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扛纛者:一人一刀镇守一城惨绿少年阿日》 第1章 离阳城最后一个远征军,陆长生 “不可能!” “哗啦!”一声,酒坛、酒碗摔落一地。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满眼通红,下巴胡须在微微颤抖,显然是出离了愤怒。 此人正是北莽国流沙郡的郡守秦纲。 秦纲一把抓起匍匐在地上的士兵,咆哮着说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士兵浑身是血,眼中尽是恐慌的神色,“死了,全死了!” “他不是人,他是魔鬼,他手中的刀是魔刀!” “一刀一刀,杀光了我们所有人!” 秦纲目眦欲裂,抓紧士兵的衣领,“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们告诉过我,离阳城只是一座小城,只有一个人在守城,他怎么可能一人杀了我流沙郡一百精锐?” “王峰呢?” 王峰是秦纲的手下心腹大将,武艺已达三品巅峰之境,沙场上出生入死多年,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 这一趟攻打离阳城,就是由王峰带队。 士兵喃喃说道,“死了!” “他第一个死的,一刀,就一刀,被劈成了两半,五脏六腑流了一地,好惨啊!” 秦纲的手抖了一下,王峰被一刀劈死了? “那人到底是什么境界?不是说他只是区区二品武夫吗?” 士兵眼中浮现出一个身影,清瘦,颀长,披头散发,孤身一人站在离阳城头。 一手扶着那杆破旧的大旗,一手握着肩头的大刀。 一个人,一把刀,一杆大旗。 孤独、凄凉,无尽的萧瑟! 却如同天神一般,镇守离阳城,死战不退。 这些年,无论是围城,还是偷袭,还是秦纲来到流沙郡之后,聚集了一百多名的精锐,依旧不能攻破城门。 士兵的身子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是个疯子,他根本就杀不死!” “我们射了他十多箭,砍了他几十刀,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可他就是不退,他根本就不怕痛,因为他只会做一件事!” 秦纲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士兵,“他只会做什么?” 士兵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他只会杀人!” 秦纲将士兵重重地掼在地上,顿时脑袋开瓢。 “既然都死了,你也没有活着回来的必要。” 随即秦纲转身走到墙壁处,对着阴影说道,“孙立均误我!” “他让我来北莽,来代替他的位子。他告诉我流沙郡一切太平,他只是老了,想回上京养老而已。” “他在坑我!他给我留了一个烂摊子,六年了,连离阳城都没有打下来,却一直瞒着上边,说流沙郡太平无事。欺君罔上,孙立均实在该死!” “我要将此事上报朝廷!” 墙壁的阴影处有人发出细微的声音,“不可,孙立均老奸巨猾,六年了,他一直压住此事,他恐怕早已知道压不住,提前卸任到上京任职去了。” “他将离阳城的事情压了六年,到你手中却爆发了,恐怕于大人的前程有影响啊!” 秦纲的嘴角抽了抽,“这头老狐狸,我说他怎么舍得郡守这块肥缺,原来是挖了个大坑给我。” “我来北莽时日不多,哪里有孙立均这般根深蒂固,闹到京城去,恐怕也是我吃亏。” “去,将王林请来,让他带领流沙郡所有精锐兵马。这一次,我就不信不能将离阳城给踏平!” 离阳城,血腥味还没有散去。 城楼下,有一群老弱妇孺在低头捡拾。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汉从一具尸体上脱下一双带血的鞋子,套在自己的脚上,看起来很合脚,便咧嘴笑起来。 旁边一位干瘦大婶说道,“李瘸子,你只有一只脚,弄两只鞋子做什么?” 李瘸子将另外一只鞋子放进腰间的袋子中,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嘴,“穿一只留一只,准备好过冬啊!” “潘嫂子,你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潘嫂子摇摇头,“这些人衣服都被砍烂了,想找一件完整的都难。” 李瘸子说道,“多找几件缝补一下也就成了。” “这些贼子身上的东西都不要浪费了,我们离阳城被封锁了这么多年,啥都缺啊!” 潘嫂子抬头看向离阳城,上面有一杆写着“汉”字的泛黑旗帜在迎风飘扬,旗帜下面坐着一个人。 一个披头散发,握着一柄黑黢黢大刀的人。 “唉,六年了,也不知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我们苦,长生更苦哇!” 李瘸子也依靠在拐杖上,浑浊的目光投向城头,“是啊,长生一个人,守着离阳城,守着我们这些无用之人,整整守了六年。” “他才是最苦的人!” 这时,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似乎寻到了什么好东西,蹦蹦跳跳的就跑上了城墙。 她来到城头之上,对着一个浑身是血、披头散发,倚靠在大旗之下擦拭大刀的男子身前,“长生哥哥,我找到了好东西,你尝尝。” 男子没有任何反应。 女孩上前一步,用小手将男子垂下的长发撩起,露出一张带血的脸,眼睛通红得像烧红的铁炉。 似乎被惊动,男子一把握住手中的大刀,一股杀戮的气息弥漫开来。 女孩被吓得跌倒在地,强忍着泪花在眼眶中打转,“长生哥哥,是我,我是柳儿!” 男子似乎清醒过来,眼中的鲜红逐渐散去,变得有些明亮。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将血迹擦拭,便露出原本的面目。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略显消瘦,却有一份超出年龄的刚毅。 陆长生! 离阳城最后一个士兵! 大汉远征军,最后一个士兵! 陆长生放下大刀,朝小女孩抱歉一笑,“柳儿,是你啊,我吓到你了吧?” 柳儿是何寡妇的女儿,今年刚刚六岁。https:/ 在柳儿出生的那一年,她的父亲就战死在离阳城。 她甚至从来没有走出过离阳城。 柳儿见陆长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便不再害怕,站起身来,摇摇头,“我不怕的,长生哥哥是为了保护我们,保护离阳城才变得这么凶的。” 陆长生挤出一丝笑意,“柳儿,你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啊?” 柳儿伸出小手,将小块东西塞入陆长生的口中。 一丝甘甜融化进心田。 是糖。 柳儿脸上露出的笑,“长生哥哥,甜不甜?” 陆长生点点头,“甜!” 柳儿更加开心,“我很久没有吃过糖了,上次吃糖还是过年的时候长生哥哥给我的糖。这包糖被扔在墙角,没有人看它一眼。我看到有蚂蚁围着它转,就知道是糖,长生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陆长生伸手在柳儿的头上摸了摸,“柳儿最厉害了,你把糖带回去给你母亲吃,她会更开心的。” “这里风大,你别被吹走了。” 柳儿蹦蹦跳跳地下了城头,往家中跑去。 直到柳儿的身影消失在街口,陆长生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城楼之下。 一百来具尸体,已经被城里的百姓收拾干净。 但凡身上能有用的东西,都会被留下来。 封城六年,离阳城内物资匮乏到了极致,哪怕被砍下来的碎布,也会被留下来洗干净,缝缝补补做成衣服或者鞋子。 还有那些弓箭、刀枪,都会被留下来,或修补,或重新锻造,做成农具。 至于尸体,离阳城的百姓还没有沦落到吃人肉的地步。 在城楼外挖了个坑,一把火就烧了。 烧人的味道有些冲,但总比腐烂之后的气味要好一些。 至少不会传染疾病。 陆长生看着李瘸子最后一个进入城门,这才将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大刀上。 这是一把黢黑的大刀,武王留下来的。 当年他跟着武王从京城出发,来到离阳城。 六年过去了,武王留下的东西,便只剩下一杆大旗,一把大刀。 不,还有那句时刻盘旋在陆长生心头那句话。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想起武王经常说的这句话,陆长生感觉身上的血又热了一些。 这一次,杀了一百人,身上留下了三十七处伤口。 有些伤口放在寻常人身上是致命的。 现在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越杀戮,就变得越强。 陆长生是在武王死后才发现自己拥有这样特殊的能力。 每次杀戮之后,功力便会增长,身体创伤恢复的速度就会更快。 而且杀死的敌人越强大,他增长的幅度就会越大。 就像今日杀的这一百人,就要比上个月杀的那些普通士兵,来得猛烈许多,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力量。 这种强悍力量带来的感觉,让陆长生微微有些心安。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到了什么境界,总是比以前又强了许多。 大旗猎猎作响,陆长生仰头看向这面已经有些发黑的旗帜,感觉身体有些冷。 这面大旗已经屹立在离阳城头六年了。 每打退一次敌人进攻,陆长生就会用血涂抹一下大旗。 他只是想告诉武王在天之灵:大旗还在,离阳城还在,大汉的百姓还在! 只是堂堂大皇子武王身死异乡,大汉竟然没有掀起波澜。 远征军只剩下陆长生一人,苦等六年,大汉没有派来一兵一卒援助。 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汉,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长生很茫然! 被围攻六年,被封锁六年,离阳城与世隔绝,外界一点信息也没有! 已经坚守了六年,还要坚守多久! 身上的血,是否有一天会流干? 如果自己有一天,抵挡不住,被杀死,被屠城,远征军是否会如同风儿一样,无影无踪地消失在这天地间? 一阵马蹄声传来,如同阵阵雷霆之声。 陆长生扶着大旗站起身来,手中紧紧握着大刀,眼眸看向远方。 这一次,敌人来得好快! 来得好多! 密密麻麻,怕是有上千人。 其中不乏高手! 陆长生的双眼逐渐变红,手中的大刀指向滚滚而来的大军,仰天咆哮: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敢犯大汉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第2章 长公主的愤怒 京城! 大汉的京城早已不在长安,而是临安。 原本的京城长安已经被北莽占据,变成了北莽治辖的一个州府。 六年前大汉宫廷的一场巨变,帝位骤然更替,接任者远不如前任励精图治,只顾贪图享乐,寻仙问道,奸臣当道,党争不止,天下动荡不安。 让与大汉相争多年的北莽终于寻到了机会,挑起边界纷争,然后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杀得大汉将士丢盔弃甲,皇帝一路逃奔到了杭州。 大汉朝廷企图借助长河天险,与北莽抗衡,苟延残喘。 临安,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在临安城内,新修建的皇宫虽然没有长安城的庄严、恢宏,却因为江南世家的鼎力支持,修建得富丽堂皇。 据说光皇宫地面上的金砖就铺了几千斤。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皇族给予江南世家的回报也是令人瞩目的,一人入阁,三人封侯,世家弟子得以重用。 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中,有一座宫殿因为过于简朴、肃穆,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没有人敢瞧不起这座宫殿。 因为这座宫殿里面住了一位特殊的人。 当今圣上的亲妹妹,监国太子的亲姑姑,长公主刘秀珠。 长公主的身份原本已经极为显赫了。 然而刘秀珠能让世人侧目的最主要原因在于她的军功显赫,在于她的不畏生死抵抗北莽入侵。 自从北莽入侵以来,大汉文官求和,武将怕死,皇族将领先后败北,皇帝吓出重病瘫痪不起,举国上下一片悲哀,以为亡国灭种之日将至。 长公主刘秀珠在此生死存亡之际,挺身而出,巾帼不让须眉,率先士卒,带领大汉将士与北莽大战七场,尤其是在命悬一线的赤壁之战中,用计火烧北莽八千战船,逼得北莽不能渡江追击,形成了目前的划江而治的局面。 自此,长公主摄政,稳住了半壁江山。 有诗为赞: 南渡江山底事传,扶危定倾赖红颜。朝端和议纷无主,江上敌骑去复还。军舰争前扬子险,英姿焕发鼓声喧。赤壁一战垂青史,若个须眉愧尔贤! 此时长公主府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敢高声大语,显得极为规矩、肃穆。 一位面白无须的老者匆忙前来,站在门口的女侍卫杨影并没有喝声喊住,也并没有向往常一样拦住搜身。 因为这个老者不是一般的人,而是服侍过三朝皇帝的太监高松。 当初武王殒命离阳城,景帝突染疾病,景帝之弟刘能以胞弟身份坐上金銮殿,内外不服者众多。 刘能大开杀戒,血洗朝野,杀得血流成河,方才坐稳皇位。 而景帝的心腹太监高松在桓帝刘能身边依旧如鱼得水,备受宠信,便能证明高松的能力和手段。 然而让杨影侧目相看的还不是高松的能力,而是他走路时脚下没有一点声响。 光凭这份内力,这皇宫之中,武艺能胜过高松的人,恐怕不超过一手之数。 高松朝杨影点头示意,便跟着她快步走入宫殿,走过回廊,便到了一处小屋。 这是一间书房,寻常人家的书房一般,只有一张书桌,一个沙盘,一张地图。 然而高松一脚踏入书房的那一刻,又将脚收了回来,微微抬头看向书房内的人。 一个女人,很美的女人。 一袭如瀑布的长发及腰,一身还来不及换下的军旅劲装,将她的姣好的身材包裹得前凸后翘,分外动人,英姿飒爽。https:/ 最动人的还是她那张脸,肤若凝脂,吹弹可破,那长长的眼睫毛下是一双动人心魄的美眸。 高挺的鼻梁下,动人红唇,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吸一口。 然而没有人能真正上去吸一口,但凡略微透露一点念头的人,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大汉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女人。 死在她手上的北莽将士成千上万。 被她亲手斩杀的奸臣头颅至今还悬挂在午门示众。 她,便是大汉的长公主,刘秀珠。 刘秀珠微微抬眉,目光扫向门口,“老东西,你这一脚走了进来,又缩了回去,算是怎么回事?” “莫非担心我这小小的书房,还能藏着砍下你人头的刀斧手?” 高松满脸皱纹的脸顿时挤成了一团,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奴婢高松参见长公主!” “未经长公主许可,奴婢岂敢逾越。” “而且,长公主要奴婢的这颗人头,奴婢立刻双手奉上。当然,长公主英明神武,留着奴婢的脑袋多为大汉做点跑腿的事情,奴婢也是愿意的。” 刘秀珠冷哼一声,“都说内务总管高松是头千年老狐狸,你连我皇兄的寝宫都是直来直往,无须通传,我这小小的书房,还能拦得住你的脚?” 高松的背已经弯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容,“因陛下身体欠恙,需及时用药,所以便免了一些规矩。” “长公主杀伐果断,令行禁止……” 刘秀珠手一挥,打住了高松的话,“废话少说。” “高松,我知道你以前眼中只有皇上,现在眼中只有太子,这是好事。你忠于皇上或者未来的皇上,这才是你职责所在。” 高松连连点头,“长公主英明!” 刘秀珠继续说道,“你伺候太子,我平日里也不找你。只是今日有事,须得问你一声。” 高松连忙说道,“长公主吩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秀珠直起身子,走到墙壁前,摇曳的烛光将她妙曼的身材照射得分外动人心魄。 只是高松纹丝不动,低头看着地面。 毕竟,看了也动不了。 “高松,你以前伺候过我伯父,又伺候过我父皇,是宫里的老人,我且问你,那传国玉玺到底在何处?” 传国玉玺,乃大汉立国之初,太祖皇帝斩白蛇而从蛇腹中得来的一块皎洁白玉。 由龙虎山掌教天师亲自镌刻,环刻双龙戏珠图案,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 得玉玺者,为正统帝位。 然而桓帝上位之时,传国玉玺便已丢失,因此才有桓帝登基名不正言不顺之说。 高松听得刘秀珠问道传国玉玺之事,便说道,“回禀长公主,传国玉玺自景帝驾崩之后便杳无音讯,当年先皇也是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的亦未寻到,此事长公主应当知晓一些。” “这些年,奴婢也在四处打听传国玉玺的下落,只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刘秀珠目光留在了墙壁上的地图上,“长安”两个字分外刺眼,刺得心里滴血。 传国玉玺的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高松到底知不知道,谁也不清楚! “高松,我这些日子忙于战事,几日没有见到太子,你如实告诉我,太子这些天做了些什么?” 高松连忙答道,“回禀长公主,太子殿下每日都在刻苦学习,早起练拳,午后练枪,平日里都是跟着太傅等人学习治国理政。” 略微停顿之后,见刘秀珠眼中有怀疑的神色,高松继续说道,“太子殿下最近用功刻苦,连太傅都说,如此以往,精益求精,太子可追赶圣贤。” 刘秀珠在高松的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便说道,“我皇兄病重,早已不能料理政务。太子已成年,早些将这些朝政事务上手,我也好集中精力放在战事上。” “高松,你也是伺候过三朝天子的人,太子绝对不能再走我皇兄的老路,你可给我记好了。如果太子被你们带偏了,休怪我翻脸无情!” 高松连连点头,“长公主放心,太子殿下天赋异禀,奋发有为,有长公主摄政,文武百官拥护,必定能成为圣明之君。” 刘秀珠挥了挥手,示意高松离去。 和这头老狐狸说话,着实有些累,又套不出有用的信息来。 高松识趣地行礼后转身离去,走到门槛处时,又听到刘秀珠在身后说道,“高松,我近日里时常听到后宫中有哭泣声音传来,你作为总管太监,有些事情得管一管,皇上病重,太子年幼,可别在这个时候后宫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高松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很快地隐藏起来,“长公主说得是,主要是因为皇上龙体欠恙,后宫中的后妃、宫女心中担忧,难免有悲痛哀伤之情流露。” “我一定谨守宫门,会让后宫太平无事,让长公主能专心于战事,不为后宫琐碎之事操心。” 高松见刘秀珠转过身去,便再次恭敬行礼后,转身离去。 刘秀珠看着墙壁上的地图,挺拔的娇躯一动不动。 目光先停留在长安。 长安,长安,何时才能长治久安啊? 曾经万国来朝的帝都,竟然成了北莽的坐镇中原的州府,成为入侵大汉的指挥中枢,何其让人意难平。 如果武王在世,如何能容忍这等事情发生? 想起那个曾经叱咤风云、战无不胜的武王,刘秀珠的目光便落在了西域的偏陲小城,流沙郡离阳城。 大皇兄,你这样不可一世的人,你这样武功盖世的人,怎么可能在一个小小的离阳城陨落呢? 当年三万大汉远征军,全部葬身西域,至今连尸骸都无法回归故土! 大皇兄,你如果还活在世上,皇族之中,怎么会逼得让一个女流之辈在前线冲锋陷阵,怎么会将大好江山拱手相让,怎么会迁都临安? 临安,临安,岂有平安? 想起这些,刘秀珠一拳砸在墙上,墙壁瑟瑟发抖。 “杨影!” 一道娇小的身材闪入,正是刘秀珠身边的心腹杨影,“长公主!” 刘秀珠问道,“那老东西出了宫殿之后,去了哪里?” 杨影说道,“高松去了太后的慈宁宫方向。” “那边守卫森严,高松武艺又高,我便不敢追过去了。” 刘秀珠美眸微眯,“你做得对,高松这样的人,牵涉太深,不易打草惊蛇。” “东宫那边可有确切消息?” “太子这些日子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何荆州知府任命还没有用印?为何益州水患的赈灾银两、粮食还没有拨付下去?” “他难道不知道,多拖一天,就会淹死、饿死更多人吗?他既然一直在太傅身边学着料理朝政,难道太傅也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杨影迟疑了一下,“长公主,太子他……” 刘秀珠秀眉微蹙,“不要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杨影这才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迎着刘秀珠的目光说道,“太子这几日根本就没有接见太傅。太傅、太尉、太子太保等官员都进不了东宫!” “什么?” 刘秀珠神色一峻,一股杀气便散发出来。 这股杀气不是她自身就有的,而是多年的沙场征战养成的。 “太子到底在干什么?” 杨影知道有些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以长公主的性子,迟早会知道的。 “太子这几日去了两趟怡心宫,其他时间,便是整日里与刘必安献上来的五名扬州少女歌舞嬉戏,饮酒作乐!” 杨影鼓足勇气说完,等待着刘秀珠的暴风骤雨。 然而并没有,刘秀珠只是站在那里,秀美的脸庞上有些涨红。 沉默! 沉默才是最无声的愤怒。 “走,去东宫!” 第3章 杀戮,荒谬的东宫太子 东宫。 还未走到门口,便能听到欢声笑语,靡靡之音传出。 显然,里面很热闹,很开心。 太子刘寰很高兴! 他是有理由,有资格高兴的。 像他这样的出身,如果参照往日历史的轨迹,他最多能当个闲散王爷也就冲顶了。 然而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六年前,景帝一场大病驾崩了,铁定的继承人武王又死在了远征的路上,他那便宜亲爷爷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帝。 似乎是水土不服,亲爷爷才坐了半年的皇位,就因一场疾病跟随着自己的哥哥而去。 刘寰的父亲刘琪顺利登基。 或许是上天眷顾刘寰,刘琪好道,服食了过量的丹药,练功练岔了,练成了个半身不遂偏瘫。 人虽然还吊着一口气,已经不能理事,便匆忙立了刘寰为太子。 只等刘琪嗝屁,刘寰便能登基为帝,号令天下。 想起坐上金銮宝殿的那一刻,刘寰便将身边一个穿着清凉、媚眼如丝、胸口饱满的少女紧紧地搂进怀中。云九小说 他倒了一些酒水在那白皙动人的深壑中,然后埋头一吸。 香酥糯软,香辣爽口,回味无穷。 “咯咯咯!” 怀中少女吃痒,便娇声笑起来,“太子殿下,你怎么拿人家这里当酒杯啊?” “好痒啊!” 刘寰虽年少,可是父皇刘琪好修仙自顾不暇,长公主常年在外征战,下边的太监一味讨好纵容,劝他嬉笑玩耍,早已熟知各种花样。 “箫咪咪,果然名副其实啊,这样的好本钱,不好好玩耍一番,岂不是暴殄天物啊!” “我不仅要将你这里当做酒杯喝酒,还有一处,可开怀畅饮一番。” 这名叫箫咪咪的歌姬,正是刘必安送来的五名扬州少女之一。 她歌舞一般,胜在身材傲人,会察言观色,颇得刘寰欢心。 箫咪咪用手环绕着刘寰的脖颈,娇声说道,“太子殿下又欺我年少无知。” “我这身上哪里有那等去处,岂不是身子漏水啊!” 刘寰的手在箫咪咪身上游走,探到一处,便嘴角微扯,“好你个萧咪咪,你还说没有那等好去处。你越发调皮了,等下我非得治你个欺君之罪不可。” 箫咪咪假意害怕,“太子殿下饶命啊!” “我只是年幼无知,哪里知道会有这等情形出现,又哪里知道太子殿下的手一经过,它便有如此变化。” “果然是太子殿下乃真龙天子,言出法随,法力无穷啊!” 刘寰一听此言,正中下怀,对着箫咪咪的香唇咬了一口,朝着下方说道,“刘必安,你果然懂我的心思。” “你每次送上来的礼物我很满意,你说,这次想要什么赏赐,我都应允了你。” 下首一个白胖男子立即走上前,极为谦卑地跪地行礼,“太子殿下仁厚,些许事情都是微臣应该做的事情,岂能向殿下讨要赏赐呢?” 刘寰张嘴,接住箫咪咪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葡萄,一口咬下,汁水甘甜爽口,让刘寰心情大好。 “刘必安,你果然是个识大体的人,不骄不躁,不居功自傲,是个能成大事之人。” “你上次不是说想外放吗?说说看,你想去哪里?” 刘必安肉嘟嘟的脸上微微颤抖,眯眯的小眼有惊喜的光芒闪烁,却让他极好的隐藏下去了,“殿下,虽然我想外放为国出力,为朝廷效力,可是我舍不得殿下啊!” “能在殿下身边鞍前马后,我这辈子也是知足的。” 刘寰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情,“必安啊,你的一片孝心,一片忠心我是知道的。” “你在宫中,围着我转,让我开心,我也舍不得你。” “只是现在世道大乱,天下不安,朝廷缺人,尤其缺像你这样的人才为我大汉守护一方。” 刘必安连磕了三个响头,眼中有泪花闪烁,“殿下,是我格局小了!” “我只看到了忠孝,殿下看到的却是天下苍生啊,是我大汉天下啊!” “殿下,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哪里最危险,就让我去那里吧!” 刘寰点点头,“好,朝廷有你这样忠肝义胆之人,天下何愁不定,北莽何愁不灭!” “先前荆州知府告老还乡,还没有补上。我也是物色了许久,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现在荆州还缺一个知府,太傅他们报了个人选上来,我不是很满意,你去顶这个缺吧!” 荆州知府! 这可是五品实职,肥缺啊! 关键在于一州知府,掌握辖区军政大权,叱咤风云,相当于一方诸侯。 多少人,奋斗一辈子,也爬不上这样的位子。 而今日,监国太子应允他当上荆州知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要知道,数月之前,他刘必安还只是一个小财主而已,假借刘氏宗亲的关系攀上太子。 果然,想要当官,就要找那个最大的官。 当今大汉天下,在这临安城内,皇帝病重不理朝政,这最大的人物便是太子刘寰了。 刘必安泪流满面,“太子对我恩重如山,我必当肝脑涂地,精忠报国,以报太子知遇之恩。” 刘寰感觉怀中的箫咪咪已经融化成水一般,知道是时候血溶于水了,便对刘必安说道,“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等明日我与姑姑说了之后,你便可以去上任了。” 刘必安正要谢恩,一个人影飞了进来。 有刺客! 两人从刘寰身后飞出,在空中抓住了人影。 人影哭喊道,“太子殿下,是我,别杀我!” 刘寰本来吓得差点将怀中的箫咪咪给扔出去,抵挡刺客了,听着声音耳熟,便定睛一瞧,“小罗子,是你!” “你这是做什么?” 飞进来的人影正是刘寰宫里的小太监罗生。 罗生死里逃生,连滚带爬地跑向刘寰,“太子殿下,来了,她来了!” 刘寰闻言,原本带有些醉意的脸顿时吓得煞白,“不会吧!” “她到哪里了?” “快,把她拦住,你们快撤!”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冷清的身影,一身劲装的刘秀珠站在门口,冷眼看向屋内。 沉默,却是最有力的震慑。 刘寰如坠冰窖,浑身有些颤抖。 箫咪咪并不认识刘秀珠,她不明白为何刘寰会如此害怕。 明明刘寰是太子啊,而且还是监国太子! 皇帝一旦驾崩,太子顺利登基,便是那至高无上之人,怎么会害怕一个女人呢? 哪怕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身材很好,可是男人不是都不喜欢冷冰冰、凶巴巴的女人吗? 而是会喜欢自己这种柔情似水,一沾就化,能张能合,能开能咬的女子啊! 箫咪咪站起身来,见门口的女子径直走了过来,便怒斥道,“站住,你怎么敢私闯东宫?” “见到太子还不下跪?” 刘必安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连忙压低声音说道,“咪咪,不得无礼,速速退下!” 箫咪咪不解,为何太子和未来的荆州知府会这般害怕这个女人。 然而她是刘必安一手培养出来的,虽然心中不服,依旧懂得进退之道,便准备站回太子身边。 还是慢了! 一道银白光芒划过。 刘必安只感觉有东西溅落在自己的白胖脸上。 他伸手悄悄摸了一把脸,是血。 顿时刘必安吓得心惊胆战,将头压得死死的,绝对不看前方一眼。 因为那血,是箫咪咪的血。 箫咪咪怎么也想不明白,方才太子刘寰还答应登基之后要封她当妃子的。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一剑就割断了她的脖子。 刘寰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伤心的神色,有的,只是害怕。 “姑……姑姑……” 刘寰感觉手脚冰冷,说话舌头有些打结。 不仅仅是因为箫咪咪的一只手还软塌塌搭在了他的鞋子上,而是因为刘秀珠提着剑朝他走来。 这个姑姑只比他大不足五岁! 可是在刘寰心中,早已颤抖不已。小时候只要自己犯错,就被她脱了裤子吊在树上用马鞭抽的女人,他心中存有刻骨铭心的阴影。 近几年,因为刘秀珠一直在外领兵作战,很少回京城,刘寰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才能享受享受人生。 这一次,因为皇帝刘琪病重,刘秀珠料理完前方战事之后,便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仗是打不完的,而是皇家的事情不能耽搁。 尤其是那皇位。 要是皇位没有了,打再多的仗也是没有用的,只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虽然刘寰还没有展现出当皇帝的天赋,可毕竟是继位的第一顺位人。 她这个当长公主,当姑姑的,只能将这个侄子,这个朝廷,乃至这个国家扛在肩上往前走了。 刘秀珠站在刘寰身前,眼中流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饱满的胸口起伏不定。 随即,刘秀珠不再看刘寰,转过身来,看着大殿内的歌姬、舞女、乐师,手一挥,“都带下去,好好审讯。” “皇上病重,宫内一应活动停止,她们是怎么进来?又是谁在蛊惑太子?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查。” “查明了之后无须禀报,按律法一律严惩不贷。” 杨影领着人将歌姬乐师带了下去,一时间哭喊震天。 没有人劝说,没有人同情。 一个肥硕的身影悄悄往外面溜。 “站住!” 一声呵斥,刘必安顿时浑身一僵,不敢再动弹半分。 刘秀珠走到刘必安身前,看着刘必安肥硕头颅上滴下的汗珠,眼中露出厌恶的神色,“你是刘必安?” 刘必安连连磕头,“微臣刘必安拜见长公主!” 刘秀珠冷哼一声,“果然是鬼迷心窍啊,听说你还想当荆州知府?” 刘必安不知道刘秀珠存了什么心思,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微臣不才,空有报国之心,承蒙太子殿下不弃,微臣愿以血肉之躯,奔赴荆州,为朝廷效力。就像当年武王一样,为大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秀珠侧身看了一眼刘寰,刘寰将身子往椅子里面缩了缩,生怕刘秀珠提着剑过来打他。 刘寰丝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将刘秀珠惹怒了,刘秀珠将他剥光衣服在东宫里揍一顿,是绝对可能的。 刘秀珠看着手中的碧水剑,轻声说道,“刘必安,你假借皇室宗亲身份招摇撞骗,又蛊惑太子,罪无可赦。既然你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我就成全你了!” “荆州,你也不用去了!” 刘必安心中一寒,察觉到不对,一掌拍向刘秀珠,身子朝宫殿外飞去。 谁能想到,刘必安几百斤的身躯,竟然有如此好的轻功。 然而,刘必安跑得很快,身后一道寒芒追得更快。 一声闷哼,刘必安肥硕的身躯重重地摔落在门口。 后脑勺一道血口逐渐放大,逐渐将身子染红。 刘秀珠走到刘寰身边,“刘必安没有说实话,他还是怕死,做不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寰浑身颤抖,鸡啄米似的点头,“刘必安该死,他该死!” 刘秀珠一把将刘寰提起来,将他放平在座椅上,看着他的眼睛。 “太子,但凡你有武王百分之一的志气,千分之一的勇气,万分之一的能力,我们何惧北莽!” “刘寰,你可还记得武王追杀北莽高手洪敬庭七千里,砍下人头之后说过的那句话吗?” 刘寰已经失神,喃喃地说道,“武王说了什么话?” 刘秀珠长剑指天,神色凛然。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第4章 杀戮,陆长生的反杀 “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陆长生朝天怒吼一声,城墙的尘土瑟瑟掉落。 这一次,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杀不完! 他一个人,一把刀,根本就杀不完。 而且这次流沙郡领军的将领不似从前的人那般一味胡乱冲杀。 他排兵布阵,颇有章法。 带兵的是王林! 流沙郡兵马都监! 这一次,他带来的是秦纲手下的所有精锐。 盾甲军抵挡在前,先是弓箭手对准城头一顿猛射。 饶是陆长生用大刀打偏弓箭,依旧不能顾全所有。 随后在骑兵的护卫下,十八辆登云梯架在了城头,北莽将士如蚂蚁一般顺着梯子登城。 不仅如此,城门下方,还有一百个盾甲兵,护卫着一辆冲撞车,冲撞城门。 这架势,哪里像攻打一座偏远的小城池。 而是边界上的国战一般。 秦纲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将所有的家当全部拿了出来。 这一仗,不是陆长生死,就是离阳城亡! 否则的话,他这个流沙郡郡守才刚上任,便会掉脑袋。 六年了,在北莽的疆域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城池,竖立着大汉的旗帜,这对于北莽来说,是何等的讽刺。 那位幽王如何会容忍他的封地出现这种事情,北莽皇族如何会容忍这等事情! 陆长生一把扯掉身上的箭矢,尖锐的刺痛让他感觉到清醒,感觉到愤怒! “杀!” 一刀劈下,在城头划出一道玄黄的光芒。 携带着磅礴的肃杀之力,将刚刚爬上城头的两名士兵拦腰斩断。 随即陆长生抬起一脚,将登云梯一脚踢翻。 只见梯子上的士兵纷纷坠落,惨叫连连。 然而,其他地方的北莽士兵依旧如蝗虫一般涌了上来。 王林缓缓地走近城门,仰头看着上方的厮杀,心头震撼不已。 这是一个人啊! 竟然阻挡了自己两千将士半个时辰。 怪不得前任流沙郡守孙立均会将离阳城的事情隐瞒六年。 一郡之力,竟然打不下一个离阳城,说明这个郡守有多无能啊! 关键是,这座偏僻的离阳城,只有一个士兵。 但是,他再强悍,再勇猛,也毕竟只有一个人! 王林收起心中的敬畏,平静地朝前走。 在战场上厮杀多年,他明白,可以对敌人心存敬畏,却依旧要砍了对方的头。 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战争!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没有第二个选择。 陆长生,你是个战士,你是个英雄! 死在我的手中,也算你死得其所了。 等你死后,我会将你五马分尸,各自埋葬在五个方向。 这才是对你最大的尊重,对于战士最后的表彰。 至于离阳城中的百姓,他们既然选择跟随你,既然选择不肯投降,那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到时候一把大火,将离阳城的百姓烧个一干二净,将大汉远征军最后一个士兵屹立流沙郡六年不倒的消息湮灭。 从此,世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人,扛着一杆大汉旗帜,在北莽帝国的土地上,坚持了六年。 从此,郡守秦纲便能按照既定的路线,走得更远,爬得更高。 而他王林,也能跟随秦纲的脚步,平步青云。 又有数具尸体从城头上掉落下来,落在了王林的腿边。 每一具尸体都是一刀致命。 有的人是被砍掉了脑袋,有的人是被拦腰砍断。 还有的人是从中间劈开,应该是刀太快,力道太大,剖开的胸腔中心脏还在跳动,一只眼睛瞪得贼大,仿佛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王林并没有避开,任由鲜血、脑浆溅落在他裤脚上。 除了直直砸向他的残肢断骸,被他挥刀打开外,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城头的陆长生。 这陆长生应该只有三品境界吧,可是他那瘦弱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不过,他的战斗力再强,恐怕也经受不住这般车轮战。 人多,有时候就是绝对的优势。 耗,都要将他耗死。 陆长生的确很累了。 他身上至少又多了二十多道伤口,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他只知道手中的刀已经发红,发烫。云九小说 血流在上面,似乎有青烟冒出。 应该杀了两三百人了吧,可是后面的人还是不断地涌上来。 什么时候才能杀得完啊? 杀死一个敌人,陆长生便感觉身体里的流淌的内力浑厚了些许。 可是他身上受的伤、流的血,似乎比功力增长的速度还是要快一些。 此消彼长,让他逐渐感到虚弱。 然而,让他最为担心的不是自己身体上的伤势和疲惫,他真正担忧的是离阳城中,齐聚在一起一言不发的满城老弱妇孺。 他们一言不发,攥紧了拳头。 有紧张,有担忧,也有释然。 或许,有人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六年,早已在心中等待那死亡的来临吧。 死,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因为他们心中知道,当所有的将士都阵亡了,靠陆长生一人苦苦支撑,终究是支撑不住的。 封城六年,他们能吃苦,能挨饿,却忍受不了一直在等待死亡的到来。 还有,他们忍受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长生一人在支撑,支撑着这座小城,支撑着城里的百姓。 支撑着大汉的旗帜! 城头上掉落的尸体,他们早已习惯,连几岁的孩童都知道,这是敌人送来的礼物。 然而,那一声声冲撞城门的声音,厚重的城门开始瑟瑟发抖,李瘸子知道,估计用不了二十下冲撞,这扇城门恐怕就要被撞开了。 “噗嗤!” 一杆长枪刺入陆长生的胸膛。 一个麻脸的士兵满眼惊喜,仿佛看到了一大堆金银赏赐,还有妖娆的女子洗干净在等他。 郡守大人说过,杀陆长生,赏金千两,封千夫长。 麻脸士兵叫吴帆,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 他是个老兵,跟随王林作战多年,不会像一些愣头青一样嗷嗷叫着一股脑冲上去,然后被陆长生一刀杀死。 他一直在外面游战,口中喊着“杀啊”“上啊”,鼓励那些年轻人前仆后继。 吴帆深刻地知道一点,只有活着的人,才能领到奖赏,才能笑到最后。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因为陆长生出刀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而且刚才他那一刀,砍在一个北莽士兵的脖颈上,竟然没有将脑袋完全砍下来。 还留了些皮肉,让脑袋挂在身躯上。 这就证明,陆长生的力气已经逐渐耗尽。 身边不少围攻的将士已经被陆长生吓破了胆,有些人尿了裤子,有些人脚步逐渐往外面移动,更有些年轻的士兵,手已经在颤抖了。 别人贪婪的时候,我恐惧; 别人恐惧的时候,我贪婪。 吴帆牢牢记住了这一点,这一点很关键,不仅让他在数次大战中存活了下来,而且让他逐渐成为百夫长。 他想更上一层,想成为千夫长,那就要把握住机会。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趁着陆长生的大刀砍入一位北莽士兵的肩胛处尚未拔出来的时候,吴帆出手了。 他的长枪精准地刺入了陆长生的胸脯。 那“噗嗤”一声,枪头入肉的声音,在吴帆耳中,比任何青楼中的歌声还要悦耳,还要动听。 仿佛是他搂抱这花满楼最饱满的姑娘,体味那深层次的触感,发出的声音。 成了! 这一枪,是致命的一枪,陆长生再强大,再能打,也要死在这里。 吴帆强忍住心中惊喜,用力往前一推。 想要将长枪贯穿陆长生的胸膛。 唯有这样,才能让吴帆心安,才能让吴帆真正拿到奖赏。 然而,长枪纹丝不动。 吴帆心中一惊,眼眸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只见陆长生一手抓住枪头,让长枪不能再前进半分。 另外一只手,则拖起长刀,长刀上还挂着一个人。 正是陆长生砍中肩胛骨的人。 连人带刀,砸向了吴帆。 “啊!” 吴帆眼前一黑,一阵剧痛传来。 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千算万算,最终没有算出来,自己会被尸体给活活砸死。 千夫长没有了,一千两黄金没有了。 这该死的陆长生,怎么就不死呢? 吴帆终究没有骂出来,因为他的头被后面围攻上来的士兵给踩入了尸体当中。 相当千夫长的人不知吴帆一个,想拿一千两黄金的更是大有人在。 贪婪,永远是人类前进的动力。 也是人类自寻死路的方向。 陆长生将大刀上的尸体甩掉,反手一刀,将枪身斩断,留着枪头挂在身上。 不能拔出枪头。 一旦将枪头拔出来,他便会立刻血流如注,彻底失去战斗力。 那就带着枪头作战。 感受到身体的温度在流失,又能感受到体内能量的增长。 这实在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看着陆续爬上城墙的人,陆长生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跳了下去。 冲破人群,跳了下去。 下面是那辆冲撞车! 城门依旧破损,估计只要最后一下,便能将城门撞开。 然后骑兵就会踏破城门,将离阳城内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屠杀得一干二净。 或许,连一只野狗都不会留着。 陆长生人朝下,大刀也朝下,直扑冲撞车。 这从天而降的一招,便没有多少花招。 唯有借助掉落下来的力气,唯有赴死的精神。 “轰隆!” 一声巨响。 王林终于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溅起的尘土、木屑,还有兵器和残肢断骸。 他有些纳闷,一个将死之人,为何还有这般的勇气和力气,能将他的冲撞车给撞毁了。 他更不明白,围着冲撞车的那些盾甲兵为何会给一刀给击飞。 不需要他弄明白,因为已经没有时间了。 尘土消散,一个人影出现在城门口,手中紧紧地握住一柄黢黑的大刀。 人影披头散发,身上的皮肉已经翻滚,有些地方还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胸膛处还插着一个枪头。 这哪里是人啊,完全是九幽地狱中恶魔! 为什么? 陆长生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又增长了许多! 为什么? 陆长生的功力又比刚才提升了这么多! 王林这个时候感觉到一丝绝望。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撤!” 然而,已经晚了! 披头散发的陆长生,提着大刀冲了过来,仍由一些反应过来的弓箭手射中身体。 他的脚步很坚定,他的目标更加坚毅。 擒贼先擒王! 这是武王在世时教诲他的。 他也一直牢牢记在心中。 一刀挥出,玄黄光芒闪烁,携带着无边的威压。 携带着滚滚气流,奔涌而来。 空气中似乎震荡了一下,一圈波纹散发开来。 王林瞳孔越来越大。 因为他看到身前的盾甲兵的盾牌被刀气给劈开,身体被击飞。 随后,一阵飙风袭来,王林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朝后飞去。 身上的盔甲被割断,然后是身体。 还是大意了! 这陆长生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因为,陆长生根本不是普通的武夫! 他根本就是不是人! 第5章 华夏民族,永不投降 陆长生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地上全是尸体,空气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息。 他身上的伤口依旧在流血,只是因为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让血融入了其中,分辨不出来。 血液的气息越发浓郁。 陆长生已经习惯了这种气息,仿佛这种气息能让他感觉到舒适。 甚至,让他有些沉迷。 这种感觉很可怕。 谁会喜欢鲜血的滋味呢? 谁会沉迷于血腥的气息呢? 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的。 或许,这六年来,已经走火入魔了吧。 陆长生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些许。 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将所有来犯之敌都杀死,还是跑了不少人。 这些人,看到主将王林被杀,便彻底失去斗志。 武艺最高的王林,竟然挡不住陆长生的一刀。 而且,陆长生那一刀,竟然杀死了数百人! 仅仅一刀啊! 面对如同疯魔一般的陆长生,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逃得越远越好。 远离这个杀人狂魔,远离这个修罗地狱。 跑了就跑了吧,敌人是杀不完的。 而且,现在的自己,已经无力再挥出那绝命的一刀。 陆长生将黢黑的大刀插在地上,那些血腥的气息似乎像活过来了一般,向大刀聚集。 汇聚,融合。 大刀的刀身越发黑幽,仿佛有无尽的冤魂被吞噬。 陆长生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胸膛处的枪头。 “啊!” 陆长生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 枪头拔出,鲜血喷涌而出。 陆长生将枪头扔在地上,大口喘气。 疼痛,让他双拳紧握。 流血,让他感受到生机在不断地流逝。 幸好,还有那特殊的能力,杀戮变得更强! 数百条性命,汇聚而成的能量,让他的身体能抵挡住伤势带来的生机流逝。 此消彼长,又活了下来。 活着,便有了新的希望。 就好比,离阳城中的小孩也在慢慢长大。 有人,便有盼头。 陆长生对着那个一直不远不近地站观望的孩子说道,“铁蛋,把这枪头给你爷爷,你不是喜欢刀吗,让他给你打一把适合你用的刀。” 铁蛋十岁,是离阳城土生土长的孩子。 父亲死在了战场上,母亲悲伤过度,不到两年也跟着走了。 他便跟着做铁匠的爷爷过活。 铁蛋弯腰去抓住枪头,发现枪头很沉重,便用双手抱起,拿衣服擦拭了一下枪头尚未干涸的血迹,并不言语。 陆长生轻声说道,“这是一块上好的镔铁,要是有多余的铁料,让你爷爷再给你打两柄匕首防身。” 铁蛋点点头,抱着枪头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你不会死吧?” 陆长生看着胸膛的伤口,血流已经慢慢变小了,便挥了挥手,“死不了。” 停了一下,陆长生瞧着铁蛋,问道,“如果我死了,你准备怎么办?” 铁蛋抱紧了枪头,一板一眼地说道,“我会和你一样,拿起刀,和他们拼命。” 陆长生微微一愣,“你这么小,能杀得了人?” 铁蛋似乎被刺激到了,“刚才有一个人还没有断气,我用石头把他的脑袋砸碎了。” “我可以的,我已经十岁了,我是个男子汉。我听爷爷说,你也是从十岁就开始杀北莽蛮子,开始保护我们。” “爷爷还说,男子汉就要像你一样,保护离阳城,保护大家!” 陆长生心中一颤,他没想到铁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更没有想到,那个平日里沉默不语的老铁匠会对孙子说出这番话来。 铁蛋和他爷爷一样,是个话不多的孩子,不像柳儿一般活泼天真。 这个孩子显得有些沉默寡言,更为沉稳。 而陆长生经历了这么多年,不是在杀戮,就是在等待杀戮中度过,话也越来越少。 他更多的时候,是坐在城头之上,看着东边的太阳升起,看着爬上枝头的月亮洒满银光。 他经常一坐就是半天,看着东边,期待着那面熟悉的大汉旗帜能领着大汉的援军浩浩荡荡地过来。 然而,无论多久,留给他的永远是空荡荡道路,永远只有失望。 他不明白,离阳城还没有被攻陷,还有人带着百姓在坚守,大汉皇室为何迟迟不派兵过来支援。 他不明白,为何流沙郡会落在北莽的手中,而大汉朝廷还能视若无睹。 他更不明白,武王陨落在了流沙郡,朝廷、皇族竟然没派一个人过来。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汉土上的百姓,为何大汉会不管不顾。 难道,被遗忘了吗? 难道,被抛弃了吗? 陆长生轻声说道,“铁蛋,你还小,等再长大一点就能拿起刀枪,保护离阳城了。” 铁蛋看着陆长生身旁的大刀,“你可以教我刀法吗?就是刚才一刀能杀死很多人的那种刀法。” “等我练成了,可以帮你一起杀敌。” 陆长生摇了摇头,“我的刀法不适合你练。” 铁蛋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没有说话。 六年的磨难,让这个男孩明白,有些话多说无益。 既然被拒绝了,就没有道理死皮赖脸的乞讨。 陆长生看着铁蛋,想了想说道,“我的刀法,过于血腥,过于猛烈,你身体尚未长成,极易伤了骨骼。” “我有一套拳法,太祖长拳,是军队里常用的功法,有空的时候你来城头,我可要教你。” 铁蛋眼中瞬间便多了光芒,重重地点头,抱着枪头便往家中跑去。 他还是个孩子啊! 没有读过书,没有能够在父母怀中撒娇,想的却是如何填饱肚子,如何杀敌。 离阳城中的孩子并不多了。 算起来不超过三十个。 因为城中的年轻人,大都死在了战场上。 年少的孩子还没有长成,年迈的老人已经在等待死亡的到来。 人,只会越来越少。 或许有一天,离阳城,真的会变成一座空城吧! “长生!” 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长生回头看去,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在一个同样苍老的婆婆搀扶下,颤巍巍地朝他走来。 “刘太爷!” “刘婆婆!” 来人是离阳城的刘太爷和他的结发妻子刘婆婆。 两人一辈子都生活在离阳城中,原本也是城中的大户人家。 刘太爷的儿子资质平平,倒是孙子颇有出息,当过离阳城的县丞,颇为勤奋,为百姓做了些实事,名声不错。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只是打仗最是无情。 原本大家族,最终落得只剩下刘太爷和刘婆婆两个老人家,等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刘家便彻底消失了。 刘太爷走到陆长生身边,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嘴角哆嗦着说道,“长生,你走吧!” 陆长生怔怔地看着刘太爷,“走?” “我能走到哪里去?” 刘太爷激动地举着拐杖,指向东方,“去东边,去长安。” 刘婆婆连忙搀扶着刘太爷,以免他过于激动而摔倒在地。 陆长生说道,“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离阳城的百姓怎么办?” 刘婆婆眼角含泪,“孩子,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死就死了。” “你还年轻,又有一身好本领,不应该在这里陪着我们等死。” 刘太爷的胡须不住地颤抖,“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几十个,几百个,几千个,以后说不定会有几万个。” “总有一天,你会挡不住的,你不要白白在这里送死。” “你去长安,将远征军的消息告诉京城的大官们,告诉高高在上的皇族们,远征军还有一个人活着,他守了离阳这座孤城整整六年。” “让大汉所有的百姓都知道,远征军没有投降,离阳城的百姓没有投降,大汉的子民永不降!” 看着刘太爷激动的神情,陆长生心中隐隐作痛。 大汉子民,永不投降! 时至今日,离阳城的百姓依旧以大汉子民为荣。 因为他们骨子里流淌的是华夏民族的血,传承千年的文明,不允许他们向蛮族低头、投降。 陆长生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我走了,离阳城立马会被北莽人屠城,所有的人都会死。” “到那时候,便只有我一个人能活着,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拼命,都会烟消云散。” 刘婆婆终于忍不住,放声哭泣,“你个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你不过是跟着武王过来的,又不是离阳城的人。武王死了,远征军没了,你还在坚守什么呢?” 陆长生抓住刀柄,艰难地站起身来,指着城头的那面大旗,大声说道,“大汉军旗还在,我还活着,远征军就没有灭亡。”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北莽蛮子的铁蹄踏入离阳城半步,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举起屠刀杀戮我们大汉的百姓。” “一寸山河一寸血,至死方休!” 不知什么时候,刘太爷和刘婆婆身后站满了人。 有缺腿的李瘸子,有独眼的老郎中,有寡妇,还有孩童。 他们身上穿的,都是缝缝补补的衣服,脚下都是不合脚的鞋子,面有菜色。 可是他们眼神坚定,还有些人已经热泪盈眶了。 如果在其他的城池,他们或许早已成为刀下亡魂,或者成为低人一等的贱民、奴隶。 可是现在,他们还活着,还能顶天立地的活在离阳城。 这一切,因为这个叫陆长生的少年不肯离去。 因为这最后一个远征军还在死死地坚守着。 或许,他坚守的不是武王的一句话,因为武王早已逝去。 或许,他坚守的不是一条条人命,他手下的亡魂已经成百上千。 他坚守的是心中的那份信念,坚守的是大汉的传承,坚守的是华夏民族的精神。 刘太爷看出了陆长生的坚毅和果决,便对刘婆婆说道,“走吧,这孩子心意已决,我们改变不了他。” “他这样倔强的人啊,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 “大家都散了吧,去做该做的事情,让长生好生休养。” 城里唯一的独眼郎中钟山看了一眼陆长生的伤口,感觉不是自己能治好的,便对刘太爷说道,“那边还有几匹马,有三匹已经死了,有两匹还没有断气,不过也救不活了,只有一匹马是好好的,怎么处理?” 刘太爷回头看了一眼陆长生,想了想说道,“死了的,快断气的,叫张屠夫带着人把马都杀了,把肉给大家分了。那些孩子可怜巴巴的,多少日子没有吃上肉了,瘦的皮包骨头,也该补一补了。” “剩下的那匹马好好交给王大锤,他以前在衙门养过马,有经验。这匹马啊,或许以后长生用得上啊!” “就是不知道真的到了那天,这匹马会不会认得去长安的路!” 第6章 长安,才是京城 “长安,才是京城啊!” 在临安城皇宫长公主府上,一位大约六七十岁的老者慷慨激昂,手指长安方向。 老者一身戎装,身材高大,孔武有力。 这时,一位中年文官站了出来,“宗老将军,现在长安早已被北莽占据多年,临安才是我们的京城。” 那位老将军原来是征北将军宗哲。 宗哲曾在景帝时担任通州知府,后因北莽入侵,他力主抗张,绝不议和,被降职获罪,发配镇江“编管”。 后长公主刘秀珠掌权,重新启用宗哲,任命为征北将军,是朝中最为坚定的主战派。 而中年文官名为蔡游,现为尚书左丞,辅佐太子料理朝政。 蔡游为人稳重,四通八达,擅察言观色,颇有能力,尤其是擅长书法,在江南文人中地位很高。 宗哲瞪了蔡游一眼,大声说道,“临安只是临时落脚之地而已,长安城乃祖宗之基业,大汉之都城,岂能拱手让于贼手?” “长公主,这次北莽背信弃义,撕毁两国协议,发兵二十万,企图攻破天河,南下入侵,这是北莽贼子亡我之心不死啊。” “这一次,我们退无可退,只能拼死相搏了。” 蔡游正色说道,“北莽兵多将广,又刚在北边灭了高丽、女真,势不可挡。” “此一战,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刘秀珠修眉微提,脸色冷清,“哦,蔡尚书的意思是?” 蔡游拱手说道,“议和!” 宗哲实在忍不住了,“议和,又是议和!” “先前在长安之时,北莽入关,你们就说议和,结果燕云十六州被北莽给占据了。” “等他们打到京城的时候,你们又说议和,结果大汉半壁江山拱手相让。” “现在呢,你们又要议什么和?莫非是将江南相让,将临安相让,还是要俯首称臣?” 蔡游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此一时彼一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北莽提出的要求是我们承认他们在天河以北的地盘,只要我们答应称臣,割地赔款,他们便不再南下。” “天河以北,早已在北莽的统治之下,我们姑且答应下来也无妨。等我们养精蓄锐,兵强马壮之时,再挥兵北上,到那时再将失去的国土抢回来,这才是上上之策。” 宗哲再也无法忍受,挥着老拳便要上前揍蔡游,“你个里通外国的坏东西!” “你个背宗忘祖、忘恩负义的禽兽不如东西,我泱泱华夏,哪怕战至最后一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向北莽贼子称臣,也绝不会承认中原大地是北莽国土。” “枉费你还号称读书人,还敢自称天下文人楷模,你就是个脏东西!” 两旁的文武官员纷纷劝架,抱着宗哲,拉开蔡游。 刘秀珠冷眼看去,众说纷纭,其中站宗哲这边的还是少数。 满朝文武,主张称臣割地的,竟然占了多数。 这些人,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啊,都是大汉最为倚重的官员啊。 可是在危难之时,他们想的,他们做的,依旧是明哲保身,依旧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们可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别说称臣,哪怕是国灭了,他们只要松下膝盖,向北莽投降跪下,依旧能保住家小,依旧能高官厚禄,子孙富贵。 可是总有人脊梁是挺拔的,总有人的膝盖是硬的。 两边吵吵闹闹,无休无止。 刘秀珠抽出碧水剑,寒光一闪,便将桌子一脚给劈下。 满堂鸦雀无声,纷纷看向刘秀珠。 长公主不仅身份尊贵,一身本领据说已至通玄之境,所以才能在与北莽多次大战中,奋勇杀敌,博得一枝独秀之称。 否则一个女流之辈,光凭皇室身份,岂能镇压住这些朝廷大员。 刘秀珠提起手中长剑,冷声说道,“大汉立国以来,从未割地赔款,更别说俯首称臣。” “你们可还记得,当年举世伐汉,八国围攻,大汉危在旦夕。我至今犹记得在朝廷上,武王一刀斩杀北莽使者,发出震耳欲聋之声:大汉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刘秀珠音量逐渐提高,慷慨激昂。 在场的官员,大都经历过武王辉煌的时候,大多见证过武王的雄姿英发。 有人向往,有人内疚,有人不为所动。 想起那时,武王以亲王身份,领兵出征,北上杀退北莽三十万大军,东行荡平倭国十八处海盗,西去杀到天竺都城,让天竺国王打开城门,跪地相迎。 至于南边的诸多小国,根本就没有勇气跨过十万大山,立马递上国书,愿永世为大汉附属之臣。 宗哲当年就是武王麾下的大将,听到刘秀珠提起武王,顿时豪情迸发,“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武王被陷害死于西域流沙之地,尸骨未存,可是武王遗志永存。” “现如今,我大汉仍有兵马数十万,岂能被北莽吓得屁滚尿流,闻风而逃呢。” “长公主,老臣愿领兵出战,杀退北莽贼子。” 刘秀珠看着宗哲,美眸中有赞许,有欣慰,却存有哀伤之色。 满朝文武,多数在临安住久了,变得贪生怕死,闻北莽而色变。 那些年轻力壮的武将,一个个在等待,在观望。 没有一个能挺身而出,领兵出征。 却让一个年近七旬的宗哲,再次奔赴前线,奋勇杀敌。 可悲,可叹! 刘秀珠开口说道,“宗老将军武艺无双,有勇有谋,乃国之栋梁。” “只是现在临安尚未稳固,宗老将军又身兼临安城防御使,责任重大,不可轻易离开。” 宗哲知道刘秀珠已有主意,便不再言语。 刘秀珠环顾四周,美眸中透露出坚毅的神色,“我意已决,明日率兵出征,必定要护住大汉安危。” “列位大人,务必上下一心,辅佐太子,殚精竭虑,确保临安不乱,确保江南不乱,确保大汉不乱。” 众人神情一凛,纷纷应道,“谨遵长公主令!” 刘秀珠又安排了军马粮草之事,便让众人散了。 坐回位子,刘秀珠翻阅了奏折,看得有些心烦意乱。 这些折子,大都是报险、求救的消息。 还有一些,是举报各地官员贪赃枉法之事。 尤其是江南之地,世家兼并土地,强取豪夺,层出不穷。 可是现在,朝廷迁居临安,不得不靠江南豪强支撑,不得不启用一些豪强门人子弟。 这就造成了一种被动的局面,一方面想整顿吏治,恢复民生,一方面又让世家肆无忌惮,横行霸道。 朝廷威信受到损伤,皇室公信力受到挫伤。 此时,想有一番作为,何其艰难。 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些贪赃枉法之人斩杀殆尽。 我要将这些虚伪、龌龊、肮脏的世家,斩草除根。 刘秀珠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碧水剑,眼神中逐渐有了一些愤怒之色。 武王,大哥哥,这把剑是你从西域杀敌夺回来送给我的,我一直拿着它上阵杀敌。 我的武艺也是你教我的,可是你人呢? 像你这样强悍的人,像你这样无敌的人,怎么会无声无息地死了呢? 三万远征军,怎么会像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我父皇,我哥哥,都说你不听劝阻,强行闯入了魔域,被魔神夺去了性命。 可是我心里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 我曾想去西域寻你,哪怕是尸骨我也要带回来。 可是父皇不许,哥哥也不许,还将我关了起来。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 当年大哥哥在世的时候,四方来朝,万国俯首,我们大汉傲然于世间。 现在呢? 是谁都想踩我们一脚! 北莽已经侵占了我们半壁江山,还企图南下,吞并整个华夏国土。 那小小的天竺,已经按捺不住,为虎作伥,要分割我们的国土。 就连那小小倭国,也趁火打劫,假扮海盗,四处打劫,连我们的官船也抢。 陆路受阻,海路被困,现在的大汉宛如困兽犹斗,不断挣扎,苟延残喘而已。 大哥哥,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我要怎么做,才能救皇族,才能救大汉,才能不让千年华夏沦为蛮族铁蹄之下! 越想,刘秀珠心中越发激荡不安。 于是提着碧水剑来到庭院之中练剑。 一手碧水剑,不见寒光斩。 只见妙曼身影飞舞,寒光点点,落英缤纷。 侍卫杨影待刘秀珠练完,便递上手帕。 刘秀珠轻轻擦拭了额头的微汗,看向东宫方向,“太子今日做了些什么?” 杨影想了想说道,“太子今日倒没有花天酒地,上午先是去了太皇太后宫里请安,后来跟着孙太傅翻阅奏章,下午练了一会骑射,现在好像在读书。” 刘秀珠脸上微微缓和了一些,“走,到东宫走一遭。” 刘寰的确在读书,声音很洪亮。 老太监高松在一旁闭目养神,突然睁开一线眼,随即嘴角微微一动,又做出昏昏欲睡的样子。 刘秀珠踏入宫中,有小太监立马通传。 刘寰合上书,恭敬朝刘秀珠行礼,“姑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叫我过去就行啊。” 刘秀珠瞄了一眼书,见封面上是《春秋》二字,便略微放下心来。 “北莽撕毁协议,在天河北岸聚集兵马,意图渡河南下。” “我明日便要出征,出发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刘寰做出念念不舍之状,“姑姑,你怎么能离开临安城呢?” “我现在还年少,大小国事都要你定夺,这么多事情我如何能处理得好啊?” 刘秀珠见刘寰如此可怜,便说道,“虽说你才十三岁,也不小了。” “当年武王十二岁就领兵出战,十三岁就亲手斩杀了北莽的先锋大将完颜拓跋。” “现在国难当头,你父皇又重病缠身动弹不得,这皇家只有靠你我支撑了。” 刘寰眼中垂泪,伸手抱住刘秀珠的腰肢,“姑姑,你一定要保重啊,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听到刘寰这一声哭泣的“姑姑”,刘秀珠不由得心头一软。 这毕竟是她的亲侄子,哪怕他有千般不是,万般过错,依旧是皇家太子,依旧是未来的皇帝。 刘秀珠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刘寰的头,“你且记住了,大汉的重担压在你的肩膀上,你须得勤勉刻苦,须得发愤图强,日后方能做个有为之君,而不是亡国之君啊。” 刘寰的头依靠在刘秀珠柔软的腰肢上,闻到一股清香,眼神便有些变化,有些贪婪,“姑姑你放心,我一定会按你的要求做的。” “等你打败北莽,我一定将京城搬回长安,我们一定能重新打造一个盛世王朝。” 刘秀珠宽慰地走了。 刘寰看着刘秀珠妙曼的背影,感受到手中的空荡荡,不由得心中也空荡荡。 这时,高松将一个少女从后门带了进来。 “殿下,人给你带来了。” 刘寰看着少女模样有三分像刘秀珠,不由得大喜,便扑了上去。 眼神逐渐涣散,口中喃喃喊道,“姑姑,姑姑……” 第7章 秦纲的抉择,桃花山上的人 流沙郡,郡守府。 郡守大人秦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铁青得吓人。 流沙郡的官员,还有下人们守在门外,一个个神情紧张,不敢做声,也不敢进去禀报事情。 因为先前进去的两个人,已经被秦纲一掌打死了。 平日里稳重、宽厚的郡守大人,素来对下人是仁慈的。 哪怕要惩处,也是交给其他官员,或者管家去处理。 他向来是珍惜自己的羽毛,不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 像这般勃然大怒,一掌将人打死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可是现在这种情形下,门外的人都是聪明人,谁也不想当第二次的试验品、牺牲品。 “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抵挡住流沙郡官兵的进攻?” “他那一刀,怎么可能杀了数百人,还将王林给杀死了?” “你说,他是不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 “我当时的选择,真的错了吗?” 秦纲对着墙壁,看似在自言自语,一连串的反问,眼中的神情由愤怒变得有些沮丧。 墙壁的阴影处传来声音,“是我们大意了!” “怪不得孙立均将此事隐瞒了六年,这头老狐狸比谁都清楚,陆长生的可怕之处。” “所以他提前跑路了。” 提起孙立均,秦纲的眼神又变得怨恨起来,“孙立均不当人子啊!” “他将此事瞒了六年,临走前一声不吭,现在到了我手中,吃了这么大的亏,我是哑巴吃黄连,连半句声都做不得。” “一旦传了出去,离阳城六年了,还在大汉手中。他陆长生一个人,就杀了数千流沙郡官兵。幽王会暴怒,北莽皇室更会震怒啊。” “到时候,恐怕流沙郡一个人也活不下去。” 墙壁处的阴影长叹一声,“是啊,虽然我们曾经都是大汉人,可是已经投靠了北莽,又在北莽为官。俗话说得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我们要想的,要考虑的,就是北莽帝国的国事了。” “现在北莽帝国受上苍庇佑,国运正旺。就连国师都说过,元气从北莽深渊中喷涌而出,滋润万物,英雄倍出,现在正是国运当头,正是开疆拓土的最好时候。” “大汉只剩下半壁江山,皇族之中,除了一个女流之辈刘秀珠,其他都是不堪重用之人,国运已经颓废。哪怕刘秀珠赢了一两场,也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秦纲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是啊,如果不是皇族如此无能,如果不是朝政如此腐朽不堪,当初我也不会背叛大汉,来北莽当一个区区郡守。” “别说北莽国师这样说过,就是大汉的司天监张时修也曾亲口说过,紫薇北迁,星宿黯淡,大汉国运已经所剩无几,现在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可是现在,在北莽帝国的土地上,竟然还有一个离阳城依旧竖立着汉旗,依旧住着几百汉人,还在北莽官兵的围攻之下,苦苦支撑了六年。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旦让世人知道,大汉的国运会不会重新起来呢?” 墙壁处的阴影声音有些低沉,“国运,其实就是人心啊!” “大汉的人心,大汉的民心本来被无能的刘氏皇族折腾得四分五裂,分崩离析。可是连幽王都说过,永远也不能小看大汉,因为它有着千年的传承,它有着永不磨灭的精神。” “只要给它一线机会,给它一个口子,说不定人心就会重新振作起来,国运又会有所倾斜。” “六年的坚守,远征军最后一个扛纛者,独立对抗北莽数千将士,不败反胜。你想想,这样的事情,传到了中原,传到了临安,会惊起多少惊涛骇浪,会让已经臣服于北莽统治的大汉百姓心中如刀割般的难受,会让还在拼死抵抗的大汉将士激起多少血性。” “所以,这件事情的后果,我们无法承受,孙立均无法承受,哪怕是幽王也无法承受。我们只能将它湮灭,只能让陆长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流沙郡,一个人,一句话也不能传出去。” 秦纲点点头,“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流沙郡发生了瘟疫,一个人也不能出去,一个人也不能进来。” “在离阳城四周,我又加了两层防御,绝对不会泄露任何消息。” 墙壁处的阴影说道,“这样做是对的,先堵死再说。” “不过,陆长生不能再让他活下去了。” “他只要活着一天,我们就永远活在担心、恐惧当中。” 秦纲无奈地说道,“王峰死了,王林死了,流沙郡的两千精锐官兵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非死即残,没有一点战斗力,我拿什么对付陆长生?” “难道拿普通百姓的人头去填吗?” 墙壁处的阴影似乎摇了摇头,烛光也跟着摇曳,“陆长生不是普通人,他身上有修炼者的特征。就是那惊世骇俗的一刀,根本就不是寻常武夫能砍出来的。” “对付陆长生,不得不动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秦纲抬头,看着阴影处,“什么非常手段?” 墙壁处的阴影声音飘悠,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件重大的事情,“当年种下的人情,本来想着你进入北莽中枢的时候再用,现在看来,如果不解决陆长生,你根本就没有机会再进一步,就会立马有灭顶之灾。” “到那个时候,想用那份人情,已经用不上了。” “我已经送信过去了,不出两日,那边就会有人会过来,取陆长生的项上人头。” 秦纲问道,“是什么人?” 墙壁上的阴影说道,“桃花山上的人。” 秦纲一惊,“桃花山?” “那些人可都是……” 阴影打断了秦纲的话,“我说了,陆长生是非常人,连两千将士都无法杀死他,那就只有用非常人、非常手段来对付他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哪怕是还人情,桃花山上的人从来没有空手而归的习惯,他们的要求永远是欲壑难填。” “可是到了现在,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秦纲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我只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战场,去杀了陆长生,将他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阴影轻声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是做大事的人,能屈能伸,以后还有无限空间,现在这等屈辱算什么呢?” “只要活着,什么都可以得到的。桃花山的胃口再大,只会割掉我们的一块肉而已。” “而陆长生不死,我们就连完整的尸体都不会留下。幽王的手段,北莽皇帝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似乎想起那些恐怖的事情,秦纲打了个抖,随即眼神逐渐狰狞,“我希望桃花山上的人早点下来。” “我希望今晚就能看到陆长生的人头摆在我的桌上,我要用他的头颅开怀畅饮,我要骑马拖着他的尸体围着流沙郡跑十圈,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陆长生并不知道秦纲要用他的头颅做酒杯喝酒,他像往常一样坐在城头,晒着太阳。 他身上的伤口虽然在逐渐愈合,可是他的身体总是觉得冷,刺骨的冷。 阳光,总是暖和的。 晒一下太阳,总让他觉得舒服一些。 这时,一阵香味传来。 淡淡的香味。 陆长生用鼻子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是桃花的香味。 已经过了三伏天,怎么会有桃花呢? 陆长生睁开眼睛,看向前方。 一头驴出现在他视线中。 驴子看起来很普通,长脸,黑背,看起来像一头马户。 可是它背上骑着的人却让陆长生心生警惕。 那是一个白裙飘飘的人,是个女人! 虽然看不清面目,可是那妖娆的身姿,可以肯定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女人手中拿着一支盛开的桃花,玉指捏着桃花瓣,迎风飘落。 一瓣一瓣,像雪花在飞舞。 不,是血花在飞扬。 第8章 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站住!” 陆长生厉声呵斥,一手握旗,一手握刀。 一股嗜杀的气息便从城头荡漾开来。 驴背上的女子走到城下,恰好是一射之地。 似乎感受到这股杀气,女子便脚尖点了一下驴腹,驴子极为听话地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便能看清楚女子的面目。 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容貌极美。 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含情目,分外妖娆。 一笑一颦之间,媚态无限。 那白纱裙下,饱满的胸口,随着驴儿的走动,起伏颠簸。 原来那白裙竟然如此之薄,那衣领开得如此之低。 能让那抹白皙饱满,比纯白纱裙还要白,还要动人。 那两条悬挂在驴背上的白净修长的腿,将裙摆高高提起,总让人想多看一眼。 看深一眼。 女子手中的桃花还剩下半枝头,听到城头的声音,便捏着一片花瓣,笑道,“你怎么这么凶呢?”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对女孩是要温柔一点吗?” “尤其是对像我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远道而来,你不应该打开城门,烧好热汤,让我好好洗一洗身上的尘土?” “再备好酒水,陪我好好喝一杯吗?” 眉目中尽是妩媚之色,她那声音,似乎极尽魅惑。 就连和李瘸子一同在城楼上观望的老郎中钟北都有些心神荡漾。 “好厉害的小娘皮,我守身如玉六七年了,被她这么一句话,都勾起了欲望。” 旁边的张寡妇不屑地看了钟北一眼,“你个老不正经的东西。” “还守身如玉?我呸!前儿个半夜还看见你从磨豆腐的王大娘家出来,提着裤子鬼鬼祟祟的,不要脸。” 钟北的一只独眼露出尴尬的神色,连忙说道,“那是王大妹子肚子疼,我给她弄了个膏药贴一贴。” “你可不能诬蔑我啊,我是当大夫的,医者仁心,救人于水火,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龌龊。” 张寡妇嗤笑道,“你还医者仁心,刘大婶子家里的母狗难产你也不肯去救,说身体不舒服。偏偏半夜就跑到王大娘家去给她热肚子,说出去鬼都不信。” “老铁匠,你信吗?” 沉默寡言的铁匠不理会两人的斗嘴,他那“川”字的眉心下,眼神中流露出担忧。 “这个女人,很危险!” 李瘸子也点点头,“的确很危险。” “虽然她只有一个人,还是个骑驴的女人,可是我看长生的模样,比来了成百上千人还谨慎。” 钟北瞥了张寡妇一眼,说道,“是啊,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厉害。”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个女人这么漂亮,恐怕有些手段啊。” “要是长生能将她制服,我一定会不顾危险,以身试法,给她好好扎几针,看她到底凭什么,敢闯我们离阳城。” 众人没有搭理钟北说话时的吞咽口水,紧张地看着城头方向。 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是按照陆长生的要求来做的。 一旦有敌人来袭,满城百姓便齐聚老衙门。 这里是离阳城的制高点,能看到城门处的打斗。 如果陆长生胜了,大伙便出来捡装备,运气好的还能弄些银两,肉食。 如果陆长生败了,便由刘太爷亲自点火,一把火将老衙门给烧了。 大汉子民,绝不降北莽蛮子。 这时离阳城中所有人的信念。 哪怕年幼的孩子,也在长辈的灌输下,接受了这种命运的安排。 没有人想过要逃。 因为逃也逃不掉。 既然逃不掉,那不如等待命运的安排。 而他们的命运,则寄托于陆长生之手,寄托于那把黑黢黢的大刀,寄托于那杆一直飘摇、从未倒下的大汉旗帜。 幸好,这六年来,陆长生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陆长生弄不清楚这骑驴美貌女子的来历,沉声说道,“你是谁?” “你来干什么?” “非离阳城百姓,不得入内!” 美貌女子对自己的容貌,自己的身份向来很自信,想不到这次被人花了大价钱请下山,对手竟然只是个半大的少年。 而且,这个少年还不认识自己。 美貌女子扭动着身躯,让自己的动人之处更加彰显。 她深深地知道,自己的美貌对于男人,是致命的。 尤其对这种血气方刚的少年,甚至不需要张开腿,便能将这些年轻人给沉沦进去,深陷进去,不可自拔。 