递到唇边吹了吹，感知到温度差不多后，她递到段寻霜唇边：“可以喝了。” 段寻霜心满意足。 喝了小半碗后，段寻霜偏过头：“你先吃饭，等会菜就凉了。” 沐汐清垂眸：“喝完再吃也来得及。” “可是我也还没吃。”段寻霜笑 。 沐汐清伸出的汤勺默默收回，放下，端起自己的碗，夹菜，吃饭。 约莫过了三分钟，段寻霜伸出手，一点点摸到瓷碗的位置。汤变得温热，她凭着感觉拿起汤勺，将碗中剩下的汤喝完。 喂段寻霜吃饭的中途，沐汐清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起。 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沐汐清以为是工作室成员的电话，刚想挂断，等段寻霜吃完饭再回拨回去。 准备按下挂断键的手在看见屏幕上的备注时，沐汐清的手停下。 “段宁的电话。”沐汐清道。 段宁出去的这段时间，只中途发消息问了两次她姐的情况，随后还给她发了几张旅行途中的照片。其余时间，则是毫无声响。 怎么这个点给她打电话了。 “挂了吧。”段寻霜淡淡道。 沐汐清犹豫：“可能是有什么事。” 可转念，若真有什么事，段宁第一个联系的应该是她姐，而不是她。 她挂断，点开微信给对方发了条消息：【等会给你打回去，在吃饭。】 段宁回复：【好的，嫂子。】 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大事，沐汐清放心。 “她能有什么事。”段寻霜，“左不过是遇见什么好玩的事，想要分享。朋友圈还不够她发的？要么就是闯祸了。” 沐汐清好笑：“ 你就这么说你妹妹？” 段寻霜不置可否：“只是了解她罢了。” 沐汐清很喜欢这样的家庭氛围，她和段寻霜打趣了几句，将一碗饭喂完。 没急着送段寻霜回卧室，沐汐清打电话给段宁。 电话被立刻接通。 “小宁？”沐汐清。 “嫂子，呜呜呜。”段宁的哭诉的声音传开。 沐汐清蹙眉，她看向段寻霜，话是问段宁的：“怎么了？” “我姐在你身边吗？”段宁先是问。 沐汐清开的扩音，段寻霜能清晰听见：“我在。”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安静的让沐汐清以为对方挂了，看了眼通话界面，通话还在继续。 “姐，我想先单独跟嫂子说。”段宁请求。 第32章 沐汐清诧异, 她将手机拿起，望着面色平淡的段寻霜：“发生什么事了吗？小宁。” 段宁不敢吭声，她继续请求, 拉长了的尾音：“嫂子。” 沐汐清拿她没办法, 拿着手机微微探过头，正要和段寻霜说一声，就听见女人放在左手边的手机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屏幕亮起, 手机铃声响起。 “嫂子, 怎么回事。”电话那头的段宁听见铃声急忙问。 沐汐清回答：“有人给你姐姐打电话 。” “是不是舒然姐。”段宁的声调陡然间拔高。 沐汐清还没来得及关了扩音, 放大的声音震的她将手机拿远了些。 段寻霜眉心蹙起, 将桌面上的手机推到沐汐清面前，无声的询问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沐汐清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关了扩音, 小声道：“何秘书的。” 段寻霜接通电话，沐汐清出了餐厅，一来何颜打电话给段寻霜，大概率是公司的事, 她理当避开 , 二是正好满足段宁单独和她说事的请求。 “怎么了吗？”沐汐清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你姐姐现在不在我身边。” 电话那头的人松了口气，沐汐清能清晰的听见女生的长舒气声。 沐汐清好笑：“该不会真的被你姐猜中 , 做了什么坏事吧。” 段宁心虚：“我姐有说是什么吗？” 沐汐清听她这么一说，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没说是什么，你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段宁辩解, 只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简单透露了些, “我只是去看了些比赛。” 沐汐清不解，看了比赛，为什么这么怕被段寻霜知道，总不能是一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 一瞬间，沐汐清脑海里想到很多，之前她就听萧冉说过，有些比赛被明令禁止，但总会人妄图去触碰。 段宁该不会…… 沐汐清的表情严肃了许多：“你现在在哪？” “就在沪城……”段宁更小声了。 “汐清。”餐厅内传来段寻霜的声音。 沐汐清闻声应了下。 “嫂子，求求你，你帮我求求情，不然我姐非把我皮给扒了。”段宁更着急，委屈的声线让沐汐清于心不忍。 她纠结。 段宁继续：“嫂子，我跟你保证，我绝对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就是去看了朋友们的赛车比赛。” “……”沐汐清哑然。 “你就跟我姐说，让她别跟我计较就行了。”段宁的声线染上一丝哭腔。 沐汐清沉默，片刻后，她只是道：“你先回来。” 餐厅内，段寻霜又一次喊了她的名字 。 沐汐清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餐厅，她观察了下段寻霜的面色，平静淡然。 “电话挂了吗？”段寻霜听见人靠近时的脚步声和周围若隐若现的暖香。 沐汐清低眸看了眼屏幕，通话还在继续。 段宁应该也模糊的听见了段寻霜的说话声，没得到允许，连电话都不敢挂。 “还没。”沐汐清浅声。 段寻霜伸手：“手机给我。” 沐汐清顾及段宁刚才的请求，她迟疑了下，虽然不知道段宁害怕的点在哪 ，她将手机递到段寻霜手上的同时，还是暖声道 ：“小宁已经知道错了，你别太吓她。” 段寻霜拿过手机，抬头面向沐汐清的方向，没说话。 她将手机半贴到耳边，直截了当：“去飙车了。” 很平静的陈述句。 沐汐清眉心拧起，眼皮跳动 ，对于飙车运动她也见过一二，车速之快，道路之严峻，危险系数很高。 段宁看着不像是会去那种运动的人。 电话内段宁不知道说了什么，段寻霜的语调依旧平和的没有起伏，细长的手指搭在桌沿上：“没人告诉。”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不准去，就连现场观看都不允许。”段寻霜冷白的手背上，青绿色的细小经脉，将女人的手映衬的更加具有美感。 分明是寻常的语气，沐汐清却从中听出了隐藏在表面下的冷意，她欲言又止。 “现在在哪？”段寻霜问了和沐汐清同样的问题。 女人顿了两秒，是在等电话那头的人回答。 很快，段寻霜道：“一个小时内，到我书房来。” 手机被重新递了过来，电话已经挂断。 “段……”沐汐清去扶女人。 段寻霜按住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你不许帮她说话。”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打电话说这件事吗？因为在现场遇到了和我有交情的人，怕对方告诉我，所以她事先主动认错。”段寻霜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每年都有人出事。她年龄小，经不住别人的怂恿。哪天要是忍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她只有段宁一个妹妹，自然不希望对方陷入可避免的危险中。 沐汐清了然，求情的话语变成了：“的确要和她好好说说，不要接触这种危险的运动。” 段寻霜扯了扯唇角。 * 段宁是卡着点进入书房的。 女生没了往日的活波，死气沉沉的，双手局促地交叠放在身前，脊背有些弯曲，带动头也是微低着的：“姐，嫂子。” 段寻霜正在处理公务，沐汐清先一步合上了书本，看着段宁。 “嫂子。”段宁和沐汐清对视上，她做口型希望沐汐清等会多帮她说说话 。 沐汐清：“……”她，无能为力。 “啪嗒”声响起，段寻霜拿起放在手边的玻璃杯喝了口水，然后又放下。 细小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内过于突兀，段宁被吓得哆嗦了下。 “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了。”段宁认错。 段寻霜拿起平板，细长的手指在散着冷光的屏幕上滑动，面无表情：“这段时间去了几次。” “就这一次，真的，姐。”段宁不敢隐瞒。 她本意是不想去的，奈何朋友们都劝她去看看，反正也不亲自上场，不会出事的。本来心中就在蠢蠢欲动，安抚了自己几句，怀着不会被姐姐发现的侥幸心理就去了，谁知快结束的时候，在不远处看见了姐姐的一个朋友。 那人应该也认出了她，遥遥地对她招了招手。就有了她主动打电话求救的事。能让她姐放过她的，也就只有她嫂子了。 “姐……”一直不见她姐说话，段宁更紧张了。 沐汐清无声地叹了口气：“坐下说。” 没她姐出声，段宁哪里敢。 “坐吧。”段寻霜淡淡，“最后一次。” 段宁点头如捣蒜。 段寻霜 ：“从明天开始，你进公司学习，我会让何颜给你安排工作。” 段宁现在这个年纪对工作有一定的抗拒心理，以往她不愿意去就不去，但现在，她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抱着最后的希望，段宁再次看向了沐汐清。 沐汐清头大，硬着头皮劝阻：“寻霜，她现在才上大学，后面的机会还多，让她再玩几天，一个星期后再去公司？” 考虑到段宁的状态，不留缓冲的就让她进公司学习，对于她来说，有点折磨。 一个星期的缓冲时间，可以让她有多点的心理准备时间。 段宁满怀期待地看着段寻霜。 “嗯。”段寻霜答应了。 段宁登时放松了神情，又和段寻霜再三保证后，离开了。 沐汐清将合上的书放回书架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段寻霜双手交叉放在书桌上，认真：“会不会觉得我太严厉了？” 沐汐清实话实说：“不算吧。” 段寻霜扯了扯唇角：“小宁很聪明。” 还知道先找沐汐清。 “对了，小宁回来了，后面还需要我……帮你吗？”沐汐清问。 段寻霜轻笑：“她现在应该没心情面对我吧。” 想到女生离开时的忧愁的小表情，沐汐清忍俊不禁。 * 晚上八点，沐汐清照顾段寻霜洗漱，等对方上了床，带着对一天结束的祝福：“晚安。” “晚安。”段寻霜。 从段寻霜卧室离开，沐汐清回到画室继续模型手办的数字雕刻以及剩下线稿的绘制。以至于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不久，本该不愿面对段寻霜的段宁，出现在了对方的卧室中。 段寻霜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慢条斯理地喝着段宁端过来的茶。 “姐 。”段宁还没从她姐的教训中回过神来。 段寻霜今晚没有敷药，漆黑的瞳孔定格在不知名的角：“一个月后，我会去做手术。” 段宁措不及防：“奶奶知道吗？” “不知道。”段寻霜抿了口温热的茶水，茶香在齿间溢满，“暂时不用告诉奶奶。” 段宁咽口水，对姐姐的担心盖过了下午被说的郁闷：“风险性呢？” 段寻霜摇摇头，无意告知太多，让对方担心：“没事。” 段宁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段寻霜头朝向她。 段宁闷声道：“我会对嫂子保密的。” 段寻霜满意。 “话说，姐，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和我嫂子进度到多少了？”段宁来了兴致。 她给她姐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进度条总该往前上了上吧。 不过，她姐这么迟钝，说不定，哪天她把她嫂子绑到她姐床上，她姐也能木着身子，挨着她嫂子平躺一夜。 “我……不知道。”段寻霜茫然。 段宁捂脸。她果然不能对她姐抱太多的希望 。 “姐，你但凡有点情趣，也不至于到现在追不到我嫂子。”段宁恨铁不成钢。 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要手有手，哪哪都优秀。 段寻霜抿唇，她将水杯摸索着放到床头桌上，顺势将手机拿过，指纹解锁，然后无障碍模式。 语音转文字。 【在吗 ？】 段宁眨眼，不可置信：“我嫂子 ？” 段寻霜不说话，过了一分钟，那头传来消息。 【在的 。】 段宁听见机械声传出。 【玩游戏吗？】 【现在？好，上号。】那边传来消息。 段宁：“……” 段寻霜回了个好，后面的话是对段宁说的：“你上我的号。” “……”段宁。 * 今天的灵感总是断断续续的，连不成完整的画面，想法很多，可太多就显得凌乱了，之前确定的细节也想再丰富一下。 沐汐清支撑着下巴，呆呆地望着屏幕上的初始模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笔。 就在这时，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亮起，空白的消息传来，问她玩不玩游戏。既然想不出该如何制作后面的，沐汐清索性同意了。 放松放松大脑，说不定可以找到不一样的灵感细节。 今晚的游戏格外顺畅，短短八分钟，一路上高地，第一局比赛获得胜利。 沐汐清转手开了第二局，换了个英雄角色，依旧是空白辅助，虽然看着还是很菜，但不可否认，空白的意识变得越来越好。 第三局结束，沐汐清正要开始第四局，长时间低着头，脖子有些酸涩，她抬头扭了两下，视线不期然的撞到屏幕上的模型。 大脑极速的运转开来，灵感迸发而出，沐汐清眸光一瞬间亮了起来。 她直接开麦对游戏内的空白道：“下次玩。” 将手机扔到一边，扯过速写纸，碳笔在纸上飞快游走，指腹划过碳灰，上了一层黑色的调子。 工作期间，她的手机向来是关着的，高强度集中精力时，往往注意不到周围的变化。 不断亮起又熄灭的手机屏幕无法吸引女人的注意力。 画室被从外面推开的时候，沐汐清在潦草的草稿上落下最后一笔。 开门声惊扰了专心的人，沐汐清下意识颤抖了下 ，回过头，就看见段寻霜和段宁站在门口。 走廊的灯没有开，段寻霜小半张脸隐没在昏暗中，画室的灯光从穿过敞开的门，传到外面，照在两人身上。 “寻霜 ，小宁？”沐汐清转过身，“你们？” 这两人怎么出现在她的画室门口，看着还火急火燎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扫过。 “啊，嫂子这么晚还没睡？”段宁笑呵呵的打岔。 “还早。”沐汐清拿起手机看时间，还不到九点。 面容自动解锁，界面跳转，回归到游戏界面，坐下方的聊天面板，出现一行行文字。 都是在询问她“还玩吗？”“在做什么？”之类的。 沐汐清这才注意到麦克风并没有打开，她当时手误把关了的喇叭打开，成全队的了。 所以，那句话空白并没有听见。后面空白可能开麦了，但是她声音时关着的，听不见。 想要点开微信和空白解释，刚关闭游戏后台，沐汐清就从消息栏中看见了连续的未接电话。 都是段寻霜和段宁的。 她放下先和空白解释的念头。 “发生什么事了，打这么多电话？”沐汐清以为出什么事了。 “啊，没事。”段宁挠了挠头，手肘拐了下身边的段寻霜 。 “我给你发消息，你没理我。”段寻霜简单道。 段宁无语地偏头看她姐。 你最起码找个好点的理由啊。 沐汐清愣了下，疑惑地点微信，段寻霜，空白的头像上皆有红色的小点。 她点开段寻霜的。 【汐清，在吗？】段寻霜。 紧随其后的，就是数个语音电话。 沐汐清关了电脑，炭笔压在速写纸上，没了继续下去的念头，她走到段寻霜身前：“是有事要找我吗？” 段寻霜极为小声的“嗯”了声：“天还早，我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 女人的脸上染上不明显的红意，沐汐清看得不清楚。 沐汐清伸手要去拉段寻霜，想到手上残留的碳灰，手悬停在半空中：“我手上有碳灰，等洗好手再去找你。先让小宁扶你回卧室？” “好。”段寻霜。 沐汐清乐得见她们姐妹二人关系修复的如此之好，洗完手去找段寻霜的间隙，沐汐清真诚的给空白道歉，解释了刚才的事。 空白很快回复，只说她没事就好。 沐汐清进入卧室的时候，段寻霜正半靠在床上，段宁则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 “你们怎么这么沉闷？”沐汐清挑眉。 段宁耷拉着脑袋：“想到一个星期后就要去公司，我美好的暑假生活要提前结束了，心情不好。” 沐汐清轻笑：“就当是提前适应了。” “嗯。”段宁摸索着下巴，“嫂子，忙工作的话，手机最好也要开点音量。这么晚联系不到你，我姐会担心的。” 沐汐清睫毛颤动：“好。” “段宁。”段寻霜喊她的名字，“你还不去休息？” “啊？”段宁嘴角抽搐，明白她姐的意思，“啊，对，我几天好累，现在去睡觉了，嫂子，你和我姐聊会。” 沐汐清：“……” 大半夜的，聊什么。 段宁一走，卧室内顷刻间安静了下来。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两人间亲近了些许，出现这种尴尬的氛围属实让人难受。 沐汐清摸了摸鼻尖，先一步开口：“本来想趁着晚上有灵感，去画室将剩下的模型手办刻画一部分。但真到了画室，反而没什么灵感了。” 段寻霜听得认真，她拍了拍自己的床：“坐在这说。” “我身上有碳灰。”沐汐清。 段寻霜不再勉强：“然后呢？是怎么找到灵感的？” “然后就和朋友玩了几把游戏。玩着玩着，突然灵感就冒出了，于是我就立刻画了下来。”沐汐清话锋一转，“不过，你打那么多通电话就是因为想和我聊天吗？” “万一我睡着了呢？你怎么就确定我在画室，而不是卧室的呢？”沐汐清的话题如连珠炮般吐出。 段寻霜没料到她话语转变的如此之快，但女人反应极快：“你还没洗漱，而且 ，你隔一天洗一次头，今天正好是你的洗头日，算上吹头发，护肤的时间，你应该还没上床 。” “给你发消息你不回复，电话也不接，不符合你一贯的行为作风，有可能是突发了某种状况。”段寻霜垂下眼眸，“你是我未来的联姻对象，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我都需要确定你的安全。” “对于今晚，我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创作灵感。” 第33章 一连三天, 沐汐清都是在画室中度过的，画线稿，雕刻数字模型, 调整模型手办的局部细节。距离正式发布的时间越来越近, 她对此的期待和紧张也随之加重。 好在段宁这几天都在家，她不用时时刻刻关注段寻霜的情况，只需要在吃饭的时间和段寻霜碰面，其它的时间, 则是一门心思的扑在工作上。 手机也没有像往常那般静音。 那晚过后, 沐汐清无意间问过段宁, 段宁支支吾吾, 不好意思地说是怕她太辛苦，晕倒了。 她说的隐晦，沐汐清听得好笑, 一本正经的解释了下，而后，调笑着补充道：“我身体很好。不会突然晕倒。” 但这三天，除了饭点, 段宁会给她发消息外, 其余时间，则是不会打扰的状态。 她和段寻霜的聊天框也静悄悄。 将最后一只模型的大致型雕刻完毕，沐汐清仰头扭了两圈, 复又低下头从整体出发雕刻细节。 放在手侧的手机发出几声震动音。 沐汐清视线下移，扫了眼电脑右下方显示栏上的时间，还没到饭点。 手上一笔落下, 沐汐清放下数位笔, 拿起手机, 目光紧随其后移动过去。 是几条微信消息。 面部解锁完成，沐汐清点开微信消息框，显示画面自动跳转至和发信息人的界面。 是萧冉的。 沐汐清两根手指按下电脑键盘上的保存键。 【汐清，前四个模型我认真看了，细节把控都没问题，已经准备打印上色了。】萧冉。 【你这几天怎么一点声都没有。】萧冉。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留给后期的时间绰绰有余，今晚出来放松一下？】萧冉。 沐汐清拿过水杯抿了口水，又看了眼电脑显示屏上的模型，松开：【好啊，去哪玩？】 【你想去哪？羽灵说既然是晚上聚，不如吃点夜宵什么的，你觉得呢？】萧冉。 沐汐清自然是没意见，只要不是去喝酒就行，她不想再醉乎乎地被段寻霜照顾了，有失面子。 尤其是让一个本就不方便的人照顾，那种场景，每当回忆起来，都会让她面红耳赤，后悔喝那么多酒。 她和萧冉说了不喝酒后，萧冉大大咧咧地回复她。 【放心，你想喝我也会阻止你，我可不想再次和段总面对面，近距离交流了。】萧冉打字飞快。 她发了个表情包。 【既然段总很好看，很吸引人，但，她身上若有似无的低气压，让人心惊。冉胆子小，害怕。】萧冉。 低气压？沐汐清眸色渐深，段寻霜有吗？在她印象里，段寻霜似乎总是温温柔柔的，就算是前几日段宁做错了事，她就只是语调平淡的陈述。 好像的确有股令人发冷的寒意。 沐汐清唇角微微扬起，倒是没多想。 她不自觉地给段寻霜辩解：【她是个很好的人，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萧冉：【可能吧，没怎么接触过段总。但我现在对她印象挺好的。你上次喝醉打电话给她，直接就亲自过来接你了。】 沐汐清脸颊两侧攀上一层淡淡的绯红，她咬唇错开这个话题：【今晚几点，在哪见？】 【七点？太早了天还没黑，不好玩。】萧冉。 【好。】现在不过下午三点多，时间还早。 和萧冉约定完后，沐汐清重新拿起数位笔，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笔尖落在数位板上，长时间盯着屏幕，眼前花了下，段寻霜的面容有一瞬出现在眼前，又很快的消失。 舌尖舔了下唇，她妄图摒弃心中杂念。可每一次落笔，段寻霜都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女人精致的五官，流畅的脸部轮廓，每一处，都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雕刻家，细细雕刻而出的。 模型是雕刻不下去了，沐汐清索性点开之前保存的文件，之前无意识时雕刻的模型，那座模型的五官，就是对照着脑海中，段寻霜的五官绘制的。 模型弹出，只雕刻了五官大致，还没处理局部细节，可眉眼间，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参照人物。 沐汐清闭了闭眼，数位笔在指尖转动，落在数位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将她游离的思绪拉回。 算了，不雕刻完整，放在那也不符合她的做事风格。沐汐清找了个借口。 她缓下心来，想象着段寻霜脸部五官细节，经过多次换药，近距离接触，观看，不知不觉中，她对于段寻霜的样貌以牢记于心。 脖颈泛起了浅淡的红。 沐汐清快要给自己找不到理由。她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的模型上。 她想将模型刻画的温柔点，就像是段寻霜给她的感觉。可对方的五官并不是柔和的，相反，还有几分凌厉。 刻画后，清冷感十足，温柔混杂其中。 沐汐清蹙眉思考了下，找到原因所在。 是眼睛的问题。 往往来说，眼睛更能传递出人的情绪。沐汐清的笔尖点下，深思许久，她将模型的唇角弧度向上扬了些。 眼睛还是根据段寻霜的眼型保留着，随后，她又雕刻了一条质地柔软的绸缎，蒙在模型的眼睛上，与段寻霜现在的状况一模一样。 她想着，等哪天段寻霜眼睛复明了，再寻找对方眼中的细节，将其再度细化。 沐汐清眸色柔软，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让段寻霜侵入自己的生活中。 保存完，鬼使神差的，沐汐清将这个模型的文件名改成了不引人注意的文字——放松一下。 备份了一份到U盘中，沐汐清关了电脑。 缓和了会因长时间坐着，可能会产生的晕眩后，沐汐清拿起手机，扶着桌沿起身。 她的身体素质可能真的不太好，以后找个时间锻炼一下才行。她记得这栋别墅就有健身房，她很少到处逛，对别墅内的布局不是很了解。 但段宁在家的时候，每天都会去健身房。 一般来说，健身房应该在地下一层，为确定一下，她发消息给段宁：【小宁，想问问，健身房在几层？】 【嫂子，在地下一层。】段宁几乎秒回。 和沐汐清所想一般。 【嫂子，你要健身吗？要不要和我一起？期待.jpg】段宁。 很可爱的小兔子表情，沐汐清笑意加深，她没拒绝：【好啊。到时还要多多麻烦你。】 【不麻烦的，嫂子忙好了吗？快要吃饭了。】段宁。 沐汐清恍然，自己刚刚竟然刻画了一个小时的五官。 【好的，我现在下去。】沐汐清。 先回卧室洗完手，沐汐清照例去敲段寻霜的书房门。 这几天段寻霜最长待的地方是书房，她之前不在公司，许多事物是由段苏华处理的，现在段寻霜回到公司接手这些，需要先了解下目前的情况。 但因为看不见，以至于速度比较慢。 “寻霜。”进入书房，沐汐清轻唤书桌后的人，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女人的五官上，和雕刻的模型脸部进行对比。 还是真实的更加具有美的冲击。沐汐清心下有了评判。 “汐清。”长时间没说话，段寻霜的第一句略带着些沙沙的哑意。 听得人酥酥麻麻的。 沐汐清指尖蜷缩，心脏不听使唤地跳动起来，她放柔了声音：“忙完了吗？” 段寻霜轻笑：“还没有，不过快了。”她顿了顿，“五点了？” “快了。”沐汐清浅声。 段寻霜了然，合上平板，抬起一只手臂。 沐汐清心领神会地上前，搭在那只手臂上，另一只手扶着女人的胳膊，扶着女人往外走。 餐厅内，饭香弥漫，沐汐清念及晚上要和萧冉等人出去吃夜宵，吃得并不多。 “嫂子，你就吃这一点？”段宁看着沐汐清碗中不到三分之一的饭，联想到对方发消息给她，说要健身的事，“你要减肥啊？” 沐汐清“啊”了声。 段寻霜不着痕迹地动了下。 “不是啊，今晚我要出去一趟。”沐汐清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和朋友约了吃宵夜。” 段寻霜指尖点在餐桌上，不发一言。 段宁的视线在她姐和沐汐清两人身上转悠，瞳孔转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她盛完饭，段宁很有兴趣的模样：“嫂子，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沐汐清抬眼看她，段寻霜面色如水。 段宁不避讳沐汐清，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姐，控诉：“嫂子，你不知道，我姐现在都不允许我一个人出去。我在家好无聊的。” “……”沐汐清好笑，语调轻快地打趣某个不发一言的人，“这么严格的吗？” 段宁狠狠点头：“就是这么严格。” “嗯……可以是可以。”沐汐清道。 她带段宁过去，萧冉她们不仅不会说什么，还会很高兴，毕竟人多热闹。 只不过，段宁不认识她们，不知道会不会不自在。 “但你可能不认识她们，会觉得约束吗？”沐汐清询问。 “不会。”段宁两眼发光，“只要能出去，我当个哑巴都行。” 沐汐清笑出声：“好。” 得到自家嫂子同意，段宁兴高采烈地喊她姐：“姐，我可以出去吗？” 沐汐清这才意识到，她直接越过了段寻霜，同意了段宁的请求。 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嗯，可以。”段寻霜应。 “好耶。”段宁兴奋。 沐汐清被她的情绪感染，眉眼弯弯，只是目光扫过段寻霜时，有些歉意。她既然已经同意，段寻霜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可…… 段宁离开后，沐汐清歉意地和段寻霜道歉：“我好像越界了。” 段寻霜正在低头喝汤，闻言放下汤匙：“嗯？” 她得体从容的样子让沐汐清心中的愧意更深。 “因为小宁和你一起出去的事？”女人的敏锐力一如既然的好，短暂的停顿就明白了。 沐汐清“嗯”了声。 段寻霜莞尔：“你是她嫂子，怎么能算是越界？她性子活泼，在家待不住。” “而且，”女人温声浅笑，“她和你一起，我很放心。” 第34章 晚饭过后, 沐汐清陪段寻霜散了会步，而后在女人的需求下，将其送回书房。 “别太晚了, 我十点半前回来。”沐汐清倒了杯水递到段寻霜手边叮嘱。 段寻霜往常都是十点多上床, 具体的睡觉时间沐汐清并不清楚。 段寻霜勾唇：“小宁要麻烦你了。” 沐汐清将正在充电的平板拔下，放置在外壳凹槽内的笔拿出，递到女人手中，指尖触及对方柔软细腻的掌心, 她心念跳动。 她尽可能的故作无意：“不麻烦, 再说了, 我是她嫂子, 麻烦我，也是应该的。” 她第一次当着段寻霜的面，镇定自若的说出这两个字。 如果忽视她耳畔不正常的红色的话。 段寻霜唇角的笑意凝滞两秒, 随即绽放出更大的弧度，她闷笑，知晓沐汐清面子薄，忍住想要揶揄的念头：“嗯, 应该的。” 很平淡的应答声, 沐汐清直视段寻霜，在看清女人唇边的弧度后，升腾起的羞意更甚, 近乎是想要赶紧离开这处地方。 “你现在要工作吗？”沐汐清僵硬地移开话题，手指勾住耳边垂落下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 耳垂在温度适宜的别墅内格外突兀。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沐汐清压制住起伏不定的声线和不断作乱的心跳。 话语中流露出的微小情绪被女人捕捉到, 段寻霜难耐地捏住指尖的笔, 想要摸摸不远处的人。 她抿了下唇, 遏制住这种想法。生怕吓到了沐汐清。 “暂时没有。”段寻霜先回了后面的问题，而后又道，“等会工作也行。” 她似乎很苦恼的样子：“不想工作。” 沐汐清失笑，没想到段寻霜也会有这种心理，在她的认知里，像段寻霜这种人，应当类似于那种只知道工作，满心满眼都是工作的人。 “那就不做？”沐汐清出了个不算主意的主意。 段寻霜很正经的点头：“这个可以。” 沐汐清轻笑出声。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段寻霜不再逗她了：“和朋友约了几点的？” “七点。”沐汐清回。 从这里到萧冉那，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六点半出发也来得及。 段寻霜“嗯”了声，不知做了什么，一阵机械音传出，准确的报出了现在的时间。 “五点三十七分。” “要去准备准备吗？”段寻霜意有所指，“小宁应该在化妆。” 沐汐清垂下眼眸，她又不想离开了，或者说，是想拉长和段寻霜单独相处的时间。 她不知道这种想法的转变意味着什么。 从一开始选择和对方联姻，只是为了对方会答应她的一个愿望，到进入段家后，想要刻意避开和对方的接触，再到现在，无意想起段寻霜时，她会想，和对方在一起，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段寻霜仿若从细小的孔洞中钻入，一点点的侵蚀她的内心。 她并不抗拒。 可当意识清醒时，她对于心中想法，给不出明确的定义。她告诉自己，那不是喜欢，是一种朦胧的好感。 沐汐清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画了个淡妆。 等她出来的时候，段宁阳光明媚地站在她的卧室门口，在她开门的顷刻间，嬉笑地叫了声：“嫂子。” 沐汐清没反应，被吓了一跳，嗔怪地点了下她的额头：“这么激动。” “那可不，我好不容易能出去了，在家这几天，差点没把我憋死。”女生夸张的表达自己的难受。 沐汐清淡笑。 在上车前，沐汐清提前给萧冉发了条消息，告知对方自己会带个人过去。 萧冉：【？？？该不会是段总？紧张.jpg】 沐汐清打字：【不是，她的妹妹，段宁。】 【好啊，人多热闹 。开心.jpg】得知不是段寻霜后，萧冉回复。 和沐汐清事先预想的一样，萧冉很欢迎段宁的前往。 一群人是在沈羽灵的酒吧外集合的。 段宁以为是要去酒吧玩，登时兴致更高了，她挽着沐汐清的胳膊，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断眨动，克制着激动，低声问身边的人：“嫂子，去酒吧我能喝点吗？” 沐汐清挑眉看了她一眼，不等说话，萧冉先一步开口了。 “刚成年，就想着喝酒啊？”萧冉边说边对着从酒吧出来的沈羽灵招手，“汐清酒量差，再加上一个你，我可不敢带你们进酒吧玩。” 段宁意兴阑珊地“哦”了声。 沈羽灵刚走近，就瞧见一副陌生的面孔亲昵地挽着沐汐清，和萧冉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 沈羽灵了然，落落大方地和段宁打招呼：“你好，沈羽灵。” “段宁。”段宁语调轻快，仿若刚才被告知不去酒吧，失落的人不是她一般。 等了几分钟，又来了两个人，人都到齐了后，就开始商量去什么地方吃宵夜了。 “去西餐厅？”后面来的其中一人道。 “有点腻。”萧冉中午刚和沈羽灵吃过，拒绝，“换一个吧。” 一连说了几个，要么是有人不想吃，要么就是临时订不到位置。 段宁难得出来一趟，不想在这上面纠结太多，她直接道：“烧烤？” “好啊。”沐汐清第一个同意。 萧冉摸了摸下巴，给面子的：“也行。” 沐汐清和萧冉都同意了，沈羽灵自然也不会拒绝，剩下两人沉默片刻，也都同意了。 沐汐清和萧冉大学期间，没事就会去校外商业街吃点烧烤一类的，对这些倒是不挑，但沈羽灵的习惯，沐汐清不确定。 “羽灵姐有忌口吗？”沐汐清问。 沈羽灵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我都可以。” 剩下两人，沐汐清原以为她们是不大想吃烧烤，正准备询问她们的意见，就听见一直走在她们身后的其中一人道：“我知道一家正宗的烧烤店，去吃过挺多次，口感很好，卫生也很干净，去那里吧。” 沐汐清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可以啊，距离这远吗？” “开车二十分钟。”那人道。 沐汐清算了下，加上烤制，过去的时间，可以在十点半前到别墅：“你们带路吧，我们跟在后面。” “行。” 二十分钟后，一行人将车停在临时停车位上，找到了那家烧烤店。 进店后，被两名身着特色服装的引着上了楼。纸质菜单放置在桌面上，提出来此地的人从笔筒中抽出一支中性笔，勾了几个招牌菜后，将笔和菜单递给身边的人。 轮到沐汐清的时候，她看着菜单上的菜品，没再勾，递给了段宁：“看看吃什么。” 段宁接过，捏着笔，食指抵在唇下：“我喜欢的都点过了。” 再将菜单纸递到下一个人手上时，沐汐清戳了下段宁的手臂，用仅有她和段宁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跟我来。” 段宁茫然，但还是老实地跟着沐汐清起身。 “手机落车上了，我和小宁去拿。”沐汐清对着满是疑惑的萧冉等人道。 带着段宁下了楼，沐汐清咽了咽嗓子：“你姐吃这些吗？” 不知为何，她今天总是能想到段寻霜。 段宁眨眼，肯定：“吃。” 嫂子买的，她姐就算不喜欢吃，也会吃，还会高兴的吃。 “那给你姐带点回去。你知道你姐喜欢吃哪些吗？”沐汐清从服务台前拿过一张菜单纸和一支笔。 段宁：“和嫂子口味一样。” 沐汐清抬眼扫了她一眼，抬手勾了几样，然后递给前台：“这些麻烦半小时后再烤，打包，谢谢。” “好的。” 在回到楼上的途中，段宁恍然大悟：“嫂子是因为要给我姐打包烧烤，所以特意找借口下来的？” 沐汐清几不可闻的“嗯”了声。 段宁眼底闪烁着笑意，她叹息：“只可惜，姐姐不能跟我们一起出来。她一个人在家，肯定很孤单。” “……”沐汐清脚步停下。 过于丰富的大脑开始上演段寻霜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在书房，做着她不想做的工作，而她却带着段宁在这吃喝玩乐。 负罪感涌上心头。 “不过我姐知道嫂子出来玩，还不忘她，特意给她打包吃的，一定会很开心。”段宁笑嘻嘻地。 负罪感降下些，沐汐清眉眼沾染上些许笑意：“好了，上去吧。” 一顿饭沐汐清吃得心不在焉，以至于萧冉都看出来不寻常，私下发消息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看她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这么明显吗？沐汐清调整表情，回复是在走神。 反观段宁，吃得开开心心，除了在萧冉等人喝酒不带她的时候，有点郁闷。 而萧冉给出的理由是：你嫂子不让。 吃完烧烤，刚过九点，一行人准备转场的时候，沐汐清实在坚持不住了，心里想着的全是段寻霜一个人可怜兮兮在家的模样，寻了个理由，从前台拿过烤好不久，要打包带回去的烧烤，带着段宁提前离开了。 “嫂子，我们其实还可以玩一个小时的。”段宁靠在座椅上，闻着溢满车厢的肉香道。 沐汐清歉意：“下次再带你出来。” 从她说出半小时后再烤时，潜意识中就计划好了要提前回去。不然真等到十点半到家，烧烤早就凉了。 段宁何其聪明，能看出一二，她懂事的将自己放在只知玩乐的位置上。 九点四十分，车子稳稳停在别墅门口，车门打开，沐汐清拎着烧烤袋下车。 “嫂子，那我先回卧室洗漱睡觉了。”段宁下车。 “嗯。”沐汐清快步上了电梯，直奔段寻霜所在的楼层。 一分钟后，她出现在女人的书房门前，微微喘着气，待气息平稳，敲响了书房的门。 “是我。” 第35章 浓郁的香气填充在书房内, 明亮的灯光下，沐汐清木着身子，平常灵活的手指今夜略显僵硬, 久久无法将锡箔纸拆开。 段寻霜鼻尖耸动, 她的嗅觉很好，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息过于浓郁，搅扰了这一处办公场所。 平板被压在掌心下，她姿态慵懒地撑着下巴, 眉心舒展,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终于将外层的锡箔纸拆开, 沐汐清抽了两张纸巾擦拭沾上油渍的指尖：“不知道你有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这家味道挺好的, 给你带了几串回来。” 段寻霜静静地坐在那，答非所问：“不是说十点半前回来吗？” 怎么提前了快大半个小时。 沐汐清偏头：“吃完宵夜，没事做, 就提前回来了。” 段寻霜不揭穿她，细长的手指点在桌面上，暖声：“好香。” “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沐汐清拿起一串，刚准备递过去, 突然想到段寻霜看不见。 她懊恼地蹙起眉头, 放下手中的竹签：“我去拿双碗筷过来。” 说罢，她转身快步往一楼而去，数分钟后重新回到书房内。莹白的两指捏起一根竹签, 剥下上面的肉粒放入碗中。 沐汐清端着碗走到段寻霜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显得极其怪异，她弯下腰, 与段寻霜齐平。 “我喂你？”沐汐清浅声询问。 “好。”段寻霜欣然。 肉粒进入口中, 段寻霜咀嚼的动作顿了一瞬。近距离下, 沐汐清敏锐地铺捉到了女人的停顿。 她紧张：“味道怎么样？” 段寻霜喉咙滚动，赞赏：“味道很好。” 沐汐清放下心，将剩下的几串一一去掉竹签，放入碗中，再一口口喂给段寻霜。最后一串吃完，沐汐清将碗筷暂时放在书桌上。 她顺手抽了张纸巾，沿着段寻霜的唇角，认真地，一点点擦拭沾染到的粉渍。 “我去把碗刷了，等会再来找你。”沐汐清直起身。 “好。”段寻霜轻声。 沐汐清没发觉异常，拿着碗离开了。 书房的门开合关闭，段寻霜抬手拿过手边的玻璃杯，含了两口水咽下。 不知是不是视觉的丧失，让她其它的器官灵敏的不得了。又或许是烧烤经过一段时间，失去了原有的口感，细细品味起来，含着股淡淡的膻味。 杯沿抵着下唇，段寻霜无声地笑了笑。 沐汐清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女人单手捧着玻璃杯，另一只手的指尖夹着一根通体黑色的中性笔，灵巧地转动。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沐汐清无意打扰段宁：“要去洗漱吗？” “好。”段寻霜抬手。 沐汐清自觉地扶住女人，带着她拐入对方的卧室中。自从段宁回来后，照顾段寻霜的事，大部分都被段宁接手。 沐汐清抵着头，五指攥着段寻霜的手腕，温热的水流顺着手臂，延续到手肘的位置，在转折处落下。 溅到她手臂上的水则是偏凉。 本就羞涩的沐汐清在内心情绪的稍稍转变中，那份羞涩之意更深了。 “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帮我。”段寻霜换上了长款丝绸质地的睡裙，盘起的乌发被解开，洋洋洒洒的铺在后背。 “应该的。那……晚安啦。”沐汐清。 段寻霜淡笑：“晚安，好梦。” ＊ 简单的休息一夜，沐汐清再度投入到模型手办的制作中，长时间聚精会神的做一件事，难免会疲惫。 沐汐清甩了下酸涩的手，将五只模型全部放在电脑显示屏上，对比人物之间的关联，色调的统一。 等五只手办全部做完，发给萧冉让其打印时，距离那晚的烧烤已经过去整整十天了。 不止是她，段宁和段寻霜也很忙的样子，有时就连吃饭，姐妹俩也是在公司，很难碰面。最长的一次，沐汐清有五天没见到段寻霜。 三人的作息时间完全错开了。 雕刻模型手办，注重灵感，而灵感更多的时候，是在夜晚闪现。昼夜颠倒的作息，是沐汐清这几日的常态。 而段寻霜每每晚上十点多就回卧室休息了。 互不打扰的状态就这么维持了下来。 等到尘埃落定，收到萧冉已经将全部模型交由工作室其他人打印时，沐汐清在前所未有的放松中，出了画室。 空荡荡的别墅中仅剩下她和王妈两人。下午两点，这个时间，王妈正在自己的卧室中小憩。 沐汐清出了别墅，想要去不远处的凉亭坐会，可夏日午后的阳光毒辣，别墅的大门刚打开，裹挟着热浪的空气打在她的身上。 沐汐清受不了冷热瞬间的交替，后退半步，重新关上别墅大门，放弃了出门的念头。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捏起两颗洗过的葡萄放入口中，过度盯着电子屏幕，让她连刷手机的念头都没了。 段寻霜这几天很忙吗？空闲下来，沐汐清又不受控制的想到了那个人。 手机还是被解锁打开，沐汐清点到和段寻霜的微信聊天界面。 最新的一条消息停留在十天前。 她犹豫着，点了下段寻霜的头像，个人界面依旧干净的不透露太多的个人信息。 退回，指尖快速点了两下女人的头像，屏幕下方跳出“你拍了拍对方”的提示词。 下意识地撤回，可指尖悬停在屏幕上，久久按不下去，以至于，过了可以撤销的时间。 算了，反正拍一拍除了点进聊天界面，不然不会提醒。而且段寻霜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拍过她。 漫无目的地上滑和段寻霜的聊天记录，过往的聊天内容停留在互相间的问询上，没有过界的痕迹。 唯一能惹得沐汐清多看一眼的，是每次聊天结束，最后的一条消息一定是对方发的。 无论是一个简单的“嗯”还是礼貌的“好的。”都稳稳接下来她的上一句。 这个习惯，沐汐清淡笑，和她的某个朋友有点像。 是……空白。 沐汐清扯了扯唇角，这两人给她的感觉都是成熟稳重的，没想到就连聊天结束的结束和断句都差不多。 譬如两人每句话都会严谨的加上句号，还都喜欢语音转文字。 哦，不对。段寻霜看不见，是只能通过语音转文字，空白应该是比较喜欢语音输入。 这么看来，两人还是有一点点区别的。 沐汐清暗自好笑，自己没事把两个毫不相关的人放在一起做什么。 时间游走，沐汐清浏览着最新的时事新闻。 别墅的门突然被人推开，轻微的声响让沐汐清回头过去。 视线触及入户口，段宁手臂上搭着黑色西装，一脸烦躁地走进客厅。 “小宁？”沐汐清。 “嫂子？”段宁这才注意到窝在沙发中的沐汐清，她环顾客厅，颀长的身形立于沙发的斜侧方，表情变化着，勉强敛住了那股烦躁。 沐汐清察觉到女生心情不好，回看了眼入户口的位置，后面没有跟着人。 段寻霜没有一起回来？ “怎么了？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沐汐清担心与段寻霜有关，她起身接过段宁的西装，“在工作上遇到难题了？” 段宁心态稳了下去：“也不算，我姐让我从底层做起，慢慢学习，前几天还好，今天新上任了个副经理，正好是我所在的部门。” 提起这个段宁火气更足了：“我都不知道现在关系户这么明目张胆了，明晃晃的塞人，酒囊饭袋一个。一来就耍威风，让我们别忤逆他，他的后台能压死我们。” 说着说着段宁被气笑了：“还把我们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我姐给我通过的方案贬得一文不值，我没忍住，就和他吵起来了。” 听到这，沐汐清的脸色沉了些，这岂不是变相的骂了段寻霜。 段宁年轻气盛，又是在这家公司遇见的这种事，当即气的直接打电话给她姐了，等段寻霜让何秘书过来的途中，那关系户还在那蹦跶，说什么后台再大也大不过他。 和她一同进公司，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实习生扯了扯她，让她忍忍，好不容易获得的实习机会。 段宁怎么可能忍，要不是怕影响不好，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直到何秘书过来，那经理知道何秘书是谁后，反倒装了起来，还倒打了她一耙。 “我姐已经让人彻查总公司内部的关系户了，但这种东西肯定杜绝不了。”段宁发泄完，坐到了沐汐清身边，双腿交叠，身子前倾，捏了粒葡萄，“也就起个杀鸡儆猴的作用。” “不说这个了，晦气。”段宁摆摆手，“反正我姐给我放了两天假，让我好好平复心情。” 沐汐清眉宇间的担心散去些，她适时开口：“那你又可以和朋友出去玩了。” 段宁笑嘻嘻地，眼珠子咕噜噜转：“对了，嫂子，我姐大概半个月后要出趟差。” 沐汐清心思一沉，段寻霜目前的状态，怎么能出差。 “有人陪吗？”沐汐清问。 段宁用纸抱着吐出的葡萄籽：“我和何秘书等几个我姐身边亲近的人。” 亲近的人。 她在关心什么，又在隐隐期待什么。 沐汐清五指轻握：“照顾好她。” “会的。”段宁想到了什么，“嫂子这几天在忙什么？都没怎么看见你。” 沐汐清不经意地拂过耳边碎发，言简意赅：“工作上的事。” “哦。”段宁不多问，她神神秘秘地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入户口，刻意压低了声音，“嫂子，你觉得我姐这人怎么样？” “嗯？”沐汐清心慌。 “就是……”段宁直白而又大胆，“嫂子，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第36章 “理……理想型？”沐汐清猝不及防, 心脏空了一拍。 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大学期间，也有人和她表白过, 她都一拒了之, 未曾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哪怕偶尔在宿舍楼下遇到难舍难分的情侣，她也目不斜视地从对方身边路过。 理想型？沐汐清沉思。 许久后，在段宁期待的目光下，她缓缓摇头。 段宁惊讶：“没有？” 沐汐清“嗯”了声, 她看着面前果盘上摆放的新鲜水果：“我没有特定的理想型。更多的是看对方给我的感觉。感情对我来说是突发性事件, 是一瞬间产生的, 令我向往的感觉。” 她偏头, 看向段宁，随后又将视线移开：“那股感觉，会随着时间的流逝, 相处的增多，不断加深，直至……”她顿了顿，心跳归于正常的跳动频率, “想和对方长久下去。” 段宁似懂非懂：“我以为嫂子会说, 长得好看，会疼人之类的。” 沐汐清轻笑：“这可以算作加分项，但两人相处时的契合, 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那有人让嫂子产生过这种感觉吗？”段宁追问。 沐汐清垂下眼眸，指尖无意识地敲在手机壳的背面，细长地手指绷直。 段宁一瞬不瞬地盯着沐汐清的反应, 心中暗道不妙, 该不会嫂子真的对其她人有过这种感觉。 那她姐岂不是多了个竞争对手。 “嘶。”女生倒吸一口凉气。 沐汐清看她。 段宁抵着唇, 咳了声，谨慎：“嫂子，真的有啊？” 沐汐清违心地否认：“暂时还没有。” 段宁跳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开始为自家姐姐默默祈求好运。 她正要继续打探一二，别墅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入户口出现两道差不多高的身影。 沐汐清和段宁同时回过头去。 是段寻霜和何颜。 “姐。”段宁被打断，不好冒然再问，她轻快地喊了声段寻霜，小跑着过去扶她姐进客厅。 沐汐清紧随其后，礼貌地和何颜打了个招呼。 何颜离开后，段宁乐呵呵地询问她姐处理的怎么样了。 段寻霜平淡地：“差不多了。” “好耶。趁早把那群害虫都消灭了。”段宁边说边有模有样地打了几拳。 沐汐清被女生幼稚的小动作逗笑了，她上前扶住段寻霜的另一边，越过段宁，扶着对方到沙发上坐着。 “小宁和你抱怨了？”段寻霜话语含笑，似乎是很无奈的样子，“别被她的情绪影响了。” 沐汐清余光瞥见段宁不服的脸，笑着道：“没有，她很听话。” “就是就是，嫂子，你看我姐，就会坏我在你面前的形象。”段宁亲亲密密地坐到沐汐清的另一边，抱住对方的胳膊，撒娇，“嫂子最好了。 ” “……”沐汐清。 “……”段寻霜。 “别跟个小孩子似的。”段寻霜声音沉了些。 段宁适可而止，找了个借口走了：“啧，算了，我就不在这打扰某人和嫂子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不等段寻霜说话，她一溜烟地跑上楼，脚步声渐行渐远。 段寻霜纵容地弯了唇：“这孩子……” 沐汐清眼眸中荡漾着清浅的笑意，这样的家庭氛围，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不禁道：“她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 段寻霜扬眉，她今天眼睛没有敷药，双眸是微微闭合的。 “爱玩的时候？”段寻霜低喃出声。 沐汐清笑着接话：“是啊，我记得我大学期间，也挺活泼好动的，每周和萧冉她们出去玩，趁着周末两日，去隔壁的城市玩，有时还会卡着上课的时间，飞到各地，再飞回来。” 她有些怀念地：“但我算是个很乖的学生，一节课没翘过，迟到早退也没有。” 说到这，沐汐清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逃课本就是学生应该做的，她怎么好像还很骄傲的样子。 段寻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配合地夸赞：“很棒。” 沐汐清被夸得更不好意思了。 “你是A大毕业的？”段寻霜问。 沐汐清：“嗯，A大的。” “我曾经去过A大很多次。”段寻霜像是在说一件寻常小事，三言两句带过，“说不定我们还见过。” “可能。”沐汐清笑。 “嫂子，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段宁的问题回荡在耳边，震动着耳膜。 沐汐清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温度的触感点燃了她指尖的火苗，不知不觉间，她听见自己将同样的问题抛给了段寻霜。 “理想型？”段寻霜音色混着说不出的感觉 。 沐汐清咽了咽，硬着头道：“是。” 段寻霜偏头，面向沐汐清，她的眼睛睁开，漆黑的宛若深渊的眸子，“注视”着沐汐清。 只可惜，那上面只有一层浅浅的，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到的虚影。 无形中，沐汐清有点喘不上气，她五指扣在手机外框上，直视段寻霜的眸子。 “理想型，大概是……你这样的。”段寻霜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 绯红顷刻间攀上脸颊，向下延伸到脖颈处，冷白的皮肤被烘烤成了熟色。 中央空调的温度保持恒温，沐汐清只觉得全身火热，体温怎么也降不下去。 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段寻霜听的，沐汐清小小声：“你之前都没见过我，怎么能确认我是你的理想型。” 段寻霜勾唇：“可能是一种……感觉？” 类似的话语从段寻霜口中说出，带来的冲击力更加强烈，身体轻飘飘的，有几度让她以为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权。 欲盖弥彰地拿起一个橘子，颤抖着手剥开表皮，橙黄色的汁水缩成水珠，挂在指节上，沐汐清喉咙干痒：“感觉？” 对段宁说的话在段寻霜面前全忘记了，甚至还反问对方这个词。 段寻霜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肯定地重复：“是啊，感觉。” 她咬字很轻，很轻，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只能听见气流穿过的声音。 沐汐清自觉再继续这个话题，一定会被段寻霜带进去，她掩耳盗铃似的不去看段寻霜：“万一哪天你看见我的样貌，觉得我不符合你的审美，还会有感觉吗？” 指尖因过于用力，挤出一圈无血色的圈。 段寻霜长而密的睫毛颤动，她似笑非笑：“原来啊，在你心里，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只知道看人外貌？” 沐汐清被她反问住，反应过来对方在揶揄她，眸子里漾出四散的涟漪，水波潋滟：“是我肤浅，只会看人样貌。” “那我符合你的审美吗？”段寻霜给她下套。 今天的段寻霜一言一语都格外勾人，沐汐清快要招架不住，她低头笑：“符合。” 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怕心跳声太快，漏了节奏，她错开话题：“我听小宁说，你半个月后要出差？” 段寻霜唇边的笑意收敛几分，她移动了下位置：“有点事需要处理。” 无外乎是公司的事，沐汐清守着界限，不过多打探，只担心地：“可是你的眼睛……这种事，可以交给其她人吧？一定需要你出面吗？” 段寻霜知道她的好意，可这件事，只能她本人亲自去。 “已经安排下去了。”段寻霜安抚她，“不用担心，我没那么脆弱。” 沐汐清争取：“在外，她们能周全的照顾好你吗？”如果不能，可以把她带上。 后面那句话沐汐清没说，太过亲密了。她和段寻霜之间的关系，还没到这个地步。 自己只是因为八字和她相符，被选来的联姻对象罢了。 “小宁可以贴身照顾我。”段寻霜。 “嗯，好的。”谈不上失落，更多的是释然，沐汐清又问，“多久回来呢？” “长则一个月，短则一个星期。”段寻霜。 要根据手术进行的时间和恢复时间来决定什么时候回来。 “有可能是一个月。”沐汐清回味段寻霜给出的时间。 算起来，她在段家已经一个月了，半个月后，段寻霜出差，按照最长一个月的时间来算，等对方回来，距离她们约定的联姻时间，还剩下三个月左右。 三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段寻霜无法看见沐汐清的表情，只能根据对方说话的语气推测一二：“一个人在这会不会觉得无聊？如果你和你的朋友愿意的话，可以邀请她们过来陪你，这里设施齐全，聚会什么都很方便。” 她考虑到沐汐清朋友的选择性：“或者，也可以去你朋友那暂住一段时间。都可以的。” 将她安排的很好，沐汐清酸酸涩涩的，她有意挑刺：“你怎么不让我回沐家。” 沐家，她名义上的家。 段寻霜眉眼间还是温柔的模样，她柔声：“因为你在那不开心。我希望你不用有所顾忌，随心就好。” 剥开的橘子被翻来覆去，汁水流的手上都是，黏黏的，很难受。 沐汐清将被捏碎的那瓣扔入垃圾桶内，取下两瓣塞入口中。 今年的橘子也是酸酸甜甜的。 “王妈也在家。”沐汐清。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家不是她一个人，她不觉得无聊，不需要其她人陪。 段寻霜纵容她的不知名小脾气：“我会尽早赶回来。” 她很认真地面向沐汐清，轻而坚定地：“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好好地看看你。” 就这个距离，近的可以感知到对方呼吸的距离，她想在这个距离，好好地看一看，看一看面前的人，是否有所变化，是否依旧与记忆中的样貌重叠。 第37章 空气似乎粘稠了许多, 橘子的清香钻入沐汐清的鼻息，原本酸涩的味道混杂上了丝丝缕缕的甜意。 段寻霜的这句话太容易让人多想，让她本就不堪搅扰的心乱成了一团。 她递过去两瓣橘子, 不接这个话题, 怕是自己曲解了对方的意思：“尝尝。” 段寻霜微微启唇，克制地含在口中，给出评价：“很甜。” “酸甜的。”沐汐清。 段寻霜淡笑不语，脸部肌肉小幅度运动着。 王妈从她的卧室出来, 路过客厅看见两人时还有点惊讶：“段总, 夫人。” 沐汐清扬起礼貌的笑容：“王妈。” 王妈趁她们都在, 问了问晚上的餐食准备, 沐汐清和段寻霜没有特别的要求。 等王妈去忙后，沐汐清看了眼时间，她问：“现在？” 她在问段寻霜是要去书房, 还是继续在这坐着，亦或者是直接回卧室。 段寻霜揉了揉疲惫的眉头：“送我回卧室吧，有点困了。” “好。”沐汐清扶着女人站起，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到了两人卧室所在的楼层, 沐汐清放缓了牵动段寻霜的速度, 脚步也在不经意间放缓。 这条路段寻霜走了许多遍，即使看不见，也能摸索出个大概, 她跟着放低了速度，和沐汐清慢慢悠悠地晃荡在明亮的走廊上。 “不打扰你休息了。”将段寻霜送到卧室的沐汐清往后退了两步。 思及段寻霜先前说的有点困，她走到窗边, 将窗帘拉上, 刹那间, 卧室内的亮度降了下来。 段寻霜虽然眼盲，还对亮度还是有感知的，她反手按亮床头上的两盏暖黄色的灯光，将卧室照得昏黄中，带着淡淡的暖意。 可沐汐清还没来得及离开，卧室的门再度被人敲响。 “王妈？”沐汐清不确定，她看向段寻霜。 段寻霜脱下西装外套，长臂伸出，沐汐清自觉地将其接过，挂到衣架上等待熨烫平整。 段寻霜扯下领带：“可能。” 沐汐清转身去开门，卧室门被拉开，走廊上明亮的灯光倾洒着钻入室内，形成一个规整的形状。 站在门外的人，随着门拉开的弧度，露出真切的面容，看清来人，沐汐清的表情绷紧：“奶奶？” 段苏华竟然来了，她扭头看了眼段寻霜，对方今天回来这么早，是不是因为段苏华要过来。 可也不对啊，两人都在公司，不至于有什么话要单独在家说。大概是段苏华不放心段寻霜，过来看看她。 沐汐清侧过身子，让出空给段苏华进来。 段苏华可能也没料到沐汐清也在，面无表情地脸上在看到开门的人后，化成了一朵浓丽的花：“汐清也在啊。” 沐汐清笑着接住段苏华的话：“陪寻霜聊了会。” 她没有直说段寻霜现在要休息了，段苏华是段寻霜的奶奶，这么说虽然也没什么话题，但关键是，她现在并不是段寻霜的妻子。过于插足，显得太越界了。 段寻霜有需要，自然会和段奶奶说的。 坐在床沿的段寻霜将解开的领带放置在床头柜上，出声：“奶奶，你来，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你做决定前，有想到我是你奶奶吗？”段苏华进入卧室，她快步上前走了两步，沐汐清赶忙跟了几步，双手护在老人身后。 段苏华中气十足：“要不是我问了小陈你的状况，还不知道你的打算。” 沐汐清自知可能涉及到商业机密，她没有多做停留，找了个借口，和段苏华告别。 段苏华叫了声她的名字，后面的话却被段寻霜打断。 “奶奶。”段寻霜制止，向来温柔的声音中含着淡淡的决绝。 段苏华伸手指了指段寻霜，想说什么，又生生克制，到底没说话。 沐汐清没听到后续，老实地走开了，顺手将卧室的门关上。 今日段苏华的气场太强了，特地过来，直接质问段寻霜。 的确可以用质问来形容。 沐汐清没来由的心慌了起来，段寻霜现在多有不便，总不能是工作上出现了什么差错，让段苏华动了如此大的气。 她心有不安，边想边往自己的卧室走。最后还是抑制不住想要求知的念头，她给段宁发消息。 【小宁，你姐姐这几天有什么异样吗？】沐汐清斟酌着词句。 发出后，又觉得不对，她撤回。 但段宁已经看见了。 【没有啊。发生什么了，嫂子。】段宁。 后面还跟了个疑惑地表情包。 【没事。】沐汐清纠结：【奶奶刚刚回来了。】 段宁的备注下是一行“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沐汐清咬唇等着。 【？？奶奶来了？在哪？】段宁。 段宁的反应过于激烈，让本就紧张的沐汐清更加紧张了，指尖飞快在虚拟键盘上按动。 【在寻霜卧室。】沐汐清。 这是，段宁的回复等了几分钟才发送过来。 【哦哦，那应该没事。】段宁。 【刚刚在吃东西，回复晚了，让嫂子久等了。】段宁。 后面跟了个捧花的表情包。 沐汐清似信非信。 ＊ 段寻霜卧室内，本该睡觉的女人脊背板正地坐在床沿边，维持着沐汐清离开时的姿态。 “奶奶。”段寻霜。 段苏华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本该承载万物的眸子，很难看见光点，只余下沉沉的死寂，心狠狠抽痛了下。 段寻霜是她一手带大的，对方如今这幅模样，怎么会不让她心疼，可…… 她故作强硬：“奶奶不同意，手术风险太大了。” 段寻霜并不言语，只是用那双黝黑的眼睛，面对着段苏华。 老人移开目光，不忍与之对视，她态度软化了些：“你现在不也很好吗？何必非要做手术呢？” “小陈之前也说了，未来某一天，说不定就能看见了。”段苏华来到孙女面前，苍老的手覆上女人的手背，“何必强求早晚？” 她年纪大了，承受不住太多的打击，看不得亲人再次在她面前出事。 段寻霜的侧脸被暖灯映衬的极温柔，也极其理智，她抵着头，视线不知是不是落在苍老和年轻交叠的手背上。 “奶奶，”她语调轻柔，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已经大半年了，我不想等了。” 段苏华怔然。 “是因为汐清吗？”段苏华问。 提及对方，段寻霜无声地勾起唇角：“是，也不是。” 段苏华静默，等孙女后面的话。 “如若这一生都无法再次看见色彩，我的世界，又有什么多余的乐趣呢？”段寻霜掌心贴合大腿，她似是叹息，又似是轻松的样子，“而且，我也真的很想看看她。” “我知道手术有风险，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段寻霜唇角扬起，“无外乎是彻底失明，和现在其实没什么两样。” “寻霜……”段苏华心疼。 段寻霜笑：“奶奶，我已经想来很久了，也已经准备很久了。手术成功失败与否，我都做好了准备，都可以接受。” “当然，”她浅声，“我们都希望结果是好的。” 段苏华无言，她的孙女很早就长大了，不再是她可以干扰的了。 “既然你做好了决定，奶奶无话可说了。”段苏华不放心，可段寻霜的态度太过坚定。 用最温柔地语调，说着最不容置喙的话。 “汐清知道这件事吗？”段苏华将话题转到沐汐清身上。 仔细算下来，她家孙女和沐汐清已经接触一个月了。她不是古板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知道段寻霜喜欢同性时，还那么支持，撮合。 她来的时候，沐汐清就在她孙女的卧室中。两人间的气氛看着也很不错。 “她还不知道。”段寻霜。 段苏华蹙眉：“不打算让她知道？” 段寻霜顿了顿，她说：“不想让她空欢喜一场。” 一旦和沐汐清说了，以对方的性子，虽然会很担心手术的结果，但更多的，必然是抱着可以成功的念头。 但若是出现难以预料的意外，手术没有成功，巨大的期待过来，是希望的落空。 她舍不得那样的沐汐清。 就让一切归为最简单的结果。 “手术成功，就是给她的一个惊喜，”段寻霜漆黑的眸子中隐约可见朦胧的光点，“手术失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打住。”段苏华不让段寻霜往下说。 她也接受不了手术失败的结果。 “奶奶，平常心就好。”段寻霜笑着宽慰。 明明自己是当事人，明明自己才是最担心手术能否成功的人。可段寻霜依旧选择用泰然处之的面容，对待一切。 仿若一切都在她的把握中，无人可以撼动。 段苏华说不出话来，她的孙女，比同龄人成熟的太多，也遭受了太多。 不愿过多谈及，段寻霜适当的转移：“奶奶，今天来，只是因为这件事吗？” 段苏华被问住，她从陈医生那得知段寻霜确定要做手术的事时，立刻让司机送她过来，想要当面问清楚。 但老奶奶要面子，自然不会承认：“只是其中之一，更多的是来看看你和汐清。” 段寻霜不拆穿她：“小宁知道，该说你偏心了。” 段苏华笑：“小宁懂事。” 段寻霜：“不涉及严肃的事，很懂事。” “你和汐清现在怎么样了？再过几个月，就是联姻的日子了，奶奶可以提前准备你们的婚事了吗？”段苏华打探消息。 段寻霜轻轻摇头。 段苏华紧张：“汐清还没结婚的意向？我听小宁说，那孩子对你挺关心的啊，出去玩还给你带东西吃。” 段寻霜无奈：“小宁这都和你说了？” 段苏华笑：“奶奶什么不知道。” 段寻霜也笑：“奶奶，我不想给她压力，如果她愿意和我在一起，再准备也不迟。我不想再用其它方式勉强她。” 她透露着自信：“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好感和接受度在逐渐上升。” 第38章 闲谈过后, 段苏华没再深究段寻霜未和她事先说明的事，只是老人家眼底的担忧还在。 祖孙女俩又聊了些关于公司的事，就到了晚饭的点。 卧室的门被敲响, 段寻霜和段苏华今天的单独交谈也到此结束, 老人起身去开门。 “奶奶。”门外，沐汐清一身白色家居服立于老人对面，唇边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脊背微微弯曲, 一副小辈的模样, “王妈已经备好了晚餐。” 段苏华惊讶地看了眼手机：“都这个点了。”她半转过身, 望向床沿边的女人。 沐汐清的视线紧跟着越过老人, 直直的落在女人身上。 女人完美的侧颜映在眼底，沐汐清半抬起手，余光瞥见站在面前的老人时, 又无声地落了下去。 段苏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眼角的皱纹随着表情的生动而交错在一起，她心情大好的给两人留下合适的空间：“汐清，奶奶先去餐厅, 寻霜就辛苦你带着下去了。” 沐汐清错愕了瞬, 反应很快的敛住神情，态度温和有礼：“好的，奶奶。” 段苏华满意地侧过身子, 越过沐汐清出门，正巧碰见刚出来的段宁，她在原地等了会, 和段宁有说有笑的下楼了。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沐汐清跨步上前, 来到段寻霜身边，她弯下腰，指尖点在女人的手腕上，随后整个手掌落下去。 段寻霜仰起头，借着沐汐清的力度站起。 “奶奶今天和我们一起吃饭。”段寻霜没急着走。 沐汐清眨了眨眼睛，几下就明白了段寻霜的言外之意，是担心她面对段苏华会紧张吗？ 沐汐清好笑之余不免觉得暖心，凝视着身边人眉宇间淡淡的疲乏，没舍得打趣刁难：“嗯。不知道今天的菜，合不合奶奶胃口。 ” 段寻霜放心：“合的。” 她说的很有把握的样子，沐汐清眉眼弯弯，搀扶着段寻霜出了卧室，坐上电梯，直达一楼。 餐桌上，段苏华坐在主位上，段宁则是坐在原来的位置，沐汐清扶着段寻霜坐到了段宁的对面。 “姐，嫂子。”段宁叫得顺口。 段苏华听得舒心，她配合地：“寻霜，汐清。” “奶奶。”沐汐清。 今日的餐品和往日差不多，虽然有段寻霜的保证，但沐汐清还是会担心饭菜是否真的合段苏华胃口，她分出神观察老人的神情，确定无异后，才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段寻霜身上。 有段苏华在，段宁今日吃饭的速度慢了许多，眼神在沐汐清，段寻霜和段苏华三人之间打转，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沐汐清被看得不明就以，可碍于段苏华在，不好冒然问。 “汐清，我听寻霜说她半个月后要出差一趟。可能在外面的时间有点长，到时要不要奶奶接你去老宅？”段苏华和蔼地问。 沐汐清喂段寻霜的手停滞了一秒，她隐约知道段宁在等什么了：“不用的，奶奶。我和寻霜商量好了，我在家等她回来。正好，我那段时间也有工作要忙。” 段宁头低着，默不作声地吃饭，竖起耳朵听餐桌上的交谈。 “奶奶怕你一个人孤独。”段苏华道。 “奶奶，”段寻霜无奈出声，帮忙解围，“汐清的工作需要在安静的环境中进行。” 段苏华要反驳。 “老宅的确僻静，但人多，不适合她找灵感素材。”段寻霜自然而然地将话顺下来。 “谢谢奶奶的好意。”沐汐清接过段寻霜的话，“只是我设备都在这，不好随意搬动。” 段苏华不为难她：“那也行。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跟奶奶说，奶奶找人陪你玩。” 找人陪你玩。沐汐清忍俊不禁，几句话让她在段苏华面前全然放松下来。 她谢过段苏华的好意。 段宁放下碗筷，坐着不动。 沐汐清眼神瞥见她，暗道不好。 下一秒，就听见在餐桌上一句话未说，安静地像个吉祥物的段宁撑着下巴，低声说了什么。 声音很小，模模糊糊的。 段苏华也听见了，她放下筷子：“小宁，你说什么？” 段宁故作无措的样子：“奶奶，我什么都没说。” 女生夸张的表情，配上扭曲的动作，怎么也不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沐汐清抿唇，哪里看不出女生的小心思。 “说吧。”段寻霜淡淡开口。 段宁得到她姐的许可，舔了舔唇，稍稍放大了点声音：“就是说，姐，你马上要出差，也不知道要和嫂子分开多久，你们这些天不应该黏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吗？” 沐汐清：“……”她就知道没好事。 “比如呢？”段苏华来了兴致。 沐汐清一只手垂落，捏了捏同样将一只手搭在桌子下面的段寻霜的手。 段寻霜勾唇，她偏头，凑过去了些。 沐汐清咬唇，当着段苏华和段宁的面做这些小动作，太羞涩了。 她生生忍住。 段宁还在继续：“就比如啊……”声音戛然而止。 段苏华疑惑：“什么？” 段宁突然想到，很多情侣之间可以做的事，以她姐现在的状态根本做不了，到时别说培养感情了，说不定还会出现沐汐清全程照顾她姐，出现厌倦的情绪。 虽然以她嫂子的教养，不会这么想。 段宁高涨的情绪没有因此落下来，她语出惊人：“你们直接同床共枕吧。” 沐汐清：“……” 段寻霜：“……” 段苏华也是听得一愣，但她拍桌：“好主意，”她询问两位当事人的建议，“寻霜，汐清，你们俩觉得怎么样。” 沐汐清隐藏在发丝下的耳朵红得发烫，她不发一言，紧紧攥着段寻霜的两根手指。 虽然她一定是会和段寻霜联姻的，可是现在太早了，也太……积极了。 “奶奶。”在另外两人期待的目光中，段寻霜浅声拒绝，“现在还太早了。” 她留有余地：“以后我会和汐清讨论这些事的。”她反握住沐汐清的手，结束这个话题，提醒，“奶奶，菜要凉了。” 段苏华何尝听不出，她扫了眼两人放在餐桌下的手，笑道：“也行，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商量。” 沐汐清感激地用手指在段寻霜掌心点了点。 女人唇角飘起浅浅的弧度。 ＊ 晚饭结束，送走段苏华后，沐汐清吐出一口气，反身扶着段寻霜回卧室。 “会不会很困，要先休息吗？”沐汐清心疼段寻霜下午回来就说困，可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休息。 段寻霜摇头：“先洗漱吧，现在反倒没那么困了。” 沐汐清应“好”。 照顾人洗漱完后，段寻霜穿着长款睡衣，双腿屈膝，双臂环住坐在床上。 沐汐清思及段寻霜眼睛不能长久见到明亮的灯光，她关了卧室的灯，只留下两盏暖黄色的小灯。 段寻霜听见开关被按响的轻微声，她没有阻止，领了她的好意。 “今天也不用敷药吗？”沐汐清看向一侧的消毒柜问。 “这几天都不用敷。”段寻霜解释，“之前是因为眼睛有时会干涩，疼，现在已经没有那种症状了，后续看情况。” “医生有说可以不敷吗？”沐汐清追问。 “询问过医生的意见了。”段寻霜半真半假。 半个月后就要动手术了，这几天敷药也没了意义，若是手术成功，或许还会敷一段时间，若是失败……段寻霜舌尖抵住上颚。 她神情僵了瞬，掐住大脑中混乱的想法。 昏暗的环境中，沐汐清没发觉出异常，她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提醒对方睡前喝点：“润润喉。” “好。”段寻霜欣然答应。 “对于小宁在餐桌上提的事，你很排斥吗？”段寻霜抬起头，语调里听不出起伏。 沐汐清“啊”了声，在意识到女人说的是什么后，白皙的肌肤攀上一层红意。 这两天面对段寻霜时，她似乎格外容易脸红，对方有意的，无意的话语，都能让她浮想联翩，让自己陷入不知名的慌乱中。 “有吗？”她装傻。 段寻霜点明：“你当时攥我手攥的很紧。” 手劲大的，可以在她手背上留下一串红色的印子。 沐汐清有些尴尬，她抿唇笑了下，不动声色地后退小半步，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可环顾一圈，都没有找到能做到事。 她喉咙滚动：“是有点紧张。我很少与人同床。” “嗯。”段寻霜应下了她这个听起来就很狡辩的话语。 沐汐清气馁，实话实说：“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段寻霜听她说。 “再等等，等我适应了身份的转变，我们再……”后面的话，沐汐清说不出口。 段寻霜不强迫她，只道：“不急，时间还长，等你适应了，我们再聊后面的。” 沐汐清点了点头。 段寻霜拉过叠好的薄被，后背靠在软垫下，散漫地调节气氛：“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提前试试。” 沐汐清眼皮跳动，心跳一空，分明知道段寻霜是调侃的话语，可她还是忍不住呼吸加速，忍不住多想。 餐桌上，段宁的话语回荡在耳边，那四个字如影随形，环绕在她周身，不断提醒她。 鬼使神差地，她朝着女人一步步走过去，脚尖贴着床边定了两秒，随后她一只脚撑着地面，另一只腿跪在床面上。 软垫凹陷下去一点，段寻霜感知到沐汐清的靠近，对方身上的暖香钻入鼻尖，很是好闻。 偏过头，沐汐清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盖在身上的薄被一角被人掀开，空气晃动，带动一阵微小的风钻入。 “段寻霜，我们会结婚吗？” 第39章 攥着被角的指骨发白, 手背上青筋凸起，在话出口的瞬间，沐汐清就后悔了。 可说出的话不像微信消息可以随时撤回, 她凝视着面前偏过头的女人, 心跳如雷，一次次有力地撞击胸膛，挤压胸腔的空气。 嗓子干涩的厉害，视线瞥向床头柜上本意拿给段寻霜睡前喝的水上, 她闭了闭眼, 难熬的等待另一人出声。 沐汐清第一次觉得时间流逝的如此之慢, 慢到等待多一秒, 心脏就多被挤压一分。 终于，背靠在软垫上的人反应过来，黑白分明的眸子, 在暖黄色小灯的晕染下，出现浅浅的一层亮色。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段寻霜喉咙滚动。 从来都不是她想不想，而是沐汐清愿不愿意。除了一开始提起联姻的请求外，其它所有的选择权, 她都尽数交由到对方手中。 从始至终, 沐汐清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答案被重新抛到她的身上，被角被攥的皱皱巴巴，与周围的平整格格不入, 沐汐清指尖的力度逐渐泄去，感性归于理智。 被子被盖回严实，段寻霜感受到身边人的离开, 床垫回弹出初始位置。 “段寻霜, ”沐汐清认真而又克制地喊她的名字, “我尊重你的选择。” 低喃的声音穿透空气，钻入段寻霜的耳中：“这场联姻自被提出的那一刻起，我就是愿意的。所以，我在问你。” “而不是，让你反问我。”沐汐清很少有这么强势的时候。 她想知道段寻霜的答案，才好回答出她深藏心中，露出一丁点缝的想法，而不是在将自己部分剖析后，对方用充满歉意的话语对她说“抱歉，我以为我们只是利益互换”。 她不敢赌。 “自愿还是被自愿？”段寻霜依旧没有回答，她“直视”沐汐清所在的位置，低声问。 差不多的文字，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意味。 “被自愿。”沐汐清。 空气瞬间凝固。 段寻霜轻笑一声，打破这份诡异的氛围，她低叹，回答沐汐清起初的问题：“我们会结婚。” 她补充：“我希望我们都是基于因为对对方的心动，才结婚的，无关乎任何利益牵扯。” “所以，我觉得小宁说得很对，我们需要培养感情。”段寻霜。 轻飘飘的一段话让沐汐清双目瞪大，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女人，细长的手指颤抖着点动贴合着的大腿。 她的视线太过于热烈，段寻霜坦然地接受她的审视。 不知过了多久，沐汐清轻声：“自愿的。” 她纠正一开始的答案，将其作废。 段寻霜怔愣了一瞬，猛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沐汐清此刻表情的心情达到了顶峰，她咽了咽嗓子，难耐地摩挲着。 “在此之前，如你所言，我们再尽可能多的相互了解对方吧。”沐汐清找回自己的声音，“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好。”段寻霜。 她仍旧留有时间给沐汐清。 将起伏不定的心绪一点点平复下来，沐汐清清醒了许多，她深吸气，将被子往女人身上扯了扯，故作镇定地：“既然这样，我们要先试着谈谈恋爱吗？以便……” “以便更好的了解对方？”段寻霜替她将后面的话说出。 沐汐清羞意升腾，小声地“嗯”了声。 段寻霜也从最开始的状态中抽身而出，她忽然发现，沐汐清内里，还藏着她不知道的柔软。 她想亲手掀开她身上的保护壳，触碰细腻的柔软。 “那……今晚要同床共枕吗？”段寻霜挑眉继续问。 能想到面前人的脸一定红的发烫，好想摸摸到底有多烫，这么想着，她真的伸出手，表情管理优秀：“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未婚妻还是……女朋友？” 手掌下的温度再度上升。 段寻霜心软化成一团。 “同床有点早……”沐汐清艰难启唇，她还没准备好，“未婚妻吧。” 以她们存在表面的联姻关系，称呼女朋友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段寻霜闷笑：“嗯，未婚妻说了算。” 她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沐汐清眼中荡漾着笑着。 段寻霜拍了拍床，诱哄着：“上来坐会？培养感情？” 她的意思太明显，沐汐清不好意思：“我还没洗漱。” 段寻霜若有所思。 沐汐清生怕她说出什么，抢先道：“我先回卧室洗漱，你要是不困的话，我再过来陪你聊会。” 段寻霜被她逗笑：“好，我等你。” 沐汐清仓惶逃离，身后，段寻霜听着混乱不一的脚步声，直至卧室门被“砰”的一声关闭，她低笑出声。 * 淅淅沥沥的水流从未关严的花洒中落下，打在女人白皙精致的面容上，流水顺着身线下滑，蜿蜒成一条长长的溪流。 沐汐清捧了一手的水，猛地扑在脸颊上，将燥热驱散。抽出挂在横杆上的浴巾随意的将身上的水擦干。 换上睡衣，护完肤，注视着梳妆镜内自己仔细看，仍能看出不正常的脸。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从她主动上前，单膝跪在段寻霜的床上，事情的发展就开始朝着另一处方向突飞猛进。 她和段寻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确认关系了？哦，不对，她和段寻霜本就因为联姻的缘故，有了未婚妻妻的关系。 “呼~”沐汐清呼气，她掐了下自己的脸颊。 是疼的。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深思，从小到大没接触过爱情的人，竟然对一个相处时间不久的人上了心。她不确定这是否是个好的征兆。 翻开扣在梳妆台上的手机，想看一眼几点了。 屏幕上，显示在三分钟前有人发了条消息给她。 福至心灵，她解锁点开，是段寻霜的语音。 “洗好了吗？”段寻霜温润如流水的声音葱花听筒中滑出，无端让人心静了下来。 沐汐清点开又点开听了两遍，磨蹭着时间。 【再等等。】沐汐清。 段寻霜的消息很快传来，依旧是条语音。 “好的，在等。”乖乖巧巧的模样。 沐汐清脑海中浮现出段寻霜随性慵懒地靠在软垫上，单手握着手机，按住语音条，含着笑意录下这段语音，而后发出。 “好乖。”沐汐清低喃。 指尖滑动了下手机的边缘，自动后退，跳转到众多聊天初始界面。 导航栏处，发现那里出现显眼的红点，沐汐清强迫症发作，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直接点了下发现的导航。 最上头的朋友圈显示出发布人的头像。 一片空白。 是空白发的。 这一个月她和空白都没怎么发朋友圈，没想到今晚空白就发了一条。 怀着好奇的心情，沐汐清点进朋友圈，伴随着界面跳动，一片广袤无垠的夜空景象露出。 很简单的一张图，就像是随手拍的，繁星点缀的夜空中，拍到了月亮的边缘，一层淡淡的黄色光晕落在照片的角落。 配文是：海市蜃楼在朝我靠近。 空白这是在暗示她和所想之人的关系更近一步了吗？ 有种微妙的缘分，她今天和联姻对象的关系也在逐渐靠近。 她先给空白点了赞，没有单独评论，直接点击空白的头像，跳转到个人主页，点击发消息。 【我应该说恭喜吗？】沐汐清打趣。 半分钟后，空白的消息传来。 【应该，也许，可能，可以。】空白。 沐汐清抿唇笑，看出空白心情很好。 【那就恭喜你得偿所愿。】沐汐清。 【其实她只是答应和我试试看，我还是有被甩的风险。】空白。 悬停在虚拟键盘上的手指迟迟按不下去。 沐汐清笑意渐断，她和段寻霜现在也只是试试看的阶段随时有同样被甩的风险。 她发现有的时候，她和空白不仅趣味相同，就连感情也有着某种程度的交叠。 【我今天也和我的那位联姻对象说要试试。】沐汐清。 【嗯？你对她是什么感情呢？】空白似是在疑惑。 沐汐清扪心自问，是有喜欢的成分在里面的。 还有一层浅层次的原因是，只要段寻霜不取消联姻，那么她一定会和对方结婚。 既然是既定事实，那么，她选择和段寻霜培养感情无疑是明智之举。 【你喜欢她吗？】在她犹豫的间隙，空白给了她台阶。 【是有喜欢的。】沐汐清实话实说。 【那就足够了。】空白回复她，【在未来的相处中，这种喜欢是可以逐步加深的。】 沐汐清不安：【真的吗？】 空白回复的很肯定：【很早之前我问你的时候，你给我的答复是不喜欢。今天已经变成了是有喜欢的。】 【这何尝不是一种转变？】空白指出。 沐汐清恍然。 她借机询问其它的：【嗯……你有恋爱的经验吗？】 空白这次回复消息的速度有点慢，好半晌才回复：【我之前也没谈过恋爱，不过，我经验怎么说也比你多一点。教你也够。】 沐汐清满头黑线。 都是没谈过恋爱的人，空白怎么就确信她懂得比自己多。 但她虚心请教：【比如？】 【肢体接触。】空白言简意赅。 【言语挑逗。】空白。 沐汐清：“……” 这两个，她不大做的出来，仔细回想，她对段寻霜肢体接触就是扶着她的时候，更亲密的就是洗澡的时候…… 沐汐清用力摇头，打散暧昧的幻想。 至于言语挑逗……她更难以开口。 【我记得你之前还问我怎么追人……】沐汐清拆穿她所说的经验多。 空白无语。 【开个玩笑，我还有点事，下次聊。】沐汐清。 【好的，你先忙，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处理。】空白。 【你不用这么纠结，很多事，是需要两个人共同探索。】空白。 