美貌女子将一朵桃花放进鼻子处,抿嘴笑道,“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你这下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陆长生一动不动,开口说道,“不知道!”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不过,陆长生并没有说假话,他十岁来到离阳城,六年了还没有出过城,还没有接触到外面的时间,还没有闯荡外面缤纷多彩的江湖。 这时,老衙门楼上的钟北突然想起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独眼中露出憧憬而又害怕的神情。 “我知道了,是她,她是桃花山上的人!” 张寡妇瞪了他一眼,“死瞎子,一咋一呼的,桃花山是什么地方,她到底又是什么人?” 钟北抓住李瘸子的拐杖,声音有些嘶哑,“我以前在外面行医,当江湖郎中的时候,便听说过。” “幽州有一座桃花山,桃花山上有一个门派,这个门派里都是女人,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张寡妇见钟北哆嗦着嘴,便啐了一口,“女人就女人,你好像没见过女人吗?” “六年前离阳城还平安的时候,也没见你少去怡春院,那里的漂亮女人还少吗?” 钟北没有理睬张寡妇,眼睛只是怔怔地看着骑驴女子,“桃花山上的漂亮女人和其他地方的女人不一样。” “其他地方的女人只要钱,而桃花山上的女人,吸的是血,要的是命啊。” “我知道了,她是桃花山上的春十三娘!” 张寡妇不解地问道,“春什么?发什么春?” 钟北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桃花过处,寸草不生!” “十年前让江湖闻风丧胆的春十三娘竟然上了桃花山,竟然来了我们离阳城。” “天啦,完了,我们离阳城完了,长生打不过她的!” 李瘸子被钟北抓得有些痛,便挣扎了一下,“到底是什么鬼,你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 “这么个小姑娘,十年前才有多大,怎么可能让江湖闻风丧胆?她这么文文弱弱的,怎么可能打得过长生!” 钟北嘴角抽了抽,独眼越发显得大,“她还是个小姑娘?” “呵呵,十年前,不,二十年她就是这般模样了。” 张寡妇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可能,要是按照你这个说法,这个发春的什么三十娘,没有四十岁,也有五十岁了吧。” “她怎么可能还是像个小姑娘一样?” 钟北声音颤抖,“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桃花山上的女人都是吸人血来保持容颜不老的!” “她们吸的是男人的血,是经脉之血!” 第9章 春十三娘的桃花劫 春十三娘“咯咯咯”地笑起来,胸口摇晃得很厉害。 “呦呦呦,想不到啊,这个小小的离阳城,眼光最好的还是一个独眼瞎子啊!” “等下我进了城,得好好让你的独眼看一看,现在的我和十年前的我到底有哪些不一样。” 钟北见张寡妇和李瘸子、老铁匠等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便低着头不做声了。 陆长生依旧纹丝不动,“我不认识你。” “离阳城非汉人不得入城,如果你不是汉人,请马上离开。” 春十三娘俏眉一抬,“哦,小兄弟这么无情啊。” “我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连水也没有喝一口,身上的灰尘很多,澡还没来得及洗一个,你就这么无情无义,忍心赶我走啊。” 陆长生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又重复了一句,“非汉人,不得入离阳城。” 春十三娘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眼眸中有锐利之色,“哦,如果我一定要进城呢?” 陆长生沉声说道,“死!” 春十三娘饶有兴趣地看着陆长生,“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你以为能杀掉几千个凡夫俗子,就天下无敌了吗?” “你以为自己能修炼这天地间的元气,就是天赋异禀吗?”云九小说 “你这个井底之蛙,如何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陆长生并没有听懂春十三娘说的“元气”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明白了春十三娘的立场。 她是北莽的人。 或者说,是北莽请来的人。 春十三娘继续说道,“我看你还是有些天赋的,能达到入门的条件。” “如果你愿意当我门下弟子,跟随在我身边,伺候我,我倒不介意留你一条性命。” 陆长生并不言语,只是手中的刀柄握得更紧。 这个女人看起来娇弱不堪,可是陆长生的本能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很危险。 她像五彩斑斓的毒蛇一般,看起来耀眼,却会在不经意之间突然露出獠牙,将人毒死,将人吸食一光。 见陆长生不说话,春十三娘脚尖点了一下驴腹,“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倒想看看,这座让孙立均痛苦了六年的离阳城到底藏了什么特殊阵法,让秦纲舍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说通我师父,让我亲自下山一趟。” “嗯,杀气很重,血腥味很浓啊!” 春十三娘眼眸微眯,深吸一口气,感受到浓浓的血腥气味。 “这种气味,很好闻,不过,如果是新鲜的血液气息,就更让人舒服了。” “陆长生,还不打开城门,迎我入城?” 陆长生还是没有做声,但是动身了。 他双手紧握大刀,脚尖点了一下城头的墙砖,便飞身而下。 迎头一刀劈向了春十三娘。 他说过,要她站住,那她就不能再向前一步。 他说过,非汉人不得入离阳城,那就绝对不能进来。 既然这个女人不听,那就只有一个结局,死! 春十三娘感受到一股强风袭来,这才收起无所谓的神态,“看来,你还是不懂得珍惜啊!” “在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倒在我的驴子之下,亲吻我的鞋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能当我的徒弟,会欣喜若狂。” “年轻人,你还是太冲动了。” 说话间,春十三娘伸出纤纤玉指,捏起一片花瓣,往陆长生方向弹去。 一股能量,从春十三娘的指尖涌现出了,宛如一股青烟,环绕在花瓣之上。 花瓣便不再轻飘飘,而是逐渐放大,变快。 那花瓣边沿原本柔嫩的尖端,变得尖锐无比。 如同,一直飞旋的刀刃,割向陆长生的脖颈。 陆长生感受到危机,几乎出于本能,他在空中,变换了姿势,大刀迎向了花瓣。 那原本指甲大的花瓣,到了陆长生眼前,已经变得如铜锣一般大小了。 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一般,想要吞噬眼前的一切。 “轰!” 陆长生感觉手中一颤,一股巨大的反挫之力袭来,整个人在空中便倒飞了出去。 在即将撞到城墙之时,陆长生反手一刀,便将大刀插入城墙之上,让自己的身子悬挂起来,不至于跌落城头。 咽喉处有一股热流涌上,被陆长生强行给压了下去。 好浑厚的功力,只是一朵桃花,就能压制自己。 而那边的春十三娘眼中露出微微诧异之色。 刚才那看似寻常无奇的桃花瓣,其实蕴含着她多年的内力。 死在“捏花指”上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谁能想到,在这偏僻的离阳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竟然能挡住自己的一招。 看来,先前流沙郡郡守所说的,这个叫陆长生的少年一人一刀杀了数千人,守住离阳城六年不败,还是有些本事的。 不过,能接住自己一招,并不代表陆长生能活下去。 因为春十三娘不是一般的人,更不是王林、王峰等只会练筋骨的寻常武夫。 她可是能吸收天地元气,得到过名师指点的修炼者。 她所在的宗门,桃花山可是在当地令人畏惧的恐怖宗门。 虽然她不知道这流沙郡守与宗门达成了什么协议,可是她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陆长生死。 或许在死之前,她不介意让陆长生短暂的快活一下。 然后将他抽筋断髓,吸食一光。 “哦,原来还是有些手段啊,我还是小看你了。” “陆长生,你虽然不是普通的武夫,可你体内也并没有元气,哪怕你修炼了古怪的功法,终究不能上正道,登上大雅之堂。” “所以,我还是准备今天为你收尸。” 驴子又朝前走了一步,春十三娘看着还剩下的五朵桃花,颇有些不舍地说道,“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陆长生,我本来想和你深入浅出地交流一番,现在看来,你连清溪边的洞都探寻不到了,更不就不懂得怜香惜玉,不懂得深浅之道。” “咯咯咯,那就去死吧!” 话未落音,春十三娘身子一抖,一股股玄奥的气息从丹田中散漫出来。 那些玄奥之气便从春十三娘的手指盘旋而出,落在了桃花之上。 五朵桃花泛发出金色光芒,如同佛门金莲一般,神圣不可侵犯。 “咄!” 春三十娘一声喝道,双手结成桃花状,食指合拢朝前,便向陆长生弹去。 陆长生一拳拍在城墙上,打落尘土飞扬。 双手握刀,全力一击,迎上五朵桃花。 桃花飘然散开,似乎主动避开了陆长生这一刀。 然而陆长生刀气余力未尽,劈向了城下的春十三娘。 那驴似乎极为警惕,见刀气袭来,便大叫了一声,跳在一旁。 尘土飞扬,刚才驴脚站立之处,留下了一道半尺深的沟壑。 “好霸道的刀气,怪不得能斩杀上千人。” 春十三娘看着地上的刀痕,眼眸微眯,“不过,终究是凡夫俗子,还是要死在我的桃花劫中。” 一刀未中,陆长生收回了大刀,便发现五朵桃花已经将他紧紧地困住。 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在环绕着他,在牵绊着他。 让他使不出力气,无力再挥出一刀。 似乎,有五个妙龄少女,一丝不挂,在他身边翩翩起舞。 还有靡靡之音在环绕,似乎在轻咬陆长生的耳垂,喃喃细语。 “长生哥哥,来啊,快活啊!” “放下刀子,抓住这里,这里才是男人应该握住的地方。” “嗯,我好想……” 第10章 桃花劫,灼灼其华 “不好,长生被那个女人困住了!” 独眼郎中钟北发出一声惊呼。 他虽然对春十三娘垂涎三尺,可是在生死面前,心中固有的求生意志还是让他站在了陆长生这边。 对春十三娘的称呼也变成了“那个女人”。 围观了六年打仗,离阳城的百姓虽然大多没有武艺,可是也粗略能看出个端倪来。 此时的陆长生漂浮在半空中,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在缠绕着他。 仿佛如同做梦一般,梦见掉落水中,他使劲挣扎,可是脚却被无数水草给缠绕住,他越挣扎,缠绕得越紧。 陆长生定睛一瞧,不是水草,而是头发。 女人的长发! 五个一丝不挂的少女,如同美人鱼一般,环绕在他身边。 他伸出一拳,想把少女打爆,少女却像鱼儿一般游开了。 不一会儿,又出现在陆长生的背后,用身子环绕着他。 窒息,难受! 这种感觉让他很痛苦。 因为这种感觉他曾经也有过。 那是武王死的时候,他经历过的痛不欲生的时刻。 在很长的时间里,陆长生都感觉到呼吸困难,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让他无法动弹,无法呼吸。 武王! 似乎有一道光亮照入黑暗之中,照亮了陆长生的心田。 让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幻境,这一切都是幻境。 “啊!” 陆长生猛然睁开眼睛,朝天怒吼一声。 头发飞扬,露出那张俊朗的脸,以及通红的双眼。 春十三娘大骇,她万万没有想到,陆长生竟然能破了自己的桃花劫,能突破自己营造的幻境。 桃花劫以元气牵制,以幻境为阵地,攻击的是对方的心神。 没有男人能突破五个年轻、美貌、妖娆少女的环绕。 没有男人愿意从中挣脱出来,享受其中不是更好,更快乐吗? 众多死在桃花劫中的江湖成名已久人物,无不是虚脱而亡。 陆长生,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竟然有如此坚定的意志,有这般强大的精神力,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春十三娘动了,她飞身而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喷洒在被陆长生震退的五朵桃花上。 这是她的真元之血。 她绝对不想半途而废,更不能容忍此次代表桃花山出手,竟然无功而返。 哪怕是耗损真元,她也要将陆长生困住,将他杀死。 这样一个精神力充沛的少年,对她修炼元气,实在是最佳的材质。 老衙门上传来一个女孩的尖叫声,“娘亲,那个女人羞羞脸,竟然不穿衣服!” 是柳儿的声音。 独眼郎中钟北原本注意力都在陆长生身上,见陆长生被五朵桃花紧紧困住,心中担忧不已。 他是个游历四方的人,也听说过桃花山的事情。 这桃花山上女人的功夫,便是以一个“缠”字为主,以一个“吸”字结束。 先是胡搅蛮缠,随后是死缠硬磨。 缠得男人受不了了,放弃抵抗,放开心神,便开始缠绵悱恻。 此时的陆长生,脸上显出的痛苦神情,无疑是在剧烈的斗争。 可是一个年轻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如何经受得住春十三娘这般久经风月之人的挑逗,魅惑呢? 而一旦陆长生心神失守,必定会被五朵桃花压入身体。 到时候就变成了春十三娘的傀儡一般,任由她提取,任由她采撷。 最终,再强悍的身体,也不过是桃花山上桃树下的一堆养料而已。 “长生,你一定要稳住啊!” “我恨不得自己替你上去受这种痛苦,受这种折磨。可惜我垂垂老矣,那春十三娘看不上我啊!” 钟北心中暗暗为陆长生打气,见陆长生睁开血红双眼,朝天呐喊一声,震开了桃花,顿时大喜,“不愧是长生啊,不仅有强悍的体魄,还有和我一般坚韧不拔的意志,能抵抗住春十三娘的桃花劫。” “好样的,长生,干她!” 又听到柳儿在一旁叫喊,钟北便看向春十三娘的身影。 这一眼,不得了。 原来春十三娘已经飞身而起,薄纱长裙飘落而下,洒在黑驴的头上。 那黑驴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发出低声咆哮,已然有些亮剑的趋势。 春十三娘不仅脸蛋好看,那身子实在太诱人了。 白净,饱满。 动人心魄。 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这样的女人。 而春十三娘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那里,她最擅长的便是用身体当做武器。 张寡妇喃喃地说道,“瞎子,你还说她有五十岁了。” “你见过五十岁的女人身子还像十几岁姑娘一般美好的吗?” 钟北看呆了,“她真的有五十岁了!” “可是哪怕她又五十岁了,放在怡红院,还是头牌啊!” 张寡妇说道,“别说你们男人看了受不了,我一个女人家,看了也转不动眼睛啊。” “瘸子,你说呢?” “嗯,死瘸子呢?” 张寡妇见身旁没有人,转身一看,原来李瘸子和老铁匠已经背过身去,对着墙壁,不敢盯着春十三娘的身体看。 美好的东西是拿来欣赏的。 可是像春十三娘这样的身体,如果看多了,又没有地方能解决,那只能平添无限的烦恼。 现在连性命都随时不保,哪里还有心思像瞎子郎中一样,想那些事情呢? 春十三娘很满意大家的神情,她对自己的绝招,对自己的身体,向来充满自信。 这么多年,她对自己身体的保养,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金钱,确保如同十八岁的姑娘一般,保养得精致,精细。 女人,不对自己好一点,谁会对你好呢? 莫非等人老色衰之时,再去苦苦哀求? 春十三娘对陆长生的神情也很满意。 陆长生一动不动,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 这个年轻人,哪怕修炼了古怪武功,意志极其坚韧,能破了她的桃花劫,可是如何能破了她的身子呢? 想起这些,春十三娘的眼中多了些水雾,身子在空中做出更多妖娆、妩媚的动作。 如同一朵盛开的桃花,飞向陆长生的怀抱。 “长生,你喜欢吗?” 声音魅惑,如同洞房之夜新娘,朝掀起红盖头的新郎娇声细语。 陆长生看着春十三娘飞过来的身影,开口说道,“喜欢!” 春十三娘媚眼如丝,伸手要来抚摸陆长生的脸,“只要你放下刀,我就是你的了。” “我们进城去,到屋子里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陆长生说道,“好!” 春十三娘心中大喜,手便缠绕上了陆长生的手臂,如同一条无骨的毒蛇一般,在陆长生身上游走。 “长生,你累了,放松一点。” “你坚持了六年,辛苦了六年,也该休息一下了。” “让我来伺候你,让我来让你体会到人世间的真正快乐。” 春十三娘感受到陆长生肌肉上的微微颤抖,便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已经基本上落入她的手掌之中了。 于是她的手缓缓朝下,探入陆长生的腰间。 “噗嗤!” “啊!” 一声惨叫,猝不及防! 凄厉的声音划破离阳城的上空! 血花滴落,如同桃花一般点点洒落,触目惊心! 第11章 被捅死的春十三娘 “长生!” “长生哥哥!” 老衙门上发出尖叫声,哭喊声。 因为他们看到春十三娘的指尖突然变长,然后插入了陆长生的后背之中。 没入手掌,鲜血喷洒。 陆长生便从空中坠落下来。 一同坠落的还有春十三娘。 她很满意,很开心。 没有人逃过她的手掌心。 桃花去处,寸草不生。 你虽然叫陆长生,可是到了我春十三娘手中,也只能变成短命鬼。 等下,就可以好好品尝一下陆长生的滋味了。 这样强悍的身躯,这样坚韧的意志,这样俊朗的模样。 实在是难得的补品啊! “让我靠近,是你犯下致命的错误。” “女人,是靠身体来战斗的,所以,你的死是值得的。” 春十三娘伸手便要去抓陆长生的腰间。 骤然,春十三娘脸色一变。 因为她的手被紧紧抓住,像是被铁箍死死箍住一般。 春十三娘这时才明白,自己才是那个最愚蠢的人。 她不应该靠近陆长生。 因为她的真元要比陆长生强悍得多,只要远远地控制那五朵桃花,就能将陆长生消耗殆尽,然后再一举击毙他。 可是,她大意了! 她对自己的美貌,对自己的身体太过于自信。 她认为陆长生这样的少年,这样的纯阳之身,对她的身体是没有抵抗力的。 所以,当她看到自己的手腕被陆长生紧紧抓住之后,内心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 尤其是看着陆长生那双血红的双眼,这完全不是正常人的眼睛。 而是九幽地狱中的血眸。 她想跑,她想挣扎,她想放弃。 甚至她想求饶。 可是陆长生没有给她机会,只给她开口的机会。 让她开口吐出一个字:“啊!” 那黢黑的大刀捅入了春十三娘的腹部。 两人随同喷洒的血花,从空中飘落而下。 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尘土飞扬。 “长生!” 刘太爷的白胡须不断地抖动,因为他看不到陆长生的状况。 “长生哥哥,你站起来啊!” 柳儿幼稚的声音在哭泣。 而铁蛋则拿着一把刀,那是他爷爷给他打造的刀,是陆长生大刀的缩小版,正适合铁蛋这样的身体使用。 铁蛋扛着刀便往城门口冲去。 陆长生要是死了,离阳城就失去了最后一道防线。 再也没有人能守护离阳城的百姓,守护这些老弱病残。 他铁蛋十岁了,是个男子汉,该站出来了! 只是铁蛋才走了几步,就被人抓住脖子拖了回来。 铁蛋挣扎了几下,不甘心地说道,“爷爷,让我去,我要去杀了那个坏女人。” 老铁匠的手虽然枯瘦,苍老,却依旧稳重有力,如同他打铁时紧握的铁锤,“再等等!” 铁蛋停止挣扎,他知道爷爷所说的“再等等”的意思。 这些年来,陆长生出生入死,无数次被敌人打倒在地,无数次的伤痕累累。 甚至有几次,陆长生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可是最终他依旧站起来了,他依旧还活着。 再等等,是对陆长生的坚信。 是这么多年来,活着的渴望。 尘土散去,城楼下出现一个土坑。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站了起来。 是陆长生! 他背对着城门,背对着的离阳城的百姓。 陆长生的背上还在流血,鲜血沿着衣服,将身上的尘土冲洗出条条血路。 然而,就是这个摇摇欲坠的背影,却如同那杆屹立不倒的大汉旗帜一样。 给予离阳城的百姓无比的信心。 没有欢呼! 没有呐喊! 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看着城下。 没有到那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局。 另外一个身影也起来了。 是春十三娘。 她的身子还挂在大刀上。 如同剥了皮的肉狗一般,赤条条的被大刀刺入。 她还没有死! 五朵桃花闪烁着金光,环绕在她腹部,聚集所有的元气,想要抵挡大刀的进一步捅入。 原本,春十三娘是已经褪去白纱裙,等着陆长生进来的。 可是现在,她却拼命想要抵挡,要将陆长生拒之门外,要将他远远地推开。 女人啊,总是这般善变。 春十三娘的脸已经变得苍老,秀发变成白发,皮肤松弛,那眼角的皱纹比张寡妇的还要多,还要深。 她原本饱满的的胸口已经像泄了气的羊肚,垂到了肚脐处。 哪里还像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说她现在的样子像八十岁也不过分。 独眼郎中钟北看着春十三娘,嘴角抽了抽,“你们看,我没有说错吧,她是个老女人了!” “她假扮成年轻姑娘的模样,就是来吸取男人的精华,让她自己容颜不老了。” “现在她被长生一刀捅入,就坏了元气,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幸好长生和我一样,守住了心神,没有上他的当。” 张寡妇鄙夷地看了一眼钟北,伸手摸了摸脸,“还是我这张脸好一些,要是变成她那副模样,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瘸子,咦,你怎么又过来了?” 李瘸子依靠在栏杆处,看着前方,“长生怎么还不动手呢?” “不会还有什么意外吧?” 陆长生双眼通红,双手紧握大刀,手上的肌肉崩得紧紧的。 显然,他已经动手了,而且在用尽全力。 春十三娘双手在流血,因为她的手在握住刀尖。 黑黢黢的刀刃割破了她的手掌,她感受到手中的血液,元气在朝陆长生那边缓缓流逝。 “陆长生,为什么,为什么你能破了我的幻镜,还能抵挡我的媚功,这不可能!” “像我这样的女人,只要是男人,就不能拒绝我的身体!” 陆长生冷冷地说道,“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春十三娘眼中尽是绝望的神色,“放了我,陆长生,你不能杀我!” 陆长生嘴角流出一线鲜血,“我说过,离阳城,是大汉的城池,非汉人不得入内。” “既然你代表北莽,你执意要入城,那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春十三娘苦苦哀求,“你不能杀我!” “杀了我,你要承受桃花山的无尽报复,离阳城所有的人都会死得很惨,所有人的冤魂都不能超生!” 陆长生血红的眼中露出不屑的神色,“还超生,还来世?” “这一世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还顾得了这么多?” “你,必须死!” 陆长生用力往前面一推,大刀便往前面多进了一寸。 春十三娘腹部的桃花金光震荡了一下,五朵桃花结成的护盾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会破碎。 似乎只要再进入半分,桃花的金光混沌便会被攻破,春十三娘便会烟消云散。 春十三娘苍老的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不!” “陆长生,你不得好死!” 陆长生冷哼一声,“好死,好生,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离阳城就不能被外人攻入。” “你去死吧!” 说完,陆长生便用尽全力,全力捅入。 春十三娘绝望了! 五朵桃花碎裂开来,化为无形。 那黑黢黢的大刀便要贯穿自己的身体。 见过黑的,没见过这么黑的。 想不到自己最后是被捅死的,实在是讽刺啊! “阿弥陀佛!” 第12章 想成佛吗,我不许她放下屠刀 正当陆长生要一刀捅入之时,一声佛号在身后响起。 很温和的声音,充满了慈悲的意蕴。 陆长生却感受到了浓烈的危机。 强烈的、致命的危机。 这种危机,要比春十三娘给他带来的危机要强上十倍。 如果说面对春十三娘,他还能拼死一搏的话。 那么面对身后的这个人,他感觉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随着那一声佛号,春十三娘腹部的桃花又重新结集起来,泛发出阵阵金光,阻挡陆长生那一刀的进入。 陆长生回头,看到了一个和尚。 年轻的和尚。 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很是清秀,慈眉善目,让人生不出半分憎恶之情来。 和尚一手拿着佛珠,一手拿着禅杖。 身穿红色袈裟,庄严,庄重,宛如活佛一般。 陆长生开口问道,“你是谁?” 和尚朝陆长生单手行礼,“施主有礼了,贫僧道岸,乃佛门金光寺庙的出家人。” 金光寺,天下最负盛名的寺庙。 传说佛陀就是在金光寺坐化,成就不朽金身。 因此金光寺成为佛门的象征,成为天下佛教徒的圣地。 道岸,金光寺的圣子,佛门圣子。 地位崇高无比。 然而,陆长生并不认认识他。 “你来这里有事吗?” “有事。” “有何事?” “请施主刀下留人。” “为何要刀下留人?”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见不得杀生。” 陆长生在道岸慈祥的目光下,感觉自己的心智在跟随着他的声音动摇。 当即陆长生收敛神思,紧握刀柄,“那是你佛门的事情,和我世俗何干?” 那边躺在地上的春十三娘察觉到了生机,连忙喊道,“道岸大师,圣子,救我!” “我曾去金光寺上过香,求过姻缘。请求大师看在香火的情分上,救我一命。” 道岸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渡有缘人,这位女施主与我佛门有缘,既然今日遇上,当救人于水火,还请施主网开一面,饶她性命。” “如若她得罪施主之处,贫僧愿意为她向施主赔罪。” 道岸极为恭敬地朝陆长生行礼。 以他的身份,以他那身高深莫测的本领,要出手从陆长生刀下救出春十三娘,也并非难事。 只是金光寺向来以佛门圣地自居,道岸身为圣子,自然不能落人口舌,能讲道理的就讲道理,能用佛法辨说的便用佛法渲染。 总之,最好是以德服人。 毕竟,还要让天下人,天下信徒信服。 陆长生往旁边侧让了一步,不受道岸的礼,手中的刀却没有离开春十三娘的腹部。 “这里是战场,是在杀戮。她要杀我,要屠城。” “她的罪,只能以性命来恕。所以,我必须杀了她。” 春十三娘紧紧抓住那一线求生的机会,“大师,我是听师门之命,来离阳城化解陆长生与流沙郡郡守秦纲之间的恩怨。” “是我没有说清楚,就动了手。对,是误会,全是误会。” “我愿意赔偿,我愿意拿出一千两金子赔偿给你们。对了,你们离阳城缺粮食,只要你愿意放了我,我马上送来两千担粮食,这样可以救很多人。” 道岸声音温和,“施主,既然这位女施主都说了是误会,又愿意为这个误会支付赔偿,这些金子和粮食能救人性命,也是菩萨心肠。” “施主,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来做个中,不如此事就此化解,不知你意下如何?” 春十三娘连忙说道,“大师,我愿意何解。” “我马上就去拿赔偿过来。” 陆长生看着道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愿意!” 道岸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亲自出马,这老婆子提供这般合理的解决方案,这陆长生竟然不给面子。 饶是佛门高僧,道岸的脸上也不似先前那般祥和了,“施主,那你意欲何为?” 陆长生沉声说道,“她,必须死!” “犯我大汉者,必诛!” 春十三娘感受到死亡的危机,便挣扎着说道,“大师,救我!” “我愿皈依佛门,从此青灯伴古佛,了却残生。” 道岸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女施主有悔改之心,又有皈依之念,我佛慈悲,可去大光明寺出家。” “大光明寺的主持是我的师侄,必然会留你在寺庙。” 春十三娘大喜,“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说罢,春十三娘挣扎着要起来,腹部的五朵桃花金光跳跃,似乎要将大刀给逼出来。 陆长生手中力气往下一压,又将春十三娘给压了下去。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呵呵!果然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做错了天大的事情,犯了天大的罪恶,只要放下屠刀,入了佛门就能逃脱一切。” “要是这样的话,这人间可还有黑白,这世道可还有是非。” “今日,我不许她放下屠刀,我要屠了她!” 道岸眼眸微眯,有寒光闪烁,“我既然路过此地,见到此事,那便要管上一管了。” “施主,我如果阻止你杀戮,你又要如何?” 陆长生迎上道岸的目光,吐出一个字,“杀!” 道岸手中佛珠转动,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那丝笑意似乎蕴含着悲天悯人,“好,这里戾气、怨气太重,施主身上的血煞之气太浓,今日就由贫僧来化解这里冤戾之气。” “施主,请动手吧!” 陆长生知道眼前这和尚厉害,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和尚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边。 这个慈眉善目的白净和尚,却如同一潭幽水一般,深不可测。 或许,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城墙那么高。 今日,陆长生却不能放春十三娘走。 不为其他,只为武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只为心中坚持的信念。 陆长生出手了,向前踏了一步,身子便往下沉,手中刀柄也跟着往前。 只要再进去一分,哪怕不能将春十三娘开肠破肚,也能将她杀死。 “阿弥陀佛!” 道岸也出手了,手指微动,从念珠中弹出一颗佛珠,极速射向陆长生的大刀。 “嗡!” 陆长生如遭重创,整个人连同大刀,便往后飞过去。 “轰隆!” 撞到了城墙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随即又滚落在地。 道岸很满意这种情况,对陆长生方向说道,“施主,这下你可愿意了?” 见陆长生并没有回响,估计是晕厥过去了,道岸看向对地上的春十三娘,一丝厌恶之情滑过,又很好地掩饰住了,“还不起来?” “莫非要我出手扶你?” 春十三娘挣扎着站起身来,朝道岸恭敬行礼,“多谢大师相救。”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必定报答。” 道岸捋了一下袈裟,“走吧,你身上的气息,让我觉得有些恶心。” 春十三娘有些尴尬,她本来就是靠身子来迷惑男人,用身子来作战的。 可是这一次被陆长生破了功,变成了老太婆的模样,怪不得道岸不喜。 不过,只要她勤学苦练,多找几个香客来练功,用不了几个月,便又能恢复往日的容颜。 说不定还能借着这次道岸的救命之恩,与他多谢接触,最好能深入接触交流,说不定能大有收获。 至少,自己多了一层牢不可破的靠山。 春十三娘知趣地直起身子,便要朝驴子方向走去。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站住!” 一个人影从城墙下站起来。 身上伤痕累累,沾满了尘土,血水直流。 可是他还是站起来了,倚靠着城墙站起来了。 陆长生手握大刀,双眼通红,一股杀气弥漫开来,“我不愿意!” 第13章 圣子,你的舍利子呢 春十三娘脚下一踉跄,看到陆长生如同看到鬼一般,“圣……圣子,他……” “他还是要杀我!” 道岸眼眸中有深意滑过,刚才那弹珠,看似随意,却是佛门至高无上的弹指神通。 哪怕是五品境界中了这弹指神通,即使不死,也当昏迷不醒。 而这陆长生,还能站起来,还能有如此的状态,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中了。 “施主,我已手下留情,你何必苦苦相逼呢?” “我佛有好生之德,你现在退去,让她走,我可饶你不死。” 道岸虽然依旧努力保持着慈眉善目的状态,可是语气中已经多了几分威胁的意思。 陆长生一步一步向前走。 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这一次,他放了春十三娘走,后面就会有无数个春十三娘会过来。 至于她所说的“误会”,所说的“赔偿”,以及这个道岸和尚所说的冤家宜解不宜结。 陆长生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因为,这个世上,女人,和尚,官员,这三种人,是最不可相信之人。 而现在出现在离阳城楼下的人,自己面对的人,偏偏就占了两个。 道岸见陆长生并不回答,依旧一步一步地朝春十三娘走来。 那浑身是血的模样,宛如罗刹海中走出的血人,将驴子吓得一动不动。 “阿弥陀佛!” 道岸又念了一声佛号,“施主身上好大的戾气,我本只是想化解恩怨,想不到你执念如此之重,看来手中沾满了鲜血,身上缠绕了诸多冤魂。” “那今日贫僧就渡化你了,也算是替被你杀死的数千冤魂,做一场法事。” “佛祖,弟子今日要开杀戒了,要为民除害了。” 说罢,道岸目露精光,脚下无风自起,大红袈裟猎猎作响,整个人便飞向陆长生。 在道岸的背后,隐约有佛光显现。 陆长生举起大刀,七窍流血,“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魔挡杀魔,佛挡杀佛!” 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光,仿佛将时空劈开,刀气携裹着无尽威压朝道岸劈来。 道岸心中暗赞一声,“好凶的刀气!” “仅仅四品之境,还没有元气支撑,就能由如此刀气。假以时日,必有大成啊。” “此子,不可久留。” 道岸眼眸中杀机浮现,手中禅杖便挥向前方。 陆长生只感觉迎面一股飓风袭来,在飓风的中心,那根禅杖化成一条巨龙,张口朝自己咆哮。 实力的差距,太大了! 自己六年来的杀戮,六年来的修炼,在佛门圣子面前,不过是一招而已。 螳臂挡车,蚍蜉撼树,就是这样的情形。 六年来,自己不是一直在做吗? 做不动了,那便只有死。 陆长生的大刀脱手,长发被飓风吹得向后漂浮,宛如暴风骤雨中的小树在风雨飘摇。 整张脸,都被吹得扭曲,极为挣扎。 唯有那双通红的眼睛中,充满了愤怒,充满了不甘,充满了战意! 所有的一切,将在禅杖落在头顶上这一刻停止。 “无量天尊!” 一袭青衣出现在陆长生身前。 一个年轻道士,一个眼睛很大,眼睫毛很长的道士。 这是陆长生对这个道士的第一印象。 以后很多年也没有能改变这个深深印入他心底的初印象。 道士看了一眼陆长生之后,便没有再管他,仍由他被残余的飓风吹倒在城墙下。 陆长生,应该已经被摔习惯了。 应该能继续活下来吧。 道士手中拿着一根木棍,看起来很平常的木棍。 有点像乡村里烧火的那种桃木棍。 没有躲避禅杖,而是迎头砸向和尚的头。 道岸看清楚了来人,看到了那根木棍,顿时破口大骂,“虚靖,你疯了吧!” 原来二人是认识的。 见道岸撤回了禅杖,来抵挡木棍。 这名叫“虚靖”的道士如同风一般随影而行,一边追着道岸和尚,一边说道,“我没有疯啊!” “我就是想看看你身体里到底有没有舍利子而已。” “这么简单的要求,你怎么就不能答应我呢?” 道岸终于不再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而是龇牙咧嘴地说道,“我没有舍利子!” “舍利子是要等高僧坐化之后,经过火化才能知道有没有舍利子。” 虚靖的木棍一直没有离开过道岸的光头一尺的距离。 看似很平常的招式,却充满了玄机,奥妙。 如同一条鱼一般,围绕这道岸的光头游走。 “道岸,那你就坐化啊,你不是金光寺的高僧吗,你不是佛门的圣子吗?” “你坐化之后,我一定会寻个好地方给你火化,我觉得你这么个大光头,肯定能炼出一颗大大的舍利子。” 道岸气得脸色发白,“虚靖,我还活着,不能火化,到底要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你再这样纠缠于我,我也顾不得金光寺与龙虎山的情谊了。” 虚靖长长的眼睫毛抖动起来,下面大眼睛越发明亮,“我只代表我一个人,我又不像你,是什么圣子,是什么佛门天下行走。”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道士而已。” 道岸一边躲闪,一边将禅杖挥舞得密不透风,同时破口大骂,“你个狗屁普通道士。” “龙虎山这么大的家当以后还不是你的啊!” “龙虎山千年道场,掌教天师几时会不姓张?” “虚靖,你再这般无理取闹,休怪我不顾及佛门与道门的情谊,手下无情了。” 虚靖一听,手中的木棍便幻化出数道残影,招招敲向道岸的光头,“我都说了龙虎山和我一两银子的关系都没有,我下山来只代表我自己。” “你个秃驴,就是这么偏执,就是这么执迷不悟,连舍利子都不肯让我看一眼。” “你们佛门有当头棒喝一说,你怎么就不肯让我敲上一棒呢,说不定我敲了一棍,你悟出了禅宗大法,超远了你们的佛祖,你就是最厉害的佛陀了。” 敲上一棍,未必能敲出舍利子。 但是一定会敲出脑浆。 哪怕他的金刚护体功已经练至小成之境。 他也不敢用自己的性命来试一次。 其他人以为虚靖手中的是一根普通的棍子,道岸却知道,这根看似普通的木棍,其实是龙虎山上惊雷木。 这独一无二的惊雷木,向来是龙虎山掌教天师所有。 却这般随意地让虚靖拿在手中,游戏人间。 这种惊雷木世间罕见,攻击之时隐约有雷鸣之声。 最为要命的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眼睛道士,天赋异禀,一身玄功,连金光寺方丈貌然禅师都对他屡屡称赞,誉为道门百年不出的人才。 可是就是这个道门百年不出的人才,偏偏就这般无理取闹。 一直追着要看他身上的舍利子。 老子……贫僧一个活着的和尚,哪里有舍利子给你看! 被木棍追打得急了,道岸怒吼一声,挥出一掌,“大力金刚掌!” 虚靖不惊反喜,“你终于肯用金光寺的看家本领了!” “来啊,看是你们佛门的大力金刚掌厉害,还是我的九雷天罡正法能打出你的舍利子!” 第14章 救人,杀人, 一命换一命 春十三娘这一天,感觉经历了一辈子的事情。 先是满怀信心下山,要杀了陆长生,屠了离阳城。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马失前蹄。 不仅陆长生没有跪倒在自己的驴蹄下,成为自己的鼎炉,反而一着不慎,被陆长生重创了自己。 还让自己变得这么苍老、丑陋。 性命一直被他控制。 幸好来了一个佛门的圣子道岸和尚,将陆长生给打个半死。 可是在道岸要下死手的时候,又来了一个大眼睛道士。 偏偏这个大眼睛道士又是什么道门百年不出的人才。 看二人打斗,道岸未必会输给虚靖。 可是那虚靖一副打架不怕死的劲头,让道岸有些放不开来。 佛门的高僧还是惜命啊! 他只是天下行走,可不是天下送命。 该死的道士,怎么就这般不要命呢? 明明和尚的禅杖能打在他的身上,他却不管不顾,一定要用木棍捅和尚的臀部。 道岸,你让他的木棍捅一下又不会死,这么怕干什么呢? 禅杖打一下,不比木棍捅一下来得更猛烈吗? 还有,那大力金刚掌不是你们佛门的绝学吗? 道岸,为什么你使出大力金刚掌逼退道士之后,立马就逃之夭夭了呢? 你跑什么啊? 圣子,道岸,贼秃驴,你回来啊! 任由春十三娘喊破喉咙,道岸依旧义无反顾地跑了。 跑得那么决然,那么果断,连袈裟的衣袖都没有挥一挥。 留下一阵尘土飞扬! 虚靖也愣住了。 他已经后退了两步,准备发功,用道门绝学九雷天罡正法与佛门的大力金刚掌一决高下。 想不到啊,想不到。 这道岸竟然如此狡诈,直接撒腿就跑。 虚靖想要追,却听到身后传来的哭泣声。 是一个小女孩在哭泣,她蹲在城头下,拉着陆长生的手,使劲地摇晃,“长生哥哥,你不要死啊!” “长生哥哥,那坏和尚跑了,你醒来啊!” 柳儿的哭泣声,并没有唤醒陆长生,他依旧双眼紧闭,身子一点点冷去。 铁蛋紧紧地抱着陆长生,眼中有泪花闪烁,却抿着嘴,用力地不让泪水流下来。 独眼郎中钟北给陆长生把脉之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在城墙上用力地锤起来。 其他离阳城的百姓,站在身后,一脸悲哀。 虚靖用木棍敲了一下春十三娘的头,断了她想逃跑的念头。 晕过去的人,是没法再继续跑的。 春十三娘是陆长生打伤的,自然要留给陆长生来处置。 虚靖来到陆长生身边,李瘸子、老铁匠等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虽然大家并不认识虚靖,可是刚才这个年轻的道士打退了和尚,救了陆长生一次。 那么,他和陆长生一样,也是个好人。 百姓的善恶之分,总是这么纯粹。 帮了好人的人,必定是好人。 虚靖伸手摸了摸柳儿的头,“丫头,你哭什么啊?” 柳儿小脸蛋上挂着一串泪珠,用手抹了一下,泪水更多了,“长生哥哥死了!” “他死了!” 虚靖说道,“我有一个办法,能救他,不过是有代价的。” 刘太爷在身后颤巍巍地说道,“这位道长,请问是什么代价?” 虚靖的长睫毛微微动了动,“这道岸的弹指神通,再加上大日如来禅杖,一般人可是扛不住的。” “道家讲究天理循环,能杀人,便能救人。同样,要救人,便要拿命来换。” “一命换一命,老人家,你可愿意?” 刘太爷眼中没有不舍,没有难过,反而有惊喜的光芒,“道长,你是说长生还有救?” “我这条老命,六年前就应该死了,能活到今天,是长生救了满城百姓。能用我的命换长生的命,值了。” “要我如何死,道长你说吧。” 铁蛋抱着陆长生的头,开口说道,“我愿意。” 虚靖还没有开口,站在城墙下的张寡妇、李瘸子、老铁匠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也愿意。” 独眼郎中钟北环顾四周,也压低声音说道,“我也愿意。” 虚靖没想到,平日里贪生怕死的百姓,竟然愿意用自己最珍贵的性命,来换取陆长生活下来。 不仅是垂垂老者,还有稚嫩儿童。 还有这些老妇人。 这些都是汉人啊! 汉人惜命,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汉人从不怕死! 虚靖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柳儿,“小姑娘,你身上有些机缘。” “如果你想要救陆长生,你就要拜我为师,入我龙虎门,从此与父母断绝来往,从此与尘世无牵无挂,你可愿意?” 柳儿似懂非懂,仰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其他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一个女人,一个病恹恹的女人。 这个病恹恹的女人很瘦,似乎一阵清风吹过来,就能将她吹走。 女人是柳儿的母亲,何秀娟。 满城尽是孤儿寡母,何秀娟也是一个寡妇。 自从她丈夫战死之后,体弱多病的她便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唯有遗腹女柳儿,才是她唯一的寄托。 或者说,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何秀娟眼中泪花滚落,扑通一声跪倒在虚靖身前,“道长,如果能救长生,我的性命你也可以拿走。” “我闺女能拜入龙虎山,有高人庇佑,便能好好活下去,我死也瞑目了。” “柳儿,跪下,拜见你的师父。” 柳儿乖顺地跪倒在何秀娟身旁,在何秀娟的陪同下,恭恭敬敬地朝虚靖磕了三个响头。 虚靖受了柳儿的礼,便又摸了摸她的头,“好,好,好。” “既然你拜我为师,便是我龙虎山的弟子。” “你姑且陪着你母亲在城中生活,过段日子等我办完事,便来接你去龙虎山。” 待何秀娟和柳儿站起身来,虚靖看向陆长生,感叹一声,“老东西一直说元气四泄,世道大变,国运倾颓,天机紊乱,一片茫然,让我下山来寻找机缘,勘破这乱世。可是这乱世要是能勘破,还叫乱世吗?”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陆长生啊陆长生,你可是那遁去的其一吗?” 自嘲地苦笑一声,虚靖继续说道,“连老东西都看不透,我又如何能看得明白呢?” “陆长生,你身上的孽缘这么深,血腥味这么浓,杀气这么重,偏偏身上的正气又如此浑厚,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我也不知道救你到底是对还是错啊。”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了。” 虚靖对铁蛋说道,“借你的刀一用。” 铁蛋将刀递给虚靖,并没有问为什么。 好像,这个大眼睛道士有一种莫名的气质,能让人觉得很舒服,能让人很相信他。 虚靖接过铁蛋的刀,用刀在木棍上刮下了些许木屑放在手掌心中。 随即小心翼翼地将木屑放入陆长生的口中。 似乎,这些木屑,比起天底下最贵重的东西,还要来得宝贵。 虚靖又摘下腰间的葫芦,刚摘下瓶塞,周边之人便闻到一股酒香。 虚靖用酒水冲着木屑灌入陆长生的口中。 接着将木棍横放,轻轻地在陆长生的心口处滚动。 柳儿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葡萄似的大眼睛逐渐有些焦急的神情。 因为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陆长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可是他的手,却越来越冷。 柳儿忍不住拉了一下虚靖的衣角,哽咽着说道,“师父……” 虚靖嘴角抽了抽,“徒弟,你可以怀疑我的功夫,但你不要怀疑我救人的本领。” “你去,对准陆长生的鼻子来一拳。” 柳儿不解,有些犹豫。 不过她依旧在虚靖的鼓励下,走近了一步,抬起小拳头,朝陆长生的鼻子砸去。 她的拳头很小,力气更小。 刚抵挡陆长生的鼻子处时,便看到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陆长生的眼睛。 黢黑,如同那柄大刀一般黑。 如同深渊一般。 第15章 国运,扭转 “她死了!” “春十三娘死了,哈哈哈,不是说她们桃花山是世外宗门吗?不是说花费天价、耗费人情请她们出山也是值得的吗?” “都是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流沙郡郡守府,秦纲双眼迷离,满脸通红,手中拿着酒壶,走路摇摇晃晃。 “他陆长生还活着,离阳城的贱民还活着,那杆汉字大旗还在城头插着。而我,堂堂流沙郡郡守,却马上就要掉脑袋了。” “耻辱啊,耻辱啊!” 秦纲仰头将壶中的酒喝光,任由酒水洒在脸上,浇湿了衣裳。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郡守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时儒雅的风姿。 就是一个酒鬼,一个抛妻弃子、失魂落魄的酒鬼而已。 “酒,拿酒来。” 秦纲将空空的酒壶摔在地上,大声嚷嚷。 一个小厮瑟瑟发抖地拿着酒壶进来,秦纲一把夺过酒壶,一脚踹在他的腰间,“蠢东西!” “一壶酒怎么够,再拿三壶过来。” 小厮捂着腰,忍痛说道,“老爷,你已经喝了很多了酒了,再喝下去就醉了。” 秦纲瞪了小厮一眼,“我会醉?” “当年在长安,论喝酒,我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古圣人说过,会须一饮三百杯,我喝个三壶又算的了什么。” “快去拿酒,否则家法伺候。” 一边说着,秦纲扯开酒壶,便又要喝起来。 墙壁的阴影处伸出一只手,枯瘦的手,真正的皮包骨头,如同骷髅一般的手。 这只骷髅一般的手,抓住酒壶,不让秦纲继续灌醉自己。 秦纲用力挣扎,却摆脱不了骷髅手。 “你松开,让我喝。” “不喝酒,我还能做什么,等着幽王的重甲骑兵来取我的人头吗?等着北莽皇帝来将我的尸体悬挂在上京吗?” 墙壁的阴影处叹息一声,“我也没有想到,那桃花山,那春十三娘也收拾不了陆长生。”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绝路的时候。” 秦纲放下酒壶,眼睛直直地看着墙壁阴影,“还没有到绝路的时候?我已经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哪里还有得救?” “我当初背叛大汉,现如今大汉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现在我手下的兵马都已经被陆长生杀光了,连春十三娘也被陆长生给杀了。” “桃花山的人随时会找我算账,幽王迟早会知道离阳城的事情,他那样性子的人,如何会容忍在他的封地上出现大汉城池六年不降的事情。还有北莽皇帝,他的目标是整个天下,他现在挥兵南下,想要的是一统天下,成就不朽伟业,至尊帝皇。” “在这个紧要关头,要是世人知道,在北莽统治了六年的土地上,还有一座小小的离阳城,还不属于北莽,还插着大汉旗帜,那些百姓还自称汉人,永不投降。呵呵,别说我的性命,恐怕流沙郡的所有人,都得死!” 墙壁阴影处的声音有些飘忽,“是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那就只有一条路,继续往前面走。” 秦纲摇了摇头,“前面也没有路了,杀不了陆长生,灭不了离阳城,我们前面的路便是一条死路。” “我现在手下没有兵力,当年在长安时的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与我恩断义绝,根本就没有人能帮我。而你,能用的资源,能用的人情已经用完了。” “我们支撑不了多久的,离阳城还是大汉城池的消息,陆长生在离阳城插着大汉旗帜的消息,马上就要压不住了。总归是一个死字。” 墙壁处阴影突然冷笑一声,“要死,也不是我们先死。” “这样的局面又不是我们造成的,罪魁祸首没有出来承担责任,想要你来当替死鬼,没有那么容易。” 秦纲模糊的脑海中有了一丝光亮,可是又抓不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墙壁处阴影说道,“孙立均留下的这个烂摊子,让你背这个锅,他现在在上京过得悠闲自在,享受荣华富贵,岂能这么便宜了他。” 秦纲眼中一亮,“对,还有那个该死的孙立均。” “如果不是他留下陆长生,留下离阳城这个隐患,我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哪怕死,我也要拉他一起死。” “我马上就要去上奏,我马上要禀报幽王,禀报朝廷,我要让孙立均不得好死!” 见秦纲如此激动,墙壁处阴影说道,“死,并不是最好的结局。” “一起死,也只是愚蠢的行为。” “为何不向死而生呢?” 秦纲今日酒喝多了,脑子似乎有些转不过来,“如何向死而生?” 墙壁处阴影骷髅版的手指向上京方向,“这个时候,既然瞒不住了,既然我们的力量对付不了陆长生,那就该将压力传导给孙立均了。” “他们孙家世代豪族,底蕴深厚,虽然孙立均为了自保,离开流沙郡,去了上京。可是我们已经不要命了,他就会开始怕了。” 秦纲点点头,“对,我们豁出去了,不要这官职,不要这条性命,就没有人为他兜底,就没有人为他遮掩这件事情了。” “孙立均现在是刑部侍郎,手中有兵马,有实权,他的家族中有能力,资源广泛。只要他肯出手,便能派人过来解决了陆长生。” 墙壁处的阴影说道,“是啊,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轮到孙立均发力了。” “我已经派人去上京,估计用不了多久,孙立均就会有所动作。” 秦纲有些犹豫,“孙立均会派人来处理此事吗?” “还是,他先将我们给处理掉。” 官场上的事情,历来有这样的处置方法。 如果处置不了问题,就将发现问题、提出问题的人给处置掉。 这样一来,便再也没有问题了。 墙壁处阴影冷笑一声,“孙立均是个聪明人,否则他也不能博得皇帝的欢心,否则他也当不上这样的位置。” “我自然会让他知道,如果他敢对我们动手,这件事情便立马会捅破天,让天下人都知道。” “到时候,不仅仅是他孙立均,他们孙家,恐怕也要面临灭顶之灾。” “毕竟,这件事情不是一个陆长生,不是一个离阳城,而是涉及到国运啊!” 秦纲将酒壶放下,眼神逐渐澄清,“是啊,涉及到国运的事情,那便是天翻地覆的事情。” “当年那一场天大的阴谋,将大汉从巅峰拖到谷底,便是为了扭转国运。” 第16章 监正的眼光,大汉的国运 临安城,司天监。 夜已深,还有人坐在高高的观星塔上,坐在地上,倚靠在墙壁上,喝着酒。 一口小酒一把花生米,倒也惬意。 尤其是深夜时分,燥热已经过去,颇为凉爽。 此人身形干瘦,留着长须,长须尽白,背微驼,显然年纪已经不小了。 虽然随意地坐在地上,胡须上也沾了些酒水和花生碎渣。 可是他身上那套绣着金边的衣服,却是整个司天监独一无二的一套。 此人便是大汉司天监的监正张时修。 旁边还站着一个和尚。 一个很胖的和尚,足足有张时修三个这么胖。 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只是脸上的肉将皱纹都给扩充了,看不出年纪。 张时修喝了一口酒,眉毛胡子都皱成一块,口中啧啧回味,似乎在享受人间最美味。 胖和尚忍不住说道,“臭牛鼻子,你干巴巴把我叫上来,还让我爬这么高的塔,就是让我来看你喝酒的?” 张时修白胡子抖了抖,那双不大的眼睛转了两圈,“武冲,我没有叫你看着啊,酒还有,一起坐下来喝点。” 这名叫“武冲”的胖和尚鄙夷地看了一下张时修手中的酒,“你好歹也是堂堂大汉的司天监监正,又有龙虎山的身份,这三钱银子一瓶的酒你也喝得下去?” 张时修不以为意,又喝了一大口,“你啊,还是这般急性子,就是不能沉下心来体味一下平凡的日子。” “你说你当了六年和尚,怎么一点修身养性的效果都没有呢?” 武冲摸了一下大光头,“谁想当和尚啊,谁和你这个臭牛鼻子一样都想出家,当方外之人啊。” “我就想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拿着大刀跟着武王去战场厮杀。” “你却把我困在寺庙里,让我当了六年的和尚。我拿什么去拼命,拿什么给武王报仇!” 或许是提到武王,两人都沉默下来。 张时修的苍老的眼眸垂下,似乎有无尽的惋惜与痛楚。 武冲受不了这种沉默,便说道,“臭牛鼻子,都说你能算尽天机,为何武王会在远征的路上出事你算不到?” “为何大汉国运颓丧你算不到?” “偏偏拉着我来当和尚,不让我战死在战场之上。” 张时修叹息一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当时有人用通天的手段制造了假象,蒙蔽了天机,也蒙蔽了我的双眼,才让我看到了虚假的一面。我才没有阻止武王远征,才落得了这般下场啊。” “这是我的罪过,用一辈子也还不清。” 武冲看着张时修干瘦的身影,蜷缩在一团,顿时心生不忍,“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 “武王的性子我们都知道的,他要是定下来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而且当时的局面,也只有武王亲征才能摆平。当时皇帝也支持,满朝文武都支持,你一个司天监的监正反对不了的。” “算了,你只是武王半个师父,这些年你连龙虎山都不回了,又把我给救下来,当了和尚留住了性命,我再这么说你,心里也糟心得很。” 张时修摇了摇头,“错了就错了,有时候一个细小的错误,会致命,会翻天覆地。” “北莽有高人啊!这世道有奇人啊!” “武冲,我今日叫你过来,便是要请你为我护法,我要算一卦!” 武冲大惊,“监正,不可!” “你那窥天卦,窥测天机,会折损十年寿命的!” 张时修摸了摸胡须,“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要是能活两百岁,少个十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武冲肥胖的脸上抖动了几下,看着张时修干瘦的脸,心中不忍,“监正,你现在这样做,还有必要吗?” “当年你已经算过一卦,你的身体如何支撑得住?” 张时修缓缓站起身来。 武冲便伸手拉了他一把,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张时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佝偻着背,眼神坚定,“武冲,你也太小瞧我了。” “我一身玄功,天罡正法无敌,你这样的人,我还能打五个。” 武冲没有反驳,张时修在年轻时,便号称道门第一高手,别说五个自己,恐怕五十个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可是如今,张时修已经连走路都颤巍巍的,恐怕武冲一掌就能将他打下观星楼。 只是这些话,武冲并没有说出口,小心搀扶着他,“监正,你这是何必呢?” “武王都已经死了,你耗损寿命,去窥测天机,又有什么意义呢?” 张时修走到观星楼的中心,那里摆着一张桌子。 桌子上盖着一块布。 掀起布,里面便是一个石匣子。 石匣子上,有古朴的符文,中心有一条鱼的纹路。 张时修坐在桌旁,对武冲说道,“还得劳烦你帮我把石匣子打开,我得养足精力来卜卦了。” 武冲不知为何,心中很是难受,“我收回先前说的话,武王出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为这件事情自责。” “国运之事,也不是你个司天监监正所能扭转的。” 张时修笑了笑,“不论有没有关系,我作为司天监监正,在其位谋其职,总得做些事情吧。” “武冲,你看那边,看那颗星星,你可知道那是颗什么星宿?” 武冲顺着张时修干瘦的手指看去,偏北的方向,有一颗昏黄的星辰。 “那是紫微星。” 北极五星,在紫微宫中,北辰最尊者也,其纽星为天枢,天运无穷,三光迭耀,而极星不移,故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张时修的眼眸紧紧地看着紫微星,“你可看出它有什么变化没有?” 武冲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它依旧是那般模样,并无甚变化。” 或许是看得久了,武冲眉头微皱,“好像……好像有些变化!” 张时修眼中露出些许赞许神色,“哦,你且说说看,你能看到什么变化?” 武冲又仔细瞧了一会,看得不甚明白,“感觉它变亮了一些,感觉离我们近了一些。” “可是再仔细瞧着,又好像还是原来的一般,看的不是很通透。” 张时修说道,“你凭肉眼凡胎,能看出些变化,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我这些日子观看星辰,想看一看大汉的国运,发现了些许变化。” 武冲连忙问道,“国运发生了什么变化?” 张时修说道,“六年之前,武王陨落之后,紫微帝星蒙暗,越发向北偏移。因此北莽壮大,国运昌隆。此消彼长,大汉一蹶不振。” “我原本以为大汉气数已尽,国运迟早消失殆尽。想不到近日,这紫微帝星又向南偏移了些许。天有紫微宫,是上帝之所居也。王者立宫,象而为之。” “武冲,你说,这是不是大汉又将中兴,国运又将兴旺之兆呢?” 武冲看着桌上的石匣子,“我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武夫,一个和尚,我看不懂,看不透。” 张时修说道,“所以你要帮我,帮我把石匣子打开,由我来看看。” “我总得看看,那些变数在哪里,为何大汉的国运能又旺盛一点,是不是这天机之中还有我们可以把握的地方!” “我在有生之年,总得为大汉做点事情,为武王做点事情。” 第17章 长安城两万六千里 “咔嚓……咔嚓……” 武冲双手按在石匣子上,运足内力,便将石匣子缓缓推开。 露出里面一个古朴的龟壳,还有三枚铜钱。 张时修看到龟壳与铜钱,眼中的光芒便陡然一旺,那佝偻的背似乎都坐直了一些,整个人不再像是一个好酒的糟老头子。 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玄奥的气韵。 仙风道骨! 张时修从石匣子中小心翼翼地捧出龟壳,放置头顶,开口说道,“斗转星移,问天买卦,两仪四象,宿命天定。” 武冲站在张时修的身后,目光如炬,紧紧地看着场中的一切。 虽然他看不懂,可是这个时候,但凡有一只蝙蝠想从观星塔上飞过,也得被他一掌拍成一团肉酱。 他作为侍卫,作为统领,当年没有跟随武王远征,已是一辈子的遗憾。 这一次,保护张时修卜卦,窥测天机,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任何意外。 张时修将三枚铜钱放入龟壳当中,双手环绕,观星塔上便有清风拂过,龟壳中铜钱清脆作响。 “批阴阳断五行,看掌中日月测风水勘六合,拿袖中乾坤天闻若雷,了然今生前世神目如电,看穿仙界凡间,天地万物无所不知。” “老道龙虎山张时修,大汉司天监监正,借天一卦,窥测天机,看我大汉兴衰,晓国运起落。” “开!” 张时修将龟壳放下,目光盯着里面的铜钱。 许久,也没有动静。 武冲见张时修一动不动,便探头往前面一看,顿时看呆了。 原来龟壳之中云雾缭绕,仿若一片天地。 此时,已有两枚铜钱躺平紧紧挨在一起。 唯有剩下的一枚铜钱,依旧在龟壳中不停地旋转。 从东边转到西边,又从西边转到东边。 最后,在两枚躺好的铜钱之中停了下来。 并没有倒下,而是竖立在两枚铜钱之中。 张时修依旧没有动静,武冲忍不住问道,“监正,这是什么卦象,可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哇!” 张时修突然吐出一口鲜血,随即整个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原本干瘦的身子,此时佝偻得像一只煮熟的虾一般。 武冲见张时修脸色由潮红变得黯淡下去,连忙伸出一掌抵在他的后背,一股浑厚的内力沿着手掌进入到张时修的体内。 好一会,张时修才逐渐缓过来,脸色虽然不像初时那般土灰,也依旧有些苍白。 白得像他的胡须一般。 张时修深吸一口气,回头朝武冲一笑,“终究还是老了啊,连一卦都撑不住了。” “现在的我,连你一掌都接不住了。” 武冲看着张时修明显衰老的容颜,心中有些酸楚,“监正,你先别说话了,运功调养一下。” “我在这临安城里没有兄弟朋友,你别这么早死了,让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张时修苦笑一声,“你要安慰人,也不是这般安慰的法子啊。” 武冲看着龟壳中的云雾逐渐散去,便问道,“这卦好生奇怪,对你的反噬之力如此之大,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张时修抬头看向北边的紫微星,眼中多了些光泽,“我看到了旭日东升,光芒万丈!” “我看到乌云密布,狂风暴雨,却有一杆大汉旗帜屹立不倒。” “我看到了有一个人,扛着一把大刀,站在城头之上,站在大旗之下,朝天呐喊: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武冲心神激荡,蹲坐下来,“那个人是谁?” “那是什么城池?” 张时修眼中有炽热的神色,“那座城池离长安有两万六千里,很显然,那是一座大汉城池。” “在那城头,在那城池中,有我大汉将士在守护,有我大汉百姓在居住。” 武冲很是期盼,“离长安两万千里?那可是到了西域那边,可是北莽之地啊!” “我记得了,当年武王远征,也是去了那边!” 武冲紧紧地抓住张时修的手臂,“监正,是不是武王还没有死,你看到的人是武王,是不是?” 张时修艰难地说道,“不是武王,武王的身姿更加高大,更加魁梧,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虽然他握着的是武王的霸王刀,扛着的是武王远征的大汉旗帜,可是那个人不过是区区四品之境,如何能比得上武王的通玄之境。” 武冲有些失望,依旧不甘心地说道,“监正,是不是武王虽死,可是他强大的魂魄依旧留在世间。” “是不是他的魂魄依旧在鼓舞我们要去战斗,去打败北莽,振兴大汉!” 张时修说道,“向天借卦,偷窥天机一眼,我能看到的只有这么多。” “唉,如果是我年轻时,血气方刚,或许能多看一眼,便能看清楚那个少年的面目了,也能看清楚他脚下的城池名字。” 张时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有一点变数是可以肯定的。” 武冲连忙问道,“是什么变数?” 张时修伸手指向天空,“大汉的国运,没有继续颓丧下去,而有了复苏的迹象!” “天佑大汉,华夏不倒!” 张时修“腾”都站起身来,神情激昂。 唬得武冲连忙一把扶住他,生怕这老头子一激动,突然嗝屁了。 “监正,这是大喜事啊,得赶紧去禀报皇上。” 张时修嘴角抽了抽,“告诉皇上?他自身难保,说了有用?” 武冲摸了摸光头,“那得告诉太子啊!” “他现在可是在监国。” 张时修胡须一翘一翘的,“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 “刘寰这家伙,整日在东宫宣淫,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宫女。” “偏偏高松那老东西不干人事,弄了一堆壮阳的丹药给他服用,将他弄得火气很旺,像条发春的野狗一般。还说什么要为皇室延续子嗣,我呸!” “昨日里,他还跑到了宁安宫,去找李贵嫔去发泄去了。” 武冲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李贵嫔?那可是……” 张时修一脸不屑地说道,“那是皇上的嫔妃,按辈分,是他的母亲一辈。” “不当人子啊,不当人子!” 武冲脸色尴尬,“监正,皇帝只剩下一口气,太子又这般不上道,连李贵嫔都上,这样的情况,国运还能复苏?你刚才看到的大汉国运复苏,是不是看错了啊?” 张时修瞪了武冲一眼,“你可以说我道法不深,你可以说我年岁不长,但你不能说我的窥天卦不行!” “或许,这个消息应该告诉刘秀珠。” 武冲一愣,“告诉长公主?” “她此时还在天河领兵与北莽作战呢。” 张时修说道,“如果说皇族还有一点盼头的话,恐怕要落在刘秀珠这个丫头身上了。” “武冲,我有个事情想要拜托你。” 武冲说道,“去天河告诉长公主,大汉国运复苏的事情,我去跑一趟便是了,何须你拜托。” 张时修摇摇头,“国运复苏的事情并不是紧要的事情,我派个司天监的人过去天河一趟,也用不了多久。” “我想拜托你的事情,是想要你到北莽一趟。” 武冲一愣,随即想明白了,“你……你是想要我去寻那离长安城两万六千里的插着大汉旗帜的城池?” 张时修眼眸投向西北,“我要你找到那座城池,我更要你找到那个少年。” “他,或许是大汉国运复苏的关键,或许才是大汉的扛纛者!” 第18章 北莽大祭司 北莽,上京,都华山。 这里是上京的最高点,也是整个北莽的最高点。 都华山巅上矗立着一座宫殿,修建得富丽堂皇,高耸入云。 这里并不是皇宫,北莽皇宫在都华山的东边十里处。 能比皇宫占据的位置更高,修建得更金碧辉煌的,那便只有一处地方,祭祀殿! 祭祀殿的大祭司在北莽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不仅仅因为他是大祭司,更因为他是皇室中的元老。 按辈分,现在的北莽皇帝,还是大祭司的孙子辈。 此时,夜已深,空旷寂静的祭祀殿的主殿天元宫中还有一个人影站在那巨大的雕塑下。 雕塑高二十丈,人面蛇身,手中握有一棵巨大的夜明珠,这颗夜明珠比武冲硕大的光头还要大几分。 夜明珠散发温和的光芒,将下方的人影拉得很长很长。 人影身穿红色长袍,头上也被长袍遮住,看不清楚脸面。 他手中拄着一根蛇形权杖,权杖的头部宛如巨大雕塑。 在权杖的顶端,也镶嵌着一颗珠宝,散发出的光芒与雕塑上的夜明珠遥相呼应,宛如太阳与月亮一般。 这便是大祭司的权杖,至高无上的权杖。 人影唯一露出的红袍外面的便是抓住权杖的手。 那只手与步履蹒跚的人影极为不匹配。 因为人影显得极为苍老,可是这只手却洁白如玉,宛如新生儿一般。 人影走到雕塑面前,开口说道,“伟大万能的造物神啊,您创造了万物,开创了北莽,指引我们走向光明。” 声音苍老,宛如地上的磨砂一般,从喉咙中摩擦出来。 红袍人恭敬地说道,“伟大的造物神啊,北莽在您的光芒照耀之下,已经成为这土地上的主人,已经成为势不可挡、四方来朝的北莽帝国。” “听皇帝说,只要攻破天河,曾经不可一世的大汉便再也不复存在,中原大地全部纳入我北莽帝国中来。从此以后,所有的世人都要奉您为主,信仰您,供奉您。” “可是这几天,我总是心神不宁,感觉有些事情要发生,可是那浓雾环绕,让我看不清楚前方的路,让我失去的方向。” “伟大的造物神啊,请您用你的慧眼,帮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大汉国运,为什么逐渐稳住了?” “此消彼长,北莽的国运便会倾斜啊!” 巨大人面蛇身雕塑一动不动,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睛看着下方,看着人影。 红袍人继续说道,“伟大的造物神啊,我已经老了,老得快走不动了。” “我想要的是在临死之前,看到北莽消灭大汉,一统天下。在这期间,我不想看到任何意外的发生。请您睁开慧眼,继续为我指明方向吧。” 红袍人洁白如玉的手将权杖提起来,往地上一落,只见权杖上的宝石便愈发明亮起来。 其中有一条光线如同活过来一般,便朝上方游去。 光线最终抵达巨大雕塑的手掌心中。 与夜明珠一接触,便“嗡”的轻微一声,夜明珠的光亮骤然明亮了许多,将整个天元宫照射得宛如白昼。 红袍人身子微微颤抖,口中念着咒语,让手中权杖的宝石源源不断地朝上输送光线。 过了一会,人面蛇身雕塑手中的夜明珠明亮到透明,便有人影在上面浮现。 红袍人喉咙中咯咯作响,“原来又是你啊,张时修,你还不甘心啊,你还在挣扎啊!” “呵呵呵,你都已经一百多岁了,元气已经逐渐散去,你竟然还想用十年的寿命来窥测天机,你这一卦,折损十年的寿命,你可值得啊!” 红袍人紧紧地盯着夜明珠,看着龟壳中的云雾,看着张时修摇晃着龟壳。 “张时修,你们龙虎山千年道场,果然不凡啊,这样的卦也能让你打出来。” “嘿嘿嘿,可惜啊可惜,当年我联合十位大法师,布下的遮天蔽日大阵,造就无边幻象,你棋差一招,没有看得通透。你这些年来,苟延残喘,只剩下半条命而已。” “今日,饶是你耗损心血,拼了性命,又能看到什么呢?” 红袍人似乎颇为得意,六年前的那一次隔空对决,虽然有十位大法师助阵,可是如果没有大汉内部人配合,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成功的。 那一次,是红袍人最为得意的布局,布局了十年,最终全盘获胜。 他自然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可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就是那一次,武王殒命,世道大乱,大汉颓废,北莽崛起。 自此改天换地。 这一切,便是红袍人这位隐居幕后的大祭司在操盘。 “嗯,这是什么卦象?” 红袍人握紧了权杖,他看到了龟壳在红不断翻涌的云雾,看到了那枚在不断滚动的铜钱。 铜钱一直在滚动,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 滚动的铜钱,便是不确定的因素,就是那不可测的天机。 “变数!” “怎么还会有变数?” 红袍人喃喃自语,显然有些难以接受。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张时修竟然找到了那其一!” 红袍人手掌朝地,掌心中一股黑色云雾飘出,整个人便飞向半空。 “张时修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其一到底是谁?” 红袍人能隐约从夜明珠中看到一个身影,似乎还在拿着一把刀,身后还有什么东西在飘扬。 可是这一切,都看得太过于模糊,太过于朦胧。 作为大祭司,他如何会让这一步先机让张时修提前知晓。 慢一步,便步步慢。 当大祭司整个人腾升到半空之时,离那颗夜明珠只有两丈的距离时。 那龟壳中的铜钱,突然停了下来,卡在了其他两枚铜钱的中间。 而与此同时,那龟壳中的云雾突然翻涌而出,直接笼罩在夜明珠上,扑向大祭司。 “不!” 大祭司迎上云雾,痛苦地喊叫一声,整个人便如同坠落的风筝一般,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饶是大祭司当机立断,手中黑雾喷涌而出,抵挡在身后,可是因为太过于突然,依旧重重地摔倒在地。 “嘭!” 天元宫中的砖石被压碎数块。 而大祭司也捂住胸口,吐出几口鲜血。 守在门口的下人赶紧跑了进来,搀扶起他,着急地呼喊道,“大祭司,您怎么了?” 大祭司吐完几口鲜血,整个身子便瘫软在下人身上。 下人四神无主,“怎么办啊?” “我去请太医,不行,我得先去禀报皇上!” 大祭司一把抓住下人的手,极为虚弱地说道,“不!” “谁也不能说,今晚的事情谁也不能告诉。” 下人眼泪直掉,“可是大祭司,您的身体很虚弱啊!”云九小说 “要是你……” 大祭司此时笼罩在头上的头罩已经歪倒在一边,露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那一双幽蓝的眼睛,仿佛能将人的心魄给吸走。 他强忍心头不适,“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明日,你再去禀报皇上,记得,不能提我受伤之事,只是禀报皇上,说我有要事相商,请他来一趟都华山,来一趟祭祀殿。” 第19章 刑部侍郎孙立均 上京,北莽京城,出了皇宫,向右便是东街。 沿着东街走一里路的样子,便能看到一座大宅子。 大宅子门口蹲着两头白玉狮子,雕刻得威武霸气,那铜铃般的大眼瞪着路人,让人心里发怵。 在上京,北莽人其实更喜欢的是马,是狼,是人面蛇身的造物神。 喜欢狮子的,大都是归化的汉人。 或者先祖有汉人的血统。 而这座大宅子,从上面的描金的牌匾便能看出来,这里面住着的不是一般人。 孙府! 刑部侍郎孙立均的宅邸。 此时在孙府的后院,一个白胖中年男子,正躺在桂花树下的藤椅上,闭目养神。 一个少女抱着一把胡琴,极为认真的弹着。 弹琴的少女约莫是十三岁的样子,模样清秀,皮肤娇嫩,手指灵敏。 而另外一个女子,则显得风骚许多。 只见这个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件薄纱碧绿裙,肉隐若现。 偏偏这薄纱碧绿裙一处开得极高,一处开得极低。 开得高的是大腿处,白皙的大腿,连臀部都有半分露了出来。 开得低处便是那衣领,只是现在大家都看不到那动人的白皙浑圆。 因为白胖中年男子的一只手正放在衣领中。 薄纱碧绿裙女子剥好葡萄,便俯下身子,娇声说道,“老爷,吃葡萄!” 白胖中年男子微睁半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子,“浣纱,你剥的葡萄就是好看,晶莹剔透,柔嫩多汁,和你身上的一样。” 这名叫“浣纱”的少女媚眼如丝,身子贴的更紧了,“老爷,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白胖男子嘴角轻轻扯动,张开了嘴,接住了浣纱递过来的葡萄。 轻咬一口,爆汁,甘甜,爽口。 便颇为满意地吃了下去。 “浣纱,家里伺候我的人也不少,偏偏你就最得我心思,你说啊,要是哪天你长大了,心性高了,要离开我这院子,我哪里去找像你这般可心的人儿呢?” 浣纱感受到白胖男子的手已经又往下面走了,再走下去,估计就要到高山流水之处了,便娇声说道,“老爷,我就一辈子伺候你了。” “只要老爷不赶我走,我哪里也不去。” 白胖男子又张开嘴,喝了一口浣纱喂过来的酒水,“现在大乱之世,外面哪里都不太平,你们姐妹俩在我府上,我能保你们衣食无忧,让你们享受荣华富贵。” “只要你们安心伺候我,后面有你们的福分的。” “青鸟,浣纱,我上次和你们说的,收你们当小妾,你们可考虑好了啊!” 那名叫青鸟的弹琴少女闻言,俏眉中有些怒意,就连指尖的胡琴,奏出的乐曲都有铿锵之音。 见青鸟不做声,白胖男子微恙,“好你个青鸟,你是觉得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出众,便想飞上高枝是吧。” “你仗着老夫人宠爱着你,你便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是吧。” “我且你和说清楚了,我堂堂兵部侍郎,在北莽也是位高权重之人。我瞧得上你,那是你一辈子的福气。” “哼,老夫人虽然疼爱你,可是你别忘了,我才是她的长子,我才是这孙府当家人。老夫人说你还小,身子未长成,舍不得放你。我告诉你,我就喜欢你这般模样的,老夫人现在能宠着你,还能宠你多久?” 青鸟脸色铁青,手指已经停了下来,眼泪只是往下流。 原来这白胖中年男子,便是北莽刑部侍郎孙立均。 而这青鸟则是府上的丫头,孙母身边最可信的人。 因为青鸟不仅弹得一手好胡琴,而且为人机灵,又心地好,颇得孙母的喜好。 孙立均向孙母讨了几次,要将青鸟纳为小妾,孙母都以青鸟年幼,身子未长成没有答应。 就连这次孙立均叫青鸟过来弹曲,也是费了心思的。 孙立均就是想寻个机会单独与青鸟相处,试探她的心思,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再不济,霸王硬上弓,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青鸟不答应也没有办法的。 那边浣纱一见二人闹僵了,便将身子压在了孙立均身上,“老爷,青鸟还小,不懂得这些事情。” “等她再长大些,便知道老爷这样高官厚禄之人,成熟稳重,才是真正的好啊!” 一边说着,浣纱一边朝青鸟使了个眼色。 青鸟抹了一下眼泪,提起胡琴,便朝门外走去。 孙立均本来想叫住青鸟,却发现浣纱已经开始低头发力。 只得作罢,毕竟他心里想要青鸟,也是贪图她的年轻漂亮。 这浣纱却是难得的尤物,善解人衣,水润多情,自然得他欢心。 孙立均是个喜欢女人的人,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不好生气发怒,否则会影响自己的发挥。 偏偏在浣纱将他的衣服脱下,准备要开始的时候,管家刘兴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如果是其他人进来,孙立均一定会将他打死。 可是刘兴云是孙府的管家,是他最信得过的心腹。 关键是刘兴云不像其他人一般鲁莽,他总是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在该消失的地方他又能及时消失。 而今天,在明知孙立均与两个姑娘在后院开心的时候,原本刘兴云是不会贸然闯进来的。 毕竟,孙立均现在是在家里,有的是女人。 不需要刘兴云来应急。 刘兴云这个时候闯进来,神色匆匆,眼中有焦虑之色,显然是遇到了大事情。 而且这种大事情,是刘兴云不能处理的。 在上京这么多年,刘兴云见过的大世面很多,应对的场景也很多,可是让他脸色有变的情况却极少。 因此孙立均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于是将浣纱放了下来,“浣纱,我有些正事要处理,你等下去账房领五十两银子,等我忙完事情再来找你。” 浣纱是个懂事的人,如何不知道见好就收。 她在孙立均白胖的脸上亲了一口,“老爷要忙大事,我自然先回去了。” “老爷且放心,我会帮你劝劝青鸟的,说不定她就想通了呢。” 浣纱扭着腰肢,朝门口走去,敞开的衣领也任由它摇曳,让里面的白皙饱满晃荡起来。 刘兴云偷偷瞄了一眼浣纱,心里想着这个小妖精,实在太勾人了,哪天孙立均将她玩腻了,一定要将她抱进房间,狠狠地折腾她几天几夜。 又想想自己的老腰,刘兴云连忙将目光收了回来。 还是保命要紧,这些磨人的妖精太过于厉害,也只有老爷这样强悍的体魄能融化。 那边孙立均将衣服覆盖上,坐了起来,“兴云,你这般急匆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刘兴云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压低声音说道,“老爷,是出了大事了。” 孙立均眉毛一抖,“什么大事,你这般慌慌张张的。” 刘兴云瞧了一下四周,虽然是孙府的后院,还是担心隔墙有耳,“老爷,是流沙郡的事情。” 一听到“流沙郡”三个字,孙立均立马站了起来,“什么?” “流沙郡?” 刘兴云连忙说道,“是啊,刚才秦纲派人过来了,我验证了身份,的确流沙郡的人,带来的消息也错不了。” 孙立均肥胖的脸上出现了凝重的神色,“秦纲带来了什么消息?” 刘兴云掏出一封信,递给孙立均。 孙立均接过信,越看,白胖的脸上越是铁青。 看完之后,孙立均将信一把扔在地上,“废物,废物,秦纲就是一个废物!” “亏我还看好他,让他从大汉投奔过来,还向朝廷举荐,由他当流沙郡郡守。” “可他呢,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好了,现在他不仅不知恩图报,反过来咬我一口,这世上哪里有这种人啊,忘恩负义,白眼狼啊!” 刘兴云见孙立均气得脸上的肉直发抖,便劝道,“老爷,你也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那是自己吃亏啊。” “这秦纲的确无能,区区一个离阳城,都拿不下来,实在是枉费了老爷的一番栽培啊。” 孙立均气呼呼地说道,“是啊,离阳城这么个破旧小城,里面的百姓也只有千把号人,围都能围死。” “偏偏过去了这么久,他不仅没有拿下离阳城,还损兵折将,还有脸将责任往我头上推,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像他这般不要脸的。” 刘兴云只能配合着点头,“是啊,老爷为秦纲做了那么多事情,费了那么多人情,推荐他当上郡守,他也没有报恩,没有送点礼过来。这次一过来,就是送了一口锅过来,实在可恶得很。” “可是老爷,秦纲无能是他的事情,可是如果他真的豁出去了,将此事捅了上去,恐怕幽王那边弄不好交差啊,还有陛下哪里也说不过去啊。” 孙立均怒目圆睁,“他敢?” “秦纲要是敢这么做,哪怕我不杀他,幽王会将他五马分尸,陛下也会灭他九族不可。” 刘兴云看向孙立均,“老爷,秦纲背叛了大汉,投奔北莽,已经是孤身一人了,现如今他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老爷你看他信上所说,先后数次攻城,都被陆长生一人给杀退了,两千流沙郡官兵,非死即残。” “还有那桃花山上的人,就是那个春十三娘,可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也死在了陆长生手中。” “老爷,要是秦纲当真将此事捅了出去,他死了不要紧,可是老爷你这一世英明,恐怕就要毁在他手上了。” “当年,老爷可是流沙郡的……” 孙立均眼眸微眯,射出一道寒冷神色,“既然秦纲这般无能,他也不要当这流沙郡郡守了。” “他既然如此无能,又无情无义,不如……” 孙立均做出一个割喉的动作,刘兴云连忙说道,“老爷,万万不可。” “这秦纲身边肯定有高人指点,刚才我正要对送信之人下手,他竟然已经猜到了几分。他对我说,如果他今日不能走出孙府,那么老爷当年在流沙郡的事情,那陆长生一人扛起大汉旗帜,坚守离阳城六年不降的事情,必然会公布于众。” “到了那时,就是鱼死网破的时候。” “很显然,秦纲已经留了后手,我们不得不防啊。” 孙立均有些愤怒,“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当时在流沙郡时,也是大意了。后来陆长生那兔崽子竟然越来越强,我急着来京城上任,便只能将此事压在,想着留给秦纲来解决。结果弄成这般尴尬的局面。” 刘兴云说道,“老爷,秦纲背叛大汉,孤身前来北莽,身边只有流沙郡的普通官兵。” “或许找桃花山的人相助,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老爷现在身居高位,未来不可限量,岂是秦纲这等人所能比拟的。我们犯不着被他拉下水啊!” 孙立均摸了摸光光的下巴,点了点头,“所言有理。” “秦纲哪怕死了,也是贱命一条,我可犯不着和他同归于尽。” “兴云,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好?” 刘兴云见孙立均问起,便说道,“老爷,我倒想到了一个法子,保证能让秦纲闭嘴,保证能让那陆长生死无葬身之地!” 第20章 孙立均借刀杀人 孙立均看向刘兴云,“什么好法子?” “只要能杀了那陆长生,灭了那离阳城,我在北莽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等朱尚书告老还乡,那尚书之职还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只要我当了尚书,到时候兴云你就可以外放为官了,至少也要让你当个郡守。” 刘兴云心中大喜,脸上却流露出不舍的神情,“老爷,我这辈子啊,就是伺候你和老夫人了。” 孙立均摆摆手,“你是个聪明人,此事以后再说,你先说说你的法子是什么?” 刘兴云压低声音说道,“老爷,现在刑部大牢中不是关押了一个极为厉害的人吗?” 孙立均一愣,“你说的是那头猛虎?” 刘兴云点点头,“正是猛虎周康!” “此人乃绿林大盗,犯下了诸多大案。在大汉时,他连官府的税银都敢抢,杀人如麻,简直无法无天。” “现今他落在老爷手中,便是死路一条,何不让他临死前发挥点作用?” 孙立均摸了摸下巴,眼眸中露出思虑的神情,“这猛虎周康的确武艺高强,在大汉乃至北莽都是排得上号的。我还想将他这些年积攒的钱财给套出来,还有他一身功法给学到,可惜这老东西骨头硬得狠,死活不开口。” “他去杀陆长生的确是上佳人选,可是一来他是刑部定了秋后斩首之人,二来要是将他放了出去,如果他不听使唤,逃跑了,或者与那陆长生搅和在一起,岂不是纵虎归山,养虎为患?” 刘兴云嘴角噙着冷笑,“老爷,既然落到咱们手中,岂能再有他逃跑的可能?” “老爷手中不是还有七脑尸丸吗,赏他一枚,他只要有异心,便会尸丸发作,七窍流血,化为一滩尸水。” 孙立均微微颔首,“嗯,七脑尸丸,是用七七四十九种毒药炼制而成,我手中也只剩下三枚了,极为珍贵啊。” “想不到这一次,要用在猛虎周康身上。陆长生啊陆长生,为了你这个小杂种,我可是费劲了心思,浪费了大好的钱财啊。” “嗯,不妥,还是不稳妥。” 刘兴云见孙立均突然变了卦,连忙问道,“老爷,有何不妥?” “要是担心刑部追查之事,那刑部大牢本来就归老爷掌管,那典狱长刘铜军也是老爷你的门生,他对老爷言听计从,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出卖老爷。只要老爷点头,我去跑一趟,刘铜军便会找个和周康差不多的人来顶替,悄无声息地将周康给换了出来。此事天知地知老爷在知道,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孙立均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刘铜军靠不住,他跟着我这么多年,从一个不入流的驿丞,到了如今的刑部大牢典狱长,他每年吃的贿赂没有一百万两也有两百万。他只是每年送我区区五十万两银子,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有他守着大牢,我还是放心得下的。交给其他人,我还怕出什么幺蛾子。” “我担心那周康是个不要命的粗鄙武夫,仗着一身武艺,肆无忌惮,谁也瞧不上。他去离阳城杀陆长生,两人都是汉人,恐怕生出是非来。” 刘兴云眼睛转了几圈,“老爷深思熟虑。” “陆长生不肯降北莽,离阳城便一直是大汉城池。而那周康哪怕被我们用尽手段,威逼利诱,依旧不肯为我们北莽所用。这两个家伙,都是一样的贱骨头。老爷担忧的应当是他们惺惺相惜,汉人情怀。” “老爷如果是怕出意外的话,我还有一招,必定让周康手下不留情,对陆长生下死手。” 孙立均眼中一亮,“哦,你还有什么好招数?” 刘兴云凑过去说道,“老爷,当初我们用周康的女儿引他上钩的,否则,他也不会来北莽被我们擒获。” “这一次,我们可以故技重施,告诉他,只要杀一个人,便放他女儿一条生路,让他们父女团聚,你说,他会不会答应,会不会拼命呢?” 孙立均顿时露出狰狞的笑容,“是啊,周康此人,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牵挂的便是他的女儿。” “这人啊,总是有弱点的。兴云,不愧是智多星啊。” “这个法子好,就这么办。” 刘兴云被孙立均夸赞,连忙说道,“都是老爷教导有方,我只是学了点老爷的皮毛而已。”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仿佛,陆长生的人头已经被周康一锤打扁。 陆长生的头虽然还没有被打扁,却有些头疼。 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这个叫虚靖的年轻道士。 这个被那佛门圣子道岸称为“道门百年一遇的天才”的龙虎山道士,在离阳城干了不少让陆长生瞠目结舌的事情。 他领着老铁匠、李瘸子、老郎中、张石匠等离阳城中的百姓修建了一个戏台,然后带着柳儿、铁蛋等孩子整天在上面唱大戏。 还取了名字,叫做招亡魂。 招三万远征军的亡魂,招离阳城死去百姓的亡魂。 人死之后,如果没有解脱,如果还有牵挂,便不愿离开人世,不愿离开故土或者亲近的人。 陆长生根本就不信这一套,如果人有亡魂的话,为什么武王的魂魄不招?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武王的魂魄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身边,哪怕连梦里也没有出现过? 陆长生坐在城头,看着虚靖唱完大戏,又开始领着人上南山。 南山是一座不大的山丘,在离阳城南边,离衙门府也只有不到六里路,因此被百姓称为南山。 自从远征军的部分残留尸体埋葬在南山之后,离阳城剩余的百姓,死了之后,一般也都会葬在南山。 逐渐的,南山变成了墓地。 虚靖带着人先是修路,将一条羊肠小道挖挖补补,让驴车也能上去了。 离阳城里的马都是王大锤在养着,他把三匹马看得很金贵,就连其中一条瘸腿的马也死活不让人吃掉,说是要配种的。 因为那匹瘸腿的马是母马。 于是,往南山上拉石头,拉泥土的便用的是驴车。 黑驴,便是春十三娘带过来的那头驴。 春十三娘被陆长生一刀砍断脖子之后,黑驴便想撒腿就跑。 从此,它自由了,海阔天空,任由他驰骋。 它可以去找很多母驴,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是它只跑了十步,便看到了一个道士,道士手中拿着一根木棍。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笑起来人畜无害的道士,给它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于是它放弃了逃跑,用头在道士的脚边蹭了蹭,很乖巧地跟着道士进了离阳城。 汉人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它愿意做一条俊驴,而不愿意做一条驴肉干。 于是离阳城又多了一个干活的牲口。 黑驴不明白,这个叫虚靖的龙虎山道士为什么偏偏要选南山这么个地方修建墓地,偏偏要它来拉石头,拉树桩,拉沙土。 有时候它累得不行的时候,便会听到棍子的呼啸之声,顿时让它精神百倍,四蹄起飞。 虚靖在南山立了一块大碑,上面写了“远征军之墓” 别说,虚靖的字写得不错,连刘太爷都说这几个字有建安风骨。 然而让陆长生头疼的不是虚靖有建安风骨。 而是那魏武遗风。 离阳城里已经有很多寡妇对虚靖虎视眈眈,据说已经有人得手了。 偏偏这虚靖似乎来者不拒,从三十岁的何秀娟,到五十多岁的王大娘,他都是笑眯眯的。 可是,就连独眼的老郎中钟北都不得不承认,虚靖看病的本事要比他高两层楼。 尤其是在给妇人看病这一方面,堪称妇科圣手。 陆长生坐在城头,擦拭着大刀,便听到了猎猎作响,抬头一看,虚靖已经踩着城墙上来了。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走楼梯?” 虚靖的眼睛并没有陆长生的大,却生得好看,笑起来,略微有点带桃花的样子,“柳儿他们喜欢看我用轻功飞上来。” 陆长生盯着虚靖的眼睛,想看清楚他的眼神,却发现只有笑意,宛如春风拂过一汪池水,“恐怕不是柳儿他们想看你飞来飞去,是你想飞给柳儿她娘看吧。” 虚靖摸了摸鼻子,笑得更开心了,“瞧你说的,我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陆长生认真地说道,“我觉得像。” 虚靖挨着陆长生坐了下来,依靠在大旗上,“你啊,就是这么耿直。我救了你性命,你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却总是挑剔我。” 陆长生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我并没有请你救我,是你自己出手打跑那和尚的。” “而且,你救了我,却不肯救下这些百姓,你说,你来离阳城到底想干什么?” 虚靖好看的眉毛抬了抬,“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身上还有紧要的事情。我是要去极北之地的,那边出了些事情,我得赶过去才行。” “为了来离阳城看一眼,我已经绕路了,还停留了两天,已经快耽误了时间。” “我实在没有更多的时间在离阳城待太久,更没有能力带这些百姓离开。” “这里是北莽,这里是幽州,而我只是一个人而已,别说来了千军万马,就是那道岸和尚真的豁出去和我拼命,我的胜负也只有五五开而已。” 陆长生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大刀,“我知道自己奢望了,可是这六年了,我一直在苦苦期盼,盼望着大汉来人,来救我们,来将离阳城的百姓解救出来,这样我就能松一口气了,哪怕死,我也不怕了。” “虚靖,你是道门的人,也是汉人,哪怕你带不走满城百姓,就带走柳儿、铁蛋他们十几个孩子也不行吗?” 虚靖伸手摸了摸旗杆,“我要去极北之地,那里的凶险可能比北莽更残酷万分,他们跟着你,九死一生。跟着我,那就是十死无生。” “如果你信得过我,等我从极北之地回来,我一定会带他们走。” 陆长生停下擦拭大刀,又抬头看向虚靖,“你要去多久?” 虚靖长吁一口气,“你这个人啊,就是倔,就是想问到底。” “极北之地凶险异常,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发生了什么,我如何知道要去多久?” 陆长生追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虚靖伸手指着陆长生的鼻子,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你怎么这般不讲道理呢?” “你就这么想把离阳城甩给我?” “算了,拿你没办法。早则半年,迟则一年。” 陆长生点点头,“一年,或许我还能坚持一年吧。” “你说过我身上的煞气很重,如果控制不好会让我走火入魔,以前我就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火热的气流在乱窜,我还能拼死压制住。杀了春十三娘之后,这股热流越发不听使唤了。” “恐怕一年之后,我说不定就疯了,走火入魔了。” “我希望那个时候,有人能帮我照顾他们。至少,我走火入魔之后,由你出手杀了我,我会真心感激你,因为我不想死在北莽人手中。” 第21章 虚靖的离去,长生的永恒 “你身上的煞气有些古怪,我尝试用元气引导,却差点将你给引爆了。” “或许是我修为不够吧,如果有机会,请掌门天师出手,应该能治好。” 虚靖看着陆长生,眼中有些复杂的神情,“你身上的煞气虽然容易让你走火入魔,可是这份煞气却能让你功力倍增。” “你看你,区区四品之境,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杀了流沙郡官兵数千人。” “而且你身上有些古怪啊,杀了春十三娘之后,你身上的煞气又增加了不少,你的功力也增长了不少,马上就能突破四品到达五品之境了。要是这么下去,估计过不了多久,我都搞不定你了。” 陆长生眼眸中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似乎一切都已经习惯了,已经麻木了,“杀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每当我杀一个人,便会有一股不受控制的热流进入我的体内,这股热流又和以前的热流汇聚在一起,仿佛在体内洗刷我的经脉、骨骼,冲击着我的五脏六腑,让我很痛苦,很愤怒,只想杀更多的人。” “我不想杀人,可是不杀人,我就保不住离阳城,保不住这些百姓,更保不住武王留给我的旗帜。” “虚靖,你说,我该怎么办?” 虚靖看着陆长生,看着这个披散着头发,在忍受痛苦的少年,心中翻涌不已。 他还只有十六岁啊。 从十岁开始,他便要杀人,独自一人杀人。 杀了六年,痛苦了六年。 也孤独了六年。 整整六年,仿佛已经被世界给遗忘了,偏偏他一个人还在坚持。 大汉的确将他遗忘了,将三万远征军给遗忘了。 因为大汉被北莽打得节节败退,偏居一隅,苟延残喘。 自顾不暇的大汉朝廷,哪里还会记得六年前曾经有一支远征军,远赴幽州,深入流沙郡,最终无一人归返。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人背负着太多太多了。 他伤痕累累的肩膀上,不仅仅扛着离阳城百姓的性命,还扛着武王留给他的大汉旗帜。 “陆长生,你真是一个特别的人,一个让我看不透的人。” “一个让我钦佩的人!” “我这辈子佩服的人很少,你算一个。” 陆长生并没有感动,而是直直地看着虚靖,“我希望你答应我,万一我死了,你替我带着这杆大旗,带着这满城的百姓,去长安,回到大汉。” 虚靖一愣,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陆长生一直不知道长安已经不再是大汉的京城。 原来这六年,陆长生一直蒙蔽在六年前的世界里。 这个时候,虚靖才能明白一些陆长生痛苦与希望。 在陆长生的心中,大汉依旧是那个万国来朝的大汉,依旧是那个举世瞩目的国度。总有一天,大汉的旗帜又会在流沙郡举起,大汉的铁骑又会踏平北莽的都城。 这便是陆长生的希望,是他心中的精神支柱。 而他的痛苦在于,六年了,整整六年了,没一个大汉军人踏入离阳城,没有一点大汉朝廷的消息,仿佛,远征军被大汉遗忘了,他陆长生被长安抛弃了。 虚靖如何忍心告诉陆长生,长安没有抛弃他,只是长安已不再是大汉的长安,只是变成了北莽的一个长安州。 他担心告诉陆长生大汉现在的状况,恐怕他会崩溃,恐怕他一刻都忍受不住了。 那体内奔涌不息的煞气,会让陆长生经脉错乱,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陆长生,武王将这杆大旗交给你是有原因的。” “你昨日问我,为何不给武王立碑,我今日告诉你,因为我没有资格给武王立碑,像他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像他这样亘古未有的大好男儿,像他这样为华夏开疆拓土、守卫家园的君王,唯一能给他立碑的,便是他的传人。” “陆长生,你不能死,你不能放弃,因为你是最后一个活着的远征军,是最后一个在北莽大地上扛着大汉旗帜的汉人,你才是武王精神的继承者,你才是能够在长安给武王立碑之人!” 陆长生没有再说话,虚靖的话让他震撼,让他热血沸腾。 更让他坚定了意志。 他更习惯于沉默,习惯于一个人坚守,一个人生活。 所以虚靖离开离阳城时,还拍了拍陆长生的肩膀,“等我一年,一年后,我和你带着他们回去,一起回家。” 回去,多么令人向往的字眼啊! 回家,多么令人憧憬的方向啊! 陆长生站在虚靖身前,“黑驴你也要带走吗?” 虚靖看着身下的黑驴,“这头驴子很是狡诈,已开了些许灵智,你们根本就管不住它,不如让给我当个脚力,我也好驯服它。” 陆长生握住了大刀,“杀了它,做驴肉火烧也不错。” 身后的铁蛋吞咽了口水,或许声音有点大,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黑驴吓得不轻,身上的毛都竖立起来了,轻声哼哼,似乎在哀求。 虚靖从身上掏出了一根树枝,闻了又闻,有些肉疼地递给陆长生,“这黑驴的确是应该属于你,因为春十三娘是你杀的。” “为了弥补你的损失,我就把这个给你,当做补偿了。” 陆长生看着树枝,有点像桃木一般,没有伸手去接,“比起树枝,我还是喜欢吃驴肉。” 黑驴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虚靖没好气地拍了它一巴掌,“不争气的家伙,没点骨气。” “陆长生,这是我们龙虎山上的惊雷木,养成之后可以蓄天地元气,积日月精华,成年后天雷入体,有雷霆之力。最为紧要的是,这是一根活的惊雷木树枝,可以养活的。” 陆长生看着虚靖腰间的木棍,“是可以长成这个棍子一般吗?是可以赶跑那个和尚的木棍吗?” 对于道岸和尚,陆长生一直记在心中。 总有一天,那一念珠,那一禅杖,总是要还的。 陆长生不是那么豁达的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记忆。https:/ 至少,侵犯汉人的城池,是绝对不能宽恕的。 虚靖点头说道,“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它便能长成这般大,蕴含的雷霆之力也能这般足。” 陆长生接过树枝,又直直地看着虚靖,“一年时间,我等你一年。” 虚靖连忙挥了挥手,“别这么看着我,看得好像我是那个负心人一般。” “我说过的,只要我能活着从极北之地回来,必定和你一起,带着他们回大汉。” 陆长生没有再说话,看着虚靖骑着黑驴的背影逐渐消失。 身后却有此起彼伏的哭泣声。 哭得最厉害的不是一直跟在虚靖身边的柳儿和铁蛋。 而是几个寡妇。 尤其是王大娘,哭得伤心欲绝,连独眼老郎中钟北苦劝都劝不住。 铁蛋见虚靖的背影消失得再也看不见,便问道,“柳儿,你怎么不哭呢?” “他可是你师父啊!” 柳儿抬起头,纯净的目光没有一点瑕疵,“为什么要哭啊,师父说他一年之后就会回来,就会带我去龙虎山。” 铁蛋看向那些哭哭啼啼的妇人,“那你母亲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柳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天晚上我娘就哭过了。” 铁蛋不解地问道,“前晚为什么要哭啊?” 柳儿又摇摇头,“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先前是娘抱着我睡的,后来我醒来了,发现我娘在隔壁屋里哭,我师父也在隔壁屋里说话。我娘还说我师父为什么不早一些来,又哭着说为什么不带她走。” 铁蛋追问道,“后来呢?” 柳儿想了想说道,“后来就不哭了,我娘又笑了,说这辈子也值得了。” “嗯,后来又说什么要死了,快了。” 铁蛋瞪大眼睛,“这又哭又笑的,到底你娘和你师父在做什么啊?” “你就没有过去看看吗?” 柳儿摇摇头,“师父说过,小孩子晚上要多睡觉,不要乱跑,这样才能长高。” “我不想变成矮冬瓜,就又睡着了。” 铁蛋叹了口气,“你啊,真是没用,这么好的师父,这么厉害的人,你一点本事都没有学到。” “可惜啊,他不肯收我当徒弟,否则我也能像他一样拿着根棍子,把坏人给赶走,给杀死。” “我也想不明白,我长得比你高,力气比你大,偏偏他只肯收你当徒弟,却连个道童也不让我当。” 柳儿小声说道,“师父说你没有慧根,做不了修道之人。” 铁蛋听了重重地哼了一声,“什么慧根,都是骗人的。” “那你说,你的慧根在哪里?你一个丫头片子,连根都没有,哪里来的慧根。” 柳儿撅着小嘴说道,“慧根又不是那东西,是天赋,天赋你懂不懂?” 铁蛋摇了摇头,“我不懂什么天赋,陆长生也没有什么天赋,也没有慧根,可是虚靖说,以后陆长生会很厉害的,会比他还厉害。” 柳儿眉头一皱,“不许叫‘陆长生’,你得叫他长生哥哥,或者师父。” 铁蛋看向又走上城头的陆长生,“他也不肯收我做徒弟,自然不是我师父。” “他是你的长生哥哥,又不是我的。” “我爷爷说,我哥哥已经死了,从此以后我没有哥哥。” 柳儿嘟着嘴,“哼,我不和你说话了,我要回家了。” 说完,柳儿转身便往何秀娟方向走去。 何秀娟还在抹眼泪,很是伤心,见柳儿走了过来,便将她搂在怀中,又好生哭了一番,这才牵着手回家了。 陆长生坐在城头,看着纷纷归家的离阳城百姓,等一会,便会有袅袅炊烟,便会有人在打水煮饭菜。 老铁匠又会埋头打铁,李瘸子又会四处晃悠,走起路来比常人还快。 那独眼的老郎中钟北又鬼鬼祟祟地跑到一处寡妇屋内,不知为何,这次被寡妇给赶出来了。 钟北骂骂咧咧的,踮着脚朝墙角根撒了泡尿才走。 人间烟火气,不外乎于是。 似乎虚靖的到来,增添了离阳城的活力。 似虚靖的离去,留下了些许生机。 陆长生将大刀挂在城头,“铁蛋,你怎么不回家?” “你爷爷还在等你做饭的。” 铁蛋已经走了一半城楼,便停下了脚步,“中午还有剩饭剩菜,晚上不用做,我不急着回去的。” 陆长生说道,“我和虚靖说过要他收你做徒弟,他没有答应。” 铁蛋有些闷闷不乐,“他和我说了,说我没有慧根。” 陆长生继续说道,“我学的武功的是武王教的,可惜这套刀法杀气太重,我自己都有时候把握不住,虚靖也说了其他人不适合练,容易经脉错乱。” “我答应过教你拳法的,你上来吧。” 第22章 猛虎周康,秦纲的心头刺 太祖长拳,又名三十二势长拳。 传说是大汉开国皇帝太祖所创。 开国皇帝,都是马上皇帝,汉太祖从小跟着父亲习武,年纪轻轻便云游四方,终于投身行伍,学得了一身本领。 汉太祖创立太祖长拳的初衷,是为了在战场上与敌人拼杀、拼命之用,所以实战性比较强,相当于当时军队中的格杀必备技能。 太祖长拳拳式大、开放舒展,注重身、法、步的配合,豪迈奔放,威猛异常,符合汉人的身体特征和性格,因此受到了军人的喜好。 另外汉太祖为了让汉将都能学会拳法,将长拳进行了简化,演绎成基础类拳法,简单易学,流传比较广。 后来不仅军中人人都学,在民间也有不少人学习太祖长拳。 只是离阳城远在流沙郡,铁蛋出生得晚,便没有机会学到。 接连三日,铁蛋都在城头跟着陆长生学太祖长拳。 铁蛋天赋平平,就是能吃苦,太祖长拳是简易拳法,铁蛋练了三日,倒也有模有样了。 城中百姓知道铁蛋崇拜陆长生,见他跟着陆长生学拳,也都见怪不怪了。 只有铁蛋的爷爷老铁匠过来瞧了两次,看铁蛋练拳的身影有点像自己死去的儿子和大孙子,便抹了把眼睛,又埋头打铁去了。 这日,下起了雨,铁蛋便没有学拳,和爷爷去打铁。 陆长生想起虚靖临走时说的话,便拿出那根树枝。 翻来覆去,怎么看都像一根普通的树枝。 闻一闻,并没有烧焦的惊雷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有点像桃木的香味。 也不知道虚靖是不是诓自己,用一根普通的桃花树枝,换走一锅上好火烧驴肉。 这等事情虚靖是做得出来的。 毕竟他在离阳城的这几天,总是和寡妇们说,要疏通经脉,畅通渠道,阴阳调和,方能长寿健壮。 寡妇们不信独眼的钟北,偏偏相信这个年轻的龙虎山道士。 难道就是因为他模样俊俏一些? 这个该死的看脸的社会! 陆长生不知道钟北的痛苦,他想起虚靖说过第一场秋雨之事栽下惊雷木,成活率会大增。 管它惊雷木还是桃花树,先种下再说。 种出一株桃树,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在流沙郡离阳城这边,还没有桃树。 南橘北枳,离阳城没有桃花,可是长安那边,尤其是秦岭北麓,每到春天,桃花盛开,灿若云霞。 这等美好的景象,一直留在陆长生十岁之前的记忆中。 武王也是很喜欢桃花的。 许多次武王带着陆长生到秦岭北麓赏桃花,总会吟诗。 陆长生至今记得,武王最后一次去赏桃花,还吟诗一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这首诗,是武王对一个女子吟唱的。 一想起那个在漫天飞舞的桃花中翩翩起舞的妙曼身影,陆长生心中便像针扎了一般疼痛。 六年了,武王尸骨未存,那个让武王含情脉脉的少女,是不是已经嫁作他人妇了? 是不是早已经将武王忘却? 否则,以她的家世,以她能与武王并肩作战的武艺,怎么会不来流沙郡看一看?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 雨水顺着头发滴落在陆长生的手臂上,又沿着手臂顺着树枝落入泥土之中。 城门外二十丈,官道旁,桃花……不,惊雷木种植处。 秋日的雨水有些微冷,并没有雷声阵阵,惊雷木的种下也没有引发任何天地异象。 陆长生将惊雷木扶正,又将泥土踩了踩,便抬头看向前方。 有雷声传来。 有一个身影在雨中奔跑而来。 杀气! 很强的杀气! 逐渐靠近,陆长生这才看清楚来人。 身材高大,衣衫褴褛,赤脚,双手拿着一对大铜锤。 刚才的雷声,应当是铜锤碰撞发出的声音。 他的头很大,眼睛如铜铃一般,鼻子和嘴都很大,一路奔跑一路咆哮,宛如猛兽一般。 额头很宽,上面还刺着字。 如果走得近了,便能看清楚上面刺着的是一个“寇”字。 只是陆长生没有等来人靠近,便拔腿就往回跑。 他感受到了杀气,来人是来杀他的。 可是他没有武器,他来种树,刀还在城楼上。 最为关键的是,他感觉这个魁梧之人武功很高。 赤手空拳,他绝对应付不了。 陆长生没有选择走楼梯,而是踩着城墙的破损处登了上去。 两点之间,怎么快怎么来! 背后一个破空声音传来,陆长生头也没回,脚下用力一蹬,身子便往上面迅速弹起。 “轰隆!” 城墙被砸了一个窟窿! 一个铜锤陷在了里面。 陆长生身子一歪,被那铜锤的劲风刮到,顿时感觉体内气血翻涌。 好大的力气,连修葺多次的城墙都能砸开。 要知道这面城墙,已经增厚多次,而且还用糯米混合沙土进行牢固,连投石车都不能砸开。 可是这个猛人一锤,就将城墙砸出了一个窟窿。 余劲还将陆长生给打偏了。 猛虎周康! 大汉名震江湖的巨寇! 一双铜锤,纵横江湖三十年,占山为王,抢劫官府,劫富济贫,让朝廷束手无策,闻风色变。 然而陆长生并不认识他。 他只是凭本能感受到危机。 陆长生来不及吐出一口鲜血,便接着铜锤的劲风登上了城头,抽出大刀,冷眼看向来人。 周康穿着囚服,已然破烂不堪,显然一路上吃了不少亏。 他双眼怒睁,不知为何,却有些空洞。 额头上的烙印让陆长生更加警惕,这是一个亡命之徒! 而周康手上、腿上还挂着斩断的铁链,证明他刚获得自由不久。 用一个死牢中的人来杀陆长生,来屠灭离阳城,也只有孙立均、秦纲那样的人才做得出来。 陆长生猜的没错,秦纲的确来了。 他远远地站在后方,在视线刚好能落在城头的位置停了下来。 君子不立于危墙,智者不陷于覆巢。 作为读书人,作为为官者,秦纲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一点。 哪怕孙立均来信说猛虎周康有多厉害,哪怕身边的这个精瘦老头说七脑尸丸有多神奇。 精瘦老头是孙立均派来的,是孙立均的心腹之人。 秦纲对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一定的尊重。 当时对于精瘦老头所说的周康百分之百可以杀了陆长生,秦纲表示认可,脚步却不肯再向前半分。 他已经被陆长生杀破胆了。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自己深陷陷阱。 寒窗苦读十年,才当上官,前程远大,别说珍惜羽毛,先保住性命再说。 那些没有当上官的人总是喜欢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那是因为他们得不到高官厚禄,得不到美女美酒,得不到幸福美满生活,所以才愤世嫉俗。 那是因为他们现在的生活过得不好,除了一腔热血,一身仗义,他们还有啥? 他们还是个啥? 秦纲打着伞,笔直地站在雨中,目光如炬,看着前方。 只要陆长生的人头被周康给敲碎,他便要第一个踏上离阳城的城头,一刀砍下那杆让他寝食难安,如坐针毡的旗帜。 那杆破旧旗帜上的“汉”字,只要一想起,秦纲就有些抓狂。 仿佛有人时刻用荆棘在抽打他的后背,有人时刻用唾液在辱骂他。 大汉,大汉只剩下半壁江山,随时就会亡国,哪里还有什么大汉。 皇室无能,国将不国,我做的选择没有错。 我不会错的! 一滴雨水滴落在秦纲的脸上,冰冷,刺骨,让他有些兴奋,有些狂热。 因为他看到城头之上,周康与陆长生已经二话不说,战成一团。 陆长生本来就不是话多之人,而周康被七脑尸丸控制,根本就说不了话。 “公孙先生,你说,周康杀死陆长生,要用几招?” 看着城头上的周康的身影一直压制着陆长生,逼得陆长生只有防守没有进攻,秦纲心情大好。 身旁的精瘦老头便是公孙玄。 原本是大汉焚香谷中长老,后来犯了事被逐出焚香谷。 不久,北莽入侵中原,公孙玄拜在孙立均门下,领着官兵将焚香谷剿灭,让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焚香谷从此在江湖中除名。 而那七脑尸丸,也正是公孙玄从焚香谷中带出来的。 公孙玄那苍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城头,颇有信心地说道,“这陆长生的确厉害啊,区区四品巅峰之境,竟然能抵挡住周康的进攻。” “不过无妨,哪怕周康在大牢中饱受刑罚,血气双亏,功力大不如前。可是在七脑尸丸的控制下,他自身的功力还是能发挥出六成的。九品绝顶高手的六成功力,不是区区四品武夫能抵挡得住。” “我猜,二十招的时候,便能见分晓。到时候,秦大人便可亲自登上离阳城头,砍下那杆心头之患。” 秦纲感觉心中有热血在沸腾,这些日子以来,他放手一搏也好,他悲愤也好,他孤注一掷也罢,便是想要杀了陆长生,拔出心头之刺。 今日,这个梦想便要实现了。 “公孙先生,听说你一直养伤想要恢复功力,我那里有两株千年山参,等杀了陆长生,便当做给公孙先生的谢礼了。” “以后公孙先生神功恢复,在北莽开宗立派,便要多多照顾一下秦某啊。” 公孙玄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拱手说道,“秦大人如此厚爱,在下担当不起。” “在下只是江湖过客而已,承蒙孙大人收留,为他做些鞍前马后的事情,哪里敢开宗立派啊。” 秦纲的目光并没有返回,而是一直留在城头,“公孙先生不要自谦,孙大人是我的恩师,我与他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什么事情他都和我说的。” “既然我们都在孙大人手下办事,以后就要开诚布公,坦诚相待,否则办不好事情,孙大人也会不喜啊。” “区区千年老参而已,我作为一郡之守,还是有办法得到的,公孙先生就不要推辞了。” 见秦纲说到这种份上,公孙玄这才放下戒备,“秦大人说的是。我与秦大人都是孙大人一条大船上的人,那我也不客气了,等拿下陆长生的人头,我就受了秦大人的礼。” “以后但凡秦大人有什么纷纷,直接开口便是,在下绝对办好。” 突然,公孙玄眼眸微眯,脚步不由得朝前一步。 因为他看到,城头上有人掉落下来。 第23章 猛虎的力量,跨境的杀戮 一个人影从城头掉落下来。 是陆长生。 周康的力道太大了,双铜锤一击,气流涌来,陆长生手中的长刀差点脱手,身子便从城楼上跌落下去。 然而周康并没有停顿,立马从城头上跟着跳跃而下,铜锤紧随陆长生的身体。 他在江湖上杀戮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城楼虽高,可是摔不死像陆长生这等身经百战之人。 唯有一锤定音,方能置之死地。 在江湖上闯荡,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从来没有过手下留情之说,尤其是干他们盗匪这一行当的,都是将脑袋挂在腰间过日子。 与其相信他人,周康更相信自己手中的铜锤,和敌人残碎的头颅。 陆长生在半空中陡然转身,脚在空中连环踢动,身子便滑向了一旁。 在地上打了个滚,泥水四溅,反手便是一刀。 这一刀,又是毫无悬念的被铜锤给击退。 周康身上,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气一般,喉咙中发出一声怒吼,双锤如同追命雷霆一般,不断地往陆长生身上砸去。 每一锤砸去,便携带着冰冷的雨水泼向陆长生。 冷冷的冰雨在陆长生脸上胡乱地拍 暖暖的鲜血跟寒雨混成一块 “哇!” 陆长生用大刀挡住一锤之后,体内的翻涌便再也扛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很快,嘴角残留的鲜血便被血水冲刷,逐渐变淡,消失不见。 然而,他的眼睛,却越来越红,如同黑夜中的灯笼一般。 因为他体内的热流更加猛烈,更加汹涌澎湃。 “啊!” 陆长生朝天怒吼一声,大刀朝天举起,双手紧握刀柄,朝周康全力劈去。 刀气滚滚而来,携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气,要将眼前的一切毁灭。 荡开雨水,划破天际,便是那嗜杀的一刀。 秦纲的手紧紧地握住纸伞,“好强的一刀,当初我流沙郡两千官兵,便是被他这惊世骇俗的一刀给杀死的。” “他只是一个凡人,如何能使出这样的刀法?” 虽然是读书入仕,可是秦纲也是有武艺在身,虽然不到三品之境,可是这一刀的威力,哪怕站得远远的,他依旧感觉到了威慑力。 公孙玄如鹰一般的双眼微眯,紧紧地盯着场中,“的确不像凡俗间的刀法。” “以他这样的身体,以他这样的境界,本来是绝无可能有刀罡之气的。” “这定是武王传给他的刀法,也只有武王才有这样气魄,只有武王才有这样的惊天动地!” 秦纲心中隐约有些不安,“是啊,武王带出来的人,又怎么会差呢?陆长生本来就不是寻常的世俗武夫,我上次费尽心思请来的桃花山春十三娘,那位可是修行的高人啊,依旧被他斩杀了。” “公孙先生,这猛虎周康真的能杀了他吗?” 公孙玄说道,“这陆长生身上有一股煞气,让他体内能迸发出更强悍的力量,可以跨境杀人。” “可是他毕竟只有区区四品之境啊,岂能对付一个九品的高手。” “从来没有人能跨越五个境界杀人的,从来没有。” 秦纲说道,“可是,那猛虎周康在刑部大牢中被关押了这么久,又身受重伤,还服用了七脑尸丸,功力大减。” “万一……” 公孙玄厉声说道,“没有万一!” “绝对没有万一!” “哪怕只有周康只有五成功力,陆长生也不可能击败他的。” “一重境界一重山,没有人能做到一步跨越数重山!” 感觉到公孙玄有些失态,秦纲就没有做声了。 因为他内心的想法和公孙玄一样,陆长生不可能击败周康,也不能击败周康。 如果周康再败了,那他秦纲,在流沙郡便再也无立足之地。 公孙玄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你看,我说过吧,陆长生再变态,那一刀再恐怖,也不可能打败周康的。” “越境杀人,绝不能一口气越五个境界!” “陆长生,你这一次必须得死!” 雨越下越大,陆长生喘气也越来越粗。 他那绝命一刀,可以杀死数百人,上千人。 可是却被眼前的魁梧汉子给接住了。 没错,被他用双铜锤给接住了。 那刀罡之气,到了周康身边时,被周康双锤砸出,荡起一股气流,两股气流相撞,在雨水中轰然崩塌,水花四溅。 陆长生感觉不妙,他想抽回大刀。 因为眼前这个人实力过于恐怖,要远胜于他,要远胜春十三娘。 如果说春十三娘靠的是用元气造就幻境来控制陆长生的话,那么陆长生还可以用强大的意志力攻破她的围困,然后反杀她。 可是眼前这个大汉,他根本就没有其他花招,用的就是自身的实力。 硬碰硬的实力。 “好!” “周康,杀了他,杀了陆长生你就能获得自由!” 公孙玄有些激动,因为他看到周康的双锤夹住了陆长生的大刀,那把恐怖的霸王刀,被夹得死死的。 然后周康抬起一脚,便踢在陆长生的胸口。 咔嚓作响。 显然,陆长生胸口的肋骨被踢断了数根。 陆长生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又艰难地爬了起来。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身上的煞气越来越浓。 然而周康的气势并没有减弱,踢翻陆长生之后,又欺身而上,便要杀了陆长生。 “秦大人,这一次你该相信我了吧,周康的武艺在中原也是排得上号的。如果不是孙大人费尽心思,如何能将他在北莽抓捕?” “孙大人将周康关押在刑部大牢,等的就是今天啊。” 公孙玄见周康完全占据优势,双锤如同两条恶龙一般,追着陆长生的脑袋撕咬,不由得有些得意。 秦纲这时也将一颗悬起的心放下,“孙大人英明,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不,不是养兵,是养寇啊!” “哈哈哈,养寇千日,就为杀陆长生,不愧是孙大人啊!” 公孙玄说道,“十招,十招之内,周康必定能取陆长生的首级。” “到时候,还请秦大人亲自登城,砍下那杆汉旗,然后将这离阳城的人杀个一干二净,鸡犬不留。” “从此之后,世上便再也没有离阳城,再也没有陆长生。世上所有人的都不知道,曾经在流沙郡离阳城发生过一个汉人独守一城六年,扛着大汉旗帜至死不投降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就如同这场秋雨一般,将天地间的尘埃都湮灭掉。” 秦纲嘴角抽了抽,似乎被公孙玄的话给感染了,“屠城,灭口,公孙先生是很有经验的啊!” 公孙玄眼神阴戾,“是啊,当初焚香谷不听我的劝,执意不肯归顺北莽,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导致焚香谷一千多人,全部被杀。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焚香谷这个门派了。” “哈哈哈,师父,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啊。师兄,你执迷不悟,断送了焚香谷,你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师妹,你终究是不肯跟我走啊……” 看着公孙玄有些扭曲的面庞,秦纲知道这个焚香谷的叛徒,内心应该是有些扭曲的。 不像他自己,是弃暗投明,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一次,只要陆长生一死,只要这满城的百姓永远开不了口。 一人一刀镇守离阳城六年的故事便会永远地埋入地底下。 大汉的国运便再也无法扭转。 他秦纲,在北莽,又可以开启新生。 又可以重新做人,做官,走上人生巅峰! 第24章 陆长生的破绽,周康的受伤 又是一锤,砸在了陆长生的手臂上。 陆长生的半边身子便塌陷下来了,那左手臂,软绵绵的挂在身上。 周康丝毫没有丁点同情之心,他空洞的眼神中只有杀戮两个字的存在。 他的头脑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喊着,杀,杀,杀了他! 只差最后一步了。 只要再上前一步,手中的铜锤砸在陆长生的脑袋上,这场战斗,这场杀戮才会真正停止下来。 周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杀人。 只是脑海中一直有声音在控制着他。 牵引着他。 眼前这个人,是他的仇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仇,必然是血海深仇。 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执念。 周康动了。 他看到陆长生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陆长生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高手对决,些许破绽都是要人性命的。 更何况陆长生的一条手臂已经被他砸断,胸腔的肋骨已经被他砸塌。 这个少年,这般年纪,能有这样的武艺,实在难得。 尤其是他这般能挨揍,更是难能可贵。 要是放在以前,说不定周康还会起了收徒的念头。 可是现在,周康只想杀人。 自己的仇人,天赋再好,意志力再强,那便也只能送他归西。 陆长生的确露出了破绽,他的眼中有了毅然之色。 他发现自己无论多努力,多拼命,也打不过眼前这个魁梧男子。 这种无力的感觉,曾多次在梦中出现过。 他总是梦到自己掉入那条流沙河中,然后使劲地挣扎,拼命地挣扎。 可是越挣扎,陷得越深。 总有东西在水下牵扯着他的脚,总有东西在环绕着他的肚子,想要将他拖下去,沉沦下去。 总有人想要将他的咽喉掐住,让他无法呼吸。 每次快要窒息被惊醒之后,他发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那是冷汗。 这种拼命而又无法摆脱的感觉很糟糕,很难受。 这种无力的状态让人绝望。 现在,这种无力的感觉又来了。 只是陆长生没有绝望。 他看着铜锤砸向自己的脑袋,身子便侧了一下。 果不其然,久经战场的周康并没有轻易让他避过,那铜锤早已将陆长生的几处退路给封锁住。 砸不中脑袋,也要砸中他的身体,绝对逃不掉的。 这就是高手,这就是高手的意识。 铜锤再次砸中了陆长生的左胸腔。 那条左臂差点打飞出去。然后整个胸腔被砸碎了。 肋骨有些被砸断了,有两根刺透了肌肉,露了出来。 鲜血,便从肋骨刺穿胸腔处喷洒出来。 与天空中滴落的雨水融为一体,温暖而又冰冷。 惨不忍睹。 周康这时连连后退,连手中一个铜锤都撒手了。 仿佛被走路时被毒蛇突然咬了一口,高大的身影弯曲了下来,捂着肚子连连后退。 秦纲本来已经走上前几步,顿时又停了下来。 “公孙先生,周康在干什么?” “他为什么不乘胜追击,为什么不一锤砸碎陆长生的脑袋?” “明明陆长生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半边身子都已经被砸碎了,只剩下一口气而已。” 公孙玄同样停下了脚步,他原本已经准备上前收割了。 拿了陆长生的人头,他便要催发七脑尸丸。 陆长生一死,他的任务便完成了。 至于周康,使命完成了,孙立均又并没有提到要让他活着回去,便是任由他处置了。 这么一具好的尸体,这么一身内力,足够他提炼好久了。 如果再加上秦纲给的千年人参,他的功力便会恢复得更快。 “不对劲!” “有问题!” 公孙玄满眼狐疑之色,“周康不会犯这种错误的,除非发生了让他难以阻挡的事情。” 秦纲那颗落下来的心又高高悬挂起来,“什么难以阻挡的事情?” “这里不可能再有人来帮助陆长生,不可能再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为什么周康不进反退,为什么他还不杀死陆长生?” “公孙先生,你不是能控制周康吗,快点想办法啊。这陆长生这么多年来杀不死,身上肯定有古怪的,赶快杀了他,以免夜长梦多。” 周康也想杀死陆长生,可是他现在只能后退,甚至连手中的一个铜锤都扔了出去,将陆长生砸翻在地。 他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胸口插着一把刀! 一把小刀,普通的小刀。 就是乡镇普通的铁匠打造的有些生锈的小刀。 连刀柄都没有包裹牛皮,更没有造型和纹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可是这把小刀,此时插在他的胸膛上,如果再插进去一分,便会要了他的性命。 这把小刀自然是陆长生插进去。 他凭着性命挨了周康一锤,便是要靠近他,便是要让他放松警惕,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武王教给他的功夫,可不只有刀法,还有各种杀人的手段。 武王曾经说过,有些人不可以被打败,只有杀死。只有杀死敌人,才能算最终赢了。 这句话,陆长生一直牢牢记在心中,每次战斗时,便是要把握住杀人的机会。 陆长生的半边身子废了,可是这个他用半条命换来的机会,还是把握住了。 周康腹部还插着一根箭,一根弩箭。 很可惜,周康的身体已经炼至精淳之体,所以哪怕挨得这么近,陆长生右边衣袖中的弩箭依旧只是射进了周康腹部三寸而已。 依旧不能致命。 在离阳城杀戮了六年,陆长生可不仅仅是凭借一把大刀杀退敌人的。 他身上的很多地方,都有可能藏着杀人的武器。 甚至他的头发,都曾经卷死过数十个敌人。 六年期间,陆长生学习得最多的,总结得最多的,便是如何杀人。 如何更快,更有效的杀人。 只是今天,他的手段用尽了,依旧没有能杀掉周康。 这便是实力的悬殊。 陆长生躺在地上,用力地将身上的铜锤推倒在一旁,大口吐血,大口喘气。 喉咙中发出呼呼的声音,仿佛一辆破旧的风车,在咯吱地摇着。 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看着左边残碎的身躯,陆长生突然想到了两个字,解脱。 或许,真的要解脱了! 我已经坚持了六年,六年间,我从未松懈过,一直在战斗,一直在杀戮,只是想保住这座城市,保住离阳城的百姓。 我已经孤独了六年,六年间,我没有朋友,没有普通人的生活。无数个夜晚,只有那满天的星辰,或者皎洁的月亮与我作伴,其实我很怕孤独,可是我只能忍受孤独。 我已经累了六年了,六年间,我时刻感觉到疲惫,时刻感觉到困倦。就连杀人,都变得有些疲乏。可是面对的,是永无休止的杀人。 我也想像武王一样,当个盖世英雄,扛起大汉的旗帜, 可是我毕竟不是武王啊! 陆长生猛地咳嗽起来,又吐出大口鲜血。 嗯,被砸碎的胸口为什么会有一股热流涌起? 本来已经快掉落手臂为什么还能有一丝丝痛楚? 那股新的煞气为什么会这般猛烈? 陆长生抬头看向周康,周康已经拔出了腹部的弩箭,又紧咬牙关拔出了胸口的小刀。 周康身上流的血很少,不是他的武功有多高,可以控制流血,而是他的血在北莽刑部大牢中已经流得差不多了。 现在每流一滴血,便是他生机的流逝,是他体内浑厚功力的流逝。 越杀戮变得越强大! 不止是杀死对方,伤害对方同样也可是使自己变得更强! 陆长生感受到左手臂逐渐有了些感觉,便缓缓站起身来,捡起那把大刀,朝周康冷冷地说道,“这里是大汉的领土,犯我大汉者,必杀!” 这是陆长生和周康说的第一句。 也是最后一句话。 因为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康的另外一个铜锤砸在了陆长生的脸上。 第25章 汉人,汉旗,混战 陆长生感觉半边脸都被砸扁了。 一只眼睛血肉模糊,看得不是很清楚。 只能在血雾中看到前方魁梧的汉子。 有时候,过度剧烈的疼痛反而能让人忘记了疼痛,或者,已经痛得麻木了吧。 陆长生再次扬起手,袖中弩箭射出,一箭射中了周康的左眼。 周康微微一愣,似乎觉得一只眼睛看不清楚了很麻烦,便伸手将弩箭拔了出来。 箭头上带着一颗眼珠! 还有一些红的、白的血肉沾染在上面。 周康用独眼看了一下箭头,看着上面的眼珠,若有所思。 在拔出眼珠的那一刻,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暂时失去光明,他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一些东西。 城头上竖立的旗帜,好像是大汉的旗帜。 眼前的人好像是个汉人。 这个汉人口中还在嚷嚷着什么“犯大汉者,杀!” 周康眉头紧皱,因为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是谁? 我在哪里? 这颗眼珠是我自己的,不,是父母给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父精母血,不可弃! 周康拿着弩箭,便一口吞下了眼珠。 他的眼珠很大,不过他的口更大。 眼珠在喉结处滚动了一下之后,便进入了他的肚子里。 味道,有些怪! 秦纲急了,“为什么周康还不动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要吃自己眼睛?” “先砸死陆长生再说啊!” 公孙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我刚才通过七脑尸丸感觉到周康的心神突然动了一下,好像有觉醒的样子。” 秦纲脸色有些发白,将手中的伞扔在地上,一把拉住公孙玄的手臂,“公孙先生,快,快动手啊!” “那陆长生已经快失去战斗力了,只要一锤,将他的脑袋砸碎,便能杀死他。” “你赶紧驱动七脑尸丸,让周康将陆长生杀死!” 陆长生哪怕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秦纲就觉得不安,觉得还有一把剑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因为他已经打探清楚,这六年来,陆长生受伤无数次,许多次的重伤根本就无法活下来了。 可是陆长生像是个怪物一般,受再重的伤,他依旧能活下来。 依旧能站在城头,守着那杆大汉旗帜,守着离阳城的百姓。 第二天,又能拿着那把索命的大刀,杀退攻城的官兵。 所以,绝对不能让他只是受伤,而是要让他彻底的断气,彻底的死去。 只有死亡,才是陆长生最好的归宿,才是他秦纲能自由呼吸的开始。 公孙玄咬牙说道,“好,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陆长生,无论如何,你今天必须得死!” “他娘的,老子也豁出去了!” 公孙玄快步上前,跑到离周康十丈之处,便盘腿坐下来。 双手缠绕成古怪的形状,像两条毒蛇在交织缠绕一般。 随即,公孙玄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喷在指尖上。 指尖骤然一亮,顿时冒出了一股黑烟。 在雨中,这股黑烟扭曲着向前,最终落在了周康的背上。 周康身子突然一挺,整个人便硬化了一般。 那只被挖出的眼眶便有鲜血流出来。 慢慢地,另外一直独眼也渗透出血液来。 鼻子、嘴里,耳朵,都渗透出血来。 雨水从头上浇灌,血水从七窍中流出。 周康整个人便如同恶魔一般,极为恐怖。 陆长生看着自己逐渐有些自觉的左手,抬起右手一拳砸向了周康的头部。 周康没有躲闪,鼻梁被砸歪了,血流的更多。 可是陆长生被打飞了。 周康也是用的拳头,砸中了陆长生的腹部,将陆长生击飞出去。 不知道又断了几根骨头。 陆长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便与周康扭成一团。 此时的二人,哪里还有半分高手的风范。 如同两条疯狗一般,相互撕咬,相互扭打。 你打我一拳,我回你一拳。 不死不休! 慢慢地,陆长生出手的速度慢了下来,力气也越来越小了。 虽然杀戮能让他变得更强,可是周康像块石头一样,哪怕失去一颗眼珠,鼻子歪了,下巴也松垮了,他依旧在用尽全力出拳。 陆长生获得的能量,跟不上周康砸向他身体的损伤度。 终究,还是两人境界隔得太远了! 绝对实力,造成的压制,并不是补寄能获得的。 又一次被周康的拳头打翻在地。 这一次,陆长生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还手。 而是挣扎着站起身来,朝城头走去。 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胸腔好像被打穿了,呼吸变得很困难。 应该是内脏受了重伤吧! 是时候结束了! 陆长生知道自己尽力了,他知道自己已经脱力了。 在临死前,他还想摸一下那杆大旗。 哪怕死,他也想死在大旗的身边。 哪怕到了那边,他想告诉武王,他对得起武王留给他的大旗,对得起离阳城的百姓,对得起大汉。 周康没想到陆长生会将后背留给自己,完全不设防备,这有些让出乎他的意料。 然而,身后的公孙玄依旧在雨中掐着手指,又是一口鲜血喷洒在指尖,将那束在大雨中即将熄灭黑烟又连贯了起来。 “上啊,杀了他,将他的脖子扭下来,将他的头砸碎!” “这个汉人必须死!” 汉人? 汉旗? 周康看着那杆城头上在风雨中竖立的大汉旗帜,空洞的独眼中有了一丝茫然。 这杆旗帜他好像见过,好像有些熟悉。 汉人? 谁是汉人? 我好像也是汉人啊! 我为什么要杀这个汉人,为什么要攻打这座插着大汉旗帜的离阳城? 周康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公孙玄,他脑海中很乱,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清楚,有很多疑惑想要解答。 秦纲又气又急,在身后大声喊道,“公孙玄,快点动手啊!” “那陆长生快进城了!” “他这次要是跑了,后患无穷! 公孙玄心中暗骂一声,难道我不着急吗? 你这个当官的,就是知道瞎指挥,却不肯上来帮一点忙。 而且现在最让公孙玄恼火的是,不知道为何,原本屡试不爽的七脑尸丸,竟然有些失灵的状态。 周康被七脑尸丸牢牢控制的心神有些松动的迹象。 或许是被这该死的雨水给冲刷的,自己能控制周康的黑烟变得有些淡。 可是自己已经用心头血催动两次了,要是再此催动,对自己以后的功力恢复,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自己的五脏六腑,也会受到反噬。 现在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能杀死陆长生。 损耗修为、受到反噬也要杀了他。 公孙玄又吐出了一口更大的鲜血,喷洒在手指上,让黑烟更加凝聚些,同时大声喊道,“周康,还不动手?” “你连你女儿的性命也不要了吗?” 宛如被惊雷劈中一般,周康原本坚硬的身子抖动了两下。 那独眼中除了空洞,迷茫,还多了一些痛楚,多了许多愤怒。 周康朝廷咆哮一声,捡起地上那把黑刀,便抬腿追了上去。 一刀,劈向陆长生的后背! 第26章 汉人,不杀汉人 血,一直沿着陆长生的口中流出来。 好像无穷无尽一般。 血,越流越多,呼吸越来越艰难,身体越来越冷。 或许,这就是死前的征兆吧。 还有一些幻觉出现。 陆长生眼睛已经迷糊,好像前面出现了一些人影。 应该是武王带着远征军来接自己了吧。 陆长生停了下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很狼狈,笑起来一定很难看。 可是武王告诉过他,战争容不下懦夫,打仗见不得眼泪。 武王,我终于能见到你了。 你可知道,我等你等了六年。 周康的那一刀劈在了半空,终究没有能砍下去。 因为他看到城门打开了。 里面跑出了很多人。 有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有拿着刀子的小男孩,男孩还没有肩膀上的大刀高,可是他眼中流露出的却是坚毅不畏死的神情。 有断腿的瘸子,有独眼的瞎子,还有一群老的少的妇人。 一个白发苍苍,连走路都不利索的老人,在另外一个老太婆的搀扶下,走到了最前面。 走到了陆长生躺下的地方,面对着周康,面对着周康手中的大刀。 他们是谁? 他们为什么不怕死? 周康想说话,想让这些老弱病残让开。 他想杀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陆长生。 因为他周康一生,虽然作恶多端,横行无忌,可是从来没有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下过手。 很多时候,他抢夺官府的钱财、粮草,还会分给那些穷苦的百姓。 哪怕被七脑尸丸控制,这些刻在骨子里,克制血肉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周康喉咙中滚动了几下,发出“嘎嘎”摩擦的声音。 让开,让我杀了陆长生。 没有一个人让开,没有一个人移动半分。 离阳城中跑出来的人,都紧紧地围在了陆长生的周边,站成了一堵人墙,死死拦在前面。 从前,是陆长生一人护着离阳城,护着满城百姓。 现在,陆长生已经尽力了,便轮到离阳城的百姓来守卫陆长生了。 要死,也死在一起。 公孙玄见周康举起了大刀,却迟迟不肯落下,顿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杀啊!” “杀了他们,将所有人都杀光!” “将这些手无寸铁的大汉贱民给杀了!” 周康独眼中极为挣扎,那已经脱臼的下巴跟随着脑袋在左右摇动。 七窍中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 被雨水冲刷之后,尤为恐怖。 而他手中的大刀,再次举起。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刘老太爷扯起嗓子大声唱道! 身后的百姓也跟着大声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周康的手从来都很稳,这双手杀过很多人,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 可是这一次,他听到对面的老弱病残唱出的声音之后,大刀在雨中轻微地抖动起来。 而他身后的公孙玄已经破音了,“周康,动手啊!” “再不动手,你女儿马上就要死了。” “不,她会被卖入勾栏之中,被人践踏,被人凌辱,永世不得超生!” 周康的独眼开始流血,不是从眼眶中流出,而是从眼珠中流出来。 他的头发在风雨中竖立起来,他的破旧的衣服被震碎。 显然,他已经出离了愤怒。 他在蓄力,用他最后的力气,砍出那一刀。 陆长生感觉自己的头被人抱起,便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去,是一个小脑袋,柳儿。 不是武王啊,原来自己还没有死。 为什么,死也会这么难? 随即,他听到了刘老太爷的声音,又听到了离阳城百姓的声音。 一股热流重新在他身上流淌起来。 这股热流比起先前的煞气似乎来得更猛烈一些。 只是,这个时候,周康已经蓄力完毕,自己还来得及吗? “赳赳大汉,共赴国难,赳赳大汉,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东有大汉,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桑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宁!汉有锐士,谁与争锋……” 陆长生念着武王曾经教他的军歌,心中的暖流越发洋溢。 周康那一刀终究还是砍了下来。 刘老太爷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那一刻来临。 他活的已经够久了,既然陆长生已经无力再战,那就大家陪他一起走吧。 至少,去了那边,也能有个伴。 至少,离阳城的百姓,离阳城的汉人,至死未降蛮族! 这不仅是刘老太爷心中的念头,也是离阳城所有百姓的心中的念头。 “噗嗤!” 听到了刀入肉的声音。 还有大刀与骨头刮擦的声音。 并不痛! 以前有人说过,只要刀够快,砍掉脑袋之后并不会觉得痛。 刘老太爷睁开眼睛,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脑袋掉落在地上,依旧完好无损地挂在脖子上。 身边的人,也依旧好好的。 身前站着两个人,以很奇怪的姿势站立着。 周康手中已经砍下,落在了陆长生的肩膀上,刀很深,刀刃已经到了胸腔处。 而陆长生手中的刀,捅入了周康的胸膛之中,也捅得很深,差两寸就能透胸而出。 这把刀,是铁蛋的刀。 在周康挥下霸王刀的那一刻,陆长生用尽最后的力气,抽出铁蛋的刀,迎了上去。 一刀换一刀。 一命换一命。 雨一直下,周康的眼神逐渐清明。 他看了一眼城头的大汉旗帜,眼了一眼城墙下的百姓,又看了一眼自己刀下的陆长生。 陆长生身子已经瘫软了,只是因为被霸王刀砍中脱不了身,仿佛整个人像尸体一般挂在刀上。 周康咧嘴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笑。 “陆长生,你很不错,你做的事情我做不到。” “我周康一生,杀人无数,可从来不杀手无寸铁的穷苦百姓。” “我周康纵横江湖三十年,从来不做卖国求荣之事。” “汉人,不杀汉人!” 说完,周康将霸王刀缓缓放下,铁蛋连忙上前接住了陆长生已经瘫软的身体。 而周康转过身去,大步朝公孙玄方向跑去。 宛如一头猛兽,扑向自己的猎物。 公孙玄吓得肝胆俱裂,口中大声喊道,“周康,你疯了啊!” “你中了七脑尸丸,你不要命了吗?你杀了我,你必死无疑!” “你自己的性命不要,你女儿的性命也不要了吗? 周康并没有搭理他,抽出胸中的刀,便一刀砍向公孙玄。 公孙玄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几步,便重重地栽倒在地。 他的后背已经裂开了,刀深入骨。 公孙玄一边向前爬,一边苦苦哀求,“周康,等一等,不要杀我!” “你杀了我,七脑尸丸便会马上发作,死无全尸。”https:/ “你放了我,我给你解药,我给你自由。” 周康上前一脚,踏在了公孙玄的胸膛上,“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活命。” 公孙玄感觉胸膛被千斤巨石压住一般,吐出一口鲜血,“饶命!” “你的女儿还在他们手中。” “你……” 周康没有让公孙玄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生机已经流失殆尽了。 脚下一发力,公孙玄的胸膛便垮了下去,身子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无法动弹,死的不能再死了。 周康抬头,看向前方雨幕中一个仓皇逃窜的背影,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再去追杀秦纲了。 于是周康转头看向离阳城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一声,“陆长生,有机会救出我的女儿。” “她腰间有一个胎记,梅花胎记。” 一声巨响,宛如晴天霹雳,周康的身体便炸裂开来,血肉纷飞。 第27章 赤壁,最年轻的冠军侯 天河之南,赤壁。 大汉连营十里,摆成了一字长蛇阵。 天河水面上停满了密密麻麻的战船,还有些战船上的火光没有被熄灭,冒出青烟。 一些战船和受伤的战士被陆续拖了回来,彰显刚才大战的残酷。 一个昂首挺胸、器宇不凡的年轻将军匆匆地来到主帅营帐。 看到门口的杨影,年轻将军停下脚步,“长公主可在歇息?” 杨影看向年轻将军,眼中露出笑意,“并没有,方才粮草运输官走后,此时长公主正在接见司天监的灵台郎。” “侯爷可是有紧要之事禀报?” 这位年轻的将军正是大汉最年轻的侯爷,霍无缺。 霍家世代功勋,当年太祖登基之时,便有从龙之功。 当今皇后,又是霍无缺的亲姐姐。 霍家风光,一时无两。 不知道的人总会以为,霍无缺能成为大汉最年轻的侯爷,必定是靠祖上的荫庇,是靠皇后娘娘的提点。 否则的话,还不到二十岁,便能开府建牙,成为大汉最年轻、领兵一方的侯爷,如何能让人信服。 但是,当朝廷的封赐下来之后,军中之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霍无缺立下的战功,不亚于其先祖。 在当初北莽突袭长安时,霍无缺率五千禁军拼杀退敌军,护卫皇帝南下出逃。 定都临安之后,霍无缺带领军队,扫平江南叛徒,剿匪十数万,让临安周边再无动荡。 北莽意图跨江灭大汉,兵分两路南下。 一路被长公主率领军队在赤壁阻挡,大战百日。 另外一路,北莽从镇江突袭,部分战船已过天河。 当时朝野震惊,部分大臣劝皇帝出海外逃。 霍无缺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立下军令状,带领一万兵马奔赴镇江,血战北莽两万大军。 最终一万兵马只剩下一百八十七人活着。 而霍无缺身上伤口三十六道,死战不退。 就是这一场死战,保住了临安,保住了大汉皇室,给予了长公主驰援的宝贵时间。 这一战,也奠定了霍无缺在军中不可动摇的地位,可媲美长公主刘秀珠。 战后论功行赏,霍无缺封冠军侯,骠骑将军。 此次北莽再次入侵,天河沿线都有防备,双方主力便集中在赤壁决战,因此长公主刘秀珠便让霍无缺领兵作战。 霍无缺说道,“既然是朝廷来人,必定是有紧要事情商议,我就在此处候着便是。” 杨影看着霍无缺的脸,眼神有些荡漾,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出身高贵,能征善战,战功赫赫,又生得如此俊朗。 要是能和这样的男人深入…… 想着这些,杨影脸蛋微红,连忙收起飞扬的神思,“侯爷,司天监素来不派人外出,这次这灵台郎特意从京城赶过来,恐怕是有紧要事情和长公主商议,一时半会还不会出来。” “不如侯爷在这边房间歇息片刻,我给侯爷泡杯茶,准备些点心。” 霍无缺朝杨影微微颔首,“有劳杨姑娘了。” 杨影心花怒放,“侯爷无需客气,这边请。” 霍无缺坐下不久,杨影便端来茶水,还有一碟精致的点心。 杨影站在一旁,看着霍无缺。 霍无缺吃东西并没有那些世家公子般的矫情做作,而是大口吃,然后用茶水顺下去,似乎没有经过多少咀嚼。 杨影掩嘴笑道,“侯爷,你这般吃东西,恐怕尝不出什么味道来吧。” 霍无缺正在想着事情,便抬头说道,“我们行军打仗之人,能填饱肚子就行,哪里还要尝什么味道。” “我记得有一次,我领着手下去观沙岭埋伏,足足埋伏了两天两夜,那一次,带的干粮不多,饿着肚子,可是遭罪了。” 杨影连忙问道,“埋伏两天两夜,那吃啊睡啊怎么办啊?” 霍无缺俊朗的脸上流露出坚毅的神色,“别说睡了,就是躺在山沟沟里面,运气好的还能压着一丛草,运气不好的身体下面就是一堆石块。” “你还记得小虎子吗?” 杨影连忙点头,“我自然记得啊,小虎子是忠义王的外孙,调皮得很,仗着忠义王疼爱,到处捣蛋。” “后来长公主看他闹得太过了,便派人把他抓起来,送到侯爷军中磨砺去了。” “侯爷,小虎子怎么了啊?” 霍无缺嘴角含着笑意,“这小虎子刚来军中时,颇不服气,到处找人挑事打架,被我打了二十军棍之后才老实下来。” “那一次观沙岭的伏击,倒是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 杨影越发好奇了,“这小虎子做出什么事情来,能让侯爷都对他另眼相看呢?” 霍无缺说道,“那次北莽的先遣军实在是狡诈、谨慎,不断排除骑兵探路、骚扰,我们不得已在山沟中躺了两天。” “后来我看到小虎子走路一瘸一拐的,便问他怎么受伤的,你猜他怎么说?” 杨影跟着问道,“他怎么说的啊!” 霍无缺说道,“小虎子说,他躺的地方,有一条蜈蚣,给咬了一口。” “这小子,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想不到观沙岭伏击战,他被蜈蚣咬得腿肿的包子一般大,硬是没有吭声,如此坚忍,出乎我意料啊。” 杨影眼眸中洋溢着敬意,“小虎子知道这是在打仗,稍微打草惊蛇,便有可能错失先机,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看来,小虎子是真的长大了。不过,这也得亏是侯爷教得好啊!” “俗话说得好,强将手下无弱兵,能在冠军侯军中,哪个将士不是嗷嗷叫的。” 霍无缺听得爽朗一笑,“怪不得长公主一直将你放在身边,你不仅人长得漂亮,办事利索,还能说会道啊。” “也不知道以后长公主会将你许配给谁,可便宜那些青年才俊了。” 杨影感觉心中小鹿乱撞,“侯爷又取笑我了。” “侯爷尝尝这块点心,是我用今年新鲜的桂花做的糕点。” 霍无缺接过点心,便要往嘴里放,听得主营帐那边有脚步声传来。 当下霍无缺将点心放下,快步走出。 杨影看着桌上的点心,心有未免有些遗憾。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情绪,跟着霍无缺走了出来。 一个面目白净下颌无须的男子从主营帐中走了出来,正是司天监的灵台郎何炯。 何炯朝霍无缺行礼,便要离去。 霍无缺站在他身前,“何炯,你们司天监向来不出京城,你今日来赤壁做什么?” 何炯恭敬地说道,“回禀侯爷,是监正老爷要我过来带一句话给长公主殿下。” 霍无缺问道,“什么紧要的话?” “要这么紧急从京城赶过来?” 何炯答道,“此事监正老爷吩咐,只可禀报长公主殿下一人,还请侯爷见谅!” 霍无缺脸色一寒,“司天监乃朝廷的司天监,又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得的呢?” “无论是国事,还是军事,陛下、长公主、太子都对我从无回避,莫非偏偏你们司天监这句话我就听不得?” 何炯面不改色,依旧保持恭敬的模样,“监正老爷吩咐,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侯爷见谅。” 越是这般恭敬,霍无缺越是心中难以忍受,司天监里的大小官员,对他可是从来没有忠心之人,“如果我今日一定要你说呢?” 何炯直起身子,迎向霍无缺凌厉的目光,依旧淡然,“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你!” 霍无缺俊朗的脸上宛如冰霜覆盖,眼神中便有杀气腾腾。 手,已经放在了腰间剑柄上。 利剑出鞘,便有人头落地。 第28章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司天监,向来不攀附,不党争。 尤其是张时修任监正以来,生性洒脱,不拘一格,一切随自己的喜好来,厌恶宫中的繁琐礼节,许多活动都不参加,这让皇室,朝廷中许多人都看不惯。 可是张时修在道门的辈分很高,名声很大,关键是他的本事厉害。 当年武王都是他半个徒弟。 只是因为武王是皇位的不二人选,又已拜名师,便没有拜入张时修门下。 可是张时修对武王的教诲,却是毫无保留。 许多人说,武王豪迈不羁的性子,受过张时修的影响,因为张时修年轻时,打架从来没怕过。 也没有输过。 现在他挂名的徒子徒孙这么多,谁敢对他这个一百多岁的老头动手呢? 打赢了又能怎么样? 既然监正是这么个德性,司天监的官员,便都随了他。 哪怕一些年轻的司天监官员,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可是骨子里硬朗得很。 像霍无缺这等聪明的人,一眼便能看出眼前这个灵台郎对他的客气不是发自内心的敬重,而是客套的礼数而已。 这对向来杀伐果断的霍无缺来说,是一种嘲讽。 霍家,大汉第一大世家。 他霍无缺,大汉最年轻的冠军侯,军中最有威望的骠骑将军,怎么能受这种嘲讽。 “现在是在军中,所有信息我必须知道。” “你如果敢瞒我,那便以军法论处。” 何炯看了一眼霍无缺放在剑鞘上的手,他知道,只要自己再拒绝,恐怕那一剑便要刺穿自己的胸膛。 霍无缺的启蒙师傅是一杆长枪破四方的钟离,手中丈八长枪所向披靡。 在战场上,更是长枪如龙,杀敌如麻。 然而京城里的人都知道,霍无缺最擅长的其实是剑法。 连华山派的掌门岳长春都说,霍无缺的剑法已入至臻之境,假以时日,恐怕可追上剑神的造化。 一剑之下,岂有完尸。 杨影见霍无缺已然动怒,便上前一步,正要开口相劝。 只见何炯微微一笑,“侯爷是想对我动手?” “果然不出监正所料啊!” 霍无缺略微有些迟疑,“张时修说了什么?” 何炯说道,“监正说,我这一路去赤壁,说不定会碰到些别有用心之人。如果有人逼我,强迫我,威胁我,那就……” 见何炯说了半天,就是不肯将话说完,霍无缺眼神越发冰冷,“吞吞吐吐,到底说了什么?” 何炯说道,“如果是北莽人拦我,我能杀就把他杀了,如果被他杀了也是我技不如人,就不要回去了。” 杨影心中想笑,张时修这老糊涂啊,如果何炯被杀了,哪里还能跑回去。 何炯继续说道,“如果是大汉人拦我,想要逼问我,那便让我告诉对方,有本事找他去。” “如果不敢去找他,欺负他的后辈,无论是谁,哪怕是皇……哪怕是皇族,他也要和他说道说道。” 何炯及时刹车了,因为张时修当时的原话是,“哪怕是皇帝小子,他也要和他说道说道。” 只是张时修经常喝得迷迷糊糊的,许多话他敢说出口,司天监的其他人可不敢传出去。 “哼!” 霍无缺冷哼一声,“其他人怕他张时修,怕他龙虎山,我谁也不怕。” “堂堂大汉天下,岂能为道门所左右,等我回去京城之后,自然会去找他理论。” “现在,你给我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见霍无缺已经露出杀机,杨影知道霍杀伐果断,连上将军李端的儿子,因为对皇室出言不逊,便被他一剑杀了。 当时皇上也只是罚他禁足三月,罚俸一年。 这个何炯跟着张时修洒脱惯了,恐怕不知道霍无缺的手段。 “侯爷,切勿动怒。现在北莽入侵,我们不能内乱啊!” 霍无缺在军中一言九鼎,几时受过这种冷漠,“看在监正的面子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何炯摇了摇头,“冠军侯,监正说过,他是最不要面子之人,任何人都无须给他面子。你再给我一百次最后的机会也无用,我还是那句话,奉监正之命,无可奉告。” 一道寒光闪过,剑出鞘。 凛冽剑气侵染四周。 何炯眼神微眯,身子未动,长袖中的手掌却已捏住一个东西。 “住手!” 主帅营帐中传出一声呵斥。云九小说 声音清冷,充满威严。 是长公主刘秀珠。 “大敌当前,岂能自相残杀。” “无缺,你进来!” 霍无缺死死地盯了何炯一眼,仿佛要将他的面容记在心中,一旦回到临安城,便是他的葬身之日。 而何炯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朝主帅营帐拱了拱手,便飘然而去。 霍无缺强忍心头怒火,手指一弹,便将利剑归鞘,信步走入营帐之中。 长公主刘秀珠站在沙盘边上,一身盔甲,英姿飒爽。 霍无缺看到她,刚才的不适顿时消失到九霄云外,“殿下,你已经两日没有歇息了,今日一场大胜,你怎么还在看沙盘,不去歇息一下。” 刘秀珠看了霍无缺一眼,不知为何,每次看到霍无缺,她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另外一个身影来。 一样的挺拔,一样的威武。 只是那人,更加沉稳,更加有威严。 更加有男子汉气概。 “无缺,你现在是冠军侯,是大汉的骠骑将军,是国之栋梁,你为何总是和司天监过不去呢?” 霍无缺挑了挑眉,走到刘秀珠身旁,“我哪里和他们过不去了,是那个灵台郎实在太过于找打。” “你没看到他那个样子,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仿佛所有人都要低他们一等。” 刘秀珠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我是瞎子,还是聋子啊?” “从何炯见到你那一刻开始,他便恭敬朝你行礼,你只是不讲理地胡搅蛮缠而已。” “你可知道,你方才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大将军的样子,分明是一个街头的泼皮而已。” 霍无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那家伙就是欠揍,在军中,我问他话他还敢顶嘴,简直是找死。” “司天监里就没一个有用的东西,要我说啊,早些将那观星塔给拆了,让司天监里的人都滚回去。朝廷白白养了这么一群没用的东西,一点作用也起不了。” 刘秀珠见霍无缺走到桌旁,自顾自的拿起酒壶喝起来,便说道,“无缺,看来你还是放不下啊。依我看,你还对当年张时修当众将你裤子脱了,吊在观星塔上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霍无缺口中酒水还来不及吞下去,便喷洒出来,咳嗽两声急着说道,“你……你怎么能乱说话呢?” “哪有这种事情,没有,那不是我!” 见霍无缺窘迫得不行,刘秀珠笑道,“其他人不知道,我可是亲眼所见的。” “那日,可是大哥哥在观星塔上跟着张时修练功呢,你偏偏去捣乱,去敲响了司天监的祈天钟。你可知道,司天监的那钟,十年难得敲响一次,你却给敲了三下。” “所以啊,那日张时修将你吊起来,连老侯爷亲自去求情他也不给面子。” “后来啊,还是武王偷偷将你放了下来,否则够你受的了。” 