和空白聊天结束，沐汐清本想发消息问问萧冉，但对方那不靠谱的样子，让沐汐清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点开和段寻霜的聊天界面，看着对方发来的。最后一句话。 “好的，在等。” 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沐汐清抬眼，撞上的就是镜子中，满是笑意的自己。 缓了缓，收拾完表情，沐汐清起身出了卧室，敲响另一扇的卧室门。 “进。”和微信语音一样的声音。 沐汐清掌心按在把手上，扭开门。 暖黄色的灯光下，段寻霜保持着和她出去时的姿势，只是女人的手中多了部手机。 莹白的光和暖光交织打在女人的脸上，冷与柔融合在一起。 沐汐清下意识舔了下唇，她慢步靠过去，尽可能自然地坐到床边，侧着身子面对段寻霜。 “晚上好，还不困吗？”很老套的开场白，沐汐清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有用上。 “晚上好，还不困。”段寻霜。 女人掀开被子一角，往沐汐清身边拉了下，后者下意识就要回答今晚不睡在这。 还未说话，拉扯被子的女人似乎察觉她的多心：“虽然是夏天，但夜凉，空调开着，不注意，还是会被冻感冒。” 沐汐清心暖，应了段寻霜的好意。 两人中间隔着可以容纳一人挤在中间的距离。 段寻霜手自然垂落到边上，连沐汐清的衣角都碰不到。 算了，循序渐进，今天已经迈出一大步了。 “我们的话题从哪里展开？”段寻霜主动问。 “兴趣爱好。”沐汐清思考了下，选择了个最保险的。 段寻霜没意见。 见状，沐汐清先一步将自己展现在段寻霜面前：“我其实是个很懒散的人，不是很喜欢社交，酒量不好，但酒品不错。” 说到酒，沐汐清心虚地扫了眼身边的段寻霜，见她没露出让她难为情的表情，继续道：“很喜欢设计，制作模型手办，看着做出来的手办受到别人的欢迎会很高兴，觉得很有成就感……” 她一件件说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平日的会做的事。 “无聊的时候，会选择看一两部动漫。”沐汐清语调很慢。 段寻霜听得认真。 直到沐汐清的结束语出来：“好了，我的兴趣爱好大概就是这些。该你了。” 她想知道段寻霜无事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我的兴趣爱好？”段寻霜低笑，“没什么特殊的，你或许不会感兴趣。” “前些年，兴趣大概是每次叠星星，写感想。”段寻霜意有所指，“其次就是一个人在书房看书，远离各种事项。” 沐汐清捕捉到段寻霜在前面说到的星星，就是之前曾被她拆开过一颗，里面写着一行文字的星星吗？ 那瓶星星对段寻霜很重要吗？沐汐清不理解。 “为什么现在不叠了？”沐汐清好奇。 “因为，叠完了。”段寻霜认真。 “……”沐汐清，“我下次出去给你买点星星纸回来，这个盲叠也可以。” 段寻霜笑着重复：“叠完了，不叠了，念想已经到了。” 她说的云里雾里，沐汐清听得不明不白。 段寻霜没有要解答的意思。已经被忘记的事，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刻意引导，沐汐清也无法记起这件事。 不如就当做是个美好，被封存的回忆，留在那，不被任何人，事打扰。 聊着聊着，内容越来越深入，两人以往的各种事情说起，其中大部分是沐汐清说，段寻霜听。 在提起小时候的事时，沐汐清脸上洋溢着浓重的喜悦，她分享着各种趣事：“中秋节夜晚，我们老家流行放火把，妈妈每年都会抽出时间，亲手给我做几个，等夜晚降临，就和好朋友去空地上玩。” 她怀念：“现在长大了，倒是没有小时候的乐趣了。” 女人的情绪逐渐低落，她仰起头：“尤其是一年前，妈妈离世之后……” 沐丰安火速将小三和沐仁瑞带回家，更让她震惊的是，沐仁瑞只比她小了一岁。 只比她小一岁。 在她眼中，沐丰安分明是一直爱着妈妈的，可母亲离世后，沐丰安的迫不及待残忍的打破了这一切。 所谓的浓情蜜意，原来是可以演出来的，甚至可以一演演上二十多年。 “汐清。”段寻霜侧过身子，长臂伸出，身子往沐汐清身前移动，“妈妈一定希望你每天都健康快乐。” 沐汐清瞳孔被液体覆盖，她强忍着泪水的流出，仰着头，将泪水逼回，悄无声息地抬起手，快速擦过眼眶，带出一连串晶莹的泪珠。 其中一滴溅到段寻霜伸出的手臂上，温凉的液体让段寻霜的心仿佛被冻住一瞬。 “我没事。”沐汐清泄露出一丝哭腔，“我会好好生活，不让妈妈担心。” 段寻霜扯了扯唇角，另一只手死死握紧，指尖嵌入掌心，留下深浅不一的月牙形。 她只当没发觉沐汐清的异常：“很乖。” 沐汐清的后脑不知不觉地枕在段寻霜伸过来的手臂上，含在嗓子里的声音略显模糊，她平躺在床上，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段寻霜，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善良，温和，待人真诚，处事认真。”段寻霜短暂的停顿了下，“心软，热心肠。” 不经思考的几句话成功让沐汐清偏过头：“不多的相处时间中，你发现了我这么多优点吗？” 段寻霜想说，不止这么点的相处时间，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她曾驻足观看。 看着她悉心喂养流浪的小动物，耐心地给老人解答各种问题。在课堂上，身姿板正的坐在前三排，聚精会神地听课。面对他人的恶意，游刃有余的应对。 凡此种种，多不甚举。 “是你身上的闪光点太多，我发现的只有这些。”段寻霜轻声。 一股电流顺着尾椎骨直上大脑，酥酥麻麻的感觉遍布全身，沐汐清发现，段寻霜在某些方面真的很有天赋，三言两句就能勾动她的心扉。 让她陷入其中，只想沉沦而下。 “段总这么会哄人？”沐汐清改了称呼。 段寻霜长睫扑闪：“不是哄人，是实话。” 她眉宇间的神色太认真，沐汐清屏住澎拜加速的呼吸，咬住舌尖抵消不断袭来的怦然而动，淡淡地：“如果我并不心软呢？” 她半真半假地坦露真实：“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听见沐家和夏家合作会那么紧张吗？” 段寻霜不说话。 沐汐清也没让她说话的意思：“因为我想废了沐家啊。你看，沐家养了我二十多年，我却有这种想法。” “所以啊，我没那么好。”沐汐清笑容不达眼底，“在培养感情，恋爱的这几个月中，你或许会发现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多闪光点。” “但这也是真实的我。”沐汐清盯着段寻霜漆黑的眼睛道，“你有权利知晓，了解，从而做出选择。” 和段寻霜联姻，利用她的手毁了沐家，沐汐清对她心怀几分愧疚。所以，就算最后段寻霜不想帮她，取消联姻，她也可以接受。 “跟我眼中，这些跟你的闪光点并不冲突。”段寻霜护着她。 沐汐清心暖暖的，眼眶中的液体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蓄起，想要流出。 舌尖被咬得发疼，沐汐清平躺过去，手不断的在脸上扫动，清除泪水。 段寻霜知晓她的动作，这个时候，她能保持的唯有静默，给沐汐清留有缓冲，消化情绪的余地。 出声安慰，只会让沐汐清觉得难堪。 “其实，每个人都有隐藏的另一面。”段寻霜清润的声音在夜晚的卧室中格外清晰，她放缓了语调，咬字清楚，确保沐汐清能够听清，“我也有让人觉得不堪的一面。” 在无人的角落，窥探一人的喜怒哀乐。 “所以啊，”她手臂搭在沐汐清的腰身上，一下下轻柔地拍着，“随着了解的深入，我会担心，你会不会因为另一面的我，发现其实我跟表现出来的相差很大，难以接受。” “我……”沐汐清想说什么。 被段寻霜温柔地打断：“先听我说完，好吗？” 沐汐清点头。 被枕着的手臂动了动，段寻霜勾起唇：“你刚刚说，你或许没有那么多闪光点，可是在我这里，你就是如我所说的那般优秀。” 段寻霜无奈地笑了：“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看法。”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在我这，你就是最好的。 、 第40章 这一夜, 沐汐清没有留在段寻霜的卧室中。夜色浓重，尚未拉紧的窗帘外，是一片深黑的寂静。 沐汐清掀开被子的一角, 从床上下来。 段寻霜一缕长发随之从脸颊上滑落而下, 她挽留：“这么晚了，还回去吗？” 沐汐清背对着她，之前滚落的泪水凝固在面颊上，有些干巴巴的, 她扭过头, 转过身, 俯身将被子给女人盖好, 只说：“晚安。” 段寻霜：“晚安。” 回到自己的卧室，沐汐清径直进入卫生间，捧了一把温热的水, 扑在白皙的脸上。她仰起头，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下巴出汇聚的水珠一颗颗滴落。 她的瞳孔中已然是一片清明，细长的手指伸出, 点在镜子中的眼睛上, 骨节弯曲，抵在上面。 今天她的情绪外放的太厉害了，不知道段寻霜有没有察觉。 沐汐清心中轻叹, 闭上眼睛，一幅幅画面快速闪动。 这些天，沐丰安没有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发过一条消息。看来是真的准备抱夏家的大腿, 暂时没时间管她这边了。 这样也好, 省得她烦心了。 睁开眼，再度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她低喃重复：“晚安。” * 天际泛白，沐汐清跟着生物钟苏醒，洗漱完毕后，她趁着护肤的间隙给段宁发了条消息。 【今天一起晨跑吗？】沐汐清。 之前和段宁约定了一起健身锻炼，但中间因为段宁去段氏工作学习，她又忙于模型手办的数字雕刻，导致两人期间没怎么碰过面。 段宁似乎还没醒，发过去的消息好半天都没回。 沐汐清没有过多打扰，没有人作陪，她索性自己一个人在别墅外慢跑了一段距离，然后去凉亭那休息了会，估摸着时间，回到别墅，洗了个澡。 而后，她去找段寻霜。 这个点，段寻霜已经醒了，对于她的到来丝毫不意外，女人手背撑着侧脸，漫不经心地听着平板内的声音。 指腹按了下平板的键，结束正在做的事情。 “早上好 。”带着晨起时的微润，段寻霜握着杯子抿了两口水润喉。 本想在后面加一个称呼的，可在白日的亮度下，某个面子薄的人，恐怕又要不自在了。 “早上好。”沐汐清。 她坐在段寻霜的身侧，这次，两人间的距离近了很多，欲盖弥彰的勾了下耳后的发丝。 “你身上好香。”段寻霜突然出声，她侧偏头，呼吸的温度化为实质性地打在沐汐清的脖颈 。 沐汐清：“刚洗完澡。” 段寻霜有所不解：“嗯？” “晨跑。”沐汐清吐出两个字。 段寻霜了然。 吃完早餐，沐汐清照例等着何颜过来接段寻霜去公司。等了会，猝然发现女人穿着的是黑色家居服。 她眨了眨眼，生出猜测：“今天不去公司？” 段寻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闻声笑了：“所以你一直在等我上班？” 沐汐清老实地承认：“你昨晚没说。” 段寻霜：“到出差前都不用去，在家休息。” 沐汐清无形中升腾出一股雀跃，意味着这半个月都可以看见段寻霜了，但她不忘打趣面前的人：“段总不工作，不会被人投诉吗？” 段寻霜挑眉：“你会投诉吗？” “不会。”沐汐清忍不住笑，她拿过小桌上的酸奶，拆开吸管插入，“我又不是段氏的员工和董事。” 段寻霜勾唇。 吸管被习惯性的咬成扁平。沐汐清的手机震动两声。 段寻霜朝着声音的来源偏过头。 沐汐清点开手机，是段宁的消息。 【啊，嫂子，我刚睡醒，下次吧。】段宁。后面还跟了个哭唧唧的表情包。 沐汐清：【好的，早餐还热着的，下来吃点？】 【嗯嗯，我洗漱完就下来。】段宁。 “小宁等会下来吃早餐。”沐汐清放下手机给端坐的女人解释，“之前和她约着一起健身锻炼的。” “小宁早上健身？”段寻霜质疑，“她非上学期间，能起得来？” 是身为姐姐对自家妹妹的了解。 “前几天去段氏上班，起的也算早。”段寻霜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补充了句。 来段家这段时间，的确很少在早上见到段宁，但那天，她实实在在的看见段宁满是运动后的爽利。 总不能是她日夜颠倒，造成思维混乱，记错了吧。 “但她每天健身这点倒是真的。”段寻霜给妹妹找回点面子。 不多时，段宁从楼上下来，看见两人，亲昵地抬手招呼：“姐，嫂子。” 沐汐清笑着回应：“小宁。” “咦，姐，你怎么还没走？”段宁没有直接去餐厅，转到客厅，从小桌上拿了瓶酸奶，走到段寻霜身后，手肘搭在自家老姐的肩膀上，“何秘书路上堵车了？” 沐汐清替某人回答：“你姐说出差前这半个月，都不用去公司。” 段宁拉长语调“哦”了声，兴奋：“姐，我陪你出差，我后面几天是不是也不用去公司了。” 想到每天一大早被闹钟吵醒的崩溃，段宁只觉得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她这个年纪，正是好好享受大学时光的年纪。 “和你同龄的，都已经开始接手家族企业了。”段寻霜淡淡地。 吸管含在口中，沐汐清不发表意见。 其实段宁自高考结束后，零零散散也被段寻霜带着学习了很多，比沪城很多家族的小辈强上许多，再往上，才是差了点。 “姐，我下来吃早饭的。”段宁哭唧唧。 段寻霜没有教训她的意思：“去吧。” 等人去了餐厅，沐汐清才戳了戳她的胳膊，小声：“你对小宁会不会有点太严厉了？” 段寻霜摇头：“不至于，她抗压能力挺强的。” 沐汐清：“……”不愧是亲姐。 “你在喝什么？”段寻霜听见吞咽以及吸管碰到牛奶盒底部的的摩擦声。 沐汐清从桌子上拿了瓶新的：“酸奶，喝吗？” 段寻霜拒绝：“不喝。” 沐汐清身子前倾放回的时候，手机屏幕亮起，与此同时，悠扬的音乐声响起。 抬眼扫过去，是萧冉的电话。 沐汐清没有避讳段寻霜，接起：“小冉。” 那头的萧冉说了些什么，沐汐清眉心微微皱起，她看向段寻霜，话是对着萧冉说的：“现在吗？” “好的，我知道了，到时我应该会带个人一起。” “嗯嗯，是她，可以吗？放心，她脾气很好。” “就我们三个吗？还有别人？嗯……那算了，下次吧。” 电话挂断，沐汐清道：“是萧冉，约我下午三点去她家唱歌。” “嗯。”段寻霜温声，“带一个人去？谁脾气很好？” 她潜意识把自己排除在外，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沐汐清断然不会放心带她去。那么，她电话中说的那个，脾气很好的人是谁。 沐汐清没听出她藏在话语中的酸意，玩笑：“你这些天没事，要跟我一起去吗？” 段寻霜不确定：“我吗？” “嗯，我跟萧冉说过了。”沐汐清起了哄骗对方的心思，反正刚刚没开扩音，段寻霜也不知道她和萧冉具体聊了什么，“你要是不想出去的话，我等会发消息和萧冉说一声。” 段寻霜没有立刻回答：“脾气很好，也是形容我的？” 沐汐清被她抓住字眼，扭头不看她：“嗯吧。” 段寻霜看不见她的表情动作，只能根据想象猜测，说不定这人脸又红了。她忍住揶揄的心思。 “萧冉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还没正式见过。”沐汐清态度认真。 既然决定和段寻霜培养感情了，总要拿点实际行动，先把人带着给朋友认识认识。 但段寻霜不能暴露看不见的事实。所以她问了是不是只有她们三个，在得知还有别的朋友在后，她打消了带段寻霜出去的念头。 风险太大，她可以确保萧冉和沈羽灵不会打扰段寻霜，但其他的，不免会有想攀附段家这棵大树的人存在。 打扰到段寻霜是一方面，发现段寻霜眼睛的问题就不好了。 “我让司机两点送我们去。”段寻霜道。 沐汐清怔愣，这人怎么不多问问她。 “你朋友喜欢什么，我好准备见面礼。”段寻霜认真。 “先不用准备，”沐汐清回过神来，不忍逗她：“不止萧冉，还有其他人，所以我拒绝了，等下次只有我们几个的时候，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段寻霜一愣，想到沐汐清挂断电话前的几句“那算了，下次吧。” 原来是拒绝了萧冉的邀请吗？ “人多了。”沐汐清简单解释，随后伸手捏了下对方的手腕，“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什么啊。” 段寻霜知道她的意思，直言：“你不是在吗？” 沐汐清竟然生不出一丝羞恼，段寻霜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让她的心冒起一个个粉色的气泡。 段寻霜带着她起身：“家庭影院在三楼。” 沐汐清不明就以：“嗯？” 怎么突然说这个。 段寻霜坦然：“好久没看电影了，有点想了。” 自从眼睛看不见后，所有人都回避类似的活动，就连她自己，也是如此。 现在，她不想回避了，她想和沐汐清做情侣间会做的事。 就从最简单的开始。 沐汐清没有立刻回答，她盯着段寻霜的眼睛，那双瞳孔依旧黑的深沉，看不见丝毫色彩。 片刻后，她笑了，牵住段寻霜的手：“我有部很喜欢的动漫，每年都会重看一遍。” “我们看那个好不好？”沐汐清征询，“或许，你有什么喜欢的？” 段寻霜笑：“你选择就好，我都可以。” 40-50 第41章 段宁吃完早餐, 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面对面站在那，不知道在聊着什么。 沐汐清余光看见她出来：“小宁。” “嫂子, 怎么了。”段宁调转脚步走过去。 “我和你姐打算去看电影, 你要一起吗？”沐汐清问。 “什么？看电影？”段宁震惊，不可思议地看向沐汐清身边的女人，妄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否认。 然而，没有, 只有欣然接受的平和。 她姐看电影？这个词怎么变得很小众的样子, 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段寻霜淡定：“一起吗？” 短暂的惊讶后, 段宁点头：“去。” 她要看看, 她姐是如何“看电影”的。 三人上了电梯，到了三楼后，段宁走在最前面, 率先将家庭影院的灯打开两盏，等沐汐清将她姐扶着坐好，她问：“嫂子，姐, 你们打算看什么？” 这间家庭影院自设立以来就没用过, 段宁觉得一个人看电影没意思，又因为段寻霜的缘故，从来没有带朋友来过。 第一次操作还有点不熟练。 沐汐清报了部动画电影的名字。 段宁应了声好, 选择好影片后，将灯全部关闭。 刹那间，空间陷入一片漆黑, 沐汐清不适应地别了下头, 等幕布亮起的间隙, 她凑近段寻霜：“要吃点东西吗？” 段寻霜低声：“我让小宁拿点。” 沐汐清制止：“不用。” 她对此需求不大，更多的是将注意力放在大荧幕上。 段宁坐在两人的斜侧方，双腿交叠，视线几乎黏在两人的身上，又怕看得太明显，被某个敏锐的人察觉到她的注视，看了几秒后，将正眼移动到荧幕上，余光还在偷偷打量。 荧幕亮起，将这间家庭影院照得昏暗，沐汐清靠着距离段寻霜近的一侧，告诉她：“开始了。” 段寻霜“嗯”了声：“好。” 熟悉的开场标志，沐汐清聚精会神地盯着荧幕，右手自然地搭在中间的扶手上，半边身子保持靠近段寻霜的姿势。 电影一开始，就是小场景的镜头推移，出品方公司名字出现在屏幕中央，伴随着工作室制作组的名字和轻盈的纯音乐，动画的完整名称展现出。 借助各种小场景的自然转移和人物的画外音，过渡到电影的正片内容。 艳丽的主色调彰显出画面中，人物愉悦的心情，沐汐清唇贴近段寻霜的耳朵，将刚才看见的内容告诉女人。 为了不打扰身后段宁观赏，沐汐清全程用气音说话，期间散出一两声清浅的调子。 “场面很温馨，目前画面中的配色多是红黄，主人公现在还是个小女孩。”沐汐清跟随着画面的转变，一点点将内容剖析给身边的人。 “另一位主人公出现了，两人相遇，相熟后开始为了各自的梦想而努力。”沐汐清望着荧幕上两位并肩而行，谈笑不断的主角，“音调上扬，活泼的想要当一名歌手，另一位声音偏柔和的，梦想成为一名画家。” “……”沐汐清全程解说，气流持续，有时会随着几个重音，加重气流的流通。 段寻霜侧着头，唇角含笑，听着环绕音箱传出的电影声以及耳畔，如同私语的女音。 这样听电影，似乎比看电影要更加有意思，段寻霜左手臂撑在扶手上，不经意间与沐汐清的右手相贴。 沐汐清全身心投入到电影解说中，并未注意到段寻霜的小动作。 坐在她们斜侧方的段宁已经忘记电影的存在了，也不管会不会被她姐发现，悄悄地拿出手机，确定关了闪光灯后，对着咬耳朵的两人一连拍了数十张，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到时高价卖给她姐。对了，这间影院的摄像头内容也给拷贝下来，一并卖给她姐。 这一刻，段宁被自己优秀的经商头脑折服。 电影时常一个半小时，随着画面节奏的推进，两个女孩一前一后的实现了梦想。 影片最后，长相温柔的女孩坐在画板前，凝视着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好友，一瞬间，画面变黑，只剩下她们两人是有色彩和亮度的。 聚光灯只为她们二人亮起。 悦耳的歌声响起，画笔在纸上挥洒着，镜头转动，在追逐梦想中遇到的喜怒哀乐在两人身上，以半透明的形式一张张展映。 Don''''t et me. 不要忘记我。 影片结束，中英双语出现在荧幕的中央。 沐汐清将看到的最后这一幕说给段寻霜听。 “Don''''t et me.”女人的发音极其标准，简单的单词从段寻霜口中读出，韵味都变得悠长许多。 “嗯。”像是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两下，沐汐清身子后退了些，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她将自己的理解说出：“关于最后这句，网上解说有很多，我个人的解析有两个层次。” “一是，不要忘记幼时的梦想，二是，不要忘记陪你一路的人。”动画中的两位女生，都是朝着一开始确定的方向前进，而两人亦是相互扶持，相互安慰。 段宁扫了眼还在说悄悄话的两人，没有立刻开灯，坐着欣赏拍到的照片，一张张定价。 这张氛围感不错，有种错位相亲的感觉，嗯，这个价格报多点。 这张也很好，把她嫂子拍的很好看。啊，不对，每张拍的她嫂子都很好看。 非常好，每张价格都要翻个倍才行。段宁喜滋滋地数着。 浑然不知她小动作的沐汐清和段寻霜还在就影片最后的内容发表各自的看法。 “会不会有第三种解说呢？”段寻霜问。 沐汐清疑惑地“嗯”了声：“你怎么看呢？” 段寻霜结合前面沐汐清提到的一幕：“中间有两个配角人物，其中一位因某些意外忘记了许多东西，其中就包括主角和另外的一位配角。” “是否还有一层意思，是从被遗忘的配角的视角出发的呢？”段寻霜提出自己的见解。 沐汐清思考：“的确有这个可能。” 段寻霜轻笑出声，左手自然而然地扶住沐汐清的手臂，触碰到温凉的肌肤，她满足的在心底喟叹：“会不会有第二部，失忆的配角恢复记忆？” 沐汐清迟疑地摇头：“可能性不大，影片的最后都没有铺垫第二部，而且距离这部动画已经过去七八年了，大概率是没有的。” 段寻霜遗憾地点点头。 “不过她们的结局也很好啊，虽然那位配角遗忘了很多，但下意识的关心还是很让人暖心。”沐汐清轻声，“有时遗憾比圆满带给人的感触更多。” “也是。”段寻霜释然，“小宁。” 段宁赶忙关了手机：“姐，怎么了？” “把灯打开。”段寻霜。 “哦哦，好。”段宁立刻起身。 其实电影结束后，后方的几盏灯已经自动亮起了。 “姐，嫂子，你们下次看电影提前跟我说，我尽量跟你们一起。”段宁站在门边道。 “跟我们一起？”段寻霜何其了解自家妹妹，殷勤的不对劲。 “是啊，我可以帮你们放影片，弄点小吃，多棒。”段宁卖力展示自己的作用。 段寻霜懒得搭理她，沐汐清好脾气的应好。 段宁也就暑假，寒假在，沐汐清不介意一起。 况且，她和段寻霜不会做越界的行为，不需要避开段宁。 出了家庭影院后，沐汐清去了躺洗手间。段宁扶着段寻霜边走边等沐汐清。 “说吧，打什么主意呢？”段寻霜挑明。 段宁“嘿嘿”一笑，颇为得意的扬了扬手机：“姐，我拍了蛮多好东西的。” 呼吸的功夫，段寻霜就明白了段宁话语里的潜意识：“里面有监控，我以后可以慢慢调。” 段宁不在意地耸肩：“你确定？监控能有我抓拍的角度好。” 一副拿捏她姐的模样。 偏偏她手中掌握的东西很是吸引人，段寻霜妥协：“发给我，然后将你那里的全部删除，最近删除里面的，也要删了。” 这么严格。 “得令。”段宁有模有样地。 她趁着沐汐清没回来，直接操作，一张张图片发送，段寻霜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震动。 “附送你一个视频。”段宁好心将最后拍的视频发给她姐，随后全选，将有她嫂子的照片视频全部删除。 “不过，姐，我拍的真的很好看。”段宁蹭了她姐肩一下，“只可惜了……” 你暂时看不见。 “什么很好看？”沐汐清出来就听见前面的两人最后说得话。 段宁心虚地回过头，尬笑：“那部动画电影很好看。” 沐汐清笑着：“你也这么觉得？” “嗯呢，很好看。”见她没再多问，段宁放下心来，找了个借口，溜回了自己卧室，临走前不忘提高了声音，调侃某个镇定自若的人：“姐，你觉得好看吗？” 段寻霜没回答。 沐汐清好笑，扭头眼睛亮亮地望着段寻霜：“所以，好看吗？” 她真的以为段宁问的是电影好不好看，所以期待着段寻霜的回答。 相同的问题，两人有着不同的理解。 段寻霜长发随意地扎起，眉眼低垂，分明是带着笑意的。 “不好看？”沐汐清惴惴不安。 每个人口味不一样，她喜欢的，段寻霜未必喜欢。 没让她等待太久，段寻霜就着手背相碰的瞬间牵住她的手，学着她在家庭影院内解说电影的口吻，歪了下头，隐含意味：“好看。” 似乎听出其中隐藏的意味，沐汐清莫名感觉耳热，她晃了下交握的手：“你喜欢就好。” 段寻霜依旧笑，话语也是简短的：“喜欢。” “有多喜欢？”她的笑太过动人，让沐汐清情不自禁追问。 第42章 “喜欢到, 未来还想和你再看一遍。”段寻霜弯下眉眼，满是纵容。 沐汐清的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嗓音温柔地回复她：“好。” 中途, 有人给段寻霜打电话, 女人亦是没有回避她，直接接通，在手机抬起，贴到女人耳边的顷刻间, 沐汐清好似看见“陈”的备注字样, 从眼前一闪而过。 以为生意上的往来, 找段寻霜有事。通话不知要持续多久, 沐汐清静默着扶着段寻霜的手臂，带着女人回到她的卧室中。 她没注意到，女人在听见电话那头的某句话时, 身子微微僵了下，随后指尖快速按动音量键，将通话声音降低。 “等会说。”段寻霜不容置喙地。 沐汐清看了她一眼，自知不是和自己说话的, 她加快了速度, 将女人送到书房，而后退出。 “汐清，能帮我喊一下小宁吗？”在沐汐清离开前, 段寻霜喊住她。 “好。”沐汐清。 去叫段宁的时候，女生喜滋滋地喊了她一声“嫂子”，说了几句沐汐清云里雾里的话：“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沐汐清笑：“遇到什么好事了？” “秘密。”段宁神秘笑笑, 绕过沐汐清, 蹦蹦跳跳地往她姐书房而去。 沐汐清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 眼眸中笑意渐深，她反身往卧室旁边的画室而去，短暂的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的那套手办已经进入生产阶段，官网也已经发布了一整套的手办宣传图，其中白蓝水墨，背上背着一柄长剑，双手环抱的位于中央位置。 沐汐清悠闲地坐在画椅上，长腿伸直，交叠在一起。 打出的样，萧冉发给她看了，与她数字雕刻的一模一样。这套模型手办高度约为十五厘米，采用世面上流行的PVC材质。 工作室上一批手办已经正式发售，接下来就是她的这套，预售数字每次刷新，后台都会增加。 沐汐清有种作品被人看见的喜悦，以及面对快要上市的紧张感。 在此之前，她也曾单独制作发表过几套手办，市场反馈也不错。其中那套以神话故事为背景制作的手办更是小规模出圈，打响了工作室的名号。 工作室原计划是采用品质更高的材料，但随着预售人数的不断增多，在价格已经确立下来的情况下，无疑不是明智的选择。 沐汐清叹了口气，她和萧冉虽然是工作室的创始人，但也要听取团队的意见。 利益摆在那，很多事，不是她想就可以的，要考虑上工作室的其他人。 打开电脑，点开以段寻霜五官为基础雕刻出来的模型，操控着模板转圈移动了几圈。 沐汐清撑着下巴，要不要先将这份发给萧冉，让其制作出来。 再等等吧。沐汐清随意地抓着鼠标，等她找到参考，将这幅模型的眼睛雕刻出来再说。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速写纸上，她身子前倾，将其拿放在腿上，米白色的纸被碳灰沾染，落下几分浅灰。 沐汐清收回双腿，并拢，速写板架在上面，拇指按着炭笔的笔身，压在食指的第一根指节上。 笔尖摩挲在纸上，很快，一副单人型出现在眼前。 很应试的一张图，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用于练习型准。 速写讲究的是快，准。 往往十几分钟，甚至几分钟就能画完一张。这种一般都是用来应付考试的，有固定的模板。 沐汐清曾去画室学习过一段时间的绘画，当时她那所在的那间画室后面还拉着一条横幅，挂在墙上面。 那横幅的内容太过有趣，以至于她至今记得大概内容。 你们的画，就像是一条死鱼。 她起初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面，画室的一位同学给她科普。 “就是说我们画的话，很无神，死板的就像鱼翻白眼一样。” 沐汐清忍俊不禁，路过隔壁画室时，里面也挂着横幅，同样的有意思，但不过是随意一眼，她记得不是很清楚。 再后来，离开画室后，她有时也会画一些，练习型准。但脸一直是她的重灾区，怎么都画的不好看。 别人寥寥几笔，勾勒出动态横生的面部表情，她的几乎每张都一样，就连上了调子，也是没什么区别。 “还好，我的本职不是这个。”沐汐清常和萧冉调笑这句话。 炭笔又一次在纸上飞快滑动，她将刚才在家庭影院的场景画了出来，两人坐在前，一人坐在后面。觉得有些生硬，空旷，沐汐清在周围加了写点缀。 人物都只是背影，很好的避开了她的短处。 又在画室中将涌出的片段灵感记录下来，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沐汐清收拾了下，出了画室。 段寻霜和段宁也正从书房中出来，三人不期然地碰到一起。 沐汐清手上全是残留的炭笔灰，正要去洗。 “嫂子。”段宁喊了声。 段寻霜身形颀长，腰总是挺直的。 “嫂子手上弄的什么，怎么黑黑的。”段宁眼尖。 沐汐清完全的遗传了母亲的基因，冷白的肌肤下，将那抹碳灰衬托的极为明显。 段寻霜似乎也在好奇，只是看不见，她猜测：“炭笔灰？” 惊叹对方的敏锐，沐汐清应：“嗯，刚从画室出来，我先去洗个手，你们先下去？” 已经是午饭的点了。 “不急，等你。”段寻霜。 沐汐清没多说什么，洗了手，擦干水出来，段宁自然而然地从她姐身边推开，将位置让给沐汐清。 她跟在两人身后。 “我计划临时有变，需要提前几天出差。”餐桌上，沐汐清正在盛汤。 闻言，她手一抖：“提前多久？” “明天。”段寻霜道。 “这么突然吗？”沐汐清。 昨天不是还说半个月的时间，怎么突然提前了这么久。 段寻霜只是道：“临时变化。” 段宁配合地点点头，她委屈巴巴地：“嫂子，我好不容易才休息两天，明天就要跟我姐出差了。我好苦一女大学生。” 沐汐清抿唇：“吃完饭我给你收拾衣服？” “好，麻烦了。”段寻霜没有拒绝。 沐汐清心脏顿时空了点，她和段寻霜的关系刚拉近了些，能多说上几句话，本意出差前的半个月，两人再多接触，相互多一点了解。 结果转眼，段寻霜那边就要出差了。 “分公司那边的领导层出了问题，我要去看看。”段寻霜道。 沐汐清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什么时候回来呢？” “和之前说的一样，最晚一个月。”段寻霜道。 有些食不知味，沐汐清掩盖住清浅的失落，她弯唇：“路上注意安全。” 吃完饭后，沐汐清按照段寻霜平日的穿衣风格和对方目前的状态，选择了几套易遇穿搭，尽量不需要过多装饰的。 “小宁在你身边，你有事记得喊她。”沐汐清叮嘱。 段寻霜一一应下。 颇有爱人间亲昵叮嘱的亲密。 为了让段寻霜有更好的状态，沐汐清不愿让人太过疲惫，她坐在女人的卧室中的软沙发上，将王妈切好成块的水果端着，时不时喂女人两口。 “我明天没事，可以送送你。”沐汐清叉起一块西瓜递到段寻霜唇边，“你几点走。” “九点的飞机，何颜七点来接我。”段寻霜道。 沐汐清“哦”了声，默默记下。 “对了，之前听你说过模型手办的事，现在怎么样了？”段寻霜喉咙滚动，咽下口中的水果。 “已经在制作了。”沐汐清。 段寻霜饶有兴趣，她问：“能留一套给我吗？” 本就打算给段寻霜一套，可如今被她亲口提出，不知为何，沐汐清生出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 “或者我自己抢也可以。”段寻霜含笑的话语钻入沐汐清的耳中，“有隐藏款吗？沐设计可以内幕我吗？” 沐汐清的微微发热，她故作镇定，心中有了主意：“有啊，隐藏款很稀有的，段总想要怎么抢？” “第一批全买了，总能抽到。”段寻霜淡淡。 “……”沐汐清。 这就是财大气粗吗？ 可是她所想的隐藏款，是临时冒出的想法，是那款，尚未确立眼睛细节，依照段寻霜五官雕刻的那只。 是准备单独给段寻霜，不与发售的手办共同出售。段寻霜就是把这批手办全买了，也抽不到。 沐汐清自然不会告诉她。 有种心脏被人握在掌心，轻柔抚摸的错觉。 段寻霜看不见，那只模型手办的样貌，她只能用手触摸感知。 沐汐清想法百转千回，怕段寻霜知晓那只手办的五官和她相同，又期待对方知晓。矛盾的纠结感不断拉扯她。 “我内幕你。”沐汐清耳廓羞红。 段寻霜轻笑：“谢谢沐设计。” 被她叫得心跳更快了，沐汐清叉了一块芒果放入口中。 ＊ 第二天早上六点，沐汐清一如既然地照顾段寻霜洗漱，陪着吃完早饭后，何颜等一同“出差”的人已经等在了别墅外面。 和段宁一起扶着段寻霜来到车旁，碍于周围人的存在，沐汐清不好意思多说别的：“路上注意安全。” 段寻霜温声回复：“好，安全回来。” 段宁探过身子：“嫂子，有我在，放心。” 沐汐清扯了扯唇角，扶着段寻霜上车后，对着何颜等人点头示意：“辛苦你们了。” “夫人客气了。”何颜。 没耽误太久，车子缓缓启动，闭合的车窗降下，露出女人绝美的样貌，段寻霜单手附在玻璃上，歪了下头：“等我回来。” 希望到时能给你个惊喜。 沐汐清眼底漾出一圈圈涟漪，她招招手，重申：“注意安全。” 车辆逐渐驶离，车窗缓缓关闭，将车厢内部与外界隔出单独的空间。 不同于刚才的轻松，车厢内所有人的面容都带着凝重，段宁脸上的笑意在车窗完全闭合后消散。 女生眉心紧皱，偏头看向坐在身后，闭目养神，满是淡然的女人，欲言又止。 何颜等人更是不敢开口说话。 “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段宁喊了下她姐，“为什么不再等等？” 昨天陈主任打电话过来，说可以提前手术，她姐竟然就直接同意了，提早了半个月。 她原以为她姐会舍不得她嫂子，两人昨天看电影时都快腻在一起了，按理来说，不应该趁热打铁，一举拿下她嫂子吗？ 段宁在感情上经验不多，她目前也没有要恋爱的想法，但总见过校园中的情侣，有的恨不得一天到晚黏在一起。 “有区别吗？”段寻霜淡然。 总归是确定了要做手术的，早晚的问题，又何必因为这半个月的温存继续推迟能看见念想的时间。 汐清。舌尖无声地滚过她的名字。 “没区别。可是我感觉嫂子有点舍不得你。”段宁小声。 段寻霜顿住了，她垂下眸子。段宁都能感受到的事，她又怎么会感知不到。 现在沐汐清对她有感情，但还没那么深，不会因为她这次的离开而陷入太久的情绪中。 段寻霜闭上了眼。 段宁知道她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老实地闭上嘴，安静下来。 * 自段寻霜走后，沐汐清总一种别墅空无人烟的错觉，她窝在画室中观看萧冉发过来的模型制作视频。 八点五十分，段寻霜给她发了消息。 “要上飞机了，两个小时后开机。”段寻霜发的是语音，温润如水的声音轻轻敲击着沐汐清的耳膜。 沐汐清赶忙坐直，回复：【好的，到了跟我说。】 “好。”依旧是语气，带了点尾调的上扬。 沐汐清没忍住多点了几次，一声声的“好”像是贴在她耳边诉说般。 不自觉地长按，点了收藏。 十一点刚过，段寻霜的消息再次传来。 沐汐清特意调高了手机提示音，是以手机一响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解锁手机，点开消息，一气呵成。 “我到了，刚下飞机，现在去分公司。”段寻霜语音过来。 她此次去的是S城，沐汐清在大学期间和萧冉去过一次，风景宜人，经济发达，靠近沿海，是个很适合旅游，放松心情的城市。 【嗯嗯，好。】沐汐清。 本想发个表情包，但想到段寻霜无法看见，她悬停在表情包上的手指收回，重新点在虚拟键盘上。 【现在去吃午饭吗？】沐汐清。 “嗯，在去餐厅的路上，你呢？吃了吗？”段寻霜问。 沐汐清：【等会吃，还不饿。】 “一定要吃饭，别饿到了。”段寻霜温柔的像是在哄小孩。 沐汐清哭笑不得，有暖流流过，她自己都没发现，面对段寻霜时，她开始不自觉地有了期待。 模型手办的文件已经提交，沐汐清无事可做，她拿过U盘，和萧冉说了声后，让司机送自己去工作室。 自从到段家后，她就没来过了，隔了一两个月再次来到熟悉的地方，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工作室距离市中区有一段距离，算不上是很好的位置。当时刚起步，资金并不充足，两人没有依靠家里人的打算，拿着之前赚到的钱，租了个可以容纳百人的场地。 经过这两年的发展，动过搬迁的打算，但新的场地选址一直没定下来，再加上模型手办的。制作也无需太好的地段，这件事就一直搁置了。 感应式玻璃门自动打开，两边是用半透明玻璃制作的隔间，从外面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影。 沐汐清拐进最近的一号设计室，里面的人正围在一起商讨手办的设计灵感。 “汐清姐。”都是小年轻，有比沐汐清小的见到她来，笑着招呼。 “好久没看到你了。”有比沐汐清大的调侃她。 “这段时间有别的事。”沐汐清三言两句概括过去，“你们再讨论下期的主题吗？” “对，汐清姐帮我们看看，我们打算参考《山海经》里的形象，设计一套手办。”其中一位扎着长马尾的女生道。 《山海经》这个主题算不得少见，沐汐清问：“有确定哪几个形象吗？” 长马尾女生报了几个名字：“汐清姐觉得怎么样？” 沐汐清拿过桌子上的设计稿，思考了下，给出意见：“这几个形象的确不错，但里面的关联性不多，或者可以考虑将后面两个换一下，然后选择跟前面有共同性的形象。” “再添加些场景，大致体现出想要表达的故事。”沐汐清撕下一张纸，从笔筒中拿过一只铅笔，“你们选取的形象多与水有关，可以在上面增添些水元素。” “同时，要体现出矛盾感与合理性。”沐汐清笔尖勾画着。 最后，她将纸推了过去，微笑：“当然，这只是我的小小建议，还是要以你们自己的想法为主。” 出了一号设计室，对面就是二号设计室。工作室一共有四间设计室，其中一间是她和萧冉使用的。 剩下的每间设计室，沐汐清都去看了眼，聊了几句。 然后转到后面的手工制作区域，这里的模型手办是根据单主的喜好定制，人工制作上色。 沐汐清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女生在聚精会神地上色。 在精力足够集中的情况下，冒然出声，很有可能会让对方受到惊吓，从而失手破坏手办颜色。 沐汐清等女生上完一部分，拿开看整体颜色的时候出声：“色上得很好看。” “汐清姐。”女生果然抖了下，小心翼翼地放下手办，“你怎么来了，吓我一跳。” 沐汐清坐在女生身边：“没事过来看看。怎么就你一个人？” “她们去休息了，还没回来。”女生笑着道。 沐汐清挑眉：“你怎么不去。” 女生捏了捏后颈：“我刚回来没多久。” 沐汐清点了点头。 再往后就是3D打印室，模具制作室，注塑室等各个其它职能的房间，沐汐清每间都过去看了看。 等她回到自己和萧冉的那间设计室时，后者刚刚到工作室。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萧冉放下包，“我刚给工作室的人点了奶茶。” 沐汐清看她：“休息了那么久，总不能一直摆烂吧。” 萧冉不赞同：“你在段家不也没耽误模型的提交。”她绕过这个，“段总允许你出来了？” 刻板印象还存有一些。 沐汐清：“她没限制我自由。” “哦哦，对。”萧冉拍了下脑袋，“我给忘了。” 她坐到工作椅上：“改明换成软的，现在的有点硬。” “当初不知道谁说这种椅子工作效率高。”沐汐清打趣她。 萧冉理所当然：“不是我。” 沐汐清笑意更深了。 不多时，点的奶茶到了，萧冉带了两个人去拿。 “珍珠奶茶，大杯，三分糖，少冰。”萧冉拎着两杯奶茶回来，看着上面的标签将其中一杯给她，“怎么样，你一直喝的口味。” 沐汐清接过，插上吸管：“谢啦。” “拉倒。”萧冉摆摆手，言归正传，“你那批手办中，有要设置隐藏款的吗？” “隐藏款？”沐汐清神色微顿，盯着褐色的液体搅动吸管，“不设置了吧。” 心中的隐藏款早已经答应给了特定的人。 萧冉没意见：“行。” “对了，今天3D打印室有人用吗？”沐汐清问。 “有，你要用吗？晚上六点多没人。”萧冉看了眼时间表。 “到时再说吧。”沐汐清。 她边说边从随身包里摸出U盘插入电脑中，萧冉端着奶茶凑了过去，她靠坐在沐汐清工作椅的扶手上，随意扫了眼屏幕上的模型。 “这个和你那套不是一个系列的吗？”萧冉定睛看过去，确定她并没有在那套手办中看到过这只，“你新做的？” 沐汐清摇摇头，又点点头。 “啊？”萧冉被她弄的有些疑惑。 “这个不发布，单独收藏。”沐汐清简单道 。 萧冉总觉得这个模型的脸有点熟悉，她眯着眼睛，吸了口奶茶，仔细看着。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越看越像，“这……不是，这五官怎么和一个人那么像。” 她没有点明。 心照不宣地，沐汐清导出文件：“嗯，这款只做一只，单独送她的隐藏款。” 第43章 “等……等会。”萧冉半个身子俯下, 嘴里的黑糖珍珠都忘了咀嚼，直接咽了下去。 握着奶茶的手伸出一根手指，不可置信地指着屏幕上显示文件已导出的模型手办：“你是说这个是隐藏款？” 沐汐清淡定地：“你可以这么理解。” “只做一个出来？”萧冉继续问。 “嗯。”沐汐清还是点头。 “送给……段总？”萧冉感觉到了某种可以供她八卦的因子, 她立马起身跑到玻璃门前, 探出头看了看外面的走廊，而后将“禁止入内”的牌子挂上。 沐汐清视线跟随着她的动作。 “快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萧冉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塑胶棍，虚搭在她脖颈上, “上次问你, 你还推脱, 现在连单独的模型手办都整上了。” 萧冉盯着沐汐清的眼睛, 想要从中找出一二。 沐汐清两根手指并拢，抵住那根塑料棍，轻轻推开, 眼神颇为不自然，她目前也无法确定她和段寻霜究竟进行到哪一步。 按照之前她和段寻霜说的培养感情来算，她们应该可以称作是恋爱关系，可……总感觉怪怪的。 她迟疑：“目前处于相互了解, 培养感情的阶段。” “培养感情？”萧冉挑眉, 反手将塑料棍扔到面前的桌子上。 身为好友，萧冉给她留有空间，得到差不多的答案后, 不再为难她，只问：“她知道吗？” “惊喜内幕。”沐汐清摆弄着电子模型。 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不知能不能在将这套手办送给段寻霜前，捕捉到女人眼中偶然凝亮的光芒, 描刻出更真实的细节, 从而将这份所谓的“隐藏款”制作出来。 “啧, 一段时间不见，我发现我有时候连你话里的意思都明白不了了。”萧冉扬眉，奶茶杯被换到另一只手上，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你来之前去其它几间设计室看了吗？” “看了，还不错。”沐汐清想到刚发售出去的那套手办，“三号设计室的那套，第一批消费者应该拿到手了吧。” 萧冉关注着风向：“超话已经有人晒单了。”她蹙眉，“这套手办整体来看中规中矩，风评倒是没什么太大问题。” 沐汐清注意到她的小表情：“所以，是其它地方出了问题？” 萧冉叹息：“按照预售估算，销量要比现在高10个点才对，但是后期退单的情况有点严重。大概率，要砸在手里一部分。” 沐汐清手指敲击在桌面上：“多吗？” “不多。”萧冉道。 之前工作室也遇到过这种情况，由于前期预热，消费者的反响太好了，预售数量也多，工作室被虚假繁荣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后期模型制作出来，数量比原计划多了二分之一。 结果，等真正发售时，首先迎来的竟然是一波规模不算小的退款潮。 当然，这其中存有竞争者的推波助澜。但也给工作室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好在后来，有一家专供线下玩具的公司以市场价收购了多余的模型，工作室才得以获得喘息之机。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每次确定模型手办的初始数量时，工作室都会严谨的考察市场，小幅度的调整。 所以，在听到这次又出现和之前类似的事时，沐汐清首先问的是砸在手中的数量。 “在正常范围内就好。”沐汐清道。 两人又聊了些模型手办发售上的事，沐汐清转动椅子，开始处理积压在手头上的工作。 直至夜幕降临，屏幕冷白的光直直地铺在面颊上，沐汐清揉了揉出现虚影的眼睛，放下鼠标和键盘，向后靠到椅背上。 “好饿，走，吃饭去。”萧冉大手一挥。 沐汐清也有点饿了，边关电脑边问：“吃什么？” 萧冉看了眼手机收到的消息，递过去给沐汐清看了眼，话语中染上些许笑意：“羽灵姐邀请我们去吃烤肉。” 沐汐清没意见，和萧冉并肩离开了她们的设计室，往外走的时候，还有几间亮着灯。萧冉一一探头，笑着嘱咐她们别加班，早点回去休息。 一群人年纪都差不多，下班时间放得就更开了，一开始和沐汐清说话的长马尾女孩笑眯眯地拿着设计稿，打趣：“那可不行，工作室是我家，舍不得走。” “不走也不给你加班费。”萧冉开玩笑。 沐汐清莞尔：“已经很晚了，大家都早点回去吧。” 站在马尾女生旁边的女生笑嘻嘻地：“知道啦，汐清姐，我们刚才突然冒出一个灵感，想着加上去再回去。” “也行，那我们先走了。”工作室氛围很好，几乎都是一路走过来的，沐汐清没和她们客套。 出了工作室，夏季的微风伴随着热浪打上身上，刚从空调室中出来，猛地到外面，皮肤感知热的敏感度都提升了不少。 “好热。”萧冉嘟囔了句，捋了把长发，从包中掏出车钥匙。 坐上副驾驶，沐汐清摸出手机，整整一下午她都没看手机，也不知道段寻霜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不自觉地又想到那个人，沐汐清心虚地扫了眼驾驶位上的萧冉，见对方没注意她，按亮手机屏幕。 一行行消息占满了整个屏幕，大多是各个软件的，沐汐清指尖滑动，将它们全部清理了。 屏幕一下子变得清爽许多，入目就是硕大的时间显示，旁边则是一行日期。 没有微信消息。 一盆冷水陡然从头顶浇下来，阻隔了热气上涌，沐汐清盯着空荡荡的屏幕，上面模模糊糊地倒映出她的面容。 段寻霜没有给她发消息。 一种失落感沿着心底最深处一点点向上涌动，酸酸涩涩的搅和着她的心脏。 沐汐清自认为不是黏人的人，她和段寻霜关系的拉近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她怎么会因为段寻霜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咬了咬牙，余光瞥见反射在车窗上的红色灯光。 车子停在路口，红绿灯旁，鲜红的数字在一格格的倒计时。 “想吃火锅。”萧冉趁着这个机会，发了条语音给沈羽灵。 沐汐清扫了她一眼，稳住略微颤动的视线，点开和段寻霜的聊天界面。 【吃饭了吗？】像是心有灵犀般，一条消息径直跳了出来。 系统自带的文字规整有序。 沐汐清的心情由阴转晴，唇角弯起，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在路上。你呢，吃了吗？】 【还没，等会就吃。】段寻霜的消息隔了数秒才发过来，依旧是语音转文字。 相比之下，沐汐清更希望对方直接发语音过来。 【是在外面吗？】段寻霜注意到对方前面三个字。 【嗯，今天来工作室了。】沐汐清回复。 备注下方出现一行“对方正在说话中……” 沐汐清轻咬下唇，等待。 这次，段寻霜没有语音转文字，而是直接将语音发了过来。 十秒语音。 沐汐清心脏重重一跳，细长的手指灵活地打开包包，摸出蓝牙耳机连上。 指尖轻点语音条，海浪翻涌的声音传入耳膜，伴随着阵阵海风的呼啸声，沐汐清的心似乎也被狂风吹得散乱。 五秒过后，女人轻缓到足以抵消风浪的声音流出：“经过一片海滩，现在和小宁她们去吃这里的特色菜。” 段寻霜这是在和她分享所闻吗？ 沐汐清眉眼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晚上有安排吗？】 段寻霜声线温柔：“嗯，有个线上会议，一直到十点。” 【好的，注意身体，晚上早点休息。】沐汐清。 【好。】段寻霜。 又是一个红绿灯，萧冉故作嫌弃地偏头看向满脸笑意的女人：“你怎么笑得一副春心荡漾的，和谁聊天聊得这么开心？” 沐汐清唇边的弧度来不及收敛：“什么春心荡漾。” 萧冉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思春。” “……”沐汐清。 这是什么形容词。 “想吃火锅，但羽灵说只准备了烤肉的食材。”萧冉双手握着方向盘，愁眉苦脸地，“应该提前和她说的。” “算了，下次还能再让她请一顿。”萧冉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沐汐清没接话，耳边不断循环着段寻霜的语音，脑子里想的则是萧冉的那句“思春”。 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从沈羽灵家吃完烤肉，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沐汐清提前给家里的司机打了电话，麻烦她到沈羽灵家接她。 “该不会又是段总来接你吧。”萧冉喝了点酒，柔弱无骨地贴在沈羽灵的后背，双臂自然地搂住身前人的脖颈，打趣她。 沈羽灵纵容地握住萧冉的手臂，以免对方摔倒了。 萧冉的酒量不差，加之今天就她们三个，她喝的不多，远远达不到喝醉的程度，就连眼底都是清明无比。 可她偏偏黏在沈羽灵身上，熟稔的和沐汐清记忆中的样子都有几分偏差。 视线在半空中和沈羽灵对视上，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笑了笑。 沐汐清只当没察觉，她收回视线，打趣：“很想见到她吗？” 萧冉耸肩：“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前两天打电话给你，你说要带她出来，后来不是没出来成吗？” 是那天萧冉打电话邀请她出来唱歌，碍于有其她人的存在，她拒绝了。 没想到萧冉还念着这件事。 只可惜…… “她这段时间比较忙。”沐汐清解释。 说着，刺眼的灯光从远方渐行渐近，黑色的宾利停在三人面前。 后车门自动打开。 “好啦，我走了，明天工作室见。”沐汐清挥挥手，长腿迈出，弯身进入车内。 “拜拜。”萧冉。 “下次见。”沈羽灵。 * 距离段寻霜去往S城已经半个月了，沐汐清慢慢适应了她不在的日子。 两人每天互道早晚安，段寻霜会告诉她自己的行程。 每日早上司机会送她到工作室，晚上根据沐汐清的需求接她回来。 在这期间，由她单独设计的模型手办正式发售，沐汐清将第一套留了下来，准备送给段寻霜。 而那只做为隐藏款的模型手办，眼睛处的细节依旧无法确定，沐汐清每天空出半个小时的时间思考，数字雕刻了各式的眼睛，可都找不到段寻霜带给她的那份感觉。 捉摸不透。 又一次关闭软件，关注手办的发售情况。 身侧，刚画完初稿的萧冉扔下数位笔：“好累。” 沐汐清听见她的动静，分出心神看向她的屏幕。 萧冉的线稿是凌乱的，但整体看过去，却是好看的。 “出去走走。”萧冉将数位屏一推，起身接了杯温水，抿了两口。 沐汐清也有点累了，索性同意了萧冉的意见，两人收拾了下，往最近的商业街而去。 “目前的数据还不错，第一批已经售罄了，第二批预计半个月后制作完毕。”萧冉伸了个懒腰。 沐汐清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等全部结束，得出最终数据就可以了。 作为沪城最繁华的地带之一，即使是炎热的午后，人流量依旧不容小觑。 萧冉喜欢热闹的地方，即使是放松心情，选取的也大多都是人多的位置。 沐汐清权当陪她。 走到商业街的中心地带时，突然一位老奶奶拦住了沐汐清，上来就问：“姑娘，要算算吗？” 沐汐清愣了下，下意识拒绝：“不了，谢谢。” 说罢，绕过老奶奶继续往前走。 “现在还有在街上拉人算东西的啊。”萧冉感慨。 路上，萧冉看见一处卖烤苕皮的门店，登时来了兴致，问了沐汐清后，她跑去排队。 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沐汐清面前站着刚才拉着问她要不要算算的老奶奶。 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 萧冉快步走过去，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姑娘，奶奶肯定不能骗你。”老奶奶举起二维码笑着道，“扫这个就行。” 沐汐清举着手机：“过去了。” “好好好。”老奶奶笑得更开心了。 萧冉：“……” 她就买个烤苕皮的功夫，沐汐清就被说服，真的去算算了？ “你真算啊？”萧冉诧异。 沐汐清放下手机，接过萧冉递过来的烤苕皮：“你走后，又有一个老爷爷问我，要不要算算。然后我刚去扔垃圾，转头又遇到了这位老奶奶。” “她说我看上去我心事重重的。”沐汐清面无表情地复诉，“于是我就算了。” “你算了什么？”萧冉好奇。 沐汐清垂眸，这几日，她总是在忙碌之余想到段寻霜，想到段寻霜那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睛。 于是，她算了姻缘。 “天机不可泄露。”沐汐清。 “……”萧冉，“你该不会意识到被骗了，不好意思说吧。收了你多少？” “188。”沐汐清报出一个数字。 “噗嗤”一声，萧冉没忍住笑出声，安慰她“没事，说不定真准呢。” “或许吧。”沐汐清。 老奶奶说，她是有福之人，过去即使遇到了不幸福的事，未来也会弥补回来，她的姻缘线亦是美满幸福。 她对这些向来是不信的，可当老奶奶说出这段话时，她心底是高兴的。 * S城一家私人医院内，段宁端着下午餐来到一间高级病房前，敲了敲门，在得到里面人允许进入后，她推开门。 “姐。”段宁将水果放在一侧的桌子上。 女人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眼睛上绷着厚厚的绷带，她神色平静地听着电话另一头，分公司的负责人汇报工作。 段宁老实地站在病床边，除了刚进来时叫了声“姐”外，安静地仿若隐形人。 等电话挂断，段宁才是开口：“姐，我让人切了点水果。” 段寻霜“嗯”了声：“放在那吧。几点了。” “快五点了。”段宁看了眼时间道。 段寻霜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指纹解锁手机，通过语音打开和沐汐清的聊天界面。 【刚开完会，准备吃饭了。】段寻霜语音转文字。 这样的场景段宁这段时间见过无数次。 等她嫂子回复过后，她姐才会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消息提示音响起。 沐汐清的消息过来。 【我刚到家。】沐汐清回复她。 【好的。】段寻霜。 放下手机，段寻霜抬头：“陈主任现在有时间吗？” “有的。”段宁问，“姐，我去请她过来？” “好。”段寻霜摸了摸眼睛上的绷带，无声地勾起唇角，马上就可以见到了。 约莫十分钟，一位头发半白的老者走入这间高级病房：“段总。” “陈主任，打扰您了，我想问几个关于我眼睛的问题。”段寻霜难得有些紧张的双手交叉在大腿上，“我眼睛上的绷带今天可以拆吗？” * 段家半山别墅内，沐汐清刚走进客厅就闻到一阵阵饭香，王妈端着菜往餐厅去。 沐汐清顺手将包挂在客厅处的架子上：“王妈，今天的饭菜好香啊。” “夫人今天回来的比昨天早十分钟，”王妈看见她，惊喜地将手中端着的鱼汤抬了抬：“尝尝今晚的鱼汤味道怎么样，鲜不鲜。” “王妈手艺一直很好。”沐汐清换好鞋，到厨房洗了下手后坐在餐桌边，她招呼王妈一起吃。 王妈笑着拒绝说还要别的事要忙。 沐汐清不勉强，独自吃完了晚饭，上楼洗漱。 等吹好头发，护完肤，上床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今天比以往快了许多。 拿着平板随意挑了部动画电影打发时间。 九点的时候，平板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沐汐清的微信手机和平板是同时登录状态，她下意识地点开。 界面跳转到和空白的聊天界面。 还没来得及看空白发送的具体内容，那条消息就已经消失在眼前。偌大的屏幕上只留下一行“对方撤回一条消息”的提示词。 【？】沐汐清发了个问号过去。 【不好意思，发错了。】空白。 【没关系。】沐汐清。 手误这种情况，她也曾经发生过。只不过她和空白已经半个多月没聊天了，按理来说，两人的聊天框应当会被别人的压下去。 总不能是空白很少与人微信聊天，或者是她要找的人，正好也半个多月没和她联系了。 不是什么大事，沐汐清没有深想，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最后停止在空白发来的【嗯】上面。 重新点开看的动画电影，半个小时后，又是一条微信弹出。 沐汐清点进去，这次是段寻霜。 【休息了吗？】段寻霜。 【还没有，在看电影。】沐汐清。 【小宁说我黑眼圈很重，但我这几天睡得很早。】段寻霜。 沐汐清眨眨眼，不确定段寻霜发这句话的意思。 她试探性地打字，删删减减好几次，还是没好意思把那句，“要我帮你看看吗？”几个字打出去。 段宁和段寻霜在一起，前者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然而，不等她回复，段寻霜的消息再度跳出，映入眼帘。 【小宁总是会夸大，你帮我看看？】段寻霜。 沐汐清咬唇：【怎么看？】 段寻霜会发自拍照吗？看不见的话，应该不方便拍照吧，难道是直接…… 对方邀请你通话。 心脏重重撞击在胸膛上，有力地跳动着，沐汐清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装，下一秒，又被自己的动作逗笑。 她现在就算裸.着，段寻霜也看不见啊。 她点击绿色的小摄像机，接通。 一张精致到完美的脸出现在屏幕中，细腻的肌肤上，隐约看见白色的细小绒毛。 沐汐清长睫颤动，直直地撞入镜头内，女人棕黑色的眼底。 那里不再是漆黑如墨，里面倒映着沐汐清的面容和屏幕透出的光。 段寻霜细长的手指滑过屏幕中的人脸，像是久别重逢般，极轻极郑重地：“汐清，好久不见。” 第44章 “好久不见。”四个字顺着电流轻飘飘地没入视频这头的人耳中。 在漫长的期许中, 段寻霜隔着屏幕再度见到了沐汐清，清晰的，鲜活的沐汐清。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屏幕中幻想过无数遍的人, 眼底渐渐升腾起水润的湿意, 久违的喜悦顺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侵蚀着她的心脏。 鹿眼明亮，乌睫随着清浅的呼吸轻轻颤抖着，唇角不扬时, 脸部的线条依旧柔和温软, 带着纯粹的清澈, 让人忽视内里隐藏的力量和锋芒。 和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段寻霜喉咙滚动, 呼吸隐隐加速，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飞回沪城，飞到沐汐清的身边。 真实的, 近距离的触碰她。 沐汐清没发觉女人的变化，她抬起手机，轻声和段寻霜打招呼：“半个月不见。” 不算很久。 她看向女人的眼圈，周围的肌肤细腻皙白的看不出其它, 她打趣：“看来的确休息的很好, 看着很精神。” 段寻霜唇扬起，指尖摸摩挲着手机的后壳，她咽了下, 不愿在沐汐清面前太过失态，不想过早让对方知道她眼睛已经复明的消息。 她要给她一个惊喜。 对于她，这算是惊喜吧。 “你这半个月睡得好吗？”段寻霜嗓音含了些许哑意。 沐汐清垂眸, 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了几秒：“挺好的。” 只是有时, 梦里会出现段寻霜的身影, 在无声无息中，占据了她的空闲时间。 沐汐清关心她的身体：“有不舒服的吗？什么时候回来？” 段寻霜从屏幕中捕捉着沐汐清的微表情，指尖按动，截下一张图，唇边的笑意渐深，给出答复：“后天晚上七点的飞机。” 快回来了，沐汐清心情跟着雀跃起来，五官舒展开来，明媚如阳光般将这股感情传递到段寻霜身上。 正要说话时，沐汐清的视线不经意间重新对上女人的眼睛，那双引人沉醉的眸子内，瞳孔周围一圈，眼白的部分，一根根血丝占据了绝大多数的空间。 眼圈周遭更是红得骇人。 脖颈猛地被一只大手扼住，沐汐清瞳孔猛地一缩，感性先于理智：“段寻霜，你的眼睛……” 段寻霜被她突如其来的叫喊惊了下，她的屏幕上，沐汐清的面孔占据主屏，小窗口则是她的屏幕，下意识点开小窗，当看见自己眼白上的血丝时，段寻霜眉心几不可见地蹙起。 她咬了咬后槽牙，被提醒过后，长久盯着屏幕造成的不适感和干涩感后知后觉涌上来，她安抚焦急的人：“老毛病，别担心，等会就去敷药。” “不行，现在就敷。”沐汐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床上，她混乱地踩上拖鞋往外跑。 手指触摸到冰冷的门把手时，她的大脑清醒了一瞬，段寻霜不在家，在S城。 “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沐汐清想也不想，点开购票软件，翻找前往S城最近的机票。 “汐清，”段寻霜阻止她：“真的没事，我等会还有个线上会议，关了视频我就让小宁给我敷药，别担心。” “而且，你现在过来，也来不及啊，”段寻霜温柔地哄着，“我敷好药，让小宁给你发照片，好不好？” 沐汐清上脑的燥热一点点降下，手掌无力地撑在门框上，她转了个身，脊背抵在门背，抿唇妥协：“好，你现在就去敷药。”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段寻霜，通话挂断的提示出现在眼前。 段寻霜无奈又心暖的看着挂断后弹出的时间框，通话时间连十分钟都不到。 她也只是看了几分钟的沐汐清而已。 好不满足。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段宁手机贴着耳朵，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条纯白的绸缎，上面涂抹上一层浅绿色的药膏。 淡淡的药味填满整个房间。 绷带拆除后，段寻霜就回到了S城的住所，一方面在打电话的时候，不会让沐汐清发现背景不对，另一方面，也能让她更好的休息。 “姐，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段宁气喘吁吁，她快步跑到段寻霜身边，和电话那头的人道：“嫂子，你别担心，我已经在我姐身边了。” “嗯呢，我知道，嫂子，我先不跟你说了。”段宁确保电话挂了后，才敢道，“姐，你眼睛刚刚恢复，陈主任说了，不能用眼过度，更不能长时间盯屏幕。” “我知道。”段寻霜神色淡淡，眼睛干涩得厉害，她接过段宁手中的绸缎，敷到眼睛上。 冰凉水润的感觉让眼部的灼烧感去了大半，她舒出一口气：“没忍住，打了几分钟的视频。”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半点没变。”段寻霜满足的喟叹。 段宁不忍说出苛责的话，她只是走到她姐的身后，将绸缎系好，坐到了女人对面：“嫂子知道你眼睛好了吗？” 之前段宁本想和她嫂子分享这件喜事，却被段寻霜阻止了，她说要当面亲口告诉对方，段宁才堪堪忍下分享欲。 结果她姐转头就和她嫂子通上话了。 “我没有告诉她。”段寻霜缓了会，等眼睛好受了些后，“拍张我敷药的照片给你嫂子。” 段宁应了声，举起手机，选择了个不错的角度拍了一张，发过去，和她嫂子汇报最新情况：【嫂子，已经敷好药了，今天一整天的会议，姐姐一直在人前，不方便敷药，才出现了这种情况。嫂子，别担心，我现在陪在我姐身边，时刻观察着。】 为了让对方稍稍放心，段宁后面跟了个可爱的小兔子表情包。 发完后，段宁举了下手机：“发过去了。”她回忆陈主任的话，“姐，你暂时少接触电子屏幕，对你眼睛的恢复不好。等后期了，你想和嫂子打多久都可以，何必急于这一时。” “后期？”段寻霜反问。 段宁改口：“哦，不对，你到时天天和嫂子在一起，面对面24小时盯着嫂子都可以。现在先忍忍。” “……”段寻霜摊开手掌，手心握着的手机散发莹莹亮光，脑海中闪现沐汐清最后急切慌乱的神情，以及对方跑下床时，抖动的镜头和紧张的话语。 心软成一滩，段寻霜无声地勾起唇。她对自己这么关心。 “嫂子的消息来了。”段宁手机震动，“嫂子让我晚点，在你换药的间隙，拍一张你眼睛的照片。” “好。”段寻霜欣然同意。 段宁撇撇嘴：“回了。” * 收到段宁回复的确定段寻霜无恙的消息后，沐汐清勉强放下心来，只是躁动不已的心脏短时间内无法平复下来。 她走到饮水机边，接了杯凉水灌入口中，缓和燥热的身体。 回到床上，沐汐清看电影的心情因为这遭而荡然无存，她将平板放回床头柜上，捧着手机等待段宁接下来的照片——段寻霜换药时眼睛的照片。 那种心悸，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后怕，萦绕在心头，无法消散。 段寻霜的眼睛，怎么会红的那样厉害，视频刚接通时，她的眼睛分明闪着微弱的映像和光点。 沐汐清呼吸一顿，她猛地拿起手机，解锁点开和段寻霜的聊天界面。 通话时间框在段寻霜的头像边。 她没有录屏，无法回看。 毫无睡意，也没有做别的事情的心思，段寻霜猩红的眼睛和棕黑色的瞳孔来来回回出现在眼前。 她视线凝在小灯照不到的昏暗角落，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半个多小时，段宁发了段寻霜最新的照片过来。 女人眼中的血丝消散了许多，棕黑色的眸子中晃动着浅浅的水痕，眼眶周围残留着浅绿色的药渍，连带着，那片的皮肤相比之下都要润上许多。 沐汐清两指放大，她给段寻霜换了这么多次的药，一眼就能认出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 【嫂子，看吧，真的没事。捧花.jpg】段宁。 沐汐清给段宁发消息。 地址给我。 四个字出现在聊天框中，沐汐清指尖悬停在发送键上，迟迟发送不出去。 太越界了。 段寻霜在视频里连续拒绝了两次她要去的请求，说不定真的不想让她去呢？两人刚开始培养感情而已，她这么急不可耐的前往，会不会给段寻霜造成困扰。 她们还没有结婚，这样的关心超出了两人目前的关系范畴。 指尖最后按在删除键上。 她回复：【照顾好你姐姐。】 【好的，嫂子早点休息嗷。】段宁。 沐汐清敛眸，她可能一时半会都睡不着了，但还是回了个【好。】 她再次点开段宁发来的照片，段寻霜的半个面容被一同拍了进去，跟随着心意，细长的手指放在女人的眼部。 结合视频时的印象，沐汐清掀开被子，随手披了件外套，她打开卧室电脑桌上的电脑，插入U盘，随着开机的初始界面后，她点开软件。 打开文件，从抽屉中抽出手绘板，连接上电脑，凭着照片和记忆，刻画着段寻霜的眼睛细节。 半个小时后，沐汐清胸膛起伏，屏幕中五官立体生动，沐汐清握着鼠标，将之前雕刻的柔软绸缎删除。 起初雕刻绸缎，是打算遮挡段寻霜眼睛的，但沐汐清迟迟未用这个方案，现在，更无需使用了。 晚上十点，段寻霜和以往一样，准时和她发了晚安。 【后天见，早点休息，晚安。】段寻霜。 【晚安。】沐汐清。 【安。】段寻霜。 沐汐清放下手机，酝酿睡意。 第二天，沐汐清一早赶往工作室，换上特制的服装，直奔3D打印室而去，将U盘内的模型文件导出。 等她出来，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换上自己的衣服，沐汐清回了趟她和萧冉的设计室，后者正悠闲的调整设计稿。 见她进来，萧冉偏了下头：“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沐汐清有些累地捏了捏后颈：“刚从打印室出来。” 萧冉放下笔：“啊？你几点来的？” 沐汐清将手中的素模放在办公桌上，答非所问：“我等会要去趟手工制作区上色。” 萧冉凑近了些，桌子上的模型虽然没有颜色，但外形栩栩如生，眉眼已经可以看出几分某人的神态。 萧冉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段总，唯一的隐藏款还是你亲手制作的。” 沐汐清：“只是无事做而已。” “哦~”萧冉拉长了声调，她道，“既然这么闲，给我建个模型？” 沐汐清笑着拒绝：“晚了，现在很忙。” “重色轻友。”萧冉啧啧称奇。 沐汐清脚步被定在原地，她扭头看萧冉，反身往回走了几步，单手撑在桌面上，有心问：“你和羽灵姐……” “停。”多少年的好友，沐汐清开个头，萧冉就明白了她想问的是什么，连声道，“别多想，我和她只是朋友，只是朋友！” 她的反应太大，沐汐清红唇翘起，她意味不明：“我有说什么吗？” 沈羽灵回国后，沐汐清和对方见的次数不多。 可每次见面，她都能在无意中看到沈羽灵望向萧冉时，目光的柔和，以及昨晚吃完烤肉后，萧冉那么自然地靠在沈羽灵身上。 自知陷入她的圈套，萧冉欲盖弥彰地拿起笔继续手中的线稿工作，她低着头，线条变得更加凌乱：“你赶紧去上你的色，手工区今天人不多。” 沐汐清没再打趣她。 上色是个精细活，沐汐清和同在人工区的人打了个招呼后，找了个单独的角落，开始手头上的工作。 期间有人进出，但都轻手轻脚的，无人打扰她，萧冉中途过来了一次，见她认真的背影，默默退了出去。 除了吃饭时间，沐汐清整整两天都泡在了工作室，想赶在段寻霜回来前将手办完成，在对方回来后，送于对方。 【准备登机了。】段寻霜。 【好。】沐汐清坐在客厅。 今天王妈请了假，整个别墅只有她一个人，面前的方桌上，一座约十厘米高的模型手办静静地摆放着。 沐汐清小心翼翼地戳了下模型的身子，唇角漾出由衷的笑意。 在这座手办的后面，还有五只包装好的手办。 是她设计的那套手办。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沐汐清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 “好慢。”她自言自语。 终于，在时间跳转到九点零九分的时候，段寻霜的消息弹出。 【下飞机了，正在往家赶。】段寻霜。 【好的。】沐汐清。 算算机场到这所需要的时间，沐汐清将那只隐藏款放入包装盒中，混入其余的五只手办中。 担心段寻霜回来会饿，她走到厨房准备给段寻霜煮碗面条。 将食材准备好，估算着段寻霜快到家了，沐汐清开火下面。 热气升腾间，她盖上锅盖，与此同时，手机震动。 【汐清，我到了。】段寻霜。 沐汐清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关了火，快步走出厨房。 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沐汐清脚步一顿，紧接着，两道人影出现在入户口。 段宁扶着段寻霜缓慢地进入别墅，见到沐汐清，段宁很自然地耸了下肩，松开她姐，推开：“嫂子，我们回来啦。” 女生脸上洋溢着喜悦，沐汐清跟着扬了扬唇，走过去扶住段寻霜：“晚上吃饭了吗？” “吃啦。”段宁回答的很快。 沐汐清问：“要再吃点吗？我煮了面条。” “好耶。”段宁闻言，立刻调转脚步往餐厅走，“正好晚上吃的不多，肚子还是空的。” 沐汐清被她逗她，她温声问段寻霜：“你要不要吃点？” “你喂我吗？”段寻霜问。 沐汐清怔愣了下，莞尔：“你要吃的话，我就喂你。” “有点饿了。”段寻霜淡笑。 “那我先扶你去餐厅。”沐汐清。 餐厅内，段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姐，下飞机后不久，她姐就让她把药给她敷上，她当初还不理解。 以她姐的性子，不应该等着回去立刻见她嫂子吗？ 现在她明白了，这是还等着她嫂子照顾呢。 “姐，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嫂子说你眼睛的事？”段宁留心外面的声音，小声问她姐。 “今晚。”段寻霜不打算瞒沐汐清多久，她也忍不了那么久。 “吃完就回卧室。”在沐汐清端着两碗面条进入餐厅内，段寻霜快速说了句话。 段宁：“……”这就嫌她碍事了？ 但她嫂子已经进来了，段宁只能忍住回怼她姐，也不敢反驳她姐。 “谢谢嫂子，嫂子真好。”段宁接过沐汐清端来的面条，故意斜眼看她姐。 引得沐汐清多看了她两眼：“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够够够，我胃口没那么大。”段宁夹起面条就往嘴里塞。 沐汐清笑着将注意力放在段寻霜身上，尤其是那双蒙着绸缎的眼睛，她端着碗，夹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递到段寻霜唇边：“小心烫。” 等段寻霜吃完一口：“你眼睛……” “恢复的很好，等会你给我换药的时候，再检查一遍？”段寻霜玩笑。 沐汐清耳根发热。 段宁边吃边用余光观察她嫂子和她姐，自知自己现在就是个发着光的大灯泡，她大口吃着面条。 “咳咳。”最后一口入肚，段宁被呛的咳嗽了几声。 沐汐清分出心神给她：“慢慢吃，别急。” “没人和你抢，等会把锅刷了。”段寻霜淡淡。 段宁无语地看她姐。 沐汐清打圆场：“没事，放那，等会我来 ” 她姐都发话了，她哪里敢劳烦她嫂子，更何况，两人等会说不定要做点什么，她可不搅人兴致。 “嫂子，我姐这段时间挺累的，你照顾我姐吧，我来就好。”段宁端起碗往厨房走。 沐汐清抽出纸巾擦拭段寻霜唇角的汤渍：“小宁这么体谅你，你还让她刷碗啊。” 段寻霜弯唇不语。 等她吃完，段宁进来将空碗拿走。 想着客厅的模型手办，沐汐清莫名耳热。征询段寻霜的意见后，沐汐清将她送回卧室，而后回到客厅拿手办。 在离开女人卧室前，段寻霜喊住她：“汐清。” “等我会。”沐汐清脸上爬上绯红，“我有个惊喜给你。” 卧室门闭合，段寻霜单手抚弄绸缎，低笑：“我也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 两分钟后，沐汐清抱着六盒手办回到段寻霜的卧室，她蹲下身，将手办放到桌子上，拉过段寻霜指节分明的手。 “之前答应你的手办。”沐汐清从中拿了一盒放入段寻霜手上。 女人握了下手中的东西，她不急着拆：“能先帮我把绸缎取下吗？” 指尖挑起绸缎的尾端，轻轻一拉，柔软的缎子轻缓地从眼睛上脱落，段寻霜空闲的手握住沐汐清的手腕。 她仰起头，眸子落在身前人的面容上，指骨不自觉地带了些力，在克制着：“不先检查一下我的眼睛吗？” 沐汐清知道她指的是餐桌上检查的话。 她舔了下唇，直直地与段寻霜的眼眸对视上，那里面清晰地映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是她自己。 心跳错漏一拍，沐汐清呼吸僵住的瞬间，身体器官加速运转，凝视着那双含笑有神的瞳孔，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你的眼睛……是不是能看见了？” 说出口，段寻霜眼底的笑意更深，如水波荡漾开来，又似星辰闪烁其中，诱人靠近。沐汐清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被吸引着探索其中隐藏的奥秘。 在呼吸交织的距离，她扶住段寻霜的肩膀，那双水眸中的映像更加清晰。 她没有再进一步的趋势。 段寻霜指腹难耐地点了两下沐汐清的手腕，克制着将人拥入怀中的悸动，低喃：“别动。” 她用气音：“让我好好看看你。” 第45章 手中的绸缎随着微风浮动, 沐汐清一时间忘记了说话，她怔愣的和段寻霜对视，鹿眼自然眨动间, 手腕上的力度被泄去几分。 段寻霜握着她的腕骨, 清冷温柔地瞳孔内只余下眼前人的身影。上半身前倾了些，女人进一步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身上的温度很好的传递过来，女人舌尖抵住上颚，用眼神描绘面前人的脸部轮廓和五官, 隐忍克制的厉害。 她终于, 又一次亲眼看见她了。 和复明那夜, 屏幕中看到的人又有些许不同, 此刻的她，更加真实，是可以触摸的。 段寻霜舍不得眨眼睛, 可眼部不断传来的干涩感让她不得不眨眼。 沐汐清比一年前看起来成熟了些，眉眼中隐藏的温良却从未变过。段寻霜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就这么望着眼前的人。 沐汐清后知后觉的回过神，被长时间看着, 她羞意上涌, 为段寻霜感到高兴的同时，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她的样貌会是段寻霜喜欢的吗？她潜意识不愿将段寻霜归于肤浅的层面上。 “你……”沐汐清发出一个单音节，话语却又在此中断。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寻霜的视线如影随形, 细长的手指抵着沐汐清的手臂，她不舍的将目光转移，喉咙中发出上扬的声调：“嗯？”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沐汐清心口被火灼烧着般, 尝试将话题引入一开始的问题上, 她需要听段寻霜亲口确定：“你的眼睛，是好了吗？” 段寻霜轻轻地笑开了，配上那双引人视线的眼睛。那双眼也在笑，连带着，瞳孔中映出的，那个小小的人影，被挤压着跃动。 沐汐清的心跟着跃动。 “嗯，但前期还是不能持续性用眼。”段寻霜道。 沐汐清握住的那只手，手掌合拢：“什么时候好的。” 段寻霜眼底笑意更深，她歪了下头，藏着点点的揶揄：“大概是……和你视频通话的那天。” “那夜吗？怪不得当时觉得你的眼睛有神了许多。”所以她才能根据那张照片雕刻出模型的眼部细节。 她当时竟然没有往这方面猜测。 一个小口子被打开，沐汐清恍然，她真诚地为段寻霜送上迟到的祝福：“恭喜重获光明。” 段寻霜静静看了她几秒，余光扫过不远处桌子上的五盒手办，又垂眸看了眼被沐汐清塞入她手中的长方形盒子：“只是这样吗？” 她的神情莫名有些伤心，沐汐清唇动了动，说不出更暧昧的话。在段寻霜看不见的时候，她可以自然地说出更多关心的话，可迎上那双直透人心的眸子时，很多话，都变得难以启齿。 “这是给我的惊喜吗？”段寻霜敛去多余的神情，握着未拆开的外封，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坐。” 经她提起，沐汐清才想起拿过来的手办，眼尖的发现女人手中，边缘处带有褶皱的盒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只就是送给段寻霜的隐藏款。 盒盖被打开，她看见段寻霜满是疑惑地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倾斜盒身，捏住模型突出的一角，往外拉。 “先别拆这个。”沐汐清急声制止。 不能让段寻霜看见这只模型的五官，她伸手握住盒子，想要将其夺过来。 “嘶啦。”盒身的开口处连接着低端，被直接撕扯开了，段寻霜眼疾手快，原本握着纸盒的手快速下移，托举住模型的底部。 模型手办暴露在空气中，段寻霜的视线自然地落在模型身上，当看清模型的五官时，女人微敛的笑意情不自禁的放大。 怪不得沐汐清刚才的反应那么激烈。 沐汐清耳根通红，不好意思面对段寻霜的视线。她不应该急着将这只手办做完的。 “好精致。”段寻霜温声低语，她好奇地打量手办，“我很喜欢，谢谢你的惊喜。这只手办一定花了你很长时间，费了很多功夫，我会好好保存的。” 她太过真诚。 沐汐清紧张感稍稍消散些，她红着脸，诉说这套模型手办的灵感来源以及背后的故事，最后总结性地：“你喜欢就好。” 段寻霜仔细地放好模型，转头去拆另外的五只模型手办，一样的精致，这五只手办的五官几乎一样。不看配饰和衣着，只看脸部特征，和她拆开的第一只手办完全是两个类型。 段寻霜心中隐有猜测：“所以，这是隐藏款？” 像是细小的蚊子声般，沐汐清“嗯”了声。 “其她人也会抽到隐藏款？”段寻霜追问。 以她脸部特征为基础的隐藏款。 沐汐清向来不会撒谎，脖颈处早已漫上绯红，延伸到脸颊两侧，本就白皙的肌肤，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更为清晰。 段寻霜注视着沐汐清一点点变红的脸，她伸手，高于正常体温的温度：“今天很热吗？温度调低点？” 她故意的，沐汐清指尖蜷缩：“不会，隐藏款只有一个。” “我内幕你了。”她故作镇定。 段寻霜没忍住，轻笑出声：“沐设计真好。” 只有她一个人有，这还不算特殊吗？段寻霜任由渴望疯长，她还想要更多。 ＊ 段寻霜当着她的面将手办放入保险箱内，在特殊材质制成的门即将关闭之际，女人停下了动作，她扭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 沐汐清下意识错开目光，引得某人弯了弯唇角。 视线在玻璃瓶上打转，段寻霜重新打开保险箱的门，先是抱起满载星星的玻璃瓶，放置在斜侧方的桌子上，再将那只隐藏款放置在玻璃瓶的旁边，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沐汐清不自觉地看过去。 那些纸星星，对段寻霜很重要吗？能让她那么宝贝的放在保险箱中。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她送给段寻霜的隐藏款好像比玻璃瓶靠后些。 沐汐清习惯性地抿了下唇。 “以后，每天睁开眼就能看见你送我的惊喜。”段寻霜回到沐汐清身边，靠着对方坐下。 脸上的红润消散，沐汐清自己都没发觉：“挺好的，醒来就能看见玻璃瓶后面的手办。” 特意加重了“玻璃瓶”的语气。 段寻霜发觉到些许不对劲，她古怪地看了看桌面上的两样东西，其中的先后顺序并没有差别。 眼睛干涩的更加厉害，带着点疼，段寻霜自知已经快到达今日用眼的极限了，她拍了拍沐汐清的胳膊：“汐清。” 沐汐清看她。 女人的眼眶浸染着红，眼白处有不明显的血丝。 沐汐清想到女人之前说的不能用眼过度，顾不得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滋长，快步打开消毒柜，取出干净的绸缎，旁边的药膏还剩半瓶。 将药敷到女人眼睛上：“是不是又疼了？你出差中途恢复的吗？” “还是借着出差的名头，去做了什么？” 眼部被清冷浸润，段寻霜调整了下绸缎的角度：“去做了个小手术。” 她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小手术？”沐汐清蹲在女人身前，手撑着女人的膝盖，借力支撑身体。 她想问“既然是小手术，为什么不提前跟她说。”还想问“为什么那夜不让她过去找她。”话头哽在嗓子中，要冒出来的时候，沐汐清清醒地意识到，她好像没有立场问。 她总是在要不要靠近段寻霜和怎么靠近段寻霜这两个问题间摇摆不定，找不到合适的度。 