提到武王,霍无缺的脸上便浮现出悲痛的神色,“就是张时修那糟老头子,说什么国运当头,出征必大胜。” “结果呢,武王一去不复返,大汉被北莽侵占了半壁江山,民不聊生,国破家亡。” “要是武王还活着,岂能容北莽蛮夷如此放肆?” 霍无缺一通咆哮,发泄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不满。 刘秀珠待霍无缺说完,“无缺,你不是想知道监正千里迢迢派人来给我带了什么话吗?” 霍无缺此时情绪有些低落,“我才不在乎那糟老头子说了什么话,他狗嘴里就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刘秀珠拍了拍霍无缺的肩膀,“监正说,大汉国运已抬头,有复苏的迹象。” 霍无缺腾地站起来,“真的?” 刘秀珠点点头,“你心中其实还是相信监正的,他的本事你已经见过。” “你恨他,并不是因为监正小时候收拾过你,你骨子里并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你真正恨他,就是认定他是让武王陨落的罪魁祸首。” 霍无缺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老家伙到底说了什么?” 刘秀珠指着沙盘说道,“紫微南移,王者立宫,象而为之。” “无缺,监正耗损十年寿命卜窥天卦,发现天机有变,大汉豪杰铁骨铮铮,傲然不倒。有大汉扛纛者,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救百姓于水火,杀退北莽收复国土,重振大汉雄威,引万国来朝。” “这个人,是你吗?” 第29章 国事,家事,亲事 霍无缺俊朗的脸上有了激荡之情,“殿下,你信那张时修吗?” 刘秀珠抬头看向门外,那一缕秋日的阳光洒落进来,照射在她好看的下巴上,显得白皙的脖颈又长又亮。 看得霍无缺有些失神。 刘秀珠的眼睫毛很好看,覆盖在一双黑珍珠般的大眼睛上,分外动人。 “我信他!” 三个字,表露了刘秀珠的态度。 “因为他不仅仅是我们大汉的司天监,还是龙虎山的天师,更是武王最信得过的人!” 霍无缺站在刘秀珠身边,他比刘秀珠高半个头。 不知为何,他心中涌出一些冲动,想将身边这个女子拥入怀抱,亲吻她的头发,细心呵护。 刘秀珠继续说道,“无缺,现在大汉内忧外患,朝廷中我能彻底信得过的人并不多。” “张时修和他的司天监并不涉及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也绝对不会背叛大汉,我是信得过的。” “你,我一直以来都当亲弟弟一般看待,也是我彻底信得过的人。” 霍无缺将目光从刘秀珠的秀发上转到前方,眼眸中隐藏着一丝丝的失落,瞬间便消失不见,“我这一生,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大汉,永远不会背叛你。” “我只是信不过司天监,信不过张时修而已。六年之中,朝中大员苏熔、徐厚、孙立均、秦纲等无耻之徒,临阵倒戈,背叛大汉,沦为卖国贼。大汉疆土步步萎缩,沦落到寄居江南一隅。张时修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可是他当年的那一卦,却是让武王丧命的一卦,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现在朝政紊乱,哪怕我们拼死抗敌,可是朝中那些文武官员,想的更多的都是保存性命,更有甚者,为了一己之私,如疯狗一般争吵不休。我恨不得一剑就将这些人的脑袋给砍下来。” 刘秀珠收回目光,看向霍无缺,“这些年辛苦你了,你本来是个贵族公子,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小姐,哪里用得上这般抛头颅洒热血。” “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大汉倾覆,不甘心百姓沦丧在北莽的铁蹄之下,不甘心千年的华夏文明断送在我们手中。我这才领着你们去拼命,去战斗。” “这些年,我们身边死了的人数不尽数,我们从小长大的人,像王府的王子腾,贾家的贾不全,何府的何双,哪一个不是身世显赫。可是他们就战死在沙场,死在我们身边。” 见刘秀珠有些悲伤之情,霍无缺挺直胸膛,“殿下,这一切都是我们自愿的。” “毕竟这大汉天下,是大家的天下。我和军中将士说,但凡还有一个人活着,就要战斗到底,我们华夏民族的千年传承,绝对不能毁在我们手中。” “我还告诉他们,一旦北莽蛮夷跨过天河,那我们的父母将被他们杀戮,我们的孩子将被他们奴役,我们的妻子将被他们糟蹋。所以,我们必须得战斗,必须得拼命。” 刘秀珠颇为欣慰地看着霍无缺,“你带兵打仗,我是最信得过的。” “我唯一担心的是你性格过于耿直,有时候有些偏激,执着。还有一点,你屡立战功,现在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切忌居功自傲,目中无人啊!” 霍无缺昂起下巴,“我自然不会居功自傲,但是那些背后鬼鬼祟祟之人,是得不到我的尊重的。” “我的每一份功劳,都是用胜仗来铺垫的。我的每一次提升,都是用功勋来彰显的。” “他们想要得到我的尊重,就要拿出他们的实力来。” 刘秀珠知道霍无缺的性子,也不想将他的锐气消磨,毕竟在大汉军中,能有这般斗志,有这般锐意进取精神的人不多了。 年老一辈是宗哲将军,一心想过河。年轻一辈便是以霍无缺为代表,想剿灭北莽。 “无缺,我知道你对张时修耿耿于怀,对他耗损十年寿命强行占卜窥天卦的结果不以为然,你更相信你手中的长枪,你腰间的宝剑。” “但是我依旧要告诉你,我相信张时修,我相信大汉的国运能重新振兴,我相信那个大汉扛纛者就是你!” 霍无缺迎上刘秀珠期盼的目光,“殿下,我不是,你才是大汉的扛纛者。” “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永远不会后退,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我会跟随你的脚步,看着你高举的旗帜方向,抗敌、杀敌,收复国土,夺回长安!” 刘秀珠深吸一口气,盔甲下的胸口都有些起伏,都是沉甸甸的。 经历一场大战,虽然没有彻底击退北莽,却也重挫了敌军。 可刘秀珠心中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北莽人没有那么容易放弃,他们亡中华之心不死,战争便一刻也不会停歇。 “无缺,辛苦你了!” “对了,老国丈派人过来了,你怎么不见他呢?” 老国丈,自然是霍无缺的父亲霍元乙。 当年也是战场上的一员猛将,后来年纪大了,受过伤,又成了国丈,哪怕他还想上阵杀敌,也会被人牢牢劝住。 加上霍无缺如此勇猛,霍元乙也有一种虎父无犬子的自豪感,便安心享受晚年幸福快乐生活。 唯一让他担忧的只有两件事,一件事情是皇后还没有诞下子嗣,现在的太子是先皇后所生,这让霍元乙有些担心皇后的地位。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霍无缺。 霍无缺已成年,年轻有为,生得俊朗,战功赫赫,上门求亲之人早已踏破门槛。 偏偏霍无缺对这些如花似玉的女人,一个也看不上。 有时候把老国丈逼急了,霍无缺便说道,北莽未灭,何以为家! 气得老国丈差点要动用家法,毕竟他这一生,就之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结果女儿不下蛋,儿子不插秧,这简直是要断了他霍家的香火啊。 霍无缺一听刘秀珠的话,便咬牙说道,“那王刚实在是不懂事,现在大战当前,他一个管家跑来军营做什么?” “我没有军法处置他已经算给他老脸了。” 刘秀珠笑道,“王管家可是带来一批军械物资过来的。” “另外啊,老国丈可是给我出难题了,他说如果今年你还不成亲,他便要自己挑选一个儿媳妇来到军中,让你在军营中成亲入洞房。” 霍无缺知道自己的老爹是脑袋少了一根筋的人,这种事情他还真干得出来。 “要入洞房他自己入去,我管不着他,他也管不着我。” 刘秀珠忍不住笑起来,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这父亲挑了儿媳妇,能自己去入洞房? 那都成了什么事情啊。 “无缺,你父亲给你选的姑娘你不中意,我上次带来的刘芸,那可是我刘家的长得最可爱、最温柔的公主了,她看你眼神都冒出星星来了,你怎么就不搭理她呢?” 霍无缺又坐了下来,拿起酒壶灌了一大口酒,“是我配不上她。” 刘秀珠也坐了下来,无奈地说道,“无缺,你和我说说看,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只要你说出来,我必定给你把这亲事给成了。” “这样一来,老国丈也不会烦我了,我也好给皇后交差,你也能安心带兵打仗。” 霍无缺放下酒壶,眼眸看向刘秀珠,他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跳快了些。 第30章 京城故事,异香道姑林灵素 霍无缺在刘秀珠美眸的注视下,最终丢了句“我不喜欢女人”便落荒而逃。 刘秀珠笑了笑,突然想起还没有问霍无缺这么火急火燎来找自己是什么事情。 想着晚上还要召集军中将领商议作战事宜,也不急着这一回了。 刘秀珠返回沙盘前,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便走了过去。 完美无瑕的五官,依旧是精美的脸庞。 可是她心中知道,自己也不小了。 连离开临安之前,去看望病重的皇帝,皇帝也有气无力地劝她,要她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毕竟女人,总得有个家啊! 可是自己身为长公主,又是军中主帅,哪里能寻到自己的家呢? 有国,才有家啊! 铜镜中渐渐模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手持大刀,气吞山河…… 刘秀珠将冷水泼在脸上,让自己清醒过来,喊道,“杨影!” 杨影正在门口看着霍无缺消失的背影,心中有些失落,听到刘秀珠的声音,便立马走进营帐中来,取下一条毛巾,给刘秀珠擦拭脸上的水珠。 “长公主,有何吩咐?” 刘秀珠整理了一下盔甲,“司天监的那个何炯可派人送走了?” 杨影说道,“已派人一路护卫,快马送出赤壁,哪怕侯爷想找他麻烦,也得回临安才行。” 刘秀珠垂下睫毛,“无缺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国事、私事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我这几日精力都放在和北莽作战上,临安的事情我还是放心不下来,你可得到什么消息?” 杨影想了想说道,“临安还算太平,长公主出发前杀了武常顺和李剑平这两个太监,又将郭伯公给下了地牢,杀鸡儆猴,宫中倒还太平,高松也只是些小动作而已,并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东宫那边的消息是,太子虽然也还是喝酒、听曲,不过每日也按时去跟着太傅等人处理朝政,批阅奏章,也去太后和皇上那里去请安,还算中规中矩。” 刘秀珠眼眸滑过一道深色,“太子没有去皇后那里去请安?” 杨影说道,“并不是太子不去请安,而是皇后娘娘说了,国难当头,大事为重,太子事务繁多,无需过去请安。” 刘秀珠叹了口气,“我这个嫂嫂啊,还是这般的性子。” “他们霍家啊,都是这般的人啊。她年纪轻轻的当上皇后,却如同守寡一般,也是难熬了。算了,等以后回宫我再去劝劝她吧。” 杨影不便评论皇室事务,便接着说道,“太后身体还好,依旧守在宫中,每日烧香念佛。” “对了,还有一个紧要的事情,听说皇上又寻了个道士进宫了,不,是个道姑。” “还和道姑整日里在宫中设坛做法。” 刘秀珠一听,顿时俏眉浮现怒色,“荒唐!” “堂堂大汉天子,不信太医,偏偏信那些牛鬼蛇神。那道姑是个什么人,可查清楚来历?” 杨影说道,“那道姑来历倒也还清白,是道门正派的人,叫林灵素。” 刘秀珠秀眉微蹙,“林灵素,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可是最近道门崛起的新秀之才啊。” 杨影点点头,“道门近些年出了两个百年不遇的人才,一个是连张时修都赞不绝口的龙虎山道士虚靖,听说此人满腹才华,不仅道法通玄,而且生得极为俊朗,身高九尺,能说会道,真是又年轻又有才又生得好……” 刘秀珠瞥了杨影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又犯花痴了?" ”几辈子没见过男人的样子,亏你也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这些日子,你一提起那些男人便眼冒星星,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看霍无缺的眼神,差点想将他吞了去了。” 杨影满脸通红,“长公主,我没有……” 刘秀珠说道,“算了,你也不小了,哪天你真的瞧上了谁,谁又能和你看上眼,你便和我说,我打发你一份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你好歹也跟了我十多年,我总不能将你一直捆绑在身边,让你成了个老闺女。” 杨影越发内疚了,“长公主,我只是单纯地喜欢看那些长得好看的男人而已,并没有想嫁人的心思。” “我要一直陪着你的。” 刘秀珠摆了摆手,“别扯远了,你的心思我还不懂啊。” “你继续说正事。” 杨影一愣,“说正事?” “我刚才说到龙虎山那俊俏的道士虚靖了吧,那虚靖啊,生了一对桃花眼,声音又好听……” 刘秀珠啐了杨影一口,“你个小浪蹄子,虚靖的事情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也知道他的一些情况,不需要多说。” “你说说那林灵素的情况。” 杨影尴尬一笑,继续说道,“长公主,这林灵素也极为不简单啊。听说她今年才二十二岁,却已经是道门神宵派中有权有势的人。这个女人道法娴熟,口吐莲花,据说还能与天生的神仙通灵。” 刘秀珠眼中滑过一丝不屑的神色,道门中有术法她是知道的,不过有些人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事情也能编撰出来。 杨影说道,“不过这林灵素最厉害的还不是她的道法,她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她的美貌!” 刘秀珠这时才眼中一亮,“美貌?” “无论是长安,还是在临安,哪里还缺少了美貌的女子?” “哪怕是道姑,皇上素来喜欢长生之道,陆陆续续进宫的道姑也不在少数,都是容貌上佳之人,这林灵素又有什么过人之处?” 杨影脸上浮现出八卦的神色,“长公主,我自然是见过绝美女子的,像长公主、皇后娘娘啊,都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仙女一般的人物。” “不过啊,这林灵素有她的过人之处。” 刘秀珠越发好奇了,“你别借着法子夸我,你且和我说清楚,这林灵素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杨影说道,“听说,是听说啊,我毕竟也没有亲眼见过。” “那林灵素啊,听说身上有一股异香,宛如春日里盛开的鲜花,别说男人,就是女人闻了,也心神荡漾啊。” 刘秀珠说道,“身上有异香也不足为奇啊,当年的李贵妃也是身怀异香,走到后花园都能招惹蝴蝶环绕,令人称奇。后来她犯了事,皇上便赐了她一丈白绫。据说她以前住过的房屋还有异香留存。” 杨影悄声说道,“不止如此啊!” “听宫里人说,那林灵素不仅身上有异香,而且她的皮肤还晶莹剔透,宛如透明。” 刘秀珠有些不信,“女子的皮肤本来就白净一些,白皙如玉,才有肤如凝脂之说。可是要透明,那是怎么可能?” 杨影说道,“是啊,所以才称奇啊!” “还有就是林灵素擅长炼丹,据说吃了林灵素的丹药,皇帝的病情有所好转了。现在啊,皇帝对她更是尊重,一直留在宫中与她论道。” “论道?” 刘秀珠有些狐疑,“皇帝的病已是积重难返,太医已经束手无策,连张时修也说过天命难违,只是拖延些时日而已。” “这个林灵素竟然有如此的本事,能让皇帝哥哥的病有好转,看来还真是有些手段。” “此事你继续派人盯着,尤其是林灵素,无论这女子多特殊,我心中总是放心不下。武王曾告诉过我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不可大意。” 杨影应下了,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刘秀珠问道,“什么事情?” 杨影说道,“大报恩寺的武冲已经离开京城了!” 刘秀珠一惊,“武冲?” “他当年可是十万禁军统领,他离开京城去了哪里?又是谁允许他离开的?” 杨影摸了摸头,“听人说,是去西天取经去了!” 第31章 双岔镇,西天行 临安城往西走一千八百里,再往西北前行五百里,便来到了一个叫双岔镇的地方。 双岔镇再往西,便是漫天黄沙的荒漠。 万里荒漠,无穷无尽。 里面吞噬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 然而,在双岔镇等着进入荒漠的人不少。 有的人是走投无路,被逼得逃入荒漠,如果能侥幸寻到绿洲,便能活下去。 有的人是来冒险的,当年这荒漠还是一片大草原之时,曾存在着一个富裕国度,有王宫,有惊人的宝藏。 只是岁月流逝,沃土变成黄沙,那个国度早已消亡,王宫也被黄沙湮灭。 传说有人在里面寻到过王宫中的宝藏,只带出来些许,便是富甲一方,因此过来冒险的人总是陆续不断。 富贵险中求,人之本性。 还有一部分人,便是来做生意的。 此时大汉与北莽交战,天河南北的生意通道都已经被阻塞。 倭国又占据了东边海岸线,海道不通。 于是有人便冒险走荒漠,只要能通过荒漠,往西便能去天竺国,往北便能通达北莽占据的幽州。 至于如何进入帝国,比通过荒漠要简单得多。 对于这些冒险的生意人,他们总有各种方式打通关卡。 或送钱贿赂,或送货物送礼。 或者,这些生意,本来就是各个国家王公贵族暗中组织的。 在任何一个时代,这些生意都是免不了的。 有需求就有利益,有利益便有人为之铤而走险。 只是,这个季节来双岔镇的人并不多。 因为此时属于风暴季节,万里荒漠随时都会刮起沙尘暴。 一旦沙尘暴席卷,无论是人,还是骆驼,都会被湮灭。 富贵险中求,可不是往死里求。 双岔镇的人虽然不多,酒馆的生意也还好。 这不,都已经过了戌时,还有人陆陆续续过来喝酒。 毕竟双岔镇地方不大,只有一家勾栏,七八个女子。 有人嫌弃里面的姑娘年纪太大,连四五十岁的妇人还在兢兢业业的营业。 有些人喜欢玩风雅,唱个曲之类的,耽误时间。 那些不愿意等的人,便来酒馆喝点小酒,打发一下时间。 酒馆有些破落,店小二的态度也有些爱理不理的样子。 因为只有这么一家小酒馆,大家又都是出门在外,便没有计较这些。 此时有三桌客人在酒馆中喝酒。 一桌是两个晚上睡不着的老头,看穿着,像是当地的村民,干了一天苦力活计,两个老兄弟便来喝点小酒,唠唠嗑,解解乏。 靠门口一桌,有三男一女,年纪大约都是三十来岁的样子。 看装扮,有点像出来行走江湖的侠客模样,身边都放着武器。 四人叫了些酒水,点了一条鱼,一只烧鸡,还有些卤肉,还有些小菜,说话声音不小,倒是热闹得很。 还有一桌,只有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比较高大肥胖,恐怕有两三百斤重,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将帽子撑得圆圆的,像是开店的掌柜,又像养猪的屠夫。 此人背对着大门口,一个人在埋头吃肉喝酒,看不清楚长相。 两个老头一叠花生米,便喝得很开心,说着当地的方言,外人也听不懂。 四个江湖人士应当是中原人,说的是官话。 其中一个下颌有三寸胡须的男子应当是其中的领头人物,他喝了一口酒说道,“你们知道吗?大汉快不行喽!” 坐在他右下手的是一个脸上有痣的男子,“大哥,不是才听说长公主领着十万大军杀退了北莽兵马?” “长公主英明神武,又有冠军侯霍无缺辅佐,必定能杀得北莽贼子有来无回。” “现在大汉还有兵马上百万,怎么就不行了?” 对面一个长相较为斯文的男子说道,“二哥,你就有所不知了,虽然打了胜仗,可是北莽攻破天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有痣男子说道,“怎么可能?” “现在朝廷在临安已经立足,江南粮草充沛,金银财宝数不胜数。加上以天河之险,长公主之举世无双的才华,如何会守不住天河?” 三寸须男子笑道,“二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 “我前日打探到的消息,这大汉的天啊,说变就要变了。” “你们看到的只是两军厮杀,可是这国战,除了战场上的事情,还有场外的事情。” 四人中唯一的女子,模样倒还端庄,浓眉大眼的,开口说道,“大哥,你到底打探到了什么消息,你酒都喝了三杯了,我还是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快点说,别遮遮掩掩了,好让人心烦。” 三寸须男子放下酒杯,大笑道,“都说男儿心急,我们四妹却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我要是再卖关子啊,她恐怕要将我的酒杯给砸了。” “好吧,我便直说了。我打探到的消息是,北莽要与大汉和亲?” 三人均是一愣,“和亲?” 女子说道,“都打成这个样子了,还能和亲?” 三寸须男子点点头,“正是打成这样了,才要和亲。” “我刚才说了,国战除了战场厮杀,还有外界的因素在左右。这么些年来,打打停停的事情也是常有的。朝廷之中,主张议和之人向来是占了大多数。恐怕皇上和太子也存了议和之心,愿意割地称臣,只要北莽不进攻江南,几乎都能答应。要不是长公主死死压住,恐怕这事早已成了。” 有痣男子给三寸须倒了一杯酒,“大哥,虽然朝廷之中的官员都贪生怕死,尤其是江南豪族,向来太平惯了,养尊处优,不敢拼命。” “可是老百姓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啊!别说天河以南了,我听说在长安、徐州、青州等被北莽占据之地,已有人组织义军,一直在与北莽作战。” “尤其是青州那边,刘世军拉起了万人的队伍,还杀了北莽的青州知府,搅得青州鸡犬不留。北莽数次围剿,均让刘世军给逃脱了。” “大家心中想着的是北伐,是收复国土,此时议和,天下百姓如何能答应呢?” 斯文男子说道,“二哥,国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百姓做主呢?” “是战,是和,还不是身居高位者一言定之啊。” 三寸须男子颇为认同这句话,“是啊,国家大事,肉食者谋之。” “历来打仗,老百姓还在垂死挣扎,朝廷已经将割地称臣了,老百姓永远是最后才知道的。” “我这次得到的消息是大有来头的。因为我那二舅家的三姑妈的亲侄女的儿子,就是在宫里当差。传出来的准确消息是,朝廷已经在考虑答应北莽的条件了,还派了大臣前去对接。” 女子问道,“这等不死不休的局面,朝廷还能答应北莽的议和条件?” 三寸须男子点点头,“是啊,因为这一次,北莽给的实在太多了!” 女子追问道,“北莽到底给了什么,让朝廷如此无耻地答应议和!” 三寸须男子说道,“北莽答应撤兵,天河以北八百里均归还大汉!” 其他三人都有些惊住了,“撤兵,天河以北八百里均归还大汉,怎么可能?” 有痣男子紧握酒杯,“果然,北莽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皇室肯定会动心的啊!” “那么,既然是议和,他们想要的又是什么?” 三寸须男子摸了摸下巴,“他们要的不多,只是一个人而已。” 又是惊呼,女子忍不住了,“天河以北八百里,可是有五个州府之地啊。北莽虎狼之国,吞下去的土地,死了数十万人,这些地方这么容易吐出来?” “他们到底想要谁?” 三寸须男子低下头,很是神秘的样子,另外三人便围了过来。 “北莽幽王,要迎娶大汉长公主!” “他们要的是长公主刘秀珠! 四人面面相觑,身后却传来碗碎的声音。 只见靠着墙壁的那个肥胖男子手中的酒碗被捏碎,掉落在桌上。 第32章 幽王以天下为聘礼,迎娶长公主刘秀珠 三男一女四人,乃结拜兄妹。 原本是也是官府中人,大多干的是延安府的衙门差役,也有做生意的。 为头的三寸须男子叫黄天启,年纪稍长,当年是捕头,便当了大哥。 有痣男子叫李超,与黄天启同属延安府,是捕快。 斯文男子叫刘掸,当初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员,正九品的主薄,只是后来犯了事,被免了官职。 女子叫柳青,乃顺风镖局柳一刀的女儿。 四人因为熟知,意气相投,便经常在一起喝酒,比武,结拜为兄妹。 北莽入侵之后,他们察觉到事态不对,便舍弃了衙门的官职,加上柳一刀战死,四人便相伴提前来到了南边。 四人想用本钱做点生意,养活自己。 结果南方人精明,将他们的本钱给骗光了。 黄天启和对方争执,砍死一人,不得已便逃亡,沿途上做些没本钱的生意。 后来官府追得急了,柳青以前跟着父亲走过镖,知道一些跑路的途径,便建议冒险穿过荒漠,去天竺逃难。 四人分散去找旧友筹集钱财,沿途便耽搁了些时间,到了双岔镇时又错过了马队,只能等天气好了再寻个队伍一同出发。 听到身后有碗碎的声音,四人心中一凛,回头看去,看到一个壮硕的男子将手中的碎片放下,然后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壮硕男子看起来孔武有力,却面带笑容,看不出身上的功夫,不过光凭他单手捏碎酒碗而身上没有一滴酒水的手段,就知道绝非一般人。 黄天启警惕地看着男子,手掌放在剑鞘之上。 其他三人也站了起来,面露凝重之色。 很显然,刚才他们的谈话已经被这胖子给听去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是逃亡,也不在乎多杀几个人。 胖子满脸堆笑,“诸位,不要动手,都是同路人。” 黄天启问道,“你是何人?” 胖子说道,“在下牛有道,原本是长安大报国寺的和尚,后来北莽攻破京城,我便卷了庙中香火钱跑了。” 说罢,胖子取下帽子,露出大光头,光头上还有九个戒疤,显然不是新点的。 这模样,却分明是武冲。 黄天启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大师,你找我们何事?” 武冲连连摆手,“我早已不当和尚了,这声大师担当不起。只是我剃度之后,这脑袋上就不长毛了,害得我大热天都只能戴帽子。” “我听诸位都是中原人,老乡见老乡格外亲啊。” “我孤身一人,能否加双筷子,这顿饭菜我来请。”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黄天启环顾众人,便又说道,“牛兄,大家都是中原人士,本来不该推辞。但我们兄妹四人坐在一桌,还有些事情要商议,有些不便,还请牛兄多有见谅。” 武冲也不气馁,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因为我一直流落西北之地,方才听到诸位说起大汉和北莽的战事,勾起了思乡之情。” “如果方便的话,我用这锭银子买诸位的知晓的一些消息,还望不要拒绝我一个出门在外的流浪者的一片思乡之情。” 刘掸见那锭银子怕是有二十两,顿时眼中放出光芒来,对黄天启说道,“大哥,都是沦落江湖中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牛大哥也只是想打探一下消息而已,不如帮一帮他。” 黄天启见柳青和李超都不做声,便都是默许。 毕竟是二十两银子,对于他们逃亡在外的人来说,饱一顿饿一顿的,见到银子才心中踏实。 尤其是错过了实话,不知道在双岔镇要等多久才有马队进入荒漠,这期间四人的消费可是一笔不费的银子。 于是黄天启接过银子,李超让出位子来,与刘掸坐在一边。 “牛兄,请坐,但凡我知晓的,必然告知。如不知晓的,切勿怪罪。” 武冲笑眯眯地坐了下来,“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黄天启直接了断地说道,“牛兄弟,你想问什么?” 武冲本来还想寒暄几句,见他们还是警惕性很强,便说道,“我也不饶圈子了,方才兄弟说北莽和大汉议和之事,能否和我详细说一下。” “我在大报恩寺之时,也是关注这些事情。只是近段时间都在西边,便完全断了联系。” 听到武冲这般问,黄天启便略微放下心来,“这北莽与大汉议和之事,我也是听得熟人说起,是真是假,我也不敢担保。”云九小说 武冲举杯说道,“但说无妨,我也是一片好奇之心,至于真假,就由我自己去辨别了。” 黄天启件武冲这般好说话,也不好再遮遮掩掩,便说道,“我得到的消息是,长公主刘秀珠在赤壁又将北莽大军拦下,双方激战三十日,胜负未分。” “后来双方主帅,北莽幽王与长公主刘秀珠亲自上阵,大战三百回合。据说幽王耶律雄基对长公主刘秀珠心生好感,便向北莽皇帝提出要娶刘秀珠为王妃。” “大家还不知道吧,北莽幽王耶律雄基可是皇帝耶律霸基唯一的亲弟弟,耶律霸基当年在争夺皇位时,妻儿被对家杀戮,伤心欲绝,便再也没有立后,也没有子嗣。耶律雄基自幼跟在哥哥身边,杀敌时永远冲在前面,是耶律霸基最信得过、最亲近之人,因此耶律霸基上位之后便立耶律雄基为亲王,只待百年之后,让耶律雄基继位。” “耶律雄基或许是受了嫂嫂被杀的刺激,便一直不肯立王妃,任由耶律霸基劝说、责备也不肯动摇。这一次耶律雄基动了成亲的心思,虽然看中的是大汉的长公主刘秀珠,耶律霸基也豁了出去,愿用天河以北八百里为聘礼,为耶律雄基迎娶长公主刘秀珠。” 武冲心中大惊,想不到自己离开临安才半个月,一路风尘仆仆地往西边赶,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多少骏马,大汉发生了这等事情。 或许是自己太赶时间了,连随从都受不住,跑路了,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许多时候,武冲也心中恼恨不已,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轻信司天监监正张时修的话,听信他卜卦出来的流沙之地,要为大汉国运振兴寻那大汉扛纛之人。 这老东西,在这几年内,除了喝酒就是睡觉,没干过一件正事。 说不定这次的窥天卦也是他故弄玄虚搞出来的。 当时自己怎么就脑袋一热,答应下来去西边寻人,探国运呢。 老东西还说得天花乱坠,说佛门的起源在天竺,一路向西,便是去西天取经,沿途风光无限。如果能寻到那人,找到大汉国运振兴的关键,那他武冲便是大汉的恩人,是华夏民族的英雄。 几句话,便说得武冲热血沸腾,当下拍着胸膛说义不容辞。 谁能想到,一路行来,如此艰辛。 兵荒马乱,举步维艰,连随从都跑了,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甘心。 今日听到临安城的消息,尤其是刘秀珠的消息,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兄台,北莽是大汉的死敌,耶律雄基想要迎娶刘秀珠,朝廷会答应?” 黄天启说道,“据我所知,朝廷官员已经吵成一团了,就连皇室,也摇摆不定。” “毕竟北莽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不仅是天河以北八百里国土,还有两国结为兄弟友邦,从此互不侵犯,荣辱与共。” “你们说,用长公主刘秀珠一人,换来天下太平,换来边界稳定,换来长治久安,你们愿不愿意?” 第33章 西天取经人,勾栏无处存放 武冲走出小酒馆的时候,脑海中一直在回旋着黄天启的那句话,“用刘秀珠一个人,换大汉天下长治久安,愿不愿意?” 蔡游等大臣绝对会愿意的,他们本来就一心求和,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自己的利益,连祖宗都可以出卖,何况一个高高在上一直压他们一头的女人呢? 估计太后会愿意吧,皇室中的女子,本来就没有自由的,都是政治利益的交易品。区区一个长公主,便能救大汉江山,如何会不舍呢? 哪怕要用太后自己去交换,恐怕她也是愿意。 皇帝应该也是愿意的,皇位能坐稳,那才是天大的事情。而且在皇帝心中,自己的亲妹妹能嫁给北莽亲王,也算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只要妹妹嫁过去,自然不会允许北莽再入侵大汉,天下从此太平,祖宗的基业也保住了,皆大欢喜。 太子自然是高兴的,少了个姑姑一天到晚看管他,打骂他,还杀了他喜欢的姑娘,打死宠信的官员。从此姑姑也有自己的家,还去了天高皇帝远的北莽,他便彻底自由了。 以后,他想玩扬州瘦马便玩马,想去后宫便去找那些自己馋了许久的宫女、嫔妃,等他当了皇帝,天地之间,便尽在掌握之中。 如果一定说还有反对的,恐怕只有几个老家伙还惦记着长安,惦记着北伐。 宗哲应当是一个吧,他战死了三个儿子,与北莽不死不休,哪怕年过七旬,只要有战,宗哲必定请愿亲赴战场。 北莽与大汉议和,宗哲必定是要求拿回长安的,不仅仅是长安,还有燕云十六州。 祖宗基业不可失,华夏根骨不可断! 另外一个老家伙就是张时修。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岁,早就不在乎性命了。 张时修总是想扳回一局,将大汉的国运扭转过来,别说耗损十年寿命,就是剩下的所有寿命都耗尽,张时修也在所不惜的。 还有一人,应该是亡魂吧。 武王的亡魂。 无论是生是死,武王都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的。 头可断,血可流,和亲之事永不能。 武冲想起这些事情,便感觉头有些大。 他并不是个善于思考的人,能用拳头解决问题,他绝对不想要脑袋去多想。 武冲拍了拍脑袋,不让自己去多想,多想无益,不如去干。 于是武冲信步走到勾栏处,双岔镇坐落在荒漠边沿,的确是荒凉之地啊,连勾栏都只有一处。 还显得如此简陋,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庄子。 一个龟公迎了上来,“大爷,来得巧不如来的好啊,前面本来没有姑娘了,方才张老爷被他家孙媳妇给接回家了,翠花便得了空,能伺候大爷你了。” 武冲扔了一块散碎银子给龟公,“把地方弄干净点,被褥换套新的,身子也洗干净点。” 龟公接过银子,用黄牙咬了一口,顿时满脸堆笑,“爷你放心,绝对都是新的,和这银子一般的新,包你满意。” 武冲不是很满意,他看着坐在床上的妇人,面无表情,连门口都不愿意踏进去。 妇人娇声说道,“爷,过来啊!” “这么晚了,我好生伺候一下爷,包爷舒坦一整天。” 武冲看着妇人涂得厚厚的胭脂,“你叫翠花?” 妇人将裙子剥落,露出里面的肚兜,“爷,奴家就叫翠花,这个名字用了十几年了。” “如果爷不喜欢这个名字,奴家马上就改。” “爷喜欢什么样的名字呢,花花?晨晨?蜜蜜?还是小甜甜?” 武冲强忍心中不适,“你有五十岁了没有?” 翠花将一只蜡烛吹熄,只留下一盏昏黄的油灯,“爷,瞧你说的,我今年才二十五岁呢?” “只是今日有些操劳,有些显老而已。” “不过爷你放心,我的身子可是极好的,凡是来过双岔镇的爷们,入了我的门,没有不说我翠花好的。” “来吧,爷,春宵苦短,让我好生伺候爷一番,也不浪费这大好时光啊!” 武冲闻到翠花身上的劣质胭脂味道,还有一丝丝前面客人留下的汗臭味,便伸出手掌,不让她靠近,“算了,老子今日没有兴致了。” 说罢,武冲丢了一块银子在桌上,转身就走。 身后的翠花从桌上捡起银子,发现银子还陷进桌子,便用黄黄的指甲将银子扣出来,也咬了一口,不由得露出满意笑容,脸上的胭脂水粉噗噗掉落。 “爷慢走啊,下次再来啊。” “嗨,老娘活了快六十岁了,还头一次见到不上老娘身,白给银子的主,这次倒是赚到了。” 武冲本来想出来发泄一下,结果遇到了这种货色,哪怕再不挑,实在下不了嘴,熄了灯也不行。 龟公见武冲刚进去,又出来了,便迎了上来。 被武冲一掌捂住他的脸,将他推到一边,不让他开口说话。 龟公一脸懵逼,随即想了想,也想明白了。 有些个客人啊,看起来很强壮,力大无穷的样子,可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脱了裤子,便不行了。 可怜啊可怜。 这么大个身子,却连人间一点快乐也体会不到。 挣那么多银子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自己一个当龟公的,虽然挣得少,又没有地位,可是那些个妇人闲余之时,自己也可以趁机弄一弄,其乐无穷啊! 武冲并不知道龟公会想到那一出,他只是埋头赶路,往客栈那边走去。 回屋里再喝两坛酒,好生睡一觉再说了。 武冲站住脚,抬起头,便看到暗巷前面站着四个人影。 借着微弱的光线,武冲看清楚了来人,正是在小酒馆中的黄天启等四人。 “有事?” 黄天启手中握着剑,眼神有些凶狠,“的确有事。” 武冲问道,“什么事?” 黄天启上前一步,身后的三人也紧紧跟了上来,“想找你借点东西。” 武冲又问道,“借什么东西?” 黄天启长剑一挥,指向武冲的肩膀,“借你身上的包袱,或者你的项上的人头。” 武冲嘴角抽了抽,“你们这是要抢劫?” “方才我给你们一锭银子,莫非打探个消息还不够?” 李超脸上的痣抖动了两下,“和尚,你还算个大方的人,只不过财不外露的这句话你恐怕忘记了。” “你一出手就是一锭银子,你身上那包袱里沉甸甸的,黄白之物不少吧。” 武冲掂了掂肩膀上的包袱,点头承认,“的确不少,我这一路的生活,可全靠它了。” 黄天启说道,“既然你知道我们的来意,还不放下包袱。” 武冲摇了摇头,“那不行,没有这些东西,我也活不下去的。” 黄天启眼神越发阴戾,“既然这样,就怪不得我们兄弟了。” “那就把性命留下吧。” 那妇人柳青似乎于心不忍,“和尚,都是中原人,你把包袱留下,人走吧,没有必要白白丢了性命。” 武冲还是摇头,“里面的东西很重要,和我的人头一样重要。” 李超有些按捺不住了,“大哥,三弟,别和他废话了,杀了他,免得惊动了官府。” 说罢,李超便手中长剑一扬,和黄天启一左一右,刺向武冲的胸膛。 武冲叹了口气,“阿弥陀佛!” “张时修啊,你要我去西天取经,现在还没有取到经,又要杀人了。” “这些人头可算在你身上!” 第34章 抢劫,柳青献身自救 “啪!” “啊!” 柳青的眼睛露出惊恐的神色,随着一声硬物相撞的声音,一声惨叫,液体四溅,不知道是血液,还是脑浆。 只是暗巷中一股混合难闻的气息弥漫开来。 黄天启和李超二人的身体如同软绵的蚯蚓一般,瘫倒下去,在暗巷中拉出长长的身影。 武冲摇了摇头,“不经打啊!” “脑袋还不如嘴巴硬。” 柳青见武冲朝她走来,手脚发软。 连武艺最高的黄天启和李超,一出手就被眼前的大光头一巴掌拍死了,那么自己这等稀疏的武功,要是上前拼命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柳青想往刘掸方向靠近,寻求一点点安慰。 却发现靠了个空。 一个身影不要命地在暗巷中奔跑,才一个呼吸之间,就跑了数十米远。 武冲看向逃跑的身影,不屑地说道,“成王败寇,既然选择走的是黑道,那就要一条道走到黑啊。” “逃跑,一个人逃跑,还将一个女人抛下,不像个男人。” 武冲抬起一脚,将黄天启落在地上的长剑踢飞,极射向前方。 又是一声惨叫,长剑透胸而出,刘掸挣扎了几下,便一动不动。 柳青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在幽深寂静的夜晚,发出响亮的声音。 她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如何能想到,只是转眼间,她的三个同伙便都死翘翘了。 方才,他们还在一起喝酒吃肉,畅谈通过荒漠抵达天竺之后,干一番大事业,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可是现在,三人的尸体已经逐渐冰冷,暗巷的墙壁也很冷,和她的心一样的冷。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这个胖子的主意。 可是偏偏这个胖子身上的包袱沉甸甸的,出手又大方,又是孤身一人,谁见了也忍不住出手啊。 “牛大哥,大侠,我……” 柳青看到武冲高大的身影蹲了下来,感觉到绝望的窒息。 “好汉,我错了,我们不该起了抢劫的念头,不该对你下手的。” 武冲摇了摇头,“不要紧的,这混乱的世道,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应该的,更何况你们还帮过我,告诉我想要的消息。” “而且,刚才你还为我说过话,只拿钱财,不取我性命的。” 柳青眼中燃起丝丝希望,“那……那你不会杀我吧!” 武冲说道,“瞧你说的,都是江湖中人,犯了错自然要承担责任。” “我既然杀了他们三个,怎么可能留下一个呢?” “你看我像那种做事不干净,会给自己留下后患的人吗?” 柳青心中刚燃起的希望又被熄灭了,她看到武冲举起他宽大的手掌,突然想起一事,“乾坤大摔碑手,你是……你是铁塔武冲!” “你是当年的十万禁军统领!” 武冲微微一愣,“呦,不简单啊,你这丫头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我隐退江湖这么多年,在这西北荒凉之地,你还能认出我来,实在是让我大吃一惊。” 柳青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便紧紧的拉住,“大侠,我是顺风镖局柳一刀的女儿,当年我父亲带我来过京城,我父亲还和你比试过的。” 武冲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哦,顺风镖局?柳一刀?” “我记得了,柳一刀扛着一把大金刀,很威风的样子。可时那次他不止出了一刀,而是出了八刀。八刀之后,便被我一掌打翻在地了。这老家伙倒还算个人物,挺硬朗,认输也很豪爽,最后还送了我两坛好酒和一百金子。” 柳青眼中一亮,“是啊,是啊!” “武统领,我父亲回来之后对你赞不绝口,称赞你的乾坤大摔碑手举世无敌。” 武冲看了下自己的手掌,微微一笑,“前面的话可能是你父亲说的,后面拍马屁的话估计柳一刀也说不出来。” “你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想和我拉近乎。” “我也是个重感情的人啊。” 柳青感觉到了一线希望,看来自己灵机一动是对的。 可是武冲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如坠冰窖,“既然我和你父亲当年有旧,等我杀了你之后,便会给你买一副棺材好生埋葬,不会像他们三个一样随便丢弃在臭水沟中。” “毕竟,你和柳一刀团聚之时,也不至于丢了脸面。” 柳青脸色煞白,她知道武冲出手就杀了黄天启等三人,绝对不会是心慈手软之人,“武统领,不要杀我,我还有用,我……” 武冲见柳青慌乱中扭动身体,脖颈处的衣领有些松动,露出了一截饱满,便眼神略微动了动。 而这一瞬间的变化被柳青看在眼中,“武统领,我还有用的。” “我可以伺候你,只要你不杀我,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的。” “虽然我不是黄花大闺女,可是比起双岔镇的那些妓女,我要强上百倍。” 一句话,说到了武冲的心头痛处,一把年纪的翠花实在令人作呕。 武冲嘴角抽了抽,“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像你这般模样,只能算上端正而已,比起临安城的姑娘,又差远了些。” 柳青见武冲的话中有些松动,连忙说道,“是是是,我自然比不上京城的花魁娘子,可是这些日子是风暴季节,马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说不定要在双岔镇要待些时日。我们四人还有些银两在客栈当中,我都拿出来给你。在双岔镇等待的这些日子,我便来伺候武统领。” “此处荒凉,武统领身边有个铺床折被,洗衣暖床之人,日子也能舒坦一些啊。” “而且武统领千里迢迢来到双岔镇,必定是瞒着其他人而来的,我与武统领假扮成夫妻,便能掩人耳目,其他人也不会怀疑。” 武冲将帽子摘下来,摸了摸大光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犹豫了。” “你再想想,看能想出个什么我不杀你的理由没有,否则下手的时候还有些内疚的。” 柳青见武冲已经扬起手了,便知道命悬一线,急忙说道,“不要动手,我想到了。” 武冲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柳青说道,“武统领你要过荒漠,里面危机四伏,寸步难行。我以前跟着我父亲闯过这万里荒漠,我知道一些里面的情况。” 武冲的手掌落在空中,“你进去过?” 柳青连连点头,“是的,虽然那时候不是风暴季节,去的人也很多,可是这荒漠之中凶险无比,除了沙尘暴,还有各种毒虫,还有幻境,在某一处地方,还有马匪。” “留我在身边,武统领要过荒漠,便能多一线生机。” 武冲伸出手指在柳青的胸口处点了两下,站起身来说道,“好家伙,还真被你找出一个理由来了。” “行吧,我说话算话,就不杀你了。你把他们三人收拾一下,不要留下痕迹,等下同我回客栈。” “对了,以后不要叫我武统领,叫我牛有道。” 柳青感觉咽喉处有一股腥热气流涌出,知道武冲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万幸的是自己保住了性命,便将腥热强行吞咽下去,“多谢老爷不杀之恩,我一定尽心竭力伺候老爷。” 武冲对柳青的表现颇为满意,背着手看向西边,“老东西,我信了你的邪,干巴巴的在京城享福不做,跑到荒山野岭的地方去西天取经。我和你说啊,这辈子我是最后一次信你了,要是我没有能够回来,我一定会托梦给你,你一定要烧几个龙虎山的年轻漂亮道姑给我。” “还有卦象中那个城头上的臭小子,老东西说你是大汉扛纛者,是扭转国运的关键所在,你可得给老子扛稳了啊,别老子还没有找到你,你就死了!” “臭小子,等着老子来找你,带你回大汉!” 第35章 司天监的古怪,地牢中的铁窗 “阿嚏!” “阿嚏!” 陆长生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感觉有些奇怪。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身体,风寒不侵,普通的毒药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 偏偏今日无风也无雨,还会打喷嚏? 陆长生揉了揉鼻子,又继续用布擦拭大刀。 这把大刀,他每日都要擦拭的,越擦,刀越黑,他与刀之间的联系又紧密了一层。 杀死了猛虎周康,对他来说,功力增长迅猛。 估计应该突破四品到达五品了吧,六品之境,也说不定。 因为没有比较,没有师父带,陆长生只能自己估摸着。 脸上的伤好得快一些,只剩下眉骨处有道血痕。 手臂虽然拿东西的时候还隐隐作痛,只是这些疼痛对于陆长生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 有时候受伤习惯了,便没有那么矫情。 让陆长生有些难受的是胸口处的痛。 那些断裂的肋骨,在独眼老郎中钟北的帮助下,重新捆绑起来。 只是钟北给那些寡妇松筋骨、畅渠道还可以,绑扎断肋骨手法还是差了许多,陆长生只能靠自己的身体慢慢恢复机能了。 另外让陆长生有些担忧的便是经脉中的那股煞气,自从杀了周康之后,这股煞气便在经脉中胡冲乱撞,每一次冲撞,如同刀割一般,将体内的经脉不断冲刷。 这种冲刷来的过于猛烈,每冲刷一次,便如千万只蚂蚁在里面咬噬一般。 幸亏这么多年来,陆长生受过的伤很多,忍受过的疼痛很多,这些如同刀割,蚂蚁咬噬的疼痛,虽然让他冷汗淋淋,依旧还是能够咬牙坚持下来。 后来,这些煞气似乎觉得在经脉之中冲刷不过瘾了,便一举突破了丹田,滚滚涌入。 初时,陆长生只听到丹田之中有雷鸣、鼓声传出,后来这股煞气占据了丹田各个位置,气化为云,如云雾缭绕般盘踞在丹田之中。 陆长生担心这些煞气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可惜虚靖不在身边,连个询问的人都没有,只得干等它发作。 结果过了两日,那些环绕丹田的煞气依旧平稳,陆长生也就没有去管它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对于生死,陆长生并没有多少在意,他唯一在意的是离阳城中的百姓还活着,在意的是大汉国的人什么时候来。 还有,就是等待虚靖的回来。 虚靖说过,一年后他会从极北之地回来,应该不会骗他。 在陆长生的心中,虚靖虽然有些不靠谱,可是他比自己厉害很多,或许,他真的有办法带着离阳城的百姓离开。 至少,也能带着那些孩子们离开。 带几个寡妇也行。 能走一个,便是多活下一个。 陆长生对虚靖的看重,更源于他对虚靖背后的龙虎山的看重。 龙虎山,千年道门祖庭。 陆长生并没有去过龙虎山,他对龙虎山的印象,大多停留在白胡子老爷爷张时修身上。 张时修在龙虎山的辈分很高,到底有多高,陆长生并不知道。 而司天监里的人,大都是张时修的徒子徒孙,都算是龙虎山的人。 那时候陆长生还小,整日跟着武王。 武王与张时修颇为投缘,经常向张时修请教道法之事,称张时修为半个老师。 每次武王和张时修去闭门论道之时,便是陆长生最开心的时候。 因为这个时候,他便能在司天监四处跑动,看纸鹤张开双翅,在屋顶环绕,发出清鸣之声。 看池中金色龙鱼,甩着肥胖的身躯,卷起水花,一口将鱼食吞下。 他还喜欢司天监里面的的人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摸摸他的头,有些人还塞一些糖果、点心给他吃。 司天监里面的人都很好,很和善,除了观星塔下关押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应当是陆长生童年中的阴影。 有一次,张时修和武王去了炼丹室,一个时辰之后才会出来。 陆长生便沿着观星塔一直往下走,越走,光线越暗,周遭的空气越冷。 而且,下面还传来阵阵风声,风声之中又有低声的咆哮,让陆长生又害怕又好奇。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害怕,陆长生沿着通道缓缓向下走去。 他看到了一扇铁门,声音便是从铁门中传出来的。 里面肯定关押了什么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人,还是野兽。 或者是鬼怪吧! 想起这些,陆长生顿时脸寒毛都竖立起来了。 他知道司天监里的人都有各种各样古怪的手段,例如有个瘦猴子一般的人,跑得特别快,一天能跑八百里。 这个瘦猴子一般的人,每次见到陆长生,便要给他一些野果子,有些果子陆长生见过,有些他从来没有见过。 味道也千奇古怪,有些甘甜可口,有些连牙齿都酸掉,还有一些根本就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来。 司天监还有一个一天到晚板着个脸的中年男人,好像世上所有人都欠他银子不还一样,看到谁都不顺眼。 逮着谁便要训一顿,因此大家都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他。 陆长生也不喜欢他,虽然这个板着脸的男人并没有凶过他,依旧给他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另外还有一个会变戏法的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一件黑衣服,整日里笑嘻嘻的。陆长生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却见过几次他变戏法。 有一次,这个黑衣服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手中往地上一指,地上便如同烟花爆炸一般,冒出火花和烟雾,黑衣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陆长生四处找,连那地上的痕迹都搜了一遍,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司天监的人却习以为常,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去了。 陆长生寻了许久也没有寻到人,只得垂头丧气的离开。突然背后有人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便是那黑衣人朝他做鬼脸。 还有一个道士,整日里抱着一个葫芦,有些人说这个道士很厉害,葫芦里装的都是他用法术收服的妖精。 陆长生总想看一看他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可是又害怕真的将妖精放了出来,吸干他的血。 千奇古怪,惊奇又惊喜又害怕,便是陆长生对司天监的感受。 就如同面对铁门上的那扇窗,陆长生身子在发抖,可是偏偏想掀起那扇小窗,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忍了很久,听了很久,陆长生终于没有忍得住,便小心翼翼地上前,掀起了铁窗。 一双黝黑的手突然从铁窗里生出来,紧紧地抓住了陆长生的手,将他往里面拖。 陆长生吓得魂不守舍,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时,一个人出现在陆长生身后,对着铁窗说道,“师兄,他还只是个孩子。” 第36章 女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嘻嘻!” 一阵欢快的笑声将陆长生的思绪拉了回来。 陆长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感觉有些隐隐生疼。 果然儿时的阴影会伴随自己很多年。 到现在,哪怕走神的片刻,都会觉得自己的手被铁窗中的黑手给死死的箍住。 城墙下柳儿和铁蛋,还有一只像小猫一样白色的动物,在围着一株小树在戏耍、追逐。 小树已经长出了几枝嫩芽,碧绿碧绿的。 越看,越像桃花树。 小孩子的天性,哪怕没有新衣服,没有糖果,只要在追逐、奔跑,就已经很开心了。 逗着小猫转了几圈,铁蛋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柳儿,你知道吗,这棵枯树枝为什么在秋天还能活?” 柳儿停下脚步,蹲了下来,看着一朵嫩芽,“这不是枯树枝,是我师父的惊雷木。” 铁蛋也蹲了下来,“什么惊雷木,就是一根普通的树枝而已,你看看,它和南山上的树枝有什么区别?” 柳儿嘟着嘴说道,“惊雷木就是惊雷木,师父说过了,等这株惊雷木长大之后,便能引天雷下来,融入树干当中。只要一小截惊雷木,便能发挥出雷霆之力。” “当初那个和尚那么厉害,一颗念珠就能打穿城墙,可是碰到我师父,只用一根木棍就打得他捂着光头落荒而逃。” “你说,我师父厉不厉害?” 铁蛋脸上有悻悻之色,“我们说的是这树枝,不是你师父!” “你师父自然是厉害,可是他不要了你了,他只是哄小孩的。” 柳儿急了,两颗眼泪便挂在脸上,“才没有!” “我师父说他一年之后就会回来的,等他回来之后,便带我上龙虎山。” “你是因为我师父不收你为徒,所以你才污蔑我师父。” 铁蛋哼了一声,“才不是这个原因的。你师父既然那么厉害,带你一个小孩,难道还不能护住你周全?” “我可听到城里好几个寡妇说了,你师父不是正经人。” 柳儿越听越气,小脸蛋涨得通红,“你……你乱说。” “我师父最厉害的,我师父最正经的,我师父一定会回来接我的!” “哼,我不和你玩了。” 柳儿一边哭着,一边气冲冲地跑回家了。 铁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又不好跟上去道歉,便抬头看向城头。 城头上的陆长生已经在闭目养神疗伤,也不便去打扰。 算了,明天再来跟着陆长生练拳了,现在还是回去帮爷爷打铁吧,王大婶家的锅坏了,老石匠的钎子也断了,都得修一修。 过了一会,陆长生感觉手臂有些痒,便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在舔他的手。 很小的一个东西,只有陆长生的巴掌大,浑身雪白,像一团雪球一般。 眼睛亮丽,鼻子大,耳朵长,嘴巴小,和离阳城里的猫有点不一样。 陆长生便将小家伙抱在手心,轻声说道,“你怎么没有跟着柳儿和铁蛋回家呢?” “这么高的城楼,你这么点小东西,又是怎么爬上来的呢?” 小家伙只是在陆长生的手心蹭啊蹭的,估计累了,便在他的掌心躺了下来,圆圆的眼睛看着陆长生。 陆长生心生怜爱,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还真是奇怪啊,离阳城六年,也没有见到像你这样的野兽,南山上也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小东西。你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呢?” “你的父母呢?他们都不要你了吗?” “你也真是可怜啊,从小就没有父母,和我一样。” 小家伙轻微叫了一声,似乎在附和着陆长生,随即缓缓地闭上眼睛,应该是方才和柳儿、铁蛋玩,已经玩得精疲力尽了,需要好好睡一觉。 陆长生将它放在腿上,轻轻地抚摸着它的毛发,很软,很柔,很舒服。 “你也真会挑地方,在那块大碑下出现,这才让他们看到你。” “你到底像个什么呢,猫也不像猫,狗也不像狗,一身雪白倒是像羊,可你不是羊啊。” “为什么你就这么眼熟呢?” 陆长生想了想,脑海中总有些东西在牵扯,有些回忆过于久远,便分得不明不白了。 他觉得自己以前见过这毛茸茸的小东西,可是六年过去了,或许过去的时间更长远,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应该是在长安的时候见过吧。 那时候的长安,真的很繁华啊。 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有喜欢披着兽皮袒露胸膛的蛮人,有骑着大象的佤族人。 还有碧眼金发、跨海而来的异族人,那些金发女子很白,身子也很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另外还有一些黢黑的人。 对于这些人,陆长生很是好奇,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要涂抹成这般黑。 后来才知道,这些人天生便是这般黑的。 各种各样的人来到长安,大都是各国王室派过来的。 万国来朝,正是大汉最为辉煌的时候。 除了各色各样的人,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进贡到皇宫中。 有璀璨亮眼的碧血珊瑚,足足有一丈高,将夜明珠放在其中,到了夜晚,便如同海底龙宫一般,波光点点,如同万千鱼儿在畅游,美不胜收。 有像个小婴儿一般的何首乌,连眼睛和鼻子、头发手长得一模一样,更让人啧啧称叹的是,还是一对,连性别的地方都能明显分辨出来。 高丽的人参是最多,最大的,有时候能看到手臂粗的,须须比张时修的胡须还要长。 另外南边十万大山里进贡的东西便有些诡异了,不是一条地龙,便是那火红的拖着长长尾巴的凤凰鸟。 有一次苗疆之地,还特意送来了一具僵尸,据说可以双手朝前,蹦蹦跳跳走路。 可惜太后害怕,觉得这些东西不干净,死活不准僵尸入宫,因此倒错过了。 对了,是在宫中见过! 陆长生眼中一亮,仔细地端详起小东西。 它已经熟睡,任由陆长生将它翻来覆去。 想起来了,是在武王府上见到的。 那一次,那个女人来了,穿着白色的裙子,整个人如同蓬莱仙子一般。 她本来就极美,笑起来更美,只要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春天盛开的鲜花。 武王眼中的柔情都快要溢出来了。 谁都知道,武王对她的欢喜,是遮掩不住的。 而她,早已将自己当成了武王的妻子,是武王府未来的王妃。 是大汉未来的皇后。 那一次,她手中抱着的也是一只这么小小的东西,毛茸茸的小白球。 在她的怀中,露出小小的脑袋,圆溜溜的眼睛,还有那两只尖尖的耳朵。 她要武王抱抱它,武王却将她连同小东西一同拥入怀中。 她笑得很开心,很幸福。 那小东西却从二人的怀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来,似乎二人的热情太过于浓烈,让它感觉到窒息。 呵呵,再浓烈的感觉,总有一天也会烟消云散的。 武王陨落了,陨落在北莽掌控的流沙之地,可是她呢,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想来寻武王,又有谁能拦得住呢? 或许,她也曾经痛苦过,哭泣过,随后又忘记了吧。 随后又寻到了新欢,投入新人的怀抱,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再优秀的人,死了,便一切都灰飞烟灭。 活着的,才是最好的。 女人啊,总是这般的薄情寡义。 就如同虚靖说的一般,女人要是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 第37章 孙立均的三顾茅庐,赖晓明的自信 陆长生晃了晃头,不让自己再往深处想。 每当想起这些事情,陆长生便觉得丹田中的煞气有些压制不住。 那股涌动的煞气,如同火山一般,只要一个压制不住,便会冲击丹田的四周,力量磅礴,似乎随时会爆炸一般。 有些人,有些事情,永远不能去触及,如同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一般,不能轻易揭开。 因为里面一直是伤痕累累,血液未干。 “我叫你小白吧,既然你喜欢在我这里,那就待在这里便是了。” “我也是一个人,只要你不嫌闷就行了。” 陆长生闭上眼睛,开始感受丹田之中的煞气,想要将这些煞气炼化掉。 这是虚靖告诉他的方法,陆长生体内的这股煞气,需要炼化,才能转化为元气,才能进行正式的修炼。 让虚靖很不解的是,世上修行之人,皆以元气修炼,偏偏陆长生根本就吸收不了任何元气。 唯有这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煞气,能让陆长生功力得到提升。 不知过了多久,陆长生睁开眼睛,看着远方。 小白也睁开了眼睛,圆溜溜的眼珠中露出警惕的神色。 有动静! 遥远之处有一行人过来,还有一辆马车。 马车里坐着三个人。 高大儒雅的秦纲,此时面带微笑,眼眸中还有一丝丝敬意。 一个干瘦却精神抖擞的老头,年纪虽大,背却挺直,如同一杆标枪一般。 还有一个少女,很是俊俏,却神情清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还有她怀中和背上的两把剑,古香古色,一看就不是凡品。 秦纲满面春风地说道,“想不到这一次孙大人将赖老请出山,必定能马到成功,杀了那黄口小儿。” 姓赖的干瘦老头名叫赖晓明,双目有神,“本来我是不来的,毕竟我已经金盆洗手多年了。” “也是孙大人三顾茅庐,情真意切,我方才答应为他跑这一趟。” 秦纲连连点头,“是啊,赖老久负盛名,名震三山。想当年,赖老一人一剑,单挑河朔群雄。又千里走单骑,追杀采花大盗顾无双。再到杀了天山七剑,赖老之名,让贼子闻风丧胆。谁提到赖老,不伸出大拇指说一声老英雄啊!” 赖晓明摆了摆手,眼中却又傲色浮现,“老了,不中用了,那些都是虚名而已。想不到秦大人还记得这些过往的小事。” “只是现在世道不一样了,天机紊乱,元气涌出,英雄豪杰辈出。天河后浪推前浪,像我们这样的老一辈,已经无人记得了。” 秦纲连忙说道,“赖老过谦了,赖老的清风十三剑,无论是在大汉,还是在北莽,都是无人能敌的。现在的年轻一辈,岂能在赖老手中讨到便宜?” “孙大人能请到赖老亲自出手,实在令我喜出望外啊!” “果然赖老和孙大人的交情不一般啊,像赖老这般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非一般人,非一般的感情是不会轻易出马的。” 赖晓明摸了摸下巴,“我原本已经在庄园中颐养天年了,这次孙大人特意派管家刘兴云多次来相请,我也是婉言拒绝的。” “后来孙大人竟然亲自来了,这样给我面子,情深义重,我也无法拒绝了。” “秦大人,你且和我说说,为何这小小的离阳城如此难打,为何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杀了这么多人?” 听到赖晓明问起此事,秦纲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实不相瞒,我也是才来流沙郡当郡守不久,有些事情才知道的。” “最初我刚到流沙郡,便听到此处民风彪悍,多有不服从之人,还有部分乡民暴动、造反。于是我带领兵马四处征剿,将各地都清理干净。结果这些人都聚集到了离阳城。” “我既然当了流沙郡郡守,自然不能允许我治下出现这等事情,于是我叫手下王林领兵去攻打离阳城,却中了他们的鬼计,死伤惨重,兵马损耗一尽。” “当然,赖老放心,离阳城的反贼也被我们杀得差不多了,唯一留下的这个悍匪陆长生,乃邪魔之人,一身邪功,连桃花山的春十三娘都没能对付得了。” 赖晓明沉声说道,“桃花山上的娘们,靠着两条腿之间修炼,能成什么大事。” “不过,我可听说猛虎周康也栽在这里了。” “此人武艺已达到九品境界,一对铜锤,杀得黑白两道血流成河。莫非这个陆长生是超品?” 秦纲连连摇头,“陆长生只是区区四品之境而已。” 赖晓明眼中精光毕露,“四品之境,就能杀九品高手?” “你以为天底下的九品高手都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见赖晓明露出不信的神色,秦纲说道,“赖老有所不知,猛虎周康被孙大人派重兵擒获,一直关押在刑部天牢之中,日夜审讯。” “周康虽然武艺高强,骨头硬朗,不过刑部大牢号称鬼门关,一般人那是有进无出的。猛虎周康进了刑部大牢,天天用刑,日日逼供,是头猛虎也被弄成病虎了。” “而且,这周康素来桀骜不驯,那是绝对不能有任何掉以轻心的。所以又孙大人派了当初焚香谷的长老公孙玄用七脑尸丸控制他。” 提到七脑尸丸,赖晓明身后的少女脸色略微有些变化,看来她也是知晓这七脑尸丸厉害之处的。 赖晓明说道,“七脑尸丸控制的人,身上功力十不存八,加上周康在刑部大牢中的受刑,能保存一小半的功力已经是难得了。” “我估计啊,周康能发挥出的功力,差不多也就六品之境吧。” “能以四品之境,反杀了六品之境的周康,这邪魔歪道的陆长生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玉莹,这一次我们不可以大意啊。” 赖晓明身后这名叫“玉莹”的少女眼眸中流露出不屑的神色,只是口中依旧答道,“老祖说得是!” “在陆长生人头还没有掉落之前,我绝对不会掉以轻心的。” 秦纲看了一眼玉莹,又看向赖晓明,心中有些不放心,“赖老,这一次你不亲自出手吗?” “那陆长生不仅练了邪功,而且诡计多端,擅长于各种计谋,我恐怕玉莹姑娘上了他的当,会吃亏啊!” 玉莹脸上依旧冷清,双手环抱长剑在胸前,挤出一个弧度,眼眸只是看着前方隐约出现的城池,并不搭理秦纲。 赖晓明却显得极为自信,“秦大人放心,玉莹乃天纵奇才,去年就已经达到了六品巅峰之境,同境之中无人能比。” “哪怕是七品之境的高手,她也是杀了三位了!” “这一次,必定不会让孙大人失望,必定会杀了陆长生,让秦大人拿回离阳城。” 第38章 剑客,贱人 秦纲这一次比上次要心安许多。 因为离阳城的事情一直被压得死死的,朝廷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他不由得感慨孙立均的手段,只手遮天啊。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是,北莽和大汉正在议和。 幽王耶律雄基要迎娶大汉长公主刘秀珠,这绝对是近年来最震惊天下的事情,也是最值得期盼的事情。 如果此事达成,对天下格局的走向,绝对有一举定乾坤的作用。 大汉或许还沉浸在拿回失地,与北莽结为兄弟友邦的惊喜当中。 可是北莽这一手抽丝剥茧的手法,实在太过于高明。 只能让秦纲心底说出一个字:绝! 也不知道这一出是皇帝耶律霸基亲自谋划出来,还是幽王耶律雄基真的对长公主刘秀珠动了心。 或者,是大祭司在背后的祈祷吧。 只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件国事上,连贩夫走卒也对此事聊得热火朝天,都想知道刘秀珠与耶律雄基的武艺到底谁更胜一筹。 另外耶律雄基给的聘礼实在过于庞大,实在过于惊艳,不知道刘秀珠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嫁妆。 一些妇人们更为津津乐道的是,刘秀珠洞房之夜,将如何应对耶律雄基的猛烈攻击。 毕竟连北莽皇帝耶律霸基都说过,他这个弟弟自幼天赋异禀,雄风强悍,日后能以一挡十。 刘秀珠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未必能抵挡得住攻伐。 民间的讨论只是看热闹而已,而秦纲、孙立均等人探讨的却是另外一个层次的事情了。 那就是国运! 长公主刘秀珠乃大汉的栋梁,根基所在! 也是大汉的民心所向,精神支柱。 一旦大汉皇室答应将刘秀珠换取天河以北八百里的国土,北莽与大汉结为友邦,那么大汉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长公主,不仅仅失去的是一个绝色美女,而是失去了自己的底线。 一个皇室没有了底线,必然让人鄙夷。 一个国度没有了底线,必然让民心散乱。 失与得,总是在一线间。 虽然秦纲没有与孙立均碰头,可是秦纲知道,北莽皇室的这一招,孙立均必定会拍手称快的。 因为唯有大汉彻底灭亡了,才没有人记得他们这些曾经的汉人、这些投降之人的过往。 因为只有这个世上永远没有汉人了,他们才能真正重新开始生活。 哪怕现在他们都身居高位,一个是刑部侍郎,一个是流沙郡郡守。 可是他们知道,只有大汉存在一天,他们就是卖国贼,就是无耻之徒! 他们的名字永远钉在耻辱柱上,受世人唾骂! 幸好,事情朝着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 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流沙郡离阳城的事情还被死死的压着,还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或许,也有些人知道一点蛛丝马迹了,因为流沙郡几千民官兵的消失不见,总不能用一句剿匪失利被团灭就能遮掩过去的。 总有些人会察觉到不对,然后找出些异样了。 只是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和亲的大事上,流沙郡官兵死伤惨重的事情远远比不上那股热潮,甚至不值得一提。 幸好,孙立均是个有谋略的人。 猛虎周康放了出来,死了。 牵制周康的人,焚香谷的公孙玄,也死了。 孙立均虽然勃然大怒,他依旧保持了最后的冷静,听从了管家刘兴云的建议,去请出赖晓明出山来收拾陆长生。 杀人这等事情,并不是人越多越好。 尤其是杀一个六年不投降的人,攻破一个六年都插着大汉旗帜不倒的离阳城,必须进行得悄无声息。 必须让所有的人都死掉。 悄无声息地死掉。 就像一直以来不曾存在一般。 孙立均知道赖晓明有这样的本领。 毕竟当年他们一起并肩战斗过。 秦纲看向那逐渐出现在视线中的城池,心中涌出一些复杂的情绪。 区区一座离阳城,为何还能矗立在北莽的国土上? 大汉广袤无边的疆土,都被大汉皇室给抛弃了。 陆长生,你们还在坚持什么? 你一个被抛弃的远征军,你们这一群被大汉抛弃的难民,坚守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可知道,过不了多久,连大汉都有可能没有了。 唉,如果当年,大汉皇室能像你们一样坚挺,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也不会连半壁江山都守不住啊。 秦纲心中感叹一声,收回了远眺的目光,“赖老,马上就要到离阳城了,你看你是否需要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对付那陆长生。” 赖晓明的背依旧笔直挺拔得像一杆长枪,微微一笑,“我自然是要休息一下的。” “这么多年来,我总结了一个经验,在大战之前,一定要养精蓄锐,方能以最饱满的状态去迎敌,方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赖晓明往身后伸手,秦纲以为他要去玉莹双手捧着的剑。 剑,才是一个剑客的生命。 谁知,赖晓明的手先摸了摸剑,随后又摸向了环绕古剑的饱满胸口。 秦纲一下子看得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 方才这个玉莹不是赖晓明族中之人吗? 刚刚玉莹不是称呼赖晓明老祖吗? 赖晓明的年纪做玉莹的爷爷是是足够的,而且他还要玉莹去打头阵的啊。 而玉莹的被赖晓明的手握住胸口,除了初时眼眸中有一丝异样的神色之外,身子反而逐渐靠近,让赖晓明的手能更为舒适地伸展开来。 “秦大人,这是我赖家的修炼之法,通过双修提升我与玉莹的功力,能将精神状态提升至最佳状态,其中有些环节,涉及到修炼的秘法,不便对外人泄露,因此……” 听到赖晓明不紧不慢的说道,秦纲立即醒悟过来了,当即转过身去,“赖老请便!” “我现在就下马车,不打扰赖老与玉莹姑娘的修炼。” 看着秦纲走下马车的背影,赖晓明将玉莹胸前的剑放在一边,“这秦纲还算懂事的。” “玉莹,这一次杀了陆长生之后,我便会将清风十三剑尽数传与你,以你的天赋,以你的勤奋,必然能在数年内成为天下最优秀的剑客。” 一边说,赖晓明的手环绕到玉莹的身后,要将她背后的古剑摘下来。 玉莹身子微斜,不让赖晓明摘剑,红唇轻启,声音已不似对着秦纲时的清冷,而是有些娇媚,“老祖,您曾教诲过我,最顶尖的剑客,剑不离身。” “老祖需要的是我的身体,而不是摘下我背后的剑。” 赖晓明眉毛微抬,“有道理!” “不愧是我精心栽培的人。” “既然你要背着剑,那就试试我的长剑吧!” “且让你我大道朝天,精益求精。” 第39章 玉莹的神剑,陆长生的伤 “你叫陆长生?” “……” “你跪地求饶,我可要留你个全尸。” “……” “叫城里的人都自杀吧,免得我一个个动手。” “……” 玉莹发现自己和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少年根本无法沟通。 她已经在自己能做的范围内,给予他最大的尊重了。 可是这个少年不知道是不是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一个字都不肯回答,而只是拿着红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自己。 玉莹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尤其是身体,发育得很好。 健康,又有弹性。 饱满,而又圆润。 是个男人都喜欢。 否则,她也不能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能跟在赖晓明身边,讨他欢心,学到他的剑法。 天赋、根骨这些字眼,有时候就是用来糊弄一些心有不平之人的。 谁能上,谁能下,自然是游戏规则制定者,或者是既得利益者所把控的。 付出得多,才能有机会回报。 玉莹虽然很珍惜自己的身体,但是她更加珍惜能够学到高深剑法的机会。 这个机会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再漂亮的女人,如果不能自保,也只是一副尸骸而已。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喜欢一具尸骸的。 他们都只会喜欢青春美丽的少女,活着的最好。 赖晓明对一个少女的爱好,大概会停留在半年的样子。 所以半年之内,玉莹要把握一切机会,获得自己想要获得的东西。 她很幸运,也很聪明,能把握住赖晓明的心,能把握住他的身,因此赖晓明对她很宠爱,很疼爱。 她留在赖晓明身边比以前的少女们都要长,连外出历练的机会,赖晓明也只带了她一个人。 所以,她一定要杀了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少年,再争取些时间,然后将清风十三剑给学到。 赖晓明说不定很快又会看上其他的少女,因为这是男人的本性,总是热衷于年轻、漂亮的姑娘。 每个女人都有十五岁的时候,但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十五岁。 见陆长生不说话,玉莹出手了。 身后的青幽古剑发出嗡嗡的声音,在玉莹的手指牵引下,一柄松纹古铜剑飞出了剑鞘,来到玉莹手中。 陆长生手中的大刀也来到了玉莹的眼前。 还是有些本事的,尤其是力量很大,怪不得孙立均要请赖晓明亲自出手,一般的高手还真拿他不下。 玉莹眼神清冷,手中的松纹古铜剑化为点点寒星。 她的身影,便随着寒星,消失在了原地。 当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中的长剑便已在陆长生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等陆长生挥刀砍去,玉莹的身影又消失不见。 赖晓明依旧坐在马车,端着茶看着两人的战斗,如果不是秦纲死活只肯在五十丈外立足,而且一定要站在他身后,恐怕赖晓明会坐得更近观看。 有时候,看着一个人受伤,流血,到死亡,更能提升一个人的境界。 这种旁观者的领悟,这种真刀实干,血肉纷飞的壮烈,其实也是很美的。 死亡,尤其是他人的死亡,能给人莫大的启发。 这就是领悟剑道必须的过程。 “秦大人,这陆长生也没有你吹嘘的那般厉害啊。” “另外,孙大人是不是太过于紧张了,区区五品之境,哪怕他提升速度的确算很快的了,可是在玉莹的剑下,还是不够看的。” 秦纲紧紧地盯着场中央,哪怕赖晓明还在,可是只要情况不对,他立马会拍马就走,连一刻都不会停留。 无论是报仇,还是为官,总得把性命留下才是最紧要的。 至于那些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读书人向上展示自己的文采,表露忠心,向下忽悠老百姓的慷慨激昂之语而已,或者是喝高了向同僚吹嘘自己的志向而已。 真正遇到危险,真正打起仗来,跑的最快的,都是那些当官的。 而那些冲到最前面,死得最多的,也都是一些热血青年而已。 都当官了,荣华富贵还没有好好享受,谁舍得死啊。 秦纲是个惜命的人,所以他才会在看清楚形势之后,看到大汉的颓丧无力扭转之后,毅然跟随孙立均的脚步,投靠了北莽。 此时他眼中的神情,没有赖晓明那般轻松,随意,依旧是警惕,紧张。 “赖老,这个陆长生有些古怪,明明看着只有一个人,明明看着境界不高,招术也不是很厉害,可是到了最后,他总是能活着。” 赖晓明看着场中的陆长生又被刺了一剑,挥舞着大刀想要抵挡玉莹的进攻,便轻哼一声,“以前他能活着,那是没有遇到真正的高手而已。” “玉莹别看还年轻,可是在她手中,从来没有留过活口。” 秦纲恭维道,“玉莹姑娘的剑法行云流水,那身法更是诡谲难测,陆长生莽夫一个,自然是对付不来的。” “不过,当初猛虎周康来杀陆长生的时候,也是先将陆长生打了个半死,结果后来还是被陆长生给反杀了。” “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赖晓明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马车边沿上,“周康的确是个厉害的人,当年他纵横江湖的时候,杀人如麻。” “不过,陆长生能杀周康,个中原因我也是知晓一些的。孙大人请我来流沙郡之前,还叫来刘铜军与我见面。那刘铜军可不是个善茬,刑部大牢中的老鼠肥硕得连猫都怕,不知道吃了多少人肉和尸骨,这都是刘铜军干的好事啊。” “刘铜军和我说过,周康在地牢中日日受刑,琵琶骨也被穿透挂在空中,各种毒药、补药同时用上,只是让他吊住一口气而已。后来又用了七脑尸丸,名义上是九品高手,实际上是被控制的行尸走肉的僵尸而已。” “他那样的状态,岂能和玉莹相比。” 现在玉莹占据上风,秦纲自然也不会长陆长生志气,灭自己威风,“那是自然,赖老教出来的弟子,岂是陆长生这等凡夫俗子所能比拟的。” ‘’况且,赖老你还亲自坐镇,更是万无一失了。” 这几句话,说得赖晓明心中极为受用,“我也是碍于孙大人的深情厚意,才亲自出面来流沙郡走一遭。” “否则的话,我派玉莹一人过来,便足足可以对付了。” “看来,我还是过于谨慎了。” 秦纲没有接话,眼眸紧紧地盯着场中央,宛如一条毒蛇一般,想冲上去咬一口,然后将毒液灌入陆长生的体内。 亲手杀了陆长生,这种痛快,实在比任何事情都来得畅快。 此时的陆长生,身上已经有十数道伤痕,血液流出,将他原本的黑衣,越发黝黑。 而玉莹的身影已经不再四处飘荡,手持松纹古铜剑,出现在陆长生身前。 很显然,玉莹与赖晓明心中所想一样,都觉得胜券在握了。 只是这个陆长生实在是生命力旺盛,战意很强,要是其他人,受这么重的伤,恐怕早已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另外,玉莹对那把黑黢黢的大刀,还是有一些忌惮的,不仅仅是秦纲所说的,这把大刀杀过数千人,而是因为这把大刀哪怕没有砍倒身上,可是那股煞气浓郁得让她很不舒服。 那把大刀,被陆长生全力劈出的刀罡之气,已经被她用身法给躲闪过了。 接下来,便要收割陆长生的人头。 “噗嗤!” 玉莹一剑刺入陆长生的肩膀,这一剑,很是轻灵,力道却很足,透过了陆长生的身体。 是时候结束了! 玉莹准备抽出松纹古铜剑,然后割破陆长生的咽喉。 可是她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她的长剑被陆长生的肩胛骨给卡住了。 当她想挥出一掌,打在陆长生身上,以便借力抽出长剑的时候,她发现陆长生那猩红的眼中,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随后,她听到陆长生第一次对她开口说话的声音。 “贱人!” 第40章 绝望的玉莹,大道中的血剑 玉莹心中一惊,便要将剑脱手。 对于危机的感触,她素来是很敏感的。 所以很多姐妹都死了,她还能活着。 可是对于杀戮,陆长生同样是很有心得的,似乎是本能一般,他伸手抓住了玉莹的手臂。 玉莹感觉自己的手臂如同被铁钳紧紧地夹住一样。 谁又能想到,以前是她夹人,现在却被陆长生给夹住,而且夹得很不舒服。 玉莹想抽出来,于是她张开了嘴。 一根银针从玉莹的口中喷射出来,刺入了陆长生的胸膛之中。 这是属于她的独门暗器,玉峰针。 藏于舌头之下,杀人于无形。 陆长生顿时感觉胸腔一阵刺痛,可是他的手却抓得更紧了。 对于杀人,距离越近,杀死的几率便越大。 陆长生强忍胸腔的疼痛,手中的霸王刀便劈向玉莹的头。 “不!” 赖晓明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咆哮起来,声音尖锐,吓得秦纲差点摔倒在地。 场中突然发生的骤变,让赖晓明猝不及防。 他如何能想到,陆长生受伤如此之重,竟然还能抓住玉莹的手,竟然还能伤了她。 明明,玉莹的玉峰针已经射进了他的胸膛,会阻止体内元气的运转,可是陆长生依旧能挥刀。 这时,赖晓明才想起秦纲告诉他的一件事情,那是公孙玄用性命告诉秦纲的,那就是陆长生体内根本就没有元气。 一个没有元气的人,无论你如何封锁他体内的元气,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就像一个风流的男人,你和他讲贞洁,讲廉耻,将从一而终,又能起到什么效果呢? 赖晓明终于明白秦纲为什么要躲得这么远了,而且还要躲在自己身后,因为秦纲是最大的受害者,每次带来的人都被陆长生给杀了。 但是,我不是那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病虎周康,更不是桃花山靠媚功蛊惑的春十三娘。 我是清风剑赖晓明! 只要有我在,你便没有机会翻身。 赖晓明口中念念有词,食指中指合并,捏出剑诀,便指向陆长生。 一柄小剑,从马车中激射而出。 秦纲瞪大眼睛,是飞剑! 没错,比剑气还要高深一层的飞剑。 天底下剑客苦苦追求的至高境界。 剑气可通过体内元气,贯穿剑身,挥出之后,剑不离手,剑气可斩杀身前人。 而飞剑,则是练剑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剑可离身,元气牵引,杀人于无声无息当中。 秦纲没有想到,赖晓明竟然达到如此高深的境界,原本还以为他有些狂妄自大,现在看来,他的确有这个底气。 那柄银白色的飞剑,剑身刻画着古朴的花纹,宛如飞蛇一般,扑向了陆长生的手臂。 “噗嗤!” 飞剑精准地射进了陆长生的手腕,携带着血肉,继续飞了出去。 哐当一声,霸王刀掉落在地。 玉莹大喜,死里逃生的感觉让她顿时从惊慌中恢复过来。 老祖出手了,一出手就是绝招,飞剑! 看来老祖还是在乎她的,不忍心她惨死在陆长生的手中。 可是玉莹也知道,赖晓明练成飞剑还不久,境界未稳,耗损功力使出飞剑,未必能一举击杀陆长生。接下来,就要靠她自救了。 玉莹踢出一脚,踢向陆长生的胯部。 对于杀人,玉莹同样经验丰富。 尤其是近身搏斗,她懂得男人的身体,知道哪里是最强悍的,哪里又是最薄弱的。 还有某些地方,强悍起来勇不可当,软弱起来一败涂地。 这一脚,要是踢中了,陆长生必定要像一条煮熟的虾子一样,弓着背躺在地上起不来。 男人啊,这根基之处是最好强的,却是最软弱的,也是最致命的。 陆长生并没有躲,受了玉莹一脚。 玉莹并没有看到陆长生瘫软下去,反而自己的脚被陆长生用双腿夹住,动弹不得。 糟糕! 玉莹发现自己的致命一击没有起到效果,便挥出一拳,砸向陆长生的头部。 赖晓明教她的功夫,可不仅仅只有剑法,还有拳法,还有床底之上的功夫。 每一样,玉莹都学得很好,能融会贯通。 所以,她才最得赖晓明的欢心,才能哄好赖晓明,让他将剑法传授给自己。 这一拳,至少有五百斤的力气,哪怕没有将陆长生脑袋砸碎,也应当能将他高挺的鼻子打断吧。 陆长生并没有躲闪,用脸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拳头也迎了上去。 对准的,是玉莹丰满的胸脯。 很简单的拳法,就是陆长生教过铁蛋的太祖长拳。 直来直往,简单粗暴而又强悍有力。 玉莹的拳法的确很高明,力度很大,陆长生的脸被打歪了,恐怕里面的骨头也被打碎了。 可是玉莹根本就来不及有半分高兴。 因为她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力道击中了自己的胸脯。 这个她向来引以为傲,让赖晓明流连忘返的地方,却被陆长生一拳打中了。 陆长生实在太残忍了,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一拳,将丰硕的胸口都砸扁了。 玉莹脸色大变,不仅仅是因为剧烈的疼痛,更是因为陆长生的手。 陆长生一拳砸中玉莹饱满的胸口之后,便化拳为掌,一把抓住了胸口。 “啊!” 玉莹一声惨叫,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痛,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因为陆长生一把将她的胸口给抓破了,而且扯了出来。 连同玉莹身上的衣裳,全部被扯掉。 白花花的身子,还有一处空洞的胸口,鲜血直流。 这是一种比死还更残忍的痛,这是一种比凌辱更残酷百倍的惩罚。 玉莹不明白,一个少年,为何会用这样残忍的招数在自己身上。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跟着赖晓明来流沙郡,来离阳城。 她更后悔,自己为什么还要主动请缨,亲自出手来杀了陆长生。 这绝对是她这一生以来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这个决定是致命的,将导致她的性命葬身于此。 如果她不来的话,她可以活很久,还可以享受大好的青春时光。 哪怕赖晓明不要她了,她依旧可以寻找更好的靠山,去学习,去发展,成就她自己的实力。 可是,现在她的胸口被抓爆了,她再也没有任何优势了。 甚至,她会成为所有男人望而却步的女人。 这是何等的绝望啊! 陆长生,你毁了我的胸,毁了我的人生,你毁了我的一切。 这时,玉莹听到赖晓明急促的声音,“玉莹,大道朝天,玉石俱焚!” 玉莹眼中流露出一丝绝望的神色,还有一丝嘲讽。 赖晓明已经放弃她了,玉石俱焚,最终给她的结局竟然是大道朝天,玉石俱焚。 男人,总是这般可恶,在紧要时候将女人给抛弃。 可是玉莹没有任何选择,她的手被陆长生扣住,她的腿被陆长生夹住,她的胸口被陆长生锤爆了。 剩下的,只是她的身体,她的另外一条腿。 于是她抬起腿,在空中跨出一字马。 绝美的一字马! 一丝鲜血迸发出来,里面还有夹杂着一柄剑。 一柄血剑! 沿着大腿射了出来。 血剑直直地射向陆长生的胸膛。 陆长生根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因为他根本就想不到,还有人将剑藏在此处。 第41章 故人,三姓家奴 “噗嗤!” 陆长生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便朝后倒飞出去。 这柄大道中飞出来的血剑,无疑是玉莹的杀手锏。 比起她口中的玉峰针,血剑的杀伤力要强上十倍。 怪不得赖晓明要将此招取名为大道朝天,玉石俱焚,一般人中此剑必定死无全尸。这柄飞剑同时也是赖晓明的杀手锏。 谁能想到,赖晓明还修炼了这样一柄飞剑,藏身于玉莹身上,而且藏于这般隐蔽,这般深邃的地方。 玉莹也重重地栽倒在地,她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了,只得呼喊,“老祖,救我!” 赖晓明嘴角也流出一丝血迹。 如果说第一柄穿透陆长生手臂的飞剑,只是耗损他一些功力的话。 那么与玉莹配合,驱使她大道中的飞刀杀人,对于他来说则已经有些透支功力了,有些反噬。 飞剑,对于武者来说,还是有些过于玄幻了。 只是这方世道大变,元气弥漫,让许多有天赋之人也能开始修炼元气,让一些原本境界很高的人,越发精进一层。 赖晓明已经是个垂垂老者,要是说能有多大进展,突破那层瓶颈,或许很难。 他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做一些突破。 或者借助他人的身体,进行一些尝试。 他身边永远也不缺女人,因为他有名,因为他有钱,因为他暗中为朝廷大员们办一些事情,给他积攒了极大的财富和资源。 许多人以为,他好色,喜欢不断地换漂亮的姑娘。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这些姑娘,只是他的试验品而已。 就如同躺在地上的玉莹。 玉莹这个姑娘还是有些可惜的,天赋的确不错,身体是极品,原本可以大用,结果就葬身于此了。 赖晓明看着捂着胸膛不断地大声喘气的陆长生,眼神中有些愤怒,也有些狂热,“你一个区区五品之境,竟然杀了我心爱的姑娘,你可知道为了培养这样一个藏剑于身的人,我要耗费多少精力,耗费多少时间吗?” “我这般年纪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浪费,没有多少精力去试错了。” 陆长生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喉咙中发出低声的咆哮,宛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 猩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赖晓明,哪怕咬,也要咬他一口。 玉莹看着赖晓明逐渐走近,求生的强烈欲望让她将头侧了过来,看到像标枪一样笔直的赖晓明,“老祖,救我!” 赖晓明看着玉莹,眼中很是坚定,“没有用的,你被他伤了心肺,断了大道,已经药石枉然,救不活了的。” 玉莹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大声喊道,“不!” “老祖,我还有救的。我的生机还在,只要给我输送内力,止住我的流血,绑扎我的伤口,再服用回魂丹,就能保住我的性命。” “救我!老祖,你说过的,我是你最得意的弟子,我是你心爱的女人,我的身体是你一辈子也难以离开的。” “老祖,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永远也不会抛弃我的……” 赖晓明摇了摇头,“玉莹,你的确很优秀,你也的确很聪明。” “可是你忘记了,只有一个完整的女人,才对男人具有吸引力。” 赖晓明瞥了一眼玉莹胸口的大洞,以及腿部的鲜血,感叹一声,“你或许会怨我,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 “那回魂丹太贵重了,用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实在不划算啊。” 说完,赖晓明便跨过玉莹的身体,宛如跨过一条死狗一般,没有丝毫的留恋,他的目光只停留在陆长生身上。 他绝对不想犯周康那样的错误,在可以杀死陆长生的时候,却放他一马。 除恶务尽,杀人灭口,这是赖晓明这么多年的座右铭。 “陆长生,你果然出乎我意料啊。”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从四品之境提升到五品巅峰,更不明白为何你体内没有元气,你还能有如此强悍的功力。要是在平时,我可能要将你抓回去,好生研究一番,或许从你身上,我能得到一些其他人所不能得到的秘密。” “可是现在,我还是决定听从秦纲的建议,先将你杀死。因为你身上有太多变数了,我也担心夜长梦多。你能在受伤如此严重的情况下杀了我心爱的玉莹,那你就存在可能杀我的一线机会。我不喜欢这种变数的存在,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赖晓明站在离陆长生两丈的距离处,双脚并拢,双掌捏出剑诀,便要召唤那飞剑。 他还是很谨慎,觉得不能太靠近陆长生了。 两丈的距离,让他觉得很安全,进可控制飞剑杀敌,退可迅速撤离。 打得过就杀,杀不过就跑,这就是赖晓明能活到这把年纪,在江湖上愈发有名气的原因所在。 毕竟绝大部分的江湖人士都死得很早,死于杀戮,哪怕你再厉害,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赖长猩!” 陆长生低沉的声音,夹杂了血液的滚动。 眼中的猩红又深了几分。 是的,他认出了眼前这个身子像标枪一样挺拔的老头。 赖晓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的少年,“你到底是谁?” “你为何会觉得我是赖长猩?” 陆长生吐出一口血水,感觉胸口像压住两块巨石一般,让他窒息。 一根玉峰针,一柄大道血剑,让他的生机逐渐流逝。 终究,自己还是对付不了啊! 可是,他还是认出了眼前的这个老头,一个他熟悉的人。 “赖长猩,你是厌恶了自己臭名昭著的名字吗?你现在又改名叫什么?” “李大宝?张有为?还是其他的名字?” “呵呵,你这个三姓家奴,在大汉混不下去了,想不到助纣为虐,逃到北莽来当走狗了。” 赖晓明越发心惊,李大宝,张有为这些名字,都是他的曾用名,都是他当年拜师,拜义父所用过的名字。 这些名字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至少有二十年了。 别说玉莹了,就是秦纲、孙立均等人,也未必知晓他的这些过往。 他以为,这些名字,如同那些死去的大汉人一样,早已将被湮灭在历史的长河当中,根本不会再有人提起。 谁能想到,在这流沙之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能认出他的身份,叫出他曾经用过的名字。 赖晓明扭头看了一下身后,没有发现秦纲的身影。 这个狗东西,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如同最机警的野狗一般,遇到危险便是先逃开。 不过也好,这样就没有第三个人能知晓这些事情了,他的秘密就能保存下来,否则他不介意多杀一个秦纲。 只是会给自己招惹一些麻烦而已。 “陆长生,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 陆长生嘴角抽动,露出不屑的神色,“你当年跪在武王的马前,苦苦求饶,希望武王收你为义子,你可还记得?” “武王当年是如何评价你的,你可还记得?” 第42章 赖晓明的报复,最大的绝望来自于失望 “噗嗤!” 血剑自动从陆长生的胸膛中抽了回来,带出一缕鲜血,在空中飘荡,有一种极为凄惨的鲜艳。 赖晓明眼神有些狰狞,“武王,武王早已灰飞烟灭了,这世上再也没有武王了。” “当初他辱我欺我谤我,将我踩在泥潭中,让我抬不起头。” “可是我忍下了,我活下来了。而他呢,连尸骨都没有,哈哈哈!” 陆长生捂着胸膛,让鲜血流得慢一点。 冷眼看向有些疯狂的赖晓明,那笔挺的腰杆显得那么突兀。 “赖长星,武王从来没有辱你欺你,他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你先是背叛师门,然后投靠在臭名昭著的贼寇门下,拜其为义父。后来贼寇被剿灭,你又拜了知府的门下,改名换姓。” “后来你觉得一个知府,不能支撑起你的野心,你便又来投靠武王,希望跟着武王捞些功绩,以便成全你的狼子野心。” “可是你太低估武王了,也太高估你自己了,你这样的人,武王一眼就能看穿。” 赖晓明眼眸越发阴戾,“闭嘴!” “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这里教训我?” “我当时以六品巅峰的功力去投奔武王,想为他效力,谁知他连一个千夫长都不愿意给我,只让我从一个伙头兵做起。” “我呸,我早已打听到,那些五品境界的武夫,在他手中,千夫长比比皆是。偏偏到了我这里,只让我当伙头兵,分明是来侮辱我的。” “侮辱我的人,我怎么可能为他效忠?” 陆长生看着赖晓明,吐出一口血水,“你这样的人,私心太重,野心太重,根本就不配在武王军中为兵。” “武王能让你当一个伙头兵,已经是宅心仁厚了。希望你能改过自新,为大汉效力。” “可是你,不知悔改,肆意妄为,被武王下令打了二十大板,留了你性命,你还不知足。” 赖晓明的越发激动,“我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不是说武王不拘一格降人才吗,不是说武王对于投奔过来的人不计过往吗?” “我一心报国,他如此待我,将我驱之门外,他这样的人还是宅心仁厚?还是英明神武?” “我呸,不懂得知人善用,不懂得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样的人,不配当我效力的王,不配当我的皇帝。” “呵呵呵,所以,他该死。所以,武王死了啊。哈哈哈!” 陆长生握着大刀站起身来,只是身体受伤严重,有些颤巍巍的样子,“赖长星,你真是该死啊。” “你这样龌龊的人,也配谈论武王,也配对武王说三道四?”云九小说 赖晓明手捏剑诀,另外一柄飞剑,又穿透了陆长生的小腿,口中呵斥道,“给我跪下!” 陆长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却依旧扶着大刀,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赖晓明没有想到陆长生的意志力如此顽强,因为眼前之人已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人。 他的胸膛被玉峰针刺入,被血剑刺穿。 他的手腕与小腿,都已经被飞剑射穿,身上几乎没有一个好的地方。 赖晓明笔直的腰杆已经有些颤抖,连续发功,驱动飞剑,有些让他的功力吃不住。 哪怕看着陆长生已经颤巍巍的样子,似乎只要一阵微风便能将他吹倒,可是赖晓明依旧保持这该有的距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杀人不需要离得太近。 这个道理,赖晓明一直谨记在心。 “小子,你既然曾经是武王身边的人,那便知道我的厉害。” “而且我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你这等功夫,根本就抵挡不住我的飞剑。” “你只要跪地求饶,痛骂三声‘武王不是人,武王猪狗不如’,我便饶你性命。我看你天赋不错,说不定我会收你为徒。” 陆长生再次站起身来,“赖长星,你还是这样的德性,这么多年了,你除了年纪长了一些,恶劣的本性一点都没有改变的。” “怪不得武王连多看你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赖长星,你这辈子,也永远只能当一头野狗,永远上不了正席的。” 赖晓明勃然大怒,“臭小子,给你活命的机会你不要,偏生要动口舌之争。” “武王已经死了,当年死于大天尊的手下,死于大祭司的阵法,死于天下人的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你既然是武王身边之人,便知道武王一死,大汉气数已尽。我投奔北莽,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 “我哪里有什么错,我和武王一样,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的而已。” 陆长生摇摇头,“不要把你肮脏的名字和武王相提并论。你注定是要遗臭万年的,而武王会流芳百世,屹立不倒。” “当年陷害武王的人,出卖武王的人,从背后下黑手偷袭武王的人,总有一天,都会得到报应的。” 赖晓明冷笑道,“报应,什么是报应?” “这方世道,成王败寇,天数使然。” “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选择,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武王不一样吗,他穷兵默武,他四处征伐,他杀戮成性,还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 “他梦寐以求的,便是那千古一帝的野心!” 陆长生深吸一口气,“武王从来就没有私心,他只有一片公心,他的征伐,那是为了保护大汉百姓。他的杀戮,是惩恶扬善。他的最终目的,那是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 “而你赖长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蝇营狗苟而已。” “我告诉你,你背叛了大汉,你终究是要为之付出代价的,因为大汉永远不会倒,华夏民族的血脉永远不会断。” 赖长星像看傻子一般看着陆长生,“大汉不会倒?” “哈哈哈,陆长生,是不是被打傻了啊?哦,对了,你被封锁在流沙郡六年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你根本就一无所知。”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把,告诉你事实的真相,让你死得也能瞑目。” 赖长星有些兴奋,因为面对一个武王曾经身边的人,简单的杀死他太过于便宜他了,羞辱他,凌辱他,折磨他,最后在精神上摧毁他,才能让他感受到一点点痛快。 这种痛快,是报仇的痛快,是自己心灵中释放的快感。 “陆长生,大汉已经亡了!” “而你,在这里苦苦等待六年,只是等来了一个寂寞而已。” 陆长生怔了一下,有些事情其实他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可是他心里面绝对不会承认,更不会接受。 大汉怎么可能亡了呢? 大汉可以忘了武王,可以遗忘离阳城的百姓,可是如何会亡呢? 可是,如果大汉没有亡的话,为什么没有人来给武王收尸,为什么自己在流沙郡离阳城独自支撑六年的消息没有人知晓。 看着陆长生的表情,赖晓明越发感觉到痛快,这种从心灵中打击的快感,要比用飞剑刺穿胸膛的快感来得猛烈得多。 “武王死后,老皇帝便病死了。皇叔刘能登基,不出一年也死了,他的儿子刘琪上位,一味修仙炼丹,不理朝政,结果连半壁江山都给丢了。” “现在刘琪马上就要咽气了,太子刘寰又是个好色之徒,大臣们都等着议和,等着投降,等着投靠北莽,享受荣华富贵。” 赖晓明见陆长生握住大刀的手在“咯吱”作响,在流血不止,显然陆长生已经出离了愤怒。 这还不够,让一个人彻底的绝望,才是最大的报复。 “陆长生,你知道吗,大汉皇室将一直抵抗北莽大军的长公主刘秀珠送给北莽的幽王耶律雄基当王妃,从此,大汉对北莽俯首称臣,每年上缴岁币、牛马。” “哈哈哈,你说,大汉是不是亡了?” 第43章 盼望,遗忘,绝望 陆长生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 那个喜欢跟在武王身后的少女,不爱穿皇宫中精美的衣裳,不爱拘束在后宫中当笼中鸟,却喜欢穿着军队中的战袍,身上配着武王送给她的碧水剑,骑马杀敌。 总是喜欢缠着武王教她武功,教她行军打仗。 每次武王出征没有带她的时候,那个倔强的身影总会偷偷转过身去抹眼泪。 长公主刘秀珠。 一个美丽绝伦,阳光灿烂,而又坚毅果敢的女子啊。 在皇室中,能入武王法眼的,恐怕也就刘秀珠一人而已了。 “如秀珠是男儿身,当顶天立地,开疆拓土!” 这是武王对堂妹刘秀珠的评价。 他的那些堂兄弟,一个个不务正业,不是无能,便是修仙问道,或者贪财好色。 他的那些姐妹,要么古板生硬,要么贪图享乐。 没有一个人像刘秀珠那样能干。 陆长生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有一个他不敢也不肯的现实逐渐像笼罩一样向他迎面扑过来。 武王死后,老皇帝驾崩,能撑起大汉皇室,能撑起大汉天下的有人吗? 没有,真的没有人能抗衡耶律雄基和耶律霸基这对野心勃勃的兄弟。 现在,为了苟且偷生,皇室竟然将长公主刘秀珠送出去和亲,这是断送了大汉江山,断送了华夏千年文明。 不割地,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武王曾经喊下的铮铮誓言,到了后来的大汉皇室,一切作废,转眼便送出了长公主和亲。 这是何等的讽刺。 “不,我不相信!” “长公主是绝对不会答应和亲的!” 陆长生低声咆哮,身上伤口上的血喷洒出来。 见到陆长生如此愤怒,如此激动,赖晓明颇为得意,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这种灵魂上的侮辱,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比在他身上贯穿几十个窟窿,还要来的痛苦万分。 既然陆长生是武王身边的人,那么他就会更在乎大汉的走向,更在乎北莽与大汉的关系,更在乎武王曾经在乎的人。 既然陆长生敢扛着武王留下的大旗,死守孤城六年不退,那必然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希望。 今天,就要将陆长生的希望彻底熄灭。 让他绝望,让他心中再也没有一丝星光。 这种报复,这种报仇,才来的透彻心扉。 赖晓明想到此处,心中越发得意,“陆长生,你在离阳城的时间太长了,你太久没有接触到外面的消息了。” “不仅仅是长安没有了,连整个大汉朝廷都偏居江南一隅,他们只是在垂死挣扎而已,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斗志,根本就没有能力。” “幽王耶律雄基有句话说得透彻啊,大汉朝廷,现在是文官贪财,武将怕死,谁又能阻止北莽铁骑一统天下,灭了大汉呢?” “陆长生,你在这里等待了六年,你还能等待什么呢?” 陆长生的眼眶中流出鲜血来,他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整个人便如同失去了魂魄一样。 哪怕他不想承认,赖晓明有些话,刺痛到了他内心最深处。 他习惯了孤独,很多事情都埋藏在心里。 因为他不想将自己最柔软,最虚弱的地方展示出来。 因为他没有地方去展示,更没有对象去展示,一旦他将自己的软弱之处展示出来,离阳城的百姓就没有了主心骨,必定分崩离析,被流沙郡的官兵逐一杀死。 陆长生将大刀拖在地上,一步一步地朝赖晓明走去。 脚下是两条被鲜血染红的血路。 他的眼中只有一片猩红,只有仇恨,只有奔流不息、喷涌而出的煞气。 那股煞气已经从丹田之中奔涌出来,占据了他的身体,占据了他的大脑,占据了他的灵魂。 杀! 杀了眼前的人! 仿佛地底下有一个声音在呼喊。 报仇! 杀了赖长星,为武王报仇。 赖晓明继续大声说道,“陆长生,你就是一个悲剧,被人遗忘的悲剧。你以为自己是一个英雄,一人一刀镇守孤城六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你永远也想不到,你效忠的大汉朝廷比你更早的投降。” “陆长生,你就是一个笑话。你坚守了这么多年的信仰,你扛起的这面大旗,早已崩塌了。你完全是在自欺欺人,因为你内心早已将知道,六年了不见一个大汉援兵过来,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汉亡了!” “真是开心啊,真是畅快啊。武王,你应该死不瞑目吧,你当年纵横四海打下的疆土,被你的族人一点一点地扔掉。你当年竖立的大汉旗帜,被人扔进泥土里,随意践踏。你当年想保护的大汉子民,被屠戮一光,被当成贱民在奴役。” “更可笑的是,还有你身边的人,自以为秉承你的遗志,跟随你的脚步,困守异国他乡六年,守着一座孤城,守着几百个老弱病残,带着残留的一丝希望等待大汉军队的救援。哈哈哈,大汉都没了,最后一丝希望变成了绝望。武王,你睁眼看看吧,我将摧毁陆长生,然后将离阳城里的人一个一个地杀死。” “这就是当初你践踏我尊严的代价!” 赖晓明已经进入癫狂的状态,原本笔直的腰杆因为发泄,因为大笑,而弯曲下来。 可是,他锐利的双眼却一直紧紧地盯着陆长生,宛如深夜的猫头鹰死死地看着探出脑袋的老鼠一般。 真正的猎手,在猎物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是绝对不会掉以轻心的。 赖晓明手指再次捏成剑诀,血剑与银色飞剑同时射出。 陆长生挥出大刀,抵挡住了血剑,血剑与大刀发出金鸣之声,然后被打歪,又飞回到赖晓明的身边。 而那柄银色飞剑,再次洞穿了陆长生的膝盖。 陆长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低声咆哮不止。 但是,他前进的步伐并没有停止。 他一只脚站立着,拖着另外一条腿,缓缓向前。 此时的陆长生,浑身是血,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完全不成人形。 唯有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气,从他身上弥漫出来,越发浓厚。 那股煞气逐渐将陆长生包围,不断地从身上被洞穿的伤口中灌入,血肉在逐渐合拢,伤势在逐渐愈合。 赖晓明感受到了危机! 一股从来未有的危机袭来,眼前的陆长生不像个人,而像个恶魔一般。 这个恶魔根本就不怕痛。 不,不仅不怕痛,而且不怕死。 血液的气味让他兴奋,杀戮的感觉让他沉迷。 陆长生重新站起来了,双手握住大刀,口中大喊一声,“杀!” 一道刀罡之气,携带着毁灭的气息,劈向赖晓明。 赖晓明眼眸微眯,他发现了情况不对。 五品之境,根本就不可能使出刀罡之气。 再仔细看,这根本就不是刀罡之气,而是刀煞之气! 不过赖晓明并不担心,以他的境界,要避开这一刀,哪怕有些狼狈,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对于跑路,赖晓明和秦纲一样,很有心得。 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赖晓明转身就跑,可是却发现脚下沉甸甸的,似乎被什么绊住了。 低头一看,是玉莹。 玉莹惨笑着,死死地抱着赖晓明的腿,空荡荡、血糊糊的胸脯似乎在嘲笑着。 “老祖,你要去哪里啊,你怎么能抛下我呢?” “你答应过我的,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第44章 武王之死,神秘灰袍人的身份 赖晓明勃然大怒,“贱人,松开我!” 玉莹露出凄烈的笑容,“老祖,我不想一个人走啊,有你陪伴,我们在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一口咬下,玉莹死死地咬住赖晓明的小腿。 原本,玉莹的樱桃小嘴不应该咬在这里的。 可是,偏偏用在了这里,用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地方,不合时宜的时机。 赖晓明后悔了! 他首先后悔不应该答应孙立均来一趟流沙郡,虽然孙立均给得实在太多了,可再多的金钱,再多的资源,再多的美女,也抵不过自己的性命。 孙立均,还有就是秦纲也没有对他说实话啊。 陆长生的煞气会如此之重,他的执念会如此之强。 其次,他后悔带玉莹过来了。 这个女人太好强了,太想得到一些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只要是好的,这个女人就想把握住,死死地夹住,生怕被人抢走。 女人是祸水啊,自己还是贪恋玉莹年轻饱满温润的身体,还是喜欢她的伺候,喜欢她的舒适。 被咬的这一刻,赖晓明最后悔的是,开始路过玉莹身边的时候,没有一掌将她劈死。 一个胸脯被打爆,大道血剑被使出的女人,已经是个无用的女人。 留着一口气等死而已。 可是这口气,却在等着和他一起同死。 将他害死。 后悔,永远是来不及的。 就像父母经常教诲孩子一般,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所有人犯过的错误都需要自己来承担。 赖晓明一剑将玉莹的手臂、脑袋给砍掉,抬起一脚,将玉莹残缺的尸体踢向陆长生。 刀煞之气应声而至,势如破竹般将玉莹的身躯再次一分为二。 气势未减,又将赖晓明的右小腿砍断。 “啊!” 赖晓明发出痛苦的嚎叫,抱着腿便一跳一跳地往马车方向跑去。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倒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因为陆长生绝对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 陆长生能杀数千人,自然不会多他一个。 然而赖晓明单腿只跳了十二下,便跳不动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变矮了。 另外一条小腿也消失不见了。 陆长生的刀又将他的小腿给砍掉了。 “不!” 赖晓明蜷缩成一团,抱着飙血的双腿,发出凄惨的叫声,随即在地上不停地翻滚。 杀,杀,杀! 陆长生并没有停止手中的大刀,继续朝赖晓明砍去。 这个时候,赖晓明才惊悚地发现,陆长生根本就不是五品之境,而是到达了六品之境。 四品之下皆武夫,四品之上,一重境界一重山。 可是陆长生在瞬间就到达了六品之境,而且还是六品巅峰。 巅峰之上只有一层薄膜,似乎只要轻轻捅破那层薄膜,陆长生便能突破成为七品高手。 只是陆长生还没有捅破那层薄膜,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这层薄膜的存在。 放眼天下,七品高手,也是相当难得的,否则当初赖晓明也不敢以六品之境去找武王要千夫长的官职。 “陆长生,不要杀我!” 赖晓明顾不得疼痛,开始苦苦哀求。 “我有很多财富,都可以给你。” 陆长生站在赖晓明身前,宛如一尊巨人一般,看向下方。 似乎是破境之后的提升,让陆长生丹田之中能容纳更多的煞气,陆长生从疯狂杀戮中逐渐冷静了下来。 “以前有很多人在临死前都和你开出过一样的条件,他们都死了!” 赖晓明心中一愣,随即说道,“我还有绝世武功,我都可以教给你,你能成为举世无双的剑客。” 陆长生不屑地看着赖晓明,“你连我都打不过,我学你的武功有何用?” “而且,我是一个刀客,不是一名剑客。” 赖晓明心中不断涌出主意,又不断被他否决,求生的欲望让他在垂死挣扎。 突然赖晓明脑海中一亮,伸出手说道,“陆长生,不要杀我,我还有很多女人,很漂亮的女人,只要你喜欢的,我都有。” “年轻的,成熟的。高挑的,丰满的。白皙的,白毛的,对了,还有纯黑的,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给你。” “你在离阳城守了六年,里面只有老弱妇孺,你一定很寂寞,一定很孤独,一定需要女……” 陆长生的大刀挥下,赖晓明的手臂便掉落在地。 “女人,我不需要,她们只会影响我出刀的速度!” 又是一声惨叫,赖晓明痛苦地嚎叫起来,“陆长生,我还有用,不要杀我,我还有很多秘密可以告诉你。” “你不是想知道大汉和北莽现在的状况吗,我可以告诉你,我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陆长生看向远方,眼眸中尽是空洞,“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大汉已经亡了,那你告诉我的消息都已经晚了。” “连长公主都被送出去和亲了,我还守着这里干什么。” “我自己有腿,我有眼睛和耳朵,我会自己去走,去看,去听,用不着你告诉。” 赖晓明不知道自己所说的事情已经触动了陆长生的心扉,让他起了从前从来没有起过的心思。 如果大汉真的变成了赖晓明所说的情况,离阳城再坚守下去,也是毫无意义的。 连长安都丢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大汉的援军来到离阳城,将他们带走。 陆长生怔怔地看着东边,看着太阳落下去的地方,晚霞一片通红。 或许,明天应该会下一场大雨吧。 赖晓明极为虚弱地说道,“陆长生,我已经没有了双脚,没有了右手,已经彻底废了。” “你不是想知道武王是怎么死的吗?” “你不是想报仇吗,你不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些人参与了这场大屠杀吗?” “你不杀我,我便告诉你。” 陆长生心中一动,直直地看着赖晓明,“你知道是哪些人参与了陷害武王的事情?” 赖晓明此时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头发,便死死地抓住不肯放手,“我知道,因为孙立均也参与了,我虽然没有来到前方,可是幕后的事情我也做了一些。” 陆长生有些木然,“是哪些人?” 赖晓明说道,“是北莽的大祭司主导的这件事情,幽王耶律雄基亲自布局,北莽六品以上的高手尽数出动。” “还有孙立均、郭雄、谷开、傅化等以前大汉的官员,全部参与到了里面。” 陆长生说道,“这些人,事后我都想明白了。这么大一个局,这么大一盘棋,非得里外配合才能完成的。孙立均、郭雄、谷开、傅化这些人,武王早已知道他们靠不住,已经将他们算进来了。” “武王也在布局,以自己为诱饵,要钓出耶律雄基这条大鱼来。否则以武王的本事,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 “我问你,当时武王营帐中出现了一个灰袍人,他才是最为关键的人物。我在武王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武王对他很熟悉,很相信,在出事那天晚上还一直和他在一起。那个灰袍人到底是谁?” 赖晓明说道,“灰袍人?”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陆长生大刀一挥,赖晓明最后一条手臂也飞向了天空。 “连这个问题都答不上,要你何用?” 第45章 离开或留下,离阳城里的人心 “可以现在不杀他吗?”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陆长生回头一看,是铁蛋。 铁蛋身后还站着离阳城的百姓。 有刘老太爷,潘婶子,李瘸子,老铁匠,独眼郎中钟北,张寡妇,王大娘等人。 还有何秀娟拉着柳儿的手站在细小的桃树下,远远地看着。 何秀娟用手捂着柳儿的眼睛,生怕这血腥的一幕吓到了柳儿,以免她晚上会惊醒做噩梦。 可是柳儿的眼睛悄悄从何秀娟手指的缝隙中瞧着前方,看着眼前的一切。 经历了这么多年,哪怕只有六岁,对于杀戮,对于残肢断骸,对于死亡,柳儿看得太多太多了。 这离阳城就是一座人间地狱,不断地有恶鬼来杀戮,来吞噬,见得多了,哪里还会怕什么噩梦呢。 陆长生看着铁蛋,“你要留着他的性命?” 铁蛋摇了摇头,又重重地点头,“我不想留他性命,只是先问清楚一下。” “我想审问一下他,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长安是不是真的已经被北莽占据了,大汉是不是已经快不行了,我们是不是没有救了。” 陆长生的目光艰难地从铁蛋身上转移到他身后,对着他身后的百姓问道,“你们是不是也想问个清楚?” 刘老太爷这时候开口了,“刚才他说的一些话,我们也听到了一点。” “长生,六年了,如果大汉还是曾经的大汉,你的坚守,我们的等待,或许还有意义。如果真像他所说的一样,大汉已经亡了,你再这么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原本就不属于离阳城,你现在的这身本领,无论到哪里都有广阔的天空,有远大的前程,你何必将精力、性命留在我们这些孤寡老弱身上呢?” “你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你走了,大家也好自行去安顿了。” 陆长生心里一颤,“大伙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吗?” “如果这赖长星说的是真的,大家都准备散了吗?” 一直极少开口的老铁匠说道,“如果我们确认他说的是真的,有的人会选择留下,有的人会选择离开。” 陆长生明白了,当最后一线希望变成绝望的时候,所有怀抱希望的人便会开始重新选择。 绝望的人会选择死,也有人会铤而走险。 刘老太爷、李瘸子等老人会留下来,无论是生是死,他们都不会离开这座生他养他,活了一辈子的离阳城。 因为他们本来就时日无多了,到了外面,也还是活不下去。 至于老铁匠,以及其他一些有想法的人,便会想着要离开离阳城。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是为了他们的后代。 老铁匠不想让铁蛋一辈子守在离阳城中,更不想他早年夭折。 出去,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陆长生痛苦地摇了摇头,“虽然我杀了这么多人,可是流沙郡对离阳城封锁、包围,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所有路口都被封锁了,一旦出了离阳城,我便不能像今天这样守住城门,将侵犯之敌挡在城门之外。” “到了外面,我根本就护不住这么多人。” “大家连他们的箭矢都抵挡不住的,大家的双腿,根本跑不过他们的马匹。” 老铁匠说道,“长生,我们不想再连累你了,如果真的要出去,我们不会走官道,而是走水道。” 陆长生一愣,“水道?” “那流沙河广袤无边,暗流涌动,船不能行,鸟不能飞,人怎么能过去?” 这时铁蛋说道,“可以过去的,只要能过潜入水底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 “流沙河上面水流太急,的确不可能过去。可是在东边悬崖下有一处地方,有一个回旋之地,潜入水底两丈之深,水流就平稳得多。” “两人拉着绳子,相互牵连在一起,只要能在水底潜行半柱香的时间,只要不被流沙冲走,便能到流沙河的对岸,那边还有两三里宽的水域,只是那边的河水已经没有这边喘急了,水性好,便有机会游过去。” 陆长生看着铁蛋,看着这个前段时间一直跟在他身边练拳的倔强孩子,“你是不是去尝试过?” 铁蛋点点头,“我和老泥鳅去试过。” 老泥鳅原本是离阳城的渔夫,后来打仗的时候断了一条手臂,年纪大了,便再也没有去打鱼。 但是老一辈的人都知道,老泥鳅的水性是最好的。 以前每年上游发大水的时候,老泥鳅总要冲到流沙河中,捡到一些被大水冲走的树木、箱子回来,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捡到鸡啊,猪啊,羊啊之类的。 还有一次,老泥鳅还捡到一个女人。 只是这个女人被大水淹了太久的缘故,虽然救活了,可是脑子不好使。 于是老泥鳅便收留了个这个女人,还生了一个儿子。 陆长生并没有见过老泥鳅的儿子,听说是被北莽的人杀死了。 老泥鳅的女人一天到晚去找孩子,有一次跳进了流沙河,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 于是老泥鳅又变成了一个人。 大家都安慰老泥鳅,说这女人从河里来,又从河里走,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老泥鳅不做声,也不掉泪,只是从此愈发孤寂。 陆长生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干瘦、苍老的身影,这不像一条老泥鳅,而像一条晒干了的泥鳅干。 “老泥鳅,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游过去。” 老泥鳅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了,艰难地开口说道,“水性好,有五成机会过去。” 陆长生没有说话了,连水性好的人都只有五成机会游过去,这离阳城里大都是老弱病残,冒险进入流沙河,又有几人能存活下来呢? “这件事情你们自己做主吧,你们审问清楚了,将情况搞清楚了,该走的就走,该留的就留。” “我在离阳城一天,便会守住这城门,护好你们的安危。至于离开的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刘太爷颤巍巍地说道,“长生,你还不准备走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等待什么?” 陆长生说道,“我还要等等,等查清楚一件事情,等那个道士回来。” 大家以为陆长生想要查清楚的是大汉是否还存亡的事情,可是陆长生说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而那个道士自然龙虎山的靖虚。 大家都知道,他临走前答应过的,一年后会回来。 只是一年之后是什么情况,靖虚到底会不会遵守诺言,谁又能知道呢? 铁蛋又问道,“我可以带他走了吗?” 陆长生看向铁蛋,“他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手脚也被我砍断,逃是逃不掉了,你要审问他,便带走吧。” “不过你要记得,他很狡猾的,你不要被他给蛊惑了。” 铁蛋掏出绳子,将已经失血过多昏厥过去的赖晓明捆绑得扎扎实实的,将他放在背上,“我就将他关在老衙门里,大家都可以来审问他,他想逃也逃不掉。” 陆长生没有再看赖晓明一眼,也没有去管玉莹残碎的尸体,这些自有人去处理。 他感觉心里很累,呼吸都有些难受。 于是他仰起头,看向城头上那杆旗帜,依旧在迎风飘荡。 一年,还能等一年吗? 长公主刘秀珠,真的被当做和亲的礼物,送给了北莽幽王耶律雄基了吗? 刘秀珠,你真的会认命吗? 第46章 二十个巫族少女,皇室的喜悦 临安,皇宫。 一片喜气洋洋。 皇帝刘琪的病逐渐有些好转,这自然得亏了神霄派林灵素的神功。 自从服用了林灵素的丹药之后,皇帝能开口说话,还能依靠在床头休息一会了。 按照这个势头下去,说不定哪天皇帝能下床走路,能上朝理政了都说不定。 这对于皇室来说,自然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另外一个大好的消息就是北莽要退兵了。 这个消息比皇帝的病情好转更让百姓和大臣们心里舒坦。 老百姓得到的消息是,在大汉军队的殊死抵抗下,再一次打退了北莽的进攻,守住了天河,守住了江南。 北莽因为连年征战,国内反对声一片,朝野上下认为南伐劳民伤财,加之发生了旱灾,天下大乱,不得已之下,北莽主动提出来议和。 而大汉尚书左丞蔡游一身正气,单刀赴会,前往北莽军营与幽王耶律雄基进行了艰苦卓绝的谈判。 最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耶律雄基,答应两国议和。 北莽偃旗息鼓,退后八百里,两国从此结为友邦之国,互不侵犯。 而大汉为表诚意,将长公主嫁入北莽,为耶律雄基的王妃。 耶律雄基以后会当皇帝的,长公主刘秀珠自然是皇后,这样一来,两国关系更加牢不可破。 战场上,外交上,均是大获全胜。 朝廷宣扬的这等好事,自然让百姓欢欣鼓舞。 老百姓只是想活命,只是想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而已,他们又如何会怀疑朝廷呢? 朝廷说什么自然是什么,岂会欺骗普通老百姓呢。 就像朝廷一直说北莽百姓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北莽朝廷苛政暴税,不顾百姓死活,贪腐成风,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 而且北莽发生旱灾,蝗灾,那是北莽皇室的暴政所致,天怨人怒,天灾人祸。 大汉虽然暂时战略性撤离到天河以北,迁都临安,却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不想生灵涂炭,不想死更多无辜百姓。 而且大汉皇帝哪怕病重,仍旧日以继夜,担忧天下。 太子虽然年幼,可是少年老成,忧国忧民,经常了解民间疾苦,关心无家可归的百姓能否吃上肉。 再者,如蔡游等朝中大员,忠心耿耿,一心为民,不畏生死,可歌可泣。 大汉现在上下一心,同仇敌忾,文官不贪,武将奋勇,大汉中兴,指日可待。 朝廷怎么说,老百姓自然怎么听。 毕竟不听话的,都已经消失了。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民间振奋,皇宫当中,更是一派喜气。 东宫之中,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太子刘寰此时正在跳舞。 是一种据说是巫族流传过来的舞蹈。 一群只用三片树叶遮挡身体部位的少女,围着一堆柴火,在大殿中翩翩起舞。 在火光的照耀下,每个少女的脸上都红红彤彤的,眼中更是流露出动人的光泽。 更为动人的还是随着她们妖娆的身姿摇曳的树叶。 那上身两片树叶尤为巧妙,似乎是挂在点上,遮住一小半,又露出了一大半。 肉隐肉现,最为致命。 而大腿处的那片树叶,在火光中,散发出无限的魅力,吸引人的目光,吸引人的灵魂。 让人只想投身进去,欲罢不能。 刘寰提着一个酒壶,满脸通红。 不知道是火光的作用,还是美酒的刺激,或者是美女的诱惑,让他嘴角含笑,脚步有些不稳。 他伸手去摘一个胸前蹦跳得很厉害少女胸前的树叶,这个少女宛如灵巧的雀儿一般,擦着刘寰的手过去。 刘寰感觉触碰到了一点柔软,又擦手而过,有些不过瘾,便笑道,“好你个机灵的美人啊,让我抓了个空。” 那个胸前蹦跳得很厉害的少女朝刘寰妩媚一笑,“太子,来抓我啊。” 刘寰越发开心,仰头喝了一口酒,便将酒壶一扔,“等我抓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美人,我来了啊!” 一个身影闪现过来,一把接住即将落地的酒壶。 速度之快,身手之敏捷,让人以为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 来人接住酒壶之后,方才如箭矢一般笔直的身体又慢慢佝偻下去,眼眸低垂,如同枯木一般。 “高公公好身法啊!” “就凭高公公这一招擒龙手,皇宫之中,恐怕就没有人能胜过高公公了。” 一个中年儒雅男子轻轻拍着手,朝内务总管太监高松投去赞许的目光。 高松依旧如同垂垂老者一般,缓缓地朝中年男子行礼说道,“忠义侯过誉了。” “奴婢这些低微的武功,也就是给太子捡点丢弃的东西,不让酒水洒在宫殿上而已,些许小手段,登不上大雅之堂。” 中年男子便是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温家家主温睿临。 温睿临在大汉皇室灰头土脸跑到江南时,当机立断,做出了温家有史以来最为重要的决定。 当时其他世家还在观望,或者转移家产、族人的时候,温睿临第一个带领族人出城迎接皇室,而且还献出了全部家产,出钱出力出人,为大汉皇室在临安城建造皇宫,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有付出就有回报。 大汉皇室给予温家的回报也是极为丰厚的。 温睿临被太后下懿旨,封为忠义侯。 温睿临的长子,提拔为扬州知府。 温睿临的第三子,为荆州兵马都监。 哪怕是温家那自小脑袋有些问题的第二子,也被赏了一个六品的闲职,可穿官袍,可领俸禄,无须去点卯。 一时间,温家成为江南最为耀眼的世家,光朝廷赏赐的田地、生意,就要远超其他三个世家之和。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更多的人是感叹温睿临眼光之毒辣,下手之决然。 然而温睿临知道,原本温家虽然家缠万贯,可毕竟只是祖上的老本而已,这些财富都是身外之物,随时都有可能烟消云散。 如果不能再进一步,傍上一棵大树,那么温家就绝无可能再上一层楼。 他知道自己的几个儿子,虽然有些能力,可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去当官上位,不知道要混到何年何月去了。 因此他赌了一把,赌上了身家性命。 去赌大汉皇室能在临安站稳脚跟,去赌温家的荣华富贵。 幸好,他赌对了。 因为他下的赌注是押在了大汉最重要的家族身上,皇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可能一下子就覆灭的。 现在,他要继续赌,赌温家的未来捆绑在皇族的未来上。 皇族的未来自然是太子。 这一次,温睿临带来了的是二十名巫族少女,跳的是狂野奔放的火把舞。 看着太子刘寰追着跳舞的少女满场奔跑,温睿临的嘴角露出了丝丝笑意,“高公公实在过谦了。” “算到太子这一代,高公公已经是四朝元老了。” “我可是听说了,高公公除了擒龙手惊世骇俗之外,那化骨绵掌可是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啊。” 高松苍老的脸皮一动不动,唯有眼皮略微拉了一下,“我已经是黄土埋脖子的人,身体千疮百孔,元气留不住,哪里还能使得什么化骨绵掌啊。” “倒是忠义侯好眼光啊,选的这二十名姑娘一个个千姿百态,美貌无双,我看太子欢喜得很啊。” “尤其是那个胸口饱满的姑娘,太子尤为中意。” 温睿临眼角含笑,“那个姑娘叫柳颜,是这二十人当中容貌、身材、品性俱佳的姑娘。” “能得太子欢心,也是我们做臣子的一片孝心。” “这还得多亏高公公给机会啊。” 说着,温睿临不着痕迹地一叠银票塞到高松衣袖中,“高公公对我温家的恩德,我温家铭记在心。” 高松手指捏了捏,感受到了心意,连忙推辞,“忠义侯,这如何使得?” “你已经给我够多了,我再拿你的东西,那是我不知足了。” 温睿临拍了拍高松的手背,“使得,自然使得。” “我知道高公公素来正直高义,到了临安一直住在宫里,也没有自己的宅子。恰好我有一栋老宅子腾了出来,哪天还请高公公去过目一下,看能否入得了你的法眼啊。” 第47章 交易,利益,长公主刘秀珠回京 高松闻言,一直耷拉的眼皮这次略微抬起一些,深邃的眼眸含着笑意,“忠义侯实在是太客气了。” “我只是做了些本分的事情而已,哪里当担得起这份厚礼。” 温睿临依旧满面笑容,“高公公,我今日所有的,我们温家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和公公的照拂离不开的。” “当日要不是高公公来我府邸,为我指点迷津,我说不定和其他世家一样,傻乎乎地跑到其他地方去了,或者还在观望。” “错一步,步步错。先一步,步步赢。这个道理我是懂的。” “我温睿临其他本事没有,就懂得一个知恩图报,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岂能忘了公公的恩德。” 高松的目光又投向了大殿中央,太子刘寰已经将柳颜抓住了,正搂着她亲嘴,而那手已经放在了树叶之下。 树叶之下,一手不能把握。 尽是柔软细腻,分外动人。 而柳颜身子如蛇,媚眼如丝,口中发出妖娆的声音,诱得刘寰流连忘返。 “还是太后有眼光啊,独独赐了侯爷一个忠义侯之名,忠心耿耿,重情重义,名副其实,名不虚传啊。” “我可还记得,当时论功行赏之时,朝中有不同的声音。有人说老将军宗哲打了一辈子仗都没有封候,而侯爷只是捐赠了些家产,便要封侯,赏赐太过于丰厚,封个伯爵便已经足够了。长公主更是极力反对,最后还是太后和太子顶住了压力,不仅封了忠义侯,还让侯爷的三位公子,都得到了实惠。” “忠义侯真正要感恩的不仅仅是太子,还有太后啊。” 温睿临朝慈宁宫拱手说道,“太后隆恩,温家没齿难忘,只有赴汤蹈火,肝胆涂地,方能报效太后之恩。” “高公公,我本想拜见太后,可是到了慈宁宫,被掌宫太监给拦住了,说什么太后已不理朝政,让我回去。我一片孝心,也无处安放啊。” 高松眼眸中有光芒闪烁,“太后的确早已不干涉朝政,说皇帝虽然已病重,依旧是天子。而且现在太子已经监国,她老人家就不方便多出面了。” “况且,现在是非常时期,太后一举一动牵涉太多,所以她老人家现在的确不会见任何人。” 温睿临靠近一步,眼眸看着场中央的太子,刘寰的手又摘下了一片树叶,已经是双手覆盖上去了,不愧是太子啊,两手都要抓。 “高公公,听说长公主已经回京,可是确有其事?” 高松嘴角略微动了动,“忠义侯的消息还是通达啊,不过此事虽然是朝中机密之事,更是皇室保密之事,但忠义侯不是外人,是朝中栋梁,知道也无妨。” “长公主昨夜的确已经回宫了!” 温睿临有些吃惊,“前方战事未明,长公主身为主帅,岂能轻易离开前线。” “况且太子虽然监国,可是长公主尚在摄政啊,她回京之事,怎么能做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 “到目前为止,宫中竟然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高松眉毛一挑,“你以为长公主是自己愿意回来的?” 温睿临越发吃惊,“这朝廷之上,还有谁能让长公主心不甘情不愿的回来?” “满朝文武,哪怕是皇帝和太子,也不能强迫长公主自己回来啊。” 高松深邃的眼眸中露出一丝精光,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了,“是啊,长公主现在如日中天,掌管天下兵马,又有摄政之职,哪怕是皇帝和太子也奈她不何。” “可是天下之事,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忠义侯应当比其他人更能明白个中奥妙吧。” 温睿临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越发吃惊,“高公公,你的意思是,太后出手了?” 高松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忠义侯,慎言。” “太后她老人家,也是为了皇族,为了大汉江山,才在非常时期,做出非常之举措啊。” “哪怕背负一些不理解,背负骂名,太后依旧一肩承担,太后老人家慈悲心肠啊。” 温睿临连忙微微低头,“太后老人家英明神武,出手定乾坤,必定受万世景仰,怎么会有人不理解,怎么还会有人敢骂呢?” 高松说道,“人各有志啊,如果天下人都如忠义侯这般通情达理,忠义无双的话,太后她老人家也不需要费尽心思了。” “可是啊,朝中就有人不甘心,不服气啊。” 温睿临隐约猜测到了一些情况,既然长公主回京了,又无声无息,连太子在东宫中如此肆无忌惮也没有人管。 更别说皇帝宫中的林灵素,做出了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这完全不符合长公主的性格,更不符合她一贯以来的作风。 唯有一点,那就是长公主刘秀珠现在也是身不由己,根本就分不出身来管这些事情。 只是有些事情,是皇族的内部事务,是天家之事,哪怕高松泄露半分,温睿临也不敢过问得太多。 有时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上面能让你知道的,便是你可以知道的。 如果你想知道上面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那么就有可能你永远也不能再知道任何事情了。 温睿临是个聪明的人,自然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便说道,“高公公,国家大事,自然有大智慧之人去处理,我还是陪着太子开心,做好分内之事即可了。” 高松侧目看了一眼温睿临,还是和聪明的人说话来的轻松一些,不像有些顽固的人,非得刨根问底儿,非得死纠缠不放。 就好像那个宗哲老头,实在是太倔强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了长公主刘秀珠回京的事情,便一直往宫中跑。 先是跑去了长公主府,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他又跑去觐见太后,太后去佛堂念经去了,任由他跪了半天,也没有搭理他。 这老宗哲还是不死心,又跑去求见皇帝。 可是林灵素甩了一句,“皇帝正在闭关休养身体,任何人都不见。” 气得宗哲浑身发抖,大骂林灵素是妖女,妖道婆,如果不是身边人拦着,他非得找林灵素拼命不可。 四处找不到长公主刘秀珠之后,宗哲便来东宫求见太子。 高松提前知道消息,便命侍卫将宗哲拦在了宫门外,任何人都不许搭理他。 也不知道现在宗哲现在又气呼呼地去找谁去了。 或许,是回家一个人喝闷酒了吧。 宗哲的确在喝闷酒,不过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比他年纪更大的人,陪着他一起喝酒。 第48章 花生米,拍黄瓜,毛豆 “你别只顾着喝酒啊,也吃点菜啊!” 那个比宗哲还老的人,自然是司天监的老监正张时修。 张时修一把将酒坛夺了过来,嚷嚷道,“哪里有你这么喝酒的,直接往嘴里灌,如同牛饮,太浪费我的好酒了。” “你心情不好,就来我这里糟蹋我的酒,也不心疼。” “你可知道,这两坛酒,还是武冲那大光头临走的时候送给我的。” 宗哲气呼呼地说道,“喝你两坛酒怎么了?” “你好歹也是朝廷里最老的家伙,怎么还看不透呢。这些年,你也积攒了一大笔棺材本了,难道还真想将银子带进地里去啊。你这样的人啊,只能飞升,棺材都没有落地的。” “还有,亏你还是龙虎山好的天师,你怎么就这么想不透彻呢?连你们道祖都说过,酒肉穿肠过,道祖心中留,不过是两坛酒而已,何必这样小气。” 见宗哲要过来抢酒坛,张时修用筷子在他手上敲了一下,宗哲这个刀林剑雨中冲杀从来不畏惧的人,却连忙躲闪,似乎张时修的这双筷子,要比世上最厉害的武器还要凶残。 张时修气得笑道,“什么道祖说的,分明是佛门那大秃驴诓骗世人才这般说的。我们道家,讲究的是道法自然,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肉,穿不穿,留不留,随它去了。” “而且啊,这些宫廷玉液酒可是喝一坛少一坛了。虽说那酿酒的鲁老头把技术传给了他孙子,可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长安的水岂是临安的河水能比拟的。现在皇宫里的宫廷玉液酒,喝起来一股刺鼻的味道,难以下喉啊。” “唉,长安不归,宫廷玉液酒就要失传了哦!” 听得张时修这般说,宗哲伸手将张时修碗中的酒倒进自己碗里,一口喝下,“长安,六年前就已经不是大汉的京城了。” “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过河,收复长安,可是这朝廷中户部说没有钱财粮草,兵部说没有兵马、器械,那礼部还厚颜无耻地说,临安才是大汉京城最佳之选。” “我呸,要不是被人拦住,我非得将他们几个尚书的脑袋敲破不可。一个个尸位素餐,沐猴而冠!,小人,小人当政啊!” 张时修颇为肉疼地看着自己的酒碗空荡荡的,便提着酒坛又斟满了两碗,“宗哲,你也老大不小了。” “这满朝文武,就数你年纪大,脾气更大。” “不过啊,我也想回长安啊,在长安的观星塔上,我看那星宿,都要比现在看的清楚很多。那边晚上的夜空更加清澈明亮。” 宗哲又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是啊,和你在长安喝酒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小气过。” “每次我打仗回来,便找你喝酒,那时候酒水管够,烧鸡、大鲤子,卤肉,牛肉都是管饱的。”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从北域杀敌回来,受了伤,你还给我弄来了一条虎鞭,那东西下酒,大补,忒香!” “哪里像现在,就是一碟花生米,一碟拍黄瓜,还有这个毛豆和小菜,连个荤菜都没有了。更可恶的是,酒都不让我喝好。” 张时修还没有开口,身后的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说道,“这已经是监正爷爷能拿出来招待你最好的菜了。” “平日里,监正爷爷喝酒都只要一个菜的。” 宗哲眼睛瞪得大大的,张时修无奈地看了男孩一眼,“鹏儿,瞎说什么呢。” “我是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么多。你没看到上次武冲过来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啊。” 宗哲看向张时修,看得他有些尴尬,“你堂堂司天监监正,就这么穷了?” “你好歹也是龙虎山天师啊,道门至尊,现在连肉都吃不上了?” 张时修嘴角抽了抽,“也不是吃不上了,只是司天监本来就是清水衙门,我那些徒子徒孙又一个个不务正业,尽干些烧银子的事情,所以我还是省一点,留点银子给他们了。” 那个叫“鹏儿”的男孩说道,“才不是呢,是朝廷克扣司天监的银子,还说我们司天监没有存在的必要,以后要撤销拨给我们的款项。” “监正爷爷把自己留的养老银子都拿出来了,才能让司天监运转下去。” 张时修被揭破了老底,脸面上有些挂不住,“鹏儿,你知道什么呢?” “朝廷迁到临安,到处借银子。又加上打仗,哪里都需要用钱。我们司天监能省点就省点了,也好为国家出点力。” 宗哲瞪大眼睛看着张时修,“这是户部的意思,还是吏部的人说的,堂堂司天监,历朝历代都存在的,偏偏这些狗东西说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告诉我是谁说的,我去打破他的狗头。” 鹏儿又要开口,被张时修用眼神制止,“鹏儿,你的星宿天罡阵数背得如何了?你十五师叔何炯的八寸不烂之舌你学会没有?王有才的滚落刀法你学到几重了?还有胖子的炼金术……” 不待张时修说完,男孩撒腿就跑,脚步踏着楼梯噔噔作响,可见这孩子跑得有多心急。 宗哲问道,“这孩子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可是眉目之间却有些眼熟,想不起是哪家的孩子了。” 张时修说道,“这孩子算起来和你有些缘分的。” 宗哲越发好奇了,“他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张时修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入口中,又品了一口酒,“岳家的孩子,如果你还想不起来,我这里的酒你也算白喝了。” 宗哲站起身来,探头往楼梯下望去,“是岳强的孩子?” 张时修点点头,“就是这苦命的孩子。” 宗哲眼中露出欢喜,又夹杂着担忧的神情,“岳强当年乃抗击北莽的主将,长安保卫战、黄天荡战役,立下赫赫战功。后来独自领兵抗击北莽,与北莽幽王耶律雄基杀得难舍难分。” “可惜朝廷上奸臣当道,上书说岳强拥兵自重,不肯听从兵部调遣,被十二道金牌给强行逼了回来。最后以通敌卖国之罪处斩,灭九族。” “监正,你偷藏岳强的孩子,这可是大罪啊。你既然偷偷将他藏起来,就要保护好他,又如何让他到处乱跑呢,你为什么要告诉别人呢?” 看着宗哲越说越着急的模样,张时修给宗哲斟满了一碗酒,“岳强当年可是你带出来的将领啊,虽然他后来独自领兵,可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宗哲义愤填膺地说道,“我自然清楚,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岳强与耶律雄基杀红了眼,兵部那些狗东西又懂什么兵法战术,岳强不听他们的自然是对的。要是听了他们的,哪里还能打胜仗。” “岳强性格高傲我是知道的,但是要说岳强通敌卖国,砍了我脑袋我也不信的。” 张时修点点头,“当时你为了保岳强,可是在金銮殿破口大骂了,如果不是长公主刘秀珠舍命保你,太后念你是忠义之人,恐怕那次你的脑袋也就没了。” “你说我为何要将鹏儿带出来,因为你是宗哲啊,这里没有外人啊。” “我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呢?” “而且,我都活了一百多岁了,救了这个孩子,哪怕朝廷要追究,我又怕什么呢?” 宗哲直直地看了张时修好一会,不知道这个糟老头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说别的,就凭你保住了岳强的子嗣,我欠你十坛酒,十坛上好的宫廷玉液酒。” “不过,要等我打下长安之后,才能给你。” 第49章 长公主刘秀珠在哪里 张时修喝了一口酒,“虽然你是在给我画饼,可是这饼啊,我偏偏就愿意吃。” “鹏儿我会留他在司天监一年的时间,司天监里能学的,我都会让他学,至于他能学到多少,就看他的造化了。” “一年之后我就将他交给你,至于怎么教,那就是你宗哲的本事了。” 宗哲一拍胸膛,“你只要把他交给我,我保管给你培养另外一个岳强出来。” 张时修笑道,“你轻点拍,你也七十多岁了,还是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冲动。” “鹏儿有带兵打仗的天赋,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把他交给你我放心。但我给你是个活着的鹏儿,我希望你培养出一个活着的岳强出来,而不要像上次那样被人家给砍了脑袋,灭了九族。” 宗哲怒目圆睁,“这一次,谁要敢动他,我就和他拼命,打破他的狗头。” “哪怕是狗皇……” 张时修迅速夹起两块黄瓜丢进宗哲嘴里,将他剩下的话给活活的咽了下去。 “宗哲,你今天火气很大啊,动不动就要打破别人的狗头。你酒也喝光一坛了,我都不知道你今天到底来找我干什么,不会真的就是喝酒吧。” 宗哲吞下黄瓜,义愤填膺地说道,“监正,这段时间关于北莽与大汉和亲的消息你是知道的吧?” 张时修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此事连司天监里的胖厨娘都知道,每次上菜的时候都要念叨几句,我自然是知晓的。” 宗哲又问道,“那长公主刘秀珠从天河悄悄回临安城,你也是知道的吧。” “虽说我负责临安城的防御,可是他们的动作太快,我刚从床上爬起来,她就进宫了,我连一面都没有见到。” 张时修说道,“你就是因为没有见到刘秀珠而生气?” 宗哲大声说道,“当然生气啊!” “现在满天下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长公主与耶律雄基不打不相识,两人越打越相见恨晚,惺惺相惜,情投意合……” “我呸,长公主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 “还惺惺相惜,情投意合,长公主最是恨死了耶律雄基,怎么可能和他相见恨晚?” 张时修抬头看向北边一个闪亮的星辰,“宗哲,临安也就这么大,皇宫也就这么几处地方,你堂堂大将军,临安城兵马指挥使,连刘秀珠都找不到,我也替你难过啊。” 感觉被冒犯了,宗哲有些恼火,可惜对面是年纪、辈分、修为都要比他高的老监正张时修,他也只能将火压在肚子里。 “我去过长公主府,她根本不在里面。我又去求见太后,太后直说念佛去了,不管朝政事务,让我吃了闭门羹。我心里憋着气,便去求见皇上,结果那妖尼姑林灵素出来说皇上闭关了,我呸,这妖尼姑,我下次一定要打破她的狗头。” “对了,监正,林灵素这般搞事情,你就不管一管?我可听说了,皇帝这次病情好转,对林灵素可是备受推崇,还准备封她为道门圣姑,皇上自己要当神霄派的教主啊!” 张时修眼眸中有光芒波动,随即又平静下来,“天下道门又不只有龙虎山一家,神霄派当年的创教祖师也是个修为高深之人,她林灵素当道门圣姑,干我何事?” “皇帝素来喜欢修仙问道,他要当教主,连太后都不管,我又如何能拦得住?” 宗哲急了,“你龙虎山千年道家祖庭,是道门圣地啊,她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要当道门圣姑,这是要踩在你们龙虎山的头上啊。” “到时候别说龙虎山了,恐怕你们龙虎山的天师,以后都要由林灵素来封赐了。” 张时修笑道,“道门,是天下修道者的道门,而不仅仅是皇家的道门,更不是她林灵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宗哲见张时修不为所动的样子,便探过头去,“监正,你以前给皇上算过命的,说他寿命有限,难以熬过一年。” “现在林灵素给这般炼丹服药,皇上病情好转,现在还能坐起来了。先别说你龙虎山的地位不保的问题,我倒是有些担心武冲了。” 张时修问道,“你担心武冲做什么?” 宗哲嘴角一咧,“我担心你年纪大了,卜卦也老是出错,这看人看病有时也看不准啊。” “皇上的病情你看不准,你算出来的流沙之地有什么大汉扛纛之人,说不定也是看花眼了。你让武冲孤身一人悄悄去了西边,当什么取经人,未必不是坑他啊。” 张时修不以为意,轻轻喝了一口酒,“皇上本来还能多活几个月,可是林灵素用了猛药,短暂地提升了皇上的精力,却抽取了他的寿命,终归是火中取栗,飞蛾扑火啊。最多不过两月,你便能听到丧钟了。” 宗哲一愣,“监正,你说那妖道姑是在谋害皇上?那你怎么不去制止,不去揭穿呢?” 张时修摇了摇头,“人,终归有一死啊。” “能让皇上少些痛苦的走,林灵素其实还算是有些手段的。只是她的野心有点大,到了最后,她的实力恐怕支撑不起她的欲望啊。” “林灵素和皇上的事情你不需要去参与了,他们只是闭关炼丹而已,又不参与朝政,祸害不了什么人,无关紧要。” “至于武冲,你也无须担心,他在临安呆不住,去外面走一走散散心总是好事,至于他能不能找到我窥天卦中的那个地方、那个人,也是看他的缘分了。” 宗哲又喝了一碗酒,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酒水,“监正,我怎么感觉,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我越发看不明白了。” “你不会老糊涂了吧。” 张时修没好气地说道,“你今天晚上已经喝了十八碗酒了,喝了我酒,还敢当着我的面说我老糊涂,你宗哲也算有脸了。” “好了,既然我老糊涂了,下面你想问的事情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宗哲一听,连忙说道,“别啊,监正,我知道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言归正传,你告诉我,长公主在哪里,我今晚必须得见她一面。” 张时修问道,“你见她一面,又能如何?” 宗哲脸上有严峻之色,“这些年,大汉一败再败,一退再退,皇族全靠长公主苦苦支撑着,朝廷也靠长公主支撑着,才能偏居一隅,才能在江南苟延残喘。” “现在世人只知道北莽愿意以天河以北八百里地域为聘礼,迎娶长公主,诚意十足,声势浩大。可是他们如何能想到,北莽与大汉绝对不可能成为友邦之国的。” “就如同武王当年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旦长公主嫁入北莽,那便是北莽大军跨过天河之时,那便是大汉倾覆之日啊!” “你说,我要不要去见一见长公主,要不要问个清楚?” “皇族之中皆传言长公主本人愿意和亲,愿意加入北莽以求得天下太平。可是到底是战是和,不听到长公主亲口所说,其他所有人说的我都不会相信。” 见宗哲如此激动,张时修平静的眼眸中又泛起了一丝波澜,“宗哲,你掌管京城防御,既然刘秀珠入城了,皇宫也只有这么大,你就不会自己进去找一找吗?” 宗哲的眼睛瞪得牛眼大,“什么?未经传唤,私闯皇宫?” “我虽然想打破很多人的狗头,可是我自己的脑袋还是想多留几天,好陪你喝点酒,好能看着长安收复啊。” 张时修仰头看向天空,见那星星和月亮已经隐入云层之中,京城中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于是张时修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入口中,自言自语地说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宗哲摸了摸脑袋,没有弄明白老监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张时修从身后摸出两套夜行衣,丢了一套给宗哲,“我很久没有入宫了,也很想见见刘秀珠这丫头,问她几句话。既然你意愿这般强烈,那我便陪你入宫一趟,宗哲,你的那身战场上杀敌的功夫应该没有完全忘记吧?躲过哪些侍卫应当不难吧?” 宗哲探头往张时修身后看去,明明张时修背后什么也没有,偏偏凭空弄出两套夜行衣来。 而且一看尺寸,恰好合身,分明就是提前准备很久了的。 “好,老夫聊发少年狂,今日我也顾不得其他了,便陪你入宫走一遭。” “无论如何,我也要问长公主一句话。” 第50章 月黑风高夜,闯宫 “怎么这么黑?” “不黑难道等着宫中的侍卫发现我们啊!” “监正,你是不是以前经常晚上溜进宫里?” “没有!” “那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两眼一抹黑都能轻车熟路?” “因为我有一双慧眼!” 宗哲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张时修的眼睛,依旧是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哪里有半分慧眼的样子。 “不在长公主府里,那会去哪里?” 张时修说道,“刘秀珠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武功,此时不在自己府上,那就只有两个地方可能去。” 宗哲蹲了下来,和张时修一同蹲在一株大树后,“哪两个地方?” 张时修看向一处宫殿,“一个地方是身份比长公主要高,才能压得住她,这偌大的皇宫,能让刘秀珠低头的也只有一处了。” 宗哲顺着张时修的目光看过去,“慈宁宫?” “你说长公主是在太后的宫殿中。” 张时修说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宗哲又问道,“那另外一个地方呢?” 张时修说道,“刘秀珠这样的心性,身份未必能压得住她,尤其是让她低头,嫁给北莽耶律雄基,绝非易事。那另外一个地方,就只有武功比她高的地方了,能压制她,能控制她了。” 宗哲想了想说道,“身份能高过长公主的,只有太后和皇上,皇上自顾不暇,早已不能理事,那就是只有太后了。武功能比长公主高的,那就只有宫里的保龙一族。” “保龙一族向来保护皇上和太子,他们个个身怀绝技,人数又多,我们两个未必能拿得下来啊。算了,既然来了,怕个球,你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张时修没有带任何思考地说道,“自然是去慈宁宫。” 