就像是对方复明这么大的事，做手术前，段寻霜连提都没和她提过，即使和她视频通话，对方也没有告知她，已经复明的消息。 冷静下来后，这种认知，让她不得不重新思量在她和段寻霜今后相处时所需要的态度。 矛盾感来回拉扯她。 似乎是感知到她的多心，段寻霜不再隐藏，视线被遮挡，她摸索着拉住沐汐清放在她膝盖上的手。 “你不开心了？”段寻霜低声。 沐汐清深吸一口气：“没有。” 分明就是有，语气都变得冲人了。 “我不想让你担心。”段寻霜低叹。 沐汐清委屈愈浓：“这就是你不和我说的理由吗？我们之前就约好慢慢培养感情，如果连最起码的坦诚相待都做不到，我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 “还是说，段总只当是一句玩笑话？”沐汐清挣脱被握住的手。 怕伤到她，段寻霜任由她的动作，没有阻拦，女人眉心微微蹙起：“我没有这个意思。” “汐清，我只是怕手术万一不成功，让你白高兴一场，那夜没告诉你，也是想给你个惊喜，想要当面告诉你这些。”段寻霜一字一顿，“我从来没有把和你的约定当成玩笑。” “从奶奶告诉我的那刻起，从你答应和我联姻开始，我都是全身心的交付。”段寻霜认真的哄着她，“你不知道，当我能看见你时，我有多激动。” 沐汐清被这些话砸的一点脾气都没了，尤其是最后一句，很好的抚平了女人的委屈，她不受控制地沉沦在段寻霜为她编织的童话故事中。 说出的话却是：“即使联姻对象不是我，你看见那人，也会这么激动吗？” 段寻霜明显顿了下，似乎有些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的。 片刻后，女人轻笑出声。 沐汐清也后悔了，可说出的话已然无法收回。 没让她等太久，段寻霜轻轻摇了摇头，温柔却坚定地：“我很抱歉，没有争得你的同意，擅自提出和你联姻的请求。但如果不是你，便不会有所谓的联姻。” “汐清，我想告诉你，那次宴会，我真的是去找你的。” 第46章 “段寻霜, 你在说什么？”沐汐清被她开始的话所感动，随后就是不知所云地蹙眉盯着对方。 联姻对象只会是她是什么意思，那次的宴会, 她真的是来找自己的又是什么意思？ 她和段寻霜在此之前有所交集吗？她翻遍了记忆, 将她与过往出现的人和事对应上，尤其是那次宴会的前后以及得知联姻消息的那几天细细回忆。 都未曾探寻到段寻霜的存在。在她来段家之前，她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的直线，毫无相交。 可段寻霜的话却透露着另一层意思, 她紧紧盯着女人的脸, 那张端庄绝美的面容上, 透着浅淡的回忆和一丝忧伤。 沐汐清的心变得空荡荡的。 “汐清, 其实我们在很早之前，曾有过一面之缘。”段寻霜尝试着帮她回忆，她在得知沐汐清遗忘了那段记忆后就想这么做了。 但那时的她, 眼睛尚未恢复，她没有把握能不能复明，会在什么时候复明，只能强硬的将想要和盘托出的心思按下。 若是她眼睛无法恢复, 这件事的告知, 是否会成为束缚在沐汐清身上的枷锁，成为另一种形式的道德绑架，让沐汐清违背本心的做出选择。 另一方面, 则是自尊心作祟，她不愿一辈子都活在沐汐清的照顾中，活在对方或许闪过的怜悯目光下。 如今眼睛完全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内心的占有欲不断攀升, 她想, 她可以适当的说出一点，让沐汐清对她有更深的印象。 然而，沐汐清只是茫然。 “一面之缘？”自小到大，有意识，无意识见到的一面之缘的人太多了，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印象。 “你妈妈和你说的，当时有几个大人追你，导致你摔倒，造成后脑无法消散的小鼓包。我们就是在那时见过一面。”段寻霜复诉着沐汐清曾告诉她的话，女人声音轻缓，试图尝试提起这部分的记忆。 从而让沐汐清想起，在那条小巷子中，与她相识的小女孩。 “追你的那些人，其实是来找我的，你为了帮我，跟我换了衣服，还记得吗？”段寻霜适可而止。 沐汐清的表情还是迷茫，不知所措，她尝试跟随段寻霜的话语回顾过往，但那片记忆太过空白，依稀间，她只能记起醒来时，妈妈心疼的泪水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里面没有段寻霜的身影。 所以那天，她只是受到了无妄之灾吗？所以那时的段寻霜就已经认识她了吗？ 那次的宴会，对方也真的是如她所言，是过来找她的，冷餐桌前感觉对方朝自己而来是真的，卫生间洗手台前的相遇也不是偶然。 沐汐清抵住额头，垂下眼眸，明亮的灯光在地板上折出一个个模糊的光斑，许久后，她歉意：“段寻霜，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段寻霜明白回忆起来的概率太小了，已经过去十数年了，遗忘的又是片段式记忆，早已埋藏在不知名的角落，落了灰尘。 “没关系。”她不强求，只是借机道：“所以，我们很有缘，不是吗？” 沐汐清咬唇，停留在段寻霜之前的话中：“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段寻霜无奈：“那次宴会，你躲我躲得那样厉害，我以为你不想再和我有交集。” “我怎么知道……你这种级别的人物会特意来找我。”沐汐清反驳。 段寻霜笑了笑。 “之后来段家，提起这件事，你知道我忘记了，也没告诉我啊。”沐汐清继续道。 段寻霜身子僵了瞬。 因为看不见的自卑，让她不敢多言。她在心底回复。 “嗯，我的错。”段寻霜释然地笑了笑。 她头朝着承载纸星星的玻璃瓶偏去，唇角弯弯，既然真的不可能记起了，那这些纸星星，就当做美好的见证者，未来，送予沐汐清。 沐汐清重新撑在段寻霜的腿上，闷闷的酸与涩释放出来，她侧脸贴靠过去，轻声道歉：“对不起。” 段寻霜叹息：“要道歉也是我道歉，你是帮我的人，是我没有在脱离危险的第一时间去找你。” 是她，在纸星星快要叠完，仍旧未等到那人才想起来去调查。才分出神去留心对方的生活。 随着一点点的了解，她对友谊的等待在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中，发生了变化。 明确心意的那天，是在沐汐清十八岁的成年礼上。沐汐清妈妈准备的成年礼上。 以段家的地位，在她们眼中，沐家这种级别的成年礼，她们是不可能参加的，所以，沐汐清妈妈没有给段家发送请帖。 段寻霜只是本着快要消散的期待，见证沐汐清人生中重要阶段的念头，包裹严实地混在礼堂的人群中。 可当女孩无意从她身边经过，用一双含有无尽话语的鹿眼，笑眯眯地转向她时，注视女孩阳光明媚，笑意盎然的长成模样，段寻霜久违的感受到心跳加速。 扎根的念想疯狂的滋长。 准备撤回的关注重新填补了上去。 “那你说的联姻对象只能是我是什么意思？”沐汐清抬起头。 段寻霜淡淡地笑了：“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她虽不好意思，但也大大方方地承认，“虽然很难为情，但我曾关注你很长时间。” “所以，可以多内幕我一下吗？” ＊ “果然好了，让奶奶多看看。这么久了，知道你要去手术，奶奶害怕坏了，还好，还好。” “还在恢复期，陈主任说无法确定具体的时间。” 沐汐清顺着旋转楼梯而下，还未到达一楼，便听见客厅处传来的交谈声。 其中一位是段寻霜，另一位，她脚步顿了下，应该是段苏华。 再往下走几步就要面对段寻霜了，沐汐清无端的紧张起来，昨晚女人的话语现今仍回荡在她的耳边，持续不间断地滚动播放。 “可以多内幕我一下吗？” 当时脑子一连空白，她甚至连回答都忘记了。 “嫂子，早啊。”带着刚醒时的迷糊，段宁从身后越过，三步并做两步地往楼下去。 下面交谈的声音中断，沐汐清硬着头皮往下走：“小宁，早。” 像是才看见段苏华，沐汐清拘束地叫了声：“奶奶。” 余光瞥见段寻霜含笑的唇角，她咽了下喉咙，碍于段苏华在，她说：“寻霜。” “汐清啊，半个月没见，怎么好像瘦了，来给奶奶看看。”段苏华今天很高兴的样子，起身就要往沐汐清这走。 沐汐清怎么敢让长辈主动过来迎她，连忙快步过去，嘴上还不忘：“奶奶，我体重已经很久没变化了。” 段寻霜双腿交叠，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眉梢扬起好看的弧度，眼尾带着点红，她注视着沐汐清，起身笑：“真的吗？可能是我这里的伙食不合胃口？” 沐汐清瞥了她一眼。 段苏华像是发现了什么，她往后走了几步，拦过段寻霜和沐汐清，让两人靠在一起。 她扭过头看向不远处看戏的段宁：“小宁，你看你姐和你嫂子是不是差不多高。” 手臂贴合在一起，沐汐清被动地绷直身子。 段宁被点到名，配合的掀起眼皮，调侃：“是啊，也很有妻妻相。” 明明是打趣的话，沐汐清却一阵耳热。 餐桌上，简单的餐点被端了上来，沐汐清坐在段寻霜身边，习惯性的拿起一枚鸡蛋剥好，正要放入段寻霜的餐盘时，陡然意识到对方可以看见了，不需要她帮忙了。 要递出去的鸡蛋停在半空中。 段寻霜自然地接过，眸色深深：“麻烦了。” 段苏华看得高兴，而且自家孙女眼睛差不多要好了，对两人的未来打算更是关心，但不能直接问两人。 于是乎，她看了眼喝豆浆的段宁，面色严肃：“段宁。” 直接被喊大名，段宁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奶奶。 段寻霜和沐汐清也同时看过去。 “怎么了，奶奶。”段宁自认这段时间没闯祸。 “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个人回来。”段苏华问。 段宁不解：“什么？” 段寻霜闻言轻笑一声，细长的手指捏住蛋身 ，咬了口。 沐汐清愣了下。 几秒后，段宁终于反应过来，她神情古怪：“奶奶，我才刚过十八岁不久，你就想着不知道多少年后的事了？” “而且，你就算想问我姐和嫂子，也不要拐着弯来弄我好吧。”段宁无语。 沐汐清就算再迟钝，此刻也明白了段苏华的言外之意，隐藏在发丝下的耳根被红色侵染，垂着的头更低了。 她不接话，段苏华将话语放在段宁身上：“我说你，你提你姐和你嫂子做什么？她们过几个月就要领证了，早领晚领有什么区别。反倒是你，半点消息没有。” 段宁求救的看向坐在她对面的两人。 她姐慢条斯理地吃着她嫂子剥的鸡蛋，而她嫂子，则是恨不得将头埋到餐桌下面。 很好，唯一的受害者，只有她一人。 段宁心里苦，还要忍着：“姐。” “奶奶。”段寻霜咽下最后一口鸡蛋，好心替段宁解围，“小宁刚上大学，不急的。” “你们都不急，就我急，我一把年纪了，就想看着你们成家，我那群老闺蜜，人家孙女都抱上了，我家这两个，连个影都没有。”段苏华说着说着带了点真脾气。 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孙女，沐汐清嘴角抽了抽，她一只手探到桌子下面，轻轻扯了扯段寻霜的衣摆。 “奶奶，我这边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段寻霜轻柔地拍了拍沐汐清的手，在无声地安抚，随后郑重地看向她奶奶，“我和汐清不打算要孩子。” “两个人挺好的。”段寻霜。 段苏华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你和汐清不打算要孩子？” 沐汐清微微点头。 段寻霜眼睛浮现浅浅的血丝，她肯定：“不在计划之内。” “那你呢？”段苏华重新将矛头指向段宁，“你也是这么打算的？” 段宁：“……”她一个连对象都没有的人，哪里有时间考虑这些，但还是缓而慢地摇头，“奶奶，我应该和姐姐一样。” 段苏华脸颊颤抖着，稍显松弛的面部肌肉动了动，面前的餐点被大动作地往前推了些，手指在桌面上用力地点着，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沐汐清放下食物，等待随时可能降临的说教。 段寻霜笑了笑，从段苏华推过来的盘子中拿起一枚未剥开的鸡蛋，慢条斯理地剥好，重新放入盘子中，推了回去。 “奶奶。”段寻霜。 段苏华面色严肃，沐汐清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她这幅模样，无形的威压散在周身，她不免有些心虚。 她的确不打算要孩子，但是她没想到，在这方面，段寻霜的想法和她不谋而合。 餐桌下的手被握紧。 段寻霜迎上段苏华的目光，眉眼中的神色是一贯的淡然。 “奶奶，我也不是很想要孩子。”沐汐清温声。 段苏华的视线越过段寻霜，直直的落在她身上。沐汐清接受她的审视。 良久后，段苏华默默收回视线，将盘子拉回，妥协：“你们开心就好。我年纪大了，就不跟着操心了。” “谢谢奶奶。”段寻霜从善如流。 沐汐清跟着：“谢谢奶奶。” 段苏华摆摆手，不再多说什么。 * 目送着段苏华的车离去，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沐汐清挺直的脊背有了松垮的倾向。 “很紧张吗？”耳畔传来女人温和的询问。 沐汐清刚松下去的脊背重新挺直：“还好。” 段寻霜轻笑，显然是不信，但也没有戳穿，她转身往回走：“帮我敷个药？” 沐汐清本能的拒绝和段寻霜单独一个空间，昨晚这人说的话都太容易让她多想，她怕再独处一室，她会再度陷进对方的话语中。 和昨晚一样，久久无法入睡。 沐汐清沉默着，段寻霜也不催促，只是抬头看了眼升起的刺目阳光：“先回去，外面温度有些高。” 沐汐清这次没拒绝，和女人并肩进了别墅。 段寻霜眼白处的红血丝越来越多，沐汐清不想多看，可注意力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对方眼睛上瞟。 “去你卧室？”沐汐清败下阵来。 段寻霜勾唇：“好。” 顺着旋转楼梯而上，眼睛可以看见后，段寻霜似乎格外钟情于走楼梯，电梯被空置下来。 段宁有时会搭乘。 进入卧室，沐汐清直奔消毒柜而去，轻车熟路地挤好药膏，双手捧着绸缎转过身。 段寻霜就站在她身后，四目相对，沐汐清被她吓了一跳，堪堪稳住错乱的呼吸和躁动不安的心跳：“你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段寻霜无辜：“方便你给我敷药？” “……”沐汐清歪了下头，“坐好。” 段寻霜听话的走到沙发边坐下，闭上眼，微微仰起头。 好乖的样子。 沐汐清装作面无表情，指尖轻柔地挑起女人耳边的碎发，挑到耳后，防止沾染到多余的药膏 。 她弯下腰，莹莹冷香随着风飘浮，钻入她的鼻息。 沐汐清的皮肤太过敏感了，随便一句话，一个举动，就可以挑起那根敏感的神经，从而使整个人都变得滚烫。 “可以了。”沐汐清系好绸缎。 段寻霜“嗯”了声，很平缓的陈述：“是我昨天的话让你为难了吗？” 沐汐清听见血液在经脉中流淌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想要说“没有”。但她现在的行为却又实打实的表现出了自己的为难。 卧室一瞬间安静下来，两人都不话说，只余下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风过树梢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沐汐清下定决心般，她背着窗外的光，影子被拉出长条形：“昨晚我想了很多。” 从段寻霜卧室出来后，她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尝试在脑海中唤醒沉眠的记忆，可无论怎么回忆，都无法想起。 以段寻霜的性子，她不屑于撒谎，也没必要对她撒谎。 只是，她不知道段寻霜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些问题我还是无法理解。”沐汐清目光停留在沙发上的抱枕上。 “你说你关注我很久了？”沐汐清将昨晚理出的一点头绪问出，“既然你当初因为我在宴会上躲避你而不再靠近，那为什么后来又选择我作为你的联姻对象？” “只是因为想要找个人照顾你吗？” “不是。”段寻霜否认，“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那段时间，她情绪低落，整日闷在卧室中，不愿见任何人。所有的色彩在她眼中都是混沌的。 唯一能让她感到欢喜的，便是段宁等人时不时告知的沐汐清近况。 可后来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段宁传递沐汐清消息时开始变得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段寻霜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在她的再三逼问下，段宁终于吐出实情。 自从沐汐清母亲离世后，沐汐清成为了沐家谁都可以欺负的存在。沐丰安虽然维持着表面的慈父形象，但背地里，竟然开始为沐汐清物色起了婚嫁对象。 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沐丰安为了能让他的公司更进一步而挑选出来的合作对象，至于他们的长相，习性，沐汐清嫁过去，会不会幸福，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她知道吗？”她知道这件事后，只问了段宁这么一句话。 “不知道。”段宁观察她姐的脸色，“沐丰安伪装的很好。” “加派人手，把沐丰安看住了。”段寻霜。 同一天，段苏华带来了联姻的消息。说挑选的那人和她生辰八字相符，对她眼睛有好处。 段寻霜哪有心情管这个。 但段苏华对她说：“你就不想知道我给你选的联姻对象是谁吗？” 是谁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段寻霜心不在焉：“奶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 “沐汐清。”段苏华，“和你联姻，对你们二人，都有好处。” 是啊，都有好处。所以，她同意了。 半年的期限，是给自己和沐汐清的时间。 但这些话，她不能对沐汐清说。 沐汐清至今不知道沐丰安背地里的小动作。沐丰安出轨已经够人沐汐清膈应了，段寻霜不想让她更加恶心。 更不想让她为了不必要的人难过。 “因为我想再尝试一下，近距离相处下，说不定，你会对我有更深的认知，会对我有所改观呢？”段寻霜按住绸缎的尾端。 “现在看来，我的尝试没有错。你只是忘记了我们曾见过的事实。我也误以为你不愿和我有所交集。”段寻霜扯下绸缎。 那双眼中的红血丝消退了点，眼眶周围点缀着残存的绿色药膏，她不在意的用手指抹去。 “其实在一年前，同性法案通过的当天，我就准备追求你了，但那段时间，我忙于公司事务，后来，又因意外，眼睛受损出现问题，不得已放下追求你的念头。”段寻霜眼中透着回忆。 沐汐清心钝钝地抽痛，心底的疑问随着段寻霜的话而增加：“为什么要等同性法案通过呢？” 段寻霜看她：“因为你曾说过，你虽然是同性恋，但在法律没承认同性恋前，不会和任何人确立恋人关系。” 沐汐清愣住，她有说过这句话吗？ 段寻霜替她回忆：“大一上学期，十月的一节现代美术史的公共课上。你是这么对和你表白的女生说的。” 经她这么一提，沐汐清想起来了。 那时刚入学军训，就有男生向他表白，在她再三拒绝下，那男生仍旧死缠烂打，她无可奈何，就说了句：“我是同性恋，对男的不感兴趣。” 没想到这句话莫名被传到其她人的耳中，竟然有女生和她表白。对于女孩子，她总会温柔点，为了不被任何人打扰，她就说了上面那句话。 自此，在她毕业前，“不喜欢男生”“要法律承认同性恋”这两句，成了她拒绝别人的万能理由。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沐汐清好奇。 “可能是那节公共课，我也在。”段寻霜诚实。 而且，不止现实中说过，就连在游戏中，有女生开麦，用玩笑话的口吻，提出要不要试试交往，沐汐清也是用这句话回拒的。 这点，段寻霜自然是不可能说的。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段寻霜温声。 “暂时没了。”沐汐清。 “那我现在可以追求你吗？”段寻霜问。 沐汐清抽出她手中的绸缎扔进垃圾桶，从消毒柜中重新取出一条干净的，抹上药膏，闷声：“好好敷药。” “你之前答应和我培养感情的。”段寻霜狡黠。 沐汐清扯了下绸缎：“再说就不内幕你了。” 第47章 因段寻霜的眼睛刚复明不久, 为了能更好的恢复，段苏华本意是让她在家好好修养，但段寻霜长久未出现在公共视野中, 就连段氏不久前的重大活动都未能出席。 更有消息传出, 段总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去段氏，后来即使去了段氏，也只待几个小时就离开，且很少示人, 不免让外界猜测纷纷。 是不是段氏的继承人出现了问题。 无意舆论再次扩散, 段寻霜在家短暂的休息了两天后就正式回到了公司。 “外界的传闻就是这样, 捕风捉影, 反正我是不信了。”电话中传来萧冉的声音，“不过听我妈说，挺长时间没在正式场合见过段总了。” 沐汐清把玩着魔方, 面朝她的那一面已经拼好，剩下的五个面却是凌乱的，指腹压在魔方的一角，转动, 对齐的颜色错开。 “她有别的事要忙。”沐汐清没有言明。 萧冉了然地耸耸肩, 不是很在意这些：“我就说嘛，段总不出现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看来沪城的风向标又要变了, 可惜我们只是做模型的，不然有你在，说不定还能吃点红利。” 红利吗？沐汐清垂眸, 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魔方, 唯一拼好的一面也被拆开。 她初中的时候, 三阶魔方对她来说简简单单，如今许多年不碰，只依稀记得几个公式，还是错乱的。 心中叹息一声：“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知道你对经商不感兴趣。”萧冉那边似乎有人说话，声音很小，模模糊糊的，“对了，这两天沐仁瑞是不是又烦你了？要我说，你就把他拉黑删除，省得看着烦心。” “你就是心太软了。”萧冉絮絮叨叨。 沐汐清顿了顿，拾起放在面前的手机，她只删除了沐仁瑞的微信，电话虽没有保存，但也没有拉黑。 上面最近的陌生号码还是前几天推销产品的，拦截里也没有同城归属地的号码来电。 “为什么这么说？”沐汐清不在意地。 “听我一个和沐仁瑞玩了几次的朋友说，沐仁瑞之前炫耀沐丰安交给了他一个重要项目。”萧冉道。 沐汐清眯起眼，的确有这么回事，她想起拉黑删除沐仁瑞那日，对方假模假样的和她说这个项目有多么重要，多么棘手。 “你知道吗？被截胡了。”萧冉说着没忍住笑出声。 “什么？”沐汐清单手转动魔方。 萧冉笑声更明显，电话那头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沐汐清不动声色地放下魔方：“你那边有人？” “啊？对。”萧冉道，“我在羽灵姐家，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沐仁瑞的项目被截胡了。”沐汐清好心提醒。 “对对对，而且更搞笑的是，他以为项目一定能成，前一天晚上请人喝酒庆祝，喊我，我没去。”萧冉嫌弃地撇了下嘴角，继续道，“结果第二天，在与合作方签合同的时候，对方突然说条件不合适，暂时先不签合同了。” 沐汐清垂着眼眸听着。 “再后来，就传出了项目负责人与别人确定合作的消息。”萧冉不屑地仰靠在身后的白墙壁上，“本来就也没什么，但他偏偏想要展示自己，提前摆下庆功宴，我当时听圈子里人说，没把我笑死。” “我都后悔他邀请我的时候没去了。”萧冉可惜，不然后面遇见还能更好的奚落奚落沐仁瑞。 要怪就怪他，没能认清自己的地位，太想表现自己。 沐汐清兴致缺缺，对此没什么太大波澜：“他项目失败，你为什么觉得他会打我电话？” 萧冉惊讶：“你真不知道？截胡他的就是段氏旗下的子公司。嘶，也对，段总那么忙，这种项目应该都不会过段总的眼。” “啧，不过阴差阳错，也算是替你出了口气。”萧冉。 沐汐清放下错乱的魔方，神情淡淡，她偏头望向窗外的风景，半晌后，才是回答：“他应该没脸打电话给我。” 萧冉随意：“谁知道呢？不说了，羽灵姐叫我。” “好。”沐汐清。 电话挂断，沐汐清起身前往画室，她负责设计的那套模型手办自发售起好评不断，这让她很有成就感，也督促着她下一套手办的设计。 但终究还是想要提升一下画技，沐汐清推开画室的门，搬起放下黑架子最下面一层的颜料，尝试水粉画的创作。 从网上找到自己喜欢的那名小画家上传的水粉画，将手机放在画架前方的横篮上，照着打型 ，上底色…… 时间缓缓流逝，沐汐清画得极认真，等到最后一笔高光落下，她满意地后退几步，观赏色调。 打开相机，沐汐清将面前未干的画作拍下。手机拍摄下，画面总体显得更亮了，和小画家的对比，虽是临摹，但还是差了点。 “果然，还是要吃这碗饭的来才行。”沐汐清低笑一声。 指尖点动，打开微信，最上方的置顶消息框映入眼帘，沐汐清眼角不自觉地染上些许笑意，凭着心意点开消息框。 发送图片。 【好看吗？】沐汐清。 消息那头的人没看手机，等了几分钟都不见消息的回复，沐汐清退出和这人的聊天界面，正要退出时，余光扫过下方空白的头像。 她信手点进去，将那张画作图发了过去。 【刚刚画的，点评一番？】沐汐清。 “叮咚。”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沐汐清点进去，径直跳转到和前一人的聊天界面。 【很好看，不愧是小沐设计师。】段寻霜。 【型很准，下笔利落，整体色调统一。是一副很不错的水粉画。】段寻霜。 一连发了两条消息，沐汐清的心软了又软，她好认真的在点评她画的画。 本就被撬开的心化成一滩柔软的水，下唇轻咬，沐汐清回复：【还有吗？】 【嗯……还有的话，物体阴影的过渡会不会有点不自然？】段寻霜。 沐汐清笑意敛了些，她点开发过去的图，仔细看过后，发现的确如段寻霜所言，有点突兀的死板。 【但主体物塑造的很好，以至于我一眼过去，没有发现别的。】段寻霜。 还怪会安慰人的，沐汐清眸色深深，有意为难她：【可你还是看见我阴影处的错误了啊。】 段寻霜：【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后面跟了个小兔子捂眼睛的表情包。 沐汐清神情柔和，不受控制的将这个表情包和段寻霜结合起来，片刻后，她抿唇微笑。 怎么还有点可爱。 那样正经的人，怎么会发送这么可爱的表情包。她指尖上滑，浏览过往和段寻霜的聊天记录，只有你来我往的文字。 以及每次停留在对方那的结束语。 不等她回复段寻霜，另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是空白的回复。 她没有立刻点进去，指尖按在虚拟键盘上，回复段寻霜：【那我假装没看见你上条内容？】 【好。】段寻霜。 点开和空白的聊天界面。 【画得很好，大师之作。】空白。 【有什么问题吗？】沐汐清想到段寻霜说的阴影问题。 空白回：【没有，我觉得很好。】 * 将画笔清洗干净，画室收拾完，沐汐清看了眼时间，快到段寻霜回来的时间了。 她索性直接到一楼客厅等着，周身放松下来后，总是容易多想。 思绪翻飞间，沐汐清又一次想到了段寻霜那夜说的话。 “我现在可以追求你吗？” 段寻霜会用什么方式来追求她呢？她不知道 。 她期待着。 别墅的大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入户口侧身进入一道刻意放低了声音，颀长的身影。 沐汐清背对着入户口，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没有归处地散落在角落。 身后的人影越靠越近，高跟鞋踩在实木地板上，难免出发出细小的声音，在距离一米之时，沐汐清终于发现了异常。 她转过身去，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家具安稳地放在记忆中原处，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沐汐清扭回身，继续等待。 又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段寻霜应该回来了才对，难道是临时有事耽误了。 拿出手机，又放下。询问的消息没有发出去。 沙发后的身影站起，泛着点点红润的眼尾扬起明媚的弧度，手臂顺着沙发上的女人肩膀伸过去。 轻轻蒙上了她的眼睛。 鼻尖是女人身上是很好闻的冷香，不同于之前闻到的，里面含着清淡的果香。 段寻霜换香水了吗？ 若不是知道这里是段家，其她人不会进来。又被对方的手牵过数次，还存有记忆，她真的会以为是其她人。 挣扎的心刚升起，动作先一步平静下来。 “段寻霜？”分明是疑问的语调，但分明是确定的话语。 段寻霜轻笑着，没有回答。 沐汐清点了下蒙在眼睛上的手背，不经意间触碰到绒面的西服面料，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刚刚回头的时候。”段寻霜放下手，顺着沙发的边缘来到沐汐清身边。 她从西服口袋中摸着什么，然后趁着沙发形成的视觉障碍，快速将东西掏出，背在身后。 沐汐清视线跟随着段寻霜的走动，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好奇地侧身看去。 段寻霜藏的太好了，沐汐清根本无法看见。 等她坐过来，沐汐清心中隐有猜测，或许是什么小礼物？ 她等着段寻霜主动开口，等着她主动拿出来 ，于是她道：“小宁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门外，段宁面无表情地双手环抱站在阳光下，她姐到底知不知道外面的太阳有多大，为什么还不让她进去。 段寻霜笑着没接话，她只是将身后藏着的东西拿出，与沐汐清猜测的相同，又不完全相同。 是一封用浅蓝色外封包装的信。 一封情书。 第48章 单薄的信封安安静静地躺在段寻霜的掌心, 连颜色都是沐汐清喜欢的浅色调。 指尖蜷缩，沐汐清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耳根发烫的厉害, 明知故问般：“这是什么？” 段寻霜眼底笑意浓郁, 信封朝着身侧人递去 ，坦荡中夹杂着些许不好意思，女人扬着唇角，践行着那晚说的话。 “从一封情书开始追求。”段寻霜柔声。 沐汐清的心颤了颤, 她还是没接信封, 有意逗弄她：“段总, 好幼稚的小手段啊。” 情书这种东西, 不应该是学生时代，暗恋者偷偷放在被暗恋者的书桌中，或者明恋者羞涩地递交到另一人手中吗？ 相比之下, 在这种快节奏的生活中，成年人的表白大多是外放的，一句简单的消息，一场暧昧的晚餐, 亦或者心照不宣的在电影院中, 交握的两只手。 不知为何，写情书这件事放在段寻霜身上，总是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却又惊喜异常。 看着女人镇定的面容出现破裂的痕迹，流露出几分迷茫和不解，以及淡淡的慌张, 沐汐清心中的某根弦轻轻地断开。 大脑中, 升腾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恶趣味, 她想在段寻霜这张端庄温柔的面容上，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性子里，捕捉到更多的情绪转变。 “幼稚吗？”段寻霜捏着信封的手垂下了些，棕黑色的眸子里闪过明丽的笑意。 她像是仍旧掌握主动权，不紧不慢地将信封收回：“不喜欢吗？” 沐汐清看着她连解释都没有的将信封收回，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气定神闲的女人。 不多说两句吗？这就是段总追求人的态度？沐汐清只感觉到空气都宁静了一瞬。 “嗯……真的不接吗？”段寻霜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想要戳一戳某个气鼓鼓的脸颊。 沐汐清看了她一眼：“段总以前追过人吗？” 段寻霜指尖上下移动，信封被反转了个面：“小沐设计师可以教我吗？” 沐汐清：“……” “开玩笑的。”段寻霜没再继续逗弄她，收敛起唇角的笑容，在沐汐清的注视下，她起身朝一边跨了半步，弯腰，再次将信封递过去，真诚而认真地望着眼前的人。 沐汐清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地对面前的女人对视。 “可能真的会有点幼稚，但我希望，我的这份幼稚可以让你开心。”不知是不是在公司敷了药的缘故，段寻霜眼睛润润的，眼尾的那点红，无端增添了几分魅惑。 是与段寻霜气质截然相反的感觉，却并不突兀。 沐汐清耳尖红得滴血，她别开视线，不与女人的目光接触，太容易陷进去，也太容易干扰她的选择。 可段寻霜的那句话，已经扰乱了她的心，垂在沙发上的手蠢蠢欲动，想要接下那封信封。 女人还在诱哄着她：“我组织了好久的语言，你真的不想看看吗？” 沐汐清不自觉地下移，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人手指间夹着的信封，她喉咙滚动，在做最后的挣扎：“好久是多久呢？两天？” 距离对方说要追她也不过才两天，想到段寻霜或许在忙碌的工作中还想着如何给她写情书，沐汐清一时间分不出是什么情感。 应该是有喜悦的，也有清淡的遗憾存在。 如果对方只是利用空闲的时间，将这份情书写出 ，她感受不到太多的用心。 然而，女人摇头，无奈地笑了笑：“不是两天，是从你还没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就开始想了。” 起初她也有顾虑，不清楚沐汐清是否会喜欢，直到那日的微信聊天，让她沉寂下去的念头翻涌上来。 原来沐汐清是喜欢的。 女人语气太过郑重，沐汐清被像是被烫了下似的，僵硬的手臂伸出，迎着女人温柔地眼眸，将那封信封捏在手中。 接过这封情书，意味着什么，她心知肚明，代表着她彻底决定让段寻霜介入她的生活，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连接越深。 但……这样会不会太快了，段寻霜都没怎么追她，简单的一封情书就让她丢盔卸甲，也太丢人了。 似是看出她所想般，段寻霜握住她的手背，将她的手包裹其中，温凉的气息一点点透进肌肤，炽热的血液缓缓归于平静，而后，是更加强烈的滚烫。 段寻霜精准掌控着能让她胡思乱想的距离，每一句话都能踩在她的心尖上：“不着急，我们慢慢来。时间还长，我不急着你的答复，等联姻那日，再告诉我，你的选择。” “不用感到为难。”段寻霜柔声。 怎么可能会不感到为难。沐汐清舌尖抵住上颚，她差点就要忍不住同意了。 “嗯。”沐汐清声若蚊蝇，语气完全弱了下来，“我本来就不打算这么快给你回复。” “我没那么好追。” 段寻霜轻笑一声，不舍的戳穿她的小心思。 “好，不过可以给我点小特权吗？”段寻霜求问。 “什么小特权？”沐汐清好奇。 “不抗拒我的靠近。”段寻霜道。 “段寻霜。”沐汐清突然喊她的名字。 “嗯，我在。”段寻霜应着，“怎么了？” 沐汐清摩挲着信封，她低低地：“没事。” 她有种负罪感，为自己利用段寻霜，为自己答应联姻的不纯洁目的。 段寻霜不为难她：“好。” 想到萧冉在电话中说的事，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沐汐清还是想要求问一句：“沐仁瑞的项目，是你授意截胡的吗？” “嗯？沐仁瑞？”身份信息和姓名对应上，段寻霜反问，“你觉得呢？” 沐汐清摇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很想知道段寻霜究竟写了什么内容，可又不能当着她的面直接拆开，强忍着拆开看的悸动，她问：“小宁呢？在加班吗？” 段寻霜话语含笑：“我应该算是个不错的上司。” 沐汐清眨眼。 段寻霜眉眼含笑，给自家妹妹发消息：【可以进来了。】 几乎是消息发出去的同一时间，别墅门被人推开，入户口传来脚步声。运动鞋无法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依靠主人刻意的制造。 此刻段宁就是如此。 沐汐清和段寻霜的视线顺着声音的出发点看去。 好在这个时间，太阳已经不毒了，但段宁白皙的肌肤还是被晒得发红。 “嫂子。”段宁一进门就拉长了声调，委委屈屈地喊着沐汐清。 段寻霜慢悠悠地坐到沐汐清身边。 “姐。”段宁主打一个能伸能屈。 沐汐清不清楚姐妹俩又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样子，大概率是段宁被压着，段寻霜占据上风。被一口一个嫂子叫得，沐汐清不免有些偏袒了：“怎么了，小宁？” “我姐让我在外面晒太阳。”段宁直接告状。 沐汐清手肘拐了下段寻霜，小声：“你怎么老是欺负小宁？” “我没有。”段寻霜反驳，瞥了眼段宁，“我有欺负你吗？” “……没有。”段宁。 沐汐清无奈地还想说什么，就听段寻霜补充：“她把今天开会的文件发错了，可能是担心被我批评，一时半会不敢进来。” “我……”对上段寻霜的视线，段宁将出口的话变了调，“是的，嫂子。” 咬牙切齿的样子让沐汐清好笑之余，安慰了几句：“初入职场，犯错也是无法避免的，以后避免同样的错误就好了。” “知道了，嫂子，我以后会注意的。”段宁皮笑肉不笑，余光扫到沐汐清手中的信封，心中了然，不当超大瓦的电灯泡：“姐，嫂子，我先回卧室了。” 她选择溜之大吉。 “等会。”段寻霜叫住她。 段宁欲哭无泪：“干嘛？” 段寻霜淡淡地：“你快开学了吧。” 沐汐清挑眉，大学一般九月初开学，算算日期，也没多少天了。 “还有小半个月。”段宁道。 段寻霜点点头：“上去吧。” 等段宁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沐汐清的注意力再度放在了手中的信封上，但在此之前，她念及段寻霜眼睛，她问：“现在给你敷药，还是等晚饭后再敷？” 段寻霜笑：“现在吧。” “也好。”沐汐清。 两人上楼，回到段寻霜的卧室，按照以往的流程，将绸缎蒙到段寻霜的眼睛上。 待敷好药后，段寻霜移动了下鼻梁上的绸缎，问：“眼睛被蒙上了，晚上吃饭怎么办？” 怪不得现在敷，原来藏着这样的小心思，沐汐清唇角弯起一抹弧度：“需要我喂你吗？” 段寻霜笑：“那……辛苦你啦。” 分明是计划得逞，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姿态。 “那……你自己想办法？”沐汐清学着她的语气。 段寻霜淡笑：“也可以，最多被烫几下。” 怎么说得好可怜的样子。 沐汐清软化：“会喂你的。” 许是察觉到她的急切，又许是羞于让她在面前打开信封，段寻霜没拉着她多说。 在段寻霜接起一通电话后，沐汐清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反锁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小心翼翼地抬起信封，看了许久后，缓而慢地拆开，取出里面的信纸。 随着信纸的展开，里面的内容随之浮现在眼前。 段寻霜字迹凌厉，笔锋犀利，可信纸上的每一个文字，都是一笔一划的程度，线条柔和许多，能从中窥见写字人落笔时的柔软。 沐汐清一个字一个字的阅读，生怕遗落了哪个让她心跳不止的信息。 段寻霜用最真挚，最简单的文字将情感表露。她在里面倾诉着每次见到她时的喜悦，擦肩而过的紧张，视线交错的慌乱…… “我想克制对你的思念，可抵挡不住疯长的渴望。” “每一次偷偷见你，怕你察觉，又怕你没察觉。” “……” 沐汐清捂着唇，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都有段寻霜的存在，眼眶涨涨的，酸涩的厉害。 她接着往下看。 “好像写了很多废话，但我很庆幸，能和你相识，相知。” 她没有写相爱，因为没有获得明确回复。 最后一行文字被划掉：“汐清，我喜欢你。” 换成了：“汐清，可以给我一个爱你的身份吗？” 第49章 昏暗的房间内, 沐汐清感动到浑身发软，她顺着门板滑落，单薄的信纸紧紧捏在手中, 看过一遍又一遍。 心脏用力撞击在胸口,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激动的想要哽咽的念头。不是没有收到过情书，可只有段寻霜递给她的这封，能给她带来如此强烈的悸动。 仿佛泡在一滩柔软温暖的液体中, 酸酸涩涩, 密密麻麻地侵蚀内心。 深吸一口气, 沐汐清缓缓站起身, 再度看过信纸上的内容后，她长长地将那口气呼出。 待紊乱的呼吸平复过后，小心地将信纸重新放入信封中, 闭上眼，贴合在心口，唇边的笑意怎么也降不下去。 寻了个无人在意的位置，再三确认信封放好后, 沐汐清侧身坐在床边, 放空思绪。 忽然，手机发出接二连三的震动声。 屏幕发出亮光，一条条消息弹出,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将屏幕占满。沐汐清没有立刻拿手机，等到不再震动，隔了一分钟, 像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指纹解锁过后, 下滑消息栏, 随意点了一条微信消息，界面快速跳转。 【汐清？听你弟弟说，你把他删除了？】沐丰安。 【他有事要和你说。】沐丰安。 【他加你几次了，你有时间同意一下吧，毕竟是你弟弟，姐弟俩，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沐丰安。 唇边的弧度降下，沐汐清的心情稍稍转阴，她默不吭声地下滑消息栏，点开同一时间，另一人发来的消息。 【汐清，王妈今天请假了，我们晚上吃什么？】段寻霜。 【我让人送点过来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两条消息隔着一分钟，应该是没有得到沐汐清的立刻回复，段寻霜又加了一句。 【或者我们出去吃？你想吃中餐还是其它的？我让小宁先订上？】段寻霜。 后面，女人跟了一个小兔子探头的表情包。 自从眼睛可以看见后，段寻霜和她聊天时，总是会带上各种可爱的表情包，与她本身的形象极为不符合，透着几分可爱。 沐汐清的心情因女人的几条消息重新转好，指尖飞快打字：【家里还有食材，我手艺还算不错，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段寻霜刚敷上药，出去吃饭不方便，也无意再麻烦别人过来，左右简单吃一顿就好。 【面条吧。】段寻霜。 又是一个小兔子探头的表情包。 沐汐清扯了扯唇角，应了声：【好。】 消息发过去，她好笑地盯着那只可爱的小兔子表情包，正要关了手机下楼煮面，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拉开卧室门，调转脚步就往段寻霜的卧室而去。 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传来的可以进入的声音后，沐汐清按下门把手，推门而去。 果不其然，段寻霜眼睛上的绸缎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摘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漾着星辰般，沉醉的让她忘记了说话。 顿了几秒后，沐汐清上前两步，板着脸：“刚敷的药，你怎么就取下来了。” 段寻霜眼睛蒙着绸缎，定然是无法确定发送的是什么样的表情包，就像是之前眼盲时，段寻霜从来不发表情包。 可刚刚，段寻霜和她聊天的过程中，竟然发送了两个小兔子表情包。 见她这幅略带羞恼的模样，段寻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因她的到来而放在腿上的平板：“何颜发了个重要文件给我，不想耽误时间，就取了下来，等看完文件再敷上。” 不过，她笑：“所以，你是……” 沐汐清怎么可能承认真实意图：“只是来问问，你的那份面条里要不要加个鸡蛋。” 段寻霜笑：“加一个煎蛋可以吗？” “可以。”沐汐清作势就要退出去。 段寻霜叫住她：“等会。” 沐汐清看她。 段寻霜双手交叉放在平板上，凝视着沐汐清躲避的目光，询问：“看了吗？” 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沐汐清喉咙滚动，舌尖滑过上齿，装作不知：“什么？” 段寻霜静静地看着她，沐汐清微微垂着头不与她对视，数秒后，她听见女人轻笑一声，伴随着余光中扫到女人起身的动作，她不禁往后小幅度挪了点。 段寻霜走到她面前。 沐汐清不得不抬起头。 “看了吗？家里还有面条吗？”段寻霜问。 原来是问的这个，沐汐清放松了些，手掌撑着门把手：“应该有，之前给你煮的时候，还剩点。” 段寻霜点点头：“我和你一起，给你打打下手。” “不用的，等我煮好给你发消息，你再下来。”沐汐清一口回拒。 段寻霜坚持：“我想和你一起。” ＊ 厨房内，沐汐清生无可恋地看着锅内糊成黑色不知名物体的鸡蛋，又看了眼站在一旁，像是做错事等待被批评的人，揉了揉太阳穴。 她只是中途渴了，去客厅接了杯水，回了几条工作室的消息，往厨房没走两步路，就闻到一股东西炒糊的气味。 心感不妙，等她进去，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汐清，如果我说是意外，你信吗？”段寻霜想要辩解一二。 她的厨艺虽说不好，但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太久没下厨，有些生疏了而已。 沐汐清叹气：“没关系的，段总，你擅长的领域不在这方面。” 段寻霜：“……” “到外面坐着，”沐汐清绕到段寻霜的身后，轻轻推着女人往外走，“我来就好。” 段寻霜被动的被推到厨房外，她无奈地扭头，看向身后的人：“我在旁边站着，陪你，好吗？” 沐汐清推动的力度减弱几分，随即是更加坚定的将人往外推：“不好。” “那我在这站着？”段寻霜试探。 沐汐清想了想，片刻后，她放下手。 段寻霜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了，转过身，颀长的身子贴近沐汐清，她今天没有穿高跟鞋，以至于沐汐清可以很轻松的平视她。 小指被女人轻柔地缠上，带动整条手臂向上扬了些，沐汐清唇动了动。 上半身朝着她贴近，沐汐清伸手推了下面前人的肩膀，忽略不计的力度更像是在欲拒还迎，沐汐清偏过头去，露出被发丝遮盖的耳尖。 红红的，很是可爱。 女人还在靠近，微弱的呼吸有节奏地打在侧脸，唇几乎要贴上那只可爱的耳朵。 沐汐清紧张着。 下一秒…… “小沐厨师，你有没有闻到别的气味？”段寻霜在耳边轻语。 亲昵的举动让沐汐清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她直接地：“你煎蛋留下的糊味。” 段寻霜低笑，陡然加重的气流喷洒在耳畔，沐汐清的脖颈镀上一层淡淡地绯红。 更加可爱了。 “说不定等会，还有面条煮糊的气味。”段寻霜提醒。 想到锅中煮着的面条，沐汐清呼吸一窒，但很快，她正脸看向段寻霜，满是玩味的歪过头，笑：“那要锅里的先水煮干才行。” 段寻霜挑眉：“这样啊……” 沐汐清没再和她多说，估摸着面条煮的差不多了，她点了下段寻霜的肩膀：“给小宁发个消息，问她要不要加个煎蛋。顺便可以准备下来吃晚饭了。” “好。”段寻霜口头答应了，手上却是没动作。 沐汐清怀疑她连手机都没带下来。 她没多问，处理了段寻霜留下的煎蛋和锅后，从冰箱中取出三枚鸡蛋，她记得段宁不排斥鸡蛋。 面条煮好后，沐汐清关了火，掀开锅盖，热气升腾而起，模糊了她的面容。拿着锅盖扇了扇，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另一口锅内的煎蛋上。 将煎蛋按个放入盛好的面条碗中，沐汐清回头示意段寻霜回来端。 “不是不让我进厨房？”段寻霜笑着走进。 沐汐清打趣她：“是不让你下厨，毕竟段总的手，可是签百亿订单的。” 段寻霜淡笑：“也可以做别的。” 沐汐清不置可否，端着两碗到餐厅。 餐厅内，段宁已经下来了，正坐在餐桌旁玩手机，看见沐汐清过来连忙放下手机，接过一碗：“谢谢嫂子。” 沐汐清：“正准备给你发消息让你下来吃饭。” 段宁道：“我姐刚给我发。” 沐汐清坐在段寻霜身边，闻言扫了眼身边的人，她怎么没看见这人发消息。 神不知鬼不觉的。 “嫂子，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糊了？我下来的时候，怎么闻到一股糊味。”段宁咬着煎蛋提出疑问。 沐汐清搅拌面条，将碗中的煎蛋夹给身边人：“你可以问问你姐。” 段宁“啊”了声，又“哦”了下，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姐，是不是想在嫂子面前秀厨艺，结果翻车了？” 她说得太过理所当然，沐汐清忍不住弯了唇。 段寻霜先是问沐汐清：“不吃煎蛋吗？”在得到后者明确不吃煎的鸡蛋后，才是问段宁，“你觉得呢？” 段宁：“我觉得嫂子煎的鸡蛋很好吃。” 沐汐清手臂碰了下段寻霜，话却是对着段宁说的：“你喜欢的话，我明天再给你煎几个？” “不用了，谢谢嫂子。”她还想好好地在这个家愉快地度过仅剩不多的假期。 沐汐清不勉强，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直到身边的目光灼热到无法忽视，她才抬起头，问：“怎么了？” 段寻霜碗中的面条和煎蛋一口没动，她压低了声量，用仅有她和沐汐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你说今晚喂我吃的。” 是在等这个啊。 沐汐清放下筷子，凑近段寻霜的耳朵，手护在她的耳边，同样压低了声音：“现在不是没敷药了吗？还需要喂？” 段寻霜笑：“可以需要吗？” “不可以哦。”沐汐清。 第50章 拒绝的太干脆利落, 是以往沐汐清与她说话时不曾有的鲜活与灵动，耳边浮动的细微气流勾得人心痒痒。 这是在学她在厨房门口时说话的模样吗？ 段寻霜捏着筷子的指尖，蜷缩握紧了几分, 她微微偏了下头, 耳朵与沐汐清的手掌相贴，掌心的热度轻而易举的传到肌肤。 她问：“那我现在去敷药还来得及吗？” 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沐汐清唇边的笑意压制不住：“面会坨的。” 两人间的距离太近，也太过暧昧，空气中交织着无法言明的气氛, 朝着四周蔓延涌动。 坐在两人对面的段宁垂着头, 竖着耳朵, 想要听清楚她们的言语, 可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听见。只有几声加重的气音冒出，汇不成完整的句子。 她姐和她嫂子，在她不曾留心的地方, 悄然拉近了距离。段宁为她姐感到由衷地高兴。 但不忘再加上一把火。 吃完最后一根面条，两人还在窃窃私语，碗中的面条呈现干涸之状，段宁仿若刚发现般：“姐, 嫂子, 餐桌就这么大，你们中间也没多大距离，说话还需要靠那么近吗？还是说, 你们打算晚上出去吃夜宵，不带我？” 沐汐清和段寻霜同时看向她。 沐汐清一阵脸热，竟然在还有第三人的情况下, 和段寻霜有这般亲密的举动, 她想要解释, 可要将刚才的话复诉一遍，会引起更大的误会吧。 轻咬下唇，沐汐清拾起放在碗边的筷子，欲盖弥彰地：“吃饱了吗？锅里还有。” 段宁笑盈盈地撑着下巴，视线在对面两人身上打转，段寻霜淡然地让她看，平静无波地夹起几根面条填入口中。 反观她嫂子，被人猜中心思般，夹着面条的筷子迟迟动弹不得。 “嫂子，真被我说中了？你和老姐要去开小灶？”段宁故作悲伤地，“呜呜呜，嫂子，我好伤心。” 都是些什么，沐汐清太阳穴突突地跳。 好在一直未说话的人出来替她解围了，段寻霜说：“你嫂子担心面条不合你胃口，又不好意思说，所以问问我。” 沐汐清筷子上的面条被夹断，段寻霜睁眼随口说的能力也这么强的。 段宁果然感激地看向她：“呜呜呜，嫂子，你真好。”临了，不忘倒打她姐一耙，“不像我姐，家里明明有洗碗机，还要欺负我，压迫我。” 她越说越委屈的感觉，要将过往被欺负的都说出来，让她嫂子帮她似的，女生拉长了语调，撒娇的口吻更是信手拈来：“嫂子，你帮我欺负回去。” 沐汐清含笑瞥了身边的人一眼，段寻霜注意到她的目光，眼底不自觉染上笑意，赞许地看了眼段宁。 沐汐清问：“你想我怎么欺负回去？” 段宁眼睛一亮：“我姐虽然做饭不行，但她可以刷碗啊，不准用洗碗机，嫂子，你在旁边监督她。” 沐汐清发现，段家的这俩姐妹都格外记仇的样子，段寻霜上次让段宁刷碗，这次对方就要还回去。 她记得晚饭前，她气势汹汹地进入段寻霜卧室，询问女人眼睛没敷药的事，段寻霜也在随后借着问她有没有看过之事，让她曲解里面的意思，闹了个脸红。 她都没见过段寻霜脸红的样子，有点不公平。 沐汐清征询段寻霜的意思：“你觉得小宁的建议如何？” 段寻霜优雅地放下筷子，边抽纸擦嘴，边道：“我听你的安排。” “咦~”段宁没吃糖，却感觉周围都是甜的，她摆摆手，“今天我的面条可没加醋，但我怎么这么酸啊。” 段寻霜掀起眼皮：“你大学了，恋爱我不管，正经就好。” “正经啊。”段宁双手捧着面颊，“可惜，我，优秀的单身主义者。” “无人可以惊扰我的内心。”段宁笑。 “姐，嫂子，你们慢慢吃。”段宁离开前道。 碗中的面条几乎要凉了，沐汐清没再浪费时间。吃完晚饭后，她收拾碗筷。 段寻霜同时起身，接过：“我来吧 。” “小宁的建议挺好的，你在旁边监工。”段寻霜音色平缓，不徐不疾。 沐汐清没再和她争，逗她：“段总会吗？” 段寻霜低声应和她：“这么简单的事，我应该是会的。” 沐汐清笑着跟着她走进厨房。 角色位置互换，晚饭前是沐汐清在厨房内煮面条，段寻霜在门口看着，晚饭后，沐汐清站在段寻霜身后，听着水流哗哗。 后背松松地靠在岛台上，双手亦是放松地搭在上面，闲适地望着段寻霜的侧颜。 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有人陪着，即使是最简单，最平凡家务，不会只有一方做，另一方只知享受。 很有烟火气。 段寻霜很认真地清洗着，碗筷对于没怎么做过家务的人来说也不难，只是刷锅有点麻烦。 段寻霜洗了下手，转过身，自然地伸出手臂：“帮我把袖子卷上去？” 沐汐清应了声“好”，微凉的小指蹭在女人温热的肌肤上，将袖子往上卷了些。 段寻霜工作时，总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但这种压迫感并不让人反感，但做家务时，她身上又有一种松弛感。无一例外，都很吸引人。 至少沐汐清是这么认为的。 洗好的碗放入消毒柜中，段寻霜擦拭完台子上的水，又认真的将手洗干净，开始要奖励了：“洗好了。” 沐汐清没察觉她潜在的意思，夸奖了句：“很棒。” “还有呢？”段寻霜追问。 沐汐清不解，她思考着：“段总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白的和张纸似的。 段寻霜笑：“小沐监工在旁督促的好。” 小沐设计师，小沐厨师，现在又多了个小沐监工的头衔。沐汐清数着段寻霜给她盖上的小帽子。 ＊ “今晚不想敷药。”卧室内，沐汐清走到消毒柜前，正要拿出一条绸缎，挤上药膏时，段寻霜出声阻止。 沐汐清蹙眉：“你眼睛会干涩难受的。” “晚上睡觉，不会的。”段寻霜道。 沐汐清迟疑。 段寻霜继续：“放心，真的没事，要是不舒服，我给你发消息？” “万一我睡着了。”沐汐清下意识。 “那等你睡前再给我敷，可以吗？现在不想敷药。”段寻霜难得来了小孩子脾气。 沐汐清犹豫了会，点点头。或许是眼睛刚好，想要多看看。 段寻霜今晚没事做，洗漱完就准备上床了，沐汐清也回到自己的卧室，提前洗漱，睡前再回来给段寻霜敷药。 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沐汐清开始护肤。 “叮咚。”手机发出消息声。 盖上精华，沐汐清顺手摸过身后，点开。 【今晚玩游戏吗？】段寻霜。 沐汐清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再次看向上面的备注，的确是段寻霜。 段寻霜找她打游戏，沐汐清有些困惑，但很快想起上次段宁帮她打号，自己还笑着开玩笑说技术很好，要不要考虑让自己帮她。 【好啊，玩什么？】沐汐清打字。 段寻霜报了个游戏名。 【你的眼睛不能长时间盯着电子屏幕，就玩一盘，好不好？】沐汐清和她商量。 【好。】段寻霜。 【你企鹅号是多少，我加你。】沐汐清的账号绑定的是企鹅。 段寻霜回复：【我没有企鹅号。】 【那就微信号吧。】沐汐清。 她微信区也有账号，只是很少玩，等级不高，不知道能不能与段寻霜匹配上。 登上号后，发现段寻霜的等级也不高。不是还让段宁帮忙打的吗？怎么等级也这么低。 沐汐清无法探究这些，邀请段寻霜。 这种级别的对抗，对于常年混迹高等级区的沐汐清来说简简单单，在段寻霜锁定辅助后，她跟着选择了射手位。 不想打消段寻霜兴致，又担心对方的眼睛，沐汐清一路横推，专注自己的路线，带着段寻霜一路打到对手的大本营。 不过短短七分钟，一场游戏就结束了。 沐汐清打开微信：【下次玩？】 【好。】段寻霜很信守承诺，答应只玩一把，那就只玩一把。 【小沐玩家很厉害。】段寻霜格外钟爱兔子表情包，这次后面跟了个小兔子捧着一朵花蹦蹦跳跳出来的表情包。 【小段玩家也很厉害。】沐汐清。 【还有呢？】又是这句追问。 沐汐清想要像在厨房那样，再夸几句，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她没有急着回复段寻霜，点开和空白的聊天界面。 【晚上好。】沐汐清。 【晚上好啊。】空白回复的很快。 【是有什么事吗？】空白。 感叹空白的洞察力，沐汐清咬唇，有些难以启齿，她简单将刚才的两件事说了遍，然后询问对方的看法。 【她可能是想要点实际性奖励。】空白分析。 【实际性奖励？】沐汐清隐约有所猜测。 【是的，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空白又问。 沐汐清回复：【她在追求我。不过应该算是恋人关系？】 她默认了两人更为亲密的关系。 【既然她说要追求你，那么，你可以选择适当地吊一吊她。】空白为她出主意。 吊着她？沐汐清震惊，空白的这个建议……怎么给人一种渣女的感觉。而且，吊着段寻霜，光是在脑子里想想，就有种电流穿过脊椎的轻微酥麻感。 【你之前说对她是有喜欢的，那现在排斥和她的肢体接触吗？】空白问。 肢体接触，今晚就有很多次了。 【不排斥。】沐汐清。 所以，段寻霜想要的真的是这个吗？沐汐清动容。 【这就好办了，她应该就是想要些甜头，你可以给她点。】空白。 【给点甜头，多吊吊她。确定心意了，再给她准确的答复，这个不急的。】空白。 沐汐清说出真实想法：【这太渣了……】 【相信我，她会喜欢的。】空白。 【我就是这么教我爱人的，她很喜欢被吊着。】空白。 50-60 第51章 沐汐清犹豫不决, 翻来覆去地看空白发来的几条消息，吊着段寻霜，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 就像冲向海岸的潮水般, 一股股地往前，再被带着倒退。 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段寻霜被她挑逗的脸红心热的画面。这么长时间，她都不曾见过段寻霜吐露过那种神情。 好奇心滋长, 蔓延, 化为实际动作。 沐汐清打字询问空白：【可以展开说说吗？】 空白应该是一直在等着她的消息, 在她发过去后, 对方备注下方立刻多了个“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小字。 时有时无，跳动不断。 空白是在思考吗？那行小字终于持续性出现，直到新的消息在屏幕上弹出才消退。 【比如, 你可以抱抱她，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亲她一下。】空白。 空白为她考虑：【当然, 如果你接受不了这么亲密的动作, 可以选择亲吻脸颊。我个人觉得这个奖励，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拥抱？亲吻？前一个沐汐清咬咬牙，闭闭眼, 还是可以做出来的。亲吻的话，未免也太亲昵了吧，饶是确定会和段寻霜结婚, 饶是心理准备再充分, 沐汐清看到后面的两个字, 还是忍不住面红。 怎么感觉，她若是真的亲了段寻霜，就不是她吊段寻霜胃口了，而是被段寻霜吊的七上八下的。 沐汐清呼吸微促，她生出些许抗拒：【亲吻太早了……】 【嗯……那就暂时不给她这个奖励。钓人的方式有很多，每个人方式也不一样，但我想，她肯定不会反感你的任何行为。为了让你们有更多的感受和情趣，我不能传授你太多，需要你自己探索。】空白这次没有给她更好的建议和答复。 【不能破坏惊喜感。】空白。 惊喜感？为什么空白会觉得她说的多了，会破坏惊喜感。反正她学会了，也是施加在段寻霜身上。 空白应该是在害羞吧。依照这么多年聊天来看，对方都是以一种成熟稳重的形象展现在她面前，近两个月，她们的话题才开始涉及情感生活。 【你和你爱人在一起了吗？】沐汐清想到空白上面说的爱人。 【算是吧。】空白。 模棱两可的答案，沐汐清玩笑：【你刚刚说你也教你的爱人钓着你？】 空白：【嗯，很有趣。】 沐汐清笑了笑，空白怎么也有这么恶趣味的时候，她没再回复，按灭手机，坐在松软的大床上，思考等会要给段寻霜的奖励。 她大可当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可经过空白一点拨，她总想做点什么。 食指和拇指按压在一起，缓缓揉动着。 “叮咚”声响起。 【在忙吗？】段寻霜。 她还没回段寻霜的消息，沐汐清点开手机，回复：【有点小事，刚处理完。】 说罢，她穿上拖鞋，不顾手机弹出的两道消息提示音，往段寻霜的卧室而去。手掌按在门把上的同时，另一只手敲击在门上。 她推门而入。 半躺在床上的人握着发亮的手机，扬起晶亮的眸子，抬起手，指尖隔着空气点动两下：“晚上好啊。” 是在和她打招呼。 沐汐清反手关了门：“晚上好。”她打开手机，查阅刚才的微信消息。 其中一条是段寻霜的，女人引用之前发的那句【还有呢】，发了个句号。 是在提醒她，这个问题还没回答，另一条则是空白的。 【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问我。如果我能回答的你的话。】空白。 【好的，谢谢。】沐汐清指尖点了几下，发送。 “叮咚”，段寻霜的手机响了一声。 沐汐清抬眼看了下她的手机。 段寻霜面色平和地垂眸，细长的手指快速按动音量键，随后将手机反扣在枕头边。 沐汐清以为是她的朋友或者是公司的消息，见她没有要回复的意思，她走过去几步，来到段寻霜的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女人。 段寻霜很好看，沐汐清这么多年来，很少见到有像段寻霜这样的，造物主给了她出众的皮囊，优越的骨相，以及一双，让人沉溺的眼眸。 要弥补女人长达半年之久的眼盲般，段寻霜的瞳孔透出来的神采和两侧的暖灯打进去的角度，反射处的亮度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她长久地注视着女人，一言不发，而段寻霜配合着她的视线，目光久久不肯挪动分毫。 分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沐汐清站的腿有些酸了，她小幅度地动了动，腰身弯了些，撑在柔软的床垫上。 段寻霜藏在被子中的手轻握成拳。 原以为她会有害羞的情绪，可沐汐清微红着脸盯了对方那么久，段寻霜连表情都不曾变动。或许是卧室太亮了，这种亮度破坏了本该泛着涟漪的氛围。 想也不想地，她按灭了最上方的吸顶灯，只余下两盏昏黄的暖灯，将气氛烘托到极致。 视线在女人脸上打转，沐汐清表面镇静，心里早已紧张的乱作一团。她猜测段寻霜也应该如此。 咽了咽喉咙，沐汐清想着空白给她的建议，吊着段寻霜。她一点点的凑近女人，念头百转千回，最终选择了一开始进入时的想法。 “你还想要什么呢？”沐汐清刻意压着嗓音，让其听着极尽暧昧。 后颈烫得可怕，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默默祈求段寻霜能给她点反应。 半靠在床上的女人眼底浸上一层别样的滋味，泛红的眼尾增添了几分可怜的无措，她反问：“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轻柔的气音，不仔细根本无法听清，像是一根根触手，挠着她的下巴。 沐汐清快要支撑不住了，她是来钓段寻霜的，不是被段寻霜钓的！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要沉溺进去。 她突然有种现在拿起手机询问空白该怎么办的念头。临阵脱逃，太丢人了。 沐汐清做不出来。 “想要什么都可以。”胜负欲顷刻间战胜了羞意，沐汐清伸出手，勾着段寻霜的下巴，指腹轻轻揉捏着，将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 这是她在得知段寻霜喜欢她之前，不敢，甚至连动不曾动过的念头。 有种恃宠而骄的意味，沐汐清心虚地想要收回手。 猝不及防地，视线中出现了段寻霜微微泛红的脸颊。 段寻霜在害羞？ 这个认知出现在头脑中，沐汐清的血液被注入兴奋，顾及的念头顷刻间驱散。 她又挠了挠段寻霜的下巴，肉眼可见的，女人的脸色更加红了，沐汐清看得稀奇。 勇气直线上升，她凑近了女人，故意地：“姐姐，你想要什么？” 段寻霜僵硬住。 迟迟等不到段寻霜反应的人，疑惑地蹙起眉头，该不会是被段宁叫多了，所以段寻霜对这个称呼没了反应。 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她今年23，根据披露的段寻霜资料来看，段寻霜今年25，她叫一声姐姐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段寻霜的反应怎么跟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就在她困惑不解的时候，手腕被一层柔软无骨的软物握住。 是段寻霜的手。 段寻霜的肌肤都是滚烫的，手中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侵入沐汐清手腕，沐汐清这才注意到，昏暗的灯光下，段寻霜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有多红。 耳尖充血得厉害。 “汐清，你刚刚叫我什么？”段寻霜哑声问。 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沐汐清怔愣了一瞬，回过味来，发觉那句称呼在这种环境下有多么的暧昧，多么能调高情绪。 勇气耗尽，她有了退缩之色，但镇定需要维持住，时刻谨记此番前来的目的，她笑了笑，单膝跪在床垫上，代替手支撑身子。 空出来的左手慢悠悠地捏住段寻霜握着她手腕的手，挑开她的一根根手指，沐汐清轻而易举地挣脱出来，收回前不忘又勾了两下段寻霜的下巴。 “没什么啊。”沐汐清后退半步，平复紊乱心情的同时，她轻笑，“给你敷药。” 灯被打开，明亮的灯光填满整个卧室，将所有的一切不寻常的氛围驱散殆尽，沐汐清脸颊绯红，她背对着段寻霜，从消毒柜中拿出绸缎。 本该熟练的动作，变得缓慢，生疏。 沐汐清被后知后觉翻涌起的滔天羞涩覆盖，她竟然能对段寻霜做出这种事。 有点不敢直视段寻霜了。 分明是引起火苗的人，自己反倒先起了退缩之意。连段寻霜在她说完话后，一直没出声都没注意。 某个地方蠢蠢欲动，段寻霜眸子落在沐汐清的后背上，拇指紧紧掐住食指的第二根指节，忍住浮现的情与欲。 是她小看了沐汐清，看着柔柔弱弱，软软糯糯的人，也会这么勾人心。 不能磨蹭太久，沐汐清转过身，要给段寻霜敷药时发现，向来淡然稳重的人竟然低着头，像是不敢与她对视。 发丝随意地散乱着，黑发，冷白的肌肤，红润的面颊，三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脆弱的让人想要抱一抱。 当然是不可能抱的，沐汐清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想要简单的实践一下空白的理论。 只怪那时的灯不应该关。 给段寻霜敷上药，小指贴着女人的脸颊，那股烫意仍旧刺激着她的心绪。 “好了。”沐汐清调整着绸缎的位置道。 名为调整，实则就是想要近距离看看段寻霜的面色。 毕竟眼睛都蒙上了，她怎么看，段寻霜也发现不了。 “嗯……”段寻霜声若蚊蝇。 没了往日的游刃有余，沐汐清在心底轻笑，临了还不忘摸一摸女人的额头：“晚安。” “晚……安。”段寻霜吞吞吐吐，羞色十足。 卧室的门被关闭，萦绕周身的暖香被带走，只余下些许不愿离开，飘散在空气中。 春意隐没，段寻霜松垮了脊背，随意的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指尖流连过沐汐清停留的位置，尤其是被多次抚弄的下巴和临走前被特意触碰到的额头。 一点就通，怎么可以这么有趣。 段寻霜扯了下绸缎的尾端，再用点力，就可以将这条绸缎扯下来。 白色的绸缎在指尖游走，悄然滑落。 她拿起手机，又要开始语音输入了。 * 将自己扔在床上，感知床垫向下凹陷时的满足感，沐汐清捂着脸，堵住脱口而出的尖叫。独处一室，刚才的举动一幕幕的在眼前播放。 还是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做了那种事。 但是……段寻霜害羞的样子，真的……让她无法自拔，无法停止逗弄，以至于，超出了原本的预期。 十几分钟后，沐汐清拾起扔在床上的手机，趴着点开，一条微信消息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客气。】是空白的回复。 【我刚刚尝试了一下你说的。】沐汐清打字，【她的反应很大。】 空白的备注下面，出现一行“对方正在说话中……” 沐汐清等待着。 【那你的感受呢？】空白问。 【很紧张，也有激动。】沐汐清实话实说，和不可能见到的人交谈，她更为放松地坦露心情。 【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和看见她害羞时的愉悦。】沐汐清。 空白：【那说明你钓的很好，继续加油。】 沐汐清笑着打字，聊天框内出现一个“好”字，随后又被她删除，换上新的内容：【感觉自己有点渣，很不负责任。】 明明已经知道段寻霜喜欢她很久了，却还故意用这种方式挑逗她，却又不给明确的答复。 沐汐清有些愧疚。 【怎么会呢，这也是情感升温的一种方式啊。你若是不喜欢她，也不会动心思，而且你只对她一个人这样，不是吗？】空白最后的反问明显带有试探。 【这倒是。】沐汐清。 对其她人这样，沐汐清想都懒得想这种可能。 【对她一个人这样，就不算是渣。你愿意钓她，她愿意被你钓，是相互的，不用感到为难。】空白一步步引导她的想法。 【你愿意在她身上花心思，愿意靠近她，身为追求者的她，一定会很高兴的。】空白继续。 沐汐清不确定：【真的吗？】 空白给她下强心剂：【真的。】 沐汐清稍稍安心，开玩笑般地：【你怎么这么确定，好像很了解她的样子。】 空白这次回复的慢了许多。 约莫过了五分钟，空白的消息才弹出，只有两个字：【直觉。】 沐汐清笑着摇摇头，但还是打字感谢：【谢谢你的建议。天晚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空白。 放下手机，沐汐清换了个位置，钻入被子中，毫无睡意，她左右翻动着，许久后，困意袭来，她陷入安宁祥和的梦乡。 一夜好梦。 伴随着手机铃声的响起，沐汐清被搅扰醒来，胡乱的从枕头边摸过手机，睁开一条缝的眼睛模糊地看着一串号码。 尚未清醒的大脑迟钝的运转着。 没有备注，毫无记忆的一串号码，先于理智挂断，翻了个身，手机从掌心滑落，正要重新进入梦乡，停止不过两秒的铃声再度响起。 彻底将沐汐清的睡意赶走。 带着淡淡的起床气，沐汐清接通电话。 “喂。”良好的教养让她保持礼貌的态度，温和的话语让电话那头的人惊喜了一瞬。 “姐。”一句称呼让沐汐清混沌的大脑清醒，手机拿远了点，看向上面的一串号码。 很好，真的没印象。但这个世界上能用这个声音叫她姐的只有一位。 厌烦的表情一闪而过，沐汐清的声音冷了下来：“沐仁瑞，我说过多少遍，别喊我姐，你是听不懂吗？”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瞬，更加讨好地：“姐，我知道不喜欢我，但都是爸爸的孩子……” 耳畔的声音戛然而止，沐汐清懒得听，也不屑于在沐仁瑞身上花太多的时间，她直接挂断了电话，顺带着将这个号码拉黑。 都不需要问对方的来意，沐仁瑞主动找她，就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看了眼时间，刚过七点。 也到了起床的点了，沐汐清揉了揉额角，慢吞吞地坐起来，起床洗漱。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沐汐清扬了扬唇角。 路过段寻霜的卧室，沐汐清脚步顿了几秒，怀着忐忑的心情，不知要不要喊段寻霜一起吃饭的时候，面前的门发出轻响。 随着门被拉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沐汐清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段寻霜看见她时，明显地愣了下，而后沐汐清看见，女人白皙如玉的脸上，出现一层浅薄的红意。 “汐……汐清。”段寻霜偏过头，很慌乱的样子。视线到处看，就是不看站在不远处的人。 后劲这么大？段寻霜还在因为昨晚的事羞于面对她？ 沐汐清的紧张犹豫，因段寻霜此刻的样子霜荡然无存。 心痒痒的，更想抚弄她了。 第52章 空荡荡的走廊上, 沐汐清侧了下身子，和段寻霜面对而立，指尖点动, 昨晚的触觉似乎还残留在上面。 她上前半步, 膝盖弯曲，歪过半个身子，从下往上看垂着头的人，眉眼弯弯, 好心情地打招呼：“早啊。” 段寻霜后退半步, 话语还是迟钝的：“早……” 被女人的小动作逗笑, 沐汐清直起腰, 食指点了下段寻霜的肩膀，有心安抚女人的羞涩，低低地：“你不喜欢吗？”她征询女人的意见, “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下次不这样了？” 不愿直视她的人因这句话抬起头，带着些许焦灼，唯恐回答晚了会被沐汐清误解般, 她摇头, 快速道：“喜欢。” 说完意识到太过急切，女人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地：“很喜欢。” 很喜欢被吊着？沐汐清挑眉, 心中的愧疚褪下去些。 空白给的建议的确很有效，连段寻霜这种稳重的人都会表现出与众不同又趣味异常的反应。 女人的神情逐渐恢复正常，但还夹杂着一丝羞意：“会只对我这样吗？” 沐汐清怔愣了瞬, 有那么一瞬间, 段寻霜的话语和空白的聊天内容对应上, 她眯起眼睛，念头一闪而逝，不留痕迹的在大脑中划过。 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段寻霜身上，她笑着应了声“好”。随后，在女人刹那间焕发生机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小小倒映。 只存放的下她一人，沐汐清不禁多看了几眼，女人眼尾的红还在，淡了点。她的话题也随之改变，关心地：“眼睛好些了吗？还会感觉到干涩吗？” “还好。”段寻霜道，“这几天恢复的不错。” 沐汐清安心：“那就好。” 半个小时后，吃完早餐，沐汐清跟随段寻霜回到对方的卧室中。段寻霜的眼睛虽然可以看见了，但敷药的频率却是没有下降太多，每天零零散散只有一个小时可以正常使用眼睛。 一方面是恢复期要更加注意，另一方面则是沐汐清不放心，每次单独聊上几句，就会劝段寻霜去敷药。 而段寻霜每次都很听话地任由沐汐清摆布，乐得其中。 “汐清，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少敷点药了？”段寻霜和她商量。 沐汐清慢条斯理地将绸缎蒙上那双精致的眼睛，动作是不容置喙的，话却是轻柔地：“不可以哦。” 意料之中的被拒绝了。 段寻霜笑了笑，没再坚持。 敷好药后，沐汐清反身坐在了段寻霜身侧，她单手撑着下巴，目光莹莹地注视着女人的侧脸。 流畅的线条很好的包裹住女人整张脸，沐汐清红唇翘起。 有的事做了一遍就想做第二遍，第三遍。无事的时候，逗弄段寻霜成为了很好的乐趣。 昨晚还略显生疏，今日就显得更加从容淡然。 她喊女人的名字：“段寻霜。” 女人偏头。 “昨晚睡得好吗？”沐汐清意味不明。 她看着段寻霜绷紧了下颚，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更加生动起来，但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段寻霜就找回了状态，平常口吻道：“还不错，你呢？” 沐汐清眸中溢着笑：“也还不错。” “距离我们结婚还有多久？”沐汐清突然问。 段寻霜很快给出答案：“两个月左右。” “好快啊。”沐汐清叹息着感慨了句。 “你……”一阵铃声打断了沐汐清的话，扔在实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串数字出现在眼前。 而最上方的备注的三个打字刺刺地映入眼帘。 沐丰安。 心情转瞬间低落下来，早上被沐仁瑞打搅了好梦，现在又被沐丰安打搅了挑逗身边人的念头。 听着一直未被接的电话铃声，感受到身边人的低气压，段寻霜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起：“怎么了？” 沐汐清控制着情绪：“沐丰安打来的。” “要接吗？”段寻霜又问。 “早上沐仁瑞已经打过来一次了，被我直接挂掉了，沐丰安现在打来，大概率是要问这件事。”沐汐清没有说太多，探过身子，摸过手机。 沐丰安不是沐仁瑞，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但着实不想接这通电话，任由铃声在偌大的卧室内回荡。 一分钟后，电话自动挂断，不等沐汐清喘口气，相同的号码，相同的备注人，又一次出现在屏幕上，连带着，还有那让人厌倦的铃声。 段寻霜坐在边上，安静的一言不发。 “你猜他会说什么？”沐汐清在红色按键和绿色按键中来回徘徊，她像是发现了新的趣味，声音中都夹着笑意，“猜对了给你奖励。” 许是她承诺的奖励太过诱人，又许是为了能让她开心点，段寻霜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半晌后，在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刻，她道：“为了沐仁瑞被截胡的项目。” 沐汐清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与此同时，指尖上滑接通键，按下扩音，不避讳段寻霜接下来会听见的话。 也不在乎沐丰安说的话会不会影响到段寻霜对她的看法，将手机重新放回桌面上，她拉过段寻霜的左手，随意把玩：“爸。” 表面的亲情还存在，不可能当面喊沐丰安的名字。 “汐清，起来了吗？”沐丰安的声音很温和。 沐汐清不可置信地确定了眼来电人，的确是沐丰安。不知道对方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她问：“起来了。” “段总在你身边吗？”沐丰安继续问。 沐汐清嘲讽地勾起唇角，明白了沐丰安这幅和颜悦色面孔下隐藏的真实嘴脸：“不在，她在书房工作。” 掌心被人捏了下，惩罚她的不诚实。 沐汐清反捏了回去，将段寻霜的手牢牢控制在掌心。 “你弟今天给你打电话了，你直接挂断了？”沐丰安维持表面的慈父形象。 看不惯这幅伪君子的面貌，也实在不想和他攀扯太多，相比之下，沐汐清更想知道段寻霜的猜测对不对，她直奔主题：“爸爸，你这个时间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时间找你？我找你还要看时间？是不是还要提前给你打个消息报备一下？”明明是笑着说的，可沐汐清却从沐丰安的口中听到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是觉得她翅膀硬了，不服管教了，所以拿出长辈的姿态，试图从温和的态度让她反思对长辈的不敬吗？ 心中冷笑，但沐丰安愿意和她演，她也不介意陪着一起演，无外乎是谁先演不下去，停止这场所谓的闹剧。 身边的女人有点不老实，时不时地往她身边靠，像是在感知她的情绪。因为看不见，所以只能从呼吸的频率和捏她手指的力度判断一二。 “只是有点惊讶，爸爸已经一个多月没给我打电话了。”沐汐清不动声色地提醒。 沐丰安沉默下来，他叹气：“是在怪爸爸不关心你吗？你在段家这段时间，爸爸也想打电话给你，但之前你回来的时候，跟着你的司机说，让爸爸少联系你，段总占有欲强，会不高兴的。” “而且段总之前特意澄清了那些传闻，爸爸想着你和段总好好过日子，不想打扰你，就没给你打电话。”沐丰安道。 听听，多么为女儿着想的好父亲形象，要是在不知道沐丰安内里有多烂的情况下，沐汐清说不定会被感动，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的想吐。 反感地舔了下唇，沐汐清终究还是懒得再多交流了：“爸爸，所以您找我究竟是什么事呢？段总占有欲的确很强，我等会要去书房陪她办公……” 她话语中断，其中的意味再明确不过。 打着段寻霜的名头，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沐丰安可能真的是怕耽误了段寻霜的时间，不再虚与委蛇：“我之前交给你弟弟一个项目，被段氏的分公司截胡了。你看能不能和段总商量一下，交由沐家的公司来做。” 真的是这件事，段寻霜这都能猜中？沐汐清好奇地挠了挠女人的掌心，无声询问。 女人也挠回去几下。 沐汐清被取悦：“爸爸，这让我怎么和段总说？她那么忙，分公司的事都不一定注意的到吧。退一万步来说，她真的知道这件事又能怎么样？让她知道未来的联姻对象因为这点小事劳烦她？” 她往沐丰安的心坎里戳：“况且我和她还没真的结婚，八字没一撇的事，现在就麻烦她，她会不会觉得，沐家真的很……废？” “连个她旗下的分公司都能轻而易举地将沐家的项目截胡。沐家的面子往哪里放？您的面子又往哪里放？”沐汐清杀人诛心，字字落在沐丰安最为看重的东西上。 原来这人这么能说会道，段寻霜唇角扯出一抹弧度，她头靠在沐汐清的肩膀上，缓而慢地凑到女人的耳边，气音钻入沐汐清的耳中：“你可以劳烦我，我自愿的。” “我们会结婚的吧？八字一撇一捺都有了。”还有点小委屈。 “他们废，但你和你的母亲很优秀。”女人认真地。 她说的每一个刺向沐丰安身上的点，段寻霜都关照她的情绪，一一回应。 沐汐清心软成了一滩，抬手揉了揉那只耳朵 ，手背阻隔了段寻霜的靠近，也遮挡了不知是被热气烘染，还是被那三句话而逗红的耳尖。 还好段寻霜蒙着眼睛看不见，不然，这场钓人游戏的角色就要互换了。 “你和段总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长久的沉默后，沐丰安语气生硬地问。 沐汐清被这种理所当然的话惊到了，她故作无奈：“没有，她太忙了，我和她说不了几句话。到陪她办公的时间了，爸爸再见。” “你把你弟加回来……”沐丰安的话消失在空气中。 沐汐清耸了下肩，自嘲一笑：“是不是被我家人震撼到了？” “我刚才没注意他。”段寻霜轻笑，“只听得见你说话的声音。” 沐汐清：“……”这算是情话吧。 “你怎么知道沐丰安是为了沐仁瑞的项目来找我的？”