宗哲问道,“为什么?” 张时修狡黠地说道,“你不是说我说去哪里,你就跟着去哪里吗?” “问这么多干嘛?” 宗哲奈无奈地跟着张时修往慈宁宫溜去,说是溜,其实有时候在墙壁上滑行,有时候在屋顶上越过,有时候又脚踩是树枝,悄然飘过。 越靠近慈宁宫,宗哲发现张时修的轻功,已经超凡脱俗了,自己运足内力,方能勉强跟上。云九小说 而且这些路,张时修走得太熟悉了,巧妙地避开了宫中各处暗哨,躲避过巡防禁军,连太监起夜的时间都给掐得精准。 这老监正,要是说没有经常溜进宫里,无论如何宗哲也不会相信的。 两人站在慈宁宫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借着树叶遮挡看着里面的灯笼,以及比往日要多数倍的防卫,一时相顾无语。 “老监正,你说的对,长公主必定是在慈宁宫中。” “慈宁宫向来是严防之地,守卫还要超过皇帝的寝宫,现在这里又多了三倍的侍卫,必然是出了大事情,或者是为了防备出大事情。” “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时修习惯性地摸了摸胡须,结果摸到了黑头罩,颇有些不适应,“要么回去,要么闯一闯。” 宗哲惊呆了,他活了七十多岁了,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从来没有怕过。只是现在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大汉的太后寝宫,这般硬闯,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啊。 关键是,明明知道太后寝宫加强了数倍的防御,设下了天罗地网,还去闯,岂不是自投罗网? “怎么闯?” “硬闯的话,我们恐怕连院墙都进不去,要是惊动了禁军,保龙一族,还有宫里的那几个老怪物,虽说我们不怕死,可是我们毕竟都是大汉臣子,怎么说得过去呢?” 张时修眼眸中露出一线精光,“兵分两路,一路去闹出点动静,一路趁机进入寝宫中探寻个明白。” 宗哲想了想说道,“监正,你去吸引防卫吧,你轻功好一些,跑得快一些,我闯进去看个明白。” “再说了,哪怕被擒获,我今日下午已经来慈宁宫拜见太后,哪怕时候太后追究,想必我这张老脸应该能保住性命。” 张时修摇了摇头,“你还是留住性命吧,我进去看一看。” “你闹出声响之后,便往东边跑,那里有人接应。一旦接应到,你立马回自己府上,再喝两坛酒,醉得不省人事。” 宗哲没想到张时修已经将后路都想安排妥当了,便担忧地问道,“那你呢,宫里防备森严,哪怕我引走一部分,大部分还是训练有素,不会轻易离开的。你虽然轻功好,可是年纪大了,气血不足,经不住他们轮番冲杀的。” 张时修拍了拍宗哲的肩膀,“我已经足够老了,这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闯宫了。” “我已经做了些安排,哪怕事不能成,我要想离开,还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刘秀珠要是真的答应去北莽,嫁给幽王耶律雄基,那么证明我的卦又看错了。接二连三看错卦,那就证明我不适合当这个司天监监正,也该出去走一走了。 “你放心,我可是龙虎山天师,死不了的。” 宗哲知道自己说不服张时修,便说道,“保重。” “记得我还欠你十坛长安的宫廷玉液酒。” 张时修也不言语,点了点头,一掌拍出。 空中隐约震荡了一下,提着灯笼在夜巡的太监手中的灯笼便被打翻。 宗哲的身影已经翻身入墙,双拳出击,便打倒了门口的数个侍卫。 一时间,慈宁宫大乱。 “有刺客!” “护驾!” “救命啊!”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交杂在一起。 不断有人从宫殿各个角落冲了出来,追向宗哲的方向。 “这宗哲,还是和年轻是一样啊,火气很大,出拳不留力气。” “唉,这宫里的防卫也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啊,都让人闯到门口了,还不能发现,哪天脑袋被人端走了都不知道。” “嗯,高松也来了啊,这阉货,哪里有热闹他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啊。这下宗哲就有些麻烦了,这阉货的武功很是阴险,防不胜防。也不知道他们来不来得及做好接应。” 张时修又是轻轻一掌挥出,东边的一颗手臂粗的桂花树应声而倒。 又有一群人便涌向东边庭院。 张时修整个身子便隐入了黑暗当中,如同水雾融入空中一般,只有一道隐约的残影,向北边漂浮而去。 穿过后院,便来到一处荷花池。 荷花已经败落,只剩下枯荷零落。 宫中的太监要将这些枯荷给打掉,太后却说,宫中过于寂静,留着这些枯荷听雨声也好,枯荷便保存了下来。 河池当中,有一座风雨亭,往日里是太后在此观鱼赏荷花之地。 只是晚上时分,此处向来没有人影。 今日却有些不同,一个英姿飒爽、一身甲胄之人站在风雨亭之中。 看似个英武的将军,因为胸口过于饱满突出,便能一眼看出是个女将军。 在皇宫之中,在太后的寝宫中,能有这般装束的,那就只有一人。 长公主,刘秀珠。 风雨亭中传出一个声音,“张时修,你终究是按捺不住,还是要闯宫啊!” 第51章 刘秀珠的态度,太后的威严 “张时修,你是要造反吗?” 一个身影从风雨亭中站起来,声音凌冽,极具威严,连荷花池中的蛙虫都吓得不敢做声,寂静一片。 是一个女人。 风韵犹存,眉目中充满威压、充满杀气的女人。 这是一个保养得很好的女人,皮肤光洁,一双丹凤眼,模样与长公主刘秀珠有几分相似,可是气场更强大,声音更具有杀伐之气。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刘秀珠的姐姐,可是熟悉的人却知晓,她已经年近五旬。 张时修的身影飘然落在了风雨亭的回廊中,看着亭中的两个女人,开口说道,“秀珠丫头,你还好吧。” 刘秀珠眼中泛出感激之情,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看到家中长辈过来一般,露出贝齿,“我没事。” 张时修微微一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见张时修竟然不正眼看自己一下,也不回答自己,而是去询问刘秀珠,那女人勃然大怒,胸口起伏不定,“张时修,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吗?” “你以为有景帝的免死金牌,就能保你性命吗?” 声音有些尖锐,有些凄厉,让刘秀珠微微有些色变。 她知道,身边这个女人虽然很少露面,甚至很多人都快将她遗忘了。 可是这个女人的手段,掌控皇室的能力,掌控人心的本事,却是让人望尘莫及的。 而且,她虽然没有武艺,可是死在她手中的人,绝对不会比死在刘秀珠碧水剑下的人要少。 其中不乏皇族贵人,朝中重臣。 果然,随着女人的声音落下,风雨亭四周便有十数道身影悄然从水中浮起。 死士! 慈宁宫中的死士! 传说慈宁宫中的死士藏身于任何地方,只听从一人的指令。 更有人说,太后信任死士,更胜于信任保龙一族。 张时修伸手拍了拍风雨亭的栏杆,“虽然这里模仿长安的东南海所造,也毕竟只学其形,未得其精华啊。” 风雨亭中无风自起,只听到“扑通”落水之声。 那些死士又被压回了水池当中。 女人呆若木鸡,满眼不敢相信。 跟随她这么多年的死士,竟然被张时修随手这般拍了拍,就给拍回去了。 张时修抬了抬白眉,“夏雨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那性子已经收敛起来了,谁知道还是这般刁钻、泼辣,还是这般无理取闹。” 夏雨荷,先帝刘能之妻,皇帝刘琪之母,太子刘寰之祖母,当今太后。 “夏雨荷”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提及过了,久到世人只知道有太后,而不知道太后叫夏雨荷。 毕竟,敢提及太后名讳的人,屈指可数。 偏偏眼前这个百多岁的老头就是其中一个。 太后脸色青一块紫一块,头上的珠钗摇晃不已,“放肆!” “在我慈宁宫你还敢出手?你以为我只有这些手段吗?” “张时修,你当真以为我就没有办法杀了你?”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能杀,和不敢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被张时修直呼其名,太后倍感屈辱,皇族的尊严,太后的威严,在这个糟老头子面前,仿佛不值得一提。 被张时修一掌将死士打回水中,太后已经出离了愤怒。 她的威严根本无处施展! 刘秀珠有些紧张,生怕太后一声令下,便会有无数道暗器袭来,将张时修射成马蜂窝。 “母后,不要动手,监正有景帝赐予的免死金牌,不能杀啊!” 张时修摇了摇头,“那面免死金牌我已经卖了。” 刘秀珠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卖了?” “为什么卖了?卖到哪里去了?” 张时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有一次嘴馋了,身上又没带银子,便和人换了几坛酒。” 刘秀珠哑然,随即想起张时修的性子,这也是正常的。 太后冷哼一声,“即便你还有免死金牌,我要杀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就凭你今夜无诏闯宫,就可以定你的死罪。” “看在你年事已高,容易犯糊涂的原因,你现在回去,我不追究你的过错。” 张时修并不搭理太后,径直走到刘秀珠身边,太后有些愤怒又有些畏惧地看着张时修,脚下略微地后撤了两步。 张时修看着眉目中充满英气的刘秀珠,满眼的疼爱之情,“你真的答应了?” 刘秀珠的目光在太后身上停留了一下,又迎上了张时修充满慈爱的眼神,随即点头,“是的,我答应了。” 张时修长叹一口气,“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皇族无人是男儿。” “泱泱华夏,大汉盛世,沦落到今日,竟然要靠一个长公主去和亲才能保住半壁江山,可笑可悲可恨啊!” 太后的脸色越发寒冷,宛如冰霜。 张时修念的是一首前朝的诗,骂的是大汉皇室,打的是她太后的脸。 毕竟,大汉颓丧是从她的丈夫刘能登基开始,从她的儿子刘琪修仙炼丹、荒废朝政开始崩塌,而那个一直孜孜不倦追求美色的太子刘寰,一眼就能看出不堪重任。 皇族之中,唯一能堪重任的长公主刘秀珠,还要送到敌国,送给北莽幽王耶律雄基当王妃,换取天下太平。 “秀珠,当真是你自愿的吗,没有人逼迫你?” 刘秀珠眼中露出坚毅的神色,“监正,我是自愿的。” 张时修眼中露出哀伤的神色,“你可知道,你一去北莽,北莽可能立即撕毁协议,天河险境立刻被撕破,大汉连半壁江山都保不住。” “大汉疆土沦为北莽牧马之地,大汉子民沦为贱民,被摧残,被奴役,皇族之人,尽数沦为北莽贵族的玩物。” “这种情况,你还愿意去吗?” 刘秀珠依旧镇定地说道,“我愿意。” “皇室中所有人都要我去和亲,包括我的母后和皇帝兄长。朝廷上下都要我去议和,让天下太平。大汉百姓津津乐道,希望我嫁入北莽,开启两国睦邻友好。就连军中也谣言四起,说我已经与北莽耶律雄基私定终身。” “监正,你说,这种情况我还有得选吗?” 越说,刘秀珠绝美的脸上有些激动,泛起红晕。 刚才张时修念的那首诗,她太熟悉了。 这些年她在战场上拼死抗敌,就是不想前朝的惨剧沦落到大汉皇族后宫之中,就是不想大汉江山沦陷。 可是她费尽心血,率先士卒,呕心沥血,换来的却是整个大汉天下都希望她去和亲的结局。 心寒吗? 不,心已冰冷。 心已死。 可是哪怕心死,她依旧想去做一些事情,依旧想去搏一搏。 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 北莽如果能退兵,只要一年的时间,刘秀珠便能做好万全之策。 只是,凡事都要付出的,这一次的付出是以她本人和亲为代价。 值不值得,由后人去评价吧! 张时修看了一眼太后,太后感觉有些寒意在她光洁的脖颈上浮动。 太后知道这龙虎山的臭道士,虽然名义上是司天监的监正,可是那些古怪的手段有很多,又不大讲规矩,说不定自己的脑袋随时会掉落下来。 于是天后微微缩了一下脖子,身子又往后面依靠一些,便靠在了亭子的扶手处,略微才有些心安。 张时修看向刘秀珠,“把你的手伸出来,我帮你看看。” 刘秀珠伸出手,手背上还有几道血痕。 这原本是一双弹月琴的手,却伤痕累累。 这原本是一双弄花玩玉的手,却一直紧握长剑,上阵杀敌。 张时修将手指搭在刘秀珠的脉搏处,仔细把脉,随即才放下心来,“我原本以为你是被夏雨荷给逼迫的,现在看来,你的确是自愿的。” 太后冷哼一声,“我岂会做那种卖女儿的事情?” 张时修嘴角扯了扯,“其他人可能忘记了,我却还记得,你们夏家的蛊毒可是无形无色,可杀人,可炼化人,也可控制人。” 太后丹凤眼怒瞪,“你……” 随即感觉这老东西知道的东西有点多,还是不要去惹怒他为好,现在最为主要的便是让女儿去和亲。 既然刘秀珠答应了,那么一切以稳定为主,大事为重。 张时修走到栏杆处,“秀珠啊,你既然做出了决定,又是自愿的,你素来是个有主见的人,我今日来便不会再劝你。” “我既然知道了你的心思,就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无论嫁不嫁去北莽,我上次看到大汉国运复苏是不会错的。” “泱泱华夏,总有人要就将重担扛在肩上,总有人要扶起将倾大厦,总有人要逆境而生。” “按你想做的去做吧,至少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做出对大汉不利的事情。只是希望你不要做傻事,你记好了,你是大汉的旗帜,你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个大汉战士,在跟随你的脚步,永不放弃,永不投降。” 刘秀珠已经泪流满眶,甲胄下的胸脯越发起伏。 张时修走到太后身前,太后眼中有一丝惊慌之色流露,“你要干什么?你刚才也把脉了,也亲口问了,我没有逼迫秀儿,都是他自愿的。” “你要是对我不利,外面的禁军,保龙一族绝对不会让你活着走出皇宫,你龙虎山一定会被荡平。” 张时修笑了笑,“我还不至于对你下手,要是我想杀你,六年前我就动手了。” “我在这司天监待的时间太久了,想出去走一走,司天监监正的令牌我已经给了张天正,至于你们任不任命,那是你们的事情。” “夏雨荷,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情,你要如实告诉我,我虽然不杀你,但是我要是对你夏家人动手,没有人能保得住他们的性命。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比其他人都清楚。”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太后知道张时修这次已经是撕破脸皮了,便硬着脖子说道,“你想问什么?” 张时修眼眸紧紧地盯着太后,“十六年前,那个孩子到底在哪里?” “当时他出生的时候,只有你在旁边。” 太后闻言身体一僵,随即面目逐渐狰狞,丹凤眼有些扭曲。 “原来你问的是那个孽障,那不是个孩子,是个恶魔。他一出生就瞪着猩红的眼睛,浑身上下都在流血。他死了,他一出生就死了,难产,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我亲眼看到的,高松将他的尸体扔进了臭水沟中。” 第52章 入我相思门, 知我相思苦 城头上,陆长生抱着小白,依靠在旗杆上,旗杆猎猎作响。 入秋了,秋风起,日渐短,天间寒。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陆长生喃喃自语,念着以前在长安学的诗歌。 他不懂相思是什么意思,在他的心中只有想念,想念长安,想念武王,想念大汉。 想念应该和相思一样吧,都是苦涩的味道。 就像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 陆长生用衣裳为小白遮挡吹来的秋风,手轻轻地抚摸小白的皮毛,很软,很暖。 ““小白,你真可怜,你这么小,父母不要你了。” “我也是一样啊,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他们告诉我,我刚出生不久,就被人扔在了沟渠里。小白,你说我的命大不大?我的命贱不贱?” 小白的小脑袋在陆长生的手掌心中摩挲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只是看着陆长生,仿佛能说话一般。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命最贱的人,可是有人告诉我,每个人,包括你们畜类,都没有命贱的,只有自己瞧不起自己,自己作贱自己的人,才是贱人。” “我不要做贱人,我要做顶天立地的人。你也一样,你是一条活的自由自在的小白。” “小白,你鼻子这么灵敏,眼睛这么敏锐,怎么就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呢?柳儿他们将你放回南山,你偏偏又跑到我这里来。我这里有什么好啊,就坐在城头上吹风,累了就在烽火台里睡一觉,饿了就吃点他们送过来的干粮。” “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了,有敌人来侵犯我就杀了他们,或者被他们杀死。你跟着我,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杀的。小白,你真傻,你明明可以离开的,偏偏还要守着我。” 陆长生想起了一件事情,便将小白翻了过来。 小白有些受惊,便四条腿朝天乱动。 “小白,你到底是公是母啊?” 陆长生有些好奇,仔细翻看,把肚子摸了个遍,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莫非是尾巴下面?” 小白好像听懂了陆长生的话,将尾巴紧紧地夹在双腿之间,“吱吱”乱叫。 “咦,有点像个钩子模样,还是看不出来啊。小白,你这猫不像猫,狗不像狗的,莫非要等春天的时候,公狗找母狗之时,才能看出来雄雌啊。” 陆长生将小白又翻了过来,听到小白幽怨的“吱吱”声,“小白,我在这里六年了,守了六年,也等了六年。这些年,我无所畏惧,无怨无悔,我总以为大汉援军会过来,总以为大汉还是那个万国来朝的盛世国度,可是那赖晓明的话,带来了太多的冲击。” “如果他是骗我的,一刀杀了他便是了。可是……可是现在离阳城里很多人都相信他说的是真的,长安已经被北莽攻占了,大汉逃到了天河以南,连长公主刘秀珠当做和亲的礼物送给了北莽幽王耶律雄基。” “小白,你知道吗,这不是我想要的大汉,不是我一直坚守的大汉,我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陆长生抬眼看向前方,自从杀了赖晓明和玉莹之后,流沙郡安静多了。 安静并不代表安全。 流沙郡想灭离阳城之心,想杀了他陆长生,想屠杀满城百姓的念头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那秦纲灭掉离阳城的决心要比他的前任孙立均强许多倍。 秦纲一定又在谋划什么坏心思吧。 越是安静,越是黎明前的风暴预兆。 或许,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场暴风骤雨吧。 陆长生站起身来,站在大汉旗帜下,眼眸坚毅地看着前方。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只要离阳城还有一个人需要我,我就会战斗到底,杀尽所有来犯之敌。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小白,我们去衙门一趟,有几句话我想问一下赖晓明。” 见小白不肯离开,依旧警惕的看着城墙外面,陆长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歪腰将它搂抱之怀中。 “小白,从这一点看,你像一条能看家护院的忠犬。不过你放心,虚靖留下的那棵桃花树,上面有个铃铛,风吹不动,雨打不响,可是一旦十里之外有敌入侵,桃花树便会惊动铃铛,它便会发出声响示警。” “别说这根枯树枝,嗯,惊雷木,最近长得还真不错,才这么些日子,便有铁蛋那么高了,枝叶也越发茂盛。不知道它会不会在秋天里开花,冬天里结果。我希望它能开出粉红的花,结出大大的桃子。”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桃子了,铁蛋和柳儿他们更可怜,从来没有尝过桃子的味道。” 一边说着,陆长生一边走下城楼。 街道有人在走动,见到陆长生便满脸笑容地打招呼,“长生,吃饭了没有啊。” 陆长生答道,“吃了,刚才潘婶子送饭来了。” 李瘸子停下拐杖,“潘婶子做的豆腐还不错,尤其是青葱拌水豆腐,水嫩嫩的。” “呵呵,潘婶子年轻的时候,也算离阳城一枝花了,那老铁匠虽然闷不吭声,可是打铁赚的那几个银子,都去吃潘婶子的豆腐花去了。” 陆长生只是笑了笑,他知道离阳城这些街坊邻居住久了,总有些故事发生,有些故事在老一辈的心里、嘴里能流传很久。 这些故事久了,便成为大家喜闻乐道的饭后谈资,便成为了许多人还能坚持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人活着,要么是有盼头,要么是有回忆。 如果没有这些故事,没有那些街坊之情,没有这些回忆,每个被困在城中的人都日日生活在恐惧当中,没有了希望,断绝了盼头,天天提心吊胆,总会崩溃的。 只是陆长生对这些离阳城当年的香艳趣事并不感兴趣,“李叔,你要去哪里?” 李瘸子说道,“老泥鳅在做一只垡子,说是用羊肚子吹气,将孩子藏在里面,便能在流沙河的浪潮中活下来。他叫我和老铁匠,还有王木匠、孙老头一起去帮忙。” “我觉得啊,这件事风险很大,那流沙河连木头扔在里面都能沉下去,哪怕他老泥鳅水性再好,小孩子藏在羊肚子里面,憋都要憋坏的。” “不过是陪着老泥鳅瞎捣鼓吧,总得试一试不是。” 陆长生说道,“试一试总是好的,先不急着去流沙河试,可以先在水池中试一下,安全一些。” 李瘸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长生,你去哪里啊?” “我晚点会去刘老太爷那边去一趟,你要是想喝酒,我给你带一坛酒过来。慢慢的天转凉了,你老是待在城楼上也冷啊。” 陆长生说道,“我身体还能扛得住的。带一坛酒也好,我最近馋刘婆婆酿的米酒了,喝起来甜甜的,身子却很暖和。” 李瘸子咧嘴笑道,“你可别小看那些米酒,后劲足得很。” 这时,李瘸子眼睛的余光扫到一个人影,便提着拐杖追了过去,“长生,等我回来给你带酒喝。” “钟北,你给我站住。你个独眼龙,又爬墙去给王大妹子扎针了啊,今日被我撞上了,非得看看你吹嘘的针是金针,还是银针,还是你自己的细针。” 看着李瘸子拄着拐杖走路比独眼郎中钟北还要快的背影,陆长生笑了笑,又继续往前走。 老衙门离城楼不远,不过三百步的样子。 陆长生刚走到门口,便看到柳儿猫着身子侧着耳朵贴着门在听什么。 感觉到有人过来,柳儿回头朝陆长生做了个小声的手势,示意陆长生一块过来听。 陆长生心生好奇,便也和柳儿一般侧着耳朵贴在门口听着。 里面传来赖晓明嘶哑的声音,“你放了我,我传你绝世武功。” “我的清风十三剑,是武林绝学,想拜我为师的人,从长安排到了上京。” “我的轻功,我的拳法,我的内功心法都是顶尖的,我都可以教你。” 铁蛋站在赖晓明身前,“我想学你的飞剑!” 赖晓明阴恻恻地笑起来,“桀桀桀!” “果然好眼光,心很大啊!我的飞剑举世无双,就缺一个传人。我看到你偷偷捡起了飞剑,你也没有将它交给陆长生,便知道你是想学飞剑。” “好,我就教你飞剑,你先将我放下来。” 第53章 万中无一的练剑奇才 柳儿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便要推开门进去制止。 她担心铁蛋受到了蛊惑,真的将里面的赖晓明给放了,必定会酿成大祸。 虽然赖晓明被砍断了四肢,可是陆长生说过,这个老头很危险,极度的危险,绝对不能放他下来的。 陆长生的手放在柳儿瘦小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示意她不要惊慌。 柳儿看到陆长生镇定自若的神态,便也略微心安下来。 当初赖晓明四肢健全的时候,都被陆长生打败。 现在他被捆绑成了粽子一般,哪怕逃了出来,也逃不出陆长生的大刀。 只是这铁蛋太可恶了。 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这个赖晓明给蛊惑了,还想学他的武功,学他的飞剑。 当初赖晓明的飞剑可是在陆长生身上刺穿了十几个孔,差点要了陆长生的性命。 柳儿最是恨这些飞来飞去的小剑了,要打就光明正大的打,搞这些花里胡哨的阴招最是让人瞧不起。 铁蛋,你不会是因为我师父不肯收你做徒弟,也不教你武功,你就走了歪路,打上了赖晓明的主意吧。 想不到你还偷偷藏了一柄飞剑,连我都不告诉,实在可恶。 哼,铁蛋,你要是放了赖晓明,去学他的飞剑,我以后再也不和你玩了。 铁蛋从怀中掏出一柄银色的小剑,只见上面雕刻着古怪的符文,还有光芒闪烁,“这柄剑为什么能飞起来?” 一见到银剑,赖晓明原本憔悴的眼眸中便露出狂热的神情。 他本来可以用飞剑杀死陆长生的,可是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想报复,想折磨陆长生。 他想从心底里,灵魂深处摧残陆长生最后一道防线。 让他崩溃,让他生不如死。 可是谁能想到,陆长生在将玉莹打伤之后,境界竟然又提升了。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为致命的是,是那该死的玉莹,好死不死,偏偏在自己后退的时候,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脚。 大意了! 好恨啊! 一代清风十三剑,竟然落得个四肢残缺,被人吊在屋子里,备受凌辱。 该死的秦纲,跑得这么快,却没有带救兵过来救自己。 本来自己是来帮助秦纲的,可是苗头一不对,秦纲比兔子还跑得快。 当官的,信不过啊! 宁可信鬼神,不可信当官的。 可惜他们给的实在的太多了,自己过于自信,才落得这般地步。 赖晓明稳住心神,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强迫自己让狂热的目光从银剑上转移到眼前这个叫“铁蛋”的男孩身上。 “对,就是这柄剑。它是由特殊材质炼成的,里面含有上古陨铁。修炼元气达到一定境界,掌控一门顶级剑法,便能与飞剑心意相通,元气相合,便能做到人剑合一。” “从此,你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剑客了。” “铁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是万中无一的练剑奇才。” “你所缺少的就是一份机缘,一个名师,一份功法。你我有缘,我愿意收你为徒,传授你上乘剑法,将我的清风十三剑发扬光大。” “来,走过来。对,拿起银剑,将我身上的绳子砍断,然后用推车将我送出城,到时候,我整个清风山都是你的。那里有数不尽数的珠宝任你挥霍,有绝美艳丽的美少女任你玩耍,你看到过玉莹的,她的身子很美是吧,像她这样的女人,清风山应有尽有,任你采撷……” 铁蛋直直地往前走着,仿佛入了魔怔一般。 柳儿越发着急了,拿着眼睛看向陆长生,还伸出小手摇了摇陆长生的衣角。 陆长生依旧没有出手,只是手中大刀握紧了几分。 如果铁蛋真的放了赖晓明,那就是离阳城的叛徒,那就要受到惩处。 六年来,离阳城不是没有出现过叛徒。 有些人私自将城门打开,想放官兵进来。 也有人实在熬不住,想跑出去。 这些人受到的惩处都是一样的,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可那些人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对自己的行为要负责任。 铁蛋还是个孩子啊! 他还只有十岁。 他手中的银剑挥下,砍断捆绑在赖晓明身上的绳索之时,陆长生真的忍心一刀将他劈成两半吗? 铁蛋是他看着长大的,有空闲的时候便会过来陪着他坐在城头上。 略微长大一些,铁蛋便想学武,陆长生便教他拳法。 这是一个很纯朴,很单纯的孩子,面对一个能学到高深莫测剑法的机会,他如何能抵抗得住诱惑。 面对一个老狐狸一般的赖晓明,他如何不会步步被他牵引走。 或许,不应该留下赖晓明的性命,应该一刀劈了。 离阳城里的人,根本就不是赖晓明的对手。 这里的百姓都过于单纯,根本就没有那种最顶尖的勾心斗角,杀人于无形。 哪里的百姓不单纯呢? 他们只是想活命而已,只是想过得好一点而已,哪里见过什么世面,哪里经历过那些波澜壮阔。 赖晓明的眼神越发炽热,这些日子,跑来拷问他最多的便是这个铁蛋。 他太了解铁蛋了,因为铁蛋的想法和欲望都写在脸上。 那就是练功,成为一名高手,保护爷爷,保护离阳城的人。 “对,就这样,举起银剑,割向绳子。” “铁蛋,你做得对,你在做正确的事情,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爷爷,为了离阳城的百姓。只有你学到了我的本领,学到了我飞剑,你才能面对以后更强大的敌人。” “来,再过来一点,将绳子割断。轻一点,这柄剑很锋利的,吹毛断发,是最锋利的宝剑。” “割断绳子之后,你再用刀柄在我的后背肩胛骨和人中穴上重重地砸两下,我便能开始教你武功了。” 铁蛋走近赖晓明身边,便举起了银剑,刺了下去。 “噗嗤!” “啊!” 一声惨叫。 柳儿差点跌坐在地上,因为她看到铁蛋手中的银剑落下,赖晓明的一只耳朵便掉落进他的另外一只手中。 血淋淋的,极为残忍。 尤其是赖晓明的脸,本来已经有些扭曲了,被割掉一只耳朵之后,鲜血顺着脸颊流到了脖颈处,越发显得狰狞。 “你……” “你不想学我的剑法了吗,你不想成为一名顶尖的剑客了吗?” “该死,我的耳朵,啊……” 铁蛋看着手中的耳朵,眼眸中有些嫌弃,“你连陆长生都打不过,还吹嘘自己是什么剑神,一点脸都不要了。” “况且,我要学剑法,为什么一定要将你放下来呢?” “你这些天渴了,饿了,都是我在送食物给你吃。我要想学东西,只要将水和食物停了,你便会求我,便会将剑法告诉我。” 赖晓明眼神阴戾,将耳朵流到嘴角的鲜血给吐出来,“呸!” “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想胁迫我,我是那种会被胁迫的人吗?” “我宁可死,也不会教你剑法的。” 铁蛋面无表情,“陆长生说过了,你这样的人,投敌卖国,追名逐利,最是贪生怕死之人。你要是想死,我们又没有挖掉你的舌头,你可以咬舌自尽啊,你可以绝食啊。” “既然你这般贪生怕死,那必定就会忍不住求我们的,求我们给你食物,给你用药治疗伤口,给你水喝。” “陆长生还说了,像你这种无耻没有底线的人最是有强烈的求生欲望,不会放过任何一丝逃生的机会。你有需求,便有交易的价值。你想得到我的水和食物,还有药物,你就必须拿出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你现在能交换的东西不多了,也就你的武功还有点用。” 赖晓明咬牙切齿,开始破口大骂,宛如插着腰的张寡妇,指着偷窥她洗澡被发现狼狈而逃的老郎中钟北一样骂街。 铁蛋鄙夷地看着赖晓明,“先是装死,然后就是蛊惑,识破之后就是破口大骂。这三个步骤和陆长生说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你们高手的风范吗?” 铁蛋将耳朵甩了甩,将血液甩掉,用一块布包裹着,放入口袋中,“小白是吃肉的,耳朵虽小,也是块肉啊!” 陆长生怀中的小白长耳竖了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双腿直立,好像想要逃回城头的样子。 第54章 审问,刑讯逼供 铁蛋推开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将口袋里的布拿了出来,“小白,来,吃肉。” “新鲜的,我特意给你留的。” 小白转过头去,“吱吱”叫着往陆长生胳膊里钻。 柳儿在一旁嫌弃地说道,“铁蛋,你当我们瞎,还是当我们聋啊!那老头子脏死了,你还敢给小白吃。” 铁蛋有些无奈,“行吧,下次我去南山,看能不能给你打只山鸡,或者捕几只竹鼠吃吃。” “这么些天了,小白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一点也不见长。” “你要学学那头死黑驴子,什么都吃,吃的脸越来越长了,连那头母马都怕了它。” 楼下传来驴子的声音,似乎对铁蛋这么批评它很不满意。 毕竟这离阳城里它干活是最多的,以前是为大家搬砖、运土,现在连潘婶子、王大娘她们磨豆腐也要拉上它。 如果不是能偷偷吃口豆子,它是绝对不会这么卖力的。 陆长生拍了拍小白的头,看向铁蛋,“你都问完了吗?” 铁蛋点点头,“我想问的都问完了,这老家伙很狡猾,总是在想尽办法让我放了他,让我带他出城,带他去清风山,说那里有很多宝藏,有很多美女,很多美食……” 柳儿见铁蛋吞咽了口水,便指着他大声说道,“铁蛋,你个大色鬼,一说到美女你就掉口水。” “亏你还说你要像长生哥哥一样,不被女色迷惑,专心练功,以后当个大将军。” 铁蛋本来晒得有些黑的脸膛涨得和酱油一般,“没……没有的事。” “我是听他说那些美食,说大肘子,烧鸡,大鲤子,海参,我才吞口水的。” “我才多大啊,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什么?” 柳儿鄙夷地看着铁蛋,“我娘可说了,这世上的男人啊,只要有口气的,都是好色之徒。” 铁蛋不服气地说道,“那他呢,你怎么不说陆长生也是好色之徒,我看他视女人如粪土。” 柳儿看向陆长生,满眼的崇拜之色,“长生哥哥才不是一般的男人呢,长生哥哥杀那些妖艳贱货的时候,一点也不带犹豫的,出刀比杀男人还要快。” 陆长生没想到两个屁大的孩子就当着他的面说起这些事情,估计是被钟北他们影响的。 另外,柳儿的师父虚靖似乎也是个不正经的家伙。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算了,女人有什么好的,还不如玩刀。 “铁蛋,你真的不想学他的功夫?” 铁蛋正在被柳儿问得难受,正想脱身,见陆长生问他,连忙答道,“我自然不想学他的功夫。” “你答应过我的,等到了长安,你帮我找一位大师傅,要比这赖晓明强多了。” 陆长生说道,“长安高手如云,长公主刘秀珠已经是九品高手了,还有一个禁军统领,一身横练的本事刀枪不入。另外,本事最高的,应该是司天监的监正张爷爷,他和柳儿的师父一样也是龙虎山出身,就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上次也没有来得及问一下。张爷爷可是老神仙一般的人物” “还有军中有不少高手,你不是一直想从军吗,这练功和军中打仗杀敌又不完全一样。” “铁蛋,这些原本是我答应你的,可是现在你也知道了,长安都已经不是大汉的京城了,那些人说不定都当不了你的师父。” 铁蛋挺直了背,努力使自己看起来高大一些,“没有关系的,你说过,大汉地大物博,哪怕是一个州府也是卧虎藏龙,等我们到了临安,就能找到适合我的师父了。” “只要我练成武功,一定能出人头地。” 陆长生知道铁蛋不是一个容易被改变的人,便说道,“我有些话要问赖晓明,你去城头帮我先盯着点,我怕那惊雷木有些不靠谱。” 柳儿嘟着嘴说道,“我师父是最靠谱的,一旦有敌人来袭,桃花树上的铃铛一定会响。” 最护师父的人,无疑是柳儿了。 只是这个空头师父一点本事也没有教过柳儿,只留下了一句一年之后的约定。 铁蛋走到柳儿身边,“好了,知道你师父靠谱,他什么都是最好的。” “我们先去城头吧,对了,先给桃花树浇点水,可别把它旱死了。” 刚走两步,铁蛋又回头,将一个东西递给陆长生,“这个给你。” 陆长生一瞧,是那柄银剑,并不伸手去接,“给我干什么?” 铁蛋说道,“这柄银剑当时就落在我脚边,我就捡起来了。它的确比我爷爷铸造的小刀要锋利很多,所以我才收起来的。” 陆长生笑了笑,“你收起来吧。” “离阳城的老规矩,凡是掉落在离阳城的东西,谁找到的便是谁的。我已经有一柄血剑了,我又不会用剑,这柄银剑就留给你了。” 见铁蛋还在犹豫,陆长生说道,“铁蛋,你上次不是捡到一包桂花糕,怎么就没见你拿出来。” 柳儿瞪大眼睛,“铁蛋,你捡到桂花糕竟然吃独食?” “亏我上次连糖块也分了一小块。” “赶紧的,把桂花糕拿出来。” 铁蛋被柳儿一路追着往城头跑去,一边解释,“没有了,真的吃完了!” 陆长生看着两个孩子吵吵闹闹的背影,想起自己小时候,不由得嘴角含笑,随即摇了摇头,收起笑容,走进屋内。 赖晓明此时的状况不是很好,或者说,相当差,半条命都少一口气。 铁蛋对陆长生的吩咐落实得很实在,将赖晓明用五花大绑绑的严严实实,如果不是手脚处要敷点药,恐怕整个人都绑扎成木乃伊了。 又用绳子将他吊在半空中,让他连借力的地方都没有。 如果不是赖晓明乃习武之人,一身功力在身,恐怕早已经被吊死了。 赖晓明的左耳朵处,被胡乱敷了一些草灰之类的止血之物,毕竟被流沙郡封锁这么多年,各种物资紧缺。再说了,哪怕有上好的药材,也不会给赖晓明这样的敌人用。 “赖晓明,想不到你的命这么硬啊,断了四肢,流了这么多血,还精神这么好。” 陆长生站在赖晓明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赖晓明吐出一口血水,狠狠地说道,“陆长生,你有种就杀了我,你这般折磨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陆长生淡淡地说道,“杀了你就是英雄好汉?放了你就是狗熊?” “赖晓明,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既然你当初想投奔武王,就应该打听过,武王军中是如何处置背叛之人的。” 赖晓明想起了一些事情,随即打了个冷颤,闭嘴不说话。 陆长生说道,“武王军中有一个年纪和你差不多老的人,以前是杀猪的,后来投奔军中,慢慢的出了名,大家都叫他剥皮手。” “他最擅长的事情啊,就是将敌人的整张皮都给剥起来,然后在皮与肉之间放入一些蚂蚁、蛆虫、蚂蟥之类的东西。” “啧啧啧,据他说,这样一来,整张人皮便能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而且犯人还能活着。当时我还小,看过一次之后便晚上做噩梦了。” “现在想想,实在是太残忍了,太血腥了” 不知何时,陆长生的眼睛逐渐变得猩红起来,怀中的小白感受到了乱窜的煞气,便有些不安地探出头来。 第55章 赖晓明说大汉,风铃响,敌来犯 小白发出“吱吱”的声音,有些着急,便用身子贴在陆长生的丹田处。 陆长生听到小白的声音,似乎清醒了一些,便稳住了心神。 这段时日,身上的那股煞气越来越难以抑制了。 尤其是陆长生在杀人的时候,或者想起杀人的时候,那股煞气便忍不住地要喷涌而出。 而小白的身子贴在陆长生的胸膛处,似乎有一丝清凉涌入,让他神识保持清明。 “赖晓明,剥皮手还只是普通的一个牢头,我至少知道七七四十九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法,如果你想逐一试一下,我不介意用在你身上。” “这么多年来了,那些侵犯离阳城的人都死了。” “如果不是大家还有些问题想问一下你,你留下来的价值也不大。” 赖晓明强行打起精神,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抬起了头,看向陆长生,“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只要你不杀我,留我一条性命,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陆长生看着眼前的赖晓明,突然问道,“你都已经这样了,手脚都没有了,功力也损失得差不多,就是废人一个,你还要这条性命有什么用?” 赖晓明扭动了一下脖子,这是他还能动的为数不多的地方,“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 “我这一辈子,就是想活着,想好好活着。因为我还没有活够,我还不想死。现在虽然是残魄之躯,好死不如赖活啊!” 死亡,有些是人极度恐惧的。 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淡然的。 终归,都是要死的,结局一样,过程不一样而已。 陆长生不去纠结这些事情,开口问道,“大汉现在谁是皇帝?” 赖晓明答道,“刘琪!” “只是他现在也是将死之人,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陆长生眼中浮现一个白净男子,模样倒是不错,只是眼袋有点深,脚下有些无力,一看就是身子有些虚的样子。 刘琪,当年的皇叔刘能之长子,素来喜欢弄花插玉,好攀高雅,向往道家神仙之境。 写得一手好字,描得一手好画,尤其擅长九天仙女春宫图。 这样的一个人,也能当上皇帝,难怪天下会大乱。 “刘琪将死,谁将继位?” “刘寰。” “刘寰?” 陆长生微微一愣,那个喜欢钻宫女裙子的家伙? 那个不学无术,在长安街肆无忌惮的家伙? 赖晓明以为陆长生没有弄明白,便解释道,“现在的确是刘琪的嫡长子刘寰为太子。” “只是刘寰年幼,皇帝刘琪病重,刚开始是由太后垂帘听政,后来北莽入侵,朝政紊乱,兵荒马乱,长公主刘秀珠挺身而出,带兵稳住了局面,且打且退,最终在天河稳住了局面。” “北莽不甘心煮熟的鸭子飞了,重兵压境,意图一举攻克天河,灭掉大汉,吞并整个华夏。虽说我人在北莽,可我一直心系大汉,多次暗中运送物资支援大汉军队。另外不得不说,刘秀珠的确智勇多谋,能文能武,在宗哲、霍无缺等人的协助之下,火烧赤壁,大败北莽军,最终稳住了局面,形成了北莽、大汉两国划江而治的情形。” 赖晓明说得有些口干舌燥,舔了一下裂开的嘴唇,见陆长生并没有给他喝水的想法,便继续说道,“仗打得越久,刘秀珠的名声越盛,虽然太子监国,仍尊长公主摄政。” “大汉虽然暂时稳住了局面,可是朝政依旧紊乱,部分诸侯拥兵自重,不听朝廷指令。世家开始掌权,排斥北人,越发动荡不堪。如此下去,大汉被灭,只是迟早之事而已。” “只是这一次,北莽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之计,退让天河以北八百里的国土,两国罢战,结为友邦之国,唯一的要求只是为幽王耶律雄基迎娶长公主刘秀珠而已。” “嘿嘿嘿,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美人又如何逃得过英雄的掌控呢。” 陆长生有些失神,“耶律雄霸与耶律雄基二人治国打仗如何?” 赖晓明说道,“二人人如其名,一个霸气侧漏,一个雄姿英发,皆是开疆拓土之能者。”https:/ 陆长生眼眸微动,不甘心地又问道,“长公主已经嫁过去了吗?” 赖晓明说道,“我出发从上京来流沙郡之时,只听说大汉提出北莽先退出八百里,一年之后长公主刘秀珠入北莽成亲。” 陆长生问道,“北莽答应没有?” 赖晓明摇了摇头,牵扯得耳朵有些痛,便扭动了下嘴,“听说耶律雄基只答应先退兵八十里,以示诚意。等两个月之内迎娶刘秀珠之后再退兵七百余里。” “至于最终议和方案如何定夺,我来了离阳城,便也不知道了。” 陆长生打开水壶,给赖晓明灌了两口水,“大汉与北莽边界有天险可依,拥有兵马两百万之众,又有宗哲、岳强等悍将,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北莽打得只剩下江南之地了?” 赖晓明咳嗽了两声,“此事我也与孙立均、秦纲等人闲聊过,既然你曾在武王军中,这二人你应该听过吧,现在孙立均乃北莽的刑部侍郎,马上就要当刑部尚书了。而秦纲就是这次陪我一同过来的流沙郡郡守。” “他们都曾在大汉为官,后来投靠了北莽。为何短短六年之内,万国来朝的大汉变成苟延残喘之境,他们有两句话说得很精辟,第一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似乎害怕陆长生随时会杀他,或者问完话之后又将他一人扔在这偌大、空荡、孤寂的老衙门中,赖晓明紧紧抓住说话的机会。 “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是从刘能开始,那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也知道,刘能本来年老体衰,登上帝位不久就驾崩了。而刘琪惰于修身,年少时好色染病,骤然得帝位,便修仙问道求长生。那刘寰更不值得一提了。皇室如此,朝中大臣自然是效仿追随,很快就朝政紊乱,加之天祸频发,民怨四起,动乱不堪。正应了那句话,国运倾泻,盛极而衰。” 陆长生认真地听着,别看赖晓明人品不怎么样,这说话的水平倒还在行,哪怕身受重伤,吊在半空,可是说起事情来倒还条理分明。 “那第二句话是什么?” 见陆长生发问,显然对自己的回答是满意的,赖晓明接着说道,“这第二句便是文官贪财,武将怕死。” “除了刘秀珠、宗哲、霍无缺等少数人,后来进入大汉朝廷中枢之人无不是阿谀奉承、欺上瞒下之徒,后来买官卖官盛行,官场上便越发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别说文官了,连武将也是收了银子卖帽子。还闹出了武状元只是区区二品武夫的笑话来,这样的人去带兵打仗,能打胜仗吗?” 陆长生眼神有些黯淡下来,原本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希望赖晓明只是想刺激他,只是想报复他,这才编撰了一些大汉挫败之语来击溃他。 可是现在,赖晓明已经落在了他手中,无处可逃,便再也没有拿这些事情说假话的可能。 再不济,下次抓几个来犯之敌拷问一番便能验证了。 赖晓明见陆长生不做声,神色有些恍惚,便趁机说道,“陆长生,现在大汉已经不是从前的大汉了。你在离阳城坚守了六年,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既然大汉不来救你,你不如离开离阳城。如果你想投靠北莽,我还是认识一些人的,给你牵线搭桥,绝对不难。” 这时,陆长生怀中的小白突然躁动不安起来。 陆长生腾地站起身来,手中紧握大刀,一股磅礴的杀气顿时弥漫开来,目光坚毅,先前的颓丧之色荡然无存。 赖晓明吓得不轻,“陆长生,有话好说,我也只是建议而已,你可以去很多地方的。” “不要杀我,我还有用的,我还能为你做很多事情。” 陆长生没有理睬赖晓明,而是走到大门口,侧耳倾听。 秋风中,隐约有风铃的声音。 陆长生再无犹豫,刻在骨子里的血脉开始沸腾,大步飞奔向城头。 风铃响,敌来犯,正是人头落地好时节! 大汉虽颓废,山河破碎,大汉军人仍当守土有责,守土尽责。 离阳城乃大汉城池,犯离阳城者,必杀之! 第56章 一把奇怪的刀 陆长生一路飞奔,登上城头,便听到铁蛋的声音响起,“站住!” “这里是大汉离阳城,来者何人?” 声音虽然有些幼稚,却中气十足,看来跟着老铁匠打铁还是能磨砺人的体魄。 跟着陆长生练拳,磨练出了一身胆量。 站在大旗下的柳儿,显得有些娇小,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走一般。 她也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陆长生往城下看去,不由得眉头紧皱。 这一次,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六个人。 有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还有一个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被一个男子牵着。 陆长生的目光停留在中年男子身上。 很普通的一个男人,不高也不矮,略微显得有些壮硕。 可是很多人一见他,便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因为他背上有一把刀。 很古怪的一把刀! 木制刀柄,刀身很宽,像一把扇子一样。 陆长生也是用刀的人,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刀客用这样的刀。 事出反常必有妖,越是古怪的刀,越是有怪异之处。 年轻妇人约莫二十来岁,怀中的孩子应该不到半岁,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哄着。 孩子一哭,妇人便顾不得其他,将本来单薄的衣服掀起,将硕大的胸口塞入孩子的嘴中。 而那个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裤脚上全是泥,身上衣服破烂不堪,比柳儿显得消瘦。 那两个老人,佝偻着背,相互搀扶着,应当是一对夫妻,走起路来颤巍巍的,随时都能躺下的样子。 听到城楼上的声音,城下的人便停下了脚步。 背刀男子仰起头,看向在秋风中摆动的大旗,随即目光落在了陆长生的身上。 “这位将军,我们是平江县刘家庄的村民,因为庄子被盗匪洗劫,粮食被抢了,房屋也被占了,为了保命,万不得已,流落到贵宝地。” “恳请将军打开城门,让我们一家六口入城,保存性命。” 老衙门已有人陆陆续续登上楼顶来看热闹。 这已经成为离阳城中百姓的习惯动作,毕竟每一次热闹,都关系离阳城的生死存亡,都关系自己的身家性命,谁不会关心呢? 一楼屋中吊着的赖晓明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他希望是有人来救他了。 虽然当官的不靠谱,万一那秦纲脑袋一热就,带兵来攻城呢? 希望总是要有的,说不定真来了呢? 所有上楼的人都会鄙夷地看一眼被吊在半空中的赖晓明,然后昂首挺胸地走上顶楼。 在离阳城百姓心中,背信弃义,通敌叛国之人,是要被唾弃的,是要被千刀万剐的。 “原来是平江县的人啊,那可是流沙郡的大县,那刘家庄可是十里八乡富裕的庄子啊。” 众人对平江县并不陌生,至于刘家庄许多人也是听说过的,毕竟离阳城和平江县城离得也不是很远。 “唉,六年了,终于见到外面的人,怎么这样的地方也遭灾了呢?” “兵荒马乱的,盗匪横行,就像当年我们遇到的一样,也不知道那些盗匪到底是真正的盗匪,还是官府假扮的盗匪。” “历来是官匪一家啊,那些下山来抢劫的盗匪还只抢些粮食,抢大户,不杀人不放火。那些官兵假扮的盗匪可凶残得很啊,见人就杀,见粮食就抢,稍微模样端正一点的姑娘就要被他们糟蹋了,实在是禽兽不如。” “看着他们这个样子,老的老,小的小,这一家子逃出来也不容易啊,要不收留他们吧!” “那不行,我们离阳城六年没有和外面联系了,谁知道这些人是真的平江县刘家庄人,还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假扮的呢?” 大家议论纷纷,各抒己见,一时也拿不出个主意来。 城楼下的人见陆长生并不作声,也不开城门,便低头说了几句话,似乎在商议什么。 那老者站了出来,“这位将军,我们真的是刘家庄的百姓。” “我叫刘庆,今年六十二了,一辈子生活在刘家庄,这是我的老婆子,这是我的儿子刘恺,这是我儿媳妇欧阳幂,这是我的孙女和小孙子。” “这一次是牛头山上的盗匪攻破了平江县城,杀了县令李达天,造反了,我们刘家庄也糟了罪,死了很多人。” “幸好我儿子会一些拳脚,带着我们逃了出来。还请将军打开城门,放我们进来,救救我们一家六口的性命。” 老者声音苍老,嘶哑,似乎是在用尽最大的力气在倾诉,在请求。 老衙门上有些心软的人便有些受不了。 潘婶子说道,“都是可怜人啊,我们是被困在了离阳城出不去,他们是好好的家园被人给毁了,回不去了。” “放他们进来吧,我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心里就很酸。” 那边张寡妇也在抹眼泪,“是啊,那个妇人还这么年轻,逃跑的时候衣衫不整,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那些盗匪给糟蹋了。” “你看她袒胸露乳的,还在奶孩子,实在太可怜,还是放她们进来吧。” 独眼郎中钟北点点头,“是啊,这个妇人虽然看不清脸面,可是很白,很大,这孩子倒也不愁吃喝啊。” 王大娘啐了钟北一口,“你个瞎子,看哪里不好,偏偏盯着妇人的胸口看,小心长针眼。” 李瘸子在一旁笑道,“还长针眼?他自己的那根细针都磨成绣花针了。” 身旁的人便纷纷耻笑钟北起来。 幸好钟北脸皮很厚,也不在意这些事情,依旧在王大娘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去瞄几眼那白皙丰硕之处。 恨不得自己变成那妇人怀中的孩子,便能好生吸上几口。 何秀娟这时说道,“都是带孩子的人,他们还带着两个孩子,虽说从平江县过来不是千里迢迢,可也有七八十里路,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是如何跑到我们离阳城来的。” “可惜离阳城早就定下了规矩,外人不许入城。” “当初长生定下这个规矩,大家可是都同意的,现在要是坏了这个规矩,以后就麻烦了。” 大家听得何秀娟这般说,便都拿眼睛看向城头上的陆长生。 定下规矩的是他,如果要改规矩,也得由陆长生来改。 陆长生突然问道,“那盗匪的头领是谁?” 背刀壮实男子开口说道,“只知道那大头领叫黑旋风,手持一柄大斧,力气极大,不可抵挡。其他的头领我们乡下人也不知道这些。” 陆长生又问道,“你们六人,老的步履阑珊,小的还在吃奶,又如何能从黑旋风手中逃脱?” 背刀壮实男子说道,“也是我们命大,我上山打猎回来,在路上遇到了牛头山上的人,便立马赶回家,带着老小逃离。如果慢一步的话,恐怕也遭他们毒手了。” 陆长生继续问道,“流沙郡这般大,平江县周边还有其他城池,那流沙郡比我们离阳城还要近一些,你为何要舍近求远。” 那边老衙门上的百姓一听陆长生这般问,顿时有些警觉了。 是啊,离阳城虽说与平江县不远不近,可是真的要逃命的话,流沙郡府才是最近的,也是最安全的,那里是守卫最严密之地。 刘庆这一家子拖家带口的,独独跑这么远,不去兵强马壮的流沙郡城,偏偏来到离阳城,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 刘恺依旧用平稳的语气说道,“那流沙郡守秦纲,怕盗匪攻城,早已下令关闭流沙郡城门,只许出,不许进。” “北边是吃人的流沙河,南边是无边无际的荒漠,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离阳城逃生。” “而且方才过来的时候,还趟过一条河流,孩子和老人身上都湿了,还请将军开了城门放我们进来,烧火取暖,别让孩子着凉了。” 一番话,说得连刘老太爷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只是不待他开口,陆长生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身上杀气很重,你背后的刀是什么刀?” “杀猪刀!” “你们是大汉人,还是北莽人?” 第57章 杀人,陆长生的骤然出手 问得好! 衙门楼上的百姓内心一震。 大汉人,还是北莽人,这无疑是一条底线,不可逾越的底线。 离阳城一直未曾降过北莽,一直是大汉的城池,离阳城的百姓都是大汉的百姓。 因为离阳城头一直站着一个人,大汉远征军陆长生。 因为离阳城头一直插着一杆旗,大汉旗帜。 非汉人,不得入城。 这是六年来离阳城坚守的底线。 虽然六年来还从来没有汉人进入过离阳城,可是离阳城的百姓,和陆长生一样,都日夜在期盼大汉的援军能来到离阳城。 只要这城下的刘家庄的六人承认自己是汉人,只要他们心中还有自己的坚守,哪怕流沙郡依旧是北莽占据的城池,离阳城的百姓都会承认他们自己人,是汉人。 一旦他们不承认自己是大汉人,那就是北莽人,迎接他们的就不会是城门大开,而是大刀相向。 “我们是汉人!” 年迈的刘庆立即答道。 刘恺也马上大声说道,“我们自然是汉人,哪怕是流沙郡、平江县被北莽占据,我们依旧是汉人。” “我们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是大汉人,这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的血脉,是我们的魂。”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们流在心里的血,都澎湃着华夏血脉的声音!” 越说,刘恺越发慷慨激昂。 “说得好!” 刘老太爷将拐杖敲打着地面,“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们流在心里的血,都澎湃着华夏血脉的声音!” “这才是真正的大汉人啊!北莽亡我大汉之心不死,可是大汉百姓只要还活着一口气,大汉还站着一个人,大汉就不会亡。” 柳儿似乎也被感染了,“长生哥哥,他们好可怜啊,又都是汉人,我们放他们进来吧?” 铁蛋扛着一把和他身高差不多的大刀,这是他爷爷老铁匠仿照陆长生的霸王刀打造的,只是小了些尺寸而已。云九小说 他抬头看向陆长生,只见陆长生脸上并无多少表情。 “我觉得有些不对。” 柳儿立即问道,“有什么不对?” 铁蛋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觉得不对而已。” 柳儿翻了个白眼,“你一个人吃了独食都没有觉得不对,现在你能觉得什么不对了?” 铁蛋没有想到柳儿在这个时候还能记起自己吃了桂花糕的事情,连忙将嘴闭上,看着下方的人。 他跟着陆长生这么久了,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去和女人讲道理。 哪怕这个女人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孩。 有些东西本来就是天生的,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不讲道理,本来就是女人的天性。 一个男人如果要违背女人的天性,那简直就是逆天行事。 当你以为自己有道理的时候,当你绞尽脑汁,用尽词汇,想和女人讲道理说服她时,只会招惹来无穷无尽的烦恼。 陆长生对待女人,一般只有两种态度,要么是自己闭嘴。潘婶子、张寡妇、王大娘、何秀娟等人,心肠都很好,可是有时候唠叨起来,絮絮叨叨,无穷无尽,也是让人头疼的。 只有当陆长生一言不发的时候,她们说完她们自己想说的话之后,便会心满意足、知趣的离开。 陆长生对待女人另外一种态度就是让女人闭嘴。 一刀杀了,女人自然会闭嘴。 因为她想再张嘴哔哔,也没有机会了。 当然,这些被杀了的女人都是想来杀陆长生,想杀离阳城百姓的女人。 如同春十三娘,如同玉莹。 对于这样的女人,陆长生杀起来手中的大刀似乎都要比平日里快一些。 柳儿见铁蛋不说话了,便心满意足地对陆长生说道,“长生哥哥,他们都是大汉人,让他们进来吧。” “那个小女孩比我还小,好可怜啊!” “还有那个小婴儿,一直在哭,会不会是饿的啊,会不会是着凉了啊?” 陆长生眼眸盯着下方,手中的刀柄却一刻也没有放松过。 “站住!” 一声呵斥,陆长生见下方之人又向前走了几步,到了离阳城界碑之地时,陆长生眼眸一紧,整个人便从城头上跳跃了下去。 城墙很高,陆长生落在地上之时,溅起尘土飞扬,地面上有震荡之感。 原来这就是六品巅峰之境啊! 陆长生站起身来,感受刚刚掉落之下的力道,心中有些欢喜。 杀了玉莹,打残了赖晓明,给他带来的力量要比杀掉猛虎周康来得更充沛些。 毕竟周康只是残破之身,体内功力不足一半。 而玉莹和赖晓明都是巅峰之态。 越杀戮,越强大。 果然简单粗暴。 那边刘庆等人见陆长生突然从城楼上跳下来,落在自己两丈之外,吓得魂不守舍,差点跌倒在地。 刘恺一把扶住刘庆,抽出背后的古怪大刀,将小女孩护在身后,同时上前一步,来到陆长生的面前。 陆长生这才看清楚,刘恺手中的刀,的确是一把杀猪刀。 只是这把杀猪刀比平常人用的杀猪刀要大十倍,如同一把巨斧一般。 刀刃锋利,刀尖透着寒光。 “你身上杀气很重,绝对不是普通村民。” 刘恺沉声说道,“我是个屠夫,杀猪宰牛,上山打猎,杀了无数牲畜,身上自然有杀气。” “我在村里,那些疯狗都绕着我走。我要是上山,小一些的大虫不敢与我争锋。” 陆长生看着刘恺的眼睛,“你杀过人吗?” 刘恺面不改色,“杀过!” “打猎时杀过人,后来杀过盗匪。” 陆长生又问道,“你杀过北莽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吗?” 刘恺略微停顿了一下,“杀过!” 陆长生微微点头,“很好。” 刘恺听到陆长生这一句“很好”,顿时脸上有些欢喜的神色。 因为这一句“很好”,便意味着他们可以进城了。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少年就是离阳城主事之人,只要他答应下来,他们就能获救了。 “那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陆长生又点点头,“可以!” “你们可以去死了!” 刘恺心中大惊,他不知道为何陆长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整个过程,他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容不得他多想,因为那柄黑黢黢的大刀已经劈了过来。 一刀之下,气势恢宏,携裹着破空之声,空气都仿佛被停滞,被这一刀劈开。 刘恺顾不得其他,举起手中的杀猪刀便迎了上去。 既然是逃命,谁想杀了他们,就得先问过他手中的杀猪刀。 他没有告诉陆长生,这把杀猪刀在他手中,杀过很多人。 比他杀过的猪还要多。 眼前这个少年的刀很霸道,可是刘恺对自己的杀猪刀很有信心。 一刀之下,便能见分晓,分出胜负。 陆长生,这一刀,没有丝毫保留,砍的方向却不是刘恺。 而是刘恺身后的小女孩! 一个脸蛋脏兮兮,身子消瘦,只有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在四处张望的小姑娘。 无论是谁,都不忍心对这样一个年幼无知懵懂的小女孩出手。 可是陆长生出手了。 因为他看到小女孩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一丝冰冷残酷的笑意。 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也浮现出笑意,有些阴冷,有些阴戾。 第58章 小女孩的诧异,美貌少妇的破绽 一刀劈下,当刀罡之气要落在小女孩头上的时候,小女孩身形一转,便落在了喂奶妇人的身后。 陆长生岂能让她逃脱,刀势未老,刀锋转向,横砍了过去。 这一刀,要是砍中,必然要将年轻妇人和小女孩都砍成两截。 喂奶的年轻妇人这时抬起了头,从散落的头发之间露出了一张脸。 一张很美的脸,很白,面若桃花。 眼睛也很美,天生的桃花眼,媚眼如丝。 谁会忍心杀这样漂亮的女人呢? 何况她身后还有一个这么无辜的小女孩。 陆长生忍心。 他的刀更忍心。 任何想要对离阳城图谋不轨的人,对于他来说,只是他刀下的亡魂。 所以当刀要接近年轻妇人身边时,她桃花眼中露出了疑惑、诧异的神色。 这个男人真的不是人啊。 对于一个喂奶的产妇也能出手,禽兽不如! 于是年轻妇人出手了,她双手推出,迎上了陆长生的大刀。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便有血花落下。 城头上,老衙门中传出惊呼声,尖叫声,哭泣声。 尤其是女人的声音,特别惨烈。 还有柳儿的哭泣声,很有辨识度。 因为他们看到,一个小小的身体,在空中分裂开来。 那是一个婴孩,一个刚才还在哇哇大哭的孩子。 可是在一刀之下,就砍成了两截。 哭声戛然而止。 刘恺挥刀上前,与陆长生霸王刀的余势相抵,感受到一股磅礴之力袭来,便连连后退几步,卸掉了这股力气。 眼见刘凯的身子要撞到小女孩身上,小女孩一巴掌打在刘恺的手臂上,看似能被风吹走的小女孩,竟然一巴掌就将壮硕的刘恺打翻在地。 随即小女孩又是一掌拍向陆长生,将那刀罡之气化掉。 看似随意的两掌,却如同小女孩的明亮无辜的眼神一般,深不可测。 小女孩眼眸中有不屑的神色,“没用的东西,连一刀都挡不住,亏你还夸下海口,能和晴儿大战三百回合。” “你就是个嘴炮,一个废物。” 刘恺嘴角流出一丝血迹,不知道是被陆长生刀气所伤,还是刚才被小女孩一巴掌打在身上所致。 只是他一句话也不敢回,挣扎着爬起来,站在小女孩身后。 小女孩饶有兴致地看着陆长生,“你为什么第一刀要砍向我?”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同情心,没有一点爱心吗?” “我这样无辜、悲惨的小女孩,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同情,被人怜悯,你却用这么大的刀来砍我,你还是不是个人啊?” 陆长生仿佛没有听到小女孩的声音,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大刀上,刀身还有血在流。 宽厚的刀背上还残留着一个东西。 是一截粉红色的东西,只有自己拇指大小。 那分明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小手。 小女孩见陆长生不搭理她,只是看着大刀上的血迹和残尸,便笑起来,“哦,现在就内疚了啊,现在就自责了啊!” “刚才你出手杀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带一丝犹豫的呢?” “难道我不可怜吗,难道我就不值得同情吗?” 陆长生缓缓抬起头,看向小女孩,艰难地开口说道,“你不值得同情,你该死。” “你们都该死。” 声音有些生硬,好像是在强忍着无边的怒火,无边的悲愤。 陆长生眼眸之中,逐渐有猩红涌上。 小女孩一点也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愤怒的陆长生,“我越发好奇了,你说说看,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 “明明拿刀的是刘恺,我们都是老幼妇孺,最具有威胁力的也只有他了,偏偏你就要直接对我出手,而且你连晴儿这个奶孩子的女人也不放过。” 那个叫晴儿的少妇娇声说道,“是啊,你怎么能这么凶残呢?” “人家还是一个喂奶的人啊,你看,刚才那一刀,差点将人家胸口都割破了,以后想喂奶都不行了。” 身后的刘恺偷偷看了一眼晴儿的胸口,饱满,白皙,完全不亚于刚生完孩子的产妇。 可是她的腰肢依旧是那么纤瘦,更显得胸口是那般的突出。 刘恺吞咽一下口水,可是不敢看的太久,连忙将目光看向陆长生。 陆长生将那小小的手掌捏起,随即放入自己的口袋之中,眼睫毛垂下,压住汹涌的猩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小女孩又咯咯咯地笑起来,清脆如同欢快的黄鹂,“你瞧瞧,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想起问我们是什么人了,明明人家都告诉过你了,我们平江县刘家庄的人啊。” 陆长生看着小女孩,“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也不问了。” “这些年,来离阳城的想杀我的人很多,大部分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和来历。” 小女孩看着陆长生,那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你不问其他人,偏偏问我们的来历,是不是想要我们给那小娃娃陪葬啊?” 陆长生握紧了刀柄,“你很聪明,可是聪明的人向来死得早。” 小女孩问道,“我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我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根本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你为何会这般果断的出手,而且一出手就盯着我。” 陆长生感觉体内的煞气开始涌动,“你们的确做得天衣无缝,在寻常人看来找不出任何破绽。只是铁蛋觉得不对劲,我也觉得不对劲而已。” “然后我试探了一下,便发现了破绽。” 小女孩瞪大眼睛,“你说,发现了什么破绽?” “以后再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也好改进,做到天衣无缝。” 陆长生不介意在杀人之前多说几句,因为他感觉体内的煞气有些控制不住,需要一些时间来引导一下。 杀戮变强是他的特异之处,可是沉重冷静才是他还活着的根本原因。 “刚开始时只是感觉,后来当我问话时,我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他们答复之前,眼光都要朝你的方向若有若无地扫过一下,虽然停留的时间很短,又不很刻意,我就感觉不对劲。因为无论是刘庆还是刘恺,他们年纪、辈分都要比你高,没有必要这么做。”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才是当中的主事人。” “一个这么小的女孩,便是主事之人,那就证明了一点,其实你根本就不小了,你稚嫩的外表掩饰了你的真实身份。” 小女孩挥出一掌,打在刘庆的头上,刘庆猝不及防,脑袋和老婆子的脑袋碰撞到了一起,顿时脑袋破裂开来,两人抽搐了几下就咽气了。 “没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身后的刘恺退后一步,生怕小女孩出手杀他。 小女孩没有理会刘恺,继续问道,“这些没用的废物,坏了我的好事,死不足惜。” “可是晴儿呢,她可是一直站在后面,头发也遮住了脸,又根本就没有出声,你为何也会这么残忍地直接对她下手?” 陆长生看了一眼那个美貌的少妇,她依旧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衣服还是敞开的状态,白皙,饱满,动人心魄。 男人都喜欢这一种,都想看一眼。 一眼便再也转不动眼睛了。 估计老衙门上的独眼老郎中钟北一直在死死地看着吧。 或许钟北在想着什么时候给她扎一针,看看她胸口如此肿胀,查询一下是不是里面有毒液,需要拔脓。 医者仁心,钟北宁愿以身试毒,帮她吸毒也是情理之中。 晴儿挑了挑桃花眼,上前一步,水蛇般的腰肢扭动,带动上方沉甸甸的有些晃荡,有些让人眼花。 白花花,红点点,谁吃谁躺板板。 “陆长生,我还在喂奶啊,你也舍得对我下手啊。我能有什么破绽?” 陆长生盯着她的眼睛,“你就是最大破绽!” 晴儿微微一愣,“我的身子这么好,这么诱人,你可知道,多少人倾家荡产也想要投入我怀抱,多少人宁愿死,也要和我春宵一刻,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是破绽了?” 老衙门上的钟北终于忍受不住,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她的确是破绽!” 王大娘拍了钟北一下,“瞎嚷嚷什么,吓我一跳,” “快说,什么破绽?” 钟北鼓足勇气说道,“她的那里实在太大,太白了!” “一般的女人没有这么大的,没有这么白的。至少离阳城里就没有过。” 何秀娟、张寡妇、潘婶子,哪怕是王大娘都在心中默默衡量了一下,虽然心中不甘,的确也比不上,便都用白眼剐了钟北一眼。 钟北并没有理睬这些女人们想杀人的眼神,继续大声说道,“她的这么大,这么白,可是怀中的孩子一直在哭!” 何秀娟是带过孩子的人,顿时想明白了,开口说道,“对啊,那可怜的孩子一直在哭,抱在怀里也在哭。” “那就证明一点,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在奶孩子,她不是孩子的母亲,她根本就没有奶!” ps:今天竟然是七夕节,感觉有点慌,怎么办? 第59章 出手,骤变,柳儿 小女孩白了晴儿一眼,“你啊,就是喜欢浪,总是把衣服敞开,却让他们看光了。” 晴儿扭着腰肢,娇声说道,“艳儿姐姐,我哪里是浪了,是这些臭男人喜欢看啊。” “你说我这样的身子,要是裹得严严实实,自己也憋得难受,他们也望眼欲穿不是。” “我这是在做好人,行善事啊。不过,他们也只是能看而已,我岂是他们能轻易得到的女人呢。” “艳儿姐姐,你看那城楼上的那些人,大都是些糟老头子,可是他们看我的身体,两眼放光,可是一个个流口水呢?” 城楼上的老头们一个个面有赫色,纷纷转过去。 连李瘸子都举起了拐杖,以示清白。 王大娘气得不行,用手拍了一下钟北的大腿,“瞧你这德性,瞎了眼,还喜欢闹腾。” “看什么看,你看了有用吗?就你那细针啊,扎半天,那骚娘们还以为挠痒痒呢!” 钟北又急又气,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回,便低头说道,“也不细啊,磨一磨也就好了。” 王大娘啐了一口,“磨什么磨,连那条黑驴都不如。” 见众人都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王大娘脸一红,连忙解释道,“我说的是拉磨磨豆腐。” “那头黑驴还是肯出力的。” 大家深以为然,那头黑驴的确肯出力,连城里的野狗都怕了它。 老铁匠见城楼上的铁蛋转过身来看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铁蛋,滚下来,和我回去打铁去。” “这些娘们的事情,你不要看了。” 铁蛋没有做声,依旧盯着城楼下的陆长生。 战斗,才是最好的练功。 尤其是看陆长生战斗,是最好的教学。 铁蛋的目标从来就是陆长生,怎么能错过每一次学习的机会。 陆长生感觉体内的煞气又逐渐进入了经脉之中,自己的状态进入了一种舒适的境界,便开口说道,“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名被晴儿称作“艳儿姐姐”的小女孩开口说道,“陆长生,你就这么想杀我们?” “你也不问问我们的来历了?” “你可知道,我们真的只是进城而已,并不一定要杀你,说不定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陆长生没有做声,回应她的是一刀,一刀捅了过来。 很直接了当的一刀,便要捅入艳儿的身体。 在陆长生的心中,虽然刘恺的杀猪刀看起来很夸张,很唬人,其实只是虚有其表而已。 真正的威胁来自艳儿和晴儿。 他不知道她们的来历,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很显然,她们不是来离阳城做善事的,她们这样处心积虑,唱出这样的戏来,必定和秦纲他们一样,想要杀陆长生,想要屠离阳城。 谁想害离阳城,那便要捅。 “姐姐!” 晴儿一声娇呼,一掌打在了刘恺的背后。 刘恺察觉到了不对,正想跑,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飞向了前方。 迎面而来的一把刀,比他的杀猪刀还要黑的刀。 刘恺有些后悔了,他不该的答应晴儿来陪她到离阳城走一趟的。 如果不是贪图晴儿的美色,贪图她丰硕的胸脯,他现在还能扛着自己的杀猪刀,一刀一刀割掉青青河边草。 而现在,当黑刀穿透自己身体的时候,就只剩一朵菊花随风飘摇。 可惜啊,后悔永远是无能者的叹息。 接着刘恺的尸体挡住了陆长生突然的一刀,艳儿一掌挥出,将刀锋打偏,转身便来到了晴儿的身边。 晴儿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软鞭。 软鞭如灵蛇一般,走着曲线,袭向陆长生的手臂。 艳儿早已没有了初时的顽笑模样,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中露出谨慎的神色。 一掌接着一掌连续拍出,身子不退反进。 她与晴儿的修炼方式大不相同。 晴儿擅长的若即若离,忽远忽近,飘忽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看似人人能上,可是却又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尤其是一条软鞭,神出鬼没,不知道多少英雄好汉葬身于她的软鞭之下。 原本这些英雄好汉,都想用短鞭来征服晴儿。 如同刘恺一般,学了一身本领,贪图晴儿的美色,光看如何解渴,必然要近身,入身,日久天长方能征服,方能展现男人的气魄。 然而晴儿最是了解男人的,她知道男人的需求,知道男人的欲望,更知道男人一旦得到了,便不会再珍惜,不会再追随。 因此不到一定时候,不到自己的意图得到满足之时,她是不会轻易交出自己身体的。 有些男人就是贱,明明被吊着,明明知道自己是备用的,却依旧前赴后继的扑上去。 晴儿这个时候,便将他们的心勾得死死的,哪怕用鞭子抽他们,他们也舍不得走。 既然舍不得走,为了爱情献身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刘恺的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晴儿以软鞭远程攻击为主,而艳儿的武艺,则与晴儿大相径庭。 她更喜欢用外表迷惑他人,趁人不注意之时,便发动突然袭击。 以她只有四五岁小女孩的身体,幼稚的脸庞,没有人会对她提高警惕,没有人会对她有戒备之心。 更多的是怜悯,是疼爱,是可怜。 尤其是面对她楚楚可怜,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时,更多的人是想给她以安慰,给她以关怀。 谁又能想到,这个四五岁小女孩,其实已经是成年人了。 她只是修炼了一种古怪的功法,导致身体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返老还童的现象。 当然,像她们这种身份的人,绝对不会将希望寄托于用外表迷惑。 她们都有自己的杀手锏。 艳儿的杀手锏便是力道,便是掌劲。 当她看到陆长生的大刀又携带着浑厚的刀罡之气袭来时,她便蹂身而上,一掌拍向陆长生的胸膛。 与此同时,晴儿的软鞭也到了陆长生的腹部。 软鞭周身带刺,尖端带刃,杀伤力极强。 陆长生一脚踢在软鞭上,左手一拳迎上晴儿的手掌。 比起那条如同毒蛇一般的软鞭,陆长生对晴儿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掌,更为慎重。 因为这一掌未到,他身上的衣服,头发已经向后吹扬起来。 好大的力气! 好强悍的掌法。 陆长生与她对了一掌之后,身子便朝后倒退了出去。 艳儿呵斥一声,“晴儿,缠住他,速战速决!” 晴儿一听,那手中软鞭一抖,便一化为二,一手一条,同时追向陆长生的要害之处。 这两条软鞭,如同两条长腿,紧紧地将陆长生夹在中间,堵住了他的前进后退之路。 这正是晴儿的本命功夫。 不一会,陆长生身上的衣服,便有出现数道破裂之处。 只不过陆长生穿着黑色衣裳,看不出伤势有多重。 而那艳儿的掌法越发凌厉,隐约有霹雳之声响起,让陆长生不得不挥刀回防。 那艳儿有些忌惮陆长生手中的霸王刀,只能趁着陆长生与晴儿纠缠之时,便抓住破绽,上前一掌,击在陆长生的后背之上。 让艳儿有些心惊的是,她素来以力气大见长,往日里这一掌劈下,就是树木也可以劈开。可是打在陆长生身上,如同打在铁石上,只是让他身形摇晃一下。 也不知道陆长生的身体是怎么锻造的,会如此强硬。 就在这时,艳儿寻到了一个机会,因为晴儿的一条软鞭已经缠住了陆长生握住大刀的手腕,另一条软鞭刺入了陆长生的腰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艳儿化为一道残影,化掌为剑,便要刺入陆长生的后背。 她那瘦小的手掌,指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三寸长,宛如利刃一般,刺了进去。 很硬! 然而再硬的也是血肉之躯,依旧被指甲刺穿了! 艳儿正要发力,只要再刺入三分,就能抓住陆长生的心脏。 到时候将心脏抓破,哪怕是大罗神仙降临,也救不了他陆长生的性命。 就在这时,陆长生突然拔腿向前,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将艳儿锐利的指甲给抽了出来。 “晴儿,快撤!” 艳儿感觉到了不对,因为陆长生身上一股强烈的弑杀气息席卷开来,那是一股她从来未见过的煞气。 晴儿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将一条软鞭从陆长生的腰间拔了出来,又挥向陆长生的脖颈。 她本来想将陆长生的大刀给卷脱手,谁知道陆长生的手腕如同铁钳一般,将她的软鞭死死地夹住。 不得已,晴儿只得放弃一条软鞭。 听到艳儿的呼叫声,晴儿看到了双眼通红,浑身是伤,狂奔而来的陆长生。 如同恶魔一般扑向自己。 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怪物啊,受伤这般严重也还不死? 艳儿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往城楼方向跑去。 陆长生正要追赶,却发现握住大刀的手臂被紧紧拉住,回头一看,是艳儿抓住了晴儿放弃的软鞭,而这一条软鞭的另外一头正死死地缠在陆长生的手臂上。 “啊!” 陆长生朝天怒吼,一声咆哮,用力一扯,艳儿整个身子便飞了起来。 艳儿借力飞过去,快到陆长生身边时,骤然变成的指尖,便割向陆长生的眼睛。 陆长生抬起手臂,抵挡在身前,“噗嗤”一声,五道指尖便刺入了胳膊之中。 等的就是这一刻,陆长生反手一捞,便抓住了艳儿的手臂。 只要落入他的手中,便再也逃脱不了了。 谁知,如同抓住了一条水中的泥鳅一般,陆长生只感觉到滑溜溜一片,手中便抓了个空。 艳儿不仅人小,身子也小,迅速往后撤去。 一条软鞭挥来,缠住了艳儿的头发,一把将她拉了回去。 女人,打架的时候总有弱点。 她们的长头发,便是最容易被攻击的地方。 “艳儿姐姐!” 晴儿一声惊呼,便看到陆长生拉住艳儿的头发,将她掼倒在地,一脚踏在她瘦小的胸膛上。 随即一把大刀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变化来得太快,晴儿根本就来不及去救。 这时,晴儿看到城头上的两个人影,便踩着墙砖踏了上去。 铁蛋怒喝一声,“下去!” 手中大刀便向晴儿迎头砍去。 晴儿一停顿,凌空一掌将铁蛋打飞在墙上,身子便在空中失去了依靠,就要掉落下去。 手中软鞭一挥,卷住了柳儿的脚,将她往城头下拉。 柳儿的身影便如同风筝一般,坠落下去。 “柳儿!” 一声尖叫,何秀娟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不要命地朝城门口跑去。 两道身影先后从城楼上掉落下来。 “砰!” 尘土飞扬! 第60章 杀戮,交易,规矩 “柳儿!” 无数声惊呼响起,有观望的老人,有城头上捂着胸口挣扎着爬起来的铁蛋,有一路哭得撕心裂肺跑出来的何秀娟。 还有一个声音,宛如野兽般咆哮,相当恐怖,那是陆长生的声音。 陆长生披头散发,双眸猩红,宛如魔神降临。 他抬起脚,用力踩了下去。 脚下的艳儿“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本来细小的身子,已有大半被踩入了泥土中,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肋骨,也不知道还有气没有。 “不!” 晴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看到了被踩入泥土中的艳儿,吓得魂飞魄散,这是她相依为命的姐姐。 两人虽然不是亲姐妹,可是自小便生活在一起,可以说晴儿是由艳儿带大了,两人之间感情极深。 一路颠簸求生,多少次死里逃生,后来被人看上,加入了一个神秘的组织,才开启她们一段崭新的人生旅途。 她如何能想到,原本以为一个简单的任务,会让自己丧生于此。 陆长生这一脚很用力,艳儿应该伤得很重。 可是让晴儿有些绝望的是,陆长生将大刀插入地上,刀锋朝下,对准艳儿的小脑袋。 仿佛如同军队中的行刑者一般。 只要陆长生刀柄一松,那大刀便如同狗头铲一般,将艳儿的脑袋铲断。 从此阴阳两别,永不相见。 “陆长生,不要,不要杀我艳儿姐姐!” “只要你放了艳儿姐姐,我什么都答应你。” “包括我的身子。” 晴儿将裙子脱下,露出洁白的身子,丰满,动人。 她的容貌已经极为美艳,上半身如此动人,可是下半身却更具诱惑。 双腿笔直,修长,富有弹性。 那凹陷之处,动人心魄,让人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这样的一个女人,谁也抵挡不了。 陆长生看了一眼,眼中没有丝毫感情,“穿上你的衣服,否则你死的时候,连件陪葬的衣物都没有。” “你这样的女人,只会让我觉着恶心!” 晴儿一愣,她如何能想到,眼前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竟然这般无情,这般无动于衷。 她慌忙套上衣裙,“陆长生,凡事好商量。” “你不喜欢我的身体,我们还可以做其他交易的。” “只要你放了我姐姐,一切条件由你开。” 陆长生扭动了一下脖子,紧握刀柄,“我说过,你们要给那个无辜的婴儿陪葬的。” “先是她,然后就轮到你。” “你也不用着急,人总会死的,你们是姐妹,总有一个要先走。” 晴儿感到绝望,“陆长生,我们是青龙会的,你应该知道青龙会是世上最大,势力最强的刺客组织,你杀了艳儿姐姐,会受到世上刺客无穷无尽的追杀,刺杀。” “青龙会里面有很多比我们境界要高许多的人,根本就不是你能抵挡住的。只要你放了艳儿姐姐,我愿意补偿你,答应青龙会再也不来找你。”云九小说 陆长生嘴角挂着血迹,浮现出残酷的冷笑,“当年流沙郡的兵马也是这么说的,桃花山上的春十三娘也是这么说的,那清风山的赖晓明还是这么说的。” “如果我怕死,如果离阳城的百姓怕死,我们就不会还坚守在这里。如果我们会被胁迫到,我们就不是大汉子民。” “是你们来挑事的,是你们要杀我们的。我们大汉子民讲究一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犯我大汉者,必杀之。” 晴儿听到陆长生脚下的艳儿发出微弱的呻吟,便知道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陆长生,算我求你了。” “我给你十万两银子,这是他们花钱买你人头的银子,我都给你。我还可以加钱给你。” 十万两,一个人头,价格倒还不错。 应该是秦纲他们出的价钱吧,这一次他们也是豁出去了。 冒着离阳城事件外传的风险,去寻了最大的刺客组织青龙会来刺杀陆长生。 这就是官府啊! 陆长生摇了摇头,“银子可以买肉,在我这里却卖不了性命。” 晴儿看向陆长生,下定决心,咬牙将手中软鞭一拉,便将一个身影拉到身边。 是柳儿! 柳儿身子耷拉在晴儿的腿边,满头都是泥土,鼻口中全是血。 还活着! 她从高高的城楼上摔了下来,竟然还活着。 或许是坠地之时,晴儿用软鞭拉了一下,缓解了下坠的力道。 或许是柳儿自己命大,还留着一口气。 柳儿艰难地抬起头,“长生……哥哥……” 晴儿用手抓起柳儿的脖颈,“这是你们离阳城的人,也是你所说的大汉的人。” “你一个人保护了离阳城六年,保护了里面的百姓六年。陆长生,你也不想看到这个小女孩死在你的面前吧?” “我和你交换,一人换一人,我放了她,你放了我艳儿姐姐。” 陆长生瞪大猩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晴儿,“你在胁迫我?” 晴儿第一次对男人感觉到害怕。 这么多年来,男人一直都是她的玩具,玩物而已。 她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玩弄于胸脯之上。 男人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隶而已,需要的时候用一下,不需要的时候一脚踢开便是。 可是眼前这个少年,让她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不仅仅是他那不怕死的精神,不仅仅是他打不死的武功,不仅仅是他视美色如粪土的性格。 而是他身上的那股气势,那股令人胆战心惊的煞气。 仿佛被那双猩红的眼睛盯上,便被恶魔压着一般,再也无法逃脱。 求生的欲望在攀升,理智战胜了恐惧。 晴儿一手提着柳儿,“我不是在胁迫你,我是在和你交易。” 陆长生说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晴儿狠心说道,“如果你不答应,那这个小女孩就得死。” “你已经杀死一个小婴儿了,这一次又害死一个小女孩,这就是你所谓的大汉精神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坚守吗?” “陆长生,你这个大汉远征军,就是这样对待自己国家的百姓吗?” 陆长生身子摇晃了一下,抓紧刀柄稳住了身子,“那个婴儿不是我杀的,是你杀的,你将他抵挡在身前,撞上了我的刀。” “柳儿也是被你杀的,杀人偿命,你也必须得死!” 看到陆长生有些发狂的样子,晴儿说道,“你不要逃避了,明明是你一刀砍下来的。如果你不来砍我,我也不会将孩子抵挡在前面。” “你滥杀无辜,已经错了第一步了,你还要害死这个无辜小女孩吗?” “她又做错了什么,她为什么就不能活下去?” 晴儿有些撕心裂肺了,因为她看到艳儿的脸色越来越差,如果还不救出来,恐怕就会变成一滩死尸。 柳儿听得很清楚,虽然她受伤很重,身上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五脏六腑也不知道有没有移位。 可是她还活着,她便知道自己的处境。 “长生哥哥,不要管我,杀了她们!” 晴儿捏紧了柳儿的脖颈,让她说不出话来,“陆长生,这个女孩和你一同站在离阳城头,一同站在那杆旗帜下,很显然是你很重要的人。” “你就要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让她们活下来,有这么难吗?” 活下来,有这么难吗? 是啊,谁不想活下来啊。 可是,谁又能活下来呢? 陆长生摇了摇头,丹田之中的煞气冲击得越发厉害,不仅在丹田之中胡乱冲撞,而且在经脉之中不断挤压,不断冲刷,似乎想要冲破身体。 而且,最为致命的是,那股煞气已经冲到他的脑海之中,让他很愤怒,极度愤怒。 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里面喊道,“杀,杀了她!” “她们是坏人,是坏女人,他们杀了孩子,还要杀柳儿,杀了她们,为柳儿报仇。” 另外一个声音又在喊道,“她还是个孩子啊!” “救救孩子!” 自己一刀下去,艳儿人头落地,柳儿的脖子也会被扭断。 她才六岁啊,她还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她还答应了那个道士,等一年之后,要进入龙虎山,要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时,城门打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跑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跑,“柳儿,柳儿……不要杀我的孩子!” 是柳儿的母亲何秀娟。 跑到近处时,或许看到了柳儿的惨状,何秀娟腿一软,便跌倒在地,“柳儿,你不要死啊!” “求求你了,放了我的孩子,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她要是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晴儿大声说道,“你不要求我,你去求陆长生,只要他放了我姐姐,我便放了你孩子。” 何秀娟看向陆长生哭泣道,“长生,救救柳儿。” “她和你最好了,一天到晚就想着往城头上跑,给你送东西,她可是把你当亲哥哥啊!” 陆长生看了一眼脚下奄奄一息的艳儿,又看着晴儿手中提着的柳儿,脑海中两个声音已经剧烈地吵了起来。 离阳城里的百姓已经走了出来,潘婶子和张寡妇搀扶起何秀娟,劝道,“大妹子,当年离阳城定下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 “你这样做,让长生为难啊。” 何秀娟哭得身子都瘫软在潘婶子身上,“我知道规矩的,离阳城的人不能被胁迫,被抓了被杀了,各安天命。” “可是,柳儿是我的孩子啊,是我的命啊!” “没有柳儿,我也活不下去了。” 张寡妇陪着抹眼泪,“我们也心疼柳儿啊!” “可是规矩定下来,这六年来,都是这样做的,也有人被抓走,也有人被杀了,可是就因为这条规矩,我们还活着,我们离阳城还在啊!” 离阳城能在北莽流沙郡坚守六年,是因为有规矩的。 没有规矩,没有规则,很多人不能活下来。 其中一条规矩就是:大汉离阳城,可战死,不换俘,永不降! 离阳城,可以被屠杀,不能被打败! 第62章 风云再起,吞噬北莽国运 “咔嚓!” 一声轻微劈裂声音在祭祀殿天元宫中响起。 正伏倒在人面蛇身造物神巨大雕塑下祈祷的北莽三十六州府的白袍祭祀纷纷抬头,看向站在高台上的大祭司。 一身红袍的大祭司面对着造物神,身子微微摇晃。 他手中的蛇形权杖上拳头大的珠宝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缝,隐约有云雾的气息从中流逝而出。 与此同时,造物神手中的巨大夜明珠的光芒也黯淡了一些。 “哇!” 一口鲜血吐出,喷洒在蛇形权杖的珠宝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如同一盆水浇灌在燃烧的铁炉上。 鲜血覆盖龙眼上的裂缝,将其紧紧堵住。 夜明珠又重新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来。 可是如果有人看的仔细,仍然能看出来,夜明珠上的光芒与先前还是有一些微弱的不同。 “伟大的造物神啊,我们是您最虔诚的子民,我们按照您指引的方向前行。” “汉国已经只剩下半壁江山,我们北莽大军跨过天河,便能踏平中原大地,所有天下的人类,都将成为您的信徒。所有的信仰之力都将用来供奉您。” 大祭司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一千年了,北莽被大汉压制整整一千年了。” “这一千年来,我们的子民被驱赶到苦寒之地生存。我们辛苦养育的牛羊,要源源不断地供奉给大汉。我们最强壮的北莽勇士,要跪拜在大汉贵族的脚下。” “现在,轮到我们北莽人翻身了,这方世界将成为我们北莽统治的世界。” “大汉,已经成为过去。未来,属于神圣的北莽,属于伟大的造物神。” 大祭司举起权杖,珍宝的光芒与人面蛇身雕塑手中的夜明珠交相呼应,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蕴含着浑厚纯净的元气,洒落在三十六位白衣祭祀身上。 白衣祭祀们纷纷举起双手,闭上眼睛,迎接浑厚纯净元气洒落在自己身上。 纷纷虔诚地地祈祷,“未来,属于神圣的北莽,属于伟大的造物神。” 祭祀仪式结束之后,红袍大祭司坐在高高的白玉台上,朝下方虔诚的白衣祭祀挥手致意。 待所有的白衣祭祀走出天元宫,红袍大祭司便头一歪,栽倒在白玉台上。 “大祭司!” 一个满头卷发的老者快步上前,扶起大祭司的头,将一粒黑色药丸放入其口中,手掌紧贴大祭司的咽喉和胸膛,慢慢地将药丸化入体内。 过了好一会,大祭司才缓过来,伸手要去拿红袍遮住头。 满头卷发的老者握住大祭司洁白如玉的手,看着他像骷髅一般干瘦的头颅,“大祭司,这里没有外人,你不需要遮掩的。”https:/ 大祭司声音很是虚弱,“我的老朋友,幸好有你这位神医在我身边,否则我这口气就回不来了。” 满头卷发的老者便是北莽最负盛名的神医乌云。 他是上次大祭司受伤之后,便被北莽皇帝耶律霸基请来给大祭司疗伤治病的。 乌云拍了拍大祭司的手,“你为北莽付出太多了,也是该休息一下了。” 大祭司摇了摇头,“还不够啊!” “北莽从部落到立国以来,被大汉压制了千年。到了如今,终于有机会当上主人,有机会统治这片广袤无边的疆土,现在只差那最后一步了,我如何能休息啊?” 乌云看着大祭司干瘦的脸,露出的颧骨,触碰着他婴儿一般洁白透明的手,感慨道,“是啊,北莽走到今天实在不容易。” “想当年,我们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各大外族,各大国度欺负,压榨,视我们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将我们的子民当做奴隶一般使唤,随意杀戮。在大祭司的带领下,我们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这片神圣土地上的主人。想一想,当初的苦难还在眼前呢。” 大祭司眼中看向造物神巨大雕塑的阴影,“不是我的带领,是神圣造物主的指引,我只是伟大造物神门下的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只有在她的带领下,我们紧紧跟随她的步伐,才有今日的荣光。” “另外,也是北莽百姓的幸运,出现了两位无与伦比的王,一路开疆拓土,一路治理国家,才能有这太平盛世。” 乌云正要说话,这时门口传来恭敬的声音,“陛下驾到!” 从天元宫大门口走进一人,只见此人身材甚是魁伟,五十来岁年纪,身穿龙袍,未戴皇冠,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大步朝前,龙行虎跃,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乌云连忙起身,正要下跪,“草民乌云,拜见陛下!” 原来来人正是北莽国的皇帝耶律霸基。 耶律霸基还在两丈之外,便伸手一抬,“乌云大师无须行礼,你是朕专程请来医治大祭司的神医,见朕不跪,出入皇宫无须通传,这时朕早已下令了的。” 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乌云只感觉一股浑厚的元气之力在自己身下,让自己根本无法跪下,只得站立行礼,心中暗暗想道,都说皇帝耶律霸基乃一代明君,朝政清明,国家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有千古一帝之相。 谁又能想到,耶律霸基的武功竟然也如此的高深,实在是文治武功,千年一遇啊。 耶律霸基快步来到大祭司身旁,握住大祭司的手,“大祭司,我方才知晓你身体有亏,这才匆忙赶过来,你现在感觉如何啊?” 大祭司看着耶律霸基,挤出一丝笑意,“陛下,你日理万机,国家也正在紧要之时。我一个即将去伺候伟大造物神的老头了,不能耽误你宝贵时间啊。” 耶律霸基说道,“大祭司,你才是我北莽国最紧要的事情啊!” “你本来身体有旧伤,这次为何还要强行启用真元,用精血来弥补龙眼上的细微裂缝呢?” “到时候我再用五千童男童女的鲜血来弥补就是了。” 大祭司说道,“我要下人们不准告诉陛下,可是他们还是不听啊。” “不过既然陛下来了,我便得将此事和你说,今日龙眼上突然有细微裂缝出现,乃国运泄露之兆,陛下务必引起重视。” “现在我们北莽攻下大汉指日可待,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啊。” 耶律霸基神色坚毅,目光如炬,“大汉已经同意将长公主刘秀珠嫁给我兄弟耶律雄基为妃,只待刘秀珠跨过天河,便是大汉灭亡之际。” “大局已定,绝对不会有所变化。” 大祭司说道,“陛下和幽王兄弟齐心,所向披靡,大汉皇室腐朽不堪,战场上的事情我并不担心。” “我现在担心的国内啊,我刚才与用精血补住龙眼上的裂缝,与造物神通灵,感觉到了国内的一个变数。” 耶律霸基有些诧异,“国内?” “现在北莽疆域都太平稳定,哪怕有些反贼在小打小闹,掀起不起什么风浪的。” “大祭司,你看到的又是什么变数呢?” 大祭司的目光投向人面蛇身的造物神,“这一次和我上次看到的一样,还是张时修用十年寿元强行启用窥天卦看到的那个场景。” “只是这一次,不仅仅是大汉的大旗还在飘扬,而且有人在北莽的疆域内开始吞噬我们北莽的国运!” 耶律霸基吃惊,“在北莽的疆域内吞噬北莽国运?” “这怎么可能?” 大祭司说道,“当年我们布下遮天大阵,瞒过了张时修,才将不可一世的大汉武王打落,才有我们北莽出头之日。” “可是天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为变数。” “变数就在我们北莽疆域,陛下务必引起重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陛下当将蝼蚁踩死,将星火浇灭,将变数覆灭,方能成就北莽万世基业。” 耶律基霸站起身来,沉声说道,“传令下去,立刻召集文武百官,金銮殿上朝,商议巡察四方之事。” “乌云大师,请你务必医治好大祭司,无论用多少贵重的药材,无论用多少性命,都要医治好大祭司。” 看着耶律基霸匆匆离去的背影,大祭司颇为欣慰地对乌云说道,“杀伐果断,这才是北莽皇帝雷厉风行的本色。” “张时修啊张时修,你都已经一百多岁了,你已经耗损了十年寿命,你怎么就还不死呢?你要是不死,我怎么舍得咽下这一口气呢?” 第63章 天煞孤星 “我估计还能再活五年,希望能看到大汉再度强盛之时啊!” 张时修夹起一粒花生米,丢入口中,嚼了两下,就着一口酒,眯着眼睛,似乎极为满足。 此时的张时修完全不像龙虎山的老天师,更不像朝廷司天监的监正,而像一个在小酒馆中自斟自饮的糟老头子。 “老监正,你这个样子,至少还能再活五十年。” 宗哲喝了一碗酒,脸膛有些红,看样子是喝了不少酒。 张时修这一次并没有劝阻宗哲喝酒,毕竟客人来他司天监,还自己带酒来,他自然不会做那等惜酒不喝坏风景之事。 “不行喽,天命所定,自有油尽灯枯之时,哪里还能活这么久?” 宗哲脸膛虽红,眼睛却明亮,“我看你鹤发童颜,血气虽衰,元气却浑厚,怎么会只有五年的寿元呢?” “而且你们龙虎山不是有些手段能续命,点上七星长明灯,应该还能续上个十年八年吧。” 张时修只是笑了笑,身后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俯身给二人斟满了酒。 宗哲无奈地说道,“天正,你好歹也是未来的司天监监正,以后这里可是你的地盘了,如何能劳烦你给我们斟酒呢?” 书生模样的男子正是是司天监的少监张天正,也是张时修的二弟子。 张天正约莫三十岁的样子,虽然也姓张,却不是龙虎山的嫡系。 至于如何拜入张时修门下,有很多种说法。 有人说张天正其实是张时修的私生子,一直养在外面,等到了张天正成年之后,张时修便寻了个机会将张天正接到身边,当了自己的弟子。 也有人说,张天正的父母逃难之时,将张天正生在了野外。 当时张时修正见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大作,以为有妖物现身,便前去探视。 发现在一棵倒塌的大树之下,有一对年轻夫妻的尸体,而妇人的怀中,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应当是大树被雷电风暴击倒,砸在了年轻夫妻身上。 为了保护孩子,妇人用身子挡住大树,自己殒命,却保存了婴儿的性命。 虽然大雨倾盆,可是雷电引发大火,有一股气流四四方方地将周遭环绕,让婴儿身上没有一滴水,也没有一点火。 张时修大为惊奇,以为这婴儿乃天道正气护佑,便将他命名为天正,送给当地一家无儿无女的农户养活,那农户恰好姓张,便用了张天正的名字。 待张天正为这对农户养老送终之后,张时修又将他接到司天监,当上少监。 另外一种说法就有些不靠谱了,说张天正是龙虎山创道仙人张道陵转世。 论起辈分,还要比张时修高许多辈分。 因此张时修才对张天正这般好,一身本领悉数相传。 而且在大家的认知当中,张天正必定是要接张时修司天监监正之职的。 至于未来上不上龙虎山,能不能当上掌教天师,为未可知。 不过这些说法,无论是张时修,还是张天正,都不置与否。 要是有人刨根问底,就笑问道,“你猜?” 张天正斟满酒,便又站在张时修身后,“宗老将军与老师饮酒,畅谈国事,我做弟子的自然当持壶布菜,这才是礼数之道。” “况且,老师是监正,我是少监,都是为朝廷效力,没有未来监正,也没有地盘之说。” 宗哲说道,“天正,监正这般的性格,怎么会教出你这种稳重儒雅的弟子呢?” 张时修说道,“宗哲,你别管他了,天正是个读书人,追求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和你这种粗鄙的武夫不是同一种类型的。” 宗哲愣了一下,感觉张时修的话有些古怪,又找不出由头来,便问道,“我今日过来,一是得了几坛好酒,临安城里能陪我喝几坛的,也只有你老监正了。二是我在府上躲了几日,竟然没有人来找我麻烦,我打听到你也安然无恙地回来,便想问你,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本来为困住逃不掉了,结果却让我冲了出去。” 张时修喝了一口酒,白眉一抬,口中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能发生什么事情呢,就和我们当时预想的一样,我寻到了刘秀珠,问了一句话而已。” 宗哲凑了过去,“长公主怎么说的?” 张时修说道,“刘秀珠说她是自愿的!” 宗哲瞪起大眼睛,“怎么可能?” “她素来是恨死了北莽,恨死了耶律雄基,怎么可能答应嫁给他?” “她贵为大汉长公主,手中有成千上万条北莽蛮子的性命,她到了北莽之后,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 “我曾经问过她与北莽议和之事,她告诉过我四个字,不死不休!” “哦,我明白过来了,肯定是太后逼迫她的,这大汉天下,唯有太后能左右她的想法,也唯有太后能控制她。” 张时修淡淡地说道,“夏雨荷当时也在。” 宗哲一愣,“太后也在?可有当面对质?” 张时修喝了一口酒,“夏雨荷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所以刘秀珠亲口说了之后,我又探了一下她体内的情况,并没有她们夏家的毒蛊。” “夏雨荷虽然厉害,可是刘秀珠的性子很是刚烈,如果她本人不答应,以死相拼,夏雨荷也奈她不何。” 宗哲眉头紧皱,想到了一点,“监正,你是说……她准备深入虎穴,孤注一掷?” “太危险了,你怎么不阻止她?” 张时修抬头看向天空,有几颗零散的星星在闪烁,“我只是个糟老头子,只不过是朝廷一个闲散衙门的监正而已。” “我能坐在这里喝酒,能从慈宁宫中出来,夏雨荷她们已经算是给了我一点老脸了。” “你宗哲,也不过是大汉的一个将军而已,空有杀敌之心,可是掌权的是皇室。你以为他们真的不知道是你宗哲在闯宫?你以为高松那阉人看不出你的武功?” “只不过是相互不撕破脸皮,日后好相见而已。” 宗哲听到张时修这番话,便感到有些沮丧。 有时候,他感到很憋屈,空有报国之心,却无力使上。 自己虽然不如张时修这般老迈,可是也年过七旬,又不是龙虎山道士这种修身养性之人,说不定走得比张时修还早。 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过河,还能不能去长安城走一走? 宗哲抓起酒坛,便往口中灌起来。 张天正见宗哲如此喝酒,恐宗哲伤了身体,便要上前相劝。 张时修伸手在空中点了一下,“让他喝吧,他心中难受,不喝点酒,恐怕憋出心病来。” “天正,那北边又升起了一颗星辰,若隐若现,我看得眼花,你且去看看是什么星宿?” 张天正走到观星塔边沿,仔细观望,随即低头沉吟一番。 “老师,此星尚且微弱,可是煞气十足。它在北部天狼星的强大光晕之中,竟然能屹立不倒,倒是有些奇怪了。” 听得张天正这么说,张时修也站起身来,走到张天正身边,仰头观望,随即又掐指算起来。 宗哲灌了一通酒,也好奇地来到二人身边,“看啥呢?” “天天看着几个破星星,能看出花来啊!” “来,继续喝酒。” 张时修突然伸出手,在宗哲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宗哲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宗哲这个性子,可管不了这么多,“老东西,你搞什么?我打破你的……” 张时修原本淡然的眼眸中,有惊喜的神色,“那颗星辰,孤立而不屈,受打压而不倒。” “在天狼星强大的威压之下,依旧能傲然挺立,还能夺走天狼星的一些光泽,那便是夺走了北莽的国运。” “太好了,此消彼长,大汉国运较之北莽,便又增长一丝,大汉之幸啊!” 宗哲揉了揉肩膀,脑中的酒气还有些懵,“那是颗什么星?” 张时修眼眸中有光,“煞气逼人,孤立于世,唯有天煞孤星,方有如此勇猛果决。” “武冲,我让你西行取经,你真的寻到了那座城池,找到那个大汉扛纛之人了吗?” 第64章 无边荒漠萧萧下,取经人入荒漠 “啊……呸!” “张时修这老东西不当人子啊,诓我来西行取经,说去什么流沙之地,寻那域外城池,这鬼地方全是黄沙,铺天盖地,哪里有什么城池?” “什么大汉扛纛者,老子连那个字都认不得,屌了个球,扛屌者还差不多!” 武冲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头往里面缩了缩。 上方匍匐在地的骆驼感觉被大光头顶得不舒服,便挪动了一下身子,可是那大光头又往里面顶上来。 骆驼感觉再挪动就要被黄沙吞没了,便只能强忍着。 因为它感觉到了下方的大光头有些愤怒,一旦他愤怒起来,自己便要遭受拳头了。 这几日,拳头的滋味并不好受。 这个大光头很是暴躁,和以往其他行路的客商大不相同,动不动就是一顿暴打。 进入荒漠才第五天,就遇到了沙暴。 这让武冲的心情越发暴躁。 听着上面“呜呜呜”风沙吹过的声音,感觉整座沙丘似乎都在移动,武冲哪怕再暴躁也不会冲出来骂人。 他只是暴躁,又不是傻。 这个时候冲出去骂人,除了吃一脸沙子,就会被沙尘暴淹没。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外面的风才逐渐小了一些。 武冲从沙子中钻了出来,抖了抖身上,感觉浑身上下都是沙子,连鼻子耳朵里也都进了不少沙子。 “呸呸呸!” 吐了几口沙子,武冲便往上面走去,听到下面传来一声痛呼,武冲感觉脚下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便伸手往里面一抓,提出一个人来。 是个女人。 虽然沙尘覆盖,抖动之后,依旧能看出是跟着武冲进入荒漠的柳青。 “可有受伤?” 柳青连忙说道,“并不碍事,老爷只是碰到了我的手臂而已。” “老爷,你喝口水漱漱口。” 武冲接过柳青递过来的水囊,咕噜咕噜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沙子还是有不少。 又喝了几口,这才将水囊递给柳青。 柳青只喝了一小口,便将水囊收了起来。 在这荒漠之中,水才是最珍贵的,比黄金还珍贵。 在驼队中,每日的水都是按人头分配的,当天喝完了便没有了。 前面已经有人在吆喝,招呼大家启程。 这支驼队的领头人是王老大。 王老大五十多岁,个子不高,模样干瘦,唯有一双锐利的鹰勾眼睛能让人看出他的不一般。 毕竟能带领五六十人的驼队进入无边荒漠,没有很强的能力,在吃人的荒漠中是活不下来的。 至于王老大的真实姓名是什么,他又是什么来历,无人知晓。 大家能知道的是,王老大六年前就来到了双岔镇,干着进出荒漠的生意。 开始是跟着其他的老大进荒漠,后来那些老大有些没有走出荒漠,有些年纪大了,一身的病,也就金盆洗手了。 于是王老大便成了领队人。 他坐在驼队最前方的骆驼背上,用手放在额头上,仔细观看四周的情况。 沙暴虽然过去,可是那些黄沙还没有完全落下,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很压抑。 最让人头疼的是,荒漠无边无际,本来就没有多少参照物可供人记忆。 沙暴一刮,还将原本的道路都覆盖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有经验的领队,来查探方向了。 王老大查看了一会,对身边一个看起来有些呆的少年说道,“泉蛋,告诉大家,再走两个时辰,就在前方过夜了。” 呆呆少年姓张,名叫泉蛋,据说是因为家乡有一口温泉,水很烫,可以煮熟鸡蛋,便因此取名。 张泉蛋转身,扯着嗓子喊道,“都注意喽!” “两个时辰之后,前面落脚!” 驼队缓缓地走动起来,在荒漠中走出一条蜿蜒的黑线。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骑着骆驼前行的,毕竟在荒漠中,一匹骆驼的重要性要远远超过一个人。 骆驼可以载货物,可以驮人,可以在沙暴来临的时候充当临时的庇护所。 而荒漠中的一条人命,有时不过是路途中的一具骸骨而已。 无人认识,也无人收拾。 王老大骑着骆驼走在最前面,张蛋牵着缰绳走着,脚下的黄沙很软,踩下去就能没过脚背,所以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否则就会陷进去。 荒漠之中,除了沙暴,吃人的还有流沙! 有时候看起来像一座山丘一般的沙子,一脚踩下去,连着骆驼和人都陷进去了。 越是挣扎,陷得越快。 你想伸手去抓住东西,手中只有一把黄沙而已。 如果没有救援,便只能随着黄沙一步步陷入流沙之中。 渐渐地被吞噬,然后消亡。 随即荒漠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 有经验的人才能分出哪座沙丘是可以走过的,而哪座沙丘又暗藏杀机。 王老大的目光向身后,这支驼队虽然是临时组成的,龙蛇混杂,不过目前为止,大部分还是听从指挥,没有出来闹事之人。 毕竟在这荒漠之中,大家是出来求生的,是来寻宝的,不是来找死的。 王老大的眼眸微眯,眉头便皱起来。 他看到靠后的队伍中,有一个身躯高大魁梧的大光头骑着一匹骆驼。 或许是大光头身体过于庞大,骆驼走起来有些吃力,脚踩入黄沙之中,陷得有点深。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这个大光头骑着马,悠哉游哉喝着酒,啃着囊,而一个女人在牵着缰绳,步履蹒跚地朝前走。 牛有道! 王老大认识这个大光头,据说是从长安城里出来的,以前是当和尚,后来弃佛从道。 只是光头上的戒疤一直消不掉,看起来还是像一个和尚。 一个酒肉和尚,一个无耻的和尚。 王老大只是在柳青身上稍作停留,便转过头去了。 作为领队,他并不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哪怕作为男人有些看不过去,那就转过头不去看就是了。 这一趟走荒漠,他是来挣银子的,不是来多管闲事的。 尤其这种夫妻之间的事情,谁管谁倒霉。 王老大不管,不代表其他人不管。 武冲看着眼前的一个年轻人,挡在自己的骆驼前面。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长得一脸正气,腰间别着长剑,哪怕在荒漠中走了这么多天,这个年轻人的服饰依旧很干净整齐,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 很显然,这个年轻人应当是出自名门正派的人。 “找事?” 武冲低头看向年轻人,多年的经验,让他能感受到年轻人眼眸中的忿忿之色。 年轻人虽然眼中有忿忿之色,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修养,“在下武当派第三代弟子王野。” 武冲摸了摸大光头,武当派还是有些来头的,“有事?” 王野毕竟还年轻,哪怕修养再好,遇到这么个和尚,说话这么冲,便有些忍受不住了,“她是你妻子?” 武冲点点头,“是的。” 随即补了一句,“你想要?” 柳青的脸色瞬间就红了。 而王野的脸庞呈现鲜红色,显然是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你下来,让她坐上去。” “她的脚已经磨破了,身体也很虚弱。你身强力壮,又是个大男人,可以自己下来走,让她坐骆驼。” 武冲不为所动,“你们武当派的掌门是武林盟主??” “还是你家里有人是坐金銮殿的?” 王野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武冲冷哼一声,“管得这么宽!” 第65章 冲动的惩罚,光头的愤怒 年轻人,总是心怀正义,总是热血沸腾,总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因此,便有些冲动。 尤其是武当派的弟子,素来以匡扶正义、心怀天下为己任,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侠义行。 年轻人,冲动,武当派弟子,结合在一起,便是个正义之士。 一个正义之士,如何能见得一个身上有伤的女子,在无边荒漠中,深一步浅一脚地牵着骆驼往前走。 连一口水都要省下来,给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喝。 而这个男人身强力壮,却一步也不肯走,骑着骆驼,还喝着酒啃着囊。 对身边温顺的女人不仅没有和颜悦色,反倒是挑三拣四,连声呵斥。 是个男人也看不惯啊。 看不惯,便会有冲突。 有冲突,便会有冲动的惩罚。 于是一个人影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黄沙之中。 随即顺着沙丘滚落下去。 一声惊呼,一根长鞭甩出,卷起掉落之人,便精准地将人给拉了上来。 上来之人愤怒不已,正要上前拼命。 “师弟,不得造次。”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拼命的男子只得停下来,眼中依旧是愤怒的神色,却是武当派的三代弟子王野。 “师兄,这秃驴好生无礼,你帮我教训他。” 王野的师兄叫张友,入门比王野早许多,年岁也大一些,留着两缕长须,颇有些韵味。 张友对王野说道,“师弟,你不是他的对手。” “还不退下。” 武冲看了一眼张友,“鞭法倒不错,别人是痛打落水狗,你倒是勇救落沙鸭啊!” 王野如何能忍受,又提着剑要冲上去拼命。 张友将王野拦在身后,“不要冲动,我来应付!” “这位兄台,似道非道,似僧非僧,不知是出自哪座大庙,或是来自何方道观?” 武冲斜眼看向张友,“想打架?” “还是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出头?” 张友眼眸中隐约有怒火,不过他毕竟多活了些年头,比王野稳重许多,“在下武当派张友,既然与阁下身处一支驼队,也算有缘。” “我师弟所说,并无不实之处。你堂堂大好男儿,岂能让一个女流之辈牵绳步行。又对她打骂相加,这如何是男儿作风?” 柳青畏惧地看了一眼武冲,连忙说道,“没关系的,都是我自愿的。” “只要老爷好,只要老爷开心、舒服,我做什么都可以。” 旁边围观的人纷纷朝武冲投来鄙夷的目光。 这样的大光头,怎么能娶到如此贤惠的妻子呢? 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这般打骂,士可忍孰不可忍。 只是许多人畏惧武冲的强悍,只好用目光向武当派的两位正义之士表示支持。 武冲嘴角一扯,冷笑一声,“武当派果然不愧是名门正派,你们的掌门何不群照顾师娘十二年,当真是一脉相承啊!” “人在江湖,你们倒是秉承何不群的教诲,开始照顾他人的老婆,实在是可歌可泣,可笑至极啊。” 一席话,不仅王野脸色如血,张友这般有定力的人也忍不住抽出了手中长剑。 因为这一次,武冲打的不是王野的脸,骂的不是张友的人,而是他们的师长、武当派的掌门何不群。 何不群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为人谦虚和睦,善交朋友,在江湖上有“君子剑”的名号。 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是,何不群在掌教师父因为骤然离世,未立下接班人,几位师叔大打出手,争夺掌门之位。 何不群横空出世,在师娘的鼎力支持下,打败师叔,成功夺得武当派掌门之职。 后来何不群为了感谢师娘之恩,便终身不娶,伺候孝顺师娘苗小花,竟然还生出一个女儿,堪称江湖传奇。 听得武冲对他敬重的师父出言不逊,脾气再好的张友也忍不住了,只见他脸色一沉,手中长剑指向武冲,“我不知道阁下为何对我武当派如此有成见。” “我本想行善事,结善缘,奈何阁下咄咄逼人,辱我尊长,那我便只能为民除害了。” 武冲一乐,“为民除害?” “老子不偷不抢,不搞大师娘肚子,不接受北莽封赐,也能算得上是害虫了?” 王野与张友并肩,“师兄,此人有些古怪,拳头力气很大,我们一起杀了这胆敢辱我师门,污蔑掌门的狗贼。” 张友点头说道,“也好,此等恶人留在世间也是祸害,师父让我们下山办事,我们顺道惩恶扬善,也不算辱没师门。” 柳青开口说道,“二位武当大侠,我夫君待我很好的,我喜欢走路,喜欢牵绳,这是我的家事,还请二位大侠不要干涉。” 张友已经蓄势待发,岂会就此收手,“这位娘子,原本是你的家事,我们看不惯他的做派而已。现在他辱我师门,此仇不报,我们还有何脸面于世间行走。” “还请这位娘子让开,我只要他一条腿,也算给他一点教训,以后不会再出言不逊。也让他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 听得去劝是柳青的最大的优点。 也是她能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柳青捡起包袱,走到骆驼身后,“那你们动手吧,可别伤了骆驼。” 围观人群差点惊掉大牙。 这个妇人开始还苦苦相劝,现在直接是让他们开打了,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转念一想也说得过去,遇到了大光头这般的人物,受尽折磨,日子自然是极为难熬的。 如果有人将这大光头杀了,能将她解救出来,她现在还算年轻,未必不能寻个好人家嫁了,也能过上好日子。 接下来便有一场好戏上演了,武当双侠大战邪恶大光头,想想都很激动。 只是看戏的人群对接下里的场面并不是很满意。 因为太短了,太快了。 就好比兴致冲冲去勾栏中喝酒听曲耍乐,结果片刻后垂头丧气地溜了出来,实在让人不痛快。 只有两招。 很简单粗暴的两招,就有尸体躺在了黄沙中。 先死的人是王野,他被一拳打中了脑袋,顿时红得、白的、黑的、绿的都涌了出来,连眼珠子都爆了出来。 张友见识不好,转身就要逃。 大光头又是一掌将他的身子打进了黄沙之中。 乾坤大摔碑手! 如同打桩一般,将张友打了进去。 “唉,武当派的人还是这么不经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武冲拍了拍手,似乎还不过瘾,便对周边围观之人喊道,“还有谁!” “还有谁看我不顺眼的,还有谁想要出头的,趁着我现在心情好,一起上。” 众人大惊,做鸟兽散! 看热闹就好,怎么能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呢? 这大光头实在是太凶残了,惹不起,惹不起。 这时,前方又传来张全蛋老鸭般的嗓音,“王老大说了,不要打斗闹事,抓紧赶路,这一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武冲看向王老大的身影,远远的和他对视了一眼,便对柳青说道,“这王老大倒是有趣的人啊!” “好了,现在你也不用走路了,把他们的行礼和骆驼收拾一下,走吧。” 柳青仰头看向武冲,原本高大的身躯越发巍峨,“老爷,你杀他们两个,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武当派的人吧。” 武冲看了一眼逐渐被黄沙淹没的两人,“我和他们无仇无恨的,只是他们上来挑事,我才出手教训他们。” “当初北莽入侵之时,还未过天河,何不群便向北莽效忠,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死,这样的门派该不该灭绝啊!” 柳青这才明白为何武冲对王野和张友下了死手,一出招便是杀招。 “老爷,这里人多嘴杂,武当派又势大,恐怕你杀了王野、张友的事情瞒不住,到时候武当派会来寻仇啊。” 武冲看向柳青,“你有什么好点子?” “将这里的人都杀了?” 柳青不做声,做决定的人是武冲。 武冲笑了笑,“你别小看了这支驼队,那王老大就是个厉害的角色。” “还有啊,有人喜欢出风头,有些老乌龟埋得很深啊。” “对了,你说荒漠中有马匪,怎么一直没有遇到啊?” 柳青脸色一变,“老爷,你可别往那个方向想啊。” “这荒漠中的马匪可比其他地方的劫匪要凶狠百倍,而且来去无影,跑荒漠中的人可都是烧高香不要遇到他们。” 武冲摸了摸大光头,眼中有笑意,“小马儿出来溜达溜达,也能活动一下筋骨啊!” 第66章 交易,离阳城 夜晚的荒漠有些冷。 柳青烧起火,喂好骆驼之后,便来到武冲身边。 “老爷,他们的包袱里有金子,还有肉干和酒。” 武冲只接过酒,仰头喝了一口,酒倒也不差,能在死后给他送酒喝,看来张友和王野也是死得其所了。 “肉你吃吧,我吃饱了。” 柳青连忙咬了一口肉干,还没来得及吞下,想了想,只是撕下一条下来,又将剩下的包起来,放入包袱当中。 武冲瞥了一眼,“怎么不吃呢,我们的干粮不缺的。” 柳青小口地吃着肉干,轻声说道,“虽然目前还是不缺,不过得未雨绸缪啊。” “这无边荒漠,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去呢?” 武冲说道,“先前王老大不是说再走个十天半个月就能走出去了吗?” 柳青说道,“哪有这么简单的,要是真的能这么顺利走出去,也不叫无边荒漠了。” “王老大这是在安抚人心呢。每当大家走疲惫了的时候,王老大便会说快了,再走个十天半个月就能走出去了。他是在给人希望,让大家能跟着他的脚步坚持下去。要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去,恐怕人心就不稳了。” “就像小时候我父亲带我远行,每次爬过一座山,我就会问父亲,后面还有多远。父亲总是会说,爬过下一座山就到了。可是每当我爬过下一座山时,还是没有到达目的地,我便有些生气,不想走了。” “老爷,你知道我父亲怎么对我做的吗?” 武冲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柳青突然会和他说起这些事情,而且说的是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还有些不习惯。 毕竟他自幼习武,后来入了禁军,屡屡立功,一路当上了禁军统领,绝大部分时间都和血气方刚的男儿在一起。 “柳一刀揍了你一顿?” 柳青微窘,随即展颜一笑,“我父亲从来不揍我。” “每次我走累了的时候,我父亲就会背我,或者给我一块糖。” 武冲有些弄不明白,便摸了摸光头,“不是说女大避父吗?” “你都能跟着柳一刀翻山越岭了,他还背你啊?” 柳青忿忿地说道,“什么女大避父,都是那些读书人心里不干净想出来的事情。” “我自幼死了母亲,是我父亲一手带大的。穿衣洗澡都是由我父亲动手的,无论父亲去哪里走镖,也是要带着我走。” “还女大避父,难道女儿大了父亲都要去上吊吗?” 武冲没有女儿,便不接这话,只顾喝酒。 与其想这些情感的复杂事情,他更愿意和人打一架,更愿意喝酒。 尤其是和女人谈这些事情,他更嫌麻烦。 他喜欢一手交银子,一道取真经。 最好双方不要说话,保持一种安静祥和、舒适的氛围。 柳青见武冲不做声,便识趣地不再往这个话题说下去。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她逐渐摸到了这个粗犷汉子的性子,知道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需要自己做什么。 名义上自己是他的妻子,实际上连个仆人的身份都没有。 “老爷,刮过沙暴之后,荒漠中的夜空明亮了许多啊!” 武冲抬头望向天空,“还不就是这个鸟样,乌漆嘛黑的,那些星子闪得让人心慌。” “也就那些糟老头子神神叨叨的,喜欢看着星子算来算去。他娘的,我素来是不信这些的,结果还是上了他的当,吃了他的亏。还白白垫了几坛好酒进去,越想越肉疼啊!” 柳青见武冲说话有些自言自语,经常能听到他说些什么“取经”“大吊”“糟老头子”之类的话,听得莫名其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都有自己的过往和追寻的未来。 “荒漠里的沙,飘到夜晚便成了星空!” “每个人死后,都会化作一颗星星。也不知道父亲是哪一颗星星,会不会看到我呢?” “还是不要看到我吧,如果他看到我现在这般处境,恐怕又会难过的。” 柳青想着心事,感觉到身子有些冷,便双手环抱膝盖,将身子缩紧一点。 “给,喝两口,暖暖身子。” 武冲将酒囊递了过来,柳青感觉心中一暖,便接过来。 “少喝点,别都喝光了。” 听到武冲这般说,柳青叹了口气,有些时候,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喝了两口酒,的确暖和很多。 武冲接过酒囊,对柳青说道,“这床毯子够宽,你来这边睡。” “你别着凉了,还要我来照顾你。我和你说,我可不习惯照顾人,要是你病了,就自己走出去。” 柳青本来还想坚持一下,可是今晚的荒漠实在太冷了,哪怕生了堆火,运功御寒,还是感觉寒气侵体。 于是柳青朝武冲身边靠近,抓住毯子的一角。 武冲将脚伸了过来,柳青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武冲说道,“抱着脚睡。” 原来是这种要求,柳青无奈地抱着武冲的脚,发现他的脚和身子有些不一样,脚冰冷得很。 像他这般武功高强、内力浑厚的人,脚也会冷? 柳青怕自己稍微一犹豫,便会惹武冲不快,于是将他的脚放在自己怀中,用自己最温暖的胸怀给他暖脚。 武冲感觉很舒服,随即坐了起来,“看够了吗?” “难道要看到天亮?” 柳青一惊,便朝身后看去,骆驼后方走出两个身影来。 “王老大?” 来人是王老大和张泉蛋。 王老大依旧是那张千年不变的脸,而张泉蛋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如同影子一般,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三步之外的距离。 “牛有道,你倒是很会享福啊?” 武冲瞧着王老大,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七情六欲来,“你来享受一下?” 王老大说道,“你的女人你自己用,我无福消受。” 武冲说道,“那你来干什么?” “是给武当派的人报仇?还是想试试我的拳头硬,还是你的脑袋硬?” 王老大并没有被武冲的话给激怒,“武当派的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惹上你是自寻死路,我绝对不会给这些人报仇,犯不着。” “当然,我也不是来挑衅你的,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个事情。” 武冲觉得王老大虽然面无表情像个僵尸一般,可是说话比武当派的正人君子说话要好听许多,直来直往,便说道,“什么事情?” 王老大说道,“明日之后,便会进入无边荒漠中的弑杀之地。此处有一座废弃的城池,有人过来寻宝,有人过来逃难,也有人是过来寻找那绿洲。” 弑杀之地,武冲听柳青说过,是生存与死亡并存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规则,除了杀戮。 谁更强便能生存下去,否则只有死亡。 王老大继续说道,“其他的人我不担心,唯有这个地方偶尔有一股马匪经常出没。” “我能在无边荒漠中活下来,自然有保命的手段,一般的马匪我也能应付得了,只是近日出现了一个悍匪头领,据说一杆长枪,所向披靡。我想一旦遇上那个悍匪头领,想请你出手。” 武冲咧嘴一笑,“我交了银子给你,便是要你护送我们出无边荒漠。现在倒好了,我还要给你们卖命。无论如何,都亏得慌啊!” 王老大说道,“既然是商量,那就是有商有量。” “如果碰到那个悍匪头领,你出手,无论胜负,你们二人交给我的银子我悉数退还。” 武冲说道,“你还不算小气,不过那悍匪既然这么厉害,我要是打不过他,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王老大又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过以你的武艺,哪怕打不过,他们要想杀你,也绝非易事。” “不过,你既然对我开出的条件不满意,你可以将你的要求说出来,看我能否做到。” 武冲突然心中一动,“这无边荒漠中,可有个什么地方叫流沙之地,可有什么城池还有大汉人在驻守?” “你要是能告诉我这些消息,要我出手也不难。” 王老大眉头微皱,“无边荒漠处处是黄沙,可还真没有听说过什么流沙之地,这周边之地都是北莽占据了,也没有听说过还有大汉人驻守的城池。” 武冲有些失望,挥挥手说道,“既然不知道,那就没得谈了。” 王老大也是个干脆利索之人,见武冲不肯答应,转身便要走。 这时张泉蛋开口说道,“无边荒漠的西北处有一州府,大汉时原本是叫凉州,后来北莽占据之后,北莽皇帝将此处给耶律雄基作为封地之一,改名为幽州。” “幽州有一河,名为流沙河;河边有一郡,名为流沙郡。” 第67章 疯狂的流沙郡郡守 流沙郡,郡守府。 又从府衙中拖出了两具尸体。 大家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只是战战兢兢地做自己的事情,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来。 连看门的守将,也将背挺得笔直,目光不断巡察四方,显得忙碌而充实的样子。 因为这是五天里,死的第八个人。 郡守秦纲已经有些失控了! 容易生气,容易暴怒,容易情绪失控。 像极了每个月那几日见红的女子。 只是女子见红,只是祸及家人而已,而郡守出现这种情绪,对于整个府衙,对于整个流沙郡来说,都是一种灾难。 因为一旦出现这三种情况,便会有人人头落地。 死的莫名其妙,又无处伸冤。 而且郡守秦纲这段时间根本就无心政务,一味喝闷酒解愁。 只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今日又有人撞上了刀口,被秦纲给杀了。 那个收拾地上血迹的下人,因为手脚哆嗦,又被他给一刀捅了。 “还没有到绝境,你何必如此狂躁?” “孙立均都还能够稳如泰山,你怎么能如此自暴自弃?” 墙角处的阴影发出一声叹息,看着原本儒雅高大的秦纲,手中提着酒壶,面露憔悴之色,不由得开口劝道。 秦纲一听,顿时大声说道,“他是堂堂刑部侍郎,已经开始主持刑部事务,马上就要当上刑部尚书了。一旦此事遮掩不住,他上下疏通打理,还能逃过一劫,我呢?” “我只有死路一条啊!” 阴影说道,“也未必!” “北莽皇帝耶律霸基此次做出如大的动静,已经有数十名朝廷高官人头落地,此事只要沾上一点,便是谁也逃不脱的。孙立均如此老练之人,岂会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不管不顾呢?” 秦纲冷笑一声,“弃卒保帅,历来是上层人物的手段而已。” “我就是那颗迈过了天河,却最终被抛弃的卒子啊。” “这一次皇帝耶律霸基如此震怒,凡事牵涉到影响国运之人、之事,但凡有蛛丝马迹,立马抓捕入狱。略加审讯,便开始大肆杀戮。” “你想想,我们这些当官的,只要上任一个月,谁没有点见不得光的事情啊?当初大汉司天监的老监正,那龙虎山的张时修曾说过,这天下的官啊,上了七品的,闭着眼睛杀都不会杀错。当时我还不服,嘿嘿,到了我自己当官了,还真他娘的就是这么回事!” 秦纲露出些许癫狂的神情,素来以儒雅面目见人的他,也开始口吐脏话。 “这天底下,最脏的就是当官的,我这些年为了爬上来,踩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我心里不清楚吗?不说别的,上个月为了保住四大家族之一的薛蛮子,我们就睁眼判了冤案,将原告打成被告,将受害人一家四口都给判了斩立决。你说,我做过的事情,随便拿出一件事情来,是不是都够我们的脑袋砍十回的了?” “有时候做梦的时候,我都梦见他们的冤魂来找我寻仇。” 阴影的声音有些嘶哑、低沉,“一将功成万骨枯,历朝历代当官的那个不是这样?” “你不杀人,就有人要杀你,你不害人就有人要害你。身在官场之中,你不站队,要么就被人踢出队伍,要么就被其他的队伍的人给宰掉,腾出位子来。” “成王败寇,你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船,手上沾满了鲜血,那就没有后路了。要杀就继续杀,要冲就想继续冲。” 秦纲眼中有些茫然,“我也想冲啊,我也想当更大的官啊,而不是待在这个偏远的郡府。” “可是现在,大祭司通过造物神,看透了未来,看到了有人在北莽的疆域中破坏了国运,皇帝震怒,连夜召开朝会,整顿朝野。还派出了四方巡察使到各州府,郡县,连乡镇村落都不放过,务必一查到底。皇帝下了死令,牵涉到国运一事,无论查到哪一级,无论查到谁,都要查个底朝天,杀个几万人都不足惜啊!” “四方巡察使马上就要来了,我这里的事情便再也遮掩不住了。” “现在我只有死路一条,除了喝酒等死,我还能做什么呢?” 阴影的声音骤然提高了,“蝼蚁况且偷生,何况你堂堂郡守。” “事在人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有希望。” 秦纲喃喃说道,“希望,希望,当初你告诉我流沙郡数千官兵是希望,可以屠杀离阳城,砍了陆长生的人头,可是我手下的官兵都死了,这个缺还一直隐瞒不敢上报。” “后来你又告诉我桃花山的人是希望,可是那春十三娘的尸体在离阳城门口当了花肥,桃花山上的人都像瞎了一眼,一个人也不敢下山来报仇,却将我们派去的人给杀了。” “还有那猛虎周康,那可是真正的九品高手啊,他们吹嘘说是七脑尸丸无所不能,可是他与陆长生拼死相杀,看到那杆大汉旗帜却突然觉醒,反而将焚香谷的公孙玄给反杀了,这找谁说理去。” “呵呵,还有那清风剑神赖晓明,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亏孙立均还说为了请他出山,耗费了巨额的费用,让我从赈灾的款项中拨出来垫付。结果呢,他的女人被陆长生将胸膛给打碎了,他自己四肢被砍断,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我的性命也丢在哪里了。” “还有,还没有完。我又听你的建议,冒着巨大的风险,去请青龙会的刺客来杀陆长生。结果呢,结果呢,陆长生还在,离阳城还在,可是那些银子他们却拿走了。” 看着越发癫狂的秦纲,阴影叹了一口气,“是我们低估了陆长生,此人杀气太重,血煞太浓,境界提升又如此迅猛,根本就不是用寻常境界等级可以衡量的。” 秦纲大声说道,“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大祭司手中的龙眼突然裂开,国运外泄,必然是陆长生,必然是他将那把杀猪刀矗立在界碑之外二十丈,还有那一句‘“大汉远征军,武王麾下陆长生,今日为大汉开疆拓土二十丈!’所引起的。” “二十丈,呵呵,区区二十丈,竟然能影响北莽国运。那北莽占据大汉万里疆域,怎么就还没有将大汉灭亡呢,怎么就没有将所有汉人都屠戮掉呢?” 阴影又是一声叹息,“这不仅仅是二十丈啊,而是一人一刀,扛着大汉旗帜,在北莽的国土中,开疆拓土二十丈。这种意义,不仅仅是疆土上的意义,而是精神上的进攻,是国运上的吞噬!” “大祭司看得很透彻,耶律霸基这么重视是明智的,一旦这种精神破土重生,一旦华夏千年传承被唤醒,北莽势不可挡的攻势便会被阻挡,便会被反攻。无论是大祭司,还是耶律霸基,还是北莽朝野上下,谁都不想看到这种局面的。” 秦纲又喝了一大口酒,将空酒瓶扔在地上,“说了这么多,还是空谈啊。” “你说的希望在哪里,总不能盼望着陆长生突然暴毙吧,总不能祈祷天降火雷,将整个离阳城烧毁吧。”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声音,“报!” “四方巡察使已到幽州!” 秦纲闻言,跌坐在地,两眼无神,仿佛魂魄被抽走了一般,口中喃喃说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第68章 打破规则,陆长生的抉择 “不会完!” “还有机会。” 阴影的声音有些尖锐,似乎看到秦纲如此萎靡不振而心生痛楚。 秦纲坐在地上,茫然无措,“还有什么机会?” “四方巡察使都已经过来了,马上就能发现问题,我的人头马上就要落地了。我还能做些什么?” 阴影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还有三条路可以走。” 秦纲抬头看向阴影,“哪三条路?” 阴影说道,“上策就是将陆长生杀了,将离阳城屠戮了,所有的证据便没有了。” 秦纲摇了摇头,“这上策只是幻想而已,我们目前已经没有资源做这等事情了。连孙立均都不派人过来,可见他已经做了割离。” 阴影说道,“中策便是与那四方巡察使疏通关系,上下打点,让其瞒而不报。” 秦纲说道,“皇帝已经下了死令,要一查到底,这个时候谁还敢顶风作案。” “四方巡察使个个位高权重,岂会不惜命?” 阴影冷笑一声,“只要是个人,就会有贪欲。有句话说得好啊,风浪越大,鱼越大!” “只要我们给得够多,找到四方巡察使的贪欲点,或者能寻到他的把柄,自然能为我们所用。” 秦纲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次四方巡察使身份保密,出行保密,我们也是四处打探,才能知道他进入了幽州,这么仓促的时间之内,我们如何能寻到他的把柄,又如何能接近他呢?” “这中策恐难以实施。” “那么,第三策是什么?” 阴影的声音越发阴戾,“第三策是下下之策,却也是一锤定音之策,如果此策做得好,便能给我们留下充足的时间,让我们能再寻个机会杀了陆长生,屠了离阳城。” 秦纲精神一震,站起身来,“如何做?” 阴影阴冷地说道,“一个字,杀!” 秦纲一愣,“杀?杀谁?杀了四方巡察使?” “这……” 阴影说道,“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那个过来发现问题的人。” “在其他郡府、县乡将其杀了,四方巡察使便不会来流沙郡,哪怕上面追查下来,也能给我们留下一些缓冲的时间。” “杀不了陆长生,可是杀一个四方巡察使,我们还是有些暗中力量可以动用的。” 秦纲沉默下来,眼眸看向窗外,内有坚毅、狠毒的神色。 “陆长生啊陆长生,你竟然逼得我秦纲出此下策啊!” “我恨不得食你肉,啃你骨,寝你之皮!” —— 陆长生淡淡地说道,“我的肉很糙,我的骨头很硬,我的皮很厚,你怎么还是喜欢缠着我呢?” 看着怀中的小白,陆长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不过啊,你这几天还是呆在柳儿身边吧,她受了伤,不能走动,恐怕难受得很。” 小白从怀中探出小脑袋来,圆溜溜的眼珠看着前方的院子。 一个小小的院子,门口栽着两棵树。 干净,整洁,朴素,一看就知道这家主人是个勤劳之人。 陆长生伸手拍了拍门,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传来,“来了!” 门打开,是何秀娟,“啊,长生,你来了啊!” 陆长生点头说道,“我过来看看柳儿,看她的伤势怎么样了!” 何秀娟说道,“城楼那边这么忙,你怎么能离开呢?” “柳儿的腿……挺好的,已经用了药了。” “你还是回去吧,过几日我叫柳儿来找你。” 见何秀娟脸上有哀伤的神色,陆长生站在门口不动,“城楼那边铁蛋在看着,还有惊雷木、风铃会响动,有事我能赶过去的。” “不看看柳儿,我心里不踏实。” 何秀娟见陆长生如此坚持,只得让开身子,眼泪便掉了下来,“柳儿这丫头,这次老遭罪了,好几次痛得晕了过去,我说她要是痛就喊出来,她说长生哥哥每次受那么重的伤都没有做声,她也不做声。这丫头,怎么这么傻呢?” 陆长生心中一痛,从城楼上跌落下来,哪怕他这样的境界,也得全神贯注卸力,依旧还有很大冲击之力。 柳儿一个六岁的孩子,没有一点内力,饶是命大活了下来,这伤势绝对不轻。 更为紧要的是,城里没有好的大夫。 那独眼郎中钟北,看看风寒,治疗个马蜂蜇咬,妇人腿冷肚疼,装模作样扎几针还在行,要说这严重的病情、伤势,他恐怕也做不了其他多少事情。 果然看到躺在床上的柳儿,便证实了陆长生的想法。 柳儿身上的其他地方还算好,慢慢能康复,就是右腿,伤势很重,哪怕被钟北绑的严严实实,如同木乃伊一般,可是依旧能看出有些变形了。 “长生哥哥。” 看到陆长生进来,柳儿便喊出声来,显得很高兴。 只是这么一喊,身上疼痛得厉害,眉间便有痛楚之色。 陆长生蹲坐在床头,将手覆盖在柳儿的小手上,“柳儿,还痛吗?” 柳儿眼泪便流了下来,“长生哥哥,我不痛了!” “柳儿很坚强的,不哭!” 陆长生心中有些酸楚涌了上来,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学会自己宽慰自己,这得经历多少的痛苦折磨啊。 “柳儿,你先好好休养,需要什么,叫你娘和刘老太爷说。” 何秀娟在身后抹着眼泪说道,“大家送了很多东西过来了,吃的用的都是足够的,王大婶还给柳儿缝了件裙子,柳儿很喜欢,只等腿好了便要穿去给你看。” 柳儿说道,“长生哥哥,我好久没有穿裙子了,再不穿天气就凉了。” “而且我每年都在长高,今年不穿,明年也穿不得了。” 陆长生小心地摸了摸柳儿的头,从怀中摸出小白,放在柳儿的怀中,“你不是一直想要小白吗?这几日你动弹不得,没有人作伴,我将小白带过来,让它陪陪你。” 柳儿看着小白,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小白本来就是我和铁蛋在南山上捡的,可惜它不认我们,只认长生哥哥。” “长生哥哥,它会不会跑去城楼找你啊。” 陆长生伸出手指在小白头上点了一下,“它答应了,这几日就陪你,等你腿好了就带它来城楼。” 小白圆溜溜的眼睛有些不情愿,可是又无奈,只得在柳儿的怀中躺下来。 陆长生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放在柳儿床边。 柳儿问道,“长生哥哥,这是什么啊?” 陆长生说道,“铁蛋带给你的,是桂花糕。” 柳儿惊讶地问道,“”桂花糕不是给铁蛋吃完了吗,怎么还会有?” 陆长生说道,“我也问了铁蛋,他说原本准备在中秋节送给你做礼物的,想给你个惊喜,因此前面瞒了你。他不好意思给带过来,因此叫我带给你。” 何秀娟接过布包,打开后捻了一点放入柳儿口中。 柳儿顿时笑得很开心,“真甜!” “娘,长生哥哥,你们也吃。” 陆长生笑道,“这个铁蛋专门送给你的,叮嘱你在吃药之后吃一点,那药就不苦了。” 说了一会话,陆长生便站起身来,“我还要去刘老太爷那边一趟,有些事情要商议,我下次再来看你。” 柳儿有些不舍,知道也不能耽误陆长生的时间,便摸了摸小白的小脑袋和陆长生道别。 走到门口,何秀娟有些担忧地问道,“长生,你为了救柳儿,坏了离阳城当年定下的规矩,这件事情……” 陆长生目光平淡,“没有关系的!” “规矩本来就是要打破的!” “我们困在离阳城太久了,是时候走出去了!” 第69章 以血偿血,陆长生的离去 走进刘老太爷的院子,便显得比何秀娟的院子宽敞许多。 刘老太爷原本就是离阳城的大户人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刘府中的年轻人都战死了,剩下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便只剩下刘老太爷、刘婆婆,以及几个原来府上的老人,维持着营生。 不过,离阳城虽然只有五百多人,总得有人牵头管理一些事务,处理一些纠纷。 这些事情便由德高望重的刘老太爷牵头承担了,李瘸子等人一起协助办理。 刘府的院子中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李瘸子一直在门口守着,看到陆长生的身影,便迎了上来,大声喊道,“长生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让出一条道来。 陆长生朝大家微微颔首,便坐在了刘老太爷的下首。 谁也没有刻意安排座位,只是大家都觉得应该这么坐,这么些年议事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也就成了习惯。 陆长生坐下之后,便像以前一样准备听大家说。 每次离阳城百姓商议大事,向来是大家各抒己见,将自己的想法、建议、诉求说出来,然后陆长生再说几句,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最后是刘老太爷总结,基本上陆长生所说的都会同意。 陆长生等了一会,见没有人开口说话,便抬头环顾一圈,将目光落在了刘老太爷身上。 刘老太爷朝陆长生笑了笑,“长生,今日召集大家碰头,大家没有什么想说的,就想看看你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原来是大家都不好开口,等陆长生来开口说破。 毕竟当年那条规矩是陆长生提议的,也是他力主定下来的,这么多年来都一直遵循,才有了离阳城的稳定。 然而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前期有人被俘虏,城内不开城门,导致身首异处。 现今为了救小姑娘柳儿,偏偏答应交换,放走了那两个女子。 总得有个说法,才能服众。 这时,陆长生正要开口,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我想说一句。” 众人看过去,是一个黑瘦的妇人,约莫四十多岁,是个庄稼人。 刘老太爷问道,“阿桂嫂,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阿桂嫂眼眶泛红,“大家都不说,是因为长生这些年为离阳城做了太多的事情,大家不忍心说。” “我心中也感激长生,他吃的苦、受得罪比我们要多一百倍。可是我男人张林当年在打仗的时候被抓走,后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活活被北莽贼子砍死在城楼下。如果我不说,我到了那边之后,我男人问我,为什么当年北莽开出条件放人,离阳城不答应,而现在柳儿就能换,是谁的命更贵重一些吗?” “那我该怎么和他说,这么些个日日夜夜,我又怎么能睡得着?” 阿桂嫂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张林虽然是个农户,可是每次杀敌的时候都奋不顾身,尤其是他的儿子被北莽乱箭射死之后,他更是每次都冲杀在前,一把锄头杀了不少北莽官兵。 那一次,官府要用张林的性命威胁开城门,城楼无人答应。 最终张林被乱刀砍死在城楼下,尸首异处。 这时,又有一人站出来,“阿桂嫂既然开头了,我也说一句,否则我那兄弟也是白死了。” “规矩是长生定的,也是长生破的,总得有个说法吧。” 接二连三,有四五人站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家人当年被俘的,却死在了城门外,进不得离阳城。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陆长生,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陆长生神情平静,目光沉稳,“诸位街坊邻居,六年前我们定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大汉离阳城,可战死,不换俘,永不降!” “这六年来,我们都做到了,离阳城也保住了,这是大伙用性命拼下来的,是忍受着家人惨死在眼前的痛楚坚持下来的。” “可是为了救柳儿,我破坏了这个规矩。” “这件事情是我一人所为,我自然要一肩承担。我数了一下,当年先后有二十八人被北莽抓获用来胁迫我们打开城门,其中有二十四人是自己逃跑出去被抓住的,这些跑出去的人,当他的脚步离开离阳城的时候,便不再算是我们大汉的人,因此我不需要对他们有任何交待。这一点,大家同意吗?” 众人无言,那些逃跑的人原本也是离阳城的百姓,可是当他们抛弃离阳城的时候,离阳城也抛弃了他们。 这就是选择,成年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哪怕是用性命来负责。 李瘸子说道,“那二十四个人已经不算是我们离阳城的人了,其中有一个就是我的亲兄弟。对于他,他是一个逃兵,长生不需要对他有任何交待。” “至于其他人,我想他们的亲人朋友也在这里,应当也是这个想法。” 陆长生见人群中有人点头,有人回答“不需要!”,于是接着说道,“剩下的四人,是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人,我至今记得他们的模样和名字。” “开武馆的张大力,阿桂嫂的丈夫张林,刘老太爷家的亲侄子刘全,还有一个虽然王大婶没有做声,可我清楚地记得,他就是王大婶的丈夫何老九!” “他们就死在城楼下,死在我们的眼前。可是哪怕他们被抓了,刀架在脖子上,被用来胁迫我们开城门,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求饶,没有人答应要换人,更没有一个人说出‘开城门’三个字。这四个人是英雄,我得给他们交代才行。” 人群中王大婶已经嚎啕大哭,六年过去了,突然有人提起她死去的丈夫,说他是英雄,如何不让她伤怀。 独眼郎中钟北小声宽慰她,“何大哥是条好汉,是个大好男儿,一直活在我们心中。” 王大婶一听,越发哭得厉害,“要是老九还活着,我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自然是大好男儿,岂是你这般细苟所能比的。” 钟北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这么多人,别乱说。” “细虽然细了点,总是聊胜于无吧。” 陆长生并没有去听二人的话,继续说道,“我定下的规矩,我破坏了,他们四人为此流了血,丢了性命,我愿意以血偿血。” 话未落音,便见红光一闪,一柄小剑刺入了陆长生的肩膀之中。 红色小剑,正是赖晓明传授玉莹的大道同归的血剑。 众人惊呼,“长生,不可!” 王大婶哭喊道,“长生,我不是要你这般伤害自己啊!” “你已经为离阳城,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怎么能怪罪你呢?” 刘老太爷颤巍巍地站起来,刘婆婆连忙搀扶着他走到了陆长生身前。 “长生,乡亲们商议这个规矩,绝对没有任何人说要你以血偿血,绝对没有任何人怪罪你的意思。” “我们今日商议,就是想着大汉都已经如此颓丧了,我们的规矩是不是变一变,再商议一下我们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陆长生抽出血剑,带出一线血花,“一事归一事!” “虽然你们不怪罪我,虽然你们不要我以血偿血,可是我总得给死去的人一个交待,这样我才能心安。” “大家无需劝我,这第二剑是还给张大力的。” 又是一剑刺入,深浅和第一剑一般无二。 “这两剑,是还给张林和刘全的。” 又是一剑,刺入了手臂之中。 阿桂嫂看到陆长生手臂上的血窟窿,终于忍受不住,放声痛哭,“张林,长生已经给你交待了,你该满意了吧!” 待陆长生将血剑拔出来之后,准备刺入最后一剑之时,刘老太爷将手放在了他的手臂之上,“长生,够了,足够了。” “刘全的那一剑,我受了。如果你一定要刺,那就刺入我的身上吧。” 陆长生看着白胡须有些激动的刘老太爷,便叹了一口气,“刘老太爷,刘全的命也是命,我欠他的,就得还给他。” 刘老太爷哆嗦着说道,“那个时候不一样啊!” “那个时候北莽贼子还在攻城,威胁的是整个离阳城。而这一次,我们坚守了六年,大汉一直没有人来救我们。更何况,她们威胁的是柳儿一人的性命而已。你换了对离阳城,对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并无多大影响啊!” 陆长生摇了摇头,“在我心中,离阳城里所有大汉人的性命都是一样的。” “大汉军人,当守卫疆土,护佑百姓,击退敌袭,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陆长生将刘老太爷的手拿了下来,轻轻放在刘婆婆的手中,提起血剑又朝自己手臂刺了下去。 “这一剑,还给刘全。” 王大婶一脚踹在独眼郎中钟北的腿上,骂道,“长生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血,你还不去给他上药包扎一下。” 钟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陆长生的跟前。 陆长生扶起钟北,“不要紧的,我的身体我知道,这些血流着流着就习惯了。” 钟北有些无奈,“你还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啊。” “其实我的医术很好的,只是我擅长带下医而已。” 陆长生没有理睬钟北的絮絮叨叨,“我估计有人对我这样的交待还是不满意,毕竟他们失去的是至亲家人的性命,而我只是手臂上刺了几剑而已。不过我还要守城,还要御敌,不能受伤太重了。” “接下来大家要商议的事情,你们定夺就好了,到时候转告我一声就行,我都同意。” 刘老太爷见陆长生神情有些不对,可是想着他平日里也是这般面无表情,便也没有多说。 陆长生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今晚,我要离开离阳城了!” 第70章 陆长生离去,铁蛋偷学武艺 “什么,长生你要走?” “不行,长生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长生,你说过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的,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呢?” “我们刚才不是故意为难你的,也没有人逼你走啊!” …… 一下子,院子里像炸开锅一般,不少人跑向院子门口,追了上去,不让陆长生离去。 这六年来,他们还能活着,离阳城还能存在,靠的可是陆长生一人一刀,浴血奋战啊。 要是陆长生一走,那杆大汉旗帜便倒了,这离阳城便垮了,城里的百姓便只能等着流沙郡的官兵来屠戮,死无葬身之地。 阿桂嫂哭喊道,“长生,是我们太过分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是我们不知足啊!” “是我们得寸进尺啊!” 李瘸子拐杖点地,比其他人走得还快一些,挡在了门口,“长生,你这是要干什么呢?” “你守了六年的地方,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陆长生正要开口,那边刘老太爷颤巍巍的走了过来,或许是因为走得太急,过于激动,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急的刘婆婆不停地给他顺气,生怕刘老太爷一口气上不来,就这样没了。 陆长生伸手将围观的推开一些,给刘老太爷留出一点空间,好让他能喘过气来。 刘老太爷缓了一下,这才有气无力地说道,“长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陆长生知道大家误会了他的意思,便面带歉意,“是我没有说得清楚,我并不是不再守着我们离阳城了,我只是出去看一看而已。” “虽然大汉朝廷六年来没有派来一兵一卒,虽然赖晓明说大汉已经颓废,只剩下半壁江山苟延残喘,可是这些都只是听外人说的,只是我们在揣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亲眼去打探一下情况,我还是不放心。” “今晚应当无事,我就到周边的县府、村落去看一看,抓几个人问一问,以便我们日后能做出更好的抉择。” “按照先前的情形,今晚应当无事,我明日就会早点回来的。” 李瘸子长吁一口气,“长生,你可一口气把话说完啊,先前那一句,太吓人了。” 潘婶子拉着陆长生的手说道,“是啊,长生你突然蹦出一句要离开了,我还以为你生大伙的气了。” “我就说嘛,长生不是那样的人。长生要是想走,六年前就能够走,怎么还会拖到现在呢。” 刘老太爷开口说道,“是误会,是误会就好。” “长生出去打探情况是对的,今晚大家都不要睡,长生为我们守了六年,今晚我们自己守一晚。” 李瘸子、老铁匠等人纷纷应和,准备收拾东西去城头守着。 