沐汐清好奇。 段寻霜解答她的疑问：“你先前说，今早挂断了沐仁瑞的电话，结合我交给你情书的那天，你问过我，是否授意截胡了沐仁瑞的项目。并不难猜。” “怪聪明的。”沐汐清理清，不吝奢夸赞。不愧是段家新一代的掌权人。 “不过……”段寻霜随意地，“的确是我授意的。” 沐汐清讶然。 女人不忘讨要她许诺的东西：“猜对的奖励可以给我了吗？” 第53章 临时起意的许诺, 也没料到女人真的能猜对 ，一开始的奖励更是随心而提，连脑子都没过。 想不到该给女人什么奖励, 沐汐清索性将选择权交由段寻霜：“你想要什么奖励？” 反问有的时候很有用, 不仅可以让自己少费点心，也可以给予对方真正想要的。 前提是，不要太过分就好。 段寻霜能把握的住度，沐汐清不担心女人会提什么让她羞于接受的奖励。 如她所想, 段寻霜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看不清女人的表情, 脸侧的碎发随着女人的呼吸起伏, 有一下没一下地佛过，刺刺的，有点痒。 她微微偏过头, 借机将垂下的碎发捋至耳后。 段寻霜缓缓开口：“可以抱我一下吗？” 一个拥抱就足以，段寻霜有的时候很好满足。 “可以的。”沐汐清调整姿势。 搭在她身上的女人自然滑落，而后身子向后倾斜了点，双手摊放在沙发两侧。 沐汐清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 投入柔软温暖的环抱中，贴身之下，段寻霜身上的冷香更甚, 浓郁但不冲人。 很好闻。 一触而分的拥抱，没来得及细细感知，温暖撤去, 段寻霜张开的双臂停留在半空中, 僵滞片刻后落回, 她闷闷笑出声。 沐汐清捂住唇咳了声：“奖励给你了。” 段寻霜微笑：“某人的奖励我很喜欢，就是太快了……” 沐汐清抿唇，只当听不懂，想到女人讨要奖励前说的那句话，她问：“真的是你授意的？” 段寻霜“嗯哼”了声，直接承认。 沐汐清心中有数，沐家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唯独需要应付应付两句沐家那对父子俩。 挂断电话前，沐丰安还不忘让自己同意沐仁瑞的好友申请，无外乎是被她说到了痛处，他要面子，但沐仁瑞可以不要，死皮懒脸地缠着，万一项目又回来了呢？ “沐家现在资金被套牢了，又被截胡了一个项目，资金周转不过来，这段时间，尽可能少和他们现实中接触。”段寻霜正色道。 沐汐清眨眨眼，不太懂：“好。” 拾起手机，将沐仁瑞从黑名单中拉回来，联系人的位置登时跳出一个红点，是沐仁瑞的好友申请。 指尖轻点，通过。 “我同意了沐仁瑞的好友申请。”沐汐清道。 沐仁瑞应该还没反应过来她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没有第一时间发来消息。 “你决定就好。”段寻霜。 沐仁瑞的消息没来，萧冉的消息先一步到了。 萧冉给她发了一张自她单独设计的那套模型手办发售以来每日的销量和流水图。 【汐清，远远超出预期，今晚还不出来庆祝一下吗？期待.JPG】萧冉。 沐汐清放大那张图，被用不同颜色做成的柱状图和折线图清楚地反应着此次制作的模型手办有多么成功。 唇角不自觉勾起，沐汐清和身边的女人分享喜悦，她将手机递到女人眼前，余光瞥见对方现在敷着药，无法看见。 急于分享的心情让她主动出声，将图表上的数据读出，总结性地：“本次的销售量破了工作室的记录。” 段寻霜为她感到高兴：“很厉害，你一直很优秀。” 沐汐清止不住笑意，靠在段寻霜的肩头，边给萧冉回复边道：“我今晚要出去一趟，你要一起吗？” 她邀请段寻霜和她的朋友们见面。 段寻霜温声应：“好啊。” 她想沐汐清未来的每一次成功和喜悦，她都在场，感她所喜。 ＊ 晚上七点，夜幕刚刚降临，一辆黑色的宾利打破沉寂的黑夜，自半山别墅外延伸出来的道路一路向下，驶进灯火中。 为了今晚出来，段寻霜除了中途换药的间隙，其余时间都不曾用过眼睛，此刻车内，白色的绸缎随风起舞，女人时不时按压眼睛上的绸缎，以免滑落。 车内冷气打的足，空气流通很好，沐汐清打开了靠近她这边的窗户，热与凉交织的风打在脸上。 窗外渐渐出现灯光幻影，远远看过去，就像是模糊的光团，高楼林立，是无数人向往的世界。 沐汐清眼皮跳动，耸立的高楼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收回看向外面的目光，视线转动。 段寻霜敷着药，脸朝向风的方向。沐汐清扭过头，便与女人的面容相对。 呼吸凝滞了一瞬，沐汐清扯住绸缎的尾端：“快到了，现在给你取下来吗？” 段寻霜应声：“再等等，下车前再取。” 几分钟的时间罢了，沐汐清点点头，等车子缓缓停靠在沈羽灵开的酒吧前的地上停车场上，沐汐清勾动绸缎，在指尖缠绕两圈后，指腹用力，将轻盈丝滑的绸缎取下。 柔软的面料从脸上滑过，轻微的痒意让段寻霜抬了下手。 将绸缎放入车载小垃圾桶中，司机会在她们下车后清理。 “眼睛附近有绿色的药膏，给你擦一下。 ”沐汐清抽出湿纸巾，包裹着指尖，缓而慢地点动两下，将鼻梁上点点绿色拭去。 段寻霜乖巧地坐在那，感受沐汐清为她提供的服务。 不多时，半开的车窗被人敲响，沐汐清下意识回过头去 。 萧冉笑意盎然地弯下腰，手肘撑在车门外的一小点凸起上，正要和车内的车打招呼，下一秒，看清车内情景后，未说的话语哽在喉咙中，猛地直起腰，后退两步，撞到跟在她身后的沈羽灵怀中，被后者搀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沈羽灵护着萧冉的双肩，关心地：“小心点。” 萧冉不说话，一个劲地指着车窗内的两人。 沐汐清从车内看着外面发生的事，不解地向萧冉。萧冉之前和段寻霜见过，而且今晚要带段寻霜一起回来，对方也知道。 怎么很惊恐的样子。 “你刚刚做什么了？”沐汐清问。 段寻霜刚睁开眼，表示自己很无辜：“我没动。” 沐汐清没发现什么异常，自动车门缓缓打开，一只脚还未踩在坚实的水泥地上，就听见外面错乱的声音。 “我看见她们亲了，我一弯腰就看见汐清堵着段总亲。”萧冉崩溃。 反应到什么，她甩开沈羽灵扶着她的手：“我的眼睛啊……” 沈羽灵僵硬了瞬，若无其事地扬着笑。 一只脚落地的沐汐清没注意到这幕：“……” 车内的段寻霜：“……” “你在瞎说什么？”沐汐清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 像是被人提起害羞的证据一般，萧冉指着她的脸，信誓旦旦：“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仿若无数条黑线从头顶滚下，沐汐清想捂住萧冉胡说的嘴，不等她动作，萧冉自觉噤了声。 是段寻霜下车了。 女人眼睛湿漉漉的，混着水光，倒真有几分被欺负的样子。 萧冉扶额，当真是世风日下，开着窗，就敢在车内激情。认识沐汐清这么多年，她怎么就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 还有段总，萧冉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站在沐汐清身后，清冷绝尘的人。怎么就和沐汐清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想不下去了，坚强地扯出一抹弧度，抬手晃动：“汐清，段总。” 沈羽灵紧随其后：“汐清，段总。” 段寻霜弯唇，眉眼间的冷凝散去不少：“你们好 ，”她顿了顿，“叫我名字就好。” “萧冉，你先跟我过来一下。”沐汐清拉过萧冉的胳膊，将她拽着往另一头无人的地方走去 。 心中憋着一股郁结之气，萧冉到底是怎么看到她和段寻霜亲的。 萧冉被动地被拽着：“哎，你要带我去哪？” 沐汐清阴沉着脸，不说话。身后段寻霜勾了勾唇，眼底的水雾渐渐消退，凝视着立于黑暗中，只看得清两人大致的轮廓，不知在交谈什么的两人。 “汐清，你太猛了吧，直接在车上就酱酱酿酿？”萧冉的激动可见一斑，刻意降低的分贝还是挡不住求知的心情。 沐汐清一阵无语，她咬牙：“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亲她了？” 萧冉倒吸一口凉气，她打量沐汐清的表情，辨认，半晌后，不确定地：“那你离段总那么近，我刚弯腰就看见一只手都攀在段总的肩膀上了，另一只手在段总脸上摸个不停。对了，你头还左右动。” 说着说着，萧冉越来觉得自己判断正确，她戳点着沐汐清的胸口：“姐妹，我们多少年的关系了，你还想要瞒我，太不够意思了，今晚你必须自罚三杯。” 知道她喝不了那么多，萧冉开玩笑成分居多。 “……”沐汐清拍了下额头，她大概明白了，萧冉是出现了视觉错位，把她给段寻霜擦拭药膏的过程当成了两人在接吻。 “真的没有。”沐汐清不能把实情说出，只能道，“她当时脸上沾上东西了，我在给她擦。” “那段总眼睛湿湿的，你怎么解释。”萧冉追问。 沐汐清哑然。 “解释不了了吧。”萧冉过来人模样的拍了拍沐汐清的肩膀，“多大点事，我就是猛地看见了，主人公又是你和段总，太惊讶了而已。” “我跟你说，我心情好差，”萧冉扭头偷偷看了眼站在明亮处的沈羽灵，和好友低诉：“你别看我和羽灵姐一起过来的，其实我现在都不咋愿意和她单独待在一起。” 沐汐清自知解释不了，又被萧冉后面那句话吸引了注意力，她跟着扭头看过去。 段寻霜感知到她的视线，遥遥对视着。 距离有点远，看得不真切，沐汐清问：“怎么了？你不是和羽灵姐关系很好吗？” 这段时间最常听得就是她去沈羽灵家蹭饭了。就连上次萧冉生日，沈羽灵都是一大早赶过去，比沐汐清还要早许多的送上祝福。 几天不见，怎么就转变了。 萧冉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口，最后，她摇摇头，故作老成的叹息：“你还小，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琢磨不明白。你跟段总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知道她不想说，或者是还没组织好语言，沐汐清自然地将话题揭过去，笑着：“行吧，但我还是重申一遍，我真的没有在车上那啥她。” “那啥~”萧冉笑嘻嘻地重复。 两人互相打闹了两句，并肩往回走。 段寻霜颀长的身形立于漆黑的车边，瞧见沐汐清过来，她扬了扬唇，眼底潜藏的笑意漾出些许。 “在聊什么？”沈羽灵先一步开口，打趣地，“有什么事是我和段总不能听的吗？” 沐汐清念及萧冉和沈羽灵之间微妙的关系，插诨打科：“没什么，还不是下车的时候，小冉乱说话。” 段寻霜似笑非笑，她和沐汐清身高差不多，偏偏穿了双高跟鞋，硬生生比喜欢穿休闲板鞋的沐汐清高了半个头。 “先进去吧，她们应该等急了。”沈羽灵捋了捋秀发道。 三人都没有意见。 今天是段寻霜正式和沐汐清的朋友们见面，萧冉和沈羽灵私下的矛盾被暂时放下，面上一派祥和。 “今天来的都是玩的好的几位，出来接你们之前，我还特意告诉她们今天会有大人物来。一个个正期待着，不知道等她们看见段总，会是什么表情。”萧冉走在两人斜侧方，夸大其词，“可能会坐立不安？” 段寻霜礼貌地笑了笑，低头问沐汐清：“我在你们这里这么可怕吗？弄的我都有点紧张了。” 哪里有紧张，分明是狡黠的语气，沐汐清捏住她的手，指节夹了两下：“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回去？” 前面的萧冉竖着耳朵，要找人分享吃到的甜瓜，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沈羽灵，吃瓜的念头被一股冷水浇灭，“切”了声，越过身前的沈羽灵，无视酒吧门边迎接客人的服务人员，闪身进入。 门被推开的瞬间，金属音浪直冲耳膜，幻彩的灯光扫过几人的脸，而后快速移开，明灭不定的灯光下，人群被一张张卡座分散，舞池中央蹦跳着的人群激动的挥舞双手，肆意喊叫。 担心段寻霜不适应，沐汐清下意识看向段寻霜，却发现对方也在看她，棕黑色的瞳孔中盛着小小的色彩景象。 “你来过这种地方吗？”沐汐清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段寻霜笑着：“来过挺多次的。” 尤其是刚接手段氏工作那段时间，压力大的没地方发泄，没事就喜欢泡吧的夏舒然拉着她来来往往了许多类似的场合。 私人包厢位于酒吧的二楼，独立成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一楼的场景。 包厢内，设有单独的舞池，吧台和各种设备，满足消费者的需求。 萧冉走在最前面带路，时不时停下等等跟在后面，不紧不慢，闲谈慢聊的两人。沈羽灵快步走到她身边，要说点什么，却被萧冉打断：“汐清，这边。” 沈羽灵的脸色变了下，纵容地扯了下唇角。 沐汐清越看越觉得两人间的气场不对劲，碍于地方不对，她没点出，应着萧冉的话：“来了。” 四人穿过明亮的走廊，停在一处标有数字的房间门前，包厢的隔音很好，站在门外，听不见里面传来的丁点声音。 萧冉推开门，一股说不上来的气息交杂着从门内奔涌而出，伴随着浅吟低唱，声声入耳。 是有人在唱歌。 走廊的光照进包厢，昏暗的房间被撕开一角，声音戛然而止，内里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门外的几人身上。 “呦，回来了？”里面有声音道，“哪位大人物啊，快给我们介绍介绍。” 萧冉神神秘秘地进入，伸出一根手指，环顾周围：“怕吓到你们，给你们十秒钟缓解心情。” “谁啊。”好奇心被勾上来。 沈羽灵借着五彩但昏暗的灯光进入包厢，坐到了无人坐的主位沙发边缘，细长的手指捏起一杯装有酒水的马天尼杯，杯口抵在唇边，听着萧冉的表演。 沐汐清没她那么社牛，怕段寻霜尴尬，小声道：“欢迎仪式。” 段寻霜表情都不曾变化，仍旧含着淡淡的笑：“嗯。” 门被完全推开，萧冉闪身让出位置，让沐汐清和段寻霜两人暴露在众人面前。 “当当当，看我邀请到了谁。”萧冉临了还不忘表演两句。 包厢内顿时鸦雀无声，四五个人面面相觑。被好友们的表情逗笑了，萧冉登时笑出了声，手臂搭在站在附近的一位友人肩膀上，支撑住身体 ：“怎么样？是不是被吓到了。” 包厢内除了肆意的音乐声外，无一人说话。 段寻霜主动打招呼：“大家好，段寻霜。” 简简单单的几个人打破了沉寂下来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响起。 “我去，真的是段总？” “傻吧你，人家刚刚都说名字了。” “她怎么会来参加我们的聚会。” “没看见汐清也来了，她们两个不是要那啥了吗？” “……” 小声讨论声没持续多久，当事人就站在面前，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外，三五好友和着打招呼：“段总好。” 放松的人紧张起来，一群背靠家里的人，虽没怎么接手家里的事务，但从家里长辈口中，也听说过一二，再怎么也不敢在段寻霜面前放肆。 一个个拘谨地站起。 萧冉笑得更大声了，包厢内一度只能听见她的笑声。 沐汐清拐了下她。 “好啦，都坐，来这都是放松的，别摆出一副等着被教训的模样。”萧冉笑够了，介绍道，“今天昂，没有段总，只有汐清的……” 她顿了下，寻找合适的词形容两人的关系，片刻后，接上刚才的话：“只有汐清的女朋友。大家平常心，平常心。” 女朋友？沐汐清的嘴角抽了下，萧冉这算是乱给她按名头吗？手指被人挑开，一根根指节钻入指缝中。 她半抬起头，段寻霜含着笑意，与她十指相扣，在无人可见的地方，做口型：“女朋友。” 沐汐清从脖颈开始，漫上与肌肤不同的颜色。她没好气地晃了下两人交握的手。 “嗯，是。”沐汐清认同萧冉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段寻霜，等她说话：“是，大家继续玩，不用顾虑。” 段寻霜都开口了，相互对视几眼，不知谁开了第一个头。 “那我们继续玩？” “来吧。” 小插曲后，沐汐清牵着段寻霜走到沈羽灵身边，本意是让萧冉和沈羽灵坐在一起，她和段寻霜坐在另一边。但萧冉一个大跨步走到沈羽灵坐着的沙发另一头坐下。 只留下正中间的位置。 沐汐清抿唇，萧冉说过后，无形中，她对两人关系的感知力都上升了一个度。凭着对好友多年的了解，她能看出萧冉是在和沈羽灵置气。 置气的原因是什么？ 沐汐清坐在了萧冉身边，段寻霜贴着她坐下。 包厢内的音乐转换着，灯光无时无刻不在变换颜色。桌面上摆满了各种瓶装酒，距离桌子数米外的高台上，一位长相明艳的女人摇晃着调酒壶，只为这间包厢内的人服务。 “段……”萧冉咳嗽两声，“你女朋友喝什么？” 沐汐清：“……她暂时不喝。” 萧冉“啧”了声：“你问都不问一下，就直接做决定了？” “段总，喝不喝？”萧冉问。 段寻霜笑：“等会吧。” “OK。”萧冉不勉强，自顾自地从靠在软垫上，开了一瓶烈酒倒入空荡的古典杯中，也不喝，就拿在手中，维持的情绪在无人关注的地方垮了下去。 闷闷不乐地盯着杯中净饮的液体。 沐汐清分出神关注萧冉，实在想不到她和沈羽灵能闹什么矛盾，而且这个矛盾大概率在萧冉发消息邀请她出来玩后发生的。 这就更让沐汐清摸不着头脑了。 耳畔含着热意，清浅的声音如流水般，段寻霜问：“在想什么？” 沐汐清回过神：“没什么。”扭头和段寻霜介绍她的这群算得上是交好的朋友，“萧冉和沈羽灵你之前见过，坐在调酒师前方的是……” 她一个个的介绍着，段寻霜认真听着，将这群人的名字和脸对应上。 没人来打扰她们四个，段寻霜的地位摆在那，不可能说放松就能放放松的和她搭话，萧冉和沈羽灵今天的心情明显都不好，也不便搭话。 只剩下沐汐清，她又坐在段寻霜身边，一直和段寻霜聊天，也被自动略过。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喝喝酒，聊聊天。 算着进入的时间，沐汐清凑到段寻霜身边，在重音乐下，说话声都不自觉地加大了些，翻开手机发消息给段寻霜。 【眼睛干不干？疼不疼？】沐汐清。 段寻霜的手机响了，没有去拿，就着沐汐清的手机看过去，她摇摇头。 沐汐清不放心，继续打字：【看着我。】 段寻霜很听话的听从指令。 沐汐清凑的更近了，在变化莫测的灯光扫过两人时，她看清了段寻霜眼底的存在，眼眶周遭还带着点湿润，没有充血干涩的迹象。 和正常的眼睛无异。 检查过后，沐汐清安心了：“可以了。”说完才发觉她凑的有多近，上半身几乎贴到女人身上，手肘不知什么时候抵在了女人的腰侧，氛围粘稠的几乎可以拉丝。 可惹人心动的是，段寻霜竟然在笑，唇角弯曲的弧度，眉眼间充斥的温柔，拉着人溺进这弯漩涡。 周遭传来小小的惊呼声。沐汐清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身侧有了动静，萧冉一改坐下的颓废，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地抿着杯中的烈酒，余光一个劲的往两人身上看。 那眼神仿若是在肯定，她弯腰从车窗内看见的是真实的。 沐汐清辩无可辩，也无意多辩。 场面被预热，酒喝多了，好友们的胆子也就大了，开始有意无意地将话题转到自坐下后就少言寡语的几人身上。 “萧冉，今天怎么回事？这杯酒倒出来多少，现在还是多少？遇到烦心事了？”一位波浪卷发女坐在萧冉旁边的扶手上，亲昵地搭着萧冉的脖子，纤细五指执着马天尼杯，杯中酒水见底。 “那你帮我喝？”萧冉笑着向后靠过去，古典杯几乎递到来人的唇边，是要喂人喝的姿态。 “啪嗒。”沈羽灵捏着的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 沐汐清神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刺痛了下，没控制力度，握紧了段寻霜的手。 第54章 酒杯落下的声音太大, 坐在附近的几人都被惊了下，搭着萧冉的卷发女偏头避开古典杯的同时看向沈羽灵，饶有兴致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 。 手背被人安抚性地拍了两下, 待延续的神经疼痛散去些, 沐汐清跟着看过去，段寻霜往后靠了点，以免遮挡她的视线。 卷发女已经从沙发后面绕到沈羽灵身后。沈羽灵脾气好，但不喜人触碰, 卷发女没像勾着萧冉一样勾着她, 只是坐在她这侧的沙发扶手上。 “羽灵, 你今天心情也不好？”卷发女好奇地。 沈羽灵面色无常, 随意地笑了笑：“抱歉，没控制住力度，打扰到你们了。” 今晚被分割成两种截然相反的氛围, 萧冉和沈羽灵沉默寡言地品酒，沐汐清和段寻霜小声交谈。其余友人大笑玩乐。 小插曲被掀过，玩闹声再度扬起。 卷发女甩了甩满头秀发，倒也没多说什么, 她和沈羽灵的关系还没好到过于关心的境地, 举起酒杯，仰起头，将所剩不多的液体含入口腔, 摇曳着走到吧台前，跟调酒师报了酒品名，和坐在吧台前的另一位友人谈笑起来。 沐汐清收回目光, 扭头看向坐在身边的萧冉。萧冉的心情经此一遭好像好了许多, 杯中酒水不知在什么时候喝了一半。 “喝慢点, 别醉了。”沐汐清提醒。 萧冉不在乎地笑笑，就要往沐汐清身上靠：“不是有你吗？到时把我送回去呗……”话没说完，她冷笑一声，正了身子，往扶手那边靠去，“算了，我到时找人来接。” 段寻霜时不时拍着沐汐清的手背，沐汐清和其她人交谈时，她就做个合格的女朋友，不打扰，但也不降低在对方心中的存在感。 “没事，我和寻霜送你回去，拐一下，用不了多长时间。”沐汐清道。 萧冉还是摆手，冷然地盯着清澈纯净的液体，有意无意地：“汐清，我是你闺蜜，你送我可以。但假如我是你暧昧对象，在你和段总关系明确的时候，还眼巴巴来见我，可就是有违道德了。” “啊？”沐汐清一时半会没将这两句话联系起来，身侧的段寻霜拍打的动作慢了一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冉。 萧冉哼哼地：“你要是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别怪我和你绝交。不管是谁都一样，不会轻易放过。” 沐汐清茫然地和段寻霜对视一眼，后者掀起眼皮，侧脸擦过她的耳垂，含笑的声音似乎穿过重音乐，落入她的耳中，保证：“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怎么可能听不出，萧冉这句话明面上在点沐汐清，暗地里，有说给她听的成分在。 沐汐清后知后觉，余光瞥了眼坐在另一边的沈羽灵，对方捏起酒杯的动作顿了顿，松开手，那杯泛着浅色梦幻的酒没被拿起。 她大概算是听明白了，沈羽灵兴许是做了萧冉适才说过的，只不过……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每次聚会约玩时，她能感受到萧冉和沈羽灵之间的神秘磁场，也知晓两人可能存有的情愫。 但这句话从何而来。 沐汐清不方便追问，按下话茬，打算结束后单独找个时候和萧冉聊聊。 “眼睛疼不疼？”沐汐清的关注点重回段寻霜身上，她侧头询问。 段寻霜好笑：“距离你上次问，还不到三分钟。” “不疼。” 沐汐清有意刁难：“你还记了时间？” 段寻霜笑：“心算，算吗？” “算吧。”沐汐清笑着。 聚会到了一半，气氛被烘托的越发浓重，萧冉杯中酒水喝尽，她学着沈羽灵放下杯子时的举动，也是重重落下。 力度更重，声音更响，包厢内的音乐被盖住一瞬。 所有人停下话语，玩闹的举动，看向她。 沐汐清离她最近，不出意外又被惊到了，那根神经线绷紧，挑断，心莫名慌了下。 段寻霜垂下眼眸，手臂自沐汐清后腰揽过去，将人护在怀中，安抚地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在我身上靠一会。” 沐汐清点点头。 “干什么的？萧冉，吓死个人知不知道。”有人拍了拍心口，舒出一口气。 “我还以为打雷了。”有人开玩笑。 “……” 沈羽灵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萧冉握着古典杯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单独喝这么久了，不一起玩点别的？”萧冉手斜放着，一下下地磕着杯底。 声音小了很多，变得有节奏，沐汐清没有不适。 一听她这么说，好友们登时就乐了，本就因为她们四个不怎么动，都收敛着玩，现在萧冉开口了，能放开了，都将目光转到段寻霜身上。 段总还没说话呢。 视线太杂，沐汐清有些不好意思靠在段寻霜身上了，挣扎着想要起身，被段寻霜揽在腰间的手按住，女人挂着礼貌的笑，很有兴趣的样子：“好啊，玩什么？” 段总也同意玩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响起。 萧冉擒着笑：“游戏开始就不准退出哦，现在给大家一分钟时间考虑玩不玩。” “呦，感觉很刺激，我来一个。”卷发女先道。 “来来来。”又有人道。 “萧冉，我们虽然混，但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还是知道的。”有怕玩太大的。 “放心，遵纪守法。”萧冉道。 沐汐清出声：“加我和段总。” 整个包厢内只剩下沈羽灵没出声了，萧冉也不急，数着倒计时：“十，九，八……” 在数字落到三的时候，安静不语的人出声了：“我看着你们玩吧。” 萧冉的脸顷刻间冷了下去：“爱玩不玩，我们来。” 闻言，沈羽灵勾了勾唇，改变主意：“那……加我一个？” “你到底玩不玩？”萧冉像只炸了毛的猫，张着小爪子，却又恐吓不到人。 沈羽灵满足地欣赏她因自己三言两语而情绪波动，再挑弄几句，就真的要生气了的样子，适而可止：“玩。” 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萧冉起身走到吧台，在和调酒师交谈着什么。 趁此机会，沐汐清赶忙探过身子，上半身几乎完全靠在段寻霜身上，用仅有三人能听见的声音：“羽灵姐，发生什么了？” 沈羽灵笑了笑：“可能是被误会了。” “哎，你们几个可不能私下结盟啊。”卷发女见状打趣道。 正巧萧冉回来了，沐汐清笑着摇摇头，止住话题。 将桌子上的酒移走，从吧台那拿来的纸和笔按在桌面上，萧冉环视围成一圈的好友们，扯出愉悦的弧度。 “游戏规则很简单，这里的每张纸上都有一位数字。每个人拿一张，数字最大的，则可以指定场内数字最小的人回答一个问题。”萧冉咧开嘴角。 “不想回答呢？”有人问。 萧冉笑了笑：“游戏开始前就说好了，不可以退出。不想回答的话，就……”视线绕过全场 ，余光点在沈羽灵身上说的，“互删吧。” “嘶，萧冉，玩这么大？开玩笑的吧。”卷发女酒杯也不晃了，惊讶道。 聚在这里的，都是好几年交情在的，若是简单的删好友，倒没什么，大不了事后加回来呗。可看萧冉这个态度，怎么也不像是她们理解的那个意思。 就因为玩个游戏损失一位好友，有点太无理取闹了。在场都是知根知底的，静下心来，稍一琢磨就发现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萧冉是和她们中的某位出问题了，借着这个游戏使点子呢。会是谁呢？ 数秒后，目光汇聚在沈羽灵和萧冉两人身上，这俩人自进入包厢就没怎么说话，以往恨不得黏在一起的人，今天都没坐在一起。 而且……萧冉刚刚好像还因为沈羽灵炸毛了。 “昂，开玩笑的。开始吧。”萧冉虽是这么说，可到底也没说更改的惩罚是什么。 沐汐清打圆场：“好啦，不想回答的就自罚三杯吧。跟之前一样。” 段寻霜晃了晃两人交握的人。 知道段寻霜是担心她喝醉了，沐汐清给了她安抚性的眼神。 “这个可以。”卷发女赞成沐汐清的惩罚。 沈羽灵薄唇轻抿，不置一词。 游戏正式开始，萧冉随手抽了一张反扣在桌面上，然后将纸牌递到段寻霜面前：“段总第二张？” 段寻霜没意见，直接拿了。 沐汐清本想等所有人都拿完了，直接拿剩下的那张，可沈羽灵也没动。 “羽灵姐？”沐汐清唤了声。 沈羽灵像是才意识到游戏开始了，随手拿过一张，掀开。 上面的数字赫然是“9”。 不出意外，这张数字是最大的。 沐汐清和段寻霜的数字分别是“5”和“3”。 最小的数字被设定成了“0”，一圈人露完数字，都不见0的出现，沐汐清眉心微微蹙起，寻找着。 段寻霜低语喊她：“汐清。” 沐汐清“嗯”了声，片刻后明白了段寻霜喊她的意味，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萧冉，唯独她反扣的数字没掀开。 萧冉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她死死盯着沈羽灵位置前的数字白纸，脸部肌肉因紧咬后槽牙而微微颤抖着。 沐汐清舔了下唇，不会这么倒霉吧。 其余人也察觉到了，纷纷注视着那张单薄的，边缘被撕的不规则的纸。 沈羽灵不知何时执起了那本马天尼杯，边看萧冉边品味着杯中酒水，眼底的揶揄和笑意被闪过的五彩灯光照耀，漾着稀碎的星光。 数字0被翻开，萧冉面无表情地：“问吧。” 中间交织的火药味太浓厚了，沐汐清有心想为萧冉解围，可游戏的制定者是萧冉，随意更改，给人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沈羽灵漫步尽心地弯起唇角：“为什么生我的气。” “哗。”四周沉寂了瞬，随机扬起惊呼声。 这么直白的吗？ 沈羽灵这个问题直接验证了她和萧冉闹矛盾了。 萧冉也没料到沈羽灵刺裸裸，如此直白的询问，她怔愣了瞬，别过头，很快又冷笑着转过来，质问：“你有把我当成你女朋友看吗？” “哗。”又是一颗惊天巨雷。 沐汐清目瞪口呆地望着萧冉，又不可思议地看向沈羽灵，虽然对两人的感情有所猜测，可这也太突然了。 唯独段寻霜垂下眸子，恍若未闻，一瞬不瞬地望着沐汐清，被对方震惊时流露的小表情逗笑，无声地弯起唇。 “等等，你说的女朋友是我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卷发女指尖的马天尼杯滑落到指根，里面的酒水倾斜着倒出。 “我去，你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另一位友人惊讶。 沐汐清欲言又止。 沈羽灵大大方方承认：“从我们确定恋爱关系那天起，我和你就是女朋友关系。” 萧冉忍了一天的火气冒了出来，腾的一下子站起，整个人像是小斗士般，满是气焰，她点了点沈羽灵，下颚绷着：“你给我出来。” 说完，直接出了包厢，又重重地摔上门。好在门是严丝合缝的，带不出多大声音。 沈羽灵放下酒杯，起身和友人说了句“有点私事处理，你们先玩。”就离开了。 一场游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等会，让我捋捋，那两人什么时候搭上线的？”卷发女问。 “我只是以为她们关系好，没想到好到一块去了。呜呜呜，我之前还抱有一丝幻想。”另一人道。 “别幻想了，这话以后可别说了。” “知道，以后肯定不能说。”闹哄哄吵成一团。 沐汐清眉心蹙起，有些担心两人的情况，段寻霜捏了捏她的后颈：“没事的。” 沐汐清点点头，眼里的焦急清晰可见。 “哎，汐清，你知不知道她们两个怎么回事？”卷发女问。 “不太清楚。”沐汐清实话实说。 萧冉没有和她说过这件事。 “埋的可真深，也不知道闹什么矛盾了。” 沐汐清垂眸，她也想知道。 胳膊被轻轻撞了下，沐汐清下意识看向段寻霜，却见女人探过身子将沈羽灵的那张写着数字的白纸拿起，又拿过萧冉的。 “你的纸给我看看。”段寻霜道。 沐汐清不解地递过去，就见段寻霜拿着四张的纸比对着，不过呼吸间的功夫，她将四张白纸叠放在一起，还给沐汐清：“把这些纸收起来吧，等会萧冉回来看见，或许会不开心。” 她说的有理有据，对比白纸的速度快的让人没有反应，根本不会猜想她做了什么。沐汐清按照她说的将其她人的纸牌收了，叠放在角落。 “这家酒吧是你们谁家的产业吗？”段寻霜低声问。 “羽灵姐开的。”沐汐清不明就以。 段寻霜了然：“怪不得。” 沐汐清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段寻霜没有立刻解释，她又问：“萧冉是不是很喜欢玩这种游戏？” 沐汐清仔细回想以往聚会，萧冉的确对数字纸片游戏情有独钟，但段寻霜怎么知道的：“是。” 段寻霜神秘地：“想知道吗？给我个奖励就告诉你。” 这个时候还不忘给自己谋福利，沐汐清戳了下她的掌心，手指被女人攥住， 沐汐清被她的小举动取悦到：“嗯。” 是默许了会给她奖励。 段寻霜笑容加深，注意到周围有人有意无意地打量两人，揽在沐汐清腰身上的手将女人护紧了几分：“陪我出去透透气。” 沐汐清以为是她眼睛干疼了，连忙看向段寻霜的眼睛，外表的湿润逐渐干涸，留存在表面的药液被吸收。眼白处并没有出现血丝。 沐汐清陡然悬起的心落了下来。 “我们出去一趟。”沐汐清带着段寻霜起身道。 段寻霜微笑示意众人，和沐汐清出了包厢。 顷刻间，所有的音浪尽数退出，走廊的灯光亮的让长时间处于昏暗场景下的人有些不适应。沐汐清用力眨了眨眼睛：“眼睛受得了吗？我们先回去吧，我到时和萧冉发个消息说一声就好。” 段寻霜摇头拒绝，跟着上方的指示牌带着沐汐清往走廊尽头而去：“不用，手上沾上酒渍了，去洗洗。” “那些纸牌被做了手脚。”段寻霜解释，“数字最大的和数字最小的那两张，比起其它纸张，边缘的撕裂痕迹更加明显。而且数字最大的那张边角突出来一小点，数字最小的，则是凹进去一些。” 沐汐清听得不明不白：“可是这些纸不是萧冉去拿的吗？” “数字是她写的吗？”段寻霜反问。 沐汐清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萧冉很快就拿着纸和笔回来了，那点时间根本来不及撕纸，再写下数字。 所以那些纸张是一开始是准备好的。 沐汐清有种茅塞顿开之感，难怪段寻霜会问这家酒吧是谁开的，萧冉又是不是喜欢玩数字纸牌游戏。 原来是这样。作为这家酒吧的老板，调酒师肯定是听沈羽灵的，那些一早准备的数字纸牌，早就被动了手脚。 “哎，但羽灵姐怎么确定小冉一定会选到数字最小的那张呢？”沐汐清疑惑。 段寻霜淡笑：“因为沈羽灵预判到了萧冉的想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本来萧冉是想在数字白纸上动手脚的，但是调酒师应该对她说‘最上面那张纸牌数字是最大的’类似这样的话，所以她才信誓旦旦地直接拿了第一张。” “再以萧冉对你们的了解，你和沈羽灵都会成为最后拿牌的人，但我是不确定因素，所以，她让我成为她之后第二个拿牌的人。而你肯定会让沈羽灵先拿，所以，在她的计算下，最小的那张牌就会被沈羽灵拿到。” “但是她没料到，调酒师和她说的完全是相反的。”段寻霜道。 所以，在看见沈羽灵的数字时，萧冉的表情才会那么难看，知道被调酒师，也就是幕后真正的主人，沈羽灵摆了一道。 所以，萧冉才会气急，当着一众好友的面问沈羽灵那种问题。以至于后面气得摔门而去。 沐汐清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段总，这么快就理清了。” 段寻霜应下了她的夸奖：“那……我的奖励呢？” 沐汐清没忍住笑：“你怎么天天就想着奖励？” 段寻霜理所当然：“不然呢？” 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沐汐清轻咬下唇，思索这次的奖励该给她什么。 不知不觉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单独的洗手台前，段寻霜慢条斯理地清洗每根手指。 抬头，长方形玻璃镶嵌在墙体中，照出她身后人认真思考的模样。 段寻霜不打扰她，在自动烘干机前烘干手。 洗手间内传来人清浅的惊呼声和争辩以及气弱的低声。 遇到了？ 段寻霜挑眉，无意探知别人的事。 沐汐清也听见了里面依稀传来的说话声，拉着洗好手的段寻霜往外走。 “赶紧走，不然等会撞见了好尴尬。”沐汐清边走边道。 怎么像是偷听到了什么，做错事的样子。 段寻霜笑意直达眼底。 两人没有回包厢，而是转入了隔壁一间没有人，也没有开灯的包厢。 “奖励。”段寻霜言简意赅，丝毫不忘。 “这次想要什么？”沐汐清问。 想要什么？ 黑暗中，段寻霜喉咙滚动，在前一间包厢闻到了太多的酒香，想法都变多了，她试探地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是让沐汐清亲这里的意思。 两人靠的极近，抬手的动作在黑暗中清晰捕捉，沐汐清明白她的意思。 明明没喝酒，可她的呼吸急促了许多，咽了咽口水，她直视段寻霜的脸部轮廓。 也只能看见脸部轮廓和五官的轮廓。 细长的手指顺着女人的额头滑至鼻梁，落在唇瓣之上，沐汐清心跳加速，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黑暗给了她安全的保护色，让她凭心而为，也可能段寻霜太过纵容她，让她无法无天。 指尖下滑，她轻轻地捏住女人的下巴，轻轻地转动女人的脸，轻轻地在侧脸落下一吻。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沐汐清偏着头，上半身贴着女人的胳膊，下巴抵在女人的肩膀上，平缓心跳。 包厢门被大力推开又关上，两个相拥而抱的人挤了进来，身体撞击在墙面发出细碎的声响，按到了墙壁上的灯，亮起来的一刹那，两两相对，一切都归为死寂。 第55章 沐汐清被突如其来的两人吓到, 一时间忘记了说话，她怔怔地望着背对着她，护着沈羽灵后背, 将其压在墙壁上, 弯腰低头啃咬对方脖颈的萧冉。 “……”沐汐清。 “萧冉，等会，有人。”正对着沐汐清的沈羽灵脸涨得通红，急急地推着身前的人。 可萧冉动都不动, 惩罚性地咬了下她颈间的软肉, 嘴里嘟囔着：“用这种话骗我？今天让我生气了这么久, 还不好好补偿我一下。” 她笑着扭过头, 要揭穿沈羽灵的谎言：“我看看哪有人，要是没有……” “啊！”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萧冉爆发出尖锐的鸣叫声，“你们……你们怎么在这？” 沐汐清被这一嗓子嚎得回过神来，捂住一边耳朵，降低高分贝的伤害, 脸上的红意将白皙的面容蒸的滚烫。 她说不出话来, 怎么就这么巧的和这两个人撞到了，还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缓解这份尴尬。 段寻霜眼底闪过一瞬而逝的惊讶，但接受能力比沐汐清强很多，她揉捏着沐汐清的耳垂, 身子斜侧了些, 将本来靠在她肩膀上的人护在怀中。 沐汐清俯下身, 脸埋在段寻霜小腹的位置，不愿见人。 段寻霜等她挑选了个舒服的位置不再动后，开口：“我和汐清出来透透气。” 沈羽灵别过脸，小口的呼吸，也有点尴尬。 萧冉胸口剧烈起伏，暗自庆幸刚才转过头，没做出更出格的举动，她轻轻拍了拍沈羽灵的后背，帮忙平复因过于激动而导致的心跳加速，嘴上却不忘：“透气？跑到另一间包厢拥抱着透气？” 她转过头时，恰好看见沐汐清呆滞不动的一幕。 小腹处的小脑袋缩得更狠了，段寻霜眼底笑意加深：“嗯。” 她太过镇定，连表情都不曾变过，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女人歪了下头，示意两人坐下，自然的将之前发生的掀过，话题转移：“你们和好了？” 很明显的事，可在这种尴尬至极的情况下，就成了最好的问题。 “和好了。”沈羽灵呼出气，牵着萧冉走到段寻霜对面的沙发坐下，唇角微弯，“闹了点小矛盾。” “可不是小矛盾。”萧冉傲娇，“要不是你今天中午放我鸽子，我能误会你？追根到底还是你的问题。” 沈羽灵哄着她：“是是是，我的错。” 一副任由对方怪罪的模样。 埋着头的人终于将头抬起，碎发被磨蹭的散乱在额前，有几根贴合在肌肤上，面颊被压出一小块一小块的红色痕迹。 沐汐清捋了捋碍眼的碎发。 段寻霜抬手帮她整理妆发。 “你们什么时候确立的关系？怎么都不事先通知一声？”沐汐清一根长发飘入口中，几次都没能顶出来，烦闷的准备将那根头发直接扯断时，脸侧伸来一只修剪圆润的手指。 “别动。”段寻霜顺着她的红唇将那根细发抽出。 沐汐清下意识舔了下唇。 萧冉只顾着和沈羽灵的事，没留意面前两人涌动的暗流，一股脑的和盘托出：“就那天和你一起去羽灵姐家吃烤肉的晚上确立的关系，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吗？就没立刻告诉你们。准备今晚聚会再告诉你们。” “今天中午她答应和我一起吃午餐的，我都预订好餐厅了，结果临吃饭时，她跟我说要去见一个朋友。” 萧冉不是小气的人，若是普通朋友，大大方方去见就好了，她压根不会放在心上，可偏偏那人是沈羽灵在国外留学时的追求者。 某种方面来说，那就是情敌，被女朋友放鸽子去见情敌，她可不得气死。没和沈羽灵说，她当即退了预订的餐厅，气呼呼的回家了。 等沈羽灵赶回餐厅的时候，没看见萧冉的踪影，却被告知预订的位置取消，她不明所以，给萧冉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十条消息，最终都石沉大海。 她跑到萧冉家，却被管家告知闭门不见任何人。 沈羽灵何其敏锐，见到这种情况猜到萧冉是生气了。只是不知道对方生什么气，询问多次无果。 一直到晚上五点，沈羽灵给萧冉发了条消息，问她今晚的聚会要取消吗？如果取消的话，她提前和朋友们说一声，以免她们白跑一趟。 发来的消息被萧冉曲解了意思，觉得沈羽灵是在暗示她，中午没有提前说就取消了餐厅的预订，害她白跑了。 不然为什么要在消息的最后加上这句话。萧冉被气笑了，倔脾气上来，她哼唧唧地回消息：【为什么取消。】 发完后，也不管沈羽灵后续给她发了什么，直接把人设置为消息免打扰，扔下手机就去洗漱，换衣服，化妆。 等她一切就绪，驱车抵达酒吧前的停车场，刚从驾驶位上下来就瞧见迎面而来的沈羽灵，也不知道对方等了多久，萧冉的心情因见到对方稍好了些。可转念想到中午看见的事，降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砰”的一声甩上车门，坐回驾驶位，锁了车，自顾自地在车里玩游戏，等沐汐清过来。 而沈羽灵见她这幅样子，不为难她，也不主动搭话，就站在驾驶位的车门旁，安安静静的。 萧冉更烦了，她索性扭头，连余光都不给沈羽灵，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可心总是忍不住往对方身上想。 好不容易熬到沐汐清和段寻霜来了，她直接打开车门，越过沈羽灵往那辆黑色宾利车走。 沈羽灵就默默跟在她身后。 “啊，那个时候我都没发现你们之间有问题。”沐汐清捂脸，“直到你说了我才知道的。” 那时她把萧冉拉到黑暗处，萧冉当时就说了句，她现在不怎么想和羽灵姐单独待在一起。 萧冉摆摆手：“这是不是不能怪我，你说要是段总约了你吃饭，临了却放你鸽子，去和暧昧对象见面，你生不生气？” 怪不得萧冉当时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沐汐清眼神不自觉地扫过身边的段寻霜，算起来，她和段寻霜都没有正式约过一顿饭，都是在半山别墅里吃的。 被无辜扫射到的人：“……” “我没有。”段寻霜低声辩解。 “我知道。”沐汐清。 沈羽灵无奈地看着越说越激动的人，接过话茬：“其实一开始我不知道她生什么气，她说暧昧对象和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才反应过来。”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沐汐清好奇。 萧冉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灭了，她偷偷看了眼沈羽灵：“就……我误会她了。” 抽到了最小的那张数字纸牌后，她明白是被沈羽灵和调酒师连起手来耍了。羞愤交加，她把沈羽灵叫了出去，铁着脸将人拽着一路往前走。 等走到走廊尽头，无路可走后，她索性拉着人进了洗手间：“有意思吗？中午放我鸽子，现在又给我布局，有意思吗？” 沈羽灵心平气和地问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去你家找你，也不愿见我。” 反被质问，萧冉冷笑一声：“怕打扰到你和别人的好事。” “什么？”沈羽灵蹙眉。 萧冉被她这幅故作不知的模样气笑了：“我今天中午约你吃饭，你是不是答应了？” “是。”沈羽灵。 “吃饭前十分钟，你和我说要去见一位朋友，是不是？”萧冉又问。 “是。”沈羽灵。 “是什么是？和我说去见朋友，结果迟到那么久，跑去见你的追求者，要不是我想着出去找你看到了，还被你蒙在鼓里。现在跑来问我怎么了？我就那么有病，上赶着往你身上贴？”萧冉眼眶通红，“不想谈就趁早分，别影响我找下一个。” 那位追求者她曾经见过，沈羽灵有一年回来，那位追求者第二天就跟着过来了，那时沈羽灵面无表情地说是普通朋友。她亲眼看见那位追求者表情僵硬了一瞬，然后笑着和她打完招呼后，无可奈何的对沈羽灵说：“我都追到这来了？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沈羽灵被她的话惊到，又被她眼底的泪花心疼到，叹息着将人搂入怀中：“对不起，我应该提前和你说清楚的。” 听到她道歉，萧冉更加委屈了，在沈羽灵怀中挣扎着，不让她碰。 “我的确是去见了你所谓的那位追求者，但没有和她暧昧的意思。早在她来的那一年，我就和她说清楚了，我有喜欢的人。”沈羽灵将她抱得更紧了，“乖，先别动，给我一点解释的时间，好不好？” 她的态度太真诚了，萧冉渐渐松了力度，糯糯地：“要是我不满意，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沈羽灵轻声哄她：“好。”她接着道，“她和她女朋友来沪城旅游，也在那家餐厅预订了位置，恰好遇到了，被她邀请聊了几句。” 沈羽灵抵着她的额头：“回去的时候，看见附近有家花店，就想进去买一束送你，才晚了时间。等我回去的时候，就被服务员告知你已经离开了。” 萧冉瘪了瘪嘴，她记得当时沈羽灵对面是站着两位女生，但她的注意力都被那位追求者吸引住了，没留心另一人。 所以，沈羽灵是和她们妻妻两人见的面？至于迟到，也只是因为要给她买花？ “你看。”见她老实了，沈羽灵掏出手机，点开和那人的聊天记录。 【沈，很高兴今天遇见你，你推荐的景点，我和我女朋友很喜欢。祝你和你女朋友今天玩得开心。】备注是那人的名字。 戒备心彻底消下去，萧冉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但脸面还是要的，她故意挑沈羽灵的刺：“那你下午不给我解释？” 沈羽灵无奈：“你给我机会了吗？” “那你也可以发消息告诉我这些啊。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会看消息的。”说着说着，萧冉的声音小了许多，她好像把沈羽灵设置成消息免打扰了。 不对，之前她可没设置免打扰，还回了她一条消息，追根究底，还是沈羽灵的原因。 “可我不知道你生气的原因啊。”沈羽灵点她。 “哦……”萧冉哼唧着，理不直气也壮，“那也是你的原因。” “是是是，我的原因，我以后做什么事，都和你报备，满意吗？”沈羽灵指尖滑过她的锁骨，引起一片颤栗。 “既然是你的错，不给我补偿吗？”萧冉仰头问。 沈羽灵笑着应她。 “于是就出现了这种尴尬的情况。”萧冉摊手，早已没了刚开始的尴尬，说完，她才意识到什么，盯着两人，“我记得我回头的时候，你俩也在搂搂抱抱吧。” “……”沐汐清。 怎么又转到她身上了。 “嗯……”沐汐清。 “你们该不会也打算……”萧冉适可而止，都是成年人，能得出她未出口的是什么意思。 “没有，我们只是……只是……”沐汐清编不出好的理由，她握住段寻霜的手，示意对方说点什么。 “透气。”段寻霜纵容地替她解围，说了最开始的答案。 萧冉信不信又能怎么样？总不能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行吧。”萧冉。 “天不早了，我们准备回去了。”出来快一个小时了，段寻霜的眼睛该敷药了，推迟太久，沐汐清怕对她眼睛的恢复有影响。 “啊，这么早吗？”萧冉惊讶，不过也没多问，“我送你们出去。” “我先去和她们说一声。”沐汐清起身。 难得和友人们聚一次，走之前若不知会一声，总是不好的。 “我和你一起吧。”沈羽灵按下准备起身的萧冉，和沐汐清一起出去。 “我很快就回来。”沐汐清道。 “好。”段寻霜。 沐汐清走后，萧冉独自一人面对段寻霜，莫名有了几分紧张感。她搓了搓手，找话题：“段总，您之前是不是去过A大？” 闻言，段寻霜看向她，唇角弯起礼貌的笑容：“去过几次。” 萧冉：“我之前好像在校门口碰到过您。” 这件事本应埋藏在记忆深处，今天近距离和段寻霜接触，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这件事。 女人的气质太出众了。 “很巧。”段寻霜。 她很好沟通的样子，萧冉大着胆子问：“段总，那啥，我在车窗外看见的是真的吗？” 她还是好奇。 段寻霜低笑：“汐清怎么和你说的？” “她说我看错了。”萧冉。 段寻霜：“那……应该是你看错了。” ＊ “走啦，下次见。”宾利车前，自动车门已经打开，沐汐清对着萧冉摆摆手。 “下次见。”萧冉软骨头似的靠在沈羽灵身上，想到什么，她猛地大跨步上前压低了声音，对沐汐清道，“汐清，那间包厢的事，你就当没看见。咳咳……那个什么，车窗内的事，我也当没看见，我们两两相抵，以后都不准说。” 沐汐清眨眨眼，慢半拍理解了萧冉的意思，她蹙眉辩解：“当时在车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萧冉给她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嗯嗯，没什么，都没什么。” 沐汐清重申：“……真的没有。” “好的，知道啦，赶紧上车吧。到家给我报平安。”萧冉笑道。 分明是不信的姿态。 车内，沐汐清特意检查了车窗的关闭情况，闷闷地坐在车坐上，有种放松下来，又没完全放松的感觉。 “没想到小冉和羽灵姐这么快就在一起了，我以为以小冉别扭的性子，还要磨蹭好长时间才行。”沐汐清感概。 段寻霜把玩着她的手指，认真的听沐汐清说话。 “不过也好，早点在一起，有什么误会立刻解开，总比一直憋在心里好多了。”沐汐清真心为两位好友感到高兴。 “羡慕了？”段寻霜问。 沐汐清偏过头，对着段寻霜那双诱惑性十足的眼睛，鼻息萦绕着女人身上的冷香和夹杂着的淡淡的酒香。 她顿住了，脑海里慢放起在那间包厢内，于黑暗中，她拥吻女人的场景，唇边的柔软和细腻似乎仍有余味。 薄唇轻抿，她转过目光，有那么一刹那，一股细小的灵感顺着头皮直冲大脑，激得她指尖轻颤。 她好像对段寻霜的感情有了更深的认识。 从那个凭心而为的吻开始。 车厢内的灯光被调成了暖黄色，隔板将空间分割成两部分，沐汐清没有回答段寻霜的问题，她喊了声驾驶位上的司机：“能把车厢内的灯关了吗？” “好的，夫人。”车厢暗了下来。 周围只有街道两侧的路灯，模模糊糊地照进来，等远离了市中心，两边路灯的数量减少，周遭变得更暗了。 段寻霜只是看着她，不问她关灯的理由，也不问她想要做什么。她给予沐汐清无尽的权利，像是无论做什么，她都坦然接受，全盘照收。 印证被萧冉突然开门而打断的思考般 ，沐汐清舌尖滑过上齿，握着女人的腰，回顾在那间包厢中亲吻时的画面，找寻心动的痕迹。 她慢慢地靠近女人，空闲的手护住段寻霜的后脑，一点点朝着自己推进。 兴许是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段寻霜闭上了眼 ，等待着。 唇重新落到了女人的脸侧，怦然心动的感觉越发强烈的出现，密密麻麻席卷全身，注入血液灵魂中。 无人打扰下，这次停留的时间很长，许久后，沐汐清侧过脸，用脸颊触碰段寻霜的脸颊。 她也许有了答案。 她道：“段寻霜，再多给我点态度，我快答应了。” 第56章 在夜色的掩护下, 沐汐清和段寻霜回到了半山别墅，车门打开，段寻霜矮身而下,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 转过身，伸出手护着坐在里侧的人下来。 沐汐清握住女人的腕骨，借着力度下车。 “小宁在客厅等我们呢。”别墅内，本该无人暗淡的一楼, 有光从里面探出。段寻霜展露笑颜, 眉宇舒展开来, 似是提醒, 又似对这个妹妹无奈。 沐汐清心领神会，透出的光在别墅前的草坪打在一层浅淡的光晕和阴影，手部姿势调整, 虚虚的握住女人的手腕：“今天出去应该把她带上的。” 段寻霜弯唇，心情愉悦。 不出所料，别墅大门刚被推开，两人的身影还没完全显露, 一根看不清的小物体擦着两人的中间飞过, 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段宁靠在入户口前的装饰桌上，指尖捏着一根圆柱形的长条状物品, 一下下点着桌面，在桌面上留下一个个小点。 沐汐清扭头看了眼地上的东西，是根粉笔头。 “姐, 嫂子, 你们出去玩, 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段宁控诉两人的行径。 沐汐清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捡起来。”段寻霜淡声道。 “嗯？”沐汐清看她。 捡什么？ 下一秒就看见面前兴师问罪的女生脸垮了下来，欲哭无泪的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粉笔头，扔进垃圾桶。 原来是这个。 沐汐清不免好笑，怎么气势汹汹的人，被段寻霜说了声，气焰就消没了，反倒还委屈巴巴的模样。 “嫂子，你看我姐，呜呜呜，我都要开学了，她对我还这么凶，一点都不顾及姐妹之情。”段宁聪明地挽住沐汐清的胳膊，隔着点距离和她嫂子告状，“有的时候我真怀疑，我是不是我姐的亲妹妹。” “怎么会，今晚我和你姐姐去的地方，不适合你，你姐姐担心你无聊，才没有叫你的。”沐汐清安抚女生的心情。 “嗯，我也怀疑，下次去做个鉴定。”段寻霜语气更淡了。 本被沐汐清安抚好的段宁闻言“嗷”的一声，更伤心了：“嫂子，你看她，你看她，一点姐姐的样子都没有。” 段寻霜牵着沐汐清往客厅走，顺手关了大门，不理会她的鬼哭狼嚎。 沐汐清一边是段寻霜，一边是段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心是偏向段寻霜的，出口的话却是偏向段宁的：“对小宁好一点。” 段寻霜眉眼间温柔尽显：“好。” 段宁得意：“嫂子真好。” 沐汐清莞尔：“你不会一直等着我和你姐回来吧？”算算时间，来回路程加上在外停留的时间，约莫两个小时。 好像真的可怜兮兮的，沐汐清泛起爱屋及乌的怜爱：“晚上吃了吗？” “吃了。”段宁笑，老实交代，“我晚上本来是打算出去一趟的，给司机打电话，才知道她送你们出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让其她人来接我。估摸着你们快要回来的时间下来的。” 段宁笑嘻嘻地坐在沐汐清身侧。 “我担心你等久了。”沐汐清道。 “对了，嫂子。”段宁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姐，见她姐没反应，道，“九月初你有时间吗？” 沐汐清想了想，近段时间工作室除了单独定制的手办外，没有其余手办需要发行，她也不急着做下一套手办出来，时间算得上充裕。 “有的，怎么了？”沐汐清。 “想让嫂子送我去学校。”段宁瘪了下唇，委屈的声线让人心软软的，“开学好多人都有家长送，就我没有。” 沉默着的人挑眉，怪不得等在这，所求的是这个。 沐汐清本就因为今晚忽略段宁的事抱歉，又被女生说话的可怜口吻引得下意识就答应了她的恳请，笑道：“可以啊，你什么时候开学？要提前一晚出发吗？” 段宁“嘿嘿”道：“不用，宿舍都是固定安排好的，跟大一时一样。”她想了下，“大二九月三号，四号两天报道，我三号去，和室友，朋友们聚聚。” 三号，沐汐清再次确定那天没有事做，她点头同意：“可以啊，我记住了。” “谢谢嫂子，嫂子真好。”段宁激动地蹭了蹭沐汐清的胳膊，又觉得太过亲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主动松开沐汐清，“那嫂子，你和我姐慢慢聊，我先回卧室啦。” 女生青春洋溢的小跑上楼，在旋转楼梯的连接处，可以看见客厅坐着两人的位置停下，探出小半个身子：“嫂子，我爱你。” 说完，像是怕迎上她姐的目光，一溜烟的消失了。 沐汐清无奈地笑了笑，她扭过头打趣身边人：“你这个姐姐有点不称职哦。” 罕见的，段寻霜承认了：“有点。” 沐汐清唇边的笑意收敛，感觉到女人周身微弱的气场变化，她听到女人继续道：“自成年后，我很少参与小宁在外的生活。” 一方面，是接手段氏后的忙碌，另一方面，是段宁对她的体谅。 段宁刚上大学的时候，她提出送对方去学校，被女生连声拒绝：“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姐是段氏新一代的领头人。会给我带来困扰的。” 她想着也是，只能作罢。段宁在外向来低调，司机将她送到校门口，想帮她把东西送到宿舍，都被拒绝了。 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就把东西送过去了，一句抱怨也没有。 到底是渴望有人送自己的，所以才借着由头让沐汐清送她去。 沐汐清被她感染：“小宁不会怪你的。” 段寻霜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她很懂事。” * 段寻霜眼睛恢复的很好，一连两个小时没敷药，眼底都不曾有变化，除了略显干涩外，不知情的人根本无法看出她眼睛的问题。 等段寻霜洗完澡出来，沐汐清已经准备好绸缎和药膏了。 段寻霜乖巧地坐下，微扬着头，方便沐汐清动作。 “今晚要早点休息吗？”沐汐清边系绸缎边问。 段寻霜毫无困意：“晚点。” 沐汐清发出轻声，以示自己听见了。 空气冷凝住，都没有要开口的念头了，在一楼的气氛被段宁引燃，现在两人单独相处，那种旖旎的氛围不知从哪里蔓延出来。 环绕着距离分外靠近的两人。 包厢内的吻，车厢内的吻…… 沐汐清指尖擦过段寻霜的侧脸，细腻的轻滑着，游走坠落。 和以往一样，调整绸缎的舒适程度，形成的肌肉记忆让她甚至不用询问段寻霜的意见，就能轻而易举的调整好。 无事可做了，沐汐清猝然被自己别扭的小心思逗笑了，她轻笑一声，引得段寻霜不解地抬头。 “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段寻霜好奇。 沐汐清摇头，发觉身前人的眼睛被遮挡，无法看清，她接了句：“不是。” 段寻霜没得到回答，莞尔：“好。” 她有好奇心，但往往点到为止，沐汐清说，她便悉心倾听，沐汐清不愿说，她从不强求，当个安静的倾听者。 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床对面的桌子上，摆放着的模型手办和满载星星的玻璃瓶相对而立，似在无声的注视两人。 沐汐清歪头看了会，指尖蜷缩：“那些星星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她记得段寻霜曾经说过，每一颗里面，都藏着她叠时的心情，这么多颗星星，该含着多少截然不同的心情。 段寻霜头朝着玻璃瓶的位置：“嗯，很重要。” 沐汐清想问，有多重要，可这太冒犯了。 “送你。”段寻霜突然道，“送给你。” 沐汐清怔愣：“送我？” 段寻霜低笑，尤有无可奈何：“其实，这本就是你送予我的星星纸叠的，也算是物归原主？可以这么说吗？” “我送给你的？”沐汐清茫然。 她幼年的记忆中，不残留任何有关段寻霜的记忆，虽然段寻霜和她坦白两人小时候见过，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帮助了段寻霜。 可大脑中的缺失无法找回，她也无意纠结过往岁月痕迹：“我小时候，是有段时间沉迷叠纸星星。” 如果说，是那时的她送予段寻霜的，尚有可原。 “你帮助我那天送我的。”段寻霜道。 她没有说沐汐清将纸星星递给她时，曾答应她，待她将纸星星叠好之日，会过来找她。 没有必要了。 沐汐清了然，笑道：“真送我？不怕我看见里面的内容？” “本就是要送你的。”段寻霜坦然。 沐汐清被勾得心痒痒的，她半蹲在段寻霜身前，细长的手指勾住女人随意垂落的小指，仗着段寻霜对她的喜欢和纵容，捏了两下。 段寻霜配合着，勾了勾小指。 “那……谢谢。”她眼底浸透着浓郁的笑容，她贴近段寻霜的耳畔，即使这个时候，还不忘实施空白教导她的钓人，侧脸碰了碰女人的额头，蹭了蹭。 今晚的两次亲吻过后，她对此稍稍得心应手了点。 温软相贴，段寻霜弯唇。 是个天赋很好的学习者，但还需要再多学点别的，不至于简单的钓人举动后，就羞涩的脸红心跳。 心中有了计较，段寻霜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重。 车内，沐汐清说的话长久的存在心中，她按下掌心，难耐地绷紧指节。 再多表达点态度。她会的，会让沐汐清完全放心的依赖她。 她向来有把握，尤其是复明后，先前因自卑而不敢过于追求的心荡然无存，化为驱使她将面前人拥入怀中的勇气。 沐汐清走到那张长桌前，半弯下腰，凝视着那瓶中的纸星星，五颜六色的纸星星混杂在一起，仔细看过去，最下方的纸星星成色比上方的颜色稍浅一些，是时间沉淀的痕迹。 段寻霜将它们保存的很好，沐汐清的心蓦地揪痛起来，颤抖着点在冰冷的玻璃瓶上，垂下眼眸，敛去漫天的情绪。 如果早点遇见段寻…… 往事过往，沐汐清沉下气，她小心翼翼地抱起玻璃瓶。 脚步声响起，沐汐清诧异地回过头。 段寻霜一袭浅色睡衣立于她身后，精致白皙的面容在她瞳孔中无限放大。沐汐清被她突如其来的到来弄得防备不及，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在桌沿上。 桌面上的东西因此轻微晃动了下。 “你……怎么过来了。”眼前的人依旧蒙着绸缎，竟然在不用看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走她身后。 “想靠你近一点。”像是感知到她心中所想，段寻霜道：“这间卧室，我走过无数遍，对于里面的陈设摆放都有印象。” “撞到哪了吗？疼不疼？”段寻霜关心。 经她这么一提，后知后觉感到一阵疼痛，无意让段寻霜担心：“不疼。” “撒谎。”段寻霜轻声。 沐汐清耳尖泛红，侧过脸无声地笑着，连带着说出的话语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疼。” 段寻霜伸手，护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揉着：“这里吗？” 沐汐清耳根通红发热：“下面点。” 段寻霜手掌下滑，确定：“这里？” “嗯。”沐汐清呼吸都是热的，哑着嗓子发出单音节。 “好。”段寻霜认真地揉着那一处，温声道歉，“吓到了你。” 背部的疼痛被很好的缓解，沐汐清羞涩地按住段寻霜压在她后背的手，小声：“好了，不疼了。” “好。”段寻霜收回手。 沐汐清反倒被她这幅坦然的模样弄得不知所措，她以为段寻霜会像她那种钓人的手法般，让她羞涩，将她弄得面红心跳。 可段寻霜没有，她很乖地收回了手，摸索着后退几步，鞋跟触碰着床边，她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只说：“在我这，不用避讳。” “嗯。”沐汐清没心思听清段寻霜的话，她轻而缓地放下玻璃瓶，偷偷瞥了眼段寻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点开和空白的聊天界面。 【在吗？我有问题想要请教。】沐汐清。 “叮咚。”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 沐汐清下意识看了眼，是段寻霜的手机，她没放在心上，又给空白发了个表情包。 “叮咚。”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响了声。 沐汐清再次抬头，提醒：“有人给你发消息，要把手机拿给你吗？” 段寻霜眉心几不可查地蹙起：“好的，旁边的蓝牙耳机一并给我拿来，可以吗？” 沐汐清应了声“好”，将段寻霜的手机和蓝牙耳机递到女人手边，猜测是工作上的事，她退到另一边。 盯着屏幕上的一动不动的消息提示。 空白在忙吗？ 余光瞥见段寻霜戴上了蓝牙耳机，解锁，隔着一段时间，她无法看清女人屏幕上的内容，她别过头，继续等待着空白的消息。 机械音传入耳中，段寻霜按灭屏幕：“汐清，我有点事需要处理。” 沐汐清了然：“我回去洗漱。” “汐清。”段寻霜喊她。 “怎么了？”沐汐清抱起玻璃瓶。 段寻霜握着手机，小巧的白色定制耳机挂在耳上，她语调上扬，是轻快的期待：“你洗漱完还来吗？” 沐汐清脚步停滞，她反问：“你希望我过来吗？” 段寻霜笑了笑：“那……晚安，好梦。” “明天见。”沐汐清。 * 抱着玻璃瓶回到自己的卧室，还未将其放下，手机发出“叮咚”的提示音。 空白的消息来了。 将玻璃瓶放好，左右看了看，确定不会因为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掉落后，她满意地坐在桌前的软椅上，双腿交叠，点开手机。 【在的，有什么事呢？】空白。 【就是，我……好像反被钓了……】沐汐清不确定。 段寻霜应该不算是钓她，是无意识的举动，让她蠢蠢欲动。 【嗯？她钓你？为什么这么说呢？】空白。 沐汐清组织语言：【可能她本意没有钓我的意思，可不经意间的举动会让我产生一些被钓的错觉。】 【我该如何调节这种呢？】沐汐清提出问题。 空白备注下方的那行小字时隐时现，好像对面的人也在困惑。 沐汐清无意识地咬唇，她这算不算是为难空白了。 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按动，在输入框打下：其实也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 空白的消息弹出：【你反感吗？】 输入框中未发送的文字被删除。 反感吗？不反感，沐汐清听见心底深处的声音，她不仅不反感，甚至还隐隐开心，被女人的主动和关心的话语牵引着。 目光再度触及到那瓶玻璃瓶。 她真的会无尽沉沦。 【不反感。】沐汐清。 【你希望她钓你吗？还是更想要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空白。 【都想。爱是互相的，我想她主动，也想自己主动。】沐汐清微红着脸。 打字的间隙，她用手为自己扇了扇风，降低脸部的温度。 【那就平常心对待，对于她的主动，你心安理得的接受，不喜欢的，可以直白的和她说。】空白。 【嗯呢，我会的。】沐汐清。 段寻霜目前所做的一切，没有一件是她不喜欢的，尤其是那封情书，直击她心灵的最深处，让她面对段寻霜的防线一次次的降低，直到现在，毫无防备。 【好的，还有什么问题吗？】空白问。 沐汐清想了想，这件事有点涉及到私密，她不大好意思直接和空白说。 反正不会见到，空白也不会知道她是谁，心一横，她打字：【每次我故意贴近她的时候，我总是比她还害羞，这种又该怎么调节？】 看见段寻霜害羞，能够短暂的让她忘记钓人时羞涩，可事后，那种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更为惊人，将她裹挟着，没入无边的羞涩中。 【次数多了就好了，或许，你可以大胆一点。】空白。 【大胆点，不要停留在表面的言语逗弄上，说不定就会好很多。】空白。 大胆点？她已经很大胆了，再大胆，该怎么大胆。 沐汐清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幻化出她强硬地护着段寻霜的后脑，另一只手护着女人的腰舔吻着…… 她大口喘着气，光是简单的想想，就让她止不住的心颤，若是真的做出来这种事，她不敢想，她会不会临阵脱逃。 “好可怕。”她低喃自语。 【这个可能不行。】沐汐清实话实话，【我做不出来的。】 【嗯？只是增加点肢体接触，比如拉拉手，靠在她身上，这种做不出来吗？】空白。 空白说的是这种吗？沐汐清脸爆红，是她多想了。 【可以的……】沐汐清。 【嗯呢，那就可以。】空白。 不敢再聊自己的事了，再聊下去，晚上她会睡不着觉的，她关心空白的进度：【你呢？还没在一起吗？】 【快了，我还在追求她，有的时候，还要教她怎么钓我。】空白。 【啊？怪不得你好像会的很多的样子。】沐汐清好奇，【那她钓你了吗？】 【钓了，她很可爱，钓人的方式也很简单，我很喜欢。】空白。 沐汐清真心祝福：【祝你们早日在一起。】 【你们也是。】空白。 和空白聊天结束，沐汐清瘫在软椅上，她视线长久地落在面前的纸星星上，静默着，静默着，生出一种拿起一颗，拆开里面内容的想法。 “先洗漱吧。”沐汐清叹息，身上沾染的淡淡酒香，无人的时候，越发明显，很不好闻。 拿上换洗衣物，她拉开最里面的柜子，查看里面的浅蓝色信封，指腹轻柔地抚摸着，弯弯唇，她走进浴室。 半个小时后，携带着满身的水雾而出，她擦拭着滴水的发丝，而后随意地披在肩后，任由细小的水珠滚落，打湿单薄的睡衣。 她重新回到玻璃瓶前，确定手上的水渍擦干净后，她打开玻璃瓶的盖子，深吸一口气，怀着满心的真诚，细长的手指缓而慢地搅动玻璃瓶内的纸星星，而后从中间位置夹起一颗。 是一颗深紫色的星星，观赏了会掌心的星星，她翻转，找到拆开星星的纸头，小心翼翼地抽出那根长条，唯恐不注意，损伤分毫。 她舍不得弄坏。 纸星星随着纸条的展开而逐渐变小，最终化为长方形纸条。 纸条的内里，用黑色钢笔落下一行文字。 “XX年九月十三日，她在树荫下看书。” 这一年，是她和段寻霜聚会相碰的那年。而有关这天的记忆，她记得不太清楚，应该是高中刚开学没多久。 沿着纸的痕迹将星星叠好，放在一边，她再次掏出一颗。 “XX年十月三号，听说她和朋友去旅游了。” 几乎每年国庆长假，她都会和朋友们出去，看遍各地风光。 “XX年，二月三日，最后一次去见她，以后……就不关注了。” 沐汐清的心被这一行文字刺痛，这一年，是她十八岁成年礼，原来段寻霜也来了吗？这天，她决定最后一次来见自己，那么为什么后面还会和她联姻。 中途又发生了什么吗？沐汐清迫切的想要知道。 她手掌压在玻璃瓶口，发丝的水因她的大动作甩在桌面上，她急急地再一次拿出纸星星，窥探段寻霜在其中留下的文字。 一连十数个，都是成年礼前的，中间的时间跳转极大，成年礼后的寥寥无几。 “XX年十二月三日，她拒绝了别人的表白，她说喜欢女生。我好像有希望了。” “XX年十二月十号，她拒绝了女生的表白，说要等法律同意。再等等……” 一个小时过去了，玻璃瓶中的纸星星还有大半。每一张星星纸上的内容，沐汐清都看了又看，不舍拿下一张。 巧合般，她选到了成年礼第二日的纸星星，段寻霜很少连续的折纸星星。 “XX年二月四日，昨天和她对视了，一夜未眠，都是她，我好像喜欢上了她。” 第57章 一颗颗纸星星被拆开, 再被叠好，长时间的情绪流转，沐汐清分不清到底是喜悦多一点, 还是对这些年的段寻霜心疼多一点。 将纸星星悉心放入玻璃瓶中, 她留下了其中一颗，上面的日期是同性法案通过的那日，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我可以去追她了。” 确定联姻前，她并没有看见段寻霜, 更没有被段寻霜追求, 她记得, 段寻霜是在这个日期后不久, 突然没了消息的。 仔细算来，这期间，正是段寻霜眼睛出现问题的时候。 心口酸涩的被堵上一团棉花, 呼吸不上来。 掌心合拢，额头轻抵，她将这枚纸星星放入玻璃瓶中，盖上盖子, 玻璃瓶往里面推了些。 她望着像是被翻新过的纸星星, 嘴角终是扬起清浅的弧度，眼底漾着快要溢出的感动。 “晚安。”她低声，不知是对谁说的。 一夜无梦, 今日的沐汐清难得睡了个懒觉，当刺目的阳光顺着窗帘钻入，在地板上照出规则的光斑, 一切有了形状般, 伴随着微风浮动, 浅蓝色的窗帘摇曳摆动，在光中起舞。 躺在床上的人睫毛颤动，有了苏醒的趋势。身子翻转，沐汐清大脑缓慢运转开来，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开始摩挲扔在枕边的手机。 拾起那块长方形物体，按亮。 与外面的阳光相比，睡醒看着的屏幕，冷光都柔和了许多。 “十点了……”沐汐清几乎低喃地扔下手机。 下一瞬，意识到什么，身体先于理智做出反应，猛地坐起身，不确定地再次拿起手机，查阅上面的时间。 “十点零九……”这么晚了。 凌晨四点才入睡，这个时间醒来，倒也正常。 屏幕上显示着几条微信消息。 不出所料，是段寻霜的。 沐汐清缓了缓神才将微信点开，两条消息映入眼帘。 【汐清，还没醒吗？】段寻霜。 【睡醒别忘了给我发条消息哦。】段寻霜。 沐汐清反反复复地看这两条消息，被女人结尾的“哦”字逗笑了，有种故意卖萌的嫌疑。 她打字：【醒了。】 段寻霜的消息几乎是秒回的，沐汐清刚将手机扔到床上，以五指做梳，随意地梳理发丝，就听见“叮咚”一声。 【饿不饿？我让王妈给你煮了粥，吃点？】段寻霜。 沐汐清想了想，打字：【好的。】 其实距离午餐时间没多久，她可以拿点小零食垫垫肚子，只是…… 她洗漱完，给段寻霜发了消息。 【我下楼了。】沐汐清。 【好的。】段寻霜。 沿着旋转楼梯而下，王妈端着热乎乎的白粥往餐厅走，见她下来，高兴地：“夫人，你下来了，段总让我给你煮的粥刚好。” 沐汐清不好意思地：“麻烦你了，王妈。” 王妈笑着：“不麻烦，不麻烦，还有小菜，我等会给你端来。” 说着，王妈像是看见了什么，笑容更大了，脚步匆匆地往餐厅走，在躲避什么。 沐汐清不明所以，跟着要加快脚步。 肩上搭上一只手，柔弱无骨地捏了捏她的肩膀，冷香瞬间侵袭包裹，沐汐清眉眼弯曲，扭头：“早啊。” 段寻霜弯唇：“早啊。” 她的眼神太过赤诚，沐汐清羞意翻涌，低低地解释：“睡得太熟了，早上没起来……” 段寻霜猜到了：“先去吃饭吧。” 沐汐清点点头，查看了下段寻霜的眼睛，等对方和自己踩在同一层阶梯上，两人并肩朝着餐厅而去。 王妈站在餐桌边，等待着什么，听见餐厅的门被拉开，王妈笑着和两人打招呼，去厨房端小菜。 沐汐清扫了眼王妈的背影，陡然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一直待在餐厅，是怕撞见她和段寻霜会发生什么吗？沐汐清抿住唇，无声地笑了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段寻霜微微歪头，擒着淡淡的笑意，她将白粥往沐汐清的身前推了推，抬头要叮嘱对方小心烫时，不期然瞥见面前人腼腆的笑容。 一时随心问出。 沐汐清没忍住笑出声，她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她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等王妈将小菜送入，离开后，她接着道，“你下来时，王妈一直待在餐厅没出来……应该是怕看见我们做什么。” 捏起勺柄，沐汐清挖起一勺白粥吹了吹放入口中，又拿起筷子夹起小菜，放入勺子中，一并咽下。 “你吃过了吗？”答案很明显的问题，显得沐汐清没话找话。 段寻霜果然笑道：“吃了。” 捏着勺子的手一顿，沐汐清想到什么，她手肘撑着桌面，头向下低了点，用小指理开额前的发丝，偏头看无事可做，只能眉眼含笑的看她吃粥的女人。 有了念头。 她理所当然地放下勺柄。 “不合胃口吗？”段寻霜问。 沐汐清狡黠地：“我喂了你这么久，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应该？” 不知为何，她对段寻霜提要求的语气愈发熟稔，理所当然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段寻霜已经确定了各种关系，两人心知肚明，却都不明说。 段寻霜想要她亲口给出回答，而沐汐清，也要亲口说出那个回答，卡在两人之间的那张单薄的，可以随时戳穿的纸，才会彻底消弭。 被沐汐清的小心思可爱到，段寻霜扬起眉梢：“那……” “没有奖励。”沐汐清急忙出声。 段寻霜没忍住，轻笑出声，将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那我试着喂喂小沐设计？” 没有多余的意思。 沐汐清也被逗笑了，她将碗推到女人面前，椅子往女人身边搬了些，单手支撑着下巴，懒懒散散地等待投喂。 像是本该如此。 段寻霜眼底笑意浓郁，敛下眸子，接过沐汐清的勺子，姿态优雅地挖起一勺白粥，放在唇边吹了吹，准备递过去的时候，手腕顿了下，将勺子重新平放在粥上。 在沐汐清不解的注视下，用筷子夹起萝卜丁放入勺中的粥上面。 而后不放心地又吹了吹，勺子边缘轻碰唇上，感知上面的温度。 沐汐清眼神柔软，揽过垂下的长发，低头，含住。 这样吃饭的速度会慢上许多，段寻霜不急，沐汐清不催，一碗白粥硬生生吃了十分钟才吃完。 放下空碗，段寻霜抽了张纸，点在沐汐清的唇边，擦拭并不存在的白渍。 沐汐清享受着她的服侍。 “喜欢吗？”段寻霜温声问。 沐汐清：“喜欢。” 红唇翘起，段寻霜又问：“还要吗？” 沐汐清推拒：“吃饱了，”想到过一会就是午饭的点了，她道，“午饭怎么办？” “十二点吃？”段寻霜给出时间。 沐汐清刚吃完粥，立刻吃午饭肯定吃不下去，但若是不吃，距离晚餐还有一下午的时间，难免会饿。 一个小时后再吃，时间差不多。 “好。”沐汐清应。 她吃完后不久，王妈进来收拾碗筷，沐汐清道了声谢。忽然，餐桌上的手机震动开来。 屏幕同时亮起，显示出来电人的头像和昵称。模糊记得，好像是沐仁瑞的。 她同意对方的好友申请后，也没改备注。至于对方的手机号码，还在她的黑名单里，没放出来。 连个消息都不发，直接打语音过来。 段寻霜也看见了：“你朋友？” 看着不像，连个备注都没有。 “沐仁瑞。”沐汐清道。 段寻霜问她：“要接吗？” “不接，倒胃口，我怕一个小时后吃午饭的心情都没了。”沐汐清甩了下手，不在意地按下红色按键。 沐丰安让她同意沐仁瑞的申请，可没说一定要接对方的电话，回对方的消息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沐汐清捏了捏后颈，吃饱后的满足让她心情都好了不少。 有关那瓶玻璃瓶的事，两人默契的没提。 她知晓她看了里面的内容，而她知晓她知道，这就够了。 * 午后，半山别墅迎来了一位客人。 彼时沐汐清和段寻霜刚吃完午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搭话，段宁坐在两人的对面，津津有味地玩着游戏。 伴随着胜利过后的昂扬声，段宁“耶”地晃了晃身子，心满意足的靠在软垫下：“又升了一星。” “对了，嫂子，你什么段位了？”段宁问。 “钻石。”这段时间零零散散的玩了几把，分上的不多。 段宁摩挲着下巴：“嫂子，段位有点低哦，我跟你匹配不了。” 沐汐清莞尔：“我现在也很少玩了。” “姐，你好像也是钻石来着，跟嫂子排位正好。”段宁拆开一包小零食道。 “你姐微信区的，系统不一样，而且才青铜。”沐汐清打趣某人。 段宁拆零食的动作一顿，别有意味地看着她姐，揶揄：“是啊，姐，怎么回事，赶紧换到企鹅区，好跟嫂子甜蜜双排啊。” 沐汐清忍俊不禁：“没关系，我微信区开小号了。” 段宁眨眼，饶有意味：“哦~马甲号啊。” 沐汐清应：“算是。” “段宁。”段寻霜喊她名字。 段宁当即打住。 姐妹俩的氛围太好了，沐汐清勾着段寻霜的手指笑。 一阵门铃声响起，打断了室内的一片祥和，三人同步回过头，王妈已经去开门了。 “奶奶来了吗？”段宁站起身，手中却是开启了新一盘游戏，无所顾忌的模样，“奶奶现在来，都不发消息了。” “哇哦，欢……”一道颀长的身形出现，段宁潜意识地要说欢迎的讨巧话，话语却随着看清来人的模样而止住，哽在嗓子里。 段宁微张着嘴，保持着说话的姿态，语调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规矩地站好，态度极好地：“舒然姐，你怎么来了？” 夏舒然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清纯无害的脸上漾着青春的笑容，宛若邻家姐姐般，温柔又美好。 这幅外貌欺骗了太多人。段宁咽了咽口水，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过来，她用眼神暗示她姐，但她姐的关注全在进来的人身上，无瑕顾及她。 “小段宁，好久不见啊。”夏舒然抬手，小幅度地晃了晃。 “好久不见……”段宁悻悻。 “什么时候回来的？”段寻霜起身。 “昨天。”夏舒然走过去，弯唇和沐汐清打招呼，“沐小姐。” “夏小姐，好久不见。”沐汐清记得她，在段寻霜眼睛尚未复明时，夏舒然就曾来过这里，她还将人带到段寻霜的书房前。 她记得那时，对方的脖颈上全是……眼神不自觉地瞥了一眼，这次干净如新，白皙的肌肤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沐汐清无声松了口气，怕段寻霜看见尴尬。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她又觉得好笑的打消了。 段寻霜和夏舒然是幼年好友，她和夏舒然不过一面之缘，段寻霜定然了解好友的性格。 是她多虑了。 “跟我来书房。”段寻霜转身直接道。 夏舒然没有立刻跟上，她看着极力降低存在感的段宁，歪了下头，来到对方身前，低眸瞥了眼亮着的手机，最上方的倒计时已经快结束了，而段宁还没有选择。 “舒然姐。”段宁战战兢兢。 夏舒然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她，暖声问：“怎么还不选择？”她点击屏幕，“玩什么位置？” “打野……”段宁颤抖着手接过那根棒棒糖。 夏舒然笑了笑，在最后关头选择了个打野位的角色：“好好玩，输了……” “舒然。”段寻霜平声，“别吓小宁。” 夏舒然搭在女生肩膀上的手上移，摸了摸女生发顶，这次没说什么，越过沐汐清，几步跟上段寻霜的步子。 “好久没见小宁了，多和她聊聊都不行？”夏舒然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 直到完全听不到两人的声音，段宁跌坐在沙发上。 沐汐清察觉到女生隐隐的害怕，她安抚性地顺着女生的背部：“怎么了？你害怕她吗？” “还好……”段宁。 沐汐清蹙眉：“她对你做过什么？” 应该不会，段寻霜对她的态度很好，依照段寻霜对段宁的关心程度，若是夏舒然做了什么伤害段宁的事，势必不会对她这么平和。 “是不是有误会？”沐汐清问。 段宁怔愣地盯着屏幕上进入游戏的界面，手指僵硬地不知该如何操作：“她没对我做过什么。” 夏舒然没对她做过什么，可她见过她对夏家那群妄图和她争位的人，手段有多么狠厉。 夏舒然刚成年，就将夏家牢牢地握在手中，她小时候去夏家拜访，喊过的那些叔叔伯伯，凡是和夏舒然争过的，以后的日子，她再也不曾看见过，连消息都不曾听说过，就像是人间蒸发般。 她曾见夏舒然笑盈盈地断了一位叔伯的路，事后还故作小辈姿态的问对方，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让那位叔伯气得双目血红，辱骂不已。 “嘘，叔叔，夏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满嘴脏话，毫无教养可言。”夏舒然高坐位置，漫不经心地睨着被按在地上的人，捂住嘴，青筋暴起的男人，玩味肆意，“身为小辈，我本不应该管教叔叔，可，这太有失夏家颜面了。” 再后面，她被夏舒然发现，那人笑眯眯的扶起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给她，问：“怎么又往我办公室钻？你姐姐呢？夏姐姐送你回去，好不好？” 是的，她小时候因为她姐和夏舒然的关系，经常有事无事就跑去找夏舒然玩，溜进对方办公室躲着，等她姐姐和夏舒然找不到她，再钻出来吓两人。 而自那以后，她再也没主动找过夏舒然。 毫不顾念血缘亲情，那种会成为束缚很多人行动的存在，在夏舒然眼中，和陌生人别无二致。 她是个极致的利己者。 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想想，也能理解夏舒然的做法，在那种环境中，她不对那些人动手，那些人也会逼着她动手。 那时的她尚小，无法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而今天，则是条件反射，突然看见，记忆侵袭，还是心惊。 “我就是……小时候被她说过……今天她突然来，还有点不习惯，嘿嘿。”眼睛调整心情，不打算让她嫂子知道这些。 沐汐清信以为真，宽慰她：“好啦，她和你姐姐去书房了，别想那么多了。” “嗯。”段宁扯出牵强的笑意。 也就她姐还能心平气和的和夏舒然沟通了。只是不知道夏舒然这次来段家是为了什么。 段宁无心管这些：“嫂子，那啥，我先回卧室了，你有事给我发消息啊。” “好。”沐汐清。 ＊ 书房内，段寻霜给夏舒然倒了杯水递过去：“这次回来还走吗？” 她问的是是否还要去本城。 “明天走。”夏舒然抿了口水，想到段宁面对她时的小惊慌，恶趣味地挑了挑眉，“小宁怎么还很怕我的样子？” 段寻霜捏起桌面上的钢笔，夹在两指之间转动：“当初她在你办公室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次的段宁回来后，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只是在她提到夏舒然名字时，捂住耳朵，很排斥的模样。 那时段寻霜还疑惑，要知道小时候的段宁最喜欢的就是有事没事往夏舒然办公室跑，甚至后来为了方便她，夏舒然还给她开了最高权限，可以不用预约，自由进入夏氏。 而且，从那以后，再也不往夏舒然那跑了，她有时提出带对方去，段宁也是直摇头拒绝。 可任她如何问，段宁也只说没事。问夏舒然，对方也说不清楚。 见不影响段宁生活和心情，段寻霜也就任这件事过去了。 “没什么。”夏舒然耸耸肩，抿了口水，“听说你眼睛好了，回来看看你，顺便收拾收拾家里，大半年不在，蜘蛛都开始结网了。” 段寻霜听出她话语中的意思：“哪个？” “一位……堂哥？”夏舒然想都懒得想，“我大伯也是有趣的很，我没成年的时候，就能把他拉下来，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寄希望于他儿子。” “这么想让他儿子和他团聚吗？”夏舒然靠在椅背上，混不在意，“我就只好满足他，把他儿子送了过去了。” “国外？”段寻霜问。 夏舒然笑：“不然呢？对我造不成威胁，苟延残喘便是。我向来很近人情。” 段寻霜知道夏家的情况，也清楚夏舒然这一路的不平稳，她不做出评价。 “对了，有关沐家的，可以收网了。”夏舒然话题跳转很快，“你和你的小未婚妻什么时候结婚？” “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内。”段寻霜道。 “两个月。”夏舒然计算着什么，“我可能赶不回来，算了，提前送你个礼物好了，就当是我对你的新婚祝福。” “什么？”段寻霜。 “你的小未婚妻毕竟还是沐家人，最后一步，你出手，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夏舒然喉咙滚动，喝了两口水，纸杯放在手边，她眯起眼睛，“就这两天吧。” 段寻霜垂眸，餐桌上沐仁瑞的电话，应该就是因为这件事来找沐汐清的。 “好。”段寻霜应。 思及她这大半年在本城的生活，段寻霜多少关心了点：“你的那位小金主，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自进入这间书房起，就游刃有余的人面色僵了一瞬，似乎有点苦恼，她按了按眉心，语气中透着几分疲惫。 “在找时间和她坦白。”夏舒然面色凝重许久 ，出现几分担忧和不自信，“打算在你给的那个合作项目上坦白吧。” “骗人骗久了，不知道坦白了，她会不会生气……”夏舒然语气淡了许多，抠弄着细长的手指，“这段时间，她开始让人调查我了。” “会不会生气……”段寻霜也沉了下来。 余光瞥了眼手机，犹豫着，她拾起，点开那个只有一个联系人的微信号，上面你来我往的聊天记录密密麻麻的提醒着她。 她隐藏至今不曾告知的。 指尖点击聊天框，迟疑的在虚拟键盘上打下几个字，又删除，来来回回几次，打上一行文字，发送。 “好了，既然你复明了，我不在沪城也能放心了，没事帮我看着点。嘶，不看也没事，那群废物也跳不出水花，我就先走了，有时间再见吧。”夏舒然拨弄着手机道，“不用送了。” “慢走。”段寻霜。 ＊ 画室内，沐汐清窝在小椅子上，挥动着炭笔，不多时，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栩栩如生的人物身体，线条转折，衣纹处理，无一不好。 唯独人物的脸部，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型，和下面的身体格格不入，仿若两个人画的。 沐汐清无奈的将速写板拿远了些，将炭笔削尖，小心翼翼的勾画着画面上人物的五官，她尝试用最简单的方式，依据网上找的教程，再上一层调子阴影，倒像是那么回事了。 画面的整体割裂也没那么强了。 “再练练吧，比以前好多了。”沐汐清叹息。 炭笔灰蹭的手上都是，沐汐清抽出湿纸巾，简单的擦拭一番，等收拾好画材，再回卫生间用洗手液好好洗洗。 手机屏幕上不知何时弹出一条消息，沐汐清看时间的时候才发现。 她点开，是空白的。 【在吗？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空白。 【在的，刚看见消息，什么问题？】沐汐清。 【我创建了一个微信号，专门用来和我喜欢的人聊天。在上面，我和她聊了许多，其中包括感情上的事，我以陌生人的身份，为她出了许多主意，提了很多利己的建议。我担心她有天知道了，会生气不理我。】空白。 第58章 沐汐清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把这段话看了几遍, 理出空白的意思。 【每个人的性情不一样，这个问题我可能给不出合适的答案，或许你可以旁敲侧击, 询问一下对方对此事的看法。】沐汐清斟酌着词句, 不想向来沉稳的人竟然会做出这种看起来幼稚而又……有风险的事。 “对方正在输入中……”一行小字出现在空白的备注下方，长时间的持续着，看得出空白正在打字。 消息迟迟没有发送过来，上方的小字随之消失。是将发出的文字删除了吗？沐汐清犹豫着要不要再发条消息给空白。 空白给她解答了许多情感问题, 为她出谋划策, 反过来, 她却是没怎么帮助过空白多少。 有种无名的内疚。 【嗯……这个方法我也想过。如果你的那位也这般对你, 你会生气吗？】空白的消息弹出。 头脑中窜出一股电流，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到无法捕捉, 沐汐清眉心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拉着小椅子的往前挪动了几厘米，腿搭在画架中下方的支点上，分出一部分力气。 段寻霜如果用微信小号加她的话……那种场面……她眯起眼睛, 无声地将这个想法打消。 【如果是我的话, 只要不做出有违我本意的事，我大概率不会生气。只不过……我的那位应该没有机会做出这种事。】沐汐清。 她微信添加的大部分都是朋友和上学期间的同学以及工作室的人，唯一一个可以算是陌生人的, 也就空白了。 这么多年，也就空白一个。 如果空白是段寻霜的话……沐汐清被突然冒出的想法惊到了，她用力摇摇头, 止住将这两人划上等号的念头。 她和空白是机缘巧合下相遇的, 于茫茫人海中, 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会生气就好，我爱人的性子和你给我的感觉很像。】空白打字。 沐汐清打字：【还是需要问问你爱人的态度。】 【嗯，我会问的。】空白。 【谢谢你。】空白。 【不客气，我也没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沐汐清。 【给了我很大的帮助。】空白。 沐汐清停下回复，让话题自动终止在这。 * 很快迎来了九月初，守着和段宁的约定，沐汐清起得很早，出卧室的时候，见段宁的卧室门还关着，她直接下了一楼。 段寻霜本打算和她一起送段宁去学校的，但今天有个会议需要出面，只能作罢。 客厅内，何颜身姿挺拔地站在靠近入户口的位置，遥遥见到沐汐清下来：“夫人，早上好。” 沐汐清这才注意到隐没在拐角处的人，笑着：“何秘书早上好，寻霜还没下来吗？” “段总下来过，刚刚又上去了。”何颜道。 沐汐清客气：“吃早餐了吗？一起吃点？” “谢谢夫人的好意，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何颜道。 沐汐清不再多言，她拐入一侧的餐厅，属于段寻霜的那一份已经被收走，只留下她位置前方，隐约冒着热气。 习惯性地抿了口豆浆，沐汐清拾起餐盘上的餐点，掰下差不多的大小，填入口中。 餐厅的门被人拉开，沐汐清抬头望去。 段寻霜一身棕黑色西装，细长的手指整理着袖口，正装下的人，不说话时，有种隔离人群纷扰的疏离漠然。 沐汐清很少见到这样的段寻霜。 “早啊，今天要麻烦你送小宁了。”女人眉宇舒展来开，眉眼中凝含着的清冷随之消融。 顺势看了眼腕上手表上的时间，她几步走到沐汐清身边。女人今天应该是特意喷了香水，除却本身的冷香外，还多了淡淡的果香味。 冷暖交织的气味，被女人中和的很好，沐汐清特意嗅了嗅：“之前就答应了小宁的。” 段寻霜弯身立于沐汐清身侧，抬手拿起餐盘中的鸡蛋，剥好放入沐汐清面前的小碟子中：“这些天，沐家人有打扰你吗？” “这你都能猜到？”沐汐清笑，笑意不达眼底。 这段时间，沐汐清手机中最常出现的就是沐丰安和沐仁瑞的消息和电话，无一例外，都被她找各种理由借口挂断或是结束聊天。 段总两个字极大程度的出现在几人的对话中，每次沐汐清一提及段寻霜，沐丰安和沐仁瑞的态度都会降下来，再不情不愿，也会停止，生怕打扰了段寻霜的兴致。 欺软怕硬吗？沐汐清每每觉得嘲讽。 但也从接通的电话和他们发来的消息中了解了一二。段氏分公司截胡的项目很少被提及，更多的是让她在段寻霜身边吹吹枕边风，投资金进沐家和夏家的合作项目中。 之前段寻霜就说过，沐家的资金被套牢了，周转不过来，现在看来，更加严重了。 可……跟她有什么关系。 “借了段总的势，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沐汐清慢悠悠地拿过段寻霜剥的鸡蛋。 段寻霜挑眉轻笑：“那就好，小沐设计师用得习惯的话，可以多用用，我很荣幸。” 她的语气太戏谑，但足够真诚，沐汐清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身子朝后倒去，靠在椅背上，没有沾染餐点的手勾住段寻霜白皙的脖颈，带动女人身子弯得更狠了。 侧头在女人的侧脸落在一吻，旋即状若无事发生的收回手臂，不去看段寻霜，自顾自地咬下一小口蛋白：“给你的报酬。” 这半个月来，她越发得心应手。 柔软的唇触之即离，段寻霜很满足，她借着弯腰的姿态，凑到沐汐清耳畔，明白这里是她的敏感点，有意无意地用气音说话，任由气流扑打在上面，将其浸染：“我很喜欢。” “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之间不会避讳，遇到难缠的事，随时跟我联系。”段寻霜低声，“我一直在。” 心软成一滩，痒痒的。 沐汐清微红着将脸别开：“赶紧去吧，别让何秘书等久了。” “好。”段寻霜不舍。 “刺啦”。 连接的门再度被移开，段宁眼底泛着一圈青意，可抵挡不住女生激动洋溢的心情，她大刺刺地跨进来：“Hello啊。” “这么不想在家待着吗？”段寻霜见她活泼的样子，直起腰，“昨晚几点睡的。” “嗯……两点多吧。”段宁道，她记得不太清楚，和朋友们打了挺长时间的视频。 “就睡了五个小时？身体受得了？等会到车上再补补觉？”沐汐清关心。 段宁“昂”了声：“没事的，我清醒着呢。” 沐汐清无奈地笑了笑。 “在家想去学校，在学校又想着家。”段寻霜。 段宁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姐，你不懂我们学生的心情。”她叹息，“你已经远离了校园生活，不懂啊不懂。” “……”沐汐清。 “别给你嫂子添乱，到时行李箱自己拿着，书包自己背着。”时间不早了，段寻霜往外走。 段宁哼哼唧唧地应了声。 沐汐清纵容着。 段宁的东西不多，据她说，大件东西提前寄到学校了，到时去校内快递取就行了，零散的小东西，不方便寄的，就带着。 “可是这样也很麻烦啊，到时嫂子跟你一起去快递站拿，你一个人不方便。”沐汐清道。 段宁拒绝：“不用啦，校内有人兼职取快递，我联系他们就好，省得浪费时间。” “还可以这样啊。”沐汐清。 A大门口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导航上长长的红色提醒着此处有多么拥挤。 沐汐清大概了解了段宁这么做的原因，行李箱都很难通行，更别说大件的物品了，拿着也费事。 跟随段宁灵活的穿梭在A大校门外的道路上，沐汐清自毕业后就没怎么来了，几年间，倒有种许久不见的错觉。 校门依旧高大，校门口的巨大石块上刻着A大的校名。 “有挺多学生提前来的，都汇聚在主校门这，等会我们从北门出去吧，听室友说，那里人相对少一点。”段宁单手拨弄着手机，不忘和身侧的人道。 “可以的。”沐汐清记得她离开那年，北门还是封着的，现在也开了。 进入校内，拥堵顷刻间散去，空阔的道路上，来来往往着学生和家长。 “嫂子，我们宿舍楼离得比较远，要走挺久的。你把行李箱给我吧，我来拉着。”段宁伸手去拿，被沐汐清轻而易举地避开。 “没事，不累，你都背着书包了，行李箱我来就好。”沐汐清拒绝。 段宁强求不了，只能作罢，沿路和沐汐清介绍A大这些年的变化。 主体和沐汐清毕业那年差别不大，大多数是一些有趣的事件，段宁说的眉飞色舞，沐汐清听得津津有味。 路过宿舍楼前的人工湖时，段宁特意停了下来，指着湖中央的小亭子：“有时候，晚上会有音乐系的学姐们过来表演才艺，很热闹的。” “这么说，我来的不是很凑巧，应该晚上来听听音乐的。”沐汐清笑道。 “也不算吧，我比较喜欢一位研二的学姐唱的，她的声音很干净清亮，有种穿梭梦幻的感觉，很享受。”段宁回味地，“只可惜，她很少来，我在A大一年，就碰到过两次她在这唱歌。” 沐汐清应着段宁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笑。 经过女生宿舍楼与一侧的教师公寓岔路口时，沐汐清忽然睁大了眼睛，目光落在迎面而来的两人中的其中一人身上。 是夏舒然，她怎么在这。 段宁还在侃侃而谈，丝毫没注意到。 沐汐清确定夏舒然也看见了自己，擦身而过之际，夏舒然脚步很明显的顿了下。 “怎么了？”夏舒然身边长相御姐，看起来却格外明媚的女人问。 “没什么？在想晚上给你做什么口味的汤。”夏舒然软了声，“玉米排骨汤？” “想这么早做什么？正好来A城玩，先到我堂妹这吃一顿，”先前的那道明媚的声音传入：“比起玉米排骨汤，我觉得你更需要想点晚上应该想的……” 声音渐传渐远，对方的气质和在半山别墅相比，更加柔软，也更加……黏人。 她不确定地多看了两眼女人的背影。 “啊，那边是教师公寓，学生也可以租，我比较喜欢热闹，就住学生宿舍了。”段宁回头就看见她嫂子一直盯着岔路的另一边看，以为对方好奇，解释了句，“哎，嫂子那时没有吗？” “有的。”沐汐清收回目光，不再多想。 将段宁送到宿舍后，又和段宁的室友们简单打了个招呼，差不多到了午饭的点，两人去食堂吃了顿，吃完后，段宁送沐汐清从北门出去。 司机提前将车开了过去，等候多时。 “好了，回去了。”沐汐清又叮嘱了段宁几句，坐上车，和女生告别。 “嫂子再见。”段宁很是高兴。 “再见。”沐汐清。 黑色的宾利车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沐汐清正闭眼休憩，手机的震动音响起。 【吃饭了吗？】段寻霜。 沐汐清鹿眼漫上笑意：【吃了，在A大食堂吃的，你呢？吃过了吗？】 段寻霜：【刚开完会，现在去吃。】 她主动报备：【下午还有个会议，大概五点左右到家。】 【好的。】沐汐清。 【眼睛有不适感吗？中午休息的时候，再敷一敷药？】沐汐清。 这半个月，段寻霜正常用眼的时间延长了许多，但开会这种高度集中，长时间盯着电子大屏，沐汐清不免担心会造成影响。 【好的，吃完饭就敷。】段寻霜。 沐汐清发了个表扬的表情包过去。 段寻霜没回复了。 抱着手机继续闭上眼睛，约莫五分钟后，段寻霜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这次是一张图片，墨色的办公桌上，三菜一汤整齐地摆放着，照片的边角露出一小截装饰用的山水模型，另一侧…… 沐汐清放大照片，从露出一小点的物品上感知到一股熟悉，心中有了猜测，她仔细分辨着，确定是否是心中的猜想。 在看见物体上不明显的工作室标志，确定是心中所想，沐汐清脸瞬间热了起来。 段寻霜把她做的模型手办也给带到办公室了？还堂而皇之的摆出来…… 好……甜蜜和羞涩同时侵入她，沐汐清鹿眼水润，蒙着浅薄的雾气。 图片被撤回。 不过两秒，段寻霜发了张新的图片，边上她制作的那个模型被截掉了。 欲盖弥彰。 沐汐清柔软了眼神。 【撤回了什么？】沐汐清故作不知。 【没什么，打错字了。】段寻霜。 撒谎都不找个好点的理由，沐汐清唇边漾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弧度。 “夫人，是直接回半山别墅吗？”司机问。 “先不回。”沐汐清报了个地址，“去这里。” 她打算去工作室看看，前几天萧冉说有人专门定制了个模型手办，算算时间，今天正好是交货的日子。 抵达工作室所在的那栋楼，沐汐清让司机先回去，到时她打车回半山别墅。司机不肯，说段总交待了，当她的专职司机。 沐汐清只好说，结束后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才作罢。 “做的挺好的，有说是让我们送过去还是自己来取？”沐汐清看过手工制作的模型后问。 一般来说，根据模型的价值，选择用邮寄的方式或者是买家自费让工作室送过去。还有的买家急于见到模型，会选择自己过来取。 而这次的模型订单，买家就在沪城。 “自己来取。”负责包装的人道。 沐汐清放心了，在工作室转了转，给每个成员点了下午茶后离开了。 萧冉知道她来工作室后，直接约她去附近的咖啡厅喝咖啡，距离不远，沐汐清先一步过去。 【汐清，今天回来一趟，爸爸有事和你说。】沐丰安。 【我等会就到了。】萧冉。 两条消息一前一后跳出，沐汐清忽略沐丰安的消息，回复萧冉：【好。】 【爸爸遇到了点困难，公司不是爸爸一个人的，你妈妈的心血也在里面，你一点都不顾及吗？】沐丰安。 心被小刀割过般，母亲一直是她的软肋，在母亲走后，成了她和沐丰安为数不多可以谈及却又无法谈及的话题。 每一次都是揪心的疼。 【爸爸在家等你，你妈给你留了张银行卡，爸爸一直没交给你，这次正好给你。】沐丰安。 沐丰安是懂拿捏她的，知道她不怎么接电话，不怎么回消息，就用母亲逼她回去。 但妈妈给她留银行卡这件事，她的确不知晓，事发突然，后期妈妈在病房内，被病症折磨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很大可能是假的，沐丰安在妈妈心中的形象很好，是好丈夫，更是好父亲，她潜意识会觉得沐丰安会将女儿照顾的很好。 但沐汐清不敢赌，万一妈妈真的给她留有保障呢？她不在，只能让沐丰安转交给她的呢？ 【一个小时后回去。】沐汐清。 【好的，要爸爸去接你吗？】沐丰安。 恶心的想吐。 【不用。】沐汐清。 “一个人发什么呆呢？”萧冉在熟悉的位置上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包包被随意扔在旁边的空位上，她随手挽了个头发坐下。 沐汐清被拉回神：“没什么，点的你之前喜欢喝的。” “行，等会我还要去羽灵那。”萧冉诉说着这些天的苦闷，“我昨天和我爸妈坦白了，哦吼，她们大力支持，还怕羽灵姐反悔，今天就去沈家提了。” “这是怕我嫁不出去吗？”萧冉虽是抱怨，但看得出很高兴。 家人的支持真的很令人欣喜。 沐汐清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你和段总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说不定能一起领证哎。”萧冉自从见过段寻霜后，对她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那种级别的人物，还愿意抽时间和她们玩闹，更主要的是，她看得出段寻霜对沐汐清的在意。那晚音乐那么炸，段寻霜随时做着聆听沐汐清说话的准备，更是时刻护着沐汐清。 而沐汐清，对段寻霜也很特别。 两人的磁场太对了。 “快了，一个多月。”沐汐清笑笑。 “那我和羽灵要比你们晚一点。”萧冉抿了口刚端上来的咖啡道。 萧冉和沈羽灵刚确定关系，又没有联姻的束缚，晚一点是正常的。 喝完咖啡，目送萧冉离开后，沐汐清打车往沐家去。 【快到了吗？】沐丰安卡着一个小时的时间给她发消息。 沐汐清感到好笑，就这么急吗？ 看来妈妈真的只是托词，对沐丰安的失望愈发浓重。 看了眼路线：【五分钟。】 下了车，一眼看去，沐家的大门正开着，沐仁瑞在门口探着头，瞧见她后，转身往客厅走。 摆谱？ 沐汐清懒得多管，她面无表情地进入沐家。 按理来说，沐丰安这种时候在公司才对，此刻西装革履，倒像是刚回来的。 “爸。”沐汐清没有坐下。 是没有停留的打算。 “你和段总什么时候结婚？”沐丰安这次连虚与委蛇都没有。 同样的问题，萧冉和沐丰安问出来的感受截然不同。 沐汐清垂眸：“不清楚。” “你那个愿望许了吗？”沐丰安又问。 沐汐清：“没有，妈妈给我的银行卡呢？” 沐仁瑞皱紧眉头：“爸在问你正事，你知不知道，公司资金周转不开，正在处于停摆状态。你就不关心关心这个，只记得你妈留给你的卡？” “跟我有关系吗？”沐汐清淡声，“卡。” 沐丰安许是被公司的事务压的喘不过来气了，指尖的香烟闪烁着猩红的光点，脚下的地毯上，一根根烟头凌乱的散落。 烟味扑鼻，沐汐清只觉得难闻的要命。 段寻霜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沐汐清脑海浮现出这句话。 “许愿让段总注资公司，救活公司。”沐丰安按灭烟头道。 “不可能。”沐汐清说，“那个愿望的前提条件你们都知道。” 要结婚。 “那你现在就去和段总领证啊，让她救活公司。”沐仁瑞只知道公司要是没了，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去联姻，但凡我去，早八百年就结婚了，还需要等到现在？” “当初你敢吗？”沐汐清反倒冷静下来了，嘲讽，“因为那些不实谣言，你这草包敢去吗？” “还有，你去？你凭什么去？段寻霜看得上你？配吗？摆不清位置的东西。”沐汐清冷冷地盯着沐仁瑞。 “你……”沐仁瑞。 “够了。”沐丰安拿出父亲教导的姿态，“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两天内和段总领证，救活公司。” 他缓和了语气：“别忘了，这公司里，也有你妈妈的心血。” “你还知道啊。”沐汐清嗤笑。 当初沐丰安和她妈白手起家，相互扶持，走到如今的位置，其中的艰难不可谓不多。但沐丰安恐怕早已遗忘了那段岁月。 忘了陪他吃苦的人。 “再说了，我有什么方法，最早也要一个月以后。”沐汐清笑，“抱歉啊，爸爸，我没办法。” “那你就想办法爬上段总的床啊，段家总不能不要脸面，生米煮成熟饭，她段寻霜能不认？结婚时间还不是任由你决定？”沐仁瑞口不遮掩，将真心话说出，“一起生活这么久了，天天就知道捣鼓你那破手办，有什么用？连他爹的色。诱……” “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客厅顷刻间安静下来。 沐仁瑞被打懵了，沐丰安也被惊到了。 沐汐清手掌颤动，那巴掌下了十足的力气，反震的她手疼，她冷眼地注视着沐仁瑞，鲜红的巴掌印逐渐清晰：“说够了吗？” “你敢打我……”沐仁瑞上来就要抓她。 “我说够了！”沐丰安大手拍在桌面上，“成何体统！仁瑞，你给我过来。” 沐丰安还算清楚，沐汐清不能出现一点伤害，至少不能在他在，不然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他不知道段寻霜对沐汐清什么态度，但联姻的关系存续，一旦动了沐汐清，就是打段家的脸，段家不可能善罢甘休。 沐仁瑞咬着牙，不敢不听话，愤愤地往沐丰安身边走去。 废物了这么多年，最后还不能硬气一回。沐汐清只觉得他可怜。 “所以，你也是这么觉得？”沐汐清看向沐丰安。 让她用那种卑劣的手段？ 沐丰安沉默不语，默认了。 沐汐清彻底死心。 【今天下午的会议临时取消了，听司机说你在外面？现在在哪，我去接你，顺便逛逛，好不好？】段寻霜。 屏幕亮起，心灵感应般，沐汐清不避讳地点开消息，熟悉的头像，熟悉的说话语调。 沐汐清鼻子发酸。 一通电话紧随其后打了过来，是段寻霜。 酸意更甚。 “段寻霜。”她先出声，喉间是抑制不住的委屈，“我被人欺负了。” 又不想让她担心般：“沐仁瑞用脸打我手。” 第59章 “段总, 汐清毕竟是我女儿，我作为一个父亲，再怎么样都是为了她好。”沐丰安没料到段寻霜这么快就赶来了, 沐汐清的电话接通没十分钟, 沐家的大门就被几名身强体健的保镖打开。 段寻霜紧随而后出现在沐家的客厅。 此刻，沐丰安没了在沐汐清面前的长辈架子，忙站起身指挥沐仁瑞去给段寻霜倒杯茶，言语行为中的低姿态让沐汐清连最后的火气都没了。 只余下说不尽的心累。 幼年时, 父亲在她心中伟岸的形象和意气风发的姿态就这么烂掉了, 从出轨的那刻起, 就隐没在了无法回溯的记忆中。 右手被人轻轻牵起, 揉捏，冷香夹杂着淡淡的果香，无一不在告诉她, 她可以依赖的人来了，沐汐清哽着嗓子，说不出话。 “乖，先回车上等我, 好不好？”段寻霜在她面前总是温柔耐心的, 对她，用着最温和的语调。 沐汐清没办法忽视，她最后看了眼沐丰安, 看了眼这个从小到大生活的家：“妈妈留给我的卡呢？” 她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妈妈留给她的那张卡。 沐丰安脸色僵硬住，脸颊两侧的肉剧烈抖动下，下颌角包裹的线条隐隐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 说了句：“等会。” 转身上楼, 两分钟后，男子重新出现在客厅，一张封存的银行卡被握在手心，他递过去，似在解释这次让她回来的理由：“爸爸没骗你。” “你妈妈没有告诉我密码，她说，你会知道的。”沐丰安道。 沐汐清目光落在那只大手上，接过，转身，低声和段寻霜道：“我去车上了。” “好的，我很快就来。”段寻霜柔声。 沐汐清点点头，毫不留恋的走出沐家大门。 沐丰安最后的情感流露，是在段寻霜面前做做样子，还是触景生情，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这个家，她不可能再回来了。 不出意外，也不会再来见这个人了。茫茫人海中，当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毕竟是血缘关系的纽带，无法说释怀就释怀，人前强撑着的倔强，在无人的车上垮下。 沐汐清屈膝环抱，头埋在腿间，液体自眼角滑落，浸染单薄的面料，她低低地抽泣起来，任由翻滚的情绪将自己侵蚀。 一幕幕画面交织轮放，银行卡硌疼了她的掌心，沐汐清浑然不觉，沉浸在单独的情绪中，一点点将挤压的感情释放，发泄。 她呜咽着，克制着，不想让人听见，亦不想让人看见，太过狼狈，太过无颜面。 溢出的哭腔被堵在腿间，她紧紧地抱着自己，抵挡不住漫上来的冷意和凉意，身子哭的发颤，胸腔疼的骇人，喘息不上，嗓子被软物压着，干涩的厉害，声线中，断断续续的腔调。 不知过了多久，哭泣声慢慢止住，沐汐清双肩一下下地耸动着，她吸了吸鼻子，放纵的让自己躲在双目黑暗中。 良久后，她小心翼翼地歪过头，鹿眼红通通的，水汽弥漫朦胧，露出的那侧因呼吸不畅变得绯红。 仅存的理智让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所处的地方。 她偷偷观察车内的情况，观察车上是否还有别人，观察段寻霜是否回来。 只有她一个人。 有一丝庆幸，又有一丝失落。指腹擦拭眼角的泪痕，身子前伸从小储物箱中找到一包未开的湿纸巾。 眼睛被一层水雾遮挡，好几次没有找到湿纸巾的开头，沐汐清憋住的哭意又上来了，连个湿纸巾都在为难她。 将上方的封条拆开，顾不得到底抽了几张，胡乱的擦拭眼睛，脸庞，尽可能将刚刚哭过的痕迹掩盖。 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照出她红润的眼睛，泛起微微的肿，沐汐清哽了哽脖子，以手扇风，降低眼睛的热度。 与这辆车相隔不远的另一辆车上，段寻霜细长的手指敲击着膝盖，面色沉重地望着前方的座椅背，隔板被降下，挡住了周围人的视线。 车边的助理不敢去看女人的脸色，自和沐丰安简单的沟通几句后，段寻霜就直奔沐汐清所在的那辆车而去，却在走到一半时，改道换乘到了这辆车。 在段寻霜身边做事这么多年，她从未在女人脸上看到过这种沉郁的神情。 “沐先生，我之前好像让人提醒过你，没事不要联系她，是当时传话的人没说清楚，还是，我表达的意思不明确？” 她很少见段总用那种近乎冷厉的语气与人说话，即使是下属犯错，段寻霜的口吻也是平淡的 ，自带的压迫感让她无需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就足以让犯错的人心惊。 “段总，我们现在走吗？”助理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寄希望于仍在沐家和沐丰安谈话的何秘书，赶紧回来将她替换下来。 段寻霜没说话，细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 “等会。”打字的间隙，她说。 “好的，段总。”助理连忙道。 “叮咚”，手机忽然响起消息提示音。 调整的差不多的沐汐清点开消息，入目是段寻霜发来的一条消息。 【在哪辆车上？我现在过来。】段寻霜。 后面还配了个小人冲刺的表情包。 是在哄她。 沐汐清唇角扯开些，她上的车是一直以来送她出行的那辆，段寻霜不可能不知道，可她还是发了消息询问她。 无非是猜到她情绪的外放，给她留单独的空间。 沐汐清被她打动，不再顾及会不会被对方瞧见红肿的眼眶，她打字回复：【今天送小宁去学校的那辆。】 【好的，我来啦。】段寻霜。 盯着女人发来的两行文字，沐汐清虽有酸意，但已经不足以影响心情了，她以为能以平常心对待段寻霜的到来。 可当车门被拉开，女人清冷的体香窜入鼻尖的瞬息，她的眼眶酸疼的厉害，液体重新积攒起来，所有的委屈顷刻间涌了上来。 “段寻霜。”她喊她的名字。 声音哑得厉害。 心脏被人用力攥住，拿着小刀细细地切割，疼痛密密麻麻地传入四肢百骸，段寻霜喉咙滚动，将面前人拥入怀中，降下挡板，低声道：“我在。” 沐汐清被这两个字弄得更难过了，她揪住女人的衣衫，将平整的面料抓皱，眼泪混合着沾到女人名贵的衬衫上。 “好烦，都怪你。”沐汐清不让她看自己的脸，“身上的香水味那么好闻，都不给我喷喷。” 贴近之下，隐藏在冷香下的果香更加明显。 “回去就给你喷。”段寻霜轻声哄她，“都给你，好不好。” “你刚刚开门的时候，风吹到我眼睛了，弄得我一直想流眼泪。”她给自己的可怜哭泣找理由。 “那我下次轻点，好不好？”段寻霜继续哄她，给前面的司机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开车离开。 除了一辆仍就等待还在沐家的何颜外，其余车辆缓缓驶离这片地界。 “好。”沐汐清好不容易控制的情绪，在三言两语下，又泣不成声。 段寻霜轻轻地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怀中人抽泣着，频率变低了些，失控后的理智回归，让刚才的对方清晰的放映在脑海中，沐汐清久久躲在女人的怀抱中。 女人上车前掩饰的举动成了无用功。 “好丢人。”透过衣料，沐汐清的声音闷闷地传出。 “不丢人。”段寻霜抚摸着她的秀发。 “给我抽纸湿纸巾。”沐汐清声音还带着哭后的嘶哑。 “好。”段寻霜扫了眼放在座位旁的湿纸巾，不知在她上来前，哭了多久了。 段寻霜舌尖抵着下颚，长睫颤动，在眼底留下一层浅薄的阴影，抽出两张，知晓沐汐清不想让她看，她将纸递到沐汐清伸出的手中。 湿纸巾擦过她的衬衫，从下方揉在眼睛上。 怀中的身体小幅度地耸动着。 “不想逛街，想回家。”沐汐清道。 “好，回家。”段寻霜低声。 湿纸巾被攥在掌心，沐汐清蹭了蹭女人的衬衫，缓而慢地从女人的怀中挣脱开来，她仰起头，那双清澈纯粹的鹿眼，红润的泛着水意。 段寻霜涩住，搂着沐汐清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 她还是没有保护好她。 “想吃甜的。”沐汐清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段寻霜。 “好，回家就给你拿。”段寻霜道。 “现在想吃……”沐汐清哽咽，话都说不清楚了。 “好。”段寻霜看了眼外面的街道，让司机靠边停在一家糖水铺子边上，“这家可以吗？” “想吃甜的。”沐汐清只重复，“要你买的。” “好。”段寻霜温柔地用侧脸碰了碰面前人的脸颊，低声道：“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嗯……”沐汐清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乖，段寻霜看着她的小表情，缓缓贴近她，在额头落下轻柔一吻。 沐汐清闭上了眼。 “衣服。”沐汐清点了点女人不成样的衬衫，提醒，她脱下外套递给女人。 段寻霜勾了勾唇，接过，穿上。 车门被打开又被关闭，几分钟后，段寻霜拿着刚买回来的糖水回到车上，她捏着塑料勺子，略显生硬的抽出两张纸垫在手中。 糖水给的很足，几乎要溢出来了，段寻霜身生怕不小心打翻弄到沐汐清身上，离得有些远。 “芋圆。”沐汐清道。 段寻霜喂她。 吃过两口后，沐汐清陡然没了胃口，对于再次伸过来的勺子，她别过头：“不想吃了，你吃。” 纸巾擦拭过沐汐清的唇角，段寻霜本想将糖水先放到一边，可被那双可怜兮兮，又委委屈屈的鹿眼盯着，她放弃这个念头，当着沐汐清的面，一口口吃完。 “段寻霜，你真好。”沐汐清重新靠在了女人身上，她扯了扯女人身上属于她的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丝绸衬衫，侧脸贴着。 湿湿的，并不好受。 可段寻霜没说过一句话，向来干净整理，即使是在看不见的那段时间，都一尘不染的人，任由她将眼泪抹在自己身上。 “不及你好。”段寻霜低喃。 沐汐清一句句地说着：“他说让我别天天捣鼓我的破手办，可那明明是我的兴趣爱好。” “那些手办很好看，很多人都喜欢……”段寻霜反驳。 “段寻霜，你听我说完。”沐汐清制止了段寻霜的话。 她继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扇沐仁瑞一巴掌吗？因为他说，让我想办法爬上你的床，让我色。诱你，我觉得这不仅是对我的侮辱，还是对你的侮辱。” “我很生气，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扇了他一巴掌。现在想想，我当时应该再多扇两巴掌的。”沐汐清吸着鼻子，说着的话却是强硬地，“把他打的说不出来话才好。” 段寻霜“嗯”了声，拉过她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些许用力过度的痕迹：“还疼不疼？” 指腹如羽毛般抚过沐汐清的掌心，酥麻的痒意上来。 “不疼，”沐汐清扬起笑，“是不是没想到我还有这一面。” 段寻霜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以后别用自己的手打，会疼的。” 沐汐清：“嗯，以后你帮我打。” ＊ 回到半山别墅，王妈听见两人回来，笑意满面地迎了出来，正要说什么，瞧见沐汐清红肿的眼睛和段寻霜外套内皱皱巴巴的衬衫，笑容凝固在脸上，惊讶：“段总，你们这是……” 沐汐清笑了笑：“没事的，王妈。” “王妈，我和汐清先去洗洗，晚饭喊我们。”段寻霜道。 王妈连连应好。 “我先去洗澡。”沐汐清站在卧室门口，抿住唇，指了指段寻霜的衬衫，“你也去换件衣服……” “嗯。”段寻霜问，“要我陪你吗？” 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沐汐清真的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她似是在回家的路上将坏心情消化殆尽，开玩笑地问：“你要来吗？” 段寻霜拿不定她：“我在浴室外等你。” 沐汐清歪着头看她，半晌后，她笑：“好。” 浴室外，段寻霜背靠在墙壁上，耳边是哗哗的流水声，她低垂着眉眼，屏幕冷白的光打在女人更加清冷的面容上。 【段总，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好了，沐家的公司这些年出的事不少，加上我们手头上的证据，沐丰安有极大的可能进去。】何颜。 【沐仁瑞临时买了机票，想要飞往国外躲避，被我们的人拦下来了。】何颜。 【……】何颜一件件的汇报着。 段寻霜浏览过那些消息：【好，我知道了。】 【我会时刻注意沐丰安父子俩的动向。】何颜。 【嗯。】段寻霜。 浴室内的水流声渐渐减小，最后消失。 【我还有事，你继续跟进。】段寻霜。 【好的，段总。】何颜。 浴室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沐汐清在穿衣服。 “段寻霜。”浴室的门被打开，满室的热气漫出。 沐汐清洗澡的水温一般比较高。 “洗好了？”段寻霜伸手要去接她手中的吹风机。 “我自己来，你先去洗澡，等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沐汐清避开段寻霜伸过来的手。 段寻霜微微怔愣了下，沐汐清已经转身专心吹头发，没有和她多说的打算。 等段寻霜拿着换洗衣物进入浴室后，沐汐清吹动头发的手顿了下，她凝视着镜子中的人，手指从顺滑的发根直达发尾，洗发水的气息萦绕鼻尖。 水珠滚落，打湿了她的掌心。 调到最大一档，更为强劲的风涌出。 十几分钟后，身穿长裙的段寻霜携带满身的热气从浴室内走出，沐汐清正坐在梳妆台前涂抹护肤水。 段寻霜今日的水温比之前洗澡的时候要高上些许。她没有洗头，长盘高盘在脑后，随着出浴室的脚步，盘起的长发散落，扎头绳随意套在手腕上。 这是段寻霜第一次在她的卧室洗漱。 “汐清。”段寻霜走到她身边。 沐汐清透过镜子看她，女人出来的很急的样子，发梢沾上了点点水迹，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有没擦干的水痕。 好在是夏末，温度不是很低。 沐汐清站起身，转身，顺手抽出一张洗脸巾，擦拭女人表面的水痕，她低声问：“水都没擦干就出来了。” “你说你有话和我说。”段寻霜很认真地。 为了自己的一句话吗？沐汐清深深地望进身前人的眼中，棕黑色的瞳孔中，只余下她一人，沐汐清被女人眼底的色彩吸引，情不自禁的上前半步。 凑近女人，直至感知到女人温热的呼吸才堪堪停下。 “段寻霜，你喜欢我吗？”沐汐清喃喃问。 明明早已知道的答案，明明已经确定的答案，她就是想让段寻霜再说一遍，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她。 她或许已经丧失了亲情，但所幸，还有人无条件的爱她。 “不止喜欢。”段寻霜眸色温柔且坚定：“我爱你。” 沐汐清的心狠狠震颤，温和的空气将她包围，带入绵软的云层，她听见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都在呼吸着，都在鼓舞着她。 她陡然间发现，自认识段寻霜以来，无论她做什么，段寻霜都不曾说过一个“不”字，她永远站在她的身后，告诉她：“我一直在。” 沐家人看不上的手办，段寻霜带了一只到她的办公室。 那只手办不是沐汐清送她的那款隐藏款，只是普通款，但段寻霜依旧珍惜对待，怀着不让她发现的小心思，发现露出了一角，便连忙撤回。 “你带了一只手办到你的办公室。”沐汐清用了陈述句。 很肯定的。 段寻霜张了张嘴，沐汐清话题转变的过快，她都反应不及，被动地回答：“你看见了。” 看见了她撤回的那张照片。 “为什么要带呢？”沐汐清又问。 段寻霜扶着沐汐清触碰在她衣裙上的手：“工作累了，看到它，就好像你也在。” 沐汐清又问：“为什么不带那款隐藏款呢？” 段寻霜摇头：“那款是你为我一人做的，放在卧室，每天睡醒就能看见，很满足。” 沐汐清听见血液里愉悦的叫喊声，勾起唇角：“段寻霜，你别这么会说话……”她低语，“我会受不了的……” 听啊，多么动人的情话，沐仁瑞眼中的破手办，有人视若珍宝。 她为什么要因为不在意人的话，难过伤心呢。 没有必要，她要珍惜的是，同样爱护她的人。 “不是会说话，是真心话。”段寻霜认真地。 沐汐清没有说话了，她定定地看着段寻霜，片刻后，她牵起女人的手，一步步朝着床边而去。 直到段寻霜的后腿抵到床沿，退无可退之际，向来沉稳镇定的人甘心放弃对身体的掌握，任由沐汐清带着她。 手指根根钻入女人的指缝中，十指相扣，另一手按着段寻霜的肩膀让她坐下，而后一根手指点在上面，她单膝跪在床面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女人。 不同于上次在段寻霜卧室，怀着钓着女人的想法，这次，她真心实意，全情投入其中。肩膀上的那根手指缓缓向上，沿着锁骨流连游走，继续向上，滑过温热的脖颈，再向上，停留在白皙细腻的脸庞上。 段寻霜屏住呼吸：“汐清……” 唇被那根手指抵住，段寻霜自觉噤声。 见她不再乱动，沐汐清满意地笑了笑，像是奖励般，俯下身，在女人脸颊上落下一吻，密密麻麻的顺着脸颊落在唇角。 “段寻霜。” “我也喜欢你。” “想和你在一起的喜欢。” 第60章 彩虹泡沫发出破碎的清脆声, 湿湿的吻落在唇角，段寻霜的身体僵住，双臂停滞在半空中, 虚虚的环住沐汐清的身体。 大脑空白了瞬, 巨大的惊喜蹦出，幻想成真的梦境让她不敢轻易说话，生怕惊扰了这场美梦。 但理智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让她不得不想沐汐清的话是否是认真思考过, 是否今日的事对她造成的影响太多。 双臂彻底圈住面前人, 缓而慢地侧过头, 躲开沐汐清袭来的吻。 “汐清……”她嗓子干涩, 是在隐忍。 心心念念的人如此主动，怀中的温暖如此真实，落在脸颊上的吻如此的轻柔, 她可以乘人之危，可她不愿这样。 “汐清。”段寻霜喊她的同时，轻轻捏住眼前人的下巴，指腹稍稍用力, 将她推远了些。 沐汐清茫然地望着她, 似是低语：“不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 “喜欢。”段寻霜实话实说，她上半身扬起，两条腿支撑着大部分的力度, 沐汐清俯身时压在她身上的力度一并承担，“但我希望这是你真实的想法，是你情难自已的主动。” “不要被其余任何情绪所干扰。”段寻霜看着她, 心疼的想要吻一吻那双仍旧泛着微红的鹿眼。 沐汐清眨了眨眼睛, 她抬起身子, 学着段寻霜的样子，单手握住女人的腰身，在女人一瞬不瞬地注视下，腾出空闲的手，移开段寻霜托着她下巴的手，再度俯下身，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有多清醒。 含住那片嫣红的唇，浅尝慢品，却只停留在表面，像是惩罚般的，她带着小性子地咬了下女人的下唇。 不重，但更具有挑逗的意味。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沐汐清稍稍退开些，唇贴在女人细滑的脸颊上，“我的心早就告诉过我，我喜欢你。” “在今日之前，我就确定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沐汐清在女人脸上吻了下，低声问，“可以继续了吗？” 顷刻间将掌握权握在了手中，她知道她会同意，所以，不等她回答，沐汐清一路吻回女人的唇，衔住女人的唇，细细吮.吸。 生涩的，动人的…… 呼吸开始加重，气氛开始升温，段寻霜环着沐汐清后背的指骨紧紧绷着，想收缩，又怕不小心抓疼了她。 慢慢的，渐得章法，沐汐清开始深入，舌尖试探地抵在女人的贝齿上，不过使了点巧劲，就将其挑开，灵活地搅动，卷起女人的，纠缠滑动。 不知是被这种旖旎的气氛烘托的，还是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两人的脸泛起浅薄的绯红。 后背被轻捶了两下，沐汐清护着女人的后脑，加重这个吻，直至将氧气完全耗尽，才肯退出。 她抬起头，凝视着女人红润晶亮的唇，眼底溢出的星辰足以将她淹没，咽了咽口水，没忍住，又啄了两下女人的唇。 段寻霜被她这幅主动拿捏，纵容地配合她，却不想最后两下的轻啄退之极快，还没回过味，身前人就已退离。 占据上风的人尤不满足，双手撑在女人头的两侧，透出的阴影将女人遮盖住：“咬疼你了吗？”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开始惩罚性的吻。 怎么会疼？段寻霜无声地笑了，她低喃：“好纯情……” 沐汐清没听清，她垂下头，耳朵贴在女人唇边：“嗯？” 含着气息不稳的声调，更加诱人了。 段寻霜吻了吻她的耳朵：“不疼，”不紧不慢地补充了句，“我很喜欢。” 沐汐清就这么盯着她，许久后，撑着的一只手臂泄了力，躺在了段寻霜的身边，害羞的分子慢半拍的啃食她的心。 为自己的告白，也为自己强势的拥吻，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做出这种事情，她给人的感受一直是有度，还有些腼腆。 开始不敢面对段寻霜了，但这是她的卧室，她邀请段寻霜到她的卧室中的浴室洗漱，她怎么能先一步逃脱。 平躺着往床里靠了靠：“我也喜欢。” 似是看出了她的小别扭，段寻霜笑出声，她侧过身子，面朝沐汐清，手臂曲起枕在头下面，另一只手环住沐汐清的腰身，借了些力把自己往对方身边靠去。 沐汐清喉咙滚动，也往她那边挪了挪。 “紧张吗？”段寻霜问。 沐汐清知道她问的是刚刚接吻的事，她起着架势：“不紧张。” 段寻霜不拆穿她，头靠在沐汐清的肩膀旁，满足的喟叹。 沐汐清余光瞥见女人乌黑的发顶，迟疑着，她翻身回抱住了女人，毫不意外的，腰身上的手臂圈得更紧了。 “今晚要留下吗？”沐汐清问。 段寻霜反问：“你想我留下吗？” 沐汐清太过纯情，从开始的亲吻就能感知到，后面的强势也不过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她暂时不抱着沐汐清对她做什么的念头。 问题被重新扔了回来，沐汐清眨眨眼：“你要是不想的话，就算了。” 段寻霜笑，隔着衣衫吻她的肩膀：“想。” 沐汐清垂眸低笑。 * 晚饭时间，王妈照例上楼喊两人吃饭，见段寻霜和沐汐清都在一个房间，两人的表情比刚回来时，更多了笑意，放下心来，笑道：“刚刚去段总门外喊段总，没回答，又去书房门前喊段总，也没回复，就想着先喊夫人，不想段总在夫人这。” 沐汐清也跟着笑：“没事做，就在一起聊着天了，王妈，晚饭做好了吗？有点饿了。” “好了好了，瞧我这记性，就是上来喊段总和夫人吃饭的。”王妈笑开了花，边往回走边道。 沐汐清和段寻霜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浓重的无奈和笑意。 晚饭过后，段寻霜不知怎的，瞧见了沐汐清放在桌子上，只拼好一个面的魔方，眉梢半挑，扭头看了眼正给她拿枕头的沐汐清。 “好了，可以过来了。”沐汐清道。 段寻霜歪了下头，抬起魔方，问：“要帮你拼好吗？” 沐汐清诧异：“你会？” 怎么有种被质疑的感觉，段寻霜走过去，她不忘为自己谋取福利：“我要是拼好的话，有没有……” 未说出口的话，沐汐清能听得懂。 这人真的时刻不忘记这些，她不去看女人：“拼好自然有，拼不好，今晚就不让你睡我这。” “那睡我那边？”段寻霜反应极快。 沐汐清点了下她的胸口，不期然地，触碰到更柔软的东西，指尖陡然变得滚烫起来。 段寻霜不知她怎么的脸就红了，以为她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直言的画面，温和的等待着。 “巧舌如簧，快点拼。”沐汐清坐在床上，拿起抱枕搂在怀中，摆出监工的姿态，“限时五分钟。” 细长的手指转动魔方，段寻霜的手很好看，指甲圆润，指骨分明，冷白干净的如同一件艺术品，看这双手灵活的转动魔方，更像是一场视觉盛宴。 沐汐清聚精会神，不想遗漏每一秒，魔方的每个面在视线中逐渐归于统一。 段寻霜时不时抬起头，笑盈盈地看她一眼，游刃有余地，把握节奏和方寸。 “好了。”里面统一的魔方放于掌心，伸到惊讶的看了眼手机显示时间的人面前。 两分钟…… 她无法拼出的魔方，段寻霜两分钟就拼好了，而且还时不时地看她，分明是可以更快的速度。 所以，段寻霜根本不需要两分钟就能拼好。 “要教你吗？”段寻霜又问。 沐汐清接过魔方：“会不会很麻烦？” 段寻霜笑：“有个笨方法。” “……”沐汐清皮笑肉不笑，“我要学聪明的方法。” 段寻霜被她逗笑，坐在她的身边，悉心地开始讲解：“先把魔方打乱，嗯，对就是这样，然后你先确定一个面，看看周围面的颜色……” 她讲解的很认真，手把手带着沐汐清。 女人温凉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带着她转动着魔方，每一下都极具耐心，每一步都讲解，沐汐清被她吸引，不由得将注意力放到那方魔方上。 “你看，就这样。”再度拼好的魔方出现在视野中，段寻霜轻按住魔方的上方问。 “好难。”沐汐清叹气，“看来我只适合笨方法。” 段寻霜吻住她的耳垂：“我教你，只要你想学。” “不想学……打乱了，你拼。”沐汐清理直气壮。 “好。”段寻霜纵容她。 魔方被放回到桌子上，灯光被关闭，只留下一盏暖黄色的灯光。 两人半躺在床上，丝绸被盖住身体，沐汐清挑选了一部动漫，靠在段寻霜肩头。 夜色浓重，放完动漫的平板被放在床头柜上 ，两人困意不深。 “明天要去公司吗？”沐汐清问。 段寻霜说：“嗯，眼睛差不多好了，公司的事也要处理，”她歉意地握住沐汐清，“抱歉，不能一直陪着你。” 沐汐清回握住她，笑：“笨蛋，我就是问问。工作要紧，我们未来的日子还长，不急这一时。” “嗯。”段寻霜怜惜地吻住她的眼睛，重复，“我们未来的日子还长。”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沐汐清拥抱住段寻霜，困意袭来，睡前最后落下一吻，她低喃：“晚安。” 段寻霜：“晚安。” 她小心地拉了拉被子，夜里有了凉意，捏了捏沐汐清脸颊的软肉，克制住吻她的念头，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沐汐清的睡姿很老实，一夜没怎么动，生物钟将她唤醒时，她还保持窝在段寻霜怀中的姿势。 睁开眼，触目可及的是女人无限放大的面容，沐汐清一下子清醒过来，想起昨天两人确定的关系，睡前的相拥，她弯弯唇，用视线描摹女人的脸部轮廓。 许是醒时不经意的小动作惊醒了正在睡眠的人，段寻霜鸦羽般的睫毛颤动。 “早啊，睡得不舒服吗？”醒来的女人揉了揉她的后腰。 酥酥麻麻的痒。 “生物钟让我睁开。”沐汐清回复她，“早上好啊，小段同学。” 段寻霜想亲她，可还没洗漱，只能生生止住这个想法，她用唇碰了碰怀中人的额头：“时间还早，再睡会。” “你现在起来吗？”沐汐清答非所问。 “嗯，何颜等会过来接我。”段寻霜道。 沐汐清毫无困意，只想和女人腻在一起，有点黏人了，她在心中笑自己的小性子，从女人怀中钻出来，坐起身，捋开有些散乱的发丝：“那我送你出门？” 段寻霜也坐起身：“好的。”她意有所指，“小沐同学。” 和沐汐清之前说的那句小段同学对上。 沐汐清嗔她一眼：“这样的话，我就要和教导主任举报了，某位姓段的同学故意带坏我，拉着我早恋。” 段寻霜被她戏精上身的样子逗笑了，女人眉眼温柔，陪着她演：“那怎么办？要不要写检讨书啊。” “是哦。”沐汐清笑。 在床上打闹了会，两人双双洗漱，段寻霜的用品还没移过来，要回她自己的卧室洗漱。 沐汐清单独进入浴室，刚挤上牙膏，抬起头，镜子中映出两个人的身形，同步动作将牙刷塞入口中。 沐汐清偏过头，用眼神询问她，怎么过来。 段寻霜耸肩，笑意更甚。 浴室内只剩下电动牙刷启动的嗡嗡声。 随后，镜子照出两人快速拥吻的一幕。 早餐过后，沐汐清升出些许不舍的心情，刚确定的关系让她渴求更长久的接触。 她没有表现在表明上，若有似无地在给女人整理衣领的时候打探：“今天几点回来？” “五点。”段寻霜道。 “哦。”和以往回来的时间一样，沐汐清不意外，“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消息。” 段寻霜闪着笑：“好，时刻和小沐同学报备行程。”她凑近她的耳畔，故意，“还请小沐同学别和教导主任举报，怕被通报批评。” “看你表现。”沐汐清。 “想你可以给你发消息吗？”段寻霜临走前问。 心情因这句话放晴，沐汐清红唇止不住地翘起，不忘傲娇：“有时间就回你。” “好。”段寻霜。 何颜在别墅外等待多时，见到两人并肩出来，目不斜视地和两人打招呼。 沐汐清回以微笑。 车子缓缓行驶，车窗降下，露出女人大半面容，段寻霜挥了挥手：“下午见。” “嗯，下午见。”车窗外的人道。 周围的景色开始倒退，车窗被重新关上，段寻霜含着未消的笑容，打开平板，查阅新的文件。 “段总，沐家的事差不多结束了，沐丰安涉及偷漏税，正在被调查中，沐仁瑞也涉及其中，其余的，也都安排好了，他们两人没机会威胁到夫人的安全了。”何颜道。 段寻霜“嗯”了声。 ＊ 回到别墅内的沐汐清一时没事可做，她径直回到了卧室，有种段寻霜还在的错觉，她摇摇头，坐在软椅上，拿过那方拼好的魔方，打乱。 照着段寻霜教她的方式，一步步慢慢地拼，尝试许久，还是无法拼好。 果然，聪明人的方法不是那么好学的。 “叮咚”，手机消息音响了起来。 沐汐清放下魔方，拾起正在充电的手机。 【我到公司了，早上有个会议，十点半结束。】段寻霜。 过了两秒，一张图片跳出。 是被段寻霜带到办公室的那只模型手办。 想到段寻霜说的那句：就好像你在陪着我。 唇角扬起，手指按在虚拟键盘上：【好的，认真工作。】 【收到。】段寻霜。 还跟了个“收到”的小兔子表情包，可可爱爱的。 沐汐清擒着的唇角一直落不下去，她无心打扰段寻霜工作，退出和她的聊天记录，余光瞥见发现处有个红点。 是有人发朋友圈了。 强迫症让她点进去，入目的是空白在一个小时前发的一句话。 【海市蜃楼成真了，我终于可以将她拥入怀中。】 成真了，空白和她的爱人在一起了吗？ 她为空白感到高兴。 【恭喜。】她点赞评论。 空白回了她一个微信自带的小黄豆表情。 【恭喜你，梦想成真。】想了想，沐汐清点开和空白的聊天界面，单独发送了一条过去。 【很高兴。】空白有点出乎她意料的回复方式。 沐汐清原本以为她会发“谢谢”。 【我也有件事和你分享，我和她在一起了，就在昨天。】沐汐清将自己同样的好消息分享给她。 【那……也恭喜你。】空白。 沐汐清没有展开的趋势，自然地退出微信，不想空白的消息再度弹出。 【这么开心的事，不如玩把游戏庆祝一下。】空白。 闲着也是无聊，沐汐清同意了。 上号，邀请空白组队，开始游戏。 一把结束过后，空白退出了房间。 【要忙工作啦，下次玩吧。】空白。 【好。】沐汐清。 【嗯呢。】空白。 有一条消息弹出。 【现在去开会。】段寻霜主动报备。 沐汐清勾唇：【好。】 放下手机，一时间又安静了起来，沐汐清的心却没有安静下来，跳动着消化她真的和段寻霜在一起了的事实。 真实感和虚无感混合到一起，床上摆放的枕头让她确定不是梦幻，而是真实。 沐汐清轻轻抚摸放在桌子上的玻璃瓶，隔着瓶身摩挲内里的纸星星。 半晌后，她站起身，回到画室中练习速写，提高画技，用忙碌填充混乱思考的大脑。 “叮咚”。 【你的小段同学开完会回来了。】段寻霜。 沐汐清迟了两分钟看见这条消息。 【好的，你的小沐同学看见这条消息了。】沐汐清。 差不多的格式，看起来工整而有趣。 【不知道中午吃什么，小沐同学可以给我点建议吗？】段寻霜又发了条消息。 【嗯……你平时在哪吃？】沐汐清问。 公司食堂还是外面。 【吃习惯家里的饭菜了，一时想不出来。】段寻霜。 段寻霜是在向她暗示什么吗？沐汐清眼神闪动，她出了画室洗完手，直奔一楼的厨房而去。 这个点王妈正在做午饭。 “夫人？是有什么事吗？”王妈惊讶地。 沐汐清摇摇头，她问：“王妈，家里有饭盒吗？我想给寻霜送点饭过去。” “啊？有有有，我现在就给你拿。”王妈反应过来，从上方存储的柜子中找出保温盒，“我现在给段总盛饭，只是汤还有一会才能煲好，菜还没做完。” 沐汐清道：“没关系，我来炒菜，王妈，你看着汤就好。” 她打字给段寻霜：【那小段同学愿意接受小沐同学的外卖餐点吗？原汁原味，给你家的味道。】 办公室内，正在汇报工作的何颜看了看顶头上司抑制不住的笑，又看了看工作进度的文件，顿了顿，语速不变：“段总，这个季度的……” 汇报完毕的何颜将另一份文件递了过去：“段总，这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放下手机的段寻霜低下头，大致浏览过后，她签下自己的名字。 “对了，何秘书，今天中午不用给我准备午餐了。”段寻霜将文件递过去道。 何颜不明所以，但身为打工人，不该她问的，她自觉管好好奇心：“好的，段总。” 一个小时后，拎着保温盒的沐汐清毫无阻挠的出现段氏集团大楼的接待大厅。 一位身着西装，气质清冷的女人迎面朝她走了过来。 “你好，请问你是来找段总的吗？”来人问。 “是的。”沐汐清忍住笑。 那女人点点头，做出请的手势带着沐汐清往总裁专属电梯而去：“夫人，段总的办公室在顶楼，出电梯往左手边拐，门上有写牌子。” 沐汐清无奈地扫了眼比她还会演戏的女人，进入电梯后，在电梯门完全关闭的瞬间，她终于破功：“段总有进入娱乐圈的打算吗？” 段寻霜也止不住笑，拿过沐汐清手中的饭盒，牵住她的手：“怕你找不到路。” “可以让何秘书下来接我，段总的时间很宝贵的。”沐汐清打趣她。 段寻霜捏了捏她的手，诚实：“想早点见到你。” 怪不得她那么轻易的就进了段氏，守在大门的安保人员只是问了她的姓就放行了，原来是某个人特意打过招呼了，不仅如此，还特意下楼来接她。 沐汐清被她可爱到：“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今天的午餐。” “喜欢的。”还没吃，段寻霜已经给出了回答。 说的和真的一样。 进入办公室，段寻霜拉着沐汐清坐下，她将保温盒放到桌子上，取出一份份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一起吃点。”段寻霜知道她没来得及吃。 但沐汐清却是拒绝：“专门给你带的。”她看了眼时间，“下午回来把保温盒一并带回来，明天再给你送。” “嗯？”段寻霜没理解她的意思。 “我先回去了，你吃完饭休息会再工作。”沐汐清道。 刚来就要走？段寻霜蹙眉，不认可。 “陪你一会再走。”耐不住某个人的小眼神，沐汐清捻了下指尖，“这里有卫生间吗？手上弄到脏东西了，我去洗一下。” 段寻霜高兴了，指了指办公室后面的移动门：“后面有隔间，是我临时休息的，里面有独立卫浴。” 沐汐清“嗯”了声，进入了。 办公室门被敲响，段寻霜刚拿起的筷子放下，她说了声：“进。” 何颜：“不好意思段总，交于您的文件，有一份出现错误了，我拿一下，等会让秘书处的人更改了再拿给您。” 这种小错误，是不允许犯的，何颜跟在段寻霜身边多年，知晓她工作上的严肃，顶着压力趁段寻霜还没午休时过来说。 谁知本该严厉的人只是和颜悦色的说了句：“好，不急，下班前给我就好。” 没想到这么容易，何颜不禁诧异地抬起头。 又听段寻霜问：“何颜，你中午吃的什么？” “公司外面商场里的香锅。”何颜不知她为何问，但还是老实回答。 “哦，”段寻霜状似不经意地碰了下面前的餐盒，“香锅味道也不错。” “……”何颜看明白了，刚在秘书处的时候就听人说段总亲自下去接了一位拎着保温盒，样貌极佳的女人。 都在猜测那人和段总什么关系。 现在不用猜了，她知道了：“段总，您这饭菜是在哪买的？看着好香，我明天中午想去尝尝。” 段寻霜笑：“夫人送的，买不到。” 60-70 第61章 何颜唇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下,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正要说话时，连接着办公室和临时休息室的门被人拉开。 沐汐清边擦拭残留的水渍边往外走, 目光触及到面容略有几分不自然的何颜身上。 “夫人好。”何颜先一步出声。 沐汐清扬起淡淡地笑：“何秘书。” 她顿了顿, 余光瞥到桌子上的饭菜和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顺手将纸扔进垃圾桶中，低声问：“现在就要工作了吗？” 她显然是误会了, 以为何颜过来是找段寻霜谈论工作上的事。 “不是, 何秘书来拿文件。”段寻霜言简意赅。 没忘记来的目的, 何颜点了点头, 再度和段寻霜说了声后，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抽出那份有错误的文件。 “段总, 您慢慢吃，修改好后，我再送过来。”何颜无意打扰两人单独空间。 段寻霜：“好。” 办公室顷刻间安静了瞬，段寻霜不紧不慢地将拾起筷子：“你还没吃吧。” “回去吃。”沐汐清探出身子, 打开汤盒推到段寻霜面前, 知道女人要说什么，她提前打消了女人的顾虑，“来的路上吃了块小蛋糕, 现在一点儿也不饿。” “不准说话，好好吃饭，等会凉了。”沐汐清。 段寻霜无奈地笑了：“好, 知道了。” 沐汐清红唇翘起, 身子侧了侧, 摸出手机随便刷着，不打扰段寻霜吃饭。 工作场合，莫名有种不可胡乱做事的严肃，余光却是忍不住往段寻霜身边瞥。 某种程度上来说，段寻霜是个很听话的人，她不让女人说话，女人便不说话，她让女人认真吃饭，女人真的像是在完成任务般，心无旁骛。 原想找到女人偷偷看她的证据，事后挑逗一番，可一直到饭盒清空，保温盒被收拾盖好，也没能找到机会。 随意地抽出两张纸巾，擦拭嘴角不存在的油渍，段寻霜将目光转向沐汐清，她定定地注视了会，眉眼中的神色愈发温柔。 “你……”沐汐清。 “等会。”段寻霜捏了捏她脸颊的柔软，眼底有克制，“我很快就来。” 她说完就往休息室而去，连接的移动门没有关，清亮亮的水声传出，隐约间，猜到女人在做什么，等会要做什么，沐汐清的耳尖攀上淡淡的绯意。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用湿纸巾擦拭桌面，不由自主地咬着唇，小耳朵竖起，不多时，她听见水声消失，又过了会，她听见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脆响。 心跳猝然加快，擦拭桌面的速度也越发快。 沐汐清恍若未知身后人的到来。 玻璃桌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沐汐清演不下去了，偏头望向弯身立于身侧的女人。 “擦好了吗？”段寻霜像是哄孩子般，轻声问。 分明是看出她的故作姿态。 淡淡的白桃味钻入鼻尖，似在印证她之前的猜想是对的，五指攥紧了湿巾，沐汐清眼神晃动：“擦好了。” 段寻霜轻笑一声，抽出她握在掌心的湿纸巾扔入垃圾桶，尔后握住那只略微含着湿意的手，坐在了沐汐清身边：“为什么我没有小蛋糕？” 她问的太过自然，理所当然般的，沐汐清就应该给她带一份同款的小蛋糕才对。 现在沐汐清没有给她带，就要应承下她接下来的所有情绪才对。 沐汐清语塞：“我给你点一份。” 手机被女人按住，段寻霜眉梢半挑，一本正经地：“我现在就要吃。” 有种无理取闹的错觉，沐汐清微微怔愣着，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下女人的手背，她柔声询问：“那怎么办？” 许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段寻霜低下头，上扬的唇角怎么都压不下去，有点开不了口，提出所想的解决办法。 于是，她将这个皮球重新提回到沐汐清的脚下，重复：“我现在就要吃。” 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但也怕误解了女人的意思，她故作矜持地歪了下头，指腹压在女人的唇上，试探性地点了点。 段寻霜抿了下唇。 指腹触及到的柔软更多了几分，暗示性十足。 再明显不过了。 轻而易举地挣脱开女人握着她的手，小幅度地转过女人的身体，双手托举起女人的脸颊，指腹在脸颊两侧抚摸着。 段寻霜知晓她的羞涩，能在清醒下做到这个程度实属不易，她闭上眼，给面前人留有充分的空间。 呼吸变得缓慢，沐汐清一点点靠近，她歪过头，吻上那两片红润的唇，白桃味的清香更甚了 ，顺着舌尖浸透大脑。 牵扯着女人追逐打闹，将属于蛋糕的甜意送到女人的口中。 气温升高，沐汐清睁开了眼，失神地望着面前沉沦陷入的女人，拉近了距离。 “尝到了吗？”沐汐清指腹擦过被吻的红肿的唇，问。 意犹未尽的，段寻霜舔了下唇，低声：“尝到了，软软的，甜而不腻……” 倒是真的分析了起来，沐汐清急急握住她的手臂，面红耳赤地打断：“好了……” 有撒娇的意味。 段寻霜顺着她：“好，我不说了。” 沐汐清鹿眼闪烁，口腔中还残留着几分白桃味。 “白桃味的漱口水。”段寻霜。 沐汐清摇摇头，她微喘着气，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时钟，上面显示着时间，关心女人下午还要工作，担心她得不到休息，推开靠过来的女人。 指了指时钟：“下午几点开始工作？” “一点半。”段寻霜道。 已经过了十二点半了，再不休息真的要来不及了，记得在休息室看见的大床：“去休息会吧。” “你陪我吗？”段寻霜有种与刚认识不同的反差感，更加黏人了。 刚好，她也是。 “嗯。”沐汐清。 * 这两天，沪城最大的消息就是沐家父子出事，双双被带走，沐家企业一夜之间破产。而与之合作的夏氏集团从头到尾没发表任何言论，一个小小的合作企业对庞然大物的夏氏来说，微不足道。 沪城上流社会知道段沐两家联姻的，都在观望段家的态度，然而段家仿佛不知道这件事般，和夏氏集团一样，保持沉默。 一时间，无数人感慨段家人的凉薄，更有人直言，段沐两家的联姻会就此结束。还有闲得无聊，在圈子里的人各种打探消息，都不敢舞到当事人面前。 沐汐清把玩着被段寻霜复原的魔方，听着电话那头萧冉旁敲侧击，想要关心她，又怕影响她心情而摸摸诺诺的话。 指骨用力，转动魔方最上面的一层，沐汐清道：“小冉，我没事，我不太想听到他们的消息。” 说她淡漠也好，说她冷血也罢，沐汐清不想再和沐家牵扯上关系。 萧冉听出友人心中的不在意，胆子瞬间就大了：“没事就好，我怕你伤心不好说，那种出轨男咎由自取，不说他们了。” “你这几天在干嘛呢？怎么都不出来玩玩？”萧冉问。 沐汐清笑道：“有点小事，下次你约我，我一定出去。” 萧冉：“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沐汐清。 电话挂断，沐汐清怅然若失的张开双臂，瘫软在大床上，从沐家出来的车上，她为沐家流完了最后的泪水，即使现在，伤心虽有，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语的释怀。 妈妈留给她的银行卡被她谨慎的收放了起来，翻身下床，她摸出那张单薄的卡片摊放在掌心。 沐丰安递给她的时候告诉她，妈妈说，她知道密码。 也就是说，这个密码是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知道的。沐汐清眉心蹙起，那就应该是一个日期。 她的生日？可能性不大。若真的这么简单，沐丰安说不定早已将里面的钱取出，填补漏洞了。 沐汐清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到底会是那一天，指尖无意识地点动卡面，一个个场景事件被想起，而后再被筛选排除。 不对，都不对，沐汐清捶了捶额头。 卧室门被人推开一条缝，段寻霜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汐清，可以进来吗？” “可以的。”沐汐清。 自两人确定关系后的第二天，段寻霜就积极的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搬进了沐汐清的房间，美其名曰，晚上可以睡得更好一点。 沐汐清不戳穿她，同意了。 女人应该是刚忙完工作从书房出来，直接就过来找她了，瞧见她眼底的困惑，女人坐在了她的身侧，培养习惯似的搂住她的腰身，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温声：“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外面的消息传入沐汐清的耳中了吗？她不是很确定沐汐清对沐家的态度，斟酌着。做事前她便留有余地，沐汐清若有不愿，她可以尽可能的挽回。 沐汐清不知她心中所想，摊开那张银行卡给段寻霜看：“在想妈妈留给我的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不是有关沐家的，段寻霜垂下眸子，故意用下巴抵了抵她，猜测：“会是你的生日吗？” “应该不会，但可以作为保留，到时候去试试。”沐汐清道。 段寻霜帮她想：“也可能是你人生中重大的一日，成就感很高的一次经历？” 沐汐清顺着她的话：“这些我都想过，但拿不准具体会是什么事。” 从小到大，无论她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她的妈妈都会为她感到高兴，小到在幼儿园被老师表扬，获得一朵小红花，大到高考获得心仪院校的录取通知书。 太多了，多到数不清。 “汐清，妈妈希望你永远开心，永远做你最喜欢的事。”这是妈妈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 叹息一声，沐汐清歪头蹭了蹭女人的发顶，合上手掌，暂时不去多想。 “顺其自然吧。”沐汐清低语。 段寻霜安抚性地吻了吻她，挑起她兴致般道：“今天副总到我办公室，看见我放在办公桌上的手办，问我从哪买的，她也想要一个。” “我跟她说，”女人故作神秘地，“是爱人送的。” 沐汐清怔愣了下，刹时间笑开了，嗔怪地点了下女人的额头：“你这是在秀……恩爱吗？” “昂，”某人理所当然，“她当时脸色都僵了，咬牙切齿和我说要罢工。” 沐汐清彻底被逗笑：“你怎么这么幼稚？” 随着深入了解，她越发能发现女人藏起来的小恶劣和小趣味，笑着笑着，沐汐清僵住住，猛地看向捏有银行卡的手，眼底滑过一抹。震惊和不可置信。 酸涩感将她包裹，沐汐清咽了咽。 段寻霜被她大幅度的动作惊到，抬起头，见她正呆呆地望着那张银行卡：“想到了？” “应该是这个。”沐汐清低喃。 记忆翻滚拥入，那是她第一次独自做出一只手办，满怀欣喜地拿着那方小小的手办，顾不得当时妈妈在做什么，闯入妈妈的书房，急切的想要分享那一刻的喜悦。 妈妈只是温柔地看着突如其来闯入的她，对着视频里的人说了些什么后，合上了笔记本，朝她走来，半弯下腰，缓而慢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如若珍宝：“这么开心，我们小汐清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妈妈吗？” 后知后觉意识到打扰了妈妈的工作，尚且年幼的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念就被妈妈的问话吸引，捧起尚且算不得好看，甚至比例都不怎么对的手办：“妈妈，你看。” 妈妈认真地打量她举起的小手办，眼底荡漾着如春水般的暖，随着她说话，泛起圈圈涟漪：“哇，我们小汐清好棒啊，这是小汐清自己做的吗？” “昂。”她得意地挺起了胸膛。 “好厉害，那这个就是我们小汐清独自完成的第一只手办。”妈妈仍旧抚摸着她的发顶。 “嘿嘿，妈妈，我以后要做出很多很多漂亮的手办。”小小的她，已经确定了今后的目标。 不像其他人那般说她玩物丧志，只知道摆弄这些小东西，妈妈一如既往地支持她：“妈妈相信小汐清一定可以的。” “嗯……”妈妈看着那方小手办，“妈妈和你一起记住这一天，等未来的某一天，等我们小汐清长大了，再回看是否完成了这个目标，好不好？” “好耶。”对手办的热爱经此更加高涨，也让她更加坚定了未来的路。 画面翻转，是抱病在床的妈妈，依旧那么温柔，依旧那么疼爱她，只是脸色的血色不在，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妈妈还是如小时候那般，抚摸着她的头，因为病痛的折磨，她已经使不上力，抬不起手了，可却固执地要去抚摸她。 沐汐清含着泪将妈妈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安静地放着。 “我们汐清，会成为最棒的手办设计者。”妈妈有气无力地，“会有更多更多人和妈妈一样，喜欢你设计制作的手办。” 沐汐清泣不成声。 “也会有和妈妈一样的人，一直爱着你。”气若游丝，妈妈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乖，别哭，妈妈会心疼的。” 沐汐清眼眶发烫，她怎么能将这件事忘记，她怎么敢将这件事忘记，这是她心中最为纯净的记忆之一。 “妈妈和我说，永远会记得那天。记得我做出第一只手办的那天。即使那只手办并不完美。”沐汐清低喃自语。 胸口被涩意包围，胃酸疼得难受，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用刀一点点拉着般，哽塞的难受。强制地咽了下口水，忍住反胃感，她迫切的想要验证是否是对的。 “寻霜。”她喊她的名字。 心灵相通，段寻霜明白她的意思：“试试。” “嗯。”沐汐清下载相应的银行软件，绑定卡片，输入手机号，验证码。在输入密码的环节，她和段寻霜对视一眼，有紧张和害怕。 指尖在安全键盘上敲击，按下六位数的数字，圆圈转动，进度条快速成为一条直线。 网络太快了，快到沐汐清心底不住的发慌。 界面跳转，回归到主页，上方的我的账户四个字吸引着人点进去。 沐汐清颤抖着指尖，随着再度输入密码，显示着成功验证的消息，余额被星号遮盖，与之相对的小眼睛是闭上的。 真的是那一天，真的是她做出第一只手办的那一天，妈妈真的一直都记得这个日期。沐汐清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一滴液体落在屏幕上，才反应出自己有多么的失态，手忙脚乱的将泪水擦去，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被人缓缓拥入温暖的怀抱中，脸被人柔和地托起，指腹抹去她多余的泪水，女人吻了吻她的眼睛：“汐清……” 抽泣着，沐汐清长睫被挂着的泪珠粘黏，楚楚可怜，惹人怜惜，段寻霜的心钝钝地疼。 将人拥入怀中，无声地安慰。 “寻霜。”当泪水被克制住，眼前能见度便高，猝不及防，看清银行卡的余额。 一千万。 是妈妈能给的最多的了。 “妈妈是不是知道沐丰安出轨了。”沐汐清哽咽着，所以才会给她这么多钱，为她后半生铺平道路。 不然在生前和爸爸那么相爱的妈妈，为什么会不告知沐丰安这笔钱的密码，也不告诉他里面的具体金额。 或许说了，说了个不会引起沐丰安觊觎且合理的数字。依照沐丰安自以为出轨的天衣无缝，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自然是相信的。 段寻霜给不出断然的回答：“你妈妈很爱你。” 沐汐清双肩耸动，遏制住不断涌上来的酸苦 ，用力点头。 段寻霜吻了吻她：“你已经成为最出色的手办设计师了，妈妈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我也是。”段寻霜。 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沐汐清趴在段寻霜身上，像只猫儿似的，小心翼翼地打量周遭的事物。 段寻霜一下下温柔地抚着身上人的秀发，从发根再到发尾，直至残留几根挂在手上，乐此不疲地顺着她的心情。 这几天，沐汐清的情绪转变很大，虽然大部分时间是笑意盈盈的，可在寂寥无声的黑暗中，憋在心中的坏情绪被消化。 段寻霜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抚慰她。 “快到中秋节了。”沐汐清喃喃自语。 段寻霜：“快了，还有十几天。” 沐汐清又不吭声了，那句话消耗了她的气力般，她蹭了蹭近在咫尺，随意可碰的温软，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 “我现在有钱了，你可要对我好点。”沐汐清东一榔锤，西一棒槌地说着话。 段寻霜应：“好。” 想到那笔钱，想到妈妈，沐汐清不受控制地吸了吸鼻子，往段寻霜身上贴得更紧了。 “段寻霜。”沐汐清似乎格外喜欢喊她的名字。 “嗯。”段寻霜回应。 “段寻霜。”沐汐清又喊。 “我在。”段寻霜回。 沐汐清揪起她衬衫上的一颗小扣子：“你真好……” 段寻霜低头吻她：“还不够好。”她在心中补充：还想对你更好。 * 随着每日出入段氏给段寻霜送饭，慢慢的，有时会和何颜碰上，不经意间，两人倒也熟稔了不少。 “夫人，来给段总送午饭吗？”何颜抱着文件夹，好奇地望着保温盒，除了第一天看见了饭菜外，她有点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美味，让段总念念不忘。 沐汐清笑：“是啊，何秘书吃饭了吗？今天带的量比较多，要一起吃吗？” 何颜连忙摇头，她还想好好工作赚钱，不想面对顶头上司的眼神杀。那可是夫人专门为段总带的，她可不敢染指。 “那我先去找寻霜了。”沐汐清笑着，“等会饭菜要凉了。” “好的。”何颜。 轻车熟路地敲开段寻霜办公室的门，沐汐清放下保温盒，提醒还在看文件的人：“寻霜，吃饭了。” “好，我先去洗手。”段寻霜笑着抬起头，合上文件，自觉去洗手。 沐汐清不疑有她，将保温盒里的饭菜一盘盘端出，自从持续性给段寻霜送饭后，她也开始在段寻霜的办公室吃饭了。 休息室内的卫生间，段寻霜抿唇看着手指头上缠着的创可贴，有几分难言的烦躁。 被汐清看见，她会心疼的。若是被追问，她做的…… 暂时不能被发现。 要给汐清一个惊喜。 洗手液久久没有洗掉，段寻霜枯燥的将手放在水龙头下，隐隐传来的刺痛让她眉心微蹙。 “寻霜，还没好吗？”办公室传来沐汐清的询问声。 “来啦。”段寻霜语调轻快，面上的表情没有多好。 咬咬牙，选择赌一把。她撕开创可贴，右手食指上，一条约一厘米长的裂口露出，有血丝渗出。 舌尖抵住上颚，段寻霜将食指攥着，调整好表情，走出休息室。 “怎么洗得这么慢。”沐汐清摆好碗筷问。 段寻霜轻描淡写地打趣她：“小沐同学送的饭，肯定要好好对待，把手洗干净才行。” “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会说了。”沐汐清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唇边的笑久久落不下去。 “明明是实话，真心实意的。”段寻霜谨慎的用了左手去接筷子。 沐汐清没看出异常。 用左手吃饭太容易暴露了，段寻霜自然地将筷子换到右手，筷子顶在食指的伤口上，很好的隐藏了伤口，但也更疼了。 “怎么不夹菜？”沐汐清见她没怎么动筷子，“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应该啊，每日的饭菜都是按照段寻霜的口味制作的。难道是工作上出了问题，让她吃不下，也不对啊，来的时候遇到何颜，对方也没表现出异常啊。 更何况，段寻霜怎么会因为工作上的事，食不知味。 在沐汐清的注视下，段寻霜只好伸出手臂，当着沐汐清的面夹了一筷子的菜放于碗中，却不想牵动了伤口。 视线凝住，食指的伤口裂开，渗出点点血色，沐汐清视线凝住：“你手怎么了？” 第62章 食指的第一根指节上, 那条伤口扭曲裂开，一滴圆滚滚的血液溢出，顷刻间沾染筷子, 被挤成血水。那根指节也被血液侵染, 再明显不过。 段寻霜藏无可藏，她像是刚注意到这里的伤口般，筷子放下，抽出纸巾抹去手指和筷子尾端的血迹, 不在意地：“这个吗？”她眉心拧起一个小疙瘩, “应该是不小心碰到哪里了。” 她太过镇定。 但沐汐清怎么会那么容易被蒙蔽, 脸微微沉了下来：“医疗箱呢？” 办公室内有准备这些, 段寻霜看了看她的脸色，起身拿过。 沐汐清关心：“处理了吗？” 段寻霜：“擦过药了。” 沐汐清消毒的动作顿了一瞬，她抬起眸子, 眼里有不赞成和轻微的责怪，仔细辨认着伤口，她脸色越发凝重，细长的眉毛近乎扭在一起。 段寻霜被她的小表情取悦到, 想笑又不敢笑。 “这么整齐的伤口, 不像是碰的，”沐汐清观察着，将消毒棉花扔入垃圾桶, “更像是尖锐物体割伤的。” 好在伤口不是很深，沐汐清在小型医疗箱里翻动着，找到一盒拆封不久的创可贴, 抽出一张, 小心翼翼地贴在那根手指上, “是刀子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段寻霜怎么可能注意不到。意识到女人饭前洗手时在休息室待的时间过长，沐汐清心下有了猜测。 “嗯……”段寻霜承认了，黛眉舒展开来，“切割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戳到手指了，没什么大碍。” 沐汐清不知道她切割的是什么东西，介于可能是工作上的事，她没多问，可什么样的切割工作需要段寻霜亲自动手的。 她沉下心，不再问，没好气地瞥了眼刚贴上的创可贴，挣脱开女人压着她的指腹，闷声拾起筷子，一言不发地吃饭。 生气了吗？段寻霜薄唇轻启，想说的话哽在嗓子中，她好脾气地蹭了蹭不愿看她的人：“汐清。” 沐汐清不理她，心中的郁闷更重，为什么受伤了都不告诉她，还想着隐瞒。她明白段寻霜这是不想让她担心，可她们两人的关系本就更近了，合时宜的担心和关心都是应该的。 让她有种被无意疏离的错觉。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见她不说话，段寻霜环上身边人的腰，似有如无地挠动着。 沐汐清扭了下身子：“痒。” 肯出声了，段寻霜头抵在沐汐清肩膀上，半个身子贴靠过去，吻在她敏感的耳垂上触碰：“汐清……” 委委屈屈的，她举起那根手指，有意展示在沐汐清眼前：“好疼……” “……”她没发现的时候怎么不说疼，某人现在装可怜的技术越发熟稔了，沐汐清皮笑肉不笑地偏头，“段总，你是被夺舍了吗？” 段寻霜神色凝滞了瞬，抵着她的肩笑：“为什么这么说？” 沐汐清摇摇头，无意纠结这些，顾虑女人拿筷子会不小心碰到那根手指，牵扯到伤口，她拿过对方的碗筷，还是不情愿和女人说话。 夹起平日里段寻霜钟爱的菜品，面无表情的放入碗中，而后连饭带菜一起夹起，递到段寻霜的唇前。 段寻霜享受着她的投喂，和当时眼睛尚未复明时一般，只是这次的投喂多了几分耍小性子的成分在。 喂段寻霜吃完，沐汐清才端起自己的饭碗吃完，还是不理段寻霜。 女人不打扰她吃饭，搂着她的腰，侧脸贴在沐汐清的后肩，等她吃完最后一口饭，才是开口：“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不想让你担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有点小丢人。” 沐汐清：“丢人？” 段寻霜神色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坦荡，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沐汐清感觉后背的衣衫随着女人的动作上下移动着。 “一件很简单的事都没能做好，的确很丢人。”段寻霜脸热。 好奇心被勾起，沐汐清问：“什么事？” 什么样的小事让段寻霜说不出口。 可段寻霜只是摇头：“可以不说吗？” “当然可以。”沐汐清疑惑却也不勉强她，装不下去冷漠了，她回抱住女人，珍惜这段短暂的午休时间。 * 时隔数日，沐汐清终于知道了这件事—— 中秋节当天下午，段寻霜有事外出，沐汐清便在画室里勾勾画画的练习速写，场景速写比。普通的人物速写要难上一个度，不仅要充分考虑空间的透视，人物的比例，前后遮挡关系，哪一个都不能出现差错。 不然就会导致画面看起来格外冲突别扭。 炭笔在速写纸上飞快滑动，沐汐清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笔下勾勒成型的大关系。 许是今天是中秋节，她笔下的画面也是环绕与此，年轻女人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在收获完的天地中，年轻女人和小女孩手中都拿着一支火把，高兴地挥舞着，而在两人的不远处，隐隐可以看见一堆燃尽的火焰，露出半截红薯的形状。 田地边上，零散着长长的秸秆，是机械收割，无法顾及到的边缘而留下的。 耗费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沐汐清将这幅速写画完，她撕下那张速写纸，夹在前方的画架上，橡皮擦去里面的揉到的脏色。 画面中的女人和女孩的面容几乎完美，是沐汐清画完看见后都会愣神的完美，有些不相信是向来画不好五官的她画的。 打开手机相机，对着拍下一张张照片，放大欣赏是否有残缺的部分，眼睛看着屏幕，心不知飞往了哪里。 每年的中秋，都会怀念在家乡的那段时日，小时候的中秋，每年都会和伙伴们或者妈妈去田地里放火把，去田埂边挖红薯，放在泛着猩红火光的火堆中，畅聊到深夜，约着第二天出游，再意犹未尽的各回各家。 已经过去太多年了，现在很少能看见人在中秋放火把了，网上买的那种火把，也和她记忆中的有很大差别。 沐汐清扯了扯唇角，谈开速写纸上的碳灰，抖动几下，重新夹在速写本中。 趁着中秋三天假期，段宁从学校回来了，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生看见她，大大咧咧地抱住她的胳膊：“嫂子，我回来啦。” 十几天没见的女生，性格似乎更活泼了，还特意给她带了几块A大发放的月饼，美其名曰，让嫂子回顾母校的味道。 沐汐清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坐车累不累？” “还好，就是有点热，等会去洗个澡。”段宁想到什么，“嫂子，不会嫌弃我风尘仆仆回来就抱住你吧。” 沐汐清被她脑回路逗笑了：“怎么会，你回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嘿嘿，嫂子不嫌弃就好，”段宁环顾四周，目光向上抬了些，“哎，怎么没看见我姐和嫂子在一起，在书房吗？” 沐汐清说：“她下午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段宁不可置信：“不会吧，今天可是中秋哎，她不会还跑去公司了吧。” 沐汐清不确定：“应该是临时有事。” 段宁没问太多，拉开和沐汐清的距离：“那嫂子，我先回卧室洗个澡。” “好。”沐汐清。 目送着段宁上了楼，沐汐清单手扶着沙发，思索着要不要给段寻霜发个消息，又怕她正忙着紧要的工作，打扰了她。 犹豫不决之际，别墅处大门的铃声响起，沐汐清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正要去开门时，大门被人推开，从入户口走出身形颀长的身影。 正是段寻霜。 “寻霜。”沐汐清迎过去。 段寻霜眉宇间的笑意绽放开，轻轻止住想要拥抱她的人，揉了揉身前人的小脑袋：“汐清，我身上有汗，等我先去洗个澡，再抱好不好？” “或者，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抱一下也可以。”她开玩笑地。 不愧是姐妹俩，回来的第一件事都是一样的，沐汐清嗔视她一眼，作势要去抱女人，被女人轻而易举地躲过。 段寻霜擒着无奈地笑：“还是洗完澡再抱，不能让我在你面前干净清爽的形象破灭。” 沐汐清没忍住笑，她不厚此薄彼，与点段宁的额头般，点了下段寻霜的额头，侧过身，给女人让出路来。 “你不陪我一起吗？”段寻霜见她不动。 沐汐清打趣她：“还要我给你洗吗？” 段寻霜低头笑，笑眼弯弯，似乎想起了那段看不见，段宁不在，沐汐清陪着她洗澡的画面，只可惜当初看不见，未能见到这人的反应。 想想还有些遗憾。 “可以吗？”段寻霜反问。 “当然……不可以。”沐汐清。 虽说不可以，但沐汐清还是陪着段寻霜一同上楼了，先在卧室门口等段寻霜拿过自己的衣服 ，然后转到沐汐清卧室中的浴室中。 对此，沐汐清哭笑不得：“你卧室不是有卫生间吗？为什么还多跑几步到我这洗？” 段寻霜理所当然：“我现在都睡在你这，在你这洗，不是很正常吗？” 沐汐清：“……” 只能随她去了。 某个洗完澡的女人懒洋洋地坐在木椅上，享受身后人为她提供的吹头发服务。 段寻霜的发质很好，乌发顺滑，挑起的长发顺畅的从她的指尖溜走，残留下阵阵香气。 用着她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段寻霜身上的香气除了冷香外，多了抹和她相符的气息，在自己身上不明显，反倒是站在段寻霜身后，给她吹头发，那股香气持续不间断的往她鼻尖钻。 “我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用得习惯吗？”沐汐清边吹头发边问。 “我的身上有你的气息吗？”段寻霜反问。 怎么老是回问她，沐汐清惩罚性的扯了扯女人的长发，又不想真的扯疼了她，力度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还不够多。”段寻霜慢悠悠地补充了句。 沐汐清没理解她话里的潜意思：“怎么，要把自己腌入味吗？” 段寻霜：“嗯呢。” 吹完头发，沐汐清本意是让段寻霜休息会，弥补下午外出劳累的疲惫，但女人似乎很有精力，将在楼下未能的拥抱补了回来。 女人搂着她的腰身，头埋在她脆弱白皙的脖颈间，有微弱的湿润顺着肌肤穿过，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上面。 呼出的滚烫热气能将她溶解一般。 沐汐清难耐的蜷缩着手指，扬起头任由女人的动作。手不知何时被牵上，段寻霜带着她的手扣在自己的胸口，上移，放在锁骨的位置。 隔着一层衣衫，沐汐清这才注意到段寻霜没有换家居服，雾霾蓝衬衫的一角被扎在休闲裤中，她双手不自觉地抵在段寻霜的肩膀上。 蠢蠢欲动，无处发泄。 “汐清。”段寻霜低喃地喊她。 沐汐清舔了下唇，两人不自觉地转动拥抱，双双倒在大床上。 细长的手指扯住女人衬衫的下摆，沐汐清呼吸沉了下来，也更加滚烫了起来，鹿眼泛起亮晶晶的水光，在渴求着，指骨紧绷着用力，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她喉咙滚动，不受控制地：“段寻霜……” 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要得到同意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 段寻霜吻了吻她的额头，同样在隐忍。 沐汐清从她的动作和眼神中看见了默许，宛如喝醉酒了般，她凭着本能，攥住女人衬衫衣摆的手用力，将其拉出。 指尖不经意触碰，沐汐清咽了咽口水，手掌轻缓地抚摸上细腻的皮肤，指尖游走，沐汐清盯着段寻霜的神色，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她吻住女人的唇，啃咬吮|吸，为两人的增添更多的火。 氛围打造良好，沐汐清的食指缓而慢地钻入女人的裤子边缘，伸出一根指节，勾起那层薄薄的面料…… “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房间内的旖旎，沐汐清的手猛地抽回，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缩进自己的保护壳内。 段寻霜眼底的情|欲没有完全消退，她闭上眼将沐汐清拥入怀中，安抚：“没事的。” 嗓音中带着情|潮翻涌的哑意。 意识到刚才将要发生什么，沐汐清慌乱更甚，仅剩的勇气让她将段寻霜的衬衫拉好，而后往对方的身体缩。 “咚咚”的敲门声再度响起。 平复的差不多了，段寻霜蹭了蹭沐汐清的脸颊：“应该是小宁，我去看看。” “嗯……”细若蚊蝇的轻哼。 段寻霜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翻身而起，理了理稍显褶皱的衬衫。 门被拉开可容纳一人进入的缝，段寻霜堵在门边，挡住段宁的视线，女人眉梢挑起冷然的笑：“最好是有重要的事说。” 段宁“啊”了声，下意识看见她姐的唇，水润润的，上面隐隐约约还能看出被咬过的痕迹。她对那种事多少了解，看到她姐这幅样子，又是这个反应，怎么能不明白她搅扰了她姐多大的好事。 “姐，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段宁问。 段寻霜凝视着她。 段宁举手投降：“姐，你别忘了今晚要做的事，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段寻霜长睫颤动，她怎么会忘记这件事，刚才的情难自已消退，她冷静了下来：“司机来了吗？” “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段宁说着，声音降得更低了，“萧冉姐姐和沈羽灵姐姐也已经。出发了。” “好，我知道了。”段寻霜关了门。 段宁望着面前被关闭的门，额角的碎发被关门时带动的风吹动：“……我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罢了。” 卧室内，沐汐清洗完脸从卫生间出来：“是小宁吗？” “嗯，对。”段寻霜捏了下她水嫩的侧脸，“换一身轻便的衣服，我们出去一趟。” 沐汐清眨眨眼，不多问：“好。” 夜里有些凉了，沐汐清换了身轻薄款的浅蓝色卫衣，下身配了条黑色长裤，搭配一双休闲鞋，看起来更多了几分阳光明媚的学生气质。 出门口的时候，沐汐清惊讶的发现段寻霜今天没有穿高跟鞋，她多看了女人两眼，倒是没有多问。 别墅外，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留在门口，段宁探出半个身子，对着慢悠悠走动的两人挥了挥手：“姐，嫂子。” 沐汐清有种做坏事被发现，继而打断的尴尬，她避开和段宁的对视：“小宁。” 打完招呼又觉得不对，当时门关着，段宁不可能知道她们在里面做什么，尴尬感渐渐消退，沐汐清笑：“去哪？” 段宁坐在副驾驶位，扭头看上车的两人，神神秘秘的：“当然是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段寻霜扫了眼段宁，降下挡板：“到了就知道了。” 真的很神秘的样子，沐汐清越发好奇了。今天是中秋节，该不会是要去段家老宅，之前段寻霜去做手术时，段苏华就让沐汐清去老宅住几日。 那时被她用借口拒绝了，但今天特殊，极大的可能是去老宅，空着手去总归是不好的，而且她的穿着也不是很正式，影响也不好。 沐汐清纠结着拉了下段寻霜的手臂：“是去老宅吗？” “不是，放轻松。”段寻霜将肩膀递给她，“靠着我休息会，路途有些远。” 大概需要两个多小时。 沐汐清很听话，就着靠着女人的姿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车窗外的景象不断变化着，高大的楼层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城市的喧闹一点点远去，沐汐清侧头看着光景：“有时处身于高楼大厦中，我会有一种特别沉闷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段寻霜倾听她的话语。 “但有时，我又觉得城市给人一种希望的向上，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沐汐清闭上了眼，“但还是需要抓住机会。” “可机会不是那么容易抓住的。”沐汐清喃喃自语。 段寻霜搂着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只要你想。” 沐汐清不置可否。 副驾驶位上，段宁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她从口袋里摸出蓝牙耳机，戴上，放了一首歌，闭上眼睛，小憩。 车窗外，路灯的数量在减少，道路越发暗沉，沐汐清却莫名的心安，久违的心安。 天完全暗了下来，树林在车窗外闪过，沐汐清发现了什么，她坐直了身子，眼睛贴近车窗，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外面。 道路两边，是收割完的田地，残留的秸秆散落着，沐汐清的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地回望段寻霜。 “我们……”她不敢确定。 “嗯。”段寻霜肯定了她的猜想，女人笑着看向车窗外，“快到了。” 沐汐清呼吸一紧，是难以言喻的感动。 “怎么都不提前给我说。”沐汐清抱住她。 段寻霜：“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还有别的惊喜，等你下车就知道了。”段寻霜留了个。 沐汐清仰头吻了吻段寻霜的下颚。 黑色的迈巴赫终于在夜色中停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环境中，有火光亮起，是一堆刚被点燃不久的火堆。 沐汐清急急地推开车门，双脚踩在水泥地上，扭头：“寻霜。” 段寻霜跟着下车。 段宁从副驾驶位上下来，瞥了眼含情脉脉的两人，绕过半个车身，打开后备箱，从中拿出几样东西往火堆边上走。 “呦，没想到我们先到一步吧。”坐在火堆边上的萧冉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 “萧冉姐，羽灵姐。”段宁礼貌和两人打招呼，摸了摸鼻子道，“有点事耽误了点时间。” 萧冉接过段宁手中的东西，打量：“这都是段总亲手做的？” 段宁：“是我姐做的。” 萧冉竖起大拇指，从地上摸出一样差不多的：“嗯……手艺比我略好一点。” 沈羽灵看她：“我喜欢你的。” 萧冉登时喜笑颜开，还给了段宁。 “萧冉，羽灵姐，你们也在。”沐汐清和段寻霜并肩而来。 段宁趁机将东西递到段寻霜手上。 “汐清，段总。”萧冉与沈羽灵和她们打招呼。 段寻霜笑着回应。 “那啥，我们先各玩各的。”萧冉拉着沈羽灵往另一边走，手中的东西在夜色的掩盖下，看得不太清楚。 沐汐清的注意力都火堆上，自然没看到：“好。” 段宁看了看去另一边的两人，又看了看自家老姐和嫂子，主动：“我去和这里的小孩玩。” “嗯？”沐汐清好奇。 段宁指了一个方向，那里依稀可见染着的火光和孩童愉悦的笑声。 “注意安全。”沐汐清不放心，“要不跟我们一起？” 段宁背对着她们，边走边摆手：“不用，等到时一起玩的时候，我再回来。” 段寻霜低声：“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 段寻霜的话总给她一种很安全的感觉，沐汐清点点头，不再多言。 她往前走了几步，脚下踩到什么东西，硬硬的，不像是石头，也不像是田地里应该存在的东西，沐汐清弯下腰，借着火光，看清了地方的东西。 是手工制作的火把，和她小时候玩的那种极其相似。 不同于市面上卖的那种，这个火把是用易拉罐制作而成的简易火把，中间被切割开，固定住可燃物，用一根长铁丝固定住，尾端为了防止被烫到，使用布料隔绝热量。 易拉罐的边缘被细细打磨，防止割到手。 福至心灵，沐汐清瞬间想到了段寻霜那日手上的食指。 是在为她做这个吗？ 只因为她趴在她身上说了句“中秋节快到了”吗？ 眼眶发热，她捡起那支火把，直起腰，想要转身和女人诉说此刻的感动。 女人比她更快一步，细长的手臂从身后拥住她，柔软的唇贴在她的耳侧，气流在耳畔游走，勾起她的情：“宝贝，中秋节快乐。” 第63章 一股电流顺着尾椎骨而上, 大脑一片空白，有火光在脑海里炸开，又好似浸泡在一滩绵软的云层中, 轻飘飘的。 沐汐清卸下力气, 安心地躺靠在段寻霜的怀中，耳边的触感久久存在，段寻霜暧昧的话语萦绕在耳畔，无法消逝, 注入灵魂。 尤其是那一声“宝贝”让她毫无抵抗力, 羞涩中夹杂着甜蜜。 段寻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了。 “中秋节快乐。”沐汐清轻咬下唇, 偏过头, 吻了吻段寻霜的唇，红着脸将同样的字眼吐出，“宝贝。” 环在腰身的力度加了几分, 半晌后又松了，段寻霜呼出一口气，笑着放开了她。 沐汐清转过身，晶亮的眸子落在女人绝美的面容下, 月光皎洁, 她比月色更加动人。心脏重重地撞击着胸膛，沐汐清舔了舔唇，无声地垂下眼眸, 掩饰泛起的心潮。 她提起捡起的火把，向上抬起，从中找寻年少时的感觉。 “好像不是很好看。”段寻霜难得露出几分不自然。 沐汐清笑着肯定：“做的很好, 我很喜欢。”她定定地望着段寻霜, 上前半步, 抱了一下女人，“段寻霜，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耗费这么多的心思。 “汐清，”段寻霜轻声，“我们之前不需要这么客气。你喜欢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段寻霜每次都很犯规，犯规的做着可爱的事，犯规的说着动人的情话。 沐汐清没有办法不陷入沉沦。 指尖抵在掌心，修剪圆润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浅浅的月牙形。 “虽然不是很好看，但这个很牢固。”段寻霜拿出提起备好的打火机，拉着沐汐清的手将下方的易拉罐提起，对准可燃物，点燃，“不用担心会掉落。” 在此之前，她往返这处村庄数次，向附近的老人们询问如何制作火把，询问她们注意事项。 老人们和蔼可爱，近乎手把手地指导她，以至于她很快上手，在废掉了部分材料后，做出了第一支火把，第二支火把…… 她还事先征询了这块田地使用权的农民，请求可以让她和爱人，朋友在这里体验一次放火把的快乐。 老人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再三提醒走时要确定火堆灭了，段寻霜亦是再三保证。 临走时，热心的老人见她态度很好，告诉她，可以趁着火堆尚有余烬的时候，丢两个红薯进去，烤出来香香的，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段寻霜一一记下：“好的，谢谢奶奶提醒，到时我们带点红薯过来。” 老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想到她制作火把时求知的样子，知道她对此了解的不多，她和蔼地摆摆手：“那样就少了乐趣了。” 段寻霜：“那怎么才能保持乐趣呢？” 老人笑道：“你们啊，到时玩得差不多了，趁着夜色，去路两边的田埂上找找，那里有种的红薯，挖几根出来。” 段寻霜迟疑：“这……会不会不好。” 老人解释：“我们这的习俗，那天晚上，只要不过分，不会有人管这个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去那边……” 老人指了一个方向：“你们放火把的那块田，往西走，就有一片红薯地，那是我家种的，你们挖那边的。” 段寻霜领了老人的好意：“谢谢奶奶。” 火光亮起，沐汐清举起火把，她仰起头，凝视着半空中的橙红色的光，脸上的笑意止不住的溢出，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人。 身边人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两人间的感情也如同正在燃烧的火焰，温度不断攀升，最后是沐汐清受不住了，笑着别开脸，继续望向亮在半空中的火把。 不远处，萧冉和沈羽灵举起两只火把，在田地里走动，玩闹。视线拉远，段宁融入那群孩童中嬉笑，稚嫩的童音和少女的笑声沿着浮动的空气传播。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祥和。 冷香靠近，段寻霜举起了一支火把，她牵起沐汐清的手，暖声询问：“要不要去找她们一起？” 沐汐清弯唇，点头。 脚步移动，朝着萧冉和沈羽灵的方向走去。 那一对正玩得不亦乐乎，见到她们俩走来，萧冉放下火把，与地面隔着十几厘米，热情地：“嗨。” 沐汐清被她的情绪感染，红唇翘起：“嗨。” 四人边走边聊，往另一边的孩童聚集地而去。 数名孩童围着段宁，叽叽喳喳地介绍着各自手中的火把：“我的火把是奶奶给我做的，能燃好久不灭，姐姐你看，是不是很厉害。” “姐姐看我的，妈妈给我做的火把也很棒哦，外面还用蜡笔画了可爱的画。”一位长相乖巧的女生道。 “……” 段宁笑眯眯地摸了摸她们的小脑袋，夸赞道：“是的，你们每个人的火把都很好看。” “姐姐，我带了两盒月饼，分给你尝尝。”另一名小女孩不等段宁说话，跳起来就往不远处，她们划分出来专门放物品的地方跑去，拎起自己的小书包，拿出从家带的月饼。 “妈妈说要和朋友分享。”小女孩跑回，小眼睛在两盒月饼上来回转动，很难选的样子，“一盒是五仁的，一盒是芝麻的，姐姐，你吃什么味的。” “嗯……五仁味的吧。”段宁道。 “好哒。”小女孩拆开五仁的那盒月饼，递给段宁。 身边响起窃窃私语，段宁歪下头听着她们的聊天内容，确保等会能接上这些孩子们的话。 “哎，那四位大姐姐是往我们这走的吗？” “好像是哎，是不是段宁姐姐的朋友啊。” 段宁跟随这些孩童的话语看过去，沐汐清等人已经走到了她们的面前。月饼上的油染到手指上，段宁咬了口：“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姐姐们吃月饼吗？”小女孩很大方的将月饼递过去。 “好啊，谢谢你。”沐汐清弯下腰，少了往日对陌生人的警惕。许是今晚的气氛太好，这些孩子们太天真，让她降下了戒备心。 更重要的是，段寻霜在身边。 月饼盒被递到段寻霜面前，女人眉眼温柔地指了指身边人：“我和这个姐姐吃一个就可以了。” 小女孩不解地看着两人，不明白这里的月饼明明够分，为什么这两位姐姐要同吃一块，是因为感情太好了吗？ 小孩子的世界没有那么多的想法，递给萧冉和沈羽灵，两人也是选择同吃一块。 “还是单身好。”段宁冷不丁地来了句，“能吃一整块月饼。” 围在火堆边上的孩子们都看向四人，沐汐清不好意思地弯了唇。 有年龄小的孩子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年龄大的好奇地打量着她们。 是清澈无恶意的打量。 没人接这个话题，段寻霜拍了拍段宁的肩膀，后者了然地和刚交到不久的朋友们一起挪了挪位置，腾出空给她们四人。 火把纷纷灭了，火堆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是稻草里混着的杂物被烧的声音。 沐汐清屈膝抱着双腿，唇角含笑地望着面前的火堆。周围都是孩子，她无意和段寻霜靠的太近，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不知是从哪里开始，有人唱起了歌，随即孩子们都跟着唱了起来。 是一首动画片的主题曲，这部动画片很受孩子们的欢迎，主题曲的热度更是不低，沐汐清记得大致的歌词，和着孩子们的童音哼着。 腰间的软肉突然被人捏了捏，沐汐清扭头看去。 段寻霜小声夸她：“唱得很好听。” 在橙黄色火光的映衬，沐汐清的耳尖肉眼可见的漫上红意，歌声含在嗓子中，更轻柔地哼唱了起来。 段寻霜笑意加深。 萧冉和段宁倒是不管不顾，大声跟唱还不满足，身体左右晃动着，牵起坐在身边人的手，摇摆。 本是温馨的歌曲经过两人不断拔高的声线，调子变得越发高。 “调子好高，哼不上去了。”沐汐清笑着停下。 段寻霜不知从哪摸出一瓶水递给她：“喝点润润喉。” 夜色浓重，火堆的火势逐渐减小，熄灭，用棍子翻动，猩红亮点的草屑灰翻出，几个小孩熟练的跑到田埂边，挖出几枚红薯，丢了进去。 沐汐清好笑地看着她们。 半个时候后，一直关注着红薯的小女孩拿出一根长棍，在火堆上翻找着，不多时，扔进去的红薯被全部扒了出来。 没有想象中的焦黑，表皮褶皱着缩在一起，孩子们很礼貌，很客气的让她们五个先拿。 “你们是客人，当然要先拿啦。”孩子们说。 几人被这些女孩子们的童真打动。 “那，谢谢啦。”沐汐清照例和段寻霜一同吃了一个，萧冉和沈羽灵也是。段宁拿着一只红薯，没好意思单独吃一个，和一个年龄比较的大的小女孩分吃一个。 红薯的数量不多，两两吃一个，数量正好。 甫一掰开，香甜的气息瞬间溢出，软糯可口，和那位老奶奶说的一样，比外面卖的好吃许多。 吃完后，沐汐清从口袋里拿出小包的湿纸巾，分给周围人，擦拭完后，又将纸巾统一放入袋子中带走。 几人确定火把和火堆都熄灭后，段寻霜将地上的火把收起来，拿在手中。 “好啦，我们可以走了，这些灰烬过几天等大人们犁田的时候，就会被翻到地下面。”之前分发月饼的小女孩看着一行人道。 “嗯呢，现在天太晚了，我们送你们回家，好不好？”沐汐清为这些孩子的安全考虑。 “不用的，姐姐们，我们自小生活在这，熟得很。”那位小女孩道。 “是啊，是啊，而且我们都住在附近。”又一位女孩道。 沐汐清还是不放心，平日里这些孩子都不会这么晚还在外面，今日是中秋节，难得出来玩的晚。而且道路两边路灯还没有完全普及，有一段路是漆黑的。 沐汐清更不放心了，她坚持，语气温和：“没关系的，我们正好在这里到处转转，看看。” 孩子们没想那么多，纷纷同意了。 手机电筒被打开，孩子们七嘴八舌地介绍着周围的农作物，有时遇上分歧了，还会争辩上几句，很是可爱。 沐汐清和段寻霜分离的手慢慢牵在了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照亮走在她们前面孩子的路，萧冉和沈羽灵则是走在最前面开路。段宁混在孩子中，与她们谈天说地。 “过几日会有专人过来安装路灯。”段寻霜柔声道。 沐汐清意外又不意外。 将孩子们挨家挨户送回家后，和她们挥手告别。送到最后一家，段寻霜和这位教她制作火把，提供红薯的老奶奶道谢。 老奶奶笑着说没事，在段寻霜等人临走前，她叫住女人，说有话想要单独问她，问她可不可以。 段寻霜自然不会拒绝，拍了拍沐汐清的人，和老奶奶进入房间。 “奶奶。”段寻霜。 老奶奶看她，说了种果物的名字，问：“昨天有人过来将我们这些积压在手中的果物，全收购了，是因为你的缘故吗？” 段寻霜坦诚：“那些果物质量很好。” 老奶确信，她叹息：“奶奶谢谢你帮了全村的忙。” 段寻霜摇头：“是我应该感谢你们。” 从老奶奶房间出来，段寻霜站在门口和要送她们的奶奶告别：“奶奶，不用送，天太晚了，您早点休息。” “好好好，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有时间再来玩。”老奶奶半举着手和她们道别。 “奶奶再见。” 回到车上，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段宁好奇地转过头：“姐，那位奶奶最后和你说了什么？” 沐汐清也想知道。 “买了她们一些果物。”段寻霜道。 回去的路上，沐汐清的兴致很高，趴在车窗上，欣赏外面的风景，无边黑夜的尽头出现零星的灯光，继而是灯火璀璨，宛如白昼，再到蜿蜒山路上，灯光再度变得稀少。 回到半山别墅，沐汐清仍旧精力充沛，今夜带给她的喜悦太多了，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些感动。 段宁一到家就直呼“累”的往卧室跑，一只脚踩在旋转楼梯上，她不忘转过身，视线在她姐身上飘过，主动道：“姐，晚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睡沉了，收不到消息。” 这么晚打什么电话，沐汐清奇怪。 她身边的女人已经了然段宁话语中的意思，掀起眼帘，淡淡地“嗯”了声，算是回应。 轻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累不累？”沐汐清问女人。 “不累。”女人笑着反问，“今天开心吗？” 沐汐清诚实：“开心。” 段寻霜满足。 脸上溢着笑，沐汐清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十二点了。两人身上沾染了不少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草屑和灰烬，有点难受：“先去洗澡吧。” 段寻霜回应：“好。” 并肩上楼的途中，段寻霜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都可以啊。”沐汐清。 段寻霜轻笑。 这声笑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下午她和女人躺在床上，意图做些什么的记忆。 沐汐清身子僵了一瞬，不知为何，她感觉这声笑仿佛在暗示着什么。指尖蜷缩，面上一阵阵的发热，但段寻霜没明说，她就当不明白。 以免误会了尴尬。 路过段寻霜卧室，沐汐清脚步停了一瞬，她迟疑地开口：“要不，你在你卧室的浴室洗，我在我卧室的浴室洗，同时洗的快，能快一点。” 段寻霜不解：“你要是急的话，可以先洗。” “我不急，只是天太晚了，”沐汐清问，“你困吗？” 段寻霜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不困，”她推开沐汐清卧室的门，整理衣衫，从对方的衣柜中取出自己的衣物，逗弄她：“如果担心的话，一起洗也可以。” 沐汐清脸爆红。 “你先去吧。”段寻霜笑。 沐汐清的皮肤太白了，在灯光的照耀下，升腾起一点点的绯意都过于太明显，红得诱人。 她还没做好准备，段寻霜不为难她。 接过段寻霜递过来的衣物，沐汐清虽羞涩，但隐有期待，她眸色深深地看了眼段寻霜，缓慢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勾动着，两股截然不同的念头形成两股无法捕捉到能量，拉扯着她。 最后，其中一种占据上风。于是，在通往浴室的走道前，沐汐清停下了步子，转身。 段寻霜因还没洗澡，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沐汐清电脑桌前的木椅上，见她回头，女人问：“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沐汐清咬唇，快速说了一句话后，立刻转身，直奔浴室。 坐在木椅上的人眨了眨眼睛，消化她说的那句“一起洗吧”的意思。 反应过来，女人极轻极轻地笑了，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跟随沐汐清而去。 浴室的门没有关，段寻霜一进去，就瞧见沐汐清将衣物放入衣物篮子中，背对着她，双手交叉捏住卫衣的下摆，犹豫不决。 段寻霜歪头，从身后贴近她：“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听到她的声音，沐汐清呼吸一紧，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动。 这人的脸皮向来薄，段寻霜没有一直盯着她，将自己的衣物放入衣物篮子中，指骨分明的指尖点在衬衫扣子上，解开两颗，取下淋浴头，调整水温。 温热的水汽浮现，渐出的水将女人的衬衫袖子打湿。可女人浑然不在乎，偏头看向还未脱衣的人：“需要我背过身吗？” 沐汐清鹿眼明亮，她摇摇头，朝着段寻霜走过去，接过淋浴喷头，对准自己和段寻霜浇了上去。 刹时间，两人的衣物都被水打湿，尤其是段寻霜那件雾霾蓝衬衫，贴合在身体上。 水雾弥漫，热气升腾，沐汐清故作镇定的开口：“继续下午的吗？” 继续下午的什么，不言而喻。 她将淋浴喷头挂了回去，任凭水流冲刷，指骨因过于用力突出，手背上青筋凸起，在水流的冲击下，越发白皙，极具冲击力。 段寻霜垂眸，眼底有暗色涌动。 “算了，还是先洗澡吧。”沐汐清又道。 段寻霜没忍住笑出声，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好。”她答应。 ＊ 泡沫顺着水流而下，翻涌的拍打在两人身上，蜿蜒的液体循着固定的轨道滑落，在瓷白的地砖上炸出一朵朵浪花。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又或者是两人同时开始的，不可明说的意味充斥在整个浴室，连同滚烫的气温一同浸入空气中。 沐浴露的香气很好闻，但女人身上的气息更好闻，引人着迷。淋浴喷头的开关不知是被谁关闭，滴滴答答的水流从喷头上滴落，在女人的锁|骨上汇聚成一小滩水渍。 掌心轻轻抵在女人的肩膀上，向后退去，迫使对方后背靠在瓷砖上。 冷与热交织在一起。 沐汐清鹿眼被水雾蒸的雾蒙蒙的，她平视面前的女人，血液中的叫嚣快要压制不住。 “我可能没有经验……疼的话……”沐汐清紧张地抿了下唇，后面的话被女人堵住。 唇被女人含住，含着吮|吸，模糊的声音从两人的口齿中溢出：“没关系。” 指尖紧绷，别开头，最后看了眼段寻霜，头埋入女人的细长的脖颈中，白皙的肌肤下，动脉跳动，青紫色的细小经脉隐约可见。 一枚枚浅浅的吻落入其中，为那抹白润增添了不寻常的色彩，引诱着人。 …… “段总……”沐汐清听见她这般喊面前的女人。 心陡然悬了起来。 …… 流水停歇，女人靠在她的怀中，低声控诉而又无比满足地：“你学坏了。” 第64章 搀扶着摇摇欲坠的人, 沐汐清疼惜的为对方洗去黏腻，擦干水，怀中女人的腰身, 将其抱去卧室。 松软的大床上, 薄被盖在女人身上，在浴室内用了太多的喉咙，沐汐清和给段寻霜倒杯水润润喉。 不然第二天起来，声音必然是完全嘶哑的。 刚走两步, 小指被人勾住, 沐汐清回过头去。段寻霜半睁着眼睛, 用眼神询问她要去做什么。 沐汐清只好转过身, 在女人额头落下一吻，轻声哄：“去给你接杯水润润喉，很快就回来。” 段寻霜大脑陷入混沌中, 囫囵运转着，在分析面前人说的话，片刻后，拉着沐汐清小指的手垂落, 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沐汐清被她可爱到, 唇弯了弯，转身去接温水。托着陶瓷杯，脑海中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她失神地抬起那只作乱的手，来来回回盯着，指节无意识地点动了下。 被这一下激到, 沐汐清抖了下, 杯中接满的水溢出, 散在左手手背上，晃晃头，收敛思绪，她走向床边。 “小心点。”沐汐清侧坐在床边，单手护着段寻霜的脖颈，帮助她半起身。 杯口虚虚抵在女人唇边，沐汐清缓缓倾斜手臂，让水流慢慢进入女人口中。 “不喝了。”女人侧过头。 气音还是模糊的。 沐汐清听得清，小心翼翼地让女人重新躺回去，她也喝了几口，剩余的水连同陶瓷杯一同放在床头柜上。 手不小心碰到手机屏幕，冷色调的光亮起，中间显示着偌大的时间。 已经快凌晨两点了。这么晚了吗？ 沐汐清现在很少熬夜到这么完了，她关闭卧室内最后的灯光，钻入被子，怀中自觉拥入一具温热的身体，女人哼哼地说了声“晚安”后，沉沉的陷入睡眠中。 沐汐清微微勾唇，蹭了蹭女人的发顶：“晚安。” 一夜好梦，天光大亮，生物钟没能叫醒相拥而眠的人，反倒是之前定了未取消闹钟跳动着弹起，发出扰人好梦的声响。 沐汐清瞬间清醒，按了下音量键让闹钟暂时停止响动，随后看了眼无意识蹙了下眉头的女人，身子轻轻地侧了下，拾起手机，彻底关了闹钟。 心情很好，沐汐清光明正大的描摹女人睡着的容颜，想要伸手触摸，又担心会惊扰女人的好梦，只能按下这个想法。 她慢慢地掀起被子一角，半个身子先离开，起床后，她小心地将被子给女人盖好，又看了会毫无醒意的人，用气音：“早安。” 进入卫生间洗漱，护肤，准备将早饭端进卧室，等段寻霜醒了再吃。 一楼餐厅内，有人早早坐在那，慢条斯理。地吃着吃点，旁若无人的刷手机。 沐汐清没想到段宁今天起这么早，从对方身后路过时，打招呼：“早啊，不是假期吗？这么早有点不符合你一贯的风格啊。” “早啊，嫂子，不怎么困，就起来了。”段宁抬头和沐汐清打招呼，等了会，不见她姐过来：“哎，我姐呢？虽然是假期，但她很少贪睡不吃早餐哎，不符合我姐的一贯风格啊。” 她将沐汐清的话迂回传了回去，语气中有好奇，也有打趣。 沐汐清：“昨天坐了太久的车，今天也没事，我下来就没叫她，让她多睡会吧。” “哦。”段宁没有追问的意思。 沐汐清放下心。 两人慢悠悠地吃着早餐，除了沐汐清刚下来时，两人有过交流外，都是各自吃各自的，已经算是熟悉的一家人了，再客套反而显得刻意。 就在段宁快要吃完时，餐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沐汐清和段宁同时看过去。 段寻霜眼底闪着淡淡的光亮，瞧见两人探索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揉了揉太阳穴：“早啊，起来晚了。” 段宁吃了一半的水煮蛋掉落在面前的餐盘上，轻轻弹了两下，在阻挡物下，没有滚落。 “姐……姐，哈……你早啊。”段宁舌头一度打结。 沐汐清不解地顺着段宁的视线看过去，瞳孔睁大，瞳仁颤动，不可置信地抽了下唇角。 段寻霜细嫩的脖颈上，一枚颜色鲜红的痕迹挂在上面，无声地诉说着可能发生的一切。 段寻霜置若罔闻，径直走到沐汐清身边坐下，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早。” 沐汐清感觉到一股无声的尴尬，在一点点蔓延，餐盘内的食物变得食不知味，僵硬的咽下，好在剩的不多。 段宁圆溜溜的眼珠在眼眶中转动。 沐汐清祈祷她不要多问。 好在，段宁如她所愿，吃完后只是跟她们说了声，就离开了。 沐汐清松了口气。 余光瞥见她的小表情，段寻霜好心情地勾了勾唇，不等笑意完全展露，腰身被人惩罚性地捏了下，身边人羞愤不已：“你干嘛啊……” 段寻霜表情切换的很快，偏过头，茫然和迷惘恰到好处流转于面容之上：“嗯？怎么了吗？” 沐汐清语塞，只好指了指她脖颈上的那点红。 段寻霜还是不解的样子，摸出手机调出自拍模式，对着沐汐清指的地方照过去。 鲜红的痕迹映入眼帘，无比明显。 像是刚发现般，段寻霜错愕了瞬。 她的表情不似早就发现了模样，沐汐清将信将疑：“你穿衣服的时候没看见吗？” “嗯？”段寻霜放下手机。 沐汐清面红：“就是，洗漱的时候，卫生间不是有镜子吗？你没看见吗？” 怎么可能没看见，段寻霜眼底滑过恶趣味的因子，可她偏偏要逗弄身边这个害羞的女人：“没看见……” 沐汐清无话可说。 “你……等会换个高领的，遮一遮吧。”沐汐清道。 毕竟段宁还在家，看见了，她总归是不好意思的，不对，段宁刚刚的表现，分明是已经看见，并已有猜测了。 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算了，就这样吧。” 段寻霜抿了口豆浆，尤有疑惑，腾出手理了理白衬衫的领口。 “那啥……昨天，没弄疼你吧。”段寻霜吃完最后一口后，沐汐清边站起身边问。 手腕被人握住，沐汐清侧身。 段寻霜没有急于回答这个问题，她抬起昨夜那只作乱的手，低低地笑了：“段总？怎么想到在那种情况下这般叫我的。” 藏在发丝下的耳尖红的冒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喊段寻霜，只是在她喊后，女人给她的反应太剧烈了，剧烈的让她无法停下。 于是，接二连三的出口。 “不疼。”段寻霜贴近沐汐清的耳朵，细小的气流勾着她的耳尖，“很……舒服。” 沐汐清麻木，怔愣了几秒，甩开段寻霜拉着她的手，转身离开了餐厅，身后又响起一声轻笑。 脚步一顿，沐汐清走得更快了。 回到卧室，她抱起沙发上的软枕，手上的黏腻感如影随形，经段寻霜那么一说，昨晚包裹食指和中指的软物感…… 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越发不正经了。 沐汐清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她索性拾起手机，随意地刷着手机，转移注意力，偏偏这时，卧室的门被人敲响。 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沐汐清想当没听见。 敲门声礼貌而克制地只响了三声。 算了……某人垂头丧气地：“进来。” 卧室门被推开，伴随着细小的摩擦声，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段寻霜走到沐汐清的身后，弯腰，从后面圈住她，安安静静地只抱着她。 冷香扑鼻，沐汐清食指敲击手机壳，她妥协地：“怎么醒得这么早？” “我醒来没看见你。”段寻霜答非所问。 沐汐清抚上她的手臂：“想让你多睡会，昨晚你太累了。” 段寻霜“嗯”了声，这个姿势抱着沐汐清并不舒服，她绕过半个沙发，坐到了沐汐清的身边，环住身边人的腰身，蹭了蹭，等到呼吸间都是心爱人的气息，她满足的喟叹声。 “要不要再睡会？”沐汐清软下声，“我在这陪你。” 段寻霜摇头：“不困，只是腰有点酸。” 沐汐清：“我给你按按。” “不用，”侧脸靠在她的肩膀上，“让我靠会。” * 趁着今天天气不错，温度适宜，有风有太阳，沐汐清和段寻霜在别墅附近转了转，转的有些累了，就去不远处的小亭子休息会。 溪水从亭子后面蜿蜒流淌，沐汐清双手叠放在石桌上，不知不觉间，想起了第一次和段寻霜在这处凉亭休息的场景。 那次傍晚的晚霞很好看，她的心情因沐丰安的几条消息而搅乱，尚且看不见的女人却在此刻出声，询问她有没有拍照。 “还记得我在这里给你发的几张照片吗？”沐汐清问。 当然记得，段寻霜弯唇，在眼睛复明的那日，她就将沐汐清给她发的所有消息都看了一遍。 那几张照片更是被她保存下来，细细翻看了好久。 段寻霜：“记得。” 沐汐清指了指十数米外的地方：“就是在哪里拍的。” 段寻霜跟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是个很好的风景观测点，可以将半山别墅下的风景尽收眼底。 收回目光，段寻霜淡定的点点头，笑道：“那几张照片拍得很好看，拍照技术不错。” 沐汐清得意：“那是，以后请给我多加个称呼。” 段寻霜笑：“嗯？” 沐汐清：“优秀的小沐摄影师。” “好，小沐摄影师。”段寻霜。 “不对，是优秀的小沐摄影师。”沐汐清让她加上修饰词。 段寻霜笑：“好，优秀的小沐摄影师。” 真的这么说了，沐汐清反倒被这个虚假的名头逗笑了：“好假啊。” 段寻霜跟着笑，牵起沐汐清手，随意地把玩着，眉眼中是沐汐清熟悉的温柔神色。 在她面前的段寻霜总是这般，对她耐心十足，无论她说什么，女人都能给她提供很好的情绪价值。 算算日期，距离当初约定的联姻日期越来越近了，也意味沐汐清给段寻霜明确的，是否和她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些好像都没有了意义，她和段寻霜如今这般亲密无间，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事都做了个遍 ，所有的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沐汐清指骨向上顶了下，开玩笑地打趣她：“怎么办啊，快要联姻日子了，好紧张啊。” 段寻霜半挑眉梢，接下她的话：“所以，亲爱的小沐设计师，可爱的小沐同学，优秀的小沐摄影师，要不要和我结个婚？” 这么多头衔啊。 “我考虑一下昂。”沐汐清故意地，“毕竟我现在正值事业起步期，冒然结婚，可能会影响我未来的设计灵感。” 手上传来一股大力，段寻霜猛然握住她的手，后知后觉地反应后，又轻轻地松开，向来配合她的女人捏了捏她的指：“我不会影响你。” 听起来还有点小委屈：“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提供灵感。” “不准拿这件事说……”段寻霜柔声。 沐汐清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手背抚了抚女人的脸颊，顺带着捏了捏女人脸颊的软肉：“开玩笑的。” “以后不可以拿这件事开玩笑。”段寻霜坚持。 “好。”沐汐清软着声，又像是在哄女人的小性子，“我错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段寻霜大度。 沐汐清被她有时的小性子逗到：“谢谢段总宽宏大量。” 午饭过后，沐汐清和段寻霜窝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段宁因为假期快要结束的缘由，吃完饭后也没立刻回卧室，一同窝在客厅。 巨大的液晶电视播放着时下流行的综艺，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上面。 “姐，嫂子，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舍不得你们。”段宁苦唧唧。 “没事，很快就到十一假期了，过几天我们就又见面了。”沐汐清安慰她。 段寻霜扫了她一眼：“她十一不过来。” “嘿嘿，嫂子，我和朋友约了十一出去玩。”段宁收起来烦苦的表情，笑嘻嘻地。 沐汐清提醒：“十一假期外面人很多，出国玩吗？” “不不不，就是体验人挤人的快乐。”段宁。 “……”她有点理解不了现在大学生的脑回路，她当年大学的时候，假期恨不得泡在家里或者宿舍，远离人群。 有说有笑地过半，段宁蓦然间插了一句：“姐，你脖颈上的红色痕迹又是那样弄的？” 又是那样弄的？怎么弄的？沐汐清捕捉到关键字眼。 她不由自主地又去看段寻霜肌肤上的痕迹，抿了抿唇，碍于段宁在，不好冒然询问，只能压下心底的好奇和悸动。 “……不该问的别问。”段寻霜。 段宁不依不饶：“啊？可是之前我问你，你都说的啊。”似是刚意识到她嫂子也在，段宁连忙捂住嘴，解释，“啊，嫂子，不是，你别误会啊，我姐她就是年少轻狂，一时做了一些傻事，你别多想。” 她这么一说，沐汐清本不想多想，都禁不住去想了，她忍不住问段宁：“什么傻事。” 段寻霜：“你别听小宁乱说。” 段宁用力点头：“对对对，嫂子，我乱说的，我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段宁。”段寻霜喊她妹。 段宁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不再说话。 “你别吓小宁，”沐汐清轻轻扭了下段寻霜的大腿，不疼，但警告意味十足，转头柔声对段宁道，“小宁，你只管说，嫂子给你撑腰，不用怕你姐。” 段宁眨眨眼，不确定地看她姐。 她姐的目光都在她嫂子身上。 “就是我姐很久前，不知道咋回事，老是掐自己，恰红了才停手，我每次问她，她就说是蚊子咬的。”段宁笑盈盈地揭她老姐的底。 “就这个吗？”沐汐清惊讶，“那时你姐还挺幼稚的啊。” 段宁继续：“嫂子，这不是幼稚，是傻，你是不是以为那是我姐很小的时候做的事？” 沐汐清好奇：“不是吗？” “不是，是她十九岁那年，所以我说是傻。”段宁。 “……”沐汐清。 她看向段寻霜：“你还有那方面的倾向。” 段寻霜表示没有：“那时刚接手段氏，要学习和处理的事情很多，偏偏咖啡等各种提神的对我没有用，我就只能用这种方式，”说着她也笑了，“好像真的有点傻。” “不傻。”沐汐清却只觉得心疼，笑不出来，可下一秒，她就被女人的一句话弄的不知该作何表现了。 “所以，你在说你嫂子是蚊子吗？”段寻霜问段宁。 段宁：“……” 沐汐清：“……” 沐汐清哭笑不得地捶了她一下。 段宁不敢认同：“姐，你死定了，你竟然敢这么说嫂子，”她撺掇她嫂子，“嫂子，你快训我姐，她竟然这么说你，我都看不下去了。” “你嫂子不会。”段寻霜淡然，“她舍不得。” “她只会心疼我。”段寻霜。 怎么会有得意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么肯定的话语。 沐汐清眼底有暖色。 “受不了了，”段宁直呼牙疼，起身，边往楼上走边道：“甜的我牙疼，不行了，你们欺负我。我不要跟你们待在一起了，你们注定失去了我这么天真可爱的妹妹。” 段寻霜唇角擒着笑意。 “段寻霜……”段宁走后，沐汐清点了下她的额头，表达不满，“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底的形象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我的清冷温柔御姐形象呢？” “你喜欢那种？”段寻霜反问。 “……喜欢你。”沐汐清气势弱了下来。 段寻霜吻她，认真地：“那是对外人，对你，忍不住。” 沐汐清被她的话打动。 “但你说我是蚊子。”沐汐清记仇。 段寻霜轻笑：“那怎么办？我让你说回来。” 沐汐清没好气地拐了她一下，舍不得用太大力气，拉住女人的手腕往楼上走。 ＊ 门窗紧闭，窗帘被拉上，陷入一片昏暗。 暖黄色的灯光静静地悬挂在床头，不清的阴影中，两人的面容被镀上一层相同色调的光晕，骨感分明的手搭在皮带的卡扣上，随意勾动，抽出，扔在沙发上。 段寻霜垂眸看去，面前的人是个很聪明的学习者，仅仅一次就熟知解题步骤，在草稿纸上尽情演算。 沐汐清眨了眨眼睛，眼底有无辜流过，但更多的是恶趣味。 “段总。”她又开始喊这个称呼了。 “怎么这么记仇啊，”段寻霜鸦羽般的睫毛颤动，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小沐设计师。” 寸步不让，又处处都让。 沐汐清闭了闭眼，微微的红攀附而上，某处在发烫：“放首音乐听吧。” “好。” 权当是疏解此刻不断涌上的念与想。 懒得太过麻烦，沐汐清调出自己的歌单，选择了一个适合此时情景的，点下播放，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 冰冷的纽扣染上几分温度，颗颗掉落，量身定做，造价昂贵的衬衫就此毁坏，沐汐清不好意思地笑了：“要赔吗？” “要啊。”段寻霜嗓音含着笑意与不可明说的意味。 她的赔，和沐汐清的赔不是一个意思，但她想，沐汐清那么聪明的学习者，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如她所料，沐汐清扯着衬衫下摆低低地笑出了声，在楼下客厅被段寻霜逗的太厉害了，碍于段宁在场，不好发难，现在怎么也要找回点场子。 食指抵在女人唇边，点了点。 女人也很聪明，心领神会地轻启薄唇，轻咬。 电流通过四肢百骸，传递出两人相同的意味。沐汐清笑了笑，随着音乐前奏的开启，跟随着流淌的音乐缓慢进展。 一首歌的时间太短，短到还没进入正题，就切换到了下一首。一首歌又太长，长到还未播放到一半，她就已经感知到一片水痕。 顺着顶端的缝隙一点点滑动，在夹缝中生长的小花被雨水浇灌，冒出头打量周遭，却被等待多时的人采摘，握住。 “喜欢我的歌单吗？”沐汐清问。 薄薄的汗液攀上额头，段寻霜眼前的事物变得虚幻，唯独耳畔的声音真切的传入大脑，清晰地告知她，说话的人。 向来成熟稳重的人隐隐站不稳。 “段总？”得不到回答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沐汐清笑盈盈地抚上段寻霜的腰肢，在耳边低语，追问，“好听吗？” “好……听。”某处的机关被打开，脱力感袭来，段寻霜眉心拧成一朵小花，不忘回答面前恶劣的人。 “我不喜欢这首歌。”沐汐清眼尾泛上点点红润，随着音乐的节奏点动掌控的褶皱不平之处，“段总给我换一首，好不好？” 用着最软的语气，说着最不合时宜的话。 “别……这么叫……我。”段寻霜的声调断断续续，好半晌才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换首歌？”沐汐清真的很听话，换了个称呼，“姐姐。” 拉长的语调，撒娇意味十足，段寻霜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也舍不得拒绝。 明知道是这人的坏心思，她也愿意配合，腰身向下了点，还没触及到手机。那处的速度猛然加快。 猝不及防地撑住床头柜上，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凸起，在极为克制地忍耐着，颤抖着摸到手机，她没有在沐汐清手机上录入指纹和面容：“密码。” “好久没用了，我想想。”存着的小心思露出，装作不经意的擦过，满足地听到想要听的哼唱，沐汐清唇角的弧度加大，报出六位数字。 经过一番艰难，歌曲终于切换，段寻霜喉咙滚动：“小沐同学，你越来越过分了。” “不喜欢吗？”沐汐清顿了下，反问。 “喜欢，是你给的，都喜欢。” 第65章 “沐汐清。”耳边炸开一道声音的同时, 撑着下巴的那只手臂被人推动。 沐汐清反应不及，手臂前移，下巴从掌心滑落, 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后知后觉意识到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怎么了？小冉。” 萧冉转动办公椅，上上下下打量着沐汐清：“你现在的状况不对劲，很不对劲，我喊了那么多声都没反应, 在想什么呢？” 沐汐清眼神落在面前的那块黑屏的长方形物体上, 上面没有一条消息传入。 自那夜过后, 她和段寻霜相互在对方的手机中录下了指纹和面容, 一方面是因为段寻霜说别的情侣都这样，她也想，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下次切换歌曲的时候能快一点, 沐汐清觉得后面这点原因更多，好笑不已。 她也没那么恶趣味吧…… 中秋假期一过，她和段寻霜双双投入工作中，周身猛地没有了心中所想之人的气息, 还有些不适应。 她摇摇头：“没事, 在想下一批手办的事。” 萧冉就着她这个话题往下延伸：“对了，工作室新招了个设计模型手办的实习生，我看了她画的图纸, 创新挺好的，功底也不错，在考虑要不要让她提前转正。” 能得到萧冉如此高的评价, 沐汐清来了兴致, 她问：“现在有她画的图纸吗？我看看。” 萧冉鼠标点击着, 十几秒后，她转动笔记本电脑，一幅模型手办的三视图出现在屏幕上。 画中中的模型整体采用红黑色，手办的五官刻画尤其精致，栩栩如生，衣衫褶皱和转折掌握的很好，是幅很出挑的画作。 “的确不错。”沐汐清点头认可。 “是吧，感觉挖到宝了，而且据她说，这还是她大二期间画的。”萧冉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工作室的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沐汐清笑：“她本人对这份工作满意吗？” 萧冉：“挺满意的吧，招进来的第一件事就跑到人工区，我看她有兴趣，就让她上手试了下，试完之后，她就特别激动的跟我说，想要立刻入职。” 工作室创办这几年，来来往往招了不少人，也走了不少人，见惯了被工作折磨的人，可从来没有如此积极的。 萧冉起初只是以为她三分钟热度，刚进来看见这些东西比较稀奇，可一连一个星期都是工作室最早到的，好几次遇见她，她也是满脸兴奋地举着制作的半成品手办和她打招呼。 “更可怕的是，她中秋假期还跑到工作室制作手工雕刻了一个模型出来，就摆放在她工位上。”萧冉不得不感慨，这人也是真的热爱手办。 沐汐清兴趣更浓了，她也很少见到这么喜欢制作模型手办的人：“她现在在哪？” 萧冉耸肩：“不出意外，在手工区，一起去看看？” “走。”沐汐清正有此意。 如萧冉所言，门上挂着模型手工区牌子的房间内，一名年轻的女生正在细心雕刻手中的模型。刻刀小心翼翼地在粘土上滑过。 “在练手。”萧冉看了眼道。 沐汐清没接话，站在玻璃窗外往里看，她的视力很好，可以清晰地看清女生现在雕刻的是手办的五官。 虽说是练手，但她的认真程度还是令人叹服，沐汐清和萧冉在窗外站了快半个小时，女生都不曾发现两人，注意力集中的惊人。 时间长了，萧冉站的腿有点疼了，她捏了捏膝盖，用气音：“我们要不进去看看？” 沐汐清微微点头，等了会，等女生将模型的五官雕刻完毕，准备雕刻身体的时候，推开门。 忽略到可以听不到的声音吸引不到女生的注意力，她依旧在雕刻。 沐汐清和萧冉对视一眼，后者主动上前，趁着女生甩手的间隙，喊了女生的名字：“卓欢。” 女生受到惊吓，手抖动着，下意识回头，看清来人后，王卓欢笑着招呼：“冉姐……”目光落在沐汐清身上，片刻后，试探地，“汐清姐？” 语调上扬，有些许不确定。 沐汐清也笑了：“你好，沐汐清。” “啊，清姐好，我叫王卓欢，清姐叫我王卓欢就行。”王卓欢放下手办，起身道。 沐汐清没和她客气：“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 以为她不喜欢这个称呼，王卓欢抬了抬手，看样子是想要挠头，临了想到刚摸完粘土，硬生生止住了。 沐汐清被她可爱到，弯弯唇：“不过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姐也合适，汐清姐吧，清姐感觉怪怪的。” “哦哦，好。”王卓欢连忙应下，“汐清姐好。” 没有过多纠结这些称呼，沐汐清指了指她雕刻的手办，询问：“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王卓欢忙不迭地拿起递过去。 沐汐清笑笑，近距离观看下，带给她的冲击力更加剧烈，五官的立体，眼睫根根分明，桃花眼在整体中更加出挑。偏偏面部轮廓凌厉，给人清高冷傲之感。 与王卓欢给她的感觉格格不同。 “很多人都说我画出来的人物和我本人的风格差别很大。”王卓欢笑道，“但我觉得，做出的东西，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沐汐清赞同：“你很喜欢手办吗？” “喜欢。”女生的眼睛顷刻间亮了起来，对于市面上的各种手办如数家珍，一一列举，最后，她语气落寞地，“但有的质量不行，模型整体也不好，一看就是敷衍的作品。” “正好我大学期间有门课与手办制作相关，所以我就来了。”王卓欢道。 沐汐清笑：“希我相信你可以做出你所希望的作品。” 被认可的人重重答应：“一定会的。” 和王卓欢告别后，沐汐清和萧冉离开了模型手办区。 “你也看见了，小姑娘性子好，天赋高还肯努力。”萧冉一出门就开始夸。 沐汐清：“看着是很好，你明天让她单独设计一款手办，时间的话，给长一点吧，一个月时间，设计说明也写一下。” “行。”萧冉。 “叮咚。”手机发出震动音。 沐汐清随意点开屏幕，一条微信消息弹出。 【请问小沐设计师在忙吗？】段寻霜。 沐汐清眼底的暖色因这句话而增多，她打字：【不忙，小段同学有什么事吗？】 萧冉瞧她的表情，心下了然：“呦，段总发的消息吧。” 沐汐清笑着看了好友一眼：“嗯，是她。” 语气是听得出的喜悦。 “新来的那个实习生，实力挺强的，桌面上的那幅插画，我估摸照着画都要画好久，说不定还达不到对方那个层次。”茶水间传来聊天声。 “切，那又怎么样，总归是个实习生，还能把我们这些老员工压下去？一点规矩都不懂，天天埋在那做手办，真把工作室当家了。”一道抱怨的声音传来。 “哎，别这么说，都是因为热爱聚在一起的。说起来，我还打算去找那位新来的学习学习。”一开始说话的人打圆场。 “学习啥，跟个实习生学习？你不觉得掉面子，我还觉得丢人。还有昂，我可不是热爱，我是当初专业和这个搭边，这边工资待遇都不错才来的。”抱怨的人道。 “你这么说有点过了吧，工作室待我们这些人都不错，要走你走，我挺喜欢这边氛围的。” “你咋还帮老板说上话了，共情了啊，执迷不悟啊……” 路过茶水间的两人脚步顿了下，沐汐清和萧冉对视一眼，后者翻了个白眼，作势就要往茶水间进，沐汐清一把拉住她，神情淡漠地：“小冉，我杯子在办公室吗？” 愣了下，茶水间的谈话声瞬间停下来，落针可闻，萧冉心领神会：“在，等会我陪你一起来茶水间。” “好。” 两人边走边说，声音渐行渐远。 “我去，她们该不会听到我说的话了吧。”抱怨的那人道。 他旁边的女生冷笑一声：“我倒是希望她们听见了。” “哎，你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 回到办公室，萧冉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达到一个峰值后，她用力砸了下桌子。 沐汐清：“你……” “嘶，力气用大了，好疼。”萧冉抵着砸过桌面的手，呼着热气缓解疼痛。 沐汐清：“……” “不行，我必须要和羽灵吐槽这件事。”萧冉愤愤不平地掏出手机。 沐汐清无奈地笑笑，摸出手机，屏幕在这时亮起，一条微信消息进入。 这么巧，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小沐同学有想我吗？】段寻霜。 好黏人。 【没有哦。】沐汐清故意。 【好吧，可是我有想你。】段寻霜。 还跟了个被雨淋湿的小兔子表情包。好委屈的样子。 沐汐清脑补段寻霜露出这幅神情，心登时软的一塌糊涂，当即改口。 【有想你，一直在想你。】沐汐清。 阳光放晴，小兔子撑着小叶子蹦蹦哒哒的出现在屏幕上。 又脑补出段寻霜的这个表情，沐汐清在茶水间外面的稍坏一点的心情，立刻和这个表情包一般，由阴转晴。 但为了获得某人的安慰，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点击，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总结性的。 【好过分啊。小狗摔倒.jpg】沐汐清。 备注下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持续了几秒后，一行文字出现。 【不要为这种不值得的人浪费情绪，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价值观不同的人不必强求。】段寻霜。 【嗯，不为他浪费情绪。】沐汐清。 【那把情绪都给我，好不好？】某个人又开始为自己偷偷谋取福利了。 沐汐清眉眼弯弯：【好。】 【好乖。】段寻霜，【下午几点回家？】 【五点离开工作室，大概要六点才能到家。】沐汐清。 【好的。我也差不多，那到时在家见吧。】段寻霜。 【好。】沐汐清。 【嗯呢。】段寻霜。 心照不宣的结束了这次聊天，沐汐清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电脑上，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萧冉和沈羽灵聊了会后，也放下手机，开始专心工作。 五点钟一过，沐汐清和萧冉准时关闭电脑。 “啧，你这也太快了。”萧冉边拔U盘边道。 “你也不逊色啊。”沐汐清。 两人边怼边往外走，坐上电梯，沐汐清给某人发消息。 【我结束工作了，现在回去。】沐汐清。 【好。】段寻霜。 “啊。”电梯门刚开，陡然拔高的音量炸的沐汐清脑瓜子嗡嗡的，不等说什么，萧冉一个健步冲了过去，蹦跳着抱住外面站着的人：“你怎么来了啊。” 沈羽灵摸摸她的头：“接你啊。” “呜呜呜，好感动。”萧冉。 沐汐清：“羽灵姐。” “汐清。”沈羽灵和沐汐清打完招呼，对萧冉道，“走吧。” 三人在大楼外告别，沐汐清注视着两人的身影进入不远处的奥迪车中，车辆缓慢行驶，沐汐清收回目光。 有点小羡慕。 找寻到熟悉的车牌，沐汐清快步走过去，打开后车门，冷调的香包裹住，有一瞬间的错觉闪过。 没多想，她坐了进去，来不及看驾驶位的人：“今天又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清冷温柔的声调传出。 沐汐清发消息的手停滞，一股惊喜感漫上来，她抬眸看去，验证驾驶位上的人，看清后，那股惊喜转化为实质：“你怎么来了。” “来接小沐同学下班啊，”段寻霜暖声，“顺便给小沐同学当司机。” 沐汐清探过半个身子，戳了戳她的后腰：“好的，小段司机好好开。” 段寻霜红唇翘起：“好。” 后车门被打开，沐汐清换到副驾上，矮身坐了进去，系上安全带，一本正经地扬起头，忍住不看驾驶位上的人：“小段司机，好好开车。” 段寻霜：“好的。” 破功了，沐汐清咬住舌尖憋笑。 车辆缓缓启动，段寻霜看了眼后视镜，转动方向盘，驶入宽阔的马路上。 “晚上想吃什么？”段寻霜问，“法国菜怎么样？” “嗯……你想吃？”沐汐清反问。 红灯亮起，段寻霜笑：“我问你呢，你怎么又反问回来了？或者你想吃什么？” 沐汐清想了想：“嗯……相比较的话，我更想吃烤肉。” “烤肉吗？”段寻霜不意外，绿灯亮起，她转动方向盘，“有推荐的店吗？” “前面商场四楼就有家烧肉店，味道不错。”沐汐清犹豫，“但人可能比较多，没有包厢……” 她习惯了这些，不确定段寻霜能否适应：“要不还是去吃法国菜吧。” 段寻霜食指点了点方向盘，沐汐清的顾虑她自然知道，但……这有什么关系。 按照指定路线抵达，驶入商场昏暗的地下停车场。 段寻霜解开安全带，侧过身：“你一提，我也想吃了。” 沐汐清看出她的体谅和善解人意。 冷淡的香气贴近，段寻霜探过半个身子，解开沐汐清的安全带，单手撑在另一侧的座椅垫上，另一只手揉了揉她脸颊的软肉。 “下车吧。”段寻霜道。 沐汐清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点脾气没有。 下了车，她问：“会不会被拍到。” 段寻霜不在意：“我又不是明星，拍我也没什么热点吧。况且，段氏的新闻公关部和法务部也不是白拿工资的。” 沐汐清放心下来，但进入那家烤肉店时，还是选择了最里面，无人注意的位置。 段寻霜看在眼中，淡笑不语。 将烤制过半的食物翻了个面，用公筷夹入沐汐清的碗中的。 段寻霜可能不怎么喜欢吃这些，基本没怎么动过筷子，大多是沐汐清吃的。好在点的不多，也能吃完。 算上烤制的时间不过一个小时，沐汐清心有愧疚：“我们再去吃点别的吧。” 段寻霜扫她一眼：“你还能吃得下吗？”知道沐汐清是关心自己没吃什么，她道，“其实我有点想吃你下的面条了。回去再给我做一顿？” 沐汐清自然不会拒绝：“好。” ＊ 半山别墅内，一楼厨房内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段寻霜坐在餐厅内，眼底有柔色。 今天沐汐清的态度特别坚决，怎么都不肯让她靠近厨房，就连她想陪对方的念头都被对方毫不客气的打消。 “你去餐厅坐好。”沐汐清板着脸。 十几分钟后，一碗热乎的面端进餐厅，沐汐清推了过去：“以后你不喜欢吃的，要直说，不准因为顾及我的原因勉强自己。” “好。”段寻霜。 “你是不是有什么忌口。”沐汐清突然问。 在她的印象中段寻霜几乎没有挑过食，就算不喜欢的东西也会客气的尝上几口，今天的反应很不正常，她只能推测是有段寻霜不能吃的东西。 可回想过去，那些食物或多或少在家里都吃过。 “油有点大。”段寻霜言简意赅。 沐汐清了然：“好的，我记住了。” 段寻霜夹起一筷子面条，细嚼慢咽。 沐汐清不打扰她吃饭。 吃完饭，沐汐清顺手将碗和锅刷了，随后两人一同上楼。 “你先洗吧。”踏入卧室门，沐汐清先道。 段寻霜这次没有逗弄她：“好。” 一前一后洗完，沐汐清钻入一早就被女人捂热的被窝，和里面人抱了个满怀，香甜的吻从脸颊吻到唇角，克制地轻啄了下柔软的唇。 沐汐清意犹未尽地蹭了蹭女人的脸颊，指腹从女人的鼻尖下滑，落在锁骨处，指尖轻颤。 用力闭了闭眼睛，隐住适时出现的念想，拉住女人的手，十指相扣：“小段同学，我突然发现我对你的了解一点都不多。”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沐汐清缩进女人怀中。 和段寻霜相处的这么长时间，她对段寻霜除了心动外，其它的近乎一无所知。 是个很不称职的对象。 段寻霜吻了吻她：“喜欢你啊。” 沐汐清轻轻捶了下她：“说正经事呢。” 段寻霜拥住她，在她耳边低低叹息：“喜欢的很多，不喜欢的也有很多，以后我一一告诉你，好不好？” 沐汐清在她怀中动了动，闷闷地应了声：“好。” “下次遇到不喜欢的，我直接和你说，不会再发生今晚的事了。”段寻霜道。 沐汐清心疼她，明明不是她的错，这人怎么像是在和她道歉，瘪着唇，从女人怀中抬起头，亲了亲女人的下巴：“又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你的错啊。”段寻霜抚上她的脸。 沐汐清弱弱地“嗯”了声，重新窝进段寻霜的怀中：“晚安。” “晚安。”段寻霜。 夜色寂寥，无人知晓的地方，烟雾缭绕，有人瞥了眼屏幕上的手办模型，冷哼一声，回复另一头的消息：【成交。】 第66章 黄昏的光线从半开的窗户中透出, 打在摆放在窗前的画架和端坐于画架后方的人脸上。沐汐清上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下，并不烤人。 她寻眸扫了眼窗外，清爽的微风佛过细碎的发, 轻柔的摇晃, 小幅度摆了下头，别开挠的她痒痒的发丝。但这个方法很不奏效，碎发短暂的离开后，又被重新吹回到面颊上, 上下扫动。 放下勾动的电容笔, 手腕上的头绳随意的滑落, 松垮的束住满头长发。 平放在腿上的平板屏幕上, 一幅三视图显示在上面。 不过短短两天的功夫，王卓欢就将设计出的模型手办三视图发了过来。她和萧冉顾及对方刚进入这行，对此熟练度不够, 给了一个月的时间任由对方发挥，可这个女生总是能带给她们惊喜。 沐汐清刚到家不久，就收到了王卓欢给她发的文件。 【汐清姐，你好, 打扰你了。因为没来得及加你微信, 就麻烦萧冉姐推给我了。希望你不要见怪。】王卓欢。 沐汐清甫一同意对方的好友申请，屏幕上就跳出了这么一段话。为对方的小心谨慎感到无奈的同时，好奇这个时候王卓欢找她做什么。 【没关系,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沐汐清问。 【不是的，萧冉姐前两天让我单独设计一款手办，我刚把三视图和分解图画完, 不知道汐清姐现在方不方便, 我想麻烦你帮我看看, 有没有什么问题。害羞.jpg】王卓欢。 这么快的吗？沐汐清为王卓欢的效率感到惊讶，更多的是期待她能交出一份怎样的答卷。 【好，我现在有时间。】沐汐清。 “我先去趟画室，工作室新招的实习生发给我一份模型手办的三视图和分解图，我去看看。”沐汐清脱下外套，挂在臂弯处，对着与她并肩上楼的女人道。 段寻霜善解人意地：“好，衣服给我吧。” 沐汐清没有拒绝，臂弯处的外套转到段寻霜手中，女人偏头看她：“大概多久呢？” “这个时间不好确定，晚饭不用等我。”沐汐清道。 “不急，饭菜还没好，等你。”段寻霜道。 沐汐清眼有暖色，想了想道：“那到时你直接进我画室叫我吧，可能需要连线，屏幕共享之类的，我不一定能看见你发的消息，戴着耳机，可能也听不见你的敲门声。” “好。”段寻霜从善如流。 握着电容笔的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轻颤了下，在正视图上戳上一个红点，沐汐清眼神错动，指尖轻点返回，撤销。 “汐清姐，还有什么地方要改的吗？”耳机里传来女生询问的话。 圈起正视图模型的上半身，沐汐清道：“这里需要修改一下，模型上半身的衣着还有模型手臂展开的姿势……” 她缓慢的诉说着，耐心十足，温声细语，尽可能慢的让电话那头的人可以听懂：“模型手办和平时在学校画的画差别不大，但也有所差别，要考虑实际做出来的可能性，尽可能减小后期的难度……” 她太过专注，以至于画室的门被推开，细碎的摩擦声都不能惊扰她。侧身而入的女人缓了步调，犹若无声地走进她。 “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的见解，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选用与否还需要你自己思量，希望可以帮到你……” 直至一双温凉的手搭在她的双肩，沐汐清说话的语速一顿，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下。 是全神贯注，被突然惊扰而成的，但当熟悉的冷香入鼻，沐汐清空出的手自然而然地向后伸去，继续未说完的话：“还有不懂的，欢迎随时来问，不用顾虑。” “没关系的，加油哦。”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沐汐清如是说。 电话挂断，沐汐清摘下耳机，仍旧凝视着屏幕上的视图，身后的人也不着急，几根手指没入发根，以手做梳，柔顺的长发顷刻间洒落，连同那根本就扎得不紧的头绳。 头绳顺理成章地被握在女人掌心。 沐汐清身体向后倾斜，仰起头，与一直低着头看她的女人对上视线，数秒后，她没忍住笑出声，电容笔被卡在保护套的专属位置，伸出搭在画架下方支架上的腿收回。 坐得腰疼。沐汐清突然生出好奇，像段寻霜这种坐姿端庄板正的人，每日坐办公室那么长时间，就不会腰疼吗？ 诚然女人的办公座椅设计很符合人体工程学。 话随心动，她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你腰会难受吗？” 段寻霜神色微僵，梳动沐汐清头发的手慢了几拍：“怎么问这个问题？” 沐汐清直言：“我这两天坐的太久了，腰有点疼。所以就想问问你，是否有这种情况。” 段寻霜眼底笑意浮现：“不会，至少，如果只是坐办公室的话，不会。” 沐汐清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略有羡慕：“真好。” 段寻霜为她出主意：“或许你可以坐一段时间，然后起身走动一会，可以很好的缓解。” 沐汐清叹息，有的时候画图画着就会忘记时间，等意识到坐的时间长了，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了。 还好，这段时间她大多只是检查审阅其它设计组的稿件，提出修改意见，不是很忙。 搭在双肩上的手动了起来，力度很好的揉捏着，女人无言的为她缓解疲惫。沐汐清心暖，放任地将自己交由段寻霜。 “可以了。”心疼女人会手酸，沐汐清按住女人捏动的手。 段寻霜听话地停止，身体前倾，弯腰，凑到沐汐清的侧脸：“晚上给你捏捏腰？” 画面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沐汐清同意：“好。” 晚饭过后，两人照旧在别墅附近散步聊天，聊今日发生的趣事，聊此刻的心情，话题不间断的变化的，但总是能被双方很好的借接住。 “今晚那个实习生画的东西你看了吗？”沐汐清问。 是她站在沐汐清身后看见的三视图吗？段寻霜当时注意力不在那，凭着不多的记忆回想：“余光扫到了。” 沐汐清不惜夸赞之词：“画的很好，在这方面的天赋很高，做出来的手办质量也是，很难想象是第一次接触这一行。” “性子也很可爱，最后还和我道谢，说在休息时间打扰了我，感到很不好意思。”沐汐清轻声。 段寻霜倾听。 “是个可造之才。”沐汐清最后评价。 段寻霜适时发表看法：“只要不恃才傲物，对你们工作室有帮助的话，的确不错。” 沐汐清笑着点头：“应该是个很真诚的人。” 从别墅出来就不曾松开的手，直到进入别墅也不曾分开。在不知不觉中，沐汐清的全方位都自觉接纳了段寻霜，不会再因为简单的触碰就害羞到无以复加。 为数不多的羞涩，应该就是在床上的时候。 晚上段寻霜有个视频会议，沐汐清便先回卧室洗漱，钻入被窝等她开完会回来。 闲着无事，她拿过平板，又看了会王卓欢画的三视图，随后重新创建了个画布，选择笔刷，随意的在上面勾画了几笔，将冒出来的灵感记录下来。 半个小时后，欣赏完记录的灵感之作，点开其它软件，边看视频边等段寻霜。 段寻霜这场会议不知要持续多久，沐汐清泛起了困。 今日困得格外早。 放下平板，又拿着手机刷了会，和萧冉确定明天的工作内容后，沐汐清困意撑不住了，瞥了眼纹丝不动的卧室门，甩甩头，想将困意甩出去。 书房内，会议结束的女人揉了揉眉脚，合上电脑，起身。 卧室的门被悄然推开，明亮的吸顶灯将卧室的每一个角落都照顾到。沐汐清朝着房门的方向，满头长发散在枕头上，手机滑落在掌心外，手却是摊开握着东西的姿态。 睡着了。 段寻霜放轻了脚步，半蹲在床前。 沐汐清睡着的样子很乖，脸颊的软肉被挤压出些许，看着软软的，很想戳一戳。 会吵醒吗？段寻霜细长的手指隔着一厘米的距离，虚虚地点了下，就当满足念想了。 唇角弯了弯，按灭灯光，只留下床头边上一盏暖色调的光线。 洗完澡，段寻霜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唯恐惊扰某人的好梦，一点点地挪上床。 “嗯……”轻柔的哼哼声。 段寻霜眼色微暗。弄醒她了吗？ “结束了？”沐汐清揉了揉眼睛，转过身，手臂揽在女人的腰身，头埋入女人的脖颈处，蹭了蹭，嗅了嗅，嘟嘟囔囔地，“你好香，用的我的沐浴露吗？” “嗯，吵到你睡觉了。”段寻霜道歉。 怀中的人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 段寻霜等了会，胸腔轻轻震动了下，是在笑。 好可爱的人，睡着了都这么可爱。 段寻霜毫无困意，怀中的温软相贴，偏偏她还看不见怀中人的脸，垂下眸子，眼底只有女生毛绒绒的发顶，和扑鼻的香。 不知是哪里让怀中人不满意了，沐汐清眉心微微皱起，有种将醒未醒的架势，柔弱无骨的手推了推面前的人，挪了挪，寻了个更为舒适的位置。 今天的睡姿没有前几天好。 怀中人还在动，段寻霜轻缓地随着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怀中人的背，是在哄沐汐清。 这个方法很奏效，小动作不断的人真的安稳了，呼吸平稳的洒落在女人的锁骨处，勾人的痒痒。 睡意全无。 第二天，生物钟比闹钟更早一步响起，沐汐清眼睫颤动，无意识地蹭了蹭面前的人。大脑逐渐启动运转开，感知力苏醒，扭头脖子。 眼睛睁开，入目就是一片雪白。 “早啊。”头顶上，是女人温柔的声线。 段寻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好似总要比她快，总要比她先说出“早”。 沐汐清渐渐习惯了，只是今天醒来时，触目的是前两日不曾见过的，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昨晚的睡姿有多么的不老实，多么的…… 生出不好意思的甜蜜，她窝在女人怀中：“昨晚什么时候结束的。” “十二点左右。”段寻霜道。 “好晚……”沐汐清抬头，“昨晚我太困了，先睡着了……” “嗯，睡得很香。”段寻霜声音含笑。 这句话像是调侃，又像是真诚的夸赞，沐汐清摸不准她的意思，于是，她任性的选择了第一种意思：“是在说我睡觉时间太长了吗？比你睡得早，醒的却比你晚。” 段寻霜笑：“你怎么曲解我的意思？” “不可以吗？”沐汐清理直气壮。 段寻霜宠溺：“可以啊。” 这么纵容，沐汐清反倒觉得自己有种欺负人的错觉，她羞涩地碰了碰女人的下巴，想到醒来时的睡姿，担心：“是不是我打扰到你睡觉了。” 好像有点撩而不自知了。段寻霜在心底控诉某位小沐同学。 “嗯……你太乖了，想亲。”段寻霜道。 沐汐清怔愣了，耳根被红色染过，她好笑地捶了下某个坏心思人的手臂，反驳：“我又没有不让你亲。” 段寻霜胸腔震震，愉悦地弹了下怀中人的脑袋，唇碰了碰她的额头，到底没有真的亲下去。 抱着腻腻歪歪了会，时间不早了，两人一前一后起床，进入卫生间。 镜子中照出两人的面容，沐汐清不禁多看了两眼，都说长久在一起的人，会出现几分想象，她和段寻霜待了快半年了，好像是有些相同点了。 挤出牙膏，牙刷含入口腔，镜子中，两人动作完全同步，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沐汐清眉眼中笑意点点，时刻关注段寻霜的频率，跟随着调整。 慢慢的，段寻霜发现了异常，这人是在模仿她吗？ 侧头看去，身边人也侧过头。 沐汐清眼底笑意更浓了。 段寻霜知道这人又在想新奇的点子，配合着玩闹了会。 “段总好辛苦啊，这么早就要去上班了。”沐汐清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道。 “是啊，小沐设计师要不要考虑养我。”段寻霜问。 沐汐清笑：“可以啊，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粒米吃。” 段寻霜轻声出声，揉了揉面前人的头，又戳了戳昨晚没能戳到的脸颊：“小沐设计师真是个大好人，连口汤都没有。” 她打趣她。 沐汐清也被自己的那句话逗笑了。这么看来，她好像是在压迫段寻霜。 整理完袖口，两人下楼吃饭，各自前往工作地，开启新一天的工作。 沐汐清到工作室时，还不到上班时间，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是空的，没留意，径直往最里端，她和萧冉的办公室而去。 余光越过玻璃窗，注意到三号设计室内有人影闪动，沐汐清停下脚步，猜到是谁，她侧目。 其中一个工位上，数个手工模型面朝工位上的人，整齐地摆放在长方形玉块上。 是王卓欢，自进入工作后，她就被安排进了三号设计室。 今天她又是工作室第一个来的。 推开三号设计室的门，沐汐清递过去一瓶酸奶：“好早啊。” 王卓欢从电脑中抬起头：“汐清姐，早上好。” “早上好。”沐汐清看她画了会图才离开。 进入办公室，首先给段寻霜发消息。 【小段员工，我已经到啦。】沐汐清。 【收到，小沐老板，您的员工也到了。】段寻霜。 小沐老板？您的员工？段寻霜总能踩着点的，用短短几个词让她拥有很好的心情。 【好好工作。】沐汐清拿出老板的架势。 【收到。】段寻霜。 后面还跟了个收到的表情包。 越发想知道段寻霜工作时，面对下属是什么样的样子，和下属发消息时又是什么样子，还会发这样的表情包吗？ 应该不会。沐汐清想。 突然意识到这是独属于自己的，满足感涌上，占有欲开始作祟，她一本正经地打字。 【不准发表情包，严肃点。】沐汐清。 【收到。】段寻霜。 “小段同学撤回一条消息。” 屏幕上出现一行文字。 段寻霜将之前发的“收到”的表情包撤回了。 “……”沐汐清笑得更开心了。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萧冉进来了。 沐汐清抬手和她打招呼：“早。” “早。”萧冉有气无力地瘫在座椅上，哀嚎，“好困啊，好困啊……” 【工作啦。】沐汐清。 【好，我也是。】段寻霜。 发完消息，沐汐清也分出神去看萧冉：“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吗？” “昂，睡前喝了杯咖啡，失眠了。”萧冉趴在桌子上，眯起眼睛小憩，“有事喊我，我眯一会。” “行。” 左右事情不多，沐汐清不打扰她，自顾自地忙着手头上的工作，查看各个设计室给出的图纸以及手工制作区这段时间订单的制作进度。 时间转瞬即过，午饭时间，沐汐清和萧冉简单吃了顿，萧冉上午趴了十几分钟就起来工作了。趁着午休时间，快速吃完后，就回办公室补觉。 沐汐清在工作室的各个区域转了转，挨个区域询问今日下午茶点什么。 “想喝奶茶。” 一号设计室全票通过奶茶方案。沐汐清问了她们想喝哪家后，将手机递过去，让她们自己选 ，又点了些烘焙的小面包，零食等。 二号设计室也是一样。 到三号设计室师，里面的人都围在王卓欢的工位边，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里面的人在争论着什么，面红耳赤，身体大幅度摆动。 沐汐清眉心蹙起。 为了保证相互之间不会打扰，每个设计室的隔音效果都非常好，在外面很难听见里面的声音。 沐汐清按灭手机，推门而入。 里面的声音随着推出的缝隙传出。 “几个手办而已，碎了再做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道歉。”一个男的大喊道。 沐汐清认出这人的声音，是那日在茶水间抱怨的人。 名叫李方。 “李方，你弄坏别人东西还有理了？还有你那分明是故意的，这么大的场地不够你走，非要撞别人桌子是吧，道歉。”一位高马尾，性子直的女生直接道。 她是比王卓欢早一个月到的实习生，平日大大咧咧，和工作室的人关系都不错。 “让我一个老人和一个新人道歉，门都没有。”李方又道。 “好了好了，先别吵了。中午还休不休息了。”有人打圆场，“再说了，本来就是你的错，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哎，汐清姐来了。”有年龄比沐汐清小的看见门口站着的人，看清是谁后，连忙小声道。 三号设计室陡然间安静了下来。 沐汐清走进，抬了下手机：“给你们点下午茶，准备吃点什么？” 都没什么心情，打着哈哈地问其余两个设计室下午茶点的什么，她们跟一样的。 沐汐清应了声，眸光下扫，触及到蹲在地上 ，捡拾干了的粘土碎片的人。 原本摆放在工位上的手办全部掉落在地，粘土变干后，变得易碎。摔到地面的手办或多或少出现龟裂和缺角的情况。 沐汐清眼神沉了下来。 “汐清姐。”王卓欢将捡起的手办放回工位上，脸上带笑的和沐汐清打招呼，“我想喝珍珠奶茶。” “好。”沐汐清。 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王卓欢面部轮廓微不可查的绷直。 “我不是故意的。”男人被她看得心虚，别开头道。 王卓欢没理他，向帮自己说话的女生道：“谢谢你。” 女生挠头：“不用，都是一个设计室的。” 王卓欢笑了笑，抱着这些粘土手办往外走，沐汐清扭头看她所去的方向，是手工制作区。 重新将视线落在女人身上，沐汐清盯着他看了会，半晌后道：“工作室的人大都怀着对手办的热爱聚集在这，如果真的不喜欢这份工作，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为难别人。” 说罢，她转身离开。 “不是，她什么意思？辞退我？补偿是多少来着？”李方的声音从未关紧的门缝中传出。 沐汐清面容冷然，驻足在手工制作区门外。 落下了东西，王卓欢从制作区出来，迎面撞上停留在外的人，她愣了下，笑：“汐清姐。” “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浪费情绪。”段寻霜和她说过的话，被她转送给王卓欢。 王卓欢“啊”了声，知她误会了，解释：“我是很生气，但不是生那人的气。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悲，只能用这种方式毁人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况且，”她笑，“设计室里的人都在为我说话，我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就更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情绪了。” 沐汐清看着她，勾了勾唇：“好。” 当天下午，萧冉就收到了李方的请假条，本就因为在茶水间一事，烦这人，又得知了中午三号设计室发生的事 更烦他了，现在请假正好，萧冉大手一挥，直接批改了。 “他怎么不直接辞职，不是不想干，想跳槽吗？”萧冉烦闷，她严肃，“辞退他还要补偿，我，一毛不拔。” 沐汐清淡然。 “叮咚。”一条微信消息弹出。 沐汐清点开。 【小沐设计师在忙吗？】段寻霜。 【现在不忙。】沐汐清。 段寻霜找她聊天之前，总会先问她忙不忙。 【好的，我在摸鱼。】段寻霜。 堂堂段总，竟然将这两个字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我也是，在摸鱼。】沐汐清学她。 【小沐设计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的小段员工要举报你了。】段寻霜。 【举报了，我就把你供出去。】沐汐清。 【嗯？】段寻霜不理解。 【就说，是小段员工非要拉着我聊天，我才跟着一起摸鱼的。】沐汐清。 【我错了。】段寻霜发了个同款表情包。 随后光速撤回表情包。 【不好意思，家里管得严，不让发表情包。】段寻霜。 第67章 家里管得严, 不让发表情包。沐汐清语塞又好笑，小段员工怎么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来逗弄她？屏幕上滑，上午到工作室和段寻霜发的几条消息出现在视野中。 【不准发表情包, 严肃点。】 好吧, 的确是她让段寻霜别发表情包的，但……她唇角勾起笑意。 【小段员工说谎，分明是你的小沐老板不让你发表情包的，跟家里管得严有什么关系？还是说, 小段员工想要跟小沐老板发展办公室恋情？】沐汐清打了一大段文字。 打完之后看了又看, 段寻霜应该不会被绕进去, 她有点期待段寻霜会用什么样的语句来反驳她。 备注下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跳出, 隔了几秒，段寻霜的消息弹出。 沐汐清瞪大了眼睛。 【是啊，小段员工的确想要跟小沐老板发展办公室恋情, 不知道小沐老板愿不愿意。至于小沐同学，那是属于小段同学的，跟我小段员工有什么关系？】段寻霜。 果然，她怎么可能说得过段寻霜。小段员工和小段同学两个称呼被女人分得格外开, 用得格外顺手。 震惊过后, 沐汐清眼底漫上笑意，虽然说不过段寻霜，但至少还有别的方法, 沐汐清唇角的弧度变大。 【你欺负我，还不知道让我。】沐汐清。 那行小字再度出现。 【小段错了，主动让小沐惩罚。】段寻霜。 这次没有各种后缀了, 沐汐清摸了摸鼻子, 好像有点胜之不武。 【算了, 小沐我大人有大量，就不惩罚某个欺负人的小段了。】沐汐清。 好像是她在欺负段寻霜。沐汐清心虚。 【感谢小沐开恩，小段感激不尽。】段寻霜。 【发表情包吧，小沐允许了。】沐汐清。 一个比着“好的”的小兔子表情包出现。 其实段寻霜平日是不爱发表情包的，她存储的各种可爱的表情包也不知道从哪弄的，大多数时间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有时候会出现几个比较新的，可爱的，沐汐清看了，也忍不住心底泛萌，长按保存，添加到自己的表情包中。 【小段工作吧，你的小沐也要工作了。】沐汐清手指来回在删除键上徘徊。 你的小沐指向性太强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直接发出去。薄唇抿了抿，视线看向上面的聊天记录，都说了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个称呼了。 指尖按在发送键上，消息跳出在屏幕上。 【好的，收到我的小沐发来的消息，你的小段现在就结束摸鱼，认真工作。】段寻霜。 【好。】沐汐清笑。 【嗯嗯。】段寻霜。 放下手机，沐汐清余光瞥见萧冉正在查看王卓欢的个人简历，电脑屏幕上，女生的照片过于醒目。 她转动办公椅，靠近了些许，和萧冉一同查看。 王卓欢，今年22岁，毕业于B大，动画制作专业，在校期间获得过无数相关方面的奖项，其中不乏各种全国赛事的奖项，独立制作的毕设微动画，更是被人放在视频媒体上，受到无数人的好评。 那部微动画，沐汐清和萧冉也曾看过，没想到竟然是王卓欢制作的。 萧冉撑着下巴，悠悠地滚动鼠标中间的滚轮：“她在动画制作方面也这么强，为什么不去相关的企业，反倒来我们这种近乎躺平的工作室。” 萧冉啧啧称奇：“可算是捡到宝了，她的到来，还给了我启发，说不定我们还能往动画的方向发展。” “但是前期需要耗费大量资金，还要招相关专业的人，剧本什么都没有，对此领域了解也不多。算了，还是继续做我们的手办，前途一片光明啊。”萧冉笑着关闭王卓欢的个人简历，偏头问身边一直不说话人的意见，“你觉得呢？” 沐汐清对动漫有兴趣，这点萧冉知道，甚至有两部经典的动漫，每年都会重刷一遍，如果沐汐清有进入动画行业的念头，未尝不可一试。 工作室这几年积累了一些资金，足够一部小型动画影片的产出。 沐汐清摇摇头：“动画和手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突然改变方向，对我们来说并不友好，再等等吧。” “我也这么觉得。”萧冉道，“对了，要让王卓欢提前转正吗？” 又想到中午三号设计室发生的事情，沐汐清闭了闭眼，手指敲击在桌面上，低声道：“比她早来的实行生还没转正，缓缓吧。” 萧冉没意见：“行。”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到了快下班的时间，段寻霜给她发了条消息，说是会议还没开完，会晚一点回家。 沐汐清回了个知道了。 最后几分钟总是难熬的，手头上无事可做，她和萧冉趴在办公桌上大眼瞪小眼，最后萧冉先一步破功。 “你干嘛老是盯着我看。”萧冉笑出声。 神思游走的人没注意那么多，沐汐清：“什么？” “没什么。”猜到她刚刚可能是趴在桌子上想事情，萧冉没继续这个话题，转头拾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按动，一看就是在给什么人发消息 。 “好歹我们也是工作室老板，为什么也要踩点离开？”时间跳到五点，萧冉起身。 沐汐清和她摆摆手：“明天见。” 萧冉：“明天见。” 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人，安静的落针可闻，沐汐清不急着走，等了五分钟，估摸着工作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慢条斯理地整理面前的东西。 拉开办公室的门，一路往外走，率先经过的模型手办打印区，其次是手工制作区域，再往前走，就是三号设计室，沐汐清垂下眼眸，缓而慢地经过那间设计室。 里面还有人在。 是王卓欢，她孤单的坐在自己的工位旁，随意地摆弄着桌面上的手办，粘土制作而成的手办恢复了原貌，如不曾损坏时那般，面朝工位上的人。 沐汐清在玻璃窗外看了会，细长的手指敲击在手机壳上，发出似有若无的声响，不消片刻，她径直离开，仿若不曾驻足。 下了电梯，出了大楼，熟悉的车辆已经等候在道路边上的临时停车场上。沐汐清快步走过去，坐上后位，看向驾驶位的司机：“不好意思，出来的晚了，让你久等了。” 司机连连摇头，直说：“夫人太客气了，这本就是我的工作。” 沐汐清没再说话，闭目养神。 回到半山别墅，一楼客厅传来阵阵饭菜的香气，王妈正在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和出来的人打了个招呼，沐汐清上楼洗澡，而后回到一楼客厅等段寻霜回来。 “夫人，段总说今天会晚一点回来，不需要等她吃饭。”王妈从厨房出来，一眼瞧见坐在沙发上的人。 沐汐清笑了笑：“不急，等等吧。” 王妈欲言又止。 时间悄然流逝，已经过了七点，别墅的大门依旧没有推开的架势。 “叮咚。”又过了十几分钟，手机发出一声脆响。 是段寻霜的消息。 【会议结束了，我现在在回去的车上。】段寻霜。 【好的，辛苦啦，我在家等你。】沐汐清。 大半个小时后，一直紧闭的别墅大门终于被人推，一道颀长的身形映入眼帘。 女人脱下黑色绒质西装，递到等候在旁的王妈手中：“麻烦了。” “还没吃饭吗？”段寻霜问朝她走来的人。 “不是说了在家等你吗？”沐汐清。 段寻霜拿她没办法，歉意地揉了揉沐汐清的脸颊，眉眼如画：“下次我早点回来。” 沐汐清体谅她：“工作重要，而且，我也不饿啊。” 餐桌上的饭菜在段寻霜回来前热了一遍，口感没有刚出锅时的好，但好在影响不大。 “过两天就是十一假期了，挤压的事务要在假期前处理完。”段寻霜解释。 沐汐清理解，工作室在假期后要开始准备新一轮的手办发布，届时她也不会像这段时间这么轻松了。 饭后，两人在别墅外的小道上散步，沐汐清照例和女人互相分享今日的生活，所见所闻。 “今天修改了一部分的模型设计稿，下一批的手办模型设计稿已经确定，设计室的伙伴们正在雕刻模型手办，等到假期结束后几天，就将第一只手办的渲染图发布到官网和各种社交软件上，观察市场的反应。”沐汐清道。 “这次的手办是小沐设计师设计的吗？”段寻霜问。 沐汐清摇头：“不是，”她迟疑，“是三号设计室设计的。” 随即，她和女人说了今日中午在三号设计室的事情。 段寻霜总结性地：“所以，三号设计室目前人心不齐，你担心会因此影响这次手办的质量。” “有这方面的原因，”沐汐清道，“但更多的是，不想影响到工作室内部的团结。” 段寻霜停下脚步：“人心不齐是难免的，在任何地方都无法规避，只要能让她们听从你安排的任务，保质保量的完成，不用为其它的事情过于忧心。” “可我们工作室不一样，”沐汐清眼神澄澈地看向段寻霜，她一句一顿，“工作室内的人都很热情，相处起来更像是朋友，我不想因为不必要的事，不必要的人，影响到工作室内大多数人所热爱的东西。” “一开始创建工作室的时候，我们大家一起熬着过来的，现在平稳了，要是因为这些散了……”沐汐清略显失落，“我会觉得很可惜。” 段寻霜看出她的认真和热爱，亲昵地捧起她垂下的头，额头相抵，指腹按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柔声轻哄：“不会散的，小沐设计师一定能带着工作室走得更远。” 沐汐清不置可否。 面前的人总是能带给她温暖，总是能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 掀起唇，沐汐清“嗯”了声，保持一点小傲娇：“那是自然。” 段寻霜轻笑。 因为沐汐清洗过澡的缘故，两人没有走太远，顺着原路返回。 拉着女人温凉的手，沐汐清终于问出了心下的困惑：“小段同学会不会觉得我有时候太天真了，进入社会了，还想着这种近乎不切实际的。” 段寻霜一如往昔：“不会，小沐同学懂得分寸。” 况且，有她在，她的小沐同学可以保持这份纯粹而带锋芒的天真。 ＊ 段寻霜进入别墅后不久，就回书房召开下一场会议。 沐汐清照旧抱着平板在床上修改模型的设计稿，和三号设计室的人连线沟通假期后的手办海报发布情况。 段寻霜这场会议持续的时间不长，一个小时后，她推开卧室的门，入目的就是女生拿着平板，时不时滑动几下，看见什么后，眉头微微蹙起。 秀发挽在耳后，露出耳边挂着的小巧的白色耳机。 听见开门声，女生下意识朝她着看了眼，随后指了指手中的平板。 段寻霜做口型问她：“视频吗？” 沐汐清摇摇头。 段寻霜走过去，屏幕上是一个个小窗口，每个里面都放着一幅设计稿，沐汐清调出假期后将要渲染，当做首发推出的那只模型的设计稿。 “模型手办最迟明天上午就要雕刻完毕，文件发给渲染的伙伴加急渲染，我算了一下时间，渲染完成后，还会有两天的空余时间可以查缺补漏，及时更改。”沐汐清点开另一个窗口。 里面显示的模型手办雕刻的差不多了，稍作调整就可以渲染了。 “王卓欢，你刚来工作室，这次的手办发布你不用涉及，先多跟其他人学习学习。你的设计稿质量和创意很好，我打算为你单独做一期发布。”沐汐清道。 站在床边的段寻霜不知在给谁发了条消息，在沐汐清说话的间隙，她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沐汐清点点头，注视着段寻霜的背影，直至消失，将注意力转回到平板上，和设计室的人员沟通下一步的做法。 携带满身水汽从浴室出来时，沐汐清的连线到了最后阶段：“好啦，今天的连线就到这，打扰大家休息了，还请各位再坚持两天，小长假要到了，届时我们好好休息，迎接新的挑战。” 连线挂断，沐汐清给平板充上电，凝视不远处背对着她在梳妆台前护肤的女人，拉了拉被子，将小半张脸被覆盖。 “寻霜。”沐汐清喊她。 这几日，她喊段寻霜都是各种小段什么的，很少喊名字。 听从话语中的郑重，段寻霜盖上精华盖子，转身走过去：“怎么了？” “我总觉得心慌，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沐汐清道。 马上就是手办的预热期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不得不让她多想，她不想怀疑，却不得不保持警惕之心，尤其是…… 段寻霜知晓她的顾虑，安抚：“别担心，会一切顺利的。” 沐汐清扯了扯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段寻霜吻了吻她的唇：“相信你自己，也相信一直在你身后的我。” “会顺利的。” 第68章 不得不承认, 段寻霜的保证很有用，即使知道只是安抚自己的话，但沐汐清还是经不住地沉沦下来, 她回吻女人, 低声应道：“嗯，我知道。” 她相信自己，也相信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 “你好甜啊，我不在的时候吃了什么甜品吗？”段寻霜站在床边, 弯腰将拉上去的被子掀开一点, 露出床上人的整张脸。 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起沐汐清的下巴, 微微带了点力, 迫使对方将头抬的更高一点。女人俯下身子，一点点凑近。 “没有，我都刷过牙了。”沐汐清为自己辩解。 可女人当然不是真的想问她是不是吃了甜品, 指腹在床上人的唇边来回摩挲，段寻霜眼色暗了下来，棕黑色的瞳孔中映出沐汐清逐渐放大的面容。 “可是真的好甜。”段寻霜低喃，“是我味觉出错了吗？” 说话间, 细小的气流搭在长而翘的睫毛上, 根根分明，惹人怜惜。 沐汐清若是再听不出来段寻霜的潜意思，就真的奇怪了, 被女人的形容弄得身子发软，她主动圈上女人的脖颈，将清甜柔软的唇送了上去。 主动权控制在手中, 女人捏着她下巴的手终是垂落, 撑在床边, 回应着她。 被子从身上滑落，不知不觉间沐汐清跪坐在松软的床垫上，左手按住女人的后脑，右手揽住女人的腰身，不断加深这个吻。 直至胸腔中的空气被挤压殆尽，沐汐清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束缚住的女人，莹莹泛着水光的唇瓣和女人微急的呼吸让她心动不已。 凑上去啄吻了两下，沐汐清问：“味觉出问题了吗？” “没有，真的很甜。”段寻霜反身坐在床边，又觉得这样不方便和沐汐清说话，长腿迈上，虚虚搭在床沿，顺手将被子盖在小腹处，“是人甜。” “越来越会说话了。”沐汐清顺势窝进女人的怀中。 段寻霜失笑，想到昨晚在画室答应过帮她捏腰。她翻身坐起，迎上沐汐清不解的目光，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吻：“腰还疼吗？帮你捏捏？” 沐汐清乐得如此，当即趴在床上，指挥某位主动的人。她反手在腰身的某个地方按了下，告知女人：“这里比较疼，周围就还好。” “好的。”段寻霜根据沐汐清的指示在她的腰部按压，保持稳定的速度和力度，时不时询问沐汐清是否是这个位置，力度会不会重了或者是轻了。 心疼时间长了，女人手酸不说，沐汐清转过身，平躺在床上，握住女人的手，拉着她倒在自己的怀中，抱住，学着女人每次吻她额头的样子，赞赏地：“按的很好，我很喜欢。” 段寻霜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但女人反应很快，下巴抵在沐汐清的锁骨上，扬着头问：“那有没有奖励呢？” “不是给了吗？”沐汐清反问。 她落在女人额头上的吻不就是奖励吗？ 段寻霜轻笑出声，倒是没有强求。她从沐汐清的怀中滚落，按灭卧室内的灯，习惯性的留下一盏暖色调的灯光，拥着窝进她怀中的人：“就这么把我打发了啊。” “那你还想怎么样嘛？”沐汐清挑眉反问。 “我都亲你一下了，你还要怎么样啊。”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沐汐清用了和平常截然不同的语调，有撒娇的意味，但更多的是狡黠。 手指点在女人的胸口处，沐汐清展露出另一面：“小段同学不要在外面学坏了，你看看你，现在一个吻都不满足了，未来是不是也不满足只有一个小沐同学了？” 一口大锅从天而降，段寻霜被这两句话逗笑，她配合着露出一幅委屈的表情：“我好冤枉啊。” 沐汐清板着脸：“请呈上被冤枉的证据。” 段寻霜拿不出。 沐汐清扬了扬下巴：“你连个证据都拿不出来，还说冤枉，真是大胆。” 段寻霜认罚：“我错了，我满足。” 沐汐清编不下去了，额头抵在女人的胸口闷笑，她蹭了蹭女人：“你怎么这么有趣啊。” 段寻霜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低叹：“那怎么办呢？拿不出让小沐信服的证据，只好乖乖认罚了，只希求小沐能够相信我没学坏。” 女人一副任她摆布的姿态。 沐汐清心软成一滩温水，她回抱住女人：“嗯，相信你。你最好了。” 刚刚给她扣上一口锅，现在又给她戴上一顶高帽，段寻霜搂紧了怀中人，不忘快到约定的日期了。 她问：“那小沐同学要不要和我领个证？” 心脏猝然间加速，怦怦直跳，撞击着胸膛，隐没在心底的话题再度被提起，沐汐清早已有了答案，段寻霜也早已有了答案。 可女人就是要让她亲口说一遍，方才满足，方才放心。 沐汐清耳尖通红，贴着女人锁骨的位置，轻咬一口。 微微的刺痛感袭来，段寻霜捏了下埋在她怀中的脸：“怎么还咬人呢？” 沐汐清小脑袋动了动，细弱猫叫般：“嗯。” 段寻霜听清了，但她要更肯定的回答：“什么？” 沐汐清放开了声音：“嗯。” 段寻霜还是不满足：“嗯什么？” 沐汐清又咬了口女人的锁骨：“知道了，领证。” 怎么说的不情不愿的。 于是某个小段同学又开始委屈了，可怜巴巴地：“小沐同学是不是不愿意啊。” 被误解的人从段寻霜怀中挣脱开来，要为自己辩解，却不想迎面撞入女人笑意盈盈的眼睛，里面的揶揄和狡黠不比她刚才少。 知道自己是被段寻霜的语气骗了，沐汐清没好气地扭了下女人的手臂。 舍不得真的用力，更像是在打情骂俏。 段寻霜弯唇。 “那小沐同学想要什么时候领证呢？” “你想什么时候领证？”沐汐清反问。 段寻霜难得紧张了几分，她抿唇：“我想明天。” 沐汐清勾唇：“明天你有时间吗？” 段寻霜计算着事务，下午的会议可以由副总主持召开，中午不休息，提前将公务处理好就可以走。 算算时间，去民政局登记完全来得及。 段寻霜第一次这么心急，她喉咙滚动，克制隐忍：“我明天下午有时间，你呢？” “下午的话，”沐汐清思考，萧冉在办公室，渲染也不需要她帮忙，完全可以腾出时间，“可以。” “那到时我去你工作室找你，可以吗？”段寻霜问。 沐汐清笑：“好啊。” ＊ 第二天一早，沐汐清带着户口本到工作室。时间越发的难熬了，数不清第几次抬头看钟表感慨时间过得太慢。 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吃着薯片的萧冉抖了抖零食袋，扬起脖子，举起手，将薯片袋中剩余的薯片碎倒入口中。 在沐汐清又一次抬起头时，她问：“咋了？有急事啊？” 沐汐清摇头。 萧冉扯着薯片袋：“那你一直看时间。” 沐汐清：“没事，对了，你和羽灵姐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萧冉吃薯片的动作停止，怀疑地看向她：“怎么了？你和段总要领证了？” 沐汐清不说话，肉眼可见的漫上红意。 “呦，真被我说对了？什么时候领证，该不会是今天吧。”萧冉问。 “今天下午。”沐汐清。 “嚯。”萧冉真心祝贺，“恭喜啊，别忘了到时请我吃喜糖。” 沐汐清笑了笑，又听萧冉继续道：“我和羽灵应该要等明年一月份。” 沐汐清没有过问为什么，她和段寻霜也没有一开始就领证，萧冉和沈羽灵或许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解决，或是仍有顾虑。 沐汐清作为好友，不多插手好友间的感情问题。 “对了，三号设计室的模型雕刻完了，已经发给渲染的人了。”萧冉漫不经心地来了句。 “这么快？”昨晚虽说雕刻的差不多了，可现在距离正式工作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沐汐清问，“有发给你看吗？” “没有，等会去三号设计室看看不就知道怎么样了，她们总不能敷衍了事吧。”萧冉道。 这倒是，这几年来，三号设计室没有出现过敷衍的情况，念及王卓欢和李方也在三号工作室，沐汐清心下没底。 “你怎么一副心神难安的样子，是要和段总领证太激动了吗？”萧冉好奇。 正说着，手机发出“叮咚”的消息提示音。 【小沐同学有想我吗？】段寻霜。 【有啊。】沐汐清边打字边回萧冉：“嗯，是很激动。” 发完消息，她往外走：“我去三号设计室看看。” “哎，我和你一起。”萧冉忙不迭地跟上她。 三号设计室内，每个工位上都坐着人，就连请假了的李方都回来了，他和王卓欢的工位隔着一个工位。 萧冉在窗外“啧”了声：“他是不是找不到工作，赖在这不走啊。” 沐汐清垂下眼眸，意味不明：“投名状还没递出去，怎么走？” 萧冉“啊”了声，没来得及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三号设计室的门被沐汐清推开，哽在嗓子中的问题只能硬生生咽下。 “汐清姐，萧冉姐，你们怎么来了？”王卓欢扭头，满脸笑意。 今天的她没有像以往那般泡在手工制作区，安静地坐在工位上画着什么，沐汐清扫眼看去，是一幅新的三视图。 萧冉也看见了，大步跨过去，手肘撑在王卓欢的肩膀上，弯腰凝视电子显示屏上的画面，竖起大拇指夸赞：“画得不错啊，好好干，大有可为啊。” 王卓欢笑了：“萧冉姐是在给我画大饼吗？” 萧冉耸肩：“那也要有大饼可以画啊。” 沐汐清没参与这些，她走到正在渲染手办模型的人身后，单手撑在椅背上。 “汐清姐。”正在渲染的人透过显示屏的反光看见身后站着的人。 沐汐清应了声：“我看一会。” 渲染的人点了点头，专注于手上的工作，材质选取，场景渲染以及调整打光。 沐汐清适当的给出自己的意见：“这块光太弱了，显得整体有点暗，再给点光源。” 渲染到一半，沐汐清忽然想起为了防止打扰到设计室人员的灵感，在进入这间设计室之前，她将手机调到静音模式了。 眼神向下看了眼时间，距离她进入这间设计室已经半个小时了，连忙抬起拿着手机的手，按亮。 屏幕上显示着一位联系人发来了两条消息。 时间是半小时前。 她竟然忘记回段寻霜消息了。 【时间过得好慢啊。】段寻霜。 【我下午尽量早点去工作室找你。】段寻霜。 两条消息，一前一后间隔了三分钟，应该是第一条消息没有回复，段寻霜便发了第二条。一连两条都没有回复，猜想她可能是在忙碌工作，段寻霜就没再发了。 她的确是在忙工作，但还是止不住的心虚。 【我也是。】沐汐清。 【刚刚在看渲染图，没看手机。】沐汐清解释。 【没关系，你先忙，下午等我。期待.jpg】段寻霜秒回。 【好的。】沐汐清漾起笑容，安心地放下手机。 在三号设计室待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有一处的渲染调整许久都找不到那个感觉，沐汐清拍了拍略有着急的渲染师肩膀：“不急，时间还有，静下心，慢慢来。” “好的。”渲染师心绪逐渐稳定下来，一点点调整参数，各项数值，选取不同的效果。 沐汐清在她后面看了会，转到王卓欢身后。女生正在参照着画出的三视图，雕刻着模型。 手搭在女生的肩膀上，王卓欢的身子猛地抖动了下，才意识到沐汐清出现在了她身后：“汐清姐，”她尴尬地笑了，“你什么时候到我这了的。” 沐汐清含着笑意：“就搭上你肩膀的时候。” 王卓欢：“哦哦。” “在电子雕刻这些？”沐汐清问。 “嗯，我只会手工，对电子雕刻熟练度不够，想多练练。”王卓欢道。 沐汐清淡淡地笑了：“用得挺好的了。” 王卓欢看了眼屏幕上雕刻了小半的模型，摇摇头：“还差得远，我看其她姐姐雕刻的又快又准，我经常犯错，撤回到上一步重新画。” 沐汐清拍了拍她，接过她手中的数位笔。 王卓欢自觉给沐汐清让位。 “电子雕刻不用于手工雕刻，它带给你的真实触觉没有那么强烈。但你可以把它当成画画，压力重感都是差不多的……”沐汐清看了眼三视图，操控着笔刷在体块上雕刻着。 选取多余的部分，删除，用笔刷刻出所需要的，平滑，重新布置网格， “你看这边，根据你画出的三视图来看，这个地方刻画的过于生硬，模型制作出来，会显得很僵……”沐汐清手指按在键盘上，鼠标点动，将这部分重新雕刻。 她极其认真地教导王卓欢。 “好了，我把你刚才雕刻的那部分修改了下。”沐汐清将位置让给她，“你之前雕刻的文件我给你保存了，我是按照自己感觉修改的，你可以酌情取舍，做这些，首先要自己喜欢。” 王卓欢用力点了点头：“谢谢汐清姐。” “不用客气，”沐汐清垂眸，说不出是什么感情，“你天赋很高，好好培养，未来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 不同于萧冉的随意，她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 王卓欢有让她多看的资本。 闻言，王卓欢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下，她回眸看向站在身后还未走的人，舌尖抵在上齿上，过了会，她道：“谢谢汐清姐的认可，我会努力的。” 沐汐清笑笑，余光瞥到相隔不远工位上的李方，对方也在绘制三视图。 沐汐清走到对方身后看了会。李方心中有事，一直盯着显示屏，是以第一时间从反光中注意到了身后人。 本着相识一场，无意撕破脸的念头，况且明面上，李方的确是在工作，沐汐清也就没说话，站了会就离开了。 萧冉正在和另一位实习生沟通，是那位和李方争辩的实习生。 “我发现你电子雕刻蛮厉害的哎。”萧冉的低音传入耳中。 沐汐清探身看过去。 如萧冉所言，那位实习生熟练的切换着各种笔刷，各种需要长时间训练才能得心应手的操作对她来说简简单单。 “之前对这个感心趣，就专门学习了点，略懂一二。”那位实习生道。 “你这可不是略懂一二。很厉害了。”萧冉不吝啬夸赞。 在三号设计室转了一圈，沐汐清和萧冉转到二号设计室，看了会后，再度转到三号设计室，每个区域都查看了一遍后，萧冉有些疲惫地往办公室去。 沐汐清看了眼手机，一条消息静悄悄地挂在屏幕上。 沐汐清点开，是空白给她发送的。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马上就要和我的爱人领结婚证了。】空白。 这段时间领证的人这么多吗？还是说她和空白这么有缘分。 今天她和段寻霜领结婚证，空白马上也要和她的爱人结婚了。 不过仔细想来也对，毕竟马上就是小长假了，每年这个时期结婚的人都不少。 【恭喜啊。】沐汐清。 【同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我的爱人今天下午领证。】沐汐清。 【祝福你们。】空白。 【谢谢，你们也是。】沐汐清。 【会的。】空白。 刚要放下手机，脸上的笑意还未收敛，随即嘴角扬起更大的弧度。 段寻霜的消息弹了出来，沐汐清直接点进去，跳转到两人的聊天界面。 【还有一个小时见面。】段寻霜。 怎么还有一个小时，但她没忘记段寻霜昨晚说的：【不是中午要加急处理文件吗？小段员工是不是准备罢工？】 段寻霜的消息很快传来：【小段员工已经很加急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唇好像都干裂了。可怜.jpg】 装可怜越发得心应手了。 沐汐清真的被唬住：【那么赶做什么？笨蛋，来了也要等啊，民政局又不会单独为你一个人开。】 【对哦，但想提前见小沐老板啊。想让小沐老板给我升职加薪。】段寻霜。 沐汐清：【好，回去奖励你鸡腿。】 【我要吃甜的。】段寻霜提出要求。 “你好甜啊。”昨晚段寻霜吻过她说的一句话冒出。 结合这句话，越看越觉得有歧义。 她故作不知：【回去买糖给你。】 【好哦。】段寻霜发了个笑脸表情包。 有种怪异的错觉。 【继续处理工作了，小沐老板，一个小时后见。】段寻霜。 【好的，小段员工。】沐汐清。 唇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沐汐清克制着心情，在走廊上缓解压制不住的激动心情，免得在萧冉面前表露出一二，被好友调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沐汐清的心反而越来越慌，隐秘的甜蜜和对未知未来的幻想。无一不在来回拉扯她。 三号设计室的门被推开，王卓欢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许是没料到沐汐清也在走廊上，四目相对，王卓欢大大方方地抬起手：“汐清姐，你在这干嘛？” “有点事。”沐汐清道。 王卓欢点头，绕过沐汐清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而去，沐汐清扭头看着她的背影，指腹一下下地按在音量键上，半晌后，她回到办公室。 萧冉翘着二郎腿，捏着炭笔在速写纸上勾勾画画。 “在外面和段总聊天呢？”萧冉扫了她一眼问。 “嗯。”沐汐清承认。 “怪不得一进来对我笑得那么甜，我还以为你对我心存想法。”萧冉打趣。 “一边去，小心我把这句话告诉羽灵姐，让她好好教训教训你。”沐汐清坐下道。 萧冉停下勾动的笔，认真而甜蜜地：“她可不会教训我。” 有恃无恐。 沐汐清为好友的爱情感到高兴。 ＊ 段氏集团最高层，总经理办公室内，段寻霜从一众文件中抬起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捏了捏后颈。 办公桌前，是刚进入汇报的何颜。 “段总，这是您要到资料，全都在这了。”何颜恭敬地将文件递交到办公桌上。 钢笔被塞入笔筒中，段寻霜拿过那几张单薄的纸，一目十行，从始至终神色都不曾变过。 何颜微低着头，目视脚下的地板，“调查显示，是因为上次夫人工作室出品的手办占据了过多的热度，使得C城一家同期发布手办的工作室未能达到所定下销量，所以……” 段寻霜眉眼间冷意浸染：“算是难为他们了，把手伸的这么长。” 手边的闹钟在设定时间内响动，段寻霜抬手关闭，起身理了理衣衫，进入休息室换了身衣服。 何颜站在办公室内等待上司的指示。 “段总，”何颜硬着头皮对出来的女人道，“夫人那边……” 这种级别的工作室对于段氏集团来说，不过一句话的事，但这句话谁说是个关键。事关沐汐清，何颜不敢像以往那般行动。 “还需要我教你吗？”段寻霜手指搭在门把上。 何颜瞬间明白段寻霜话里的意思。 这段时间，因为沐汐清的缘故，段总身上的气质柔和了些许，竟让她差点忘了段总的另一面。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大楼下的停车场，车门打开，驾驶位出来的女人摸了摸口袋，手指触及到正方形盒子又收回。 【小沐同学，在哪一层？】段寻霜发消息给她。 【20层。】沐汐清秒回。 进入电梯，按下二十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道青春活泼的身影出现在电梯门口，是在迎接电梯内的人。 “欢迎段总莅临指导。”沐汐清做了个捧花的手势。 “是小段员工来找小沐老板发展恋情了。”段寻霜圈住沐汐清的手腕，问，“户口本带了吗？” 第69章 “忘带了。”沐汐清神色紧张, 反握住段寻霜的手，慌乱道，“怎么办, 我户口本没带。” “会不会来不及。”沐汐清越发慌张, 鹿眼里跳动着星星点点的光点。 两人站在电梯门口，近乎交叠的身影远远看过去极具美感。 段寻霜冷静：“没事，别急，你户口本放在哪了？我现在去给你拿。” 沐汐清瞳孔转动：“放在我办公室了。” 段寻霜伸出按电梯按键的手顿住, 目光重新转移到身前人的脸上, 哪里还有慌乱, 分明是计划得逞后的洋洋自得。 灵动的鹿眼眨动, 沐汐清满眼笑意：“去我办公室拿吗？” 见她这幅样子，已经确定她带了，段寻霜揉了下某个不老实的小沐老板的发顶, 低声道：“要我帮你拿吗？” 沐汐清转过身，歪了下头，示意段寻霜跟上。 她推开工作室最外层的门，露出里面长而明亮的走道, 在走道的两边划分出各种所需的区域。 “身为老板, 带小段员工参观一下吧。”沐汐清双手背在身后，腰身挺的板直，还真有几分架势。 段寻霜眉眼含笑：“劳烦小沐老板了。” “小事。”沐汐清挥挥手, 不在意地往前走，实则脸上笑出了花，好在段寻霜在她身后, 看不见她的面部表情。 “在你左手边的这间房间, 是一号设计室, 再往前，是二号设计室……”沐汐清边走边为段寻霜解说，“这里是手工制作区，现在是休息时间，里面没人，等会我带你熟悉熟悉。” 一本正经地，真将段寻霜当成了她工作室的小员工。还有一个半小时才能领证，身后的女人乐意陪她玩这些角色扮演。 “向我这种零基础的人，小沐老板教起来会很费事的吧。”女人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沐汐清扭头，道：“你这种是特殊情况，我手把手，亲自教。” 段寻霜笑：“好的，辛苦小沐老板了。” 沐汐清很受用，一路走到办公室，推门而入时，一道声音自半开的门缝中传出。 “好羽灵，我就要嘛……”萧冉嬉皮笑脸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 不用猜也知道，是沈羽灵。 沐汐清无意打扰好友的交谈，半开的门被合上。 身后的女人扬起唇角，无声地询问她现在去哪。 沐汐清摸了摸鼻子，带着女人往回走：“不是说手把手教你吗？正好手工制作区没人，现在就去教你。” 说干就干，推开手工制作区的门，沐汐清让段寻霜坐在长条桌前，她去选取手工制作所需要的材料和工具，一件件摆放在桌面上。 “用石粉粘土做吧，”沐汐清拿出一只金属丝搭建而成的骨架，又用水将石粉粘土润湿，使其变得更软，容易塑形，“手给我。” 段寻霜老实地伸出手，沐汐清看了她一眼，牵着她的手取下一块粘土，放在骨架上，而后是第二块，直至将整个骨架包裹住。 这样牵着别人的手拿去粘土效率很慢，但两人并不追求这些，享受中间的过程。 按照比例将不同分量的粘土分布在骨架伸手，沐汐清从桌子上抽出一只刀锋小而尖锐的笔刀。 “你先握着。”沐汐清将笔刀递到段寻霜。 员工听话地按照老板的要求握住：“这样吗？” “对。”沐汐清换了个位置，从斜侧方包裹住女人握着笔刀的手，又觉得这样不好施力，她索性站在女人身后，弯下腰，别过顺势垂下的长发，“注意往上拿点，别划到手了。” “好，你也是。”段寻霜。 沐汐清对这些工具的用法早已烂熟于心，属于闭着眼都不会弄到手的程度，但她还是应下了段寻霜的话。 笔锋转动，一点点雕刻着，看着逐渐分出棱角的模型，段寻霜有种真的是自己雕刻出来的错觉，余光瞥向覆盖在手背上的手，女人红唇翘起，耐心地跟随，带动笔刀游走。 在极具的专注力下，沐汐清渐渐不再说话，段寻霜也是，两人安静地刻画这只模型的五官，但这是件精细活，需要长时间的雕刻。 握着女人的手，笔刀变得有些难以控制，在清浅的一笔落下，沐汐清思绪回归一瞬，握着段寻霜的手松开。 “就先到这吧，小段很有天赋。”沐汐清夸赞。 段寻霜受下这声夸赞的同时，不忘反夸某位老板：“是小沐老板教的好。” 女人边说边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刚好一点，还有半个小时才可以登记结婚，算上去民政局的路程，这个时间点去，还需要等待十几分钟。 等待的时间煎熬而甜蜜。 段寻霜想要现在就去，但沐汐清还未开口，显得她过于心急了。 可的确很是心急。 沐汐清注意到了员工偷看时间的小动作，弯弯唇，主动拉着段寻霜的手往外走。 “在这等我一下。”沐汐清道。 她要回办公室拿户口本。 段寻霜：“好。” 她站在手工制作区门前的走廊，凝视着走几步就回头看她的人，眼底里尽是细碎的笑意和心念快要达成的悦动。 很快，沐汐清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女人的视线中。 沐汐清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心跳随着越发的靠近女人而起伏的更加剧烈，花了一个上午才平息的情绪，随着临近而突破阻碍，又一次涌现。 隐隐控制不住欣喜的表情，沐汐清克制地捏着户口本，塞入女人的手中，似是撒娇：“喏，你帮我拿着，以免不小心丢了。” 这种东西怎么能丢，段寻霜唇边漾着柔和的浅笑：“好。” 适逢工作室上班的点，之前无人的房间内，每个工位前都坐上了人，但无人出来，无人注意到走廊上并肩而行的两人。 段寻霜摸了摸口袋中的正方形盒子，单手盲握，拇指挑开，取出里面的小东西。 暴露在空气中，一闪而过的光亮。 莫名有些紧张，段寻霜喉咙滚动，换手拿户口本时，连带着将那枚小东西一起换过，拇指将其抵在掌心，剩余四根手指虚虚牵住身边人的手，像以往牵对方手那般，食指和中指挑起沐汐清左手的无名指。 她咽了咽口水，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签过无数项目文件的手，在此刻格外谨慎，唯恐出现丁点差错。 金属边框顺着无名指指尖而上。 温凉的触感从肌肤中传来，沐汐清指骨绷紧。 段寻霜她…… 沐汐清屏住呼吸，任由温凉的物体顺着指尖抵达第一根指节，而后是第二根，指根。 戒指被戴上。 她听见身侧人满足的喟叹声，连带着，她的一颗心也被填满。 “汐清，准备好了吗？”坐在车上，两人交握的手终于分开，段寻霜问坐在副驾上的人。 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折射出的光一瞬而过，又接连折射其余的光线，沐汐清盯着那枚不知何时准备的戒指，声音微涩：“什么时候？” 她怕说多了会泄出更多的情绪。 “是在确定追求你的时候设计的图纸，真正制作出来，是在眼睛复明后的那个月。”段寻霜吻了吻她的手背，低喃道，“现在，终于可以给你了。” “你还会设计图纸啊。”沐汐清的脑回路有的时候真的很清奇。 段寻霜轻笑：“是啊，我记得你来段家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我和一位小画家学过一段时间画画。” 沐汐清当然记得这件事，那是她初见段寻霜，在一片尴尬的氛围中，女人询问她的爱好，并告诉她，自己也曾学过画画。 但那位小画家后来因为忙着谈恋爱，就不教她了。 “不是说别人不教你了吗？”沐汐清哑着声音问。 段寻霜笑：“不许我天赋好吗？” 沐汐清因她理所应当的话扯出笑：“允许。” 段寻霜亲昵地蹭了蹭她的侧脸，绕过半个车身，进入主驾驶位，启动车辆。 车子缓缓行驶，沐汐清半抬着手，半晌后，低低道：“你这么好，以后我都舍不得欺负你了。” “你怎么这么有趣？”趁着红灯，女人抬起左手，向她展示无名指上的同款戒指，偏头：“我是你的，心甘情愿让你欺负。” 沐汐清心脏骤停，为女人的周到和包容。 绿灯亮起，一路畅通无堵。 抵达民政局时，沐汐清还没有从那种不真实感中脱身而出，她怔愣地望着民政局前两两进入的人，站定在原地。 “小沐同学，戒指都收了，可不能临阵脱逃了。”段寻霜含着笑牵住身边人的左手，细长的食指轻点沐汐清的掌心。 “我没有那个打算。”沐汐清迈开步子，郑重而羞涩地哼哼，“认定你了，你甩也甩不掉。” “求之不得。”段寻霜。 当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落在手中，那种不真实感越发浓重，沐汐清第一次觉得自己反应过于迟钝，她痴痴地望着身侧的女人，伸出手，掐了下女人手臂上的软肉。 “怎么了？”手臂上轻微的疼痛感传来，段寻霜疑惑地问。 “疼吗？”沐汐清问。 “有点。”段寻霜。 “那就是真的。”沐汐清点头。 段寻霜看着无意识擦着她手臂的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轻拉过沐汐清的手臂，越过中控台，半个身子探出，抱住还有些失神的人。 “当然是真的。”段寻霜心底被满足感包裹，无数次于梦中幻想的场景于今日出现，她吻了吻爱人的额头。 真实感回归，沐汐清回吻住女人：“感受到了。” 段寻霜笑了笑，没有相拥太久，她坐回驾驶位，打趣：“还好防窥，外面看不见里面，不然小沐同学又要难为情了。” “不许胡说。”经她这么一提醒，后知后觉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沐汐清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下意识朝车窗外看去。 偶尔从她们身边路过的行人匆匆离开，不曾知晓车内的光景。 沐汐清悬着的手将了下来，没好气地捏了下使坏的女人：“坏蛋。” 段寻霜被她可爱她，认下这个称呼，她的头衔又多了一个。 往后的日子，头衔会越来越多，段寻霜期待着。 “小段同学现在要回公司吗？”段寻霜是抽空过来的，沐汐清担心她公司有事务挤压，处理不及，到时误了大事就不好了。 段寻霜转动方向盘，朝着工作室的方向而去：“先送老板回去。” 就是还要回公司的意思。 “身为员工的小段，也要陪着老板一同工作才对。”段寻霜慢悠悠地补充上后面那句话，“不用担心，我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今天剩余的时间都是陪你的。” 好会说情话。沐汐清低叹。 她曾经试想过，若是再早几年和段寻霜谈恋爱，或者是谈一场校园恋爱，她的过往青春应当会因为女人的加入而更加多彩。 往事不可追，未来却可以由自己掌握。 当车子在地下停车库停稳，沐汐清解开安全带，快速按住段寻霜解安全带的手，她翻身越过中控台，挤入驾驶室中，坐在段寻霜腿上。 段寻霜愣了瞬，坐在腿上的人圈住她的脖子，凑到她的耳边，用近乎听不见的气音说了三个字。 段寻霜怔愣的更厉害了，身体被这三个字定住。 而说完话的人早已红着脸推开驾驶室的门，闪身而下，走前快步走了几步，背对着还在车内的女人，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表达过情感。 车内的女人缓而慢地摩挲着被气流进入的耳朵，巨大的惊喜溢出，段寻霜从车上下来，自身后拥入前方不敢面对她的人：“再说一遍。” 耗尽了气力和心理建设，哪有那么容易再说一遍，她不说话，眼里堆满了笑。 段寻霜转过面前人的身体，让两人面对面站着。女人低声诱哄：“乖，再说一遍，好不好。” “已经说过了。”沐汐清不看女人的眼睛。 段寻霜托起她的脸颊，吻了吻她的唇：“我想再听一遍。” “你得寸进尺。”沐汐清控诉。 段寻霜：“你会纵容我的，对吗？” 怎么可以用这么轻柔的语调反问，沐汐清被拿捏住，咬住下唇。 指腹抚过她的下唇，女人将她的唇瓣解救出来。 心动无法克制，沐汐清如她所愿地：“我爱你。” 足以让女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也是。”段寻霜眼底满是隐忍，“我也爱你。” 让人陷入错乱的表白。 迸射出的兴奋因子足以在血液中流通，传达至四肢百骸，沐汐清无法用理智阻止投入段寻霜怀中的念头。 下巴抵在女人的肩膀，侧脸埋入女人的细腻的脖颈中，沐汐清听见全身都在叫嚣着，诉说着此刻的激动。 “段寻霜。”沐汐清喃喃。 被抱着的女人拍着她的后背：“我在，一直在。” 在地下停车场温存过于没有氛围，好在这栋大楼内多是各种公司租来办公的，非下班时间，很少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等情绪慢慢平复好，沐汐清轻轻推开抱着的人：“不想在这了。” “那去工作室？”段寻霜问。 沐汐清“嗯”了声。 段寻霜宠溺地吻了下面前人的脸颊：“走吧。” 乘坐电梯直达工作室坐在的楼层，沐汐清大大方方地牵着段寻霜的手走在走廊上，她问：“介意我早上告诉萧冉，我们今天要去领证了吗？” 段寻霜抬了抬两人交握的手：“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沐汐清好奇。 段寻霜道：“在想如何告诉所有人，我和所爱之人结婚了。” 沐汐清又是一阵耳热：“不许这么会说话。” 段寻霜：“……好。” “不然显得我这方面很差。”沐汐清道。 段寻霜继续：“好的，小沐老板。” 沐汐清被取悦到。 “啧啧啧，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么严肃的场合，某两人都不能注意一点？”萧冉从一号设计室出来，正巧撞上这一幕，她关上门，靠在墙壁上，“不要随意喂无辜的路人吃狗粮行不行。” 沐汐清怎么受得了这么调侃。 段寻霜好脾气地：“你也可以拉着沈小姐在我们面前喂狗粮。” 沐汐清不可思议地看向段寻霜。 萧冉被段寻霜的这句话堵住，然而还没结束，下一秒…… “不好意思，刚领完证回来，无心之言，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段寻霜礼貌有加。 “噗嗤”一声，沐汐清笑出声来，这话竟然是段寻霜说出来的。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语气，但说出来怎么这么好笑。 段寻霜看她。 “段总，你……”萧冉泄气，“算了，本来就慢你们一步。”瞧着两人分开不了片刻的手，她咳了咳，本着当一次善人的念头，“那啥，你们注意点啊，别太刺激，工作室人都在这。” “我一直到下班前都不回办公室。”萧冉说完，像是怕打扰到两人般，几步跨到二号设计室前，推门而入。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走廊内仅剩下两人。 沐汐清：“……” 段寻霜：“……” “她好像误会了。”段寻霜道。 沐汐清觉得今日之事是解释不清楚了，她捂脸：“但我们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段寻霜笑而不语。 办公室内，沐汐清去给段寻霜倒水，等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某位不老实的人正对着两张交叠放在桌面上的结婚证各种拍照。 调整角度的拍摄。 这么积极。 沐汐清心暖的同时只觉得心疼。 该是等了多久，又是有多期待啊，才会让一个向来端庄稳重的人，变得和孩子般幼稚。 细长的手指点在拍摄键上，一连拍摄了好几张后，女人小心翼翼地将结婚证收好，才有时间去看刚刚拍摄的照片。 “喝点水。”沐汐清等她放下手机后出声。 段寻霜接过，抿了口，放下。 “不是说一个上午都没喝水，唇都裂了吗？”沐汐清移开水杯，食指挑起女人的下颌，迫使对方抬起头来，盯着那两瓣红唇。 不知是不是念头作祟，她道：“好像是有点干。” 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中取出一支水蜜桃味的润唇膏，拨开盖子，扭出膏体，乳白色的膏体点在女人的上唇：“张开点。” 女人很是听话。 在下唇涂抹一层，沐汐清看了看：“抿一下。” 段寻霜照做。 又涂抹了点在唇瓣上，让女人重复刚才的动作。 “好了。”沐汐清道，“以后多喝水。” “嗯。”段寻霜。 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要陪我一起去看看下期发布的第一只手办模型渲染图吗？”沐汐清问 “好啊，”段寻霜有意停顿，“听爱人的。” 第70章 明亮的走廊上, 三号设计室门外，沐汐清单手抵在门上，扭头问身后的女人：“会不会感到紧张？” “紧张什么？”段寻霜问。 沐汐清微微一笑：“里面的人, 你都不认识啊。” “有关系吗？”段寻霜反问。 对哦, 这跟段寻霜有什么关系呢，仅仅几个陌生人而已，怎么可能让久经商海的人感到紧张。 沐汐清暗笑自己的多心，但还是故作姿态地：“在别人面前用老板爱人的身份出现, 不紧张吗？” 段寻霜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无奈而又纵容地：“那我紧张一下？” 沐汐清轻笑出声, 没再多言, 她推开三号设计室的门，先一步进入，而后往旁边走了两步给段寻霜让出位置的同时, 在女人进入后将门关闭。 三号设计内的人都在为小长假后模型手办海报的预告准备忙碌着，瞧见门被打开，对着门的几个工位上的人纷纷抬起头。 “汐清姐。” “沐设计。” 连带着，整个设计室的人都注意到了进入的两人。 沐汐清笑容满面的与她们打招呼, 和身后的女人保持一米, 不远不近的距离。 女人简单地站在那，不动声色的扫过设计室内的几个人，清冷端庄的面容不笑时总会让人感到不可接触的疏离感和漠然感。 但女人的外貌又过于出众, 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是以设计室内的人在看见段寻霜时，有种想将目光长时间放在对方身上, 又不敢于长久注视的矛盾感。 “哎, 这位是？”平时性子比较大大咧咧的女生好奇地问。 沐汐清似是才想到介绍身后的女人, 她偏侧过身子，狡黠地和段寻霜对视上视线：“这位啊，是我们工作室新来的。” 刹那间，女人唇角扬起浅淡的弧度，凝在眉宇间的冷淡融化，夹杂着些许无奈。 两人间的气氛太过不对劲，尤其是沐汐清介绍女人时，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喜悦和上扬，以及女人在听到沐汐清说话时神情的转变，怎么看都不像是简单的，新招来的人。 更像是认识许久，关系亲密的…… “新人？汐清姐没骗我们吧。”正在渲染的女生笑眯眯地问。 “对啊对啊，萧冉姐刚说工作室人员已经够了，转眼汐清姐又招了个新人，你们不提前商量好口供吗？”有人打趣。 沐汐清忍俊不禁，和段寻霜对视一眼，正要委婉地提一下两人的关系，就看见坐在离两人不远的工位上的一位女生指着沐汐清左手上的戒指，惊讶地捂住了唇。 “汐清姐，这位该不会是你的……太太？”女生话语传出的瞬间，设计室整个安静了下来。 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抽气声和怀疑。 “啊，汐清姐什么时候结婚了？” “汐清姐都结婚了？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我去，我到底错过了什么，等会，汐清姐前段时间没怎么来工作室，该不会就是在陪太太吧。” “……” 设计室内的人七嘴八舌的猜测，沐汐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上面圈子大多知道联姻的事，但工作室的这些人很少有知晓这些的，是以在听见最开始女生猜测时，个个都难以置信。 “是不是真的啊，汐清姐，我刚来几天就吃到了这么大一口糖啊。”王卓欢从工位上抬起头，打量着新来的女人。 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女人都是上乘的，让人过目不忘的惊艳，隐约曾在哪里见到过。 茫茫人海中，偶然遇见的人太多了，或许她曾经和女人擦肩而过，留有印象，又或许是记错了。 美得人总有相似之处。 王卓欢没有多想，打趣地问。 段寻霜的视线短暂扫过她。 又有眼尖的人注意到沐汐清和段寻霜手上相同的戒指，直接点出：“真的吧，婚戒都带上了。” “我去，真的啊。”经过这么直白的提醒，设计室内的人一个个的将目光从两人的面部表情转到手上。 更有被遮挡的人，直接站起来探身看。 手指莫名感觉到热，沐汐清被打趣的害羞了，本就没有隐瞒的意思：“我带她来工作室看看，你们叫她……” 沐汐清偏头，笑意盈盈：“小段就可以了 。” “天呐，真的是汐清姐的太太啊。”设计室内的人炸锅了。 “小段好。”一位年纪比两人大，性子开朗，工作室建立之初就在的人乐呵呵地喊了声。 段寻霜看过去，弯唇：“你好。” 沐汐清做个了噤声的动作，提醒：“好啦，我们稍微安静点。” 都是成年人，能把控的住度，沐汐清一说，一个两个都将声音降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小声感慨着。 虽说沐汐清让她们直接称呼段寻霜为小段，但除了那位年纪较长的外，其她人年纪要么和段寻霜差不多大，要么比段寻霜小一点，没几个真的这么叫段寻霜。 况且对方身上不自觉流露出的上位者压迫感，更是让她们不敢这么叫，甚至连和段寻霜交流的念头都没有。 哄闹了会，设计室内的人开始继续手头上的工作，沐汐清带着段寻霜走到正在渲染的女生身后，侧头在女人身边小声道：“在进行场景渲染，成品图你今天应该看不见了。” 她笑：“到时去官网看。” 段寻霜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道：“我身为老板的爱人，难道没有优先看成品的权利吗？还要等官网更新啊。小沐老板怎么这么不友好。” 设计室内都是人，知道她们听不见，但沐汐清还是没好气地捏了下段寻霜的后腰，无声地暗示。 女人红唇翘起，当真老实了许多。询问了些有关模型手办的问题，沐汐清同样一本正经，语气缓慢的和段寻霜解答。 渲染的女生可能是因为身后站着两个人，也可能是还没从刚才吃瓜的情绪中转换回来，一直调整不到想要的数值。 沐汐清不给她压力，带着段寻霜往下一个工位走去，给正在电子雕刻的女生提了点意见后，带着段寻霜绕到王卓欢的身后。 王卓欢正在画三视图，分出来的余光瞧见两人走向她的趋势，捏着数位笔的手紧了几分，随后她放慢了绘制的动作。 “汐清姐，我这个有什么问题吗？”王卓欢问。 不能否认，王卓欢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之前连线时，沐汐清给她提的问题已经全部修改完了。 “没问题。”沐汐清道。 王卓欢点开电子雕刻软件，将雕刻了一些的模型打开给沐汐清看，鼠标配合快捷按键点动，数位笔在数位板上雕刻着。 她学的很快。 “汐清姐，你看我这个可以吗？在你来之前雕刻了一点，不知道效果怎么样。”王卓欢问。 沐汐清接过她的数位笔，在快捷键上按动几下，鼠标框选模型的一部分，调出笔刷，清除了不正确的部分…… “这样会好一点。”沐汐清转动模型，“把不必要的东西删除，减少制作时产生的不必要的材料损耗。” “好的。”王卓欢学得认真。 沐汐清习惯性地抿了下唇，让数位笔重新递回还给王卓欢，她拍了拍坐着的人的肩膀，似是劝诫又似关心：“把心思都放在这里，你会成为很出色的模型设计师。” 王卓欢应下：“好的。” 段寻霜全程不发一言，她垂眸看着认真教导王卓欢的沐汐清，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在三号设计室待太久，沐汐清带着段寻霜去二号设计室，在走廊遇到了从一号设计室出来的萧冉。 萧冉双手沾满了颜料，正拿着湿纸巾擦拭。 “小冉，你手上怎么搞到那么多颜料？”沐汐清。 工作室就这么大，萧冉不意外会碰见她们，她抬了下手：“一号设计室这段时间不是没事吗？一个两个都等着小长假了，我就和她们一起给手工制作的模型上色。这不，颜料弄得满手都是，我去三号设计室拿一下专门的洗手液，清理一下。” “那你快点，别到时颜料洗不掉了。”沐汐清催促。 “嗯，好，你带段总视察工作室啊。”萧冉慢悠悠擦拭着手，笑着问。 “带她看看手办制作流程，顺便见见工作室的成员。”沐汐清。 萧冉夸张：“这怎么不算是见家里人呢？” 沐汐清没忍住：“好啦，再不去，你手上的颜料真的洗不干净了。” 萧冉笑呵呵地朝着三号设计室内走去。 “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汐清姐的太太。”在沐汐清和段寻霜走后，三号设计室内有人打破安静的氛围。 “我也有这种感觉。”有人接话。 “我也是，我以为只有我有，原来你们也感觉到了。”又有人接话。 “不过，她们俩真的好配，两人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风景线。”正在渲染的女生道，“她们站我身后的时候，我紧张的手心冒汗，好怕给漂亮姐姐留下不好的印象。” “……” “呦，这么热闹啊。”萧冉一进三号设计室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向来是爱热闹的性子，“聊什么呢，带我一个。” “萧冉姐，刚刚汐清姐的太太来了，你之前见过她吗？”渲染的女生问。 “段总，见过啊。”萧冉疑惑，“怎么了？” “她们俩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没听汐清姐说过。”有人八卦。 萧冉眨眨眼，好笑地从放置杂物的桌子上找到洗手液，没有明说：“这就说来话长了，想知道啊，”她卖了个关子，眼神扫过满脸求知的人们，“去问汐清和段总啊。” “这我们怎么敢。”数字雕刻的女生笑道。 有人发现萧冉话语里的用词，下意识地问：“等等，段总？不是小段吗？” 是之前叫段寻霜小段的那人问的。 萧冉“啊”了声：“什么小段？” “我去，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人了，之前财经新闻上，段氏集团的……”有人反应，惊讶地止住了声。 “我也想起来了，怪不得那么熟悉。”渲染的女生震惊。 萧冉无辜地：“我可什么都没说。” “天，我出息了，我竟然喊段总小段。”那人嘴角抽搐。 “你是真大胆啊。”有人调侃。 “你是真大胆，我都不敢这么喊段总。”萧冉接话。 “也就是说，汐清姐是段总的太太，段总和汐清姐是妻妻关系？”有人发现盲点。 “……” 三号设计室爆出更激动的交流。 “小声点，别忘了手上的事啊，各位。”萧冉道。 数位笔猛地攥在掌心，一瞬间，王卓欢脸上的血色尽数消退，女生惨白着脸，死死盯着电子屏幕上的图纸，笔尖硌疼了掌心，她也毫无反应。 耳边的声音如潮水般倒退，知道跟在沐汐清身后的女人身份后，她浑身发冷，巨大的恐惧侵袭其中。 除此之外，竟生出几分庆幸，庆幸可以不用做自己厌恶的事了。 他们怎么可能斗得过段氏这座庞然大物。 理智稍稍回归，摩挲着掏出手机，余光瞥见同样死灰色的李方，王卓欢咬了咬牙。 在原位稳重心态，等设计室内这一谈话内容告一段落，所有人都专注手上的工作后，王卓欢握着手机出了设计室。 还没到下班的时候，她冒然离开工作室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环顾周围一圈，现在各个区域都有人在，她只能前往茶水间，利用短暂的时间和另一边的人说明情况。 然而，在她转入茶水间时，迎面与正在接水的女人碰到。 手机差点从掌心滑落，王卓欢手慌脚乱地抓住手机边缘，僵硬地和听见声响回过头的女人对视。 不带任何感情的，没了在三号设计室初见的浅淡弧度，段寻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盖上水杯的盖子。 擦身而过之际，王卓欢手中的电话瞬时响起，如同掐好的钟表，在整点发出声响。 亮起的屏幕上，备注为“哥哥”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中央。 段寻霜视线无意垂落其上，让本就胆战心惊的王卓欢神经绷紧，握紧手机，按下音量键。 悦耳的铃声消失。 等王卓欢回过神时，茶水间只剩下她一人，唯有身边残存的迫人冷香无声地告诉她，刚才的心惧不是假象。 女人棕黑色瞳孔中，不带色彩的一瞥，足以让她胆寒。那种久居上位者，不怒而威的压迫，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喂。”王卓欢无力地反锁茶水间的门，靠着墙壁滑落，接通了打来的电话。 “卓欢，出事了，C城的供货商全部与我们工作室解除了合同，各种销售渠道全部被人堵住……”那头的人絮絮地说着，王卓欢越听心越寒。 还是晚了吗？还是被发现了吗？不对，是在此之前就被发现了。 “根本查不到是谁做的，调动了各方面的关系，那些人跟个哑巴似的，嘴巴严的什么都问不出，只说我们做了不该做的事。”电话那头的声音吵的让人头疼，有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传来 。 一瞬间，王卓欢长久压制在心底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去，只会无能狂怒的人，毁她爱好的人终将得到反噬。 她莫名镇定了下来，冷笑一声：“怪谁呢？非要使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结果呢？” 电话那头的人停住了，似乎被她的问话问住 ，诧异地：“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再问不出谁针对我们工作室，解决其中的误会，我们就要完了。” 误会，哪有什么误会。 “沪城段氏。”王卓欢喉咙被棉花塞住，每一句话都带着难受，“知道了吗？你知不知道，沐汐清和沪城段氏是什么关系，段氏掌权人是她妻子。从盗偷图纸和源文件的念头开始，我们就踏上这条不归路了。” 沪城段氏。电话那头的人被镇住，呢喃着重复着，在消化王卓欢说的消息。 适才段寻霜的那一眼，是否就是在警告她。她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巧合，段寻霜今日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如沐汐清所言，看看手办的制作流程，还是知晓她的问题，来敲打一番。 “怪我吗，王卓欢？”电话那头的人冷笑一声，“怪我一个人吗？我提出的时候，你是反对了，可最后不还是去了吗？工作室毁了，不止我一个人的错，你也逃不掉。” 是啊，她也逃不掉，从她踏入沪城这座城市，进入这间工作室开始，一切都和她有了关联。 电话挂断，界面跳转，王卓欢捂着脸，脑海中空荡荡一片。 “咚咚”。 茶水间的被人从外面敲响。 王卓欢身体颤抖了下，慌忙站起身，调整面部表情，胡乱地理了理头发，至少不会显得那么狼狈。 她扭开反锁的门。 门外，拿着玻璃杯的女人姿容清冷，身形颀长，面色平和地越过她，仿若没有看见她，仿若被反锁的门不存在。 水流声响起，热气升腾，女人垂眸注意着杯中水的高度。 “段总。”王卓欢咽了下喉咙。 杯中水达到合适的高度，段寻霜盖上盖子，转过身看她。 “段总什么时候知道我有所不轨的。”王卓欢撑着身体，想要问明白。 “今天中午。”段寻霜吝啬多余的话语。 “所以，段总今天是特意过来给汐清姐撑场面的吗？顺便敲打我。”王卓欢又问。 今天中午知道的，今天下午就来了，太巧了。 王卓欢不知道段寻霜今日来的目的是和沐汐清领结婚证。 女人神色从始至终不曾变过，她说：“不要高看自己。” 长腿迈开往外走。 王卓欢恳求：“段总何必耗费力气在我们这种小企业身上。” 接二连三的被阻拦，段寻霜的眼神冷了下来，良好的素养让她无法甩开面前的人：“王小姐，听过登月碰瓷这个词吗？” “恰如此刻的你，自不量力。”段寻霜。 王卓欢以及王卓欢背后的同类型工作室，还不值得她耗费气力，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有人能为她处理这些事。 王卓欢未必太看得起自己了。 耐心耗尽，段寻霜越过王卓欢往办公室的方向而去。 “怎么这么久？茶水间人很多吗？”擦拭办公桌的沐汐清抬眼看她，“抱歉啊，不小心把水打翻了，害的小段员工又重新帮我接了一杯。” 段寻霜抽了几张纸巾：“还好你没烫到。” 擦好桌子的人来了小性子，她伸出手，抵在段寻霜的身前，傲娇地：“好像被热水溅到了，小段同学给我吹吹。” 段寻霜看出她的玩心，拿她没办法，叹息着扣住她伸来的手，轻轻呼着气。 “可以了，小段同学。”沐汐清满足地坐在办公椅上，悠闲的从笔筒中抽出一支中性笔，捏在指尖转动，“快要下班了。你去茶水间的时候，小冉约我们今晚去羽灵姐家玩游戏，我还没给她回复，你想早点回家还是？” “看你。”段寻霜道。 “那……”沐汐清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沐汐清歪了下头，翻身从办公椅上站起，打开门。 “李方？”沐汐清诧异地望着手中拿着辞职信的人。 “嗯，我打算辞职了。”李方偷偷看了眼被沐汐清身体挡住一半身形的段寻霜，硬着头皮对面前的人道，“感谢这段时日，您和萧老板对我的照顾。” 沐汐清看出他眼神中的恐惧，了然地接过辞职信，总归是看在这么久共事的份上，为他保留了几分颜面：“好，我知道了。未来一切安好。” “谢谢。” 李方离开后不久，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打开，这次来的人是王卓欢。 “坐吧。”她指了指空余的位置。 王卓欢没有客气，坐下后言明来意：“汐清姐，我很抱歉，今天结束后，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我……” 沐汐清意外又不意外，她翻开着王卓欢那份优秀的简历：“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希望我的判断是错误的。” 王卓欢怔愣住，段寻霜也看向沐汐清。 沐汐清无所谓地笑笑：“你好像很意外我这么说。” 王卓欢垂下眸子，沉默了。 沐汐清叹息：“其实我刚开始见到你时，并没有怀疑过你。” 从她看见王卓欢工位上摆放的手办和垫在下面的长方形玉块时就有所疑惑，这种摆放方式她曾经在一次模型手办展上看到过。头一次见到这种摆放方式，印象比较深刻。 而那日中午王卓欢和李方在三号设计室爆发的矛盾让她对王卓欢有了更高的关注。 虽说在茶水间听见李方和人抱怨过王卓欢，但两人直接的矛盾点爆发的过于奇怪，李方为什么非要当着三号设计室那么多人的面为难王卓欢，就像是刻意而为之。 而这，也让三号设计室的其她人，对王卓欢多了怜惜之意，格外照顾这位新来的实习生。 所以，在与三号设计室连线沟通海报设计的当晚，沐汐清以王卓欢刚来工作室为由，不让她涉及本次手办的发布，避免她碰到手办的源文件。 工作室的电脑有各自的密码，设计室也有监控，沐汐清不担心王卓欢能操控到别人的电脑。就算是将她们这次的手办创意拍照发出去也无关紧要，她们可以顺势提前宣传。 唯一能影响她们的，只有模型的源文件。 “我说过很多次，你的天赋很高，未来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手办设计师，我也想尽可能地培养你，即使知道你有所谋求。”沐汐清有失望，但更多的是惋惜。 惋惜王卓欢那么好的天赋，惋惜她将主意打在所喜爱的东西上。 沐汐清记得第一次和王卓欢沟通时，对方眼中的光亮和谈及市面上手办的落寞。 她很少遇见这么热爱模型手办的人了。 可惜在利益面前，一切都是泡影。 王卓欢指甲嵌入掌心：“你说我的创意和设计很好，单独为我做一期发出，是真心实意的吗？” “是。”沐汐清道。 王卓欢笑了，她释然地松开紧握的手：“你们工作室上期发布的系列手办抢占了很多市场，我哥让我过来窃取你们下一期的模型源文件，为此，买通了李方。” “我本意是拒绝的，觉得这种手段很不入流。我刚毕业，有自己的骄傲，以我的能力，未必不能在下一期的发布中，将这部分市场抢回来。”王卓欢道。 “但你最后还是来了。”沐汐清。 王卓欢苦笑：“是啊，我还是来了。所以我不为自己找别的理由了，但，”她顿了顿，她道，“汐清姐，我并没有想过窃取源文件。” 沐汐清看她。 王卓欢舔了下唇，似是在问沐汐清，又似在问自己：“我在这条路上，还有机会吗？” 沐汐清只说：“你所选择的每一步，都在替你回答。” 或许还是对王卓欢抱有希望，她继续道：“若是有机会，我很想在某次的发布中，看见你设计的模型手办。” 王卓欢愣了下，扯了扯唇角：“会的。” 王卓欢离开后，沐汐清挺直的腰身松垮下来，手肘撑在桌面上，手背抚住额头，眉心轻蹙。 段寻霜理解她此刻的难受，虽然有所猜测，但当看好的人真的有问题时，还是控制不住的心梗难受。 女人绕到沐汐清身边，揽住她的腰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暖声安慰：“汐清，是她自己的选择。” 沐汐清低语：“还是惋惜。” 段寻霜吻了吻她。 “不过怎么她和李方今天都主动过来了，该不会是你……”沐汐清从段寻霜怀中脱离出来，怀疑地凝视着面前的人，想从对方黑白分明的眼中捕捉到什么。 可女人的眼神过于清明：“小沐老板，段氏不涉及模型手办领域。” 潜台词是和她无关。 沐汐清还是怀疑，可到底没有再追问。 “算了，小段同学，帮我拿一下外套，我给小冉发个消息。”沐汐清拾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道。 “好的。”段寻霜。 沐汐清给萧冉发消息：【直接去羽灵姐家吗？】 【对的。】萧冉。 【我在手工制作区，刚才王卓欢突然过来和我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说什么离开沪城之类的，啧，可惜了个好苗子。】萧冉。 沐汐清：【嗯，可惜了个好苗子。】 同样的字，不同的意思。 【对了，段总会玩游戏吗？】萧冉问。 【之前我和她匹配过，但她是微信区的号，段位不高。】沐汐清。 【那个没事，现在企鹅区和微信区可以互联了，段位也没事，在规定的时间内可以不限段位五排。】萧冉。 【我们只有四个人，少一个，你那边有人吗？】萧冉又发了一条。 沐汐清想了想，不知道空白有没有时间，她打字：【不确定她有没有时间，我问问。】 【OK。】萧冉。 退出和萧冉的聊天界面，沐汐清找到空白的消息框，点进去。 【在吗？请问今晚有时间吗？】沐汐清。 “叮咚”。 段寻霜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起。 沐汐清扫了眼过去：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完结】 第71章 到下班点, 沐汐清和段寻霜没有立刻离开，等了会，约莫过了五分钟, 工作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两人才慢悠悠地，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 萧冉刚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问：“段总开车来的吗？” 段寻霜点头：“开车来的。” 萧冉端着湿淋淋的手给沈羽灵发消息，告诉对方, 她现在带沐汐清妻妻俩过去。 “那就麻烦段总带我们过去了。”萧冉甩了甩手上的水渍, 得到段寻霜同意后,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 道，“我去拿件衣服，你们可以先下去。” 左右花不了多长的时间, 沐汐清和段寻霜在办公室门口等她出来。 衣服搭在臂弯，从办公室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人，萧冉并不惊讶，她在前面带路, 将一部分单独的空间留给身后的两人。 “自羽灵姐回国后, 我好像就去过一次她家。”坐上车，沐汐清把外套随手放在座椅上道。 “是去羽灵那吃烤肉的那次吧。”萧冉头也不回地接道。 沐汐清勾唇，她记得萧冉说过, 她和沈羽灵也是在那天晚上确立的关系。 在萧冉的带路下，一行人很快来到沈羽灵居住的高层外。萧冉轻车熟路地按动门把手，感应式门把手应声而响, 发出一道机械的金属音。 萧冉推开门, 侧身让沐汐清和段寻霜先进入。 刚一踏入玄关, 就闻到阵阵饭香，沐汐清眨了眨眼，回眸看向正在弯腰换鞋的萧冉：“羽灵姐亲自下厨？” 萧冉从鞋架上取出提前为两人准备的鞋，夸张地：“总不能是我下厨吧？那还能吃吗？” 沐汐清对好友的厨艺深有体会，边换鞋边笑：“那倒也是。”她低声对身边已经换好鞋的女人道，“你今天运气好好啊，可以吃到羽灵姐亲手做的饭菜。” 段寻霜：“我很荣幸。” 沈羽灵将饮料放到餐桌上，听见开门声和说话声，她探出半个身子，确定三人后，弯下唇和她们打招呼。 “今晚是一点酒都不打算喝的吗？”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沐汐清望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又看了看各个位置前摆放的果汁，坐到了沈羽灵的对面。 段寻霜用纸巾擦拭着手中的水渍，在沐汐清旁边位置坐下。 “别忘了今晚的正事。”萧冉洗完手出来，正巧听见沐汐清的话，她走到沈羽灵身后，低声说了什么后，抬起头继续道，“酒后误事。” 沐汐清知晓好友体谅她酒量不佳，但不想因为自己而让这场晚餐味道减淡，况且段寻霜在这，喝点也没关系吧。她偏头期待的看向段寻霜。 女人从她眼中捕捉到那抹细碎的期待，纵容：“一点点？” “少喝点没关系。”沐汐清转头对好友道。 萧冉和沈羽灵对视一眼，两人站起身：“稍等。” 不多时，沈羽灵取出一支上好的红酒回来，萧冉拿着开瓶器和四只高脚杯慢一步出来。 “红酒应该不会醉得太厉害吧。”萧冉打趣她。 沐汐清淡笑，接过沈羽灵递来的高脚杯：“谢谢羽灵姐。” 筷子捏起，谈话声响起，沐汐清和段寻霜今日领了证，话题的指向性围着两人展开。轻松愉悦的氛围太好了，又有酒水舒缓神经，没了过多的拘束，问起问题来更是得心应手。 “话说汐清，你和段总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近的？”萧冉长久的问题没有得到答复，一直挤压在心底，今日寻到机会了，自然要得到答案。 沈羽灵也好奇地看向两人，眼底有同样的好奇。 她自回国起，听到就是沐家因为压力，迫不得已送沐汐清和段家的人联姻，可如今看着两人这般的亲昵，哪里有半分当初传出的强迫模样。 但在此之前，却也不曾听说过沐汐清和段寻霜有所交情，就连那次在萧冉生日会上见面，沐汐清和萧冉对话中，都隐隐透露出几分无可奈何。 沐汐清难以回答，如果真的要说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在段寻霜去做手术前的那几日，那段时间是她真正的愿意尝试和段寻霜交往。 “大概是在七月底吧。”沐汐清模糊地说了个时间。 萧冉惊讶：“那个时候啊，我还以为要更早呢。” 段寻霜笑了笑，抿了口红酒。 沐汐清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跟着执起红酒杯。 观察着女生面容染上的一层浅浅的红润，段寻霜垂下眸子，夹了点菜放入沐汐清碗中，细长的手指从纸巾盒中抽出两张捏在手中。 “那你们打算要孩子吗？”萧冉语出惊人。 沐汐清夹菜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我和寻霜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你们准备要孩子？” 不然萧冉不会这么问。 “不啊，我和羽灵之前也讨论了这件事。我们现在还年轻，未来也不需要孩子给我们养老，等到时养点猫猫陪我们就够了。”萧冉将碗往旁边推了点。 “是这样的。”沐汐清赞同。 萧冉的想法和她不谋而合，养孩子的时间成本太高，沐汐清不确定是否有资格做个合格的母亲，又是否能够教导好孩子，让她健康无忧地长大。 既然没有把握，又何必为难现在的自己，为难未来的自己。 萧冉将话题转向少言的段寻霜身上：“段总也是这么想的吗？” 沐汐清看她。 段寻霜平静地：“嗯，我不是很想和别人共享时间。” 萧冉没听懂这句话：“啊？什么共享时间？” 沐汐清和沈羽灵却是已经听明白了。 段寻霜这是不愿意让沐汐清的注意力分出一部分给可能出现的孩子。 沐汐清心甜，为段寻霜的理解。 沈羽灵略显惊讶，段总的占有欲这么强的吗？ 无人回答萧冉的问题，沈羽灵手肘轻轻碰了下她搭在餐桌上的手：“这道糖醋排骨不是你爱吃的吗？怎么不动？” “哦哦。”萧冉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懂事地夸赞沈起羽灵的厨艺，“好吃。” 一顿饭在交谈声中慢慢落下帷幕，萧冉和沈羽灵收拾餐桌。沐汐清和段寻霜要帮忙，被萧冉推着进入客厅：“拜托，你们今天好歹算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沐汐清只能顺着她。 “对了，找到人了吗？”萧冉转身离开前不忘道，“没有的话，到时就去大厅召集吧。我先去擦桌子了。” 经她这么一提，沐汐清想起给空白发送的消息，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在她到沈羽灵家不久后，空白回复了她。 【有的，怎么了？】空白。 “萧冉。”段寻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走了两步的人转过头：“怎么了？段总。” 沐汐清准备回复的手停住。 “请问有充电器吗？手机快没电了。”段寻霜道。 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给手机充电，若是不做什么的话，电量足够她到家再充，但她记得沐汐清之前说过，要在沈羽灵家玩游戏。 不确实是手游还是端游，但总归是有备无患，以防万一。 “有的，我去给你拿。”萧冉掉头往卧室而去，十几秒后，拿着一根充电器递给段寻霜，“你手机应该可以用，客厅沙发边上就有充电口。” “好的，谢谢。”段寻霜礼貌道谢。 萧冉摆摆手，去帮沈羽灵了。 客厅内，段寻霜坐在沐汐清身边，找到插座，给手机充上电。 碍于环境不对，沐汐清没有直接靠在段寻霜身上，她拨弄着手机，又觉得索然无味，和段寻霜聊天：“后天就是小长假了，你工作上有安排吗？” 段寻霜沉思，卖了个关子：“有的。” 沐汐清问：“什么安排。” 段寻霜笑：“陪小沐老板。” 沐汐清喜悦跃然而上，说出的话却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陪。” 段寻霜看出她的口是心非，不拆穿：“是，小沐老板不需要我陪，但是小段同学想要陪小沐同学，可以吗？” “可以。”沐汐清克制着想要拥抱身边人的念头，快速扫了眼厨房的方向，里面传来隐约的流水声。 原本应该落在段寻霜腰身的手落在了女人的手臂上，沐汐清贴过去，凑近女人的耳朵。 女人被她这幅假动作骗到，闭上眼，等待轻柔的吻落下。 然而，沐汐清只是用额头蹭了下女人的耳朵，随后若无其事地离开，恍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段寻霜茫然地睁开眼，疑惑地凝望着身边面颊泛红的人，那杯酒让沐汐清的眼睛中的水光都多了些许，鹿眼闪动着脆弱无辜地光亮。 让段寻霜心软软的。 “小段同学 ，这不是在家。”沐汐清板着脸，一副规劝的态度，“不能逾越。” 被自己的话逗笑，她重新凑回到女人的耳边，借助长发的遮掩，唇碰了碰女人的耳尖，含糊不清的语调裹挟着柔缓的气流，将话语带入：“等回家了，再给你……” 说完后，肉眼可见的，那双鹿眼中的水光更多了，她推开女人的手臂，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害羞地笑了起来。 自己在说什么啊。 段寻霜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漾起一圈圈。涟漪，她捂住沐汐清的耳朵，低喃的气音：“给我什么？” 今晚的酒没有让她醉，是段寻霜的话让她昏昏沉沉的，难耐地扭过头：“不告诉你。” 段寻霜笑了，女人眉眼间的温柔近乎要溢出来了，她握住沐汐清的手，掌心的凉意让她舒展开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冷吗？” “还好。”沐汐清感觉不大。 段寻霜看了眼她身上单薄的衣衫：“外套在车里？我去给你拿。” “我和你一起。”沐汐清道。 段寻霜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夜凉，等我回来，很快的。” 沐汐清看到她眼里的坚持，只能点头：“注意安全。” “好。”段寻霜。 厨房内的水声停下，萧冉的身影出现在客厅中，她好奇地望着离开的段寻霜，坐在沐汐清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段总干嘛去了？” “拿衣服，很快就来”沐汐清言简意赅。 “哦。”萧冉没多想，摸出手机，“那我们先上号。” “好啊。”沐汐清点开游戏软件，伴随着音效的响起，跳转到游戏界面。 沈羽灵不知道在做什么，她的声音从卧室的方向传出：“小冉，你帮我登录一下。” “好嘞。”萧冉拿过沈羽灵的手机，登录游戏。 沐汐清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到了段寻霜的手机上，她突然想起段寻霜手机中录有她的指纹和面容。 省得段寻霜上来还要登录，沐汐清拿过女人正在充电的手机，看了眼电量，够玩几盘了，她拔下充电器，指纹解锁。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解锁段寻霜的手机，指纹解锁成功的瞬间，桌面壁纸映入眼帘。 是今天下午才拿到的结婚证。 段寻霜竟然将它设成了桌面壁纸。 暖流顺着血液流淌，沐汐清感觉全身都在发烫，甜意充斥全身。 脸上出现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笑意。 指尖滑动屏幕，找到游戏软件的图标，沐汐清点了下，随着开屏动画的显现，“开始游戏”四个字出现在屏幕下方。 沐汐清点进去。 看向自己的手机，已经进入到游戏中，萧冉拉了她，她点击同意，视线往旁边的好友栏中扫过去，无意中发现空白的头像突然亮了起来。 空白也在玩游戏吗？那怎么没有回她消息。 沐汐清滑动手机，点开和空白的聊天框，进入后发现，自己打下的那行文字安安静静地待在对话框中，没有发送出去。 被自己蠢到了，沐汐清点击发送。 “叮咚”。放在腿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段寻霜手机上跳出一条微信消息，由于设置原因，并不能看见发消息的人和消息的内容。 沐汐清没有窥探段寻霜隐私的想法，没有动。 等了会，空白没有回复她。 沐汐清返回游戏界面，根据好友面板上的显示，空白还没有开始游戏，也没有处在组队中，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沐汐清点了空白头像旁边的“邀请”。 “段总上线了吗？”萧冉问。 游戏房间内，萧冉，沈羽灵，沐汐清已经上线了。 “来了。”沐汐清道，她找寻着段寻霜的游戏id，可是并未在右侧的好友栏中找到，不由得出声确定，“她微信区，能一起玩？” “能啊。”萧冉肯定，“羽灵就是微信区的，不都进来了。” 来回找了好多次，都没有找到段寻霜亮起的头像，她拿起段寻霜的手机，打算直接用输入房间的号码的方式进来。 在规定的时间内，可以使用房间号进入游戏，这点沐汐清是知道的。 然而，当她拿起段寻霜手机时，却发现屏幕正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窗口，上面显示有人邀请段寻霜组队。 沐汐清看了眼邀请人的游戏昵称，没多想，抬手下意识点击拒绝，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散漫的人猛然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邀请人的头像和昵称。 这是她的头像和昵称。 她刚刚有邀请段寻霜吗？ 沐汐清迟疑地看向自己的手机，翻动，依旧没有找到段寻霜的头像。 抱着怀疑的心态，沐汐清点在拒绝键上的手移动，点在了同意上。界面从游戏大厅切换到游戏房间中。 “段总的头像和昵称都这么特别吗？”不等她细看，萧冉的疑问声响起。 沐汐清的目光定格在第四个正方形位置上，一片白茫茫的头像上，连带着下方空白的昵称。 视线再度移动到旁边的好友栏中，空白已经在组队中了。 手指无意识地缩进，死死固定住手机，沐汐清舌尖抵在上齿，说不明的情绪萌生出，某个不可说的猜想出现在脑海中。 心口钝钝的喘不上气。 拇指用力在食指的第二根指节上揉搓，擦的发热，发疼，她将自己的手机和段寻霜的手机上下平放在腿上，视线锁定着不同的界面。 拿起段寻霜的手机，点击返回的标识，回到大厅界面，看向左上角的个人信息。 的确和空白的游戏信息一模一样。 “段总的号怎么退出了？”萧冉的声音再度响起。 沐汐清咬住下唇，拿起自己的手指，点击空白旁边的“邀请”按键。 她要再试一次。 几乎是同一时间，段寻霜手机再度跳出同意和拒绝的界面。 避无可避的，两者有所关联。 “轰”的一声，沐汐清听见大脑发出的鸣笛声，小而尖锐地刺痛着脑膜，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脑海中顷刻间白茫茫一片，只剩下无法聚焦的瞳孔中，两部手机展示着相同的界面。 “沐汐清？”长久没有得到回答，萧冉不免放大了声音。 沐汐清克制着几欲而起的冲动和质问，用最平常的语调：“来了。” 指尖点了好几下，才按到同意键。 “你那边没人，是吧？”萧冉道，“那等羽灵和段总过来，我们直接召集。” 发给空白的消息。 沐汐清想到什么，切换软件，点开表情，随意地点了一个表情包发过去。 “叮咚”。 段寻霜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她无意侵犯段寻霜的隐私，但又迫切的想要求知。只能换一种方式证明。 点开加号，找到视频通话，点击，而后点击语音通话。 一秒后，段寻霜的手机震动起来，上方弹出的提示显示：微信语音通话。 仅剩不多的侥幸被打破，无论是游戏内的头像和昵称，还是此时此刻的微信弹出提示，都在告诉她一件，让她不得不承认的事情。 段寻霜就是空白，空白就是段寻霜。 手脚发冷，过往无数次被她有意无意忽略的细节，在此刻，如同一颗子弹，正中眉心。 空白有一段时间格外喜欢语音转文字，而那段时间正是段寻霜眼盲，看不见的时候。而自从段寻霜眼睛复明后，空白也很少在用语音转文字。 之前她和段寻霜玩游戏，女人用的辅助英雄和空白惯常使用的一模一样，就连打法和走位都相差无几。 她在段寻霜面前给空白发消息时，段寻霜同时响起的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她只当是女人工作上的人给她发的，从来没有细想过，就连从办公室出来前，她给空白发的消息。 那时段寻霜的手机就放在她眼面前，微信弹出的提示就出现在她眼面前，她都只当是巧合，没有在意。 怪不得，怪不得空白的感情进度和她近乎一样，怪不得每次她和空白说过的话，转头段寻霜都能为她实现。 原来所有她以为的巧合都不是巧合。 原来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一明一暗的洞察她的小心思， 分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在支配她，沐汐清麻木地抬起头。段寻霜还没有回来。 “段总还没回来吗？”沈羽灵从卧室中走出，接过萧冉递来的手机坐到一侧。 “汐清说段总是去拿衣服了，往返耗点时间吧。”萧冉看了眼时间，估计，“大概两三分钟就能回来了。” “你们要吃什么水果吗？我去切点过来。”沈羽灵问。 “我想吃芒果。”萧冉举手。 “好，汐清呢？”沈羽灵问。 “我不用，谢谢羽灵姐。”沐汐清声线发颤。 一直埋头在手机中的人和往冰箱走去的人终于发现了沐汐清的不对劲。 萧冉和沈羽灵对视一眼，前者移到沐汐清身边：“汐清，你……发生什么事了？” 沐汐清摇头：“没有，只是有点冷。” 萧冉不放心：“那我去给你拿件我的衣服。” “不用的。”沐汐清拒绝，“寻霜等会就回来了，”她拿起两部手机，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她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不给萧冉拒绝的机会，沐汐清快步往玄关处走去，手掌按在门把手上，用力将门拉开，然后关闭。 一时间，整个房间内只剩下萧冉和沈羽灵两人。任凭平日里的萧冉再怎么大意，也看出了沐汐清的不同寻常之处。 “不是，这是怎么了？”萧冉跟随着站起身，踮起脚往外看，但门被关闭，什么也看不见，“吃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不对啊，我让她上号前也是好好的。” “我没说错话吧。”萧冉不确定地问沈羽灵。 沈羽灵也有担忧，她宽慰萧冉：“应该是和段总有关。” “我去看看。”萧冉道。 “小冉，”没走两步，被沈羽灵叫住：“汐清有分寸，段总也有分寸，她们若是出现问题了，能处理的好。你去了，会打破这种平衡的分寸。” “在这等着就行，等会她们要是回来了，你也不要问，知道吗？”沈羽灵。 萧冉听话地点头：“知道了。” 沐汐清乘坐电梯直达一楼。 不远处，一道身影正朝着她的方向，不紧不慢地移动着。 凭借直觉，沐汐清一眼认出来人是谁。 堵在心底的酸涩溢满，她站在电梯前，两部手机散发的冷光在明亮的白炽灯下，几近于无。 段寻霜的身影在灯光下显现，似是无奈沐汐清的出来，女人眉眼中蓄着熟悉的温柔和暖色，将臂弯的外套递给等了不知多久的人：“不是说了外面冷吗？怎么下来了。” 沐汐清看着她的眼睛，喉咙哽塞到难受，她颤抖着手抬起段寻霜的手机。 仅一眼，段寻霜就认出了上面显示的游戏界面。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上次用空白的身份和沐汐清玩了一把，还没来得及切号。眼下这个样子，看来是被发现了。 总该被发现的，早晚罢了。 段寻霜眸色微暗，叹息一声，将衣服披到沐汐清身上，把浑身颤抖的人拥入怀中，一如既往的平和：“身上都是凉的，不冷吗？” 沐汐清心狠狠地颤了起来：“你和空白，”她要听段寻霜亲口承认，“是什么关系？” 第72章 电梯面板上的红色数字不断跳动。怀中人抖动的越发厉害, 露出的肌肤是触手可及的凉意。段寻霜眸子中的暗色愈发沉重。 “汐清，”段寻霜的音色低而缓，她紧了紧手臂, 试图将自身的温度传递给怀中人, 降低的语速清晰地钻入沐汐清的耳中，她说，“空白是我在另一片空间中，关心你, 爱你的存在。” “抱歉, ”段寻霜嗓子疼痛, 她舔了下唇, 分明试想过无数次被发现的场景，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次为自己辩解的话语，可在这一刻, 像是被抽空了般，有了哑意，“空白是我的小号。” 是在她无数个日夜，尝试接触沐汐清的方式中最有效的一个, 也是最长久的一个, 长久到，在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沐汐清身边前，她想过, 用空白这个身份，默默陪伴着沐汐清也好。 以旁观者的姿态，为沐汐清答疑解惑, 为她疏解疲惫, 和她同频共振, 陪她游戏玩闹。 这样，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参与了沐汐清的生活。在沐汐清的人生轨道上，留下她的影子。 她可以以空白的身份，和沐汐清畅谈人生，共同期许未来，窥探对方隐藏的脆弱和温软，填补她日益增添的思念。 而如今，空白的身份被揭露，坦然的横立在两人中间时，维持在表面的平静被打破，如同玻璃上破碎的龟裂，涌向四面八方，随时有划伤两人的风险。 明亮的灯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段寻霜微垂着头，等待沐汐清随时的问题，以及……无法接受，推离她的可能。 后一种可能，光是想到，心脏就疼痛的厉害，无法喘息。 在电梯的数字即将重回“1”时，沐汐清双手抵在段寻霜的胸口，轻轻推了过去，她后退半步，凝视着女人那张让她感叹过无数次的面容，让她心动不已，用视线描摹过的五官。 段寻霜垂落双手，眼底有伤心。 沐汐清被女人流露的脆弱刺痛，在电梯门打开前，她越过段寻霜，擦身而过之际，她道：“到车上说。” “好。”段寻霜僵硬地转身，想要上前几步，像来时那般牵住沐汐清的手，可抬起的手终是在前面人不停留的步伐中垂下。 伴随着“嘀”的声响，电梯门打开，应景般，两名女生手牵着手，脚步轻快，有说有笑地从两人身边路过。 “现在出去，晚点的综艺真的还能赶上吗？” “放心，绝对能，我有骗过你吗？” 两名女生的谈话声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存在。 沐汐清脚步顿了一瞬，段寻霜有骗过她吗？好像也没有。她眯起眼睛，混沌麻木的大脑运转起来，无数个问题接踵而至。 她和空白在游戏中的相遇开始，齿轮便开始了转动，段寻霜的手机还在她手中，她低头看了眼尚未息屏的屏幕。 在一段行进后，于夜深人静中，黑色的迈巴赫与夜色融为一体，沐汐清在车门前停下脚步。 身后，段寻霜打开了车门。 沐汐清弯身坐进，段寻霜紧随其后。 “汐清。”这样的沐汐清让段寻霜心中的恐慌越来越重，指骨绷紧，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浅不一的月牙形。 疼痛感远不如心理上的窒息感来的痛彻。 “段寻霜。”沐汐清喊她名字。 段寻霜眼睫颤动：“我在。” 沐汐清闭上眼，她有些疲惫地闭上眼：“你让我理一下。” “好。”段寻霜苦涩。 车厢安静了下来，沐汐清从头开始捋她和空白的初遇，是在五排缺人时遇见的。 她原先以为是从大厅中召集的，可现在知道了段寻霜就是空白，那么就不可能是从大厅中召集的了。前些年，这款游戏正火爆，在线人多很多，大厅中的召集信息也很多，段寻霜不可能那么巧合的就进入了她们的房间。 所以，当时是有人拉她。 记忆过于久远，她记得不太清楚当初的五排有哪些人了。 至于她和段寻霜加上微信，是因为她好几次遇见空白，也就是段寻霜在线，邀请或被对方邀请，加之她被人嘲讽技术不行时，段寻霜替她反怼了回去，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才正式加上联系方式。 在后续的聊天，她发现两人许多的喜好差不多，空白给她的感觉又太过稳重，太过有知心姐姐的感觉，让她在虚拟世界中，怀着不可能相见的想法，开始在空白有意无意的关心中，吐露出日常的难题和对事物的见解。 而空白，总能很好的接住，为她分析解答。 头绪好像越理，疑点也越多，可再怎么理，在她进入段家前，主动向空白寻求感情上的意见前，对方从来不曾过问过这些，也没有引导过这方面。 沐汐清矛盾。 “我们的相遇不是意外，是你安排的。”沐汐清用了陈述句。 “是，我事先加了你朋友，在你们五排缺人时，顺势补位。”段寻霜道，顿了顿，她继续道，“你那位朋友并不知情，我是以新生的身份在新生群中加的她。” 沐汐清欲言又止，按照时间推算，那时她也是新生，混迹在新生群中，时不时冒个泡，也多是和以前同校的人聊天。 段寻霜或许那时也在群中。 “我每次上线游戏，你都在线，是怎么回事？”沐汐清问。 她游戏时间不固定，段寻霜怎么每次恰好都在？ “我招了六个人，24小时挂着号，一天六班倒，只要看见你上线，就联系我。”段寻霜道。 “后来加到你微信，你玩游戏前，都会主动问我，我就不再挂着号了。”段寻霜。 沐汐清倒吸气，她有段时间常常凌晨上线，段寻霜竟然也…… “汐清，我从来没有想过欺骗你，”段寻霜压制着心中的痛意，解释，“我只是想要和你保持一点联系，一点就好。” 可糖果的滋味太过诱人，尝过了微末的甜意后，她有了几分不满足，那种不满足起先还能克制住，还能埋藏住。 但当那日的那盘游戏过后，沐汐清主动加了她的联系方式，隐藏的触角露出一点点头，渴望而贪婪的妄图汲取更多。 当沐汐清开始和她分享日常生活时，完整的糖果摆放在她面前，她用尽全力才克制住作祟的念头涌动。 直到同性法案通过，她想，她终于可以拿起那颗糖果品尝了，意外也随时而来，她看不见了。 然而现在，糖果随时会重新裹上包装，不准她触及。 流转的目光再一次对上女人的眼睛，沐汐清被里面的色彩搅动，哽着的喉咙还是短暂的，无法流畅的说话。 “对不起。”段寻霜辩无可辩。 她的确用空白的身份，自私的在后期获取了许多便利。 沐汐清将那股难受咽下，她长舒一口气，用心问自己，除了在一开始知道段寻霜和空白的关系时，她难以置信的震惊外，好像并没有不喜乃至厌恶的情绪。 潜意识里，她甚至庆幸段寻霜就是空白，庆幸她和段寻霜有过更早，更深的联系。 追根溯源，或许是因为段寻霜在她之前，从未主动用空白的身份打探她的感情信息，又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无声的陪伴，足以让她忽略空白身份的虚假。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沐汐清拾起段寻霜的手机，退出游戏，看向女人屏保上的图片，最后一丝气恼消散，“我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说这些。” 她将手机递还给段寻霜，对女人的心疼覆盖过其它情绪。 她质疑不了段寻霜对她的爱意，对她的包容体贴，以及隐忍。 她忽略不了，女人用空白的身份，从十八岁，陪她到二十三岁的心路历程。 但同样的，她也忘不了，这几个月和空白在感情问题上的交流。 段寻霜瞳仁颤动，手掌相接时，沐汐清并不排斥。 “如果我今天没有发现，你是不是准备，永远不告诉我，你就是空白？还打算用空白的身份继续和我聊天游戏吗？”沐汐清保持理智，追问女人。 段寻霜点头又摇头，她说：“很久前，我想的是，如果有一天，你彻底不需要空白了，我就把账号注销，从你的生活中退出，再不打扰。” 沐汐清无措地看向她。 很久之前，彻底不需要，注销，不打扰。段寻霜这是设想过她可能和别人在一起的情况吗？ “但当你选择接纳我之后，我的想法有了转变。空白也是我们感情中的一部分，它见证过我们不曾相见的以往，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向你一点点坦白，关于空白的所有。”段寻霜眼神复杂地望着她，眼底隐约有泪光浮现。 女人微微扬起头，扯出牵强的笑意：“但现在这种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快很多。” 她和沐汐清的关系刚确定下来，她想等一等，再多给沐汐清打点预防针，让她有所猜测，有所接受时，再坦白一切。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我知道这或许会让你觉得难以接受，会觉得我和你预想中的不一样，会颠覆你对我的认知，但汐清，我对你的爱意，从来不曾参杂任何不纯粹的东西。”段寻霜话语中的涩意更重。 “对……”她又想要道歉，但沐汐清上句话还回荡在耳边。 她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说这些。 女人欲言又止。 “段寻霜。”沐汐清又喊了她的名字。 段寻霜看向她。 沐汐清鹿眼中的星点聚集，因哽咽而憋红的眼尾色调愈发艳丽，耳边是轻喘的呼吸声和胸膛中，重重的心跳声。 她说：“我不怪你。” 段寻霜呼吸停滞，等待沐汐清后面的话。 “有关空白的前半段，我不怪你。我也没有资格怪你。”沐汐清深深地看向她，故作轻松地勾起唇，等心底的难受随着这句话灰飞烟灭后，她道，“但后半段。” 手机被她扔在坐垫上，她道：“从我进入段家开始，到现在被我发现的这段，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段寻霜还没反应过来时，沐汐清半站起身，翻身坐到了她的腿上。 女人怔愣地感受到怀中温热的软和呼吸的滚烫。 她听到沐汐清说：“段寻霜，我很感谢你过往日子的陪伴，为我提供的情绪价值，我没有办法抹除，没有办法当做不存在，这对我来说，是无法割舍的记忆。” “所以，在知道你是空白后，我真的不想相信，也很难将你们二者结合起来，更舍不得将你们结合起来。”沐汐清带了些压抑的哭腔。 “一旦结合起来，我就会想到你这五年是以何种心情和我聊天，是有多小心翼翼地避开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段寻霜，我真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不去想。”她扶在段寻霜的肩膀上，鼻子发酸，她哽咽着，“我心好疼，好难受。”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借机装可怜让我心软。”沐汐清轻轻地捶她，盖不住哭腔，“你前面不是很会装无辜吗？” “你干嘛要跟我道歉啊。”沐汐清埋入女人的脖颈中，任由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你根本就没有错。” “我心好疼，好疼……” 肌肤上的水痕太过明显，段寻霜的心被人抛到高处，惴惴不安，又因沐汐清的这些话平稳坠落，可现在，又因为怀中人的泪水而泛起薄痛。 她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顺着身前人的后背，让沐汐清平复心情，抽出两张纸，单手护着沐汐清的头，让其缓而慢地从自己的脖颈中出来。 指尖包裹着纸巾，慢慢地，认真地点在怀中人的眼眶周围，泛着红肿的鹿眼更显可怜。 段寻霜眸中也有水雾弥漫：“汐清。” 沐汐清抽泣着。 段寻霜吻了吻她的眼眶，微凉的泪水染上红唇，她双手捧着沐汐清的脸颊，拭去面前人源源不断滚落的泪水，说不清是高兴沐汐清不怪她，还是难过自己又让她哭泣伤心了。 “不哭。”段寻霜一遍遍地用唇触碰沐汐清的眼睛，额头，一声声轻哄着，“乖，不哭。” 沐汐清哭得更难受了，哽咽着重新埋入段寻霜的胸前，过了两秒，她身子挺直了些，将头埋入女人白皙细腻的脖颈中，不忘拿过女人手中的纸垫在下面。 随后任由泪水流淌。 还知道不弄湿她衣服，段寻霜哭笑不得，耐心哄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失控的情绪终于得到控制，沐汐清抽泣的频率越来越少，泄出的音调越来越低，她咬住下唇，将最后的哭意憋了回去，在女人怀中，稳定了情绪后，才慢慢抽离探出头。 车厢内没有开灯，只能凭借外面传入的光亮看清一二。女人脖颈上布满了晶亮的液体，全是她蹭上去的泪水。 垫上去的纸起了作用，沐汐清哭泣的余韵还没散尽，时不时抖动下身体，为女人擦拭水痕。 手背被人按住，沐汐清抬起头，本就红肿的眼睛更加肿了，鸦羽般的睫毛被凝聚的液体湿湿地粘黏。 段寻霜抽过新的纸巾，暖声问：“还难过吗？” 沐汐清点头。 段寻霜弯唇：“不哭了，好不好？” 像是在和幼儿园的小朋友商量般。 沐汐清极小地“嗯”了声。 段寻霜拥住她，事情的发展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是她不曾想过的结果。她以为沐汐清会质问她，不想，对方更多的是为她心疼。 “还有吗？”沐汐清鼻音很重地问。 “嗯？”段寻霜反应过来，“没有了，只有空白这一个秘密了。” “最好是这样，不然……”沐汐清瞪了她一眼，但威慑力等同于无，更像是在使小性子。 段寻霜接话：“不然我就任由小沐同学惩罚。” “你的确要被惩罚。”沐汐清意味不明地道。 段寻霜只是着应她：“好，小沐同学想怎么惩罚都行。” 沐汐清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敷在眼睛上，她还要好多账要和段寻霜算，但眼下不是时候，她和段寻霜出来的时候太长了，萧冉和沈羽灵应该发现异常了。 无意让好友为她们担忧，沐汐清道：“等会回去的时候，她们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你迷路了。” 她道：“反正不是我的原因。” 段寻霜纵容地：“嗯，是我第一次来这，迷路了，多亏了小沐同学找到了我。这样可以吗？” “你正经点。”沐汐清捏了她一下。 段寻霜笑而不语。 “要不发消息和萧冉她们说一声，我们先回去？”段寻霜建议。 “不行。”沐汐清对好友太过了解了，“直接回去的话，小冉这一晚都要以为我们怎么了。” 等到眼眶上的红肿消退了些，沐汐清取下湿敷，看着段寻霜问：“看得出来吗？” “看不出来。”段寻霜道。 沐汐清顺了顺气，扭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 下了车，沐汐清主动牵起段寻霜的手，女人眼底的暗色被笑意取代。 “哎，你们回来了，羽灵刚刚切了芒果。”听见门铃声，萧冉打开门，视线快速在两人身上扫过，听从沈羽灵的提醒，没有多问。 “汐清，段总。”沈羽灵从冰箱里拿了几瓶酸奶放在玻璃桌上，“酸奶喝吗？” “谢谢羽灵姐。”说话还是带着点鼻音。 萧冉忍不住观察她。沈羽灵适时递了一瓶酸奶给萧冉：“你喜欢的口味。” “哦，好。”萧冉的目光被拉回，转移话题道，“那啥，还玩游戏吗？” “玩。”沐汐清。 声音过大，过于肯定。 段寻霜笑了笑，拉着沐汐清坐上沙发。 萧冉先邀请了沐汐清，随后让她邀请段寻霜，沐汐清目光放在好友栏，空白亮起的头像上。 还是有种时空混乱的错觉，她点了下邀请，下一秒，房间内多了一个人。 空白就是段寻霜。这个认知再度有了实感。 “差一个哎。”萧冉摸着下巴，正要拉人。 沐汐清出声了：“不差的。” “你那有人？”萧冉问。 沐汐清扯出一个不算笑的笑容：“段总可以一个操控两部手机。” 段寻霜：“……” 看来还是有点小性子在的。 萧冉：“啊？” “没事。”沐汐清摇摇头，“召集一个吧。” 萧冉有点不敢开了，她沉默了会，看了看沐汐清，又看了看段寻霜，最后看了看沈羽灵，牙一咬，点击召集。 不过眨眼的功夫，房间内新进入一位玩家，萧冉直接点击开始。 五个人自觉选择合适的位置，沐汐清选择了射手位，而段寻霜一如既往地选择辅助，跟在沐汐清的后面。 不知是不是还有气，沐汐清这把打得格外猛，追着人往敌方的水晶处冲去。 段寻霜尽可能跟上沐汐清的速度，但因为操作原因，有几次沐汐清跑掉了，她反倒对敌方玩家击败，屏幕时常是暗着的。 沐汐清余光瞥了眼嘴角含笑地看着她操作的段寻霜，有些愧疚了，放缓了进攻速度，让段寻霜操控的英雄能够跟得上她。 一连玩了两把，一胜一败，等于白打了。 沐汐清揉了揉眉心，看着段寻霜第二把的战绩，她强忍着笑意，戳了戳段寻霜的手臂，点开微信。 【小段同学，怎么回事啊，1-7的战绩。】沐汐清。 段寻霜很明显的笑了下，打字：【可能是手感不好。】 还为自己找补。 “算了，要不我们玩把飞行棋吧。”萧冉头疼地看着段寻霜和沈羽灵的负战绩道。 “可以。”三人都没意见。 萧冉发了小程序链接给三人。 四人飞行棋，游戏简单，更多的是依靠运气和一定的策略性。 沐汐清运气很好，一连三次都是“六”，领先于另外三人。慢慢的，萧冉和沈羽灵或多或少的出来了几架飞机，唯独段寻霜，迟迟摇不到“六”。 “段总运气有点差啊。”萧冉摇到一个好的点数，直接飞跃快速航线，跑了小半个地图。 段寻霜淡淡地：“不急。” 终于，段寻霜终于摇到了“六”，随后又摇到一个“一”。 萧冉定睛一看：“哦吼，汐清这架飞机不保啊。” 话音刚落，段寻霜出来的那架飞机毫不客气地将沐汐清飞到家门口的那架撞了回去。 “就出来一架。”段寻霜道。 言外之意，我也不想撞你，但没办法。 沐汐清自然不会因此生气，但后面的发展让她改变了想法。过了几轮，段寻霜的那架飞机穿越快速航道时，沐汐清的两架飞行分别在那条航道的起始点。 她眼睁睁地看着快要到终点的两架飞机被撞回老家。 “好家伙，不愧是段总，一架更比三架强，汐清出来的三架飞机，全被你给撞回去了。”萧冉竖起大拇指。 沈羽灵忍俊不禁。 段寻霜：“……” 沐汐清面无表情：“不怪她，她就出来一架。” 段寻霜表情凝固。 一把飞行棋结束，段寻霜的飞机虽然是最后出来的，但却是第一个抵达终点的，反观沐汐清，因为被撞回家的次数过多，后面摇到的“六”也不多，理所当然的排到了最后。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工作，我们先回去了。”游戏结束后，沐汐清道。 “行，到家了给我发消息啊。”萧冉不客套。 “段总，汐清，下次下次见。”沈羽灵。 “下次见。”沐汐清，段寻霜。 下电梯的途中，沐汐清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段寻霜清冷的面容上挂着微末的不自然。 “汐清。”女人拉开副驾驶位的门。 沐汐清矮身坐了上去，掏出手机，手指滑动，在认真查找什么。 段寻霜绕过半个车身，坐在驾驶位上，探身给沐汐清系安全带时，不经意瞥了一眼她的屏幕，正是她和空白的聊天界面。 她身体一僵：“汐清。” 沐汐清看她：“怎么了，小段。” 这次连后缀词都没有了，直接小段。 “你……”段寻霜指了指沐汐清的屏幕。 “哦，你说这个啊。”沐汐清查找聊天记录，定位到进入段家后，询问空白感情之事的消息，她晃了晃手机，“小段同学为自己谋取了不少福利啊。” 段寻霜脊背发凉。 沐汐清上半身挺直，贴近女人的身体，亲昵地圈住女人的腰身：“小段同学真是幸运，明天一过，就是小长假了。” “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慢慢算。” “小段同学最好想出一个让我满意的回答，不然……” 她松开女人，笑容甜腻，一字一顿：“祝你好运。” 第73章 由于是小长假前的最后一天, 工作室的氛围比以往更加热闹轻松，三号设计室虽然少了两个人，但由于王卓欢并不涉及此次的新品预热, 李方的工作被同设计室的另一位接手, 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除了闲暇之余，三号设计室的人会感慨一句“王卓欢怎么就不在沪城发发展”了外，再无其她人会过多关注。 沐汐清在办公室整理突然而出的灵感，时不时在平板上画两笔, 她看了会一边正聚精会神调整模型姿势的萧冉, 电容笔重新落在平板上。 “汐清, 小长假你和段总准备去哪玩吗？”萧冉趁着调整的间隙问。 沐汐清指尖点击一侧, 挑选合适的笔刷：“应该在家吧。” 这个假期，她和段寻霜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想到这，她越发期待段寻霜今晚回家会给她怎样合理的解释。 但转念想到自己询问空白感情之事, 相当于是问段寻霜的，就羞涩不已。 “不会吧，你们太不懂得生活了。”萧冉叹息。 沐汐清来了兴趣：“怎么？你和羽灵姐这个假期有安排？” 萧冉挑眉：“大好的时光总不能浪费吧。”她有些苦恼的，“就是害怕到时人多, 大概率往国外玩。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难搞啊。” 国内景点大多是人挤人，一眼望过去，全是人头, 沐汐清不喜热闹，更不喜被夹在人群中动弹不得的感受。 正走神中，萧冉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问：“你帮我看看这个模型的姿势怎么样？要不要再修改修改。” 沐汐清抬眼望去, 灰黑色的素模尚未涂抹颜色, 但一眼望过去，却是可爱丛生，忍不住泛起粉色的泡泡。会是很多人喜欢的款式，也符合市面上多数手办走的可爱风格。 只是她记得，萧冉平时的模型手办风格并不是这种可爱类型的，今天怎么转性了，该不会是…… “羽灵喜欢这种的，就趁着这几天事情不多做了下，赶在回去前打印出来上色。”萧冉身子松散的靠在椅背上，让沐汐清能够看得更清楚。 沐汐清了然，与她猜想的别无二致，她给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雕刻的很好，你打算采用什么颜色呢？” “羽灵喜欢青色，所以主体使用青绿色，点缀一点别的颜色。”萧冉道。 沐汐清笑：“挺不错的，而且，”她打趣好友，“你亲手做的，羽灵姐定然很喜欢。” “希望吧。”萧冉难得有几分不自信。 沐汐清看着她拿出手机对着电子屏幕上的模型拍了几张照片，而后指尖飞快的按在虚拟键盘上，是在与人发消息的姿态。 收回视线，沐汐清的注意力集中在平板上，画布上不知不觉出现了一个Q版小人，可可爱爱地坐在地上，大而明亮的眼睛在屏幕内与屏幕外的人对视。 沐汐清被可爱到，她放下电容笔，用指尖戳了戳Q版小人的脸颊，脑海中却是显现出段寻霜变成Q版小人的模样，一定会更可爱，也更有趣。 咽了咽喉咙，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正式下班还有两个小时，去掉路途中所需要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才能见到段寻霜。 有些心急了，面容解锁，她点开和段寻霜的聊天框，主动发消息。 【在忙吗？】沐汐清。 段寻霜的消息隔了两分钟才过来：【有点，小沐老板有什么指示吗？】 沐汐清笑，她将画好的Q版小人分享给段寻霜：【可爱吗？】 【很可爱。】段寻霜。 沐汐清唇边扬起淡淡的弧度，视线转到段寻霜上一条发的有点忙的消息上，不打扰对方工作：【那你先忙，我这也有点工作需要处理。】 【收到，小沐老板。】段寻霜。 ＊ 段氏集团总经理办公室，段寻霜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还不等完全扩散开来，扬声器中传来一道略有些嘶哑的声音。 段寻霜眼底的笑意彻底消散，她放下手机，淡淡地瞥了眼笔记本屏幕上，那张清纯无害的人脸。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段寻霜随手翻开放在近处的文件，问。 夏舒然眼袋下一片乌青，时常挂在脸上，迷惑人的温柔假笑也已不见，疲惫的维持不住外在的形象。 段寻霜又说：“听说你回沪城了，还把本城的那人一并带回到沪城了？” 夏舒然撑着脑袋，她微眯起眼睛：“消息挺灵通的，我前脚刚到沪城，你后脚就收到消息了。” 有种阴阳怪气的责问感。 段寻霜微微蹙起眉，她合上文件，正视屏幕中的人脸：“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夏舒然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不过是让小金主在夏家待一段时间而已，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她中指弯曲，用骨节抵了下镜架，“小金主也很愿意啊。” “夏舒然，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说了多少遍，你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话说间，一道清亮的女声传出。 段寻霜的眉心越皱越紧。 夏舒然无奈地弯下唇，对着段寻霜说了声：“抱歉，稍等片刻。” 她关了麦克风，起身离开。 约莫过了五分钟，夏舒然回来了，带着戴着的眼镜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她下意识地抵了下鼻梁，打开麦克风：“抱歉，刚才有点事。” 段寻霜没说话。 “还没正式介绍给你认识。”夏舒然突然道，她对着镜头外的人招了招手，“这位是跟我关系挺好的利益伙伴，要打个招呼吗？” 关系很好的利益伙伴，夏舒然的形容词还是一如往昔。 “放我回本城。”那道陌生声音的主人道。 夏舒然笑了笑，对着段寻霜道：“她有点认生，下次有机会再介绍吧。”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夏舒然言归正传。 段寻霜看她：“别太过了。” 夏舒然低低地笑了：“若木，听见了吗？别太过了，今晚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好不好？” “……”段寻霜。 “你能不能别什么都往外面说啊。”陌生女人抓狂。 “……”段寻霜。 “好。”夏舒然。 好，她确定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无意过多关心她们二人的私生活，段寻霜步入正题：“之前以夏家名义处理了沐家，后续的收尾工作，我这边已经差不多了，最后的一点还需要你出面。” “知道了，把你摘干净，以免被有心人说你给沐家人下套，影响你在你未婚妻那的形象，对吧。哦，不对，你们已经结婚了，”夏舒然扬眉，慢条斯理地将话语整理，“怕影响到你在你妻子那的形象。” “算是吧。”段寻霜道。 沐汐清即使知道沐家的事是她给沐家父子下的套也不会怪她，只是一旦被外界知晓，可能会胡乱猜测，小圈子内的诋毁沐汐清不顾亲情，冷血。 这不是段寻霜所希望看见的。所以，她务必要得到夏舒然的保证才安心。 “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保证这件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夏舒然道。 “我不是人？”陌生女人的声音插入。 夏舒然看了镜头外的人一眼，话是对着段寻霜说的：“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段寻霜主动挂断视频。 电脑屏幕顷刻间转变，段寻霜闭了闭眼睛，握着鼠标点开微信，登录空白的微信账号，定位到沐汐清最开始询问她感情之事的聊天记录。 一目十行的浏览下来，段寻霜眉宇间染上了无可奈何以及认命。好像的确为自己谋取了不少福利，获得了用原本身份无法获得的消息。 看来今晚的质问可能要持续许久了。 * 当数字跳转到下午五点的瞬间，工作室爆发出热闹的欢呼声，隔音效果很好的门被推开，走廊中尽是一声声“解放啦”“终于放假啦”的欢呼声。 沐汐清被震得头疼，她笑着捂住一只耳朵，和萧冉放慢了步调，等到工作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人和剩余的人检查了下工作室的各种设备关闭情况。 “这个假期，我们是聚不了了，我和羽灵要互见家长了。”萧冉伸了个懒腰道。 沐汐清问：“不是说见过家长了吗？” “是啊，但不知道为什么，羽灵妈妈和我妈都说要再见一次，要不是看我妈表情很兴奋的样子，我还以为她们俩要约架呢。”萧冉耸耸肩，“我也是刚刚听羽灵说的，我妈和她妈没事的时候，就聚在一起，和另外几家的一起喝下午茶，聊着聊着，就拍板直接安排了我们的假期生活。” “感觉我和羽灵要被当成景观，给她们那群闺蜜看了。”萧冉捂脸。 一大群人追问两人的感情生活，对未来的规划，沐汐清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她庆幸段苏华很少在她们面前提这些事。 哪怕之前说过一次孩子的事，也被段寻霜四两拨千斤的回退了。 关了工作室的门，沐汐清和萧冉一起坐电梯下楼，中途两人聊了几句关于假期后的模型手办预热的事。 “汐清，有机会约着出来玩昂。”分开前，萧冉道。 “好的。”沐汐清自然应下。 习惯性地在老停车位上寻找每日往返接送她的那辆宾利。 “汐清。”一辆迈巴赫停在她的身侧，车窗降下，段寻霜的半张脸露出，女人扬起清和平淡的笑，“上车。” 沐汐清系好安全带，似笑非笑地看向坐在驾驶位上的女人，问：“小段同学想到合适的回答了吗？” 段寻霜小幅度地摇头：“暂时还没有。” 沐汐清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锁定其中的一条消息，挡不住恼人的羞意，耳根浸染上一点红润。 其它的，她倒是不在意，但唯独有一件，她今天翻看聊天记录时，每次看见有关这个的，那股羞恼直冲脑门。 段寻霜真是好样的。 半山别墅内，王妈已经准备好了晚餐，段寻霜今日吃的格外慢，以往只需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被她硬生生拖到了四十分钟。 反正今日的工作结束了，小长假也算是开启了，沐汐清不着急，慢慢地陪着段寻霜在餐厅耗。 “没关系，小段同学，我说了，时间还早，我们慢慢来。”沐汐清放下筷子，笑盈盈地望着同样放下筷子的女人，“在我洗完澡前，把你的回答给我就好。” “理由正当合理，我们就翻篇，不合理的话，我们就找到让它合理的点。”沐汐清第一次展现出强势。 段寻霜配合着点点头，似是赞同的。但偏偏女人这幅淡然处之，恍若什么都无所惧的模样勾起了沐汐清隐藏在深处，很少显露出的恶劣。 她想让段寻霜这张稳重自持的脸上染上别的颜色，就像是那天下午，在更改音乐时，不经意露出的绯意，以及白皙饱满的额头上，凝成的薄薄的汗水。 可能是她的视线太过于明显，也可能是女人本就关注着她，早就练就了捕捉她视线的能力。 段寻霜微微侧过身子，她问：“小沐同学，请问怎么样才能找到合理的点呢？” 沐汐清被问住，哪里会有合理的点，只有段寻霜回答不出来她的问题，后面合不合理，不都是她一人说了算吗？ “我拥有最终解释权。”沐汐清道。 段寻霜轻笑：“好，我知道了。” 这场游戏的主动权，从来都在沐汐清手中，做为游戏的参与者，她唯有听从于游戏的制定者，也心甘情愿地接受游戏制定者所给予她的所有。 女人自椅子上起身，她朝沐汐清伸出手，将人拉起：“需要我为小沐同学提供服务吗？” 被她突然而来的主动打得措手不及，沐汐清保持警惕，以免被女人找理由结束今晚的盘问，可当触及到女人那张棕黑色瞳孔中所映射出来的倒影时——唯有她一人的倒影。 她知道，段寻霜从不会敷衍她。 从女人手臂上借力起身，在上楼前，沐汐清从冰箱中拿了两瓶酸奶：“你想喝什么味的？” “都可以。”段寻霜道。 回到卧室，沐汐清将酸奶瓶放置在床头柜中，她朝着女人扬了扬下巴：“你先去洗？” “好。”段寻霜不推脱，她没有要求沐汐清和她一起。 打开衣柜，段寻霜拿睡衣的手顿了一下，她回眸看了眼抱着手机，默默念叨着什么的沐汐清，垂下眸子，拿了平日里穿的那件。 “衬衫。”身后传来沐汐清略显紧张的声音。 段寻霜再次回过头。 卧室被吸顶灯照得明亮，沐汐清的头往下低了低，重复：“衬衫，白色的，黑色的都行，我要你穿衬衫。” 段寻霜歪了下头：“好。” 原来挑选的衣服放下，拨动着衣柜内其余的衣衫，最后选择了一件质地柔软，光滑的白色丝绸衬衫，垂感极好。 “还有别的要求吗？”段寻霜又问。 沐汐清低着头，舔了下唇：“用我的那款沐浴露。” 自从段寻霜和她同住后，平日里的生活用品大多是和她同款，沐浴露更是。今天怎么特意提及。 段寻霜想不到好的原因，只能将其归咎于沐汐清的无要求中。 在进入浴室前，她有意和沐汐清说了声，满足的瞧见某人愈发红润的面容。 卧室内悄无声息，沐汐清的心为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跳动不听，她从手机中抬起头，想要舒缓因长时间低头而微微泛酸的后颈。 “啊。”她猛地大叫一声，“段寻霜，你做什么。” 长久无声的人就站在她一米开外的位置。 “吓到你了吗？”段寻霜走近她，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歉意地，“突然想到还有样东西没有拿。” “什么？”沐汐清问。 段寻霜弯唇，凑近沐汐清的耳朵，低低地吐出几个字，随后，她无辜地问：“能帮我拿一下吗？” 沐汐清缓了会，从那股惊吓的余韵中反应过来，她作势狠狠捏了下段寻霜的手臂，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使。 “自己拿。”沐汐清咬牙。 段寻霜：“好吧。” 暗暗将刚刚的惊讶记在小本本里，沐汐清拉住女人的手腕，抑制因为自身原因而不得不产生的羞涩：“你……不用拿，”她拿出在餐厅时强势的一面，“反正最后都用不上。” 脸顷刻间爆红，握着女人手腕的手在发烫，炽烤的厉害。 她怎么越来越能突破过往的极限了。 一定是被段寻霜带坏了，沐汐清默默给自己的改变找了个好的理由。 段寻霜怔愣了下，随即听话地点头：“好的，小沐老板。” 她走了两步，站定在浴室门口，轻缓含笑地道：“看来小沐同学已经想好我回答不出后的惩罚了。” 沐汐清下颚绷紧，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不准说话，快点进去，小段同学是在拖延时间吗？” 段寻霜抿唇笑，迈步而行，消失在沐汐清的视线中。 这个女人，这个时候还要扰乱她的心，于是小本本上又多了条莫须有的罪名。 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觉得段寻霜在拖延时间，沐汐清总觉得今日段寻霜洗澡的时间要比以往长一些，可看了眼时间，和以往并无多大差别。 心理作用。 当女人携带着满身的温热而出时，沐汐清又觉得女人今天洗得太快了，快的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小沐同学，我洗好了。”段寻霜道。 “知道了，赶紧想你的理由吧，我很快就出来。”沐汐清摆摆手道。 段寻霜坐在柔软的床上，她遥望着拿睡衣的人，像是彻底摆烂了般：“怎么办，小沐同学，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我认罚。”段寻霜认真道，“所以，在坦白从宽的条件下，小沐同学会减轻对我的惩罚吗？” 沐汐清耳尖发痒，有的时候她真的怀疑段寻霜隐藏在内里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能毫无负担的说出这些意味不明的话。她每次辛辛苦苦，搭了许久心理防线才说出来的话，女人随口就来。 她咽了下口水，强装镇定地：“哦。” 好冷漠的一个“哦”。 段寻霜从身后走近她，双臂张开，下巴自然而然地搭在沐汐清的肩膀上，冷香夹杂着沐浴露的香气顷刻间将沐汐清包裹。 沐汐清可以轻而易举地感受到身后人传递而来的温度，呼吸间全是女人的气息：“做什么？” 她不禁放柔了声音，先前的伪装只因女人的一个动作尽数崩塌，她单手护住女人交叠在她腰前的双手：“我还没洗。” “我知道。”段寻霜轻声，“要我陪你吗？” 沐汐清实话实说：“我怕你连最后回答的机会都没有。” 腰间的手臂松开，段寻霜退回到原地：“那……我就挣扎一下，说不定能给出小沐同学想要的答案。” 沐汐清身体松垮下来，她在心底呼出一口气：“嗯。”头也不回的进入浴室。 段寻霜偏头，沐汐清的手机被扔在床面上，她现在只需要打开沐汐清的手机，就能知晓对方将要提问的内容是什么。 但段寻霜是个好学生，不屑于作弊，她低头把玩手指，任由清醒的大脑停止思考。 半个小时后，沐汐清出来了。 或许是还没做好直面女人的准备，她背对着女人，湿纸巾一遍遍地擦拭洗了无数次的手，问：“小段同学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段寻霜道。 湿纸巾被扔入垃圾桶，沐汐清背靠在梳妆台上，扫了眼床上的手机，她大步走过去，指纹解锁。 “想到怎么解释利用空白的身份，为自己谋取福利了吗？”沐汐清没有单个问题的问，直接问了总的。 单个的太耗时间了。 段寻霜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满是灯光的星点，她直视沐汐清的眼睛。 沐汐清不与她对视，别开视线。 “为了获得爱人的心，用点小手段，是正当的吧。”段寻霜眨了眨眼睛。 “……”沐汐清哑然。 不愧是段总，这么理直气壮，在浴室的时候，她想过无数种段寻霜会解释的说法，其中包括女人无话可说的情况，唯独没想到这种。 她简直要被段寻霜这句话逗笑了。 “我不满意。”沐汐清走近她，手掌按在灯的开关上。 一瞬间，卧室陷入黑暗之中。以往会留下的那盏暖黄色的灯光也被关闭。 沐汐清坐在了段寻霜的腿上，她圈住女人的腰身，用气音道：“段寻霜，这个回答我不满意。” “是正当的。”她补充，“但我不满意。”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女人，所以，她任性的使用了“最终解释权归她所有”这张牌。 指根在女人柔顺的长发中滑过，借着黑暗中隐约的轮廓线，沐汐清吻了吻女人的唇，细长的指点在女人的唇珠上。 “小段同学，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沐汐清捏着衬衫纽扣，那种一颗颗落下的过程令人期待又欢喜，温凉的与肌肤接触，产生似有若无的触觉。 “嗯？”段寻霜清明的大脑渐渐陷入混沌中。 沐汐清坐在女人的腿上，空隙不足，只能困难的行进。她悠然的在表面打着圈，连绵的软争先恐后的袭来，她却不为所动，按部就班的遵循自己的节奏。 女人不知不觉间搭上身前人的肩，合拢又松开，喉咙被粘黏在一起，发出轻柔的哼唱。 “我想实现小段同学一个愿望。”沐汐清的频率开始加快，又逐渐减弱，再猛地加快，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女人的意识彻底归为虚无，只能凭借本能：“什么愿望。” 沐汐清猝然间笑了，一切动作在笑容中结束 ，她抬起那只含着水渍的手，起身，单膝跪在女人腿上，在女人耳畔落下一吻：“喜欢吗？” “被吊着的感觉。” 第74章 在和空白的众多聊天记录中, 她对这一条记忆犹新，在她询问空白时，在看见空白给出的建议是吊一吊段寻霜时, 在真正的实施空白给的建议时。 每一次, 她都需要提前搭建防线，提前在心里演练无数遍，结果，她所做的一切, 都是按照女人事先安排好的线路行走。 她才是被钓的那个。 沐汐清牙痒痒, 她想狠狠咬一口面前不过几秒的时间, 就从混乱中清醒, 镇定自若的女人。 “喜欢啊。”段寻霜动了动，她笑着探过身子想要吻一吻面前人，却被面前的人毫不客气地按住肩膀, 制止住她的行为。 她说：“你给的，我都喜欢啊。” 沐汐清想，如果此刻把灯打开，她一定能看见段寻霜眼中的真诚, 让她沉溺, 无法逃离的真诚，让她放弃一切盘问，只想陷入其中的真诚。 太过扰乱人心了。 沐汐清咬了下舌尖, 恶狠狠地攥紧女人的腕骨，骨节分明的指重新落回之前的位置，在边缘地带来回试探, 迟迟不肯推动进程。 她在黑暗中凝视着隐约可见的脸部轮廓线, 搭在女人肩膀上的掌微微用力, 让其平躺，腾出空的手摩挲着找到手机，快速点开音乐软件，挑选了一首舒缓的歌。 随机播放的情况下，谁都无法猜到下一首歌是什么，沐汐清将手机放在段寻霜的掌心。 “拿好了，”她好心提醒女人，“我们用歌单来决定今晚要进行到哪里。” 细细密密的电流从尾椎骨一路向上，段寻霜微不可查的轻颤了下，无意识地握紧手机，沉着稳定的声音含上不明的意味：“汐清。” 有种哀求的意味。 沐汐清微微一笑，借着钻入的月光，深深看了眼月光下的流水，不多，但足够的顺，足够的滑，足够的畅通无阻。 本就是温润的性子，沐汐清把这种性子发挥到极致。舒缓的音乐有些漫长了，以至于她也变得慢条斯理。 “汐清。”女人似是试探，又似是难耐的唤了声。 沐汐清贴耳过去，她问：“小段同学，你说什么？” 段寻霜喉咙滚动，咬住下唇，无措地摇摇头。 沐汐清看不见女人的表情，但有些心疼女人的状态。 月光下的溪水缓缓流淌，不知从那里来的外来者，在溪水边上玩闹，引得溪水流逝的越发缓慢，一滴滴溅出在两侧，淋湿玩闹者的指。 “还喜欢被吊着吗？”沐汐清不紧不慢，不轻不缓地问。 女人的大脑陷入空白中，什么都听不见，一朵朵烟花在脑海中炸裂开来，但那几朵烟花太过渺小，一闪而过，根本无法让她有足够的精力观赏。 点烟花的人太过分了，太懂得记仇了。 “汐清。”越来越微弱，女人扯了扯还在溪面上玩闹，不肯进一步的人的手，“汐清。” 舒缓的音乐进入尾声，从扬声器中传来的音调逐渐减小，沐汐清不为所动，她跟随着音乐逐渐放慢，放轻，直至这首音乐彻底放完，她跟着停止了。 不上不下地被吊在半空中，点燃的烟花熄灭，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若是以往，沐汐清绝对会暗觉运气不好，买到了哑弹。但今日不同于以往，这枚由她点燃的烟花被她强制性的熄灭了。 “还喜欢被吊着吗？”沐汐清又问。 段寻霜的眼角泛起微末的红意和点点泪痕，顺着眼角滑落，在微弱的月光下，更加动人。 也更能挑起某位游戏制定者的恶劣。 心疼有，想要继续也有。 抚摸着女人的额头，沐汐清抹过那滴泪水，追问般：“小段同学，怎么不回答？” 烟花彻底消失，微凉的月光让溪水也染上一层凉意，沐汐清动了动。 理所当然的听见女人的闷哼隐忍。 “汐清，这里不需要吊着。”段寻霜终于说话了，她的意识在烟花熄灭，溪水泛凉后不久回归。 做为游戏的参与者，她只能对游戏的制定者说：“汐清，别学这种。” 别学这种方式。 下一首音乐，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随机的歌单中，播放起了一首节奏极为轻快的。 于是乎，在溪水边的人，跟随着音乐的节奏，每一次都快速的点在水中，力度却是轻飘飘的。 聊胜于无。 骨子里怎么能藏得住这么多的坏心思。段寻霜想。 她不知道，只有在黑暗中，那人的坏心思才会显露一二。所以，灯光才会被关闭。 “汐清。”段寻霜格外喜欢喊她的名字，不过短短的时间，就喊了她好几次。 沐汐清抬头看她，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她看了眼散发着光亮的手机，上面播放着歌曲，进度条已经过半了。 也就是这一眼，沐汐清才注意到，这抹冷色的光打在女人的侧颜，映照出冷白皮下泛起的红。 “手机在你手上。”沐汐清好心提醒。 段寻霜迷迷糊糊地，头一次丧失了对沐汐清话语的洞察力：“嗯？” “手机在你手上，你可以随时切歌。”沐汐清好心地，直白道。 浆糊般的大脑捕捉到切歌二字，动作先于理智的思考，她按下下一首。 但今日女人的运气格外不好，是首比第一首还要舒缓，还要慢的歌。 但切歌时，屏幕上的光打在女人的脸上，一瞬间的绝色让沐汐清血液中的过分分子一点点溶解，她凝视着蹙眉的女人，咽了咽口水。 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两瓶酸奶，她想喝那瓶草莓味的。 更想尝尝那枚果品。 于是，她松开束缚，蹲下身子，寻找早已成熟，等待辛勤劳动过后，足以补充营养的那颗果。 摘取，轻含。 于是，果中蕴含的营养被吸收。 溪流边的玩闹者虔诚的跪拜而下，郑重地对待那颗世间最为珍贵的夜明珠。 一瞬间，那处被滚烫包裹，久久未能点燃的烟火炸裂出耀眼夺目的光彩，于夜空中，展示着最美好，最吸引人的色彩。 斑斓的美，坠落的美。 掌心握着的手机滑落，不知跳转到哪首音乐了，但这都不重要了。 某位小沐同学不满足的喝着，水光在她的唇边滑出一个水亮的圈。 床头柜上的两瓶酸奶，反倒无人问津了。 许久过后，月亮被云层遮挡，世界归于宁静，沐汐清跪在地上，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她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女人。 卧室的灯还是没有被打开，沐汐清眼神微暗，手掌贴合在开关上，想要打开那盏暖黄色的小灯，被察觉到她意图的段寻霜制止了。 “汐清，别开灯。”段寻霜呢喃中含着浓重的破碎，她重复，“别开灯。” 这个时候开灯，只会将她所有的一切都映照，让她所有的情绪都被看见。 她还没做好准备，也没调整好疲惫。 段寻霜尝试深深地呼吸，唇瓣上尽是咬痕，是她不愿发出声响而咬的，最后还是沐汐清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心疼的挑开她的齿，将她的唇解救了出来。 “疼不疼？”这个时候的沐汐清格外体贴，体贴到和不久前作乱的她，判若两人。 但都让段寻霜陶醉，让她纵容。 “还好。”段寻霜说出真实感受，“有点累。” 沐汐清拥着她，衣冠楚楚，有种道貌岸然的坏：“我也有点累，小段同学要不要给我揉揉手腕，那里好酸啊。” 段寻霜没好气地掐了她一下，倒真的握住沐汐清的手腕，轻轻地揉捏起来：“这里吗？” 怎么可以这么温柔，这么的任她胡闹。 沐汐清心暖：“不酸，很快乐，小段同学喜欢吗？” “喜欢什么？”段寻霜反问，又自己给出答案，“喜欢被你吊着的感觉吗？” “小沐同学，怎么这么记仇啊。”段寻霜。 沐汐清勾唇：“小段同学不也是一样的爱记仇吗？” 不然为什么还要提起这句话呢。 “明明是你喜欢的，我为了满足小段同学的喜好，认真研究了这么久，小段同学真的不喜欢吗？”在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一颗心怦然而动。 “喜欢。”段寻霜闭上了眼，“你给的，我都喜欢。” 又是这句话，好似沐汐清无论做什么，她的小段同学都会包容她，都会鼓励她，哪怕是被自己故意以音乐的节奏为借口，也不曾拒绝过。 她的小段同学，一直都很好。 “我也喜欢。”沐汐清脸贴在女人的胳膊上，细细地吻了下，鹿眼中的水润是黑暗中的段寻霜所看不见的，她说，“最喜欢你了。喜欢你的所有。” 同样的喜欢，包含了数种意思，但最终都指向一个方向，一个位置，两颗鲜活跳动的心，如同她们的主人般，贴合在一起。 沐汐清很少这么直白的外露情感，她会不好意思，会觉得矫情，但现在，她只想好好地诉说心底的情感。 她拉过被子，盖在女人的身上，也盖住自己的身子，她说：“段寻霜，我好喜欢你。” “好爱你。”她的声音被晚风吹散，揉碎，一个字，一个字地钻入段寻霜的耳中。 段寻霜突然发现，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不如沐汐清这三个字带给她的冲击力强，带给她的快乐多。 情绪被调动，疲惫感减弱，段寻霜侧过身子，揽住面前人的腰身，迫使对方和她面对面。 眼神对视上，段寻霜盯着她的眼睛，里面有她所熟悉的羞涩，也有易于窥见的爱意，她笑了，抬起沐汐清那只酸疼的手，唇贴在她的手腕上：“我也爱你。” 不知是谁先停止了说话，也不知是谁先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告白打动。 两人就这般对视着。 夜色无边，沐汐清学着女人惯常揉她脑袋的动作，揉了揉女人的脑袋。 柔软的长发叠在掌心，毛茸茸的，手感极好 。 怪不得女人喜欢揉她的。 “困不困？”沐汐清问。 段寻霜道：“本来是困的，但现在不困了。” “为什么？”沐汐清问。 段寻霜弯唇：“因为小沐同学太会说话了。” 那句告白，足以让她回味许久。 沐汐清怔愣了瞬，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她蹭了蹭女人的胳膊，低低地：“可能是小段同学教的好，所以，小沐同学才能学得这么好。” 段寻霜勾了下腿，搭在沐汐清整洁的衣衫上，凉了的温度，是否还有黏腻，沐汐清不得而知，但单薄的面料似乎有了水意，贴在腿上。 她动了动。 段寻霜眉心微不可查地拧出一座小山：“越来越会说话了。” 沐汐清得意。 但某位小段同学开始发难了：“可我没教过你别的啊。” 她意有所指。 沐汐清太聪明了，氛围也太对了，她清楚段寻霜说的是什么，也清楚话里隐藏的意思，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理解，她愿意怎么理解。 她拥有“最终解释权”这张底牌。 这张牌太好用了，额度太高了，只要她想，终其一生也无法用完。 “小段同学明明教了啊。”沐汐清无辜地。 段寻霜茫然：“什么时候。” 沐汐清狡黠：“梦里，”她故意地问，“小段同学不记得了吗？” 梦里吗？段寻霜眼底笑意荡开。 她夸赞：“小沐同学现实中，梦中，学的都很好。” 饶是再怎么淡定，沐汐清也做不到被夸时无动于衷。她想，她应该学学段寻霜这点，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处于什么位置，只要段寻霜想，都能稳稳的占据上风。 “那你要给我奖励吗？”沐汐清得寸进尺。 这也是跟段寻霜学的，在段寻霜无数次向她讨要奖励中学到的。 段寻霜笑：“奖励你什么呢？你想要什么呢？” 沐汐清不知道，她想要的都已经拥有了，爱好，爱人……都有了。 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所以，她只是在女人额头上落下一吻：“这就是我想要的奖励。” 段寻霜指腹压在沐汐清的唇上，歪了下头，凝视着面前人的唇，上面似有若无含着的水光还在。 不受控制的想到她汲取果汁时的模样，有意无意发出的水声。 她闭了下眼睛：“我想喝水。” 沐汐清了然，她翻身去给女人倒水，床头柜上的酸奶依旧没有动，像是两件装饰品，伪装着什么。 “喝慢点。”沐汐清护着女人的腰身，将水杯递到女人唇边。 段寻霜喝了几口，干涸的嗓子有了缓解，她别开头，似笑非笑：“你喝的时候，也没见你慢一点啊。” 沐汐清扬眉：“那不一样。” 段寻霜无意询问她哪里不一样，但沐汐清已经主动说了出来：“我喜欢你的。” 段寻霜看她。 沐汐清将水杯放在床头柜，像是终于发现了摆放在上面的两瓶酸奶，她抬手取了一瓶草莓味的，勾住上面的拉环，打开瓶盖。 “要尝尝这个吗？”沐汐清问。 段寻霜安静了会，薄唇轻启，舌尖快速的在瓶口点了下，带着一滴液体进入口腔。 很甜。 沐汐清说：“就喝这么一点吗？不喜欢草莓味的吗？还有一瓶哈密瓜味的。” 段寻霜依旧看她。 沐汐清摸不准她的想法，又好像明白她的想法，犹豫不决之际，她仰头喝了口酸奶，含了会，咽下。 口腔中全是酸奶的香甜，不重的香，不腻的甜，恰到好处。 沐汐清听见段寻霜很轻很轻的笑了声，她疑惑地看过去，女人只是看着她，那声笑如同幻听般。 无所谓，不是吗？ 沐汐清没有纠结段寻霜到底有没有笑，她低下头，吻住女人的唇，搅动间，带动女人品尝那瓶酸奶的美味。 轻微的水声，轻微的呼吸声，轻微的心跳声，以及隐没在黑暗中，不老实的……手。 “好喝吗？”沐汐清执着于女人的回答。 “好喝。”段寻霜如她所愿的回答。 沐汐清又问：“要再喝点吗？” 段寻霜：“好。” 于是，沐汐清将那瓶酸奶重新抵在女人唇边，小心倾斜，段寻霜扬起修长的玉颈，喝了两口。 不及沐汐清先前喂的好喝。 “去洗洗，好不好？”沐汐清耐心的问。 段寻霜点头：“好。” 卧室的暖灯被打开，段寻霜伸出手臂，沐汐清弯下腰，抱着女人，小心翼翼地往浴室而去。 真的站不稳了，头顶花洒有没有打开，段寻霜不清楚，只是时不时从花洒上滴落的水滴打在她的额头，顺着脸颊滑落。 雾气蒸腾，细小的水珠挂在发梢，俏皮的跳动，随着一阵阵的冲击，被震落，在地面汇聚。 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水。 手腕被人按住，沐汐清眼底满是不可明说的意味，头脑被雾气蒙住，差点失控。 “汐清。”破碎的声调中，段寻霜说，“好晚了。” 她没有说停下，也没有说累，只是提醒沐汐清，时间，好晚了。 “没关系，属于我们的时间才刚刚开始。”沐汐清回复。 手腕上的力气消失，女人抱住她，不再多言。 浴室的雾气，迟迟未能消散。 * 阳光顺着缝隙钻入，别墅外的那棵大树落下重重叠叠的阴影，被一同带入进卧室。在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存着一方甜蜜的小空间。 发丝在枕边交织，生物钟起不了任何作用，沐汐清长睫颤动，一点点睁开眼。 耳畔平缓的呼吸预示着身边人还未苏醒，露出的肌肤上，是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红色痕迹。 好多啊。 沐汐清描摹着其中颜色最深，面积最大的那颗形状，勾画着，回忆着是如同创造出它的形状。 想不起来，昨晚胡闹了太久，尝试了许多，直至女人毫无力气地窝在她的怀中，沐汐清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过分。 注意力完全放在那些红色的痕迹上，以至于女人什么时候醒来的她都不知道。 “早啊，小沐同学。”头顶上传来沙哑的声音。 沐汐清下意识看过去，对上那双含笑的双眸，她跟着笑了：“早上好，小段同学。” “几点了。”段寻霜问。 沐汐清这才想到看时间，她摸到被扔在枕头边的手机，按亮，在看到上面显示的时间后，她忍不住惊讶，而后是藏不住的笑：“都快一点了。” 段寻霜倒是没什么错愕的表情，手臂搭在沐汐清的腰身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昨晚睡得晚，这个点也正常。” 沐汐清点点头，但她担心向来三餐规律的人连续两餐没吃，再加上昨晚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对身体不好，她说：“我们起来吃点东西？” 说着，她想到什么：“王妈今天怎么没叫我们吃饭，该不会……” 想到一种可能，沐汐清的脸瞬间由白变红。 段寻霜被她表演变脸似的行为逗笑了，她安抚：“给王妈放假了，她现在不在这里，不用担心。” 沐汐清放下心来：“那就好。” 段寻霜逗她：“我们是合法妻妻，未来私生活不可避免，总不能一直担心这些吧。” 沐汐清抿唇，她道：“话是这么说的。” 段寻霜捏了下她的腰，引得某人扭动了下腰身。 “刚醒你就不老实。”沐汐清控诉。 段寻霜“嗯”了声：“那怎么办。” 沐汐清忍住想要对她做什么的念头，昨晚持续的时间太久，她怕伤到段寻霜，只说：“小沐同学大人有大量，不给你计较。” 段寻霜：“谢谢小沐同学。” 沐汐清碰了碰她的唇：“你再休息会，我去给你煮点吃的，长时间不吃东西，对胃不好。” “好。”段寻霜点头。 沐汐清又吻了下她，掀开被子，带起一阵凉飕飕的风，目光无意中从被子掀开的瞬间瞧见不该看的东西，沐汐清呼吸瞬间停滞。 手中细腻的触感让她想起，昨晚累到她没精力给两人换上睡衣。 “你闭上眼。”沐汐清颤声。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还害羞啊。 段寻霜红唇翘起：“不要。” 沐汐清脸红：“不行，你不准看。” 段寻霜怕她真的着凉：“好。” 她闭上眼睛。 沐汐清咽了咽，摸到扔在床上的睡衣，手忙脚乱地套上，飞快地钻入卫生间洗漱。 段寻霜睁开眼，眼底漾起藏不住的笑。 卫生间内，沐汐清瞪大了眼睛，对着镜子，一颗颗数着锁骨，脖颈上的痕迹。 锁骨上还残留着一排浅浅的牙印。昨晚段寻霜咬她了吗？她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女人没顶后的紧绷和涌涌不断的水…… “呼。”她长舒一口气，拉回乱窜的念头，洗漱完毕，整理好衣装，回到卧室。 段寻霜已经穿戴整齐，昨晚的那件衬衫，上面的扣子崩掉了数颗，已经不能穿了，女人换了件黑色衬衫。 “冰箱里有包好的饺子，吃饺子吗？”沐汐清视线从女人的衬衫上收回。 段寻霜没意见：“吃。” 半个小时后，吃完饺子的两人在客厅休息。 “小沐同学对我昨晚交出的答卷满意吗？”段寻霜懒洋洋地问。 闻言，沐汐清故意板起了脸，是教导的模样：“勉强满意吧，小段同学给出的理由合理正当，以后，我尽量少追责你用空白谋取福利的事。” 少追责，就是还会追责的意思。 “那谢谢小沐同学了。”段寻霜道。 “不用谢，是小段做的好。”沐汐清面不改色。 说完，她被自己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逗笑了。 笑着笑着，她想起了第一次来到段家，于昏暗的卧室中见到段寻霜的场景，彼时女人蒙着绸缎，温声对她说“这段时日，麻烦你了”。 时过境迁，当初的害怕转变为浓浓的爱意。 “对了，”一具温软靠了过来，段寻霜慵懒的靠在她的怀中，暖声询问：“还没问你，想要的愿望是什么。” 是当初联姻时曾许诺下的一个愿望。 看着怀中满是纵容的女人，鬼使神差的，沐汐清道：“我想要你。” （正文完） 第75章 番外：假期日常（一） 假期的第一天, 由于昨晚闹的太晚，太厉害，两人几乎没怎么动, 尤其是段寻霜, 一下午全程躺在沐汐清怀中。 女人细长的手指轻轻点沐汐清的唇上，眯起眼回忆眼前这个恶劣的人昨晚是怎么折腾她的。那根不老实的手，似乎也是先这样点在她的唇珠上。 段寻霜歪了下头，指节勾动, 挑开沐汐清微微闭合的唇, 指尖有一下每一下的按压着面前人的下唇。 柔软的, 令人沉迷的。段寻霜像是将这当成了她的玩具, 乐此不疲。 沐汐清无奈地擒住女人的手，虚虚地牵着放在下颚处，她说：“小段同学, 现在还有精力啊？” 她的语气比昨晚还要恶趣味，段寻霜感觉某处不受控制的缩了下，随后是遏制不住的，更加强烈的酸意。 女人挣脱沐汐清握着她的手, 捏了捏某个坏心思人腰间的软肉：“没精力了。” “分明是有的。”沐汐清有种不依不饶的意味, 她笑着道，“还有力气捏我。” 想到昨晚触及女人腰际和马甲线的触感，沐汐清摸了摸自己的。 也算是有的吧。 “小段同学, 我自卑了。”沐汐清突然道。 段寻霜看她，眼底有疑惑：“为什么？”女人没在她眸中寻到一丝自卑的意思，只有浓重的笑意, 她顿了顿, “是觉得技术不好, 所以自卑吗？” 沐汐清神色微动，她垂眸凝视着怀中的人，忍不住亲了亲女人的额头，真的担心地问：“有弄疼你吗？不舒服吗？” 竟然真的相信了。 段寻霜动容，她拉起沐汐清的手：“没有，不疼。” 沐汐清放下心来，低喃：“那就好。” 段寻霜低低地笑出了声。 * 简单的晚饭过后，沐汐清和段寻霜照例在别墅外面散了会步，顺着蜿蜒的小路，慢悠悠地晃动着，享受独属于两人的静谧时刻。 天际似乎也没那么遥远了，沐汐清眺望着晚霞蔓延出的橙黄色，她偏过头，看向半边面容被夕阳镀上一层半透明的相同色调的女人，暖意在心中流淌。 她晃了晃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喊女人的名字：“段寻霜。” 段寻霜回眸：“怎么了？” 沐汐清说：“没什么。”她接着喊，“小段同学。” “我在。”段寻霜发出轻微的气音。 沐汐清尤不满足，她继续：“小段。” “嗯，”女人拉长了语调，宠溺又纵容，“我在，小沐。” 挠了挠女人的掌心，沐汐清低着头，耳尖不知为何漫上一层淡淡的红意，她牵着段寻霜的手往那处两人散步休息的凉亭而去。 相对而坐，沐汐清双手撑着下巴的两边，鹿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对面的女人，无数次感慨这张脸的伟大之处，她眉眼弯弯：“小段同学，好好看啊。”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段寻霜怔愣了下，女人停滞了两秒，说：“喜欢吗？” 明知故问，沐汐清回答：“喜欢，超喜欢。”她生出些许不好意思，但还是诚实的，“我颜控。” 段寻霜挑眉。 “控你。”沐汐清慢条斯理的加了两个字。 什么时候她的小沐同学也学会说这些了，段寻霜眉宇间是轻而易举可以捕捉的暖意和爱意，女人沉思了会，说：“怎么办，我不颜控哎。” 沐汐清睁大了眼睛，等待段寻霜接下来的话。 可女人那句话已经说完了，沐汐清等了几秒都不曾听见段寻霜的声音，她眨眨眼，问：“然后呢？” 段寻霜反问：“然后什么？” 沐汐清当即就没脾气了，她抿唇，故作不悦：“哦。” 段寻霜依旧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不行，”沐汐清先沉不住气了，“你必须颜控。” 段寻霜又挑眉：“嗯？” “在我说完我颜控后，你说你不颜控，你是不是在变相说我丑？”沐汐清据理力争，“我不管，你必须颜控。” 沐汐清孩子气模样的时候，真的很可爱，可爱到段寻霜每次都想好好抱一抱这样的沐汐清。 “你在我这一直是最好的，外在和内在，都是最好的。”段寻霜和沐汐清对视，她真诚而又认真地，“你的任何样子，我都喜欢。” 沐汐清被这句话满足，哼哼唧唧地趴在石桌上，脸颊一侧的柔软被挤压，软软的，很好戳的样子。 手指蜷缩，段寻霜搭在石桌上的手动了动，跟随心意地伸到沐汐清的脸边，在后者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她食指伸出，缓而慢地戳了戳沐汐清的脸颊。 沐汐清：“……” 她发现，段寻霜不仅喜欢揉她的发顶，还喜欢戳她的脸，只是戳脸的频率比摸发顶的频率少很多，被她无意中忽略了。 现在被女人的动作带着想起：“这么喜欢戳啊。” “可爱。”段寻霜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沐汐清一直觉得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一位成年人，会很幼稚，可这两字从段寻霜的口中说出，莫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感。 勾得人心痒痒的。 沐汐清抬起头，被挤压的脸颊肉消退，段寻霜改为捏她的脸颊。 一次不满足，又捏了第二次。 “小段同学，再捏，我就要收费了。”沐汐清笑眯眯地道。 段寻霜不在意地“嗯”了声。 “小段同学，我的价格可是很贵的。”沐汐清故意道，“再捏你就要破产了。” 段寻霜漫不经心地：“没关系，我不怎么缺钱，”她理所当然，“而且，小沐老板会养我，对吗？” 偏偏这句话，理直气又壮，沐汐清辩无可辩。 “段总和人谈判也是这么能说会道吗？”沐汐清换了种方式。 段寻霜收回手：“一般情况下，不需要我出面和人谈论这些。” “……”沐汐清。 很好，在段寻霜不让她的情况下，她根本说不过她。 沐汐清感到一股甜蜜的挫败感。 “小沐老板会养我吗？”段寻霜问。 沐汐清绷起严肃脸：“放心，我之前说过，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粒米吃，你跟着我，定然不会三天饿九顿，最多只会饿八顿半。” 严肃的表情维持不了多久，在话音刚落的顷刻间土崩瓦解，沐汐清憋着笑，观察着女人的表情，唇角隐隐压不住笑。 不想，段寻霜开始思考她这句话：“三天饿八顿半，这算是苛待吧。” “……”沐汐清说，“我做手办养你。” 段寻霜笑：“好啊。” 夜幕将要落下，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沐汐清和段寻霜并肩回到别墅内。 可能是假期的第一天太过安逸，无论是在哪里，两人都能呆上许久，不觉得疲乏。 洗完澡后，两人头对着头聊起了过往的事情，沐汐清想到什么，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平板，解锁，点开一部动漫。 是段宁还在家时，三人看的那部，当时段寻霜眼盲尚且无法看清，全程由沐汐清在她耳边一一讲解。 现在，段寻霜眼睛复明了，沐汐清想要她亲自看一遍，赏析这部动漫完整的剧情，看看里面炫彩的画面，感受其中真挚的情感。 “这是你当初带我看的那部。”很肯定的话语，仅仅是听见动漫电影正片开始后的音乐，段寻霜就分辨出来了。 沐汐清点头，埋头进段寻霜的怀中：“对啊，这次换你给我讲解。” 段寻霜应：“好啊。” 这部动漫，沐汐清每年都会重温，但今年重温的次数过多了，加上还没来段家前看的那次，这次已经是今年的第三次重温了。 沐汐清对于剧情早已烂熟于心。 耳畔边，响起女人轻柔的讲解声，伴随着剧情的展开缓缓流淌。 段寻霜音色是温柔的，语调是缓慢的。 对剧情好像有了不一样的理解，沐汐清闭上眼，沉寂其中。 两个小时的影片，在段寻霜娓娓道来的叙述中，变得更有意思了，也让沐汐清对这部影片的喜爱程度更上一层。 她突然很想让所有她喜欢的影片，都经过段寻霜的口，叙述一遍。 但这太累了。 沐汐清从女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吻了吻女人的喉咙，拿起一早准备好的水递给女人：“嗓子干不干？” “有点。”段寻霜接过，喝了几口润喉，“我讲解的，小沐同学喜欢吗？” “喜欢。”沐汐清点头。 铺垫完成，段寻霜勾唇：“那……小沐同学要不要奖励我一下？” 在这等着她呢。沐汐清心底发笑，她怎么就忘记了，段寻霜可是很会为自己争取奖励。 沐汐清明知故问：“小段同学说说，你想要什么奖励，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满足你。” 早就摸清楚了女人的性子，段寻霜从来不会讨要让她为难的奖励，有时进退有度的让人心疼。 沐汐清眼神暗了下来，她希望段寻霜能提点过分的要求，能违反她给的先决条件。 然而，女人还是一如往昔，她点了点自己的唇，无声地暗示。 这怎么能算是奖励。 沐汐清吻住女人的唇，由浅入深，细细品味…… 一吻完毕，沐汐清顶着微微红润的脸庞，白皙的手抚上女人的脸庞，告诉她：“笨蛋，奖励不是这么要的。” “那是怎么要的？”段寻霜问。 沐汐清：“一般来说，要的应该是你平时想要，但无法轻易得到的东西，知道了吗？” “可我已经拥有我最想要的了。”段寻霜吻了吻沐汐清的手，她说，“对于我来说，奖励是增加你我情感的小媒介。” 段寻霜难得羞涩，她咬着沐汐清的耳朵，说，“你是我妻子。” 第76章 假期日常（二） 假期总是平静而享受的, 和爱人在一起，这种享受无疑会提上几个度。沐汐清坐在小画椅上，一只腿习惯地翘在画架的下方的支架上, 整理过往练习的画册。 段寻霜搬了个小软凳坐在沐汐清身边, 女人坐姿规整，没有像沐汐清那样随意，她静静地看着沐汐清翻阅着速写本，一幅幅或只有大轮廓或完整的画面形象展示在眼前。 在这次放假前, 段寻霜很少这么长时间的陪着沐汐清在对方这片静谧的空间观赏, 一是在沐汐清来段家前她没有机会, 二是眼睛复明后, 沐汐清自身在段寻霜空闲的时间内很少出现在画室中。 当翻到某页时，沐汐清的手微不可查的顿了下，随即镇定自若地翻动下一面。但那停顿的一秒足以让女人察觉到。 更何况, 段寻霜的目光一直落在速写本上，她抬手按住沐汐清翻动的手，眼底隐隐有笑意流露，指腹挑开沐汐清压着的腕, 翻回到上一页。 “这是我吗？”段寻霜食指弯曲, 指骨点在速写纸上问。 从画面中人的眉眼中，一眼便能认出是谁，这也是翻到目前为止, 沐汐清五官画得最好的一副。 前后对比太过明显，即使是旁观者，也能立刻注意到前后的差距。 沐汐清勾起垂落在耳边的碎发, 随意地别在耳后, 余光瞥见女人期待的眼神, 她弯唇：“嗯，目前为止，五官画得最好的一张速写。” “这倒是。”段寻霜轻笑一声。 沐汐清：“……所以你也觉得，我之前五官画得不好看。” 段寻霜被她抓住字眼，也不否认，她举手投降：“我错了，我认罚。” 沐汐清笑出声，大大方方接受自己在这方面的不足之处：“没办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画不好人的五官，画出来的，要么相似度极高，要么没有辨识度。” 她总结性的：“五官是世界上最难画的。” 段寻霜搭在沐汐清的手腕，她说：“后面有进步了。” 沐汐清说：“谢谢你夸我，我也觉得。” 段寻霜笑而不语。 正要继续翻看后面的画面时，她突然出声了：“这张是你什么时候画的。” 按照这幅的时间来推算，那时的沐汐清还没有答应和她在一起，可却已经在速写本上以她为原型画了幅速写。 虽然速写与其它的画种不一样，很少有人用速写描摹爱人的样貌，但沐汐清不一样，速写贯穿她的职业生涯，她画出的意义，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她期待着。 沐汐清明白她的意思，笑着侧过脸：“嗯……之前想到你，无意识中画的。” 她补充：“其实画之前，我并没有想要画你，可能是那一瞬间的灵光闪过，手也跟着无意识的摆动了起来。” 回顾当时，沐汐清只觉得惊讶，就像是那日数字雕刻模型手办时，她也是如此，竟然以段寻霜的五官为原型，雕刻了模型的五官。 或许是在那时，她对段寻霜就上心了，只是不确定当初，是因为联姻的认命，还是别的情感趋势。 但总归，是两人之间的小见证。 沐汐清合上速写本，她记得段寻霜的自夸：“要不要向我展示一下你的画技？” 段寻霜看了她一眼，哑然失笑，她问：“你想让我画什么？” “你会什么？”沐汐清问。 段寻霜低笑着道：“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大概只会幼儿园作画。” 她设计的那枚戒指，她有审美，能够设计出想要的戒指形状，点缀，标明各种，自己能看懂就可以了。 沐汐清不为难她，本意也没有让她做这个的念头，她放下速写本，宛若无骨的生物般，换了个方向，软软的靠在段寻霜的身上。 指尖残留着微末的炭笔灰，空闲的手抬起段寻霜的手臂，仰头看向低头看她的女人，沐汐清唇角扬起一抹小而浅淡的弧度。 又要做坏事了。这是段寻霜总结出来的一个小规律，沐汐清每次想要做一些小坏事时，总是会对她露出这种无害的笑容。 偏偏她抵挡不住。 段寻霜揽了下怀中人的腰身，中间有部分的悬空让她有些担心沐汐清会不会掉下去，但很显然，她低估了沐汐清身体的柔韧性。 沐汐清灵活地扭动了下身体，往段寻霜怀中蹭的更狠了，她将女人的手臂搭在胸口，干净的手将女人的衬衫袖子往上捋了些。 沾有炭笔灰的指尖在女人的手臂上勾勾写写着什么。 女人的肌肤过白，浅灰色的炭笔灰在上面留下显眼的痕迹。 指尖游走时，带来电流般的酥麻痒意，段寻霜鸦羽般的睫毛颤动着，歪着头看怀中人在她手臂上写的是什么。 “小沐专属”四个字映入眼帘。 段寻霜失笑，这是在给她盖章吗？ 写完后的某位小沐同学，扬了扬脖子，指了指段寻霜手臂上的四个字，又指了指自己，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小段同学，看见了吗？”沐汐清问。 段寻霜笑：“看见了，专属于小沐同学的小段同学，对吗？” 沐汐清满意：“觉悟很高。” 段寻霜指尖落在沐汐清的锁骨上，学着对方的样子，在她的皮肤上写字。 女人手中并没有沾染到炭笔灰，但根据落下的每一笔的笔画和走向，沐汐清分辨出女人在她锁骨上写了什么。 “小沐同学”。无形的字体陷入。 两人心照不宣，对视而笑。 沐汐清有些失神，凝望段寻霜数秒，指骨分明的手抚上女人的后脑，微微向下压，与此同时，她腰身借力，上半身抬起，含住女人的红唇。 舌尖钻出，在女人的唇瓣上点了点，像是在知会女人接下来的动作般，舌尖又在女人的唇瓣上滑动了下，继而探入女人的唇，逗弄起来。 “不老实。”绵长的吻后，段寻霜道。 沐汐清失力，仰靠在段寻霜的怀中，气息不稳，舔了下泛着水光的唇，声音已然含着得逞后的笑：“哪有不老实。” 她向下滑了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满足的喟叹声：“好喜欢这样的生活。” 和爱人一起，在慢生活中，寻找一方舒缓心灵的静谧之地。 段寻霜：“很安静。” 沐汐清翻身坐回小画椅上：“等我会。”她起身走到画桌边，打开那方从未用过的大型显示屏。 段寻霜疑惑地看向她。 沐汐清将笔记本电脑投屏到大屏幕上，手指在数控板上滑动着，不多时，她抬眸望向大屏幕上的内容。 是一张张照片。 沐汐清窝回到段寻霜的怀中，拿着操控的遥控：“想看看我以前拍的照片吗？” 段寻霜唇角的笑容扩大几分，她原以为沐汐清要给她看的是从前的照片。那些照片，段寻霜有不少，有自己拍的，也有别人传给她的，都被她保存好。 可从前沐汐清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她并不知晓，远处的观赏和近处的观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想看看沐汐清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一张张照片在有序的排列下铺满整个屏幕，沐汐清按了下遥控器，从第一张照片开始播放。 镜头聚焦下的风景，动植物在段寻霜眼中展开，大多数是景物，偶尔会出现一两张人物闯入镜头中的情景。 沐汐清单手把玩着段寻霜的手指，随着最后一张照片的播放完，所有的照片像一开始那般，铺满整个屏幕。 段寻霜回味。 沐汐清要去吻女人，不小心点了下遥控上的一个键，顷刻间，反应速度极快的屏幕上跳转出一幅幅画，大多是插画，水粉画和少量的油画。 余光瞧见屏幕的闪动，沐汐清下意识看过去，段寻霜也跟着看了过去。 沐汐清主动道：“这是我近些年挺喜欢的一位小画家画的，她的风格我蛮喜欢的。”她看着女人说，“我之前给你发过一张水粉画，就是你说阴影有点问题的那幅，就是临摹的那位小画家的。” 段寻霜对此有印象。 大屏幕中有几幅画有点眼熟，和那人的风格很像，段寻霜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会，在寻到几张有所熟悉的画后，她说：“那位画家……” 沐汐清以为她有兴趣，继续道：“近些年，在画圈蛮有名的，我起初是因为网上流传的一幅插画知道她的，后来发现她也会在网上发一些她画过的水粉，油画之类的。” 段寻霜若有所思：“你说的那位小画家，我好像认识。” 沐汐清惊讶：“啊？” 段寻霜笑：“应该是之前教我画画的那位。” 沐汐清：“那么巧吗？我之前还想找她约个稿呢。” 她记得段寻霜说过，后来那位小画家忙着恋爱，没时间教她了。不过，小画家账号的确发过有关恋爱的内容。 段寻霜笑：“她挺好说话的，要我给你们搭个线吗？” “算了吧。”沐汐清笑着拒绝，“以后有缘再说吧。” 段寻霜：“好。” “对了，”沐汐清眼里有星光闪烁，她将遥控器递给段寻霜，调回到之前的照片：“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嗯？”段寻霜的视线凝刻在大屏幕上。 沐汐清笑了笑，她护着段寻霜的头往自己身边靠，唇凑近女人的耳朵，故意低声道：“女主角，”她说，“我的镜头里面缺少女主角。” 段寻霜眉宇间的温柔舒展开，她问：“然后呢？” 沐汐清也笑了：“以后，我的镜头聚焦于你，”她不好意思地含住女人的耳垂，“你给我当主角，好不好。” 段寻霜的心跟着跌进柔软的云层中，她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