又说了一会话,打消大家的顾虑之后,陆长生这才离去。 走出刘老太爷的院子,陆长生便往城门方向走去,在路过老衙门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听了一会,便抬脚走了进去。 空旷的房屋中吊着一个无手无脚的人,赖晓明。 听到脚步声,本来昏昏欲睡的赖晓明睁开了眼睛,“陆长生,快过来,陪我说说话。” 赖晓明显得有些兴奋,半空中的身体摇晃起来。 陆长生开口说道,“你好像很喜欢说话啊。” 赖晓明连忙说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和人说话。” “因为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我连蟋蟀每天晚上叫了多少声我都知道,安静得老鼠顺着绳子爬到我身上时,我能听得清它的脚步声。” “这房子太大了,太空旷了,太吓人了。” 陆长生淡淡地说道,“你不是有一座山吗,你不是很有钱很有地位吗,难道你在山上住的房子不大?” 赖晓明眼中流露出向往的神情,“大,相当大!” “我在清风山上的宅子像一座宫殿一般,每一间房子都有这里十倍大。不仅房子大,而且我的床也很大,很舒服,每天都有很多美丽的少女想要爬上我的床,只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些银子,或者希望我能传授他们一招半式而已。” “有时候我也很烦,嫌她们吵,尤其是几个女人一起伺候我的时候,她们就会争相吃醋,就想都将它占为己有。” “呵呵,陆长生,你也有十五岁了,或者十六岁吧,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尝过女人的滋味吗?” 女人? 春十三娘?玉莹? 还是长安城里的那道妙曼的身影? 陆长生轻声说道,“我不喜欢女人!” 赖晓明很是诧异,“为什么?” “每个男人都喜欢女人,尤其是在年轻的事情,最是喜欢年轻的姑娘。” “当你将她们香软的身体拥入怀抱中时,当你的手覆盖她们娇嫩的身体时,当你融入她身体时,那种无与伦比的快乐,那种畅酣淋漓的享受是无法用言语能形容的。” “你亲手杀死的那个玉莹,身体是特别好的,特别紧致,一字马跨得的特别好。可惜啊,被你一拳被锤爆了!” 停顿了一下,赖晓明问道,“陆长生,你不喜欢女人,不会是断袖吧!” “你真的喜欢男人啊!” 陆长生眼眸波纹不动,“我不喜欢女人,也不是断袖。” 赖晓明皱眉,“这就有些古怪了,你这样内力浑厚,力气极大的人,身上的血煞之气如此浓烈,必定是血气方刚之人。” “你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那你到底喜欢什么啊?” 陆长生淡淡地说道,“我喜欢刀。” “我喜欢听到刀身划破空中的声音,我喜欢听到一刀砍断敌人身躯的声音,尤其是脖子,一刀砍下,没有一丝停滞,如同水花一般。” 赖晓明是见识过他的刀法的,便喃喃说道,“你简直是一个变态。” “哪里有你这般年纪的男人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刀,还喜欢听刀杀人的声音。” “不对,你不是不喜欢女人,而是你没有经历过女人。没有经历过,你便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了,离阳城的女人一个个不是半老徐娘,就是年幼无知的小女孩,你根本就找不到适合你的女人。” “陆长生,我带你到清风山上去,我带你去享受一下人间极乐。只要你尝试过那种滋味,你就一辈子也忘不掉,你就会将一切烦恼都抛弃,沉沦其中,欲罢不能。” 听到赖晓明有些蛊惑的声音,陆长生看着赖晓明的眼睛,“当初你功力还在的时候,你这般蛊惑的功法连铁蛋都没有效果,现在还想用在我身上?” “你到底是在求生呢,还是在找死啊?” 赖晓明连忙说道,“陆长生,不要杀我,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杀了我对你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也不是故意想要蛊惑你的,你的功力,你的意志力,根本就不可能被蛊惑的。我的这种心法是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绝对不是刻意的。” “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陆长生本来已经将目光转向吊着赖晓明的绳子,想着是将他摔死还是将他吊死,听他声音有些激动的样子,便略微低头看着赖晓明的眼睛,“什么事情?” 赖晓明声音放低,如同告密者一般,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铁蛋在偷偷学我的武功,学我的剑法,学我的拳法,还想学我的飞剑绝技!” 第71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荒唐的皇族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赖晓明突然感觉有些慌,他觉得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可能会给他招来灭顶之灾。 因为他看到了陆长生身上的煞气突然暴涨,吓得连蟋蟀都不敢振翅。 “陆长生,我……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吧。” “我……我只是太寂寞了,想找个话题说一下。” 陆长生一把抓住赖晓明的头发,拉了过来,对着他的眼睛说道,“赖晓明,你真是个会找死的人。” “我从进来到现在,不过片刻而已,你却成功让我对你起了两次杀心。” “如果我是这么容易被挑拨的人,这六年时间,离阳城不可能还有一个人存活下来。而且你的眼光真的很差,这么多人过来审问你,这么多人过来教训你,你这么偏执地选择了铁蛋。你可知道铁蛋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更清楚。” 赖晓明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挣扎起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是我主动教铁蛋的,我虽然没有了功力,可是那些武功我都记在心里,心法我也倒背如流。他真的很适合练我的武功,而且我也问了,他没有师父,你只教了他最普通的太祖长拳。他现在这个阶段正是打根基的最佳时机,错过了,后天如何弥补都会有缺陷的。” 陆长生将他的头发一松,“这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教不教,学不学,是你和铁蛋之间的事情,我并不想过问,我只想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赖晓明见陆长生的语气有一些缓和,便问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只要有人能陪我说会话,只要有人能给我吃的喝的,不让老鼠来啃我的肉,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陆长生将绳子放低,让赖晓明坐在一个蒲团上,自己提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和我说说大汉吧。” 看到陆长生想长谈的样子,赖晓明很高兴,至少今天不会这么寂寞孤独冷了,“好啊,我对大汉太熟悉了,你想知道大汉什么,我都告诉你。” 陆长生一下子愣住了。 他想知道大汉什么,他想知道大汉的一切,可是一下子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因为他离开大汉六年了,完全与大汉脱钩,在他的记忆中,在他的脑海中,大汉,还是那个长安城中,繁花似锦,举世瞩目,繁花似锦的大汉。 那里有皇宫,有武王府,有司天监的观星塔,有笑起来很和蔼和慈善的张爷爷,还有司天监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人。 长安城外有十里桃花,有无数新鲜的瓜果,有他的童年! “说说现在的大汉皇室吧!” 凡事皆有因,一个朝代的坠落,乃至毁灭,必定是这个朝代的皇室出了问题。 因为皇族才是真正掌握国家运转的核心,权利、金钱、荣耀、资源,最顶端的都掌握在皇族手中。 赖晓明吞了口水,便兴致勃勃地说道,“说起现在的大汉皇室啊,那当真是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不过你的时间应该很宝贵,你还要守城门,我就先挑简要的说了。” “我先说现在的皇帝吧,自从景帝刘能驾崩,刘琪便顺理成章的上位了。你既然曾经是武王身边的人,那就自然知道这个刘琪根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之人。他对于朝政事务一点也不感兴趣,对女色,对丹青,对石头,那是爱不释手,如痴如醉。” “为了一块石头,能派人从千里之地,十几辆马车,数百人运送宫里去。刘琪擅长丹青,尤其擅长在少女身体上作画,那可正是色香味俱全啊,山峰挺拔,曲径通幽,嘿嘿,深的老夫所好啊!” 似乎感受到了陆长生的不快,赖晓明连忙将口水吞咽下去,“刘琪不仅好色,好石头,更好长生之道,那司天监张时修不肯陪他炼丹,他便到民间寻了些自称神仙之人,烧炉炼丹。听说后来吃岔了丹药,弄得个半身不遂,现在已时日无多。” “刘琪病倒之后,便是太子监国。太子刘寰你应该是知道的,嘿嘿,这小子比起他的父亲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虽然刘寰这小子才十三四岁,可是却极为好色,身边有高松、童戬、蔡游、温睿临等人讨好,四处寻来民间绝色女子供他玩乐。那当真是纸醉金迷,夜夜笙歌啊。那高松伺候过几朝皇帝,手中有一壶极为厉害的三元丹,这三元丹啊可是大有来历,那是取童贞初潮之血,谓之‘先天红铅‘’,加上夜半的第一滴露珠及乌梅等药物,再辅佐以七七四十九种虎狼之药,煮过七次,变成药桨,再加上红铅、秋石人尿、人乳、辰砂、松脂等药物炮制而成。听说用了这三元丹啊,能让垂垂老者一日三更,能让壮年男子日以继夜,能让少年男儿如日中天……” 赖晓明说得眉飞色舞之际,突然想起身边的陆长生还是少年郎,而且他似乎还是个纯阳之人,没有破那纯真之身,于是便停了下来,用眼角余光去看陆长生。 陆长生此时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双眸深邃,看不出情绪变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赖晓明接着说道,“刘寰好色成性,不仅将高松、温睿临等人供奉上来的少女享用,而且他还对后宫中的佳丽垂涎三尺。据说,他皇帝老子病重之后,后宫中的妃子一个个饥渴难耐、嗷嗷待哺,与那好色的刘寰一个眼神便能对上。也不知道这刘寰给他那个皇帝老子戴了多少绿帽子。” “呵呵,刘琪这个皇帝当的,绿帽子戴的,实在是惨啊,惨绿惨绿的!” 陆长生打断了赖晓明的唾沫飞溅,“这些宫廷秘事,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赖晓明说道,“虽然是宫廷密事,可是那刘琪、刘寰父子的确过于奇葩,这天底下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我身在北莽,可是心系大汉,尤其是孙立均与大汉朝廷一直有紧密联系。孙立均知道我好这一口,这些事情也不瞒我,因此这些事情我知道得不少。” “你如果想知道其中的细节,我都可以展开和你细说的,例如刘寰一夜七个……” 陆长生有些兴致缺缺,开口说道,“说说其他人吧,才过去六年,这皇族之中难道都是刘琪、刘寰这般不务正业之人?” “就没有一些能堪当大任之人?” 赖晓明说道,“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和太子都是如此,那些皇族之人,以及朝廷的官员,自然纷纷效仿,纷纷讨好。一些想有所作为的人,要么随波逐流,要么自暴自弃,要么被打压杀戮,因此便荒废了朝政,败坏了国运,民不聊生,最终弄成了这般局面。” “不过,虽然说刘琪、刘寰如此胡乱,不过皇族之中,也还是有人在垂死挣扎,想要逆天改命的。” 陆长生问道,“是谁,想要逆天改命?” 赖晓明眼中透露出一丝敬佩之情,“此人不是他人,正是长公主刘秀珠!” “刘秀珠在大汉颓败天河以南,人心惶惶之际,挺身而出,火烧赤壁,烧了北莽八千战船,死伤惨重。自此,方能凭借天河之险,勉强维持着大汉局面。” 陆长生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还有那张笑起来很好的脸,不由得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刘秀珠,当年可是武王最疼爱的妹妹啊,她从来不叫武王皇兄,而是叫大哥哥!” “这些年来,如此乱世,她又是怎么过来的啊?” 第72章 狗熊和母老虎 刘秀珠从慈宁宫中走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 沿途的宫女、太监一个个屏住呼吸,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来,生怕一个不是,天大的灾祸就落到自己头上来。 菩萨打架,凡人遭殃啊。 因为就是方才,慈宁宫中传出激烈的争吵,还有桌子推倒的声音,有瓶碗摔碎的声音。 一个小宫女被打得血肉模糊给拖了出来。 这可是慈宁宫啊! 太后向佛,所以慈宁宫一向太平安宁。 这么些年来,慈宁宫的宫女历来都安安稳稳的,哪里会像今天这样打得人不像人。 太后地位如此崇高,谁来了都是对她毕恭毕敬,虔诚恭顺。 敢和太后吵架,还闹出如此大动静的,放眼整个大汉,也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长公主刘秀珠了。 “长公主,等等我!” 杨影这几日没有睡好,站在慈宁宫门口有些晕晕沉沉,看到刘秀珠的背影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刘秀珠脚步未停,走出宫门后,便往太清宫走去。 杨影小跑赶上了刘秀珠,“长公主,我们不回府吗?” 刘秀珠俏眉微蹙,“不回,去见见皇上。” 杨影有些诧异,“见皇上,皇上不是下令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他闭关修炼吗?” “而且,上次那个女人……” 刘秀珠冷哼一声,“什么女人,那就是要妖精,一个妖道姑!” “如果依我的脾气,我非得一剑将她砍成八段不可。” “堂堂大汉皇帝,只信妖道不信大臣。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大汉岌岌可危。他倒是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长生丹。” 杨影说道,“长公主,我听人说,那妖道姑林灵素不仅仅是在炼丹。” 刘秀珠停下脚步,看向杨影,“你又听到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消息?” 杨影笑道,“哪里是什么旁门左道的消息,这可是我与太清宫的侍卫统领私交很好,他无意中给我泄露的。” 刘秀珠看着杨影得意的模样,“私交很好?现在的侍卫统领已经不是康豹了,换成谁了?” 杨影说道,“哦,这人还是老熟人,从小就被你欺负的那个,原步兵统领李大有的儿子李子雄。” 刘秀珠有些诧异,“哦,那家伙还能当上侍卫统领了?倒也出息了。” 杨影连连点头,“是啊,以前这李子雄虎头虎脑的,小时候看起来傻傻的,没想到长大之后还一表人才,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尤其是那一身肌肉,啧啧啧,哪怕甲胄在身,能看得出很雄壮啊,要是能摸一摸……” 刘秀珠看着杨影一脸花痴的模样,恨得牙痒痒的,“闭嘴!” “你现在是大白天都在发春了,看见个男的就想摸。” 杨影嘿嘿一笑,“长公主,也不是看见个男的就想摸,至少也要长相俊朗,身强力壮,还要又一身好武艺我才想摸一摸的。” 刘秀珠强忍下了,“说正事,李子雄和你说了什么?” 杨影凑近刘秀珠的耳朵,悄声说道,“那李子雄说啊,皇上不仅仅是在和林灵素闭关炼丹,而且是在双修呢。” 刘秀珠一愣,“双修?什么双修?” 杨影颇有些得意地说道,“长公主,这个你就不懂了吧。不过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哪里知道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双修啊,就是阴阳调和,雌雄匹配,深入交流,不断钻研,获取真经。” 刘秀珠常年带兵打仗,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便有些不解,“到底什么意思,说人话。” 杨影这才说道,“就是宠幸啊,就是交媾啊!” 刘秀珠顿时红霞布满光洁的脸颊,眼中冒出火花来,“什么?” “皇上身体如此虚弱,连监正都说得静心休养,不得动了色心。这林灵素好大胆,竟然敢玷污龙体,掏空皇上身体,我非得去杀了她不可。” 刘秀珠气腾腾地朝太清宫走去,一走到宫殿门口顿时愣了。 太清宫的宫门紧闭,只有两个侍卫在门口守着。 “拜见过长公主!” 刘秀珠指着宫门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大白天的怎么外殿大门也关了?” 左边那个小眼睛侍卫胆子大一些,答道,“回禀长公主,陛下有令,闭关正在紧要时,所以关闭宫门三十日,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打扰。” 刘秀珠脸色一寒,“三十日不开门,不见人?” “要是北莽过河了呢?要是临安被攻破了呢?” 眯眯眼侍卫听到刘秀珠的声音有些寒意,便鼓足勇气说道,“长公主,这……这是陛下亲口所说,我们也是听令而行。” 刘秀珠冷声说道,“如果我今日非要进去见到皇上呢?” 侍卫们面露难色,只是不让开,“长公主,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长公主见谅。” 刘秀珠声音越发冰冷,“让开!” “否则我要闯宫了,谁敢拦我,休怪我手中的碧水剑无情。”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内心纠结难忍,他们是太清宫的侍卫,守卫的又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可是眼前的这个绝美女子,却是长公主刘秀珠啊,这些年来,死在她手中的贪官污吏,还有那些唆使太子刘寰不学好的太监、宫女,不知道被刘秀珠杀了多少。 就连一些王公贵族,也被她严惩不贷。 杀他们两个小小的侍卫,恐怕在京城中,连一点水花都不会惊起。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长公主殿下,请息怒。” 刘秀珠侧眼看去,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匆忙前来,生得臂膀宽厚,孔武有力,很是精干的模样。 见刘秀珠不认识他,杨影轻声说道,“长公主,这就是李子雄啊!” 刘秀珠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哦,原来是你这头狗熊看守太清宫的大门啊,他们两个是你管的?” 听得刘秀珠直呼狗熊,两个侍卫脸色有些尴尬,那李子雄不怒反喜,原来长公主还记得他,还记得以前他的外号。 李子雄说道,“是是是,是我的部下。” “两个瞎了狗眼的,看到长公主来了,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开门啊!” 侍卫为难地说道,“统领,皇上下令,任何人不见。你先前也说了,谁要是开门,就扭断谁的脖子。” “现在……” 李子雄一脚踹在侍卫的腿上,转身对刘秀珠露出歉意,“长公主,是我忘记了,没有提前禀报长公主,让你白跑一趟了。” “你看这样行吗,只要皇上出关,或者说皇上要见人,我立马跑过来禀报长公主。” 刘秀珠只是不做声。 李子雄又说道,“长公主,我前日从辽东那边寻来了一匹好马,浑身赤红,精神抖擞,日行千里,只是性子暴躁,野性难驯,已经摔死我两个马夫了,我实在拿它不住。能否请长公主亲自出手,将它降服。” 刘秀珠盯了李子雄一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熊样,一点长进也没有。” 李子雄连连点头,“那是自然,这些年没有长公主的教诲,我是寸步难行啊。” 刘秀珠白了李子雄一眼,又看向紧闭的宫门,眼中布满忧色。 “影儿,我们走,宗哲老将军还在等着的。” “狗熊,午后我要见到这匹马,如果你夸大其词,我回头叫李有为收拾你。” 待刘秀珠与影儿走后,李子雄这才摸了一把汗。 眯眼侍卫开口说道,“老大,我们可是太清宫的侍卫,又是皇上下令关闭宫门的,我们秉公值守,为何要如此怕长公主呢?” 李子雄跳了起来,一巴掌拍着侍卫的脑袋上,将他的帽子打翻在地,又补上了一脚,“臭小子,你以为老子这‘狗熊’随便谁能叫的啊?” “放眼天下,也就长公主和我那老不死的爹能这么喊我。” “她可是长公主啊,别说砍了你的狗头,就是将我打个半死,我那熊样的老爹都要笑着说长公主教训得好。” 侍卫捡起帽子,摸了摸头,“老大,太后已经下了懿旨,太子已成年,正式监国,领天下兵马大元帅。长公主即将嫁入北莽,不再摄政,也不再统帅兵马。她现在只是一个无权无兵待嫁的长公主,有这么恐怖吗?” 李子雄有些发懵,“是啊,她一个无权无兵马上要出嫁北莽的长公主,我怕什么呢?” 侍卫凑了过来,“长公主去了北莽,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叫老大你狗熊了!” 李子雄怔怔地点头,“是啊,再也没有人叫我狗熊呢,再也没有人踢我屁股,也没有人替我出头了。” “为什么我心里空落落的呢?” 突然李子雄暴起,将侍卫打翻在地,一拳又一拳地锤下,一脸凶神恶煞。 “狗东西,差点被你误了。” “无权无兵的刘秀珠,她还是长公主,她还是一头母老虎啊,她随时随地会露出獠牙咬人的!” “快,备马送我回府,我得亲自将马送过去,我这头狗熊还想多活两年呢!” 第73章 刘秀珠的眼光,云鹏的长枪 长公主府。 刘秀珠坐首位,左边是老将军宗泽,身后站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右边是司天监少监张天正,另外一人便是一直面带笑容的何炯。 见刘秀珠的目光停留在孩子身上,宗泽说道,“长公主,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云鹏。” “鹏儿,还不拜见长公主。” 云鹏恭敬行礼,“拜见长公主。” 刘秀珠伸手,“免礼!” “”嗯,云鹏这名字不错。云鹏,你可知道你自己名字的出处?” 云鹏目光明亮,后背挺直,整个人如同一杆长枪一般,颇为精神,“我知道。” “有上古人,名庄子,著《逍遥游》,其中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我的名字便出于此。” 刘秀珠美眸有赞许之色,能记得逍遥游的,便不只是一个粗鄙的武夫,而是能读书识字之人。 现在大汉的文武官员走了两个极端,要么是江南的文人,一个个文采飞扬,口吐莲花,天天口若悬河,慷慨激昂,要求国人奋勇杀敌,拼死报国,可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要么就是粗鄙的武夫,一味埋头苦干,不怕累不怕死,却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像霍无缺等能文能武之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刘秀珠微微颔首,“”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云鹏,你可愿逆水三千里,北上九万里!” 云鹏目露坚毅之色,“老师教诲我,无论读书识字,还是练功习武,均要以驱除北莽,恢复大汉为志。” 刘秀珠大声喝彩,“好!” “果然不愧是宗老将军带出来的徒弟,有雄心壮志,胸怀天下。” 宗哲连忙说道,“长公主过誉了!” “鹏儿,还不退下,你学了几个字,就敢在长公主面前炫耀?” “你可知道,长公主文才武略,乃大汉第一才女啊!”https:/ 刘秀珠轻轻摇了摇头,眼眸中有些许落寞之情,当年盛世长安,她才气逼人,无人能追及。 可是再多的才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汉颓废,眼睁睁地看着大汉偏居一隅,苟延残喘。 现在,又只能眼睁睁地接受一些自己以前绝对不愿意的事情。 “宗老将军,我看云鹏脚跟稳重,眉目有神,骨骼健硕,很适合军中历练啊。” 宗哲听刘秀珠这般评价,心中也高兴,“长公主慧眼如珠,我准备将这孩子带在身边教习一段时间,然后将他放入军中,报效国家。” 刘秀珠问道,“这样的孩子,这样的稳重的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老将军,你是哪里找到这样的弟子的?” 见宗哲面露难色,何炯知道宗哲素来不会说假话,尤其是在长公主刘秀珠面前,绝对藏不下事情,便面带笑容抢着说道,“是我家老师发现了这个孩子。” 刘秀珠一愣,“是监正发现的,莫非其中还有故事?” 何炯笑着说道,“的确有些传奇故事,老师说十三年前,在野外发现了这孩子,当时这孩子的父母被天雷击中的树木砸中身亡,天可怜见,云鹏藏身在其母怀中,活了下来。” “老师感叹孩子命大,乃苍天开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便将云鹏寄身与一无儿无女的农户家中。前些时日,云鹏的父母先后过世,老师便将他接到司天监。结果立马给宗老将军看中,强行收走为徒,当了关门弟子。” 刘秀珠瞪大眼睛,转眼看着张天正,“张少监,云鹏这身世,怎么和外界传说和你的身世一般无二啊?” “莫非,莫非此事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张天正本来听何炯这般说,便有些尴尬,正端起茶在喝。 听到刘秀珠看向他,便微微一笑,“回禀长公主,微臣的身世很是简单,只是因为姓张,便被世人多加揣测,当年老师也是解释过的。只是世人并不愿意接受微臣正常的身世,反而愿意相信那些玄之又玄的传奇故事。” “到了后来,老师也不愿意解释了,微臣也是百口难辩。” 刘秀珠还是止不住好奇之心,“那云鹏到底是从何而来,他又是谁家子弟?” 张天正看向何炯,何炯假装看向门口,不愿意接这茬。 张天正无奈,“云鹏的身世还真的只有老师知晓,如果长公主实在好奇,可以派杨姑娘去一趟司天监,问一下老师便知晓了。” 杨影正在盯着张天正俊朗的脸看得入神,听得张天正叫她的名字,连忙说道,“好啊好啊!” “我现在就去司天监,问一下张爷爷。” 刘秀珠说道,“胡闹!” “监正做事,自然有他的打算,他愿意说的时候便会说出来,他不愿意说,自然有其中的顾虑。你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杨影嘟着嘴小声说道,“我也是好奇嘛。” “你明明心里也好奇,就是嘴里不肯说,到了晚上又拉着我八卦。” 刘秀珠目光在云鹏身上转了一圈,“云鹏,你既然在监正身边待了一段时间,监正可有教你什么本领吗?” 云鹏看了一眼张天正和何炯,面露难色。 刘秀珠有些不解,“既然你是监正带回来的,司天监里能人奇人倍出,难道你什么都没有学到?” 张天正和何炯相视一笑,只是不说话。 云鹏说道,“监正教我道法,让我每日背那道书。” 刘秀珠问道,“背了些什么道书?你可弄明白了?” 云鹏摇摇头,“实在是我天赋太差,道书我虽然能背了,可还是没有弄明白,就像第一篇那些什么‘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些实在深奥难懂,只是监正说我以后会弄明白,现在不要着急。” “还有其他师兄也教了我一些本领,有放火的,有隐身的,有下毒的,有观星的,还有占卜的。一下子太多了,我都没有学通透。” 刘秀珠笑道,“宗老将军,监正这是下了血本啊,一股脑都想塞进云鹏的脑袋里,他如何受得住呢?怪不得他自己都懵了。” 宗哲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和老监正说的,可老监正说能学一点是一点,学点皮毛也好傍身,日后也好保命。” “我说不过他,便将云鹏给带了出来,我自己教。” 刘秀珠知道老人家都有老人家的脾气,便问道,“云鹏应当已经开练筋骨了,他日后主打的是哪门功夫。” 宗哲说道,“鹏儿日后是要上阵杀敌的,我准备让他主学枪法。” 刘秀珠点点头,“上阵杀敌,长枪纵横,而且云鹏这身体的确很适合。” “影儿,将我那长枪拿出来,就当送给云鹏的见面礼。” 杨影瞪大眼睛,“是哪杆枪?” 刘秀珠语气坚定,“就是那杆枪!” 杨影有些吃惊,可是看刘秀珠态度坚定,便知道不会改变,于是对云鹏说道,“那杆抢很重,我拿着都吃力,你随我去取吧。” 刘秀珠与宗哲、张天正、何炯说了一会话,便看到云鹏手持一杆丈八长枪走了出来。 一见此枪,宗哲立即站起身来,眼中露出激动神色,“长公主,这……这杆长枪,怎么这么眼熟?” 云鹏将长枪在大堂中使了个花招,枪身青光幽幽,枪尖寒芒阵阵,隐约有龙吟之声传出。 “师父,这杆长枪甚好,我用起来很顺手。” 宗哲想起来了,便一巴掌拍在云鹏的头上,“臭小子,什么叫甚好,这可是沥泉蟠龙枪啊!” “当年武王打下沥泉山时,得到的一杆神枪啊!” 听得宗哲此言,张天正和何炯都纷纷站起来,上前去围观云鹏手中的长枪。 云鹏这才知道手中的长枪不是凡物,乃是当年武王传下来的神枪,越发激动。 宗哲说道,“长公主,我今日带云鹏过来,只是想要长公主帮我看看这徒弟的根骨,以后入军中历练。这杆沥泉蟠龙枪实在过于珍贵,给他一个毛孩子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长公主要赏赐,就随便赏赐点其他东西吧。” 刘秀珠轻轻摇了摇头,“送出来的东西,哪里还有拿回去的道理,莫非宗老将军觉得我是这般出尔反尔之人?” 宗哲一时哑然。 刘秀珠又说道,“这杆沥泉蟠龙枪的确是武王赠我之物,我也曾拿它上阵杀敌。后来武王传我上等剑法,又有碧水剑,这沥泉蟠龙枪便收进了库房中。” “云鹏既然是监正寻来之人,又是宗老将军的徒弟,那日后便是我大汉的勇士,未来不可限量。” “宝剑赠英雄,神枪配勇士。” “云鹏,接过这杆沥泉蟠龙枪,你便是我大汉的战士,当秉承武王的精神,驱除北莽,恢复大汉。” 第74章 百万汉将齐解甲,皇族无人是男儿。 “影儿,你领着云鹏去后院练武场熟悉一下沥泉蟠龙枪,再要库房那边寻一套合身的盔甲给他。我大汉勇士,必须来全套。” 看得出来,刘秀珠对云鹏很满意。 宗哲连忙说道,“鹏儿还在长身体,等他长成了我再给他配备甲胄了。” 刘秀珠说道,“既然当了我大汉的军人,便甲胄不离身。” “至于盔甲,等云鹏长成之后,我还有一件大礼相送。” “你们去吧,我和宗老将军、天正、何炯商议一些事情。” 待杨影和云鹏连蹦带跳地离开大堂,宗哲眼中便多了一些焦虑之色,“长公主,你真的不摄政了?” 刘秀珠眼眸微动,“上有太后,皇帝仍在,太子已成年,我一个长公主摄政,本来就于理不合,于情不容。” “当时北莽入侵,追迫太急,皇室仓皇南下,万不得已之下我才担当起摄政之职。” “现在临安城已稳,朝政渐入佳境,我自然要退下摄政之职了。否则的话,朝野内外,都会有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贪图权欲,想学那前朝则天女帝。” 前朝则天女帝,华夏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震古烁今。 长公主英明神武,光芒照耀,将皇帝、太子的萤火之光完全覆盖,不得不让有心人在背后议论,说长公主有前朝则天女帝之相。 改朝换代,指日可待。 宗哲忿忿地说道,“长公主一心为国,拼死杀敌,如有异心,早就动手了,哪里还容得那些人在后面犬吠。” “要是让我遇上了,非得将他们的狗头打破不可。” 刘秀珠说道,“摄政之职,是我自愿的,也是情理之中,顺其自然,大家也不要过多揣测。” 何炯这时开口说道,“长公主,如果说摄政之职,是因为太子已成年,监国太子上面再有个摄政的长公主,有可能会生出些隔阂来,长公主退了便退了,毕竟这些年长公主一直在军中领兵。” “可是那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长公主说不当就不当了,我们想不通,老师也说没有想到啊。” 宗哲大声说道,“长公主领兵六年,危难之际以皇室身份领天下兵马大元帅,号令天下群雄抵御北莽入侵,历经苦战,方有今日之局面。” “太子从未上过战场,更不懂兵法,如何能担当这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呢?” “这往后之仗,该怎么打呢?” 刘秀珠说道,“太子只是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头衔,具体行军打仗之事,还是由兵部与各位将军商议定夺。” “至于我,既然皇室答应和亲,我一个即将嫁入北莽的长公主,还能一直领着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别说北莽不放心,皇室也不放心啊!” 宗哲眉头紧皱,“长公主,我听到一个传闻,不知道真假。” 刘秀珠估摸着猜到了宗哲的心思,依旧问道,“你说,是什么事情?” 宗哲说道,“我听说太后准备召康王入京,辅佐太子,可有此事?” 刘秀珠知道此事瞒不住的,便点点头,“确有此事,母后说皇上病重迟迟未愈,太子一人承担诸多事务恐身体难以为继,便要召康王入京协助太子料理朝政。” 康王,刘构,太后第三子刘温长子,封康王,属地益州。 刘构长相俊秀,儒雅多才,颇得太后欢心,只是碍于藩王不得擅自入京的祖训,一直在益州属地。 宗哲说道,“本来康王入京是皇家事务,我们作为外臣的不便干涉。可是康王在益州素有名声,太子尚未全面把握朝政,恐怕……” 张天正嘴角微微一动,“恐怕引狼入室,同室操戈,手足相残吧!” 刘秀珠脸色微变,她没想到张天正将话说得这么露骨。 毕竟张天正素来温和,也不多管闲事,今日突然这般开口,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了。 宗哲也觉得意外,因为他这般的老将还顾忌三分,可是与朝政事务不大相关的张天正这般说了,的确出乎意料。 张天正接着说道,“是老师的原话,我转述而已。” 原来是张时修说的,这倒是情有可原。 刘秀珠眼神淡了些许,有些无奈,“不瞒诸位,对于康王入京一事,我也是极力反对的。” “方才在慈宁宫我与母后争执不下,还动了手,就是为了康王入京一事吵起来了。” “母后执意而行,说康王性子纯朴,忠肝义胆,绝无二心。我说天下最难测的就是人心,虽然康王也算是我的侄子,可是历朝历代同室操戈导致血流成河的惨案已经多有发生,这世上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啊。” “奈何母后早已说服皇族中人,连太子都应允了,我一己之力,根本无力扭转局面。方才回府之前,我还特意去了一趟太清宫,想见皇上一面,希望他能出面阻止此事。可是皇上早已闭宫,我根本就见不到人。” “康王入京一事,已成定局,我拦不住,大家都拦不住。” 宗哲拍了一下大腿,“唉,太后早已明说不干涉朝政,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她还是要掺和啊。” “现在长公主你不摄政,又不领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朝廷之中谁能与康王抗衡呢?” “唉,内忧外患,多灾多难啊!” 大家心中有事,都默不作声。 宗哲猛喝了一口酒,大声说道,“长公主你也不管这些事情了,张时修这老头子也想着离去,撒手不管,我也不想管了,我也不当这个临安城防御使,跟着张老头云游四方,喝酒唱曲,管它春夏与秋冬了!” 刘秀珠看着宗哲一脸愤慨的样子,劝道,“宗老将军,你可是朝中元老,京城交到你手中,大家才安心。现在正是动乱之时,你的位子尤其重要,谁都可以走,你是绝对不能走的。” “另外,监正的请辞,母后没有答应。” 刘秀珠从腰间抽出一块古朴的令牌,正是司天监监正的敕牒,伸掌推向张天正,敕牒便平稳地飞出。 张天正长袖一挥,将令牌收起,笑道,“老师将敕牒上交之后还真后悔了!” “我说这监正之职我是死活不会领的,哪怕朝廷任命,我跑去龙虎山修行便是了。现在看来,我不用这般跑路了。” 刘秀珠好奇地问道,“监正后悔了?” “他当日可是痛骂母后,完全不留一丝情面的。是我苦苦相逼,母后才答应不接监正的辞呈,因为监正来京,可是带着龙虎山道门气运前来,聚齐国运。监正能有这般意愿,自然是好事,可是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宗哲有些兴奋,“这事我知道,那天我和监正在观星塔喝酒,还突然挨了他一巴掌,差点将我打下观星塔了。” “监正说北莽有异动,北方有天煞孤星逆势而上,吞噬北莽国运,此消彼长,大汉国运又涨了些许。” “虽然只有些许,说不定是一个契机,说不定是一个转折啊。” “这种千古奇事闻所未闻,要是我们大汉真的能扭转乾坤,可谓是创下万世不朽之盛况。这种热闹,监正怎么可能错过呢?” 刘秀珠美眸中多了几分光泽,“可知道异动在何处发生,转折在何时呈现,又是何人所为?” 宗哲摇了摇头,“监正没有说,但是那日天正也在,也没有弄明白,我一介武夫,更弄不明白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 张天正眼中有自信光芒闪烁,“虽然我没有看得透彻,但是我坚信,老师绝对不会看错的。” “千年华夏,泱泱中华,自有振兴之日。” 刘秀珠脸上有些宽慰的神色,“好,好,天不亡我大汉,大汉自当振兴。” 说了些振兴之事,宗哲又关切地看向刘秀珠,“长公主,你真的要嫁入北莽,当那幽王耶律雄基的王妃吗?以你在大汉的威名,以你在军中的威望,说句不该说的话,长公主振臂一挥,军中应着如云,哪怕太后也奈你不何!” 刘秀珠摇了摇头,“大汉已经支离破碎,我如何能干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宗哲忿忿说道,“北莽四处造势,说以八百里疆土迎娶长公主,可是他们现在只退了八十里,依旧盘踞天河。还说长公主北上和亲之日,便是北莽、大汉邦交之时,天河以北八百里疆域聘礼当日送到。可他们的狼子野心,谁能说的清楚呢?” “长公主的一年期限,被他们压榨到了半年,半年之后,长公主当真要去吗?” 张天正、何炯的目光都投向刘秀珠,这才是今日三人过来的真正目的。 刘秀珠不摄政,不领兵,那么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刘秀珠眼眸看向门外,有些茫然,有些痛苦,随即又有些坚毅。 “我还能怎么做呢?” “百万汉将齐解甲,皇族无人是男儿。虽是民间歌谣,可是每次我听到,心中都在滴血。” “北莽以我为条件和亲,逼得我卸下统兵之权。大汉朝野翘首以望,天真的以为送一个女人便能换来天下太平。我不去,能行吗?” “我不甘心,又如何?” 宗哲紧咬牙关,“该死的北莽蛮子,竟然想出这种阴损之招,可恨蔡游、傅正、童戬等人,还为北莽摇旗呐喊,无知百姓还欢天喜地,殊不知亡国灭种就在眼前啊!” 刘秀珠叹了口气,“北莽逼迫甚急,母后和朝野上下盼我去北莽和亲。一年的时间都不给我留,短短半年的时间,我去南边又能做多少事情呢?还来得及吗?” 宗哲是带兵打仗之人,比张天正、何炯更有敏锐感,顿时腾地站起来。 “长公主,你……你是要对平西王动手?” 第75章 攘外必先安内,两袖清风的孙立均 “攘外必先安内!” 北莽皇帝耶律霸基站起身来,俯瞰下方,眼眸中充满威压。 “我们的先祖历经苦难,数代生存在苦寒之地,被迫为奴。今日,到了我们手中,在伟大造物神的指引之下,我们建立了北莽国,拥兵百万,征战四方,成为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可是,要一统天下,要成就不朽之盛业,还需要我们继续攻坚克难,继续砥砺前行。” “现在我们面临的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成则灭大汉,鼎定天下;败则死无葬身之地。” “我想问你们一句,你们愿意放弃现在的锦衣玉食,放弃现在的高官厚爵,放弃享受这些大汉国美丽娇嫩的少女,回到那苦寒之地,吃不饱穿不暖,继续放牛牧马,继续为奴吗?” 下方传来整齐而响亮的声音,“臣等不愿意!” 耶律霸基扫视全场,看到的是热血沸腾,看到的是凝心聚力。 大手一挥,朝中顿时鸦雀无声。 耶律霸基大声说道,“汉人有句古话叫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们北莽国强盛至今,有些人开始麻痹大意了,有些人开始贪污腐败了,有些人开始欺上瞒下了。更有甚者,我们朝中有些官员做出了动摇国之根本的事情来。” “我多次说过,只要你们拼命,银子,我们从大汉去抢;女人,我们从大汉去抢;土地,我们还从大汉去抢。银子,女人,土地,我都可以分给你们,让你们世世代代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云九小说 “因为现在是我们最好的时候,大汉皇族昏庸无能,刘琪只是吊着一口气的将死之人,刘寰小儿一味好色,无能至极。唯一一个能打的长公主刘秀珠也马上成为我的弟媳,成为幽王的王妃。大汉官员一个个贪生怕死,文官贪财,武将怕死。这样的好时机,如果我们不抓住,那就只能证明一点,我们自己的无能!” “还有半年的时间,幽王便能做好万全之策,只等刘秀珠嫁过来,便是大汉倾覆之日。” “我需要你们给我半年时间,我需要你们在这半年内兢兢业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个北莽官员都要守土有责,守土尽责。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才能在伟大造物神的指引下,成就不朽的北莽帝国。” 朝廷官员纷纷仰头大喊,“成就不朽的北莽帝国!” 慷慨激昂之后,耶律雄基脸色渐寒,眼眸中布满寒霜,“这半年内,如果有人坏事,如果有人破坏大局,如果有人损坏国运,我只有一个字,杀!” “为了北莽国,我已经没有了妻子,没有了儿子。我不介意在我死之前,多一些人给我陪葬。” “我派出去的四方巡察使已经下到了各个州府,连乡镇村落也不放过。已经有查处了三十多位知府、郡守、县令,砍了三百多颗脑袋。” “我今日临时召集大家,便只想再说一句,我既然已经砍了三百多颗脑袋,如果有人还不收手,还有人敢顶风作案,还有人敢欺上瞒下,我不介意再多杀三千人,三万人!” “记住了没有!” 百官纷纷低头行礼,“皇上圣明,我们记住了!” 低头恭送耶律霸基走后,孙立均感觉自己背后凉嗖嗖的,一摸,全是冷汗。 摸摸脑袋,幸好还挂在脖子上。 接到紧急朝会的消息后,孙立均便知道会有大事发生,没想到这次四方巡察使的力度这么大,动作这么快,查出了许多问题,查处了许多人,连牵涉到其中的几位皇族成员都被耶律霸基给砍了脑袋。 那个傲然站立的人,那把大杀四方的刀,那杆屹立不倒的旗。 是孙立均心中磨灭不去的痛。 而这份痛,随时会被揭开,随时会导致他的脑袋,他们孙家全族的脑袋掉落。 “孙大人,孙尚书!” 孙立均一惊,连忙抬头,脸上堆满笑容,“魏大人!” “且莫叫我尚书,我只是刑部侍郎,不能弄错了!” 大理寺少卿魏谡,当年长安被攻破之时,来不及逃跑的官员之一。 降了北莽之后,耶律雄基倒也没有亏待他,依旧在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上干得风生水起。 魏谡与孙立均并肩走出,身子略微后了孙立均半个身位,“哪怕晚上把进我房间的十三姨弄错地方,也不会把孙大人的身份弄错。” “老尚书已经告老还乡,孙大人现在乃刑部主事之人,皇上对孙大人如此信任,亲口说了,半年之后升孙大人为刑部尚书。这件事,可不是我敢杜撰的,当时还有好几位内阁大臣亲耳所听。” 孙立均很是谦虚,“未任命之前,一切都有变数。” “不过,无论我在何职位上,我还是会秉公职守,上不负皇恩,下不负黎民百姓。” 魏谡满眼都是钦佩之情,“孙尚书忠君爱国,一心为民,实在是我北莽官员的楷模,是我北莽百姓之福气啊。” 孙立均看了一眼魏谡,“魏大人,我们同朝为官,就不要相互吹捧了吧。” “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魏谡脸上堆满了笑容,“不愧是掌管刑部的尚书大人,一双锐眼破案如神,铁口断案,无人不服啊。” 孙立均想着还有些事情要回去赶紧布置,拖延不得,便说道,“魏大人有事就请直接吩咐吧。” 魏谡这才收敛笑容,将一叠银票毫无烟火气地放入孙立均的衣袖之中,“还真有事要请教孙大人。” 孙立均手指在衣袖中捏了捏,颇有分量,便推辞道,“魏大人,我们这般好的兄弟,你和我弄这些客套做什么?” “是不是有人犯了事,需要从牢里放出来?” “只要做得到的,你我兄弟多年,一切好说。” 魏谡连连点头,靠近孙立均的耳朵小声说道,“我有一个本家侄子,也当了一个小官。可是这小兔崽子不知道珍惜,不干正事,偏偏与一个官宦之子争抢一个花魁娘子,二人言语冲突,我那侄子拳头重,一不小心将人打死了。所以……” 孙立均眉头一皱,便问道,“那魏贤是你的侄子?” 魏谡说道,“正是,本家侄子,他爷爷是我的亲大爷。” 孙立均连忙将银票又塞回了魏谡手中,“此事涉及人命,现场有人证物证,铁证如山。对方也是官宦之后,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死盯着不放。此次魏贤必定是要被判斩立决的。魏大人,此事我不是不帮,而是实在帮不上忙,还请见谅。” 魏谡拉着孙立均的手说道,“孙尚书,刑部办案,其中的勾当我也是知晓的。我也不敢奢望他能完全逃脱,只是家里人说不过去,只要能保留魏贤一条性命,无论如何判我都接受。” 孙立均摇摇头,“方才皇上已经说得如此重了,这半年之内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魏大人,我们当官的,是为朝廷效力,可不是来丢性命的啊。” 孙立均甩了一下衣袖,便要离去。 身后传来魏谡冷冷的声音,“孙尚书果然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啊!两袖清风,公正不阿!”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孙尚书以前在幽州任上升迁过来的吧。” 孙立均心中咯噔了一下,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魏大人此话何意?” 魏谡上前两步,与孙立均目光直视,“有件事情我忘记向孙尚书禀报了,此次负责幽州的四方巡察使魏志刚,正是我的堂弟。” “孙尚书在幽州担任过流沙郡郡守,俗话说得好,一年廉郡守,十万雪花银啊。哪怕孙尚书再清廉,再公正,可是这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架不住你手底下有些官员做了些不干净的事情,有可能会牵连到孙尚书啊!” “孙尚书别误会,我也是一片好心,也不想孙大人在马上要接任尚书这个重要的节骨眼上,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吧。” 孙立均目光紧紧地盯着魏谡,魏谡丝毫不退让,四目相对,隐约有火光闪烁,杀机四伏。 “哈哈哈,魏大人,你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们同朝为官,不仅要为皇上分忧,还要为大家分忧啊。” “我知道东街新开了一家长安菜馆,那厨子可是当年长安城里的御厨啊。而且里面的雅间,舒适安静,没有任何人打扰,如果魏大人赏脸,我们去小酌一杯?” “好啊,恰好今日无事,我陪尚书大人小酌几杯,再叫几个身段好的姑娘来助兴。不过先说好了,今日必须我来请!” 第76章 龙凤配,幽王的野心和欲望 北莽皇帝耶律霸基从金銮殿出来,走了一会,便对太监宇化田说道,“不回宫了!” 宇化田不像以往皇帝身边的太监一般老态龙钟,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太监,年岁不大,约莫二十来岁,瓜子脸,眼睛狭长,高鼻梁,倒有几分阴柔秀美。 别看年纪不大,可是跟在耶律霸基身边也有五年多了。 自从老太监白岩死后,便是雨化田一直在伺候着耶律霸基,极为受宠。 “陛下,那去哪里?” 宇化田声音略微有些阴柔,眉目之间很是平淡。 耶律霸基摸了摸下巴胡须,“去看看那臭小子!” “回京了也不参加朝会,也不主动来找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话虽然说得凶,可是耶律霸基的眼中却流露出欢喜、疼爱的神情。 宇化田自然知晓耶律霸基口中说的“臭小子”是谁,便吩咐道,“摆驾,去亲王府!” 北莽只有一座亲王府,因为北莽只有一个亲王,那便是幽王耶律雄基,皇帝唯一的弟弟,唯一的皇位指定继承人。 皇帝耶律霸基本来要耶律雄基住在皇宫之中,可是耶律雄基以自己已经成年,堂堂亲王,要开衙建府,起居八座,硬是不肯住进来。 耶律基霸拗不过耶律雄基,便指定了离皇宫最近的一座府衙改造成了亲王府,这样一来,既满足了耶律雄基开衙建府的要求,又不让两兄弟离得太远。 只是这些年,幽王耶律雄基常年在外领兵作战,开疆拓土,回上京的时间并不多。 耶律霸基对周遭伺候之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吧。” “我自己走过去。” 侍卫统领面露难色,看向宇化田。 宇化田狭长的眼眸微微一抬,“陛下神功盖世,幽王纵横天下,在京城之内,不用担心。” 耶律霸基大声说道,“你们一天到晚担心有刺客,我还想着有人来行刺,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再说了,要是来了顶级的刺客,你们人再多也排不上多大的用场,宇化田一人便能搞定。” 宇化田微微弯腰,“陛下过誉了!” 言语清冷,自带一丝自信,孤傲。 并没有否认耶律霸基的肯定。 幽王府,修得比皇宫还气派,规格还超过了原本的东宫。 其中多有不符合规矩的地方,只是无人敢说。 毕竟皇帝已经多次公开表态,幽王耶律雄基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哪怕将幽王府修建成皇宫,皇帝也是高兴的。 门口守卫见有人过来,顿时警惕大作,正要开口,便见一人飘然而至,如同飞鸟。 侍卫手中长戟正要刺出,便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莫要做声,陛下亲至。” 这时,守门侍卫才看清楚后面那个龙行虎步之人是北莽的皇帝,顿时要下跪行礼。 耶律霸基手一抬,一股浑厚之气将二人膝盖托起,“无须行礼,也不要惊动任何人。” “我倒想看看这个臭小子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耶律霸基跨步进入幽王府,早有宇化田将宫女、太监镇住,不让她们发声。 还未到内堂,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还有一阵阵靡靡之音。 动人心魄! 宇化田看了一眼耶律雄基,只见他脸色依旧平静,目光炯炯有神,唯有嘴角却微微上扬。 显然,皇帝并没有被幽王府中的酒气,靡靡之音给影响心情。 转过弯,二人便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幽王喜欢休憩的房间。 房门,是打开的。 床很大,有一个男人。 地上有几个女子,头发散乱,精神萎靡,已经昏睡过去。 宇化田跟着耶律霸基走了进去,里面躺着的男子应该喝了不少酒,又有这么多人陪着他欢乐,估计累了,便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目光所及,床上之人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五官如同雕砌一般,是一个极为俊朗的男子。 胸膛鼓鼓,小腹八块腹肌完美地排列,彰显这具身体的主人功力深厚,体魄强悍。 唯有横跨胸膛、腰间的一道深深的刀疤,给整个人增添了无尽的肃杀之气。 这一刀,很险,差点将此人一刀劈开。 这一刀,伤口很宽,应该不是普通的刀割破的。 还有一个女子躺在俊朗男子怀中。 宇化田正要上前叫醒男子,耶律霸基伸手制止,上前一步,抓住那少女的脖颈,将她掐晕放在地上。 随即又一把伸手朝床上男子抓去。 俊朗男子一惊,顿时酒醒了一半,翻身而起,手中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把三刃尖刺,刺向眼前之人。 “陛下,小心!” 宇化田伸手抓住了尖刺,一动不动。 他的手上,不知何时戴上来一副手套,金黄色的手套。 耶律霸基笑道,“宇化田,你这手空手接白刃的手艺越发精进了啊。” 宇化田见床上男子已经醒来,便松开了尖刺,退到一边,恭顺地说道,“是幽王留有余力,否则我的金丝手套也抓不住三刃尖刺。” “再说了,陛下的龙象神功,刀枪不入,我只是自作主张,多此一举了。” 看清楚了眼前之人,俊朗男子将三刃尖刺扔在地上,无奈地苦笑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啊?” 耶律霸基满眼是笑,“小弟,你这武功倒退了啊,我和宇化田进来这么久了,你都没有发现。” 俊朗男子自然是北莽幽王耶律雄基。 宇化田指着地上的人,微微笑着说道,“陛下,无论哪个男人,经历这么多,还喝了这么多酒,反应都是会有些迟钝的。” “幽王能坐起来,还能拿出武器防身,就证明了一点,他是世上那万中无一的奇男子。” 耶律雄基伸出大拇指,“还宇化田会说话啊,武功高深,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怪不得大哥这么离不开你!” “要不,大哥你将宇化田借我,陪我玩几天,我保准将他调教出来。” 宇化田装作没有听见,微微抬头看向门外,露出好看的下巴。 耶律霸基闷哼了一声,“臭小子,有了这些女人还不知足,敢打我身边人的主意,看来你最近是长进了,我且来看看它长进到什么程度。” 耶律雄基顿时将身子弯成了一只大虾一般,“大哥,我错了,我不该打宇化田主意的,他是你的人。” “诶!你还动!大哥,饶了我吧……” 耶律霸基停了下来,这才满眼宠溺地看着耶律雄基,“臭小子,你小时候都是我抱着洗澡,拉屎拉尿的,现在长大了,我连握一下都不行了啊。” 耶律雄基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大哥,你好歹也是个皇帝了,我也是个堂堂亲王。” “我刚才玩耍这么久,你且让我起身,清洗一下,再和你说话啊。” “你再这么握着,可别把它弄坏了,到时候我们皇族可就真的绝后了。” 耶律霸基这才松开手,接过宇化田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一下手,“我就是担心你沉迷于女色,耗损精血,这才感受一下你的根基之力。” “现在看来,你在外征战,倒还是守住了精元,强健了体魄,不错,不错!” 耶律雄基颇为倨傲地说道,“这些人,境界太低,功力太浅,休想取我丝毫精元。” 耶律霸基看着耶律雄基说道,“小弟,这么多年了,你宠幸过的女子也成百上千了,怎么就没有给我们皇室诞下过一个龙子龙女呢?” 耶律雄基站起身来,根基依旧挺拔,气势非凡,“大哥,我说过的,这些人,天赋太差,境界太低,根本就不配给我们皇室诞下龙子龙女。” “我们耶律皇室的子嗣,一定要是龙凤相配的天之骄子。” 耶律霸基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耶律雄基宽厚的背部,“小弟,那谁才是那个配得上你的凤凰呢?” 耶律雄基伸手指向南边,目光如炬,声音洪亮,“大汉皇族,长公主刘秀珠!” 第77章 刀,那一柄划破天际的霸王刀 “好!” 耶律霸基重重地拍了一下耶律雄基的臀部,“我先前以为你看上那刘秀珠只是因为国之大计而已,想不到你是真的想找她给你生孩子啊。” “怪不得,那天竺女帝想要嫁给你,你看都不看她一眼。还有那倭国皇帝,可是多次派人送来和亲的请求了,想要将他的宝贝公主送给你当王妃,你依旧无动于衷。不愧是我的小弟,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挑剔的啊!” “那刘秀珠可是大汉首屈一指的美人,而且一身好武艺,与你在洞房相斗,恐怕难分胜负啊,嘿嘿嘿!” 耶律雄基让开了一步,“大哥,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总是动手动脚的好不好。” “我已经这么大了,况且还没有穿衣服,你这样……” 耶律霸基瞪了他一眼,“我自己的亲弟弟我还摸不得了?” “你小时候一天到晚光着屁股到处跑,也不愿意穿衣服,被母亲责骂的时候还不是跳到我身上啊。母亲死得早,我就一直把你带在我身边,你身上长了几根毛我都一清二楚。怎么啦,翅膀硬了,吊大了,想试试我的拳头还硬不硬?” 耶律雄基连忙赔笑,“硬,很硬,非常硬。” “大哥全身上下都硬,等我将临安城攻破,到时候将那大汉国老太后给您抓来,让她知道大哥的厉害。” 耶律霸基没好气地说道,“和你说正事,你倒和我说起夏雨荷那老婆娘。” “我和你说啊,我们兄弟联手这么多年,我掌控国内,你在外带兵厮杀,一里一外,配合无间,方才打下了这大大的疆土。现在和亲之事,大汉已经答应,可是我们也不能大意。他们执意要一年之后送亲,还要我们现在就退兵八百里,可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说到国事,耶律雄基捡起一件长袍披在身上,简单束了一下腰,将那刀疤袒露在外,眉目中有了锐利之色,“瓮中之鳖,垂死挣扎而已。” “我已经退兵八十里,诚意已足。如果她们还要节外生枝,恐怕大汉百姓都不会答应。” “大汉皇室除了一个刘秀珠,其他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我娶走了刘秀珠,不仅皇室没了主心骨,连大汉百姓心中的那根脊梁骨也被我抽走了。” “除了皇室,大汉朝廷里的官员多数已经暗中与我们联系,还有人准备提前将家眷送到上京来。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大汉,如何能不落入我们的手中?” 耶律霸基说道,“天下之事,尽在我们掌握之中。可是前期吃了那水战的亏,这一次我们绝对不能大意。” 耶律雄基说道,“那一次大战,只因我北莽大军以重甲骑兵为主,兵马不适南方气候,被刘秀珠趁着夜间,趁着东风,一把大火烧了我近万战船,这才让他们在临安立足,这才让我们灭掉大汉的时间又往后推移了。” 耶律霸基说道,“可笑的是,大汉虽然烧了我们近万战船,可是这等天大的战机他们也不会把握,只敢守着天河险境,不敢过河相争,才白白让我们占据天河之北。” “马上,等战船一到,我们就万事俱备,立马可以挥兵南下了。” “到那时,大汉无人可用,刘秀珠也在小弟你的床上,任由你采撷,大汉的国土都将变成我北莽的疆域。真正实现我们大一统的目标,让伟大造物神的光芒普照世界万物。” 提起造物神,耶律雄基眉间藏着忧色,“大哥,我今日去看了大祭司,看他的样子,身体不大好啊。” 想起大祭司的身体,耶律霸基也有些落寞,“是啊,大祭司年岁已经很老了,虽然还没有大汉张时修那般百岁之龄,也有八十多岁高龄了。” “六年前的那场战役,大祭司耗损心头血,便伤了心脉。这些年,为了北莽能顺利攻克大汉,为了天下一统的目标,他日以继夜地供奉伟大的造物神。最近连续两次,他感受到了天下气机的变化,尤其是最近一次,龙眼碎裂,国运外泄,大祭司强行用心头血弥补龙眼碎裂之处,阻止国运外泄,对身体伤害极大。” “大祭司是伟大造物神的在凡间的化身,是我们光明使者。可惜他现如今已经油尽灯枯,我也问了神医乌云大师,大祭司现如今是过一日算一日,也不知道能否见到我们渡过天河,攻克临安、一统天下的之日啊。” 耶律雄基目光坚毅,“所以我们的步伐要加快了。” “为了大祭司,我一定要让他在有生之年看到大汉皇帝的人头,看到北莽的旗帜插遍中原大地,看到北莽的重甲驰骋在五湖四海,我一定要让日月所照的大地上所有的子民都信奉伟大的造物神。” 耶律霸基点点头,“小弟,这不仅仅是你的目标,也是我的目标,更是北莽所有人的目标。” “为了伟大的造物神,我们在这紧要的时候绝对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见耶律霸基又提起此事,耶律雄基说道,“大哥,国运外泄之事可有眉目了?” 耶律霸基说道,“真是不查不知道啊,我自当上北莽皇帝以来,一直殚精竭虑,勤勤恳恳,废寝忘食,不敢有一丝懈怠。” “可是这一次派出十八个四方巡察使,巡察北莽每一寸疆土,巡察北莽每一个官员,现在才刚刚开始,可是查出来的问题已经触目惊心了。” 耶律雄基用心听着,“可有什么发现?” 耶律霸基目露凶光,“那些知府、郡守、县令一个个中饱私囊,贪得无厌,连我拨付下去的赈灾银两都敢挪用,挪用做修建他们庄园之用。那些世家、官员豪绅,吞并土地,将我们分配给百姓的土地不断地蚕食,他们一个个家缠万贯,几辈子都用不完,可是底下的老百姓,连一口饭都没有。” “还有一些官员,贪赃枉法,公器私用,滥杀无辜,置北莽律法于不顾,造就了一桩桩天大的冤案。” “这些事情,数之不尽,每一桩,都让我心痛不已。我如何能想到,本来这些事情应该只发生在腐朽无能的大汉,可是却发生在我北莽,如何不让我心忧如焚啊。我虽然砍了几百官员的人头,可是我担心光砍官员的人头,未必能刹住这股风气啊!” 耶律雄基看着耶律霸基紧皱的眉头,这才发现自己这个皇帝兄长两鬓已经长出了不少白发。 他才四十岁啊,哪怕是一身神功在身,可已经有苍老之相显露了。 “大哥,你也不要太过于心忧。” “毕竟老祖宗有一句话,那就是无官不贪!” “你想要北莽所有的官员都清正廉明,都要他们循规蹈矩,都要他们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那他们为什么要来当官呢?” “当官不就是为了享受吗?” 耶律霸基沉声说道,“我自然不会奢望他们每一个都是清官,我只要他们能将分内之事做好,将治下管理好,将百姓安顿好,我自然会给他们想要的东西。只要他们不给闹出幺蛾子来就行,尤其像那种影响国运之事,那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因为一旦有苗头,就有可能形成势头。” “小弟,大祭司其实瞒着其他人啊,那就是龙眼上的裂缝还没有完全愈合,如果下一次再爆发,那条裂缝将更深,影响更大。到时候造成不可逆之事,我们悔之晚矣。” “所以我现在杀了几百人,后面或许还会杀几千人,就是要未雨绸缪啊!” 耶律雄基摸着胸口的刀痕,眼眸深邃如利刃,“大哥,大祭司和我说,在伟大的造物神的指引下,他看到了大汉司天监监正张时修损耗十年寿命换来的窥天一卦,卦象中,那里有一个人,一杆旗,守着一座城,影响着国运走向,关键是那个人手中握着一柄刀。” 说到刀,耶律雄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胸口那道长长的的刀疤变得有些鲜红,仿佛有东西在里面蠕动,要活过来一般。 “大祭司说经过他这些日子的推测,他怀疑是那把刀,是那个人的刀!” 耶律霸基眼眸中露出诧异、震惊之色,“是那个人的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个人已经浑身碎骨,那个人已经万劫不复,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耶律雄基伸手触碰到胸口的刀疤,眼眸越发深邃冰冷。 他见过那个人,见到那个高大的身影,一刀威压之下,数百北莽绝顶高手化为虚无;一刀之下,万马齐喑,无人敢上前一步;一刀之下,刀罡的余晖,依旧劈开他身上坚韧的盔甲,劈开他里面的金丝软甲,差点将他一刀两断。 那一刀的威力,至今让他在无尽的夜晚不敢合眼,只能睁开双眼度过。 让他握刀的手在风中颤抖! “那个人已经死了,可是那把刀还在!” “大祭司说,那把凶暴残忍、猩红嗜血、宛若疯魔的霸王刀还留存在世间,极有可能就在北莽。” “我们北莽的国运,就是被这把霸王刀给砍出缺口的。” 耶律霸基正色道,“我北莽国运,是伟大的造物神赐予的,是我们兄弟带领北莽族人一刀一刀杀出来,是用无数战士的鲜血凝聚而成。” “无论是谁,敢破坏北莽国运,必杀之;无论是什么刀,必破之!” 第78章 陆长生出走的第一步 一把刀架在了陈赤的脖子上。 很沉,半边肩膀都快被压垮了。 很锋利,离脖子还有三寸,可是陈赤已经觉得自己的脖子快断了。 很寒,冰冷入骨。 陈赤的心更寒,不仅仅是因为刀架在脖子上,而是他认出了这把刀,认出了这把刀的主人。 离阳城,大汉远征军,陆长生! 一个让流沙郡郡守秦纲瑟瑟发抖的男人。 还因为他的伙伴,他的战友黄明已经倒在了地上。 黄明的脑袋滚落在陈赤的脚边,眼睛瞪的大大的。 仿佛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仍旧张口在无声的呐喊:救我! 可是黄明没有喊出声来,因为他真的死了。 人生就是这样,来得快,死得也快。昨晚两人还在一起喝酒,一起找了个大眼睛,身子很灵活的小姑娘快活。 那是一个来自西域的姑娘,那勾人心魄的眼睛,那小蛮腰,还有手持蜡烛舞蹈的姿态,无不让陈赤和黄明沉沦其中。 一夜,便是半年的俸禄。 但是陈赤和黄明都觉得很值的。 毕竟像他们这样人,能活着,已经极大的幸运了。 因为曾经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其他兄弟,绝大多数都被人一刀劈死了。 死在了离阳城下,死在了这个该死的陆长生的刀下。 他和黄明站得远,逃得快的人,现在还能活着,他们就知足了。 经历过那一战,见过那一刀,看到同伴的尸体在空中飞溅,他们醒悟了,开始享受生活。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干自己以前没有干过的疯狂。 钱财是用命挣来的,那就必须在死之前将它花了。 例如用半年的俸禄,来包西域姑娘的一夜。 幸好郡守秦纲不再派他们攻城,而是要他们驻守在各个路口。 防止人进来,防止人出去。 他们的压力小了许多,又加上四方巡察使来幽州了,郡守秦纲的动作也小了许多。 他们这些日子的主要事情,就是守路口,拦住人。 可惜,他们手中的长枪能阻止百姓进来,却不能阻止这个拿大刀的人出去。 “陆长生……你会杀我吗?” 陈赤看着地上黄明的眼睛,说话有些打结。 陆长生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如果不是那双明亮的眼眸,陆长生整个人便如同黑暗一般,根本不留痕迹。 黑发,黑衣,黑鞋,黑刀! “会!” 陈赤顿时像泄了气一般的充气羊筏,瘫坐在地上,“我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我早知道我们会死在你手上,可是黄明他不肯跟我一起逃跑。” “他舍不得这三两银子的月俸,舍不得这身衣服。每次穿着这身衙门的官差衣服,去老百姓家中耀武扬威的时候,他说感觉自己是个人上人。” “我和他说,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我们可以跑的,跑到深山老林,跑进无边荒漠,都有机会活命的。哪怕是跑去南边,跑到大汉去,也还能多活下些日子……” 陆长生手中的大刀稍微往下一压,陈赤便感觉胸腔被压紧了,涨的面红耳赤,说不出话,“你的话很多啊!” “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感觉到大刀又略微松了一点,陈赤大口喘气,“陆长生,你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问完之后,你会放了我吗?” 陆长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长安,真的落入北莽手中了吗?” 陈赤的脑袋点得像鸡啄米一般,“千真万确,不仅是长安,连同幽州、青州、徐州、冀州,所有原本大汉疆土中的天河以北的疆土全部被北莽占据了。” “我和黄明原本也是大汉国的官差,幽州都降了,他们愿意接收我们,给我们发银子,我们自然也降了。” “其实我还是怀念以前在大汉国的时候,至少我们还能人模狗样的耀武扬威,可是现在那些北莽人,是个人就觉得比我们汉人高人一等,对我们随意辱骂、殴打,甚至还克扣我们的俸禄,可恶至极。” “可是这人啊,没得选……” 陈赤感觉那柄刀又要发力了,便及时闭上了嘴。 陆长生眼眸中有些失落,有些失望,有些失神。 从离阳城走出来的时候,他抱有一丝丝希望,或者是幻想,他希望赖晓明是骗他的,赖晓明为了保命,编造了一个大大的谎言,只想扰乱他的神思,只想让陆长生乱了分寸。 可是随便一个路口抓到的官兵,说出的话,应当做不得假吧。 “大汉皇族真的答应和亲了?” 陈赤又连连点头,“答应了!” “这样天大的好事,他们如何会不答应?” “你想想啊,足足天河以北八百里疆域,白白相赠。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北莽不再攻打大汉,两国结为睦邻友好兄弟友邦。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谁不答应谁傻啊!” “更何况,北莽的条件只是要一个女人而已。虽然刘秀珠真的是国色天香,真的是英姿飒爽,真的是……一个字,绝了!” “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啊,比起皇族的未来,比起大汉的天下,比起千万老百姓的性命来说,再美的女人,也远远比不上的。” “而且刘秀珠也不吃亏啊,她在大汉只是一个奔波劳碌的长公主,到了北莽,可是幽王的王妃,未来的皇后啊,母仪天下……” 陆长生开口说道,“你见过长公主刘秀珠?” 陈赤连连摇头,“没有见过!” “我这等身份的人,哪里可能见过刘秀珠。” 陆长生说道,“你说起刘秀珠,好像你见过她很多次一般。” 陈赤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意,“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这个人啊,就是有一点好,善于打听,善于吸收消息。” “陆长生,你在离阳城里守了六年,与世隔绝,你肯定还想知道大汉皇上和太子的消息吧。” “我和你说啊,那大汉皇帝已经快死了,就吊着一个口气没有咽下,据守有一头修行千年的妖精入了临安城皇宫,用自己的通天修为,在给皇帝刘琪续命呢。” “不过,不管怎么续命,终究是天命已定,逆天而行难长久,刘琪只剩下几个月的性命了。估计是不肯咽气,是想等着刘秀珠嫁入北莽之日吧。” “那太子刘寰,嘿嘿,那是个人物!” 陆长生的大刀本来又要压下,却被陈赤的话给吊起来了,“哦,为什么这么说?” 陈赤的脸上露出一丝贱贱的神色,“这个刘寰啊,年纪不大,可是胃口大啊!” “据说他整日里喝酒寻欢,弄了些大补的药,连皇帝刘琪的后宫都被他糟蹋了个遍。” “以前还有个长公主刘秀珠压着他,现在刘秀珠也不摄政,也不当天下兵马大元帅,只是一个待嫁北莽的长公主而已,谁也管不了刘寰了。有一次啊,刘寰就在后宫之中,摆了一张大床,将后宫的嫔妃都叫了过来,剥光了衣裳,一个一个……” “嘿嘿嘿,那场面,想想都壮观啊,要是我能有这个机会,哪怕死在里面都心满意足了!” 陆长生的眼眸有冰霜覆盖,声音越发冷,“大汉就没有一个能干的人了吗?” “监正张时修,宗哲,岳强,余谦,闻天祥、邓骁,武冲、吴精喜呢?” “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大汉陷入深渊,万劫不复吗?” 陈赤想了想说道,“监正老了,有一百多岁了吧,听说整日就在观星塔上吃酒看星星。宗哲还能打,守着临安城的防卫,不能离开皇宫一步。至于岳强、余谦、闻天祥这些官员,早已经被皇族给杀了。” “平西王吴精喜啊,他在云滇自成一体,不公开造反已经是给天大的面子了,怎么可能……” 陈赤说得起劲,眼睛突然瞪大,看向胸口,又伸手指向陆长生,“你……” 第79章 酒馆,未打样 陈赤看着那柄大刀出现在自己的胸膛处,他不明白,明明这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为何会穿透自己的胸膛。 “陆长生,你的刀为什么这么快?” 陆长生没有想到自己从离阳城出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在临死之前会关注这样的问题。 “可能心无杂念吧!” 陈赤口中的鲜血止不住地涌出来,“陆长生,我已经回答你所问的一切了,连你没有问的我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杀我?” 陆长生看着一丝煞气隐入霸王刀之中,不动声色地说道,“或许是你话太多了吧。” 抽出刀,在陈赤的身上擦拭了一下。 本来要走,陆长生又回头,将陈赤的帽子,黄明的衣裳给剥了下来。 离阳城养成的习惯还是没有忘记。 颗粒要归仓,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良好的习惯总能让人有所收获,陆长生在陈赤身上还找到五两碎银子,以及两块心形的石头。 银子倒还常见,只是一个大男人身上带着心形石头倒有些奇怪。 下一个地方,去哪里呢? 流沙郡本来最应该去,要是夜袭流沙郡衙门,将那秦纲抓住,或许能问到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 可惜流沙郡离得有点远,离阳城要是出点什么事情自己还真不一定能赶回来。 自己只是出来打探消息,核实一下赖晓明的话,了解大汉的真实情况,可不能让离阳城陷入危险之中。 那就去最近的沙县看看。 沙县有个凤岗镇,西街的那棵大柳树下,靠着小河,有一家小酒馆。 酒馆不大,里面也就七八张桌子。 已入夜,酒馆未打烊。 店小二脸上也没有见多大的热情,似乎干活有些累,有些麻木了。 或许,他本来就是长这么一张喜欢生气的脸。 所幸这小酒馆的酒水香醇,小河边的空气清新,晚上来这里喝酒的陆陆续续有不少人。 陆长生寻了一个靠墙壁的角落,坐了下来。 店小二走了过来,扔了一句话,“吃什么?” 陆长生此时已经扎起了头发,换了身衣裳,大刀也用布袋包裹起来,放在身后,像一个行走江湖的游侠。 看了一下四周,陆长生指着靠门口那一桌说道,“给我来一坛他们那样的酒,一只烧鸡,还有一碟卤肉就行了。” 店小二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店里的茴香豆好吃,不来一碟?” 陆长生对吃的东西并没有多大的概念,也不计较店小二的态度,“好,我尝尝。” 店小二甩着毛巾便走了。 门口那一桌,是两个壮实的中年男子,应该是干体力活的,光着膀子,晒得古铜色。 干力气活的人喜欢喝酒,这小酒馆里的酒水价格合适,味道又好,正是他们的喜好之地。 另外一桌,靠着河边窗户,是三个年轻人,应该是凤岗镇的读书人,家中算不上大富大贵,也还能衣食无忧,因此在此处喝酒吟诗。 陆长生安静地喝酒,吃肉,一边听着其他食客的说话。 说了些家长里短,几杯酒下肚,便都说到了北莽与大汉和亲之事。 左右不过赖晓明和陈赤已经说过的那些事情,再多的就是一些传闻,以及一些古怪之事。 这些事情经过众人的传播,有些真的便夹杂了假的,有些假的也成了真的。 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许多人便分辨不清楚,更多人的其实就是图个热闹,根本就不需要分辨其中的真假。 或许是假的,才最符合他们的胃口,让他们能会心一笑,多喝几碗酒。 听了一会,陆长生觉得有些无趣,除了那碟茴香豆的确入味好下酒之外,听到的消息都索然无味。 毕竟,长安是真的被攻陷了,大汉真的被赶到天河以南,寄居江南了。 岳强、余谦、闻天祥、戚光远等大汉名将,不是战死,就是被大汉朝廷以各种理由给杀了。 当然,除了大多数不好的消息,也还有些许好消息。 张老爷爷还活着,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宗哲老将军还活着,也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就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他们。 平西王吴精喜依旧镇守云滇之地,他麾下兵马五十万,却不肯奉旨北上抗击北莽,也不造反。 只是以云滇盗匪四起,不敢移兵为理由,招兵买马,大肆扩军。 似乎在待价而沽,或者是在等待。 等待一个时机,等待一个契机。 大汉原本的异姓藩王,这些年陆陆续续死的死,撤的撤,活下来的便只有两个了。 一个就是平西王吴精喜,一个便是蜀王邓骁。 蜀王邓骁! 陆长生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子。 看模样看不出来他到底有多大岁数,说他还是中年,因为他白胖的脸上没有一条皱纹,脸上的皮肤比宜春院中花魁娘子的肚皮还要白皙。 说他老,因为他头上已经没有一根头发了,光秃秃的,很是明亮。 陆长生见过蜀王邓骁一次,那一次,武王将邓骁打落马下,似乎还伤到了腿。 也不知道六年过去了,他那腿好了没有,他是不是还和以前那样胖,是不是笑起来的时候喜欢摸着自己的大光头。 至于平西王吴精喜,陆长生并没有见过,因为他从来不离开他的封地,从来不走出云滇州半步。云九小说 甚至连太后寿辰,召各路藩王入京齐贺,蜀王、康王都进京贺寿,唯有平西王吴精喜以年迈多病,不能远行为由,拒绝入京。 陆长生喝了口酒,便看向门口,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身材很高大的男子,青白脸色,脸上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 身上穿着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 男子脸上的皱纹还夹杂着一些伤痕。 店小二看见男子,眼中便多了些厌恶的神色,“孔秀才,你上次还欠三钱银子的酒钱没有给的。” 那名叫孔秀才的男子脏兮兮的脸上便有些愧色,“月底会给的。” “我月底有笔银子进账,便能还你家酒馆银子了。” 说罢,孔秀才从口袋中抠抠搜搜出一把铜钱,“小二,温两壶酒,一碟茴香豆。” “这次是现钱,酒可不能兑水。” 店小二接过铜钱,鄙夷地说道,“我们家的酒什么时候兑过水了,要是不喜欢,就去其他酒馆喝酒去。” 孔秀才连忙说道,“就在这里,你家的茴香豆香一些。” 店小二转身进屋去打酒,孔秀才却不进屋,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看着河边摇曳的柳树,轻声地说着什么。 陆长生因为离得有些远了,旁边的人在喝酒说话,哪怕他境界高,也只能隐约听到些“汉人不知亡国恨,隔江犹玩后庭花”之类的话。 第80章 我是汉人,至死不改 靠河边窗户的三个年轻人说话的声音很大,似乎是进入佳境,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好像每个人都是诗仙一般。 可是仔细一听,也不过是“河边游来一群鸭,捡起石头去赶鸭”之类的打油诗而已。 还有一些诗词,便是对当今的北莽皇帝、幽王歌功颂德的话,说得倒很流畅! 陆长生听得有些烦闷,越听越烦,便叫来店小二,将剩下的银子买了肉食和茴香豆,准备带回去给离阳城的人尝一下,毕竟他们也许久没有尝过外面的东西了。 不知道那成衣铺还开门没有,给城里女人们带些漂亮的布匹回去,应该很受欢迎的。 没有开门也没有关系,毕竟这里是北莽的管辖,顺路去一趟衙门库房,以他此时的武艺,弄些东西出来应该不难。 这时,门口传来吵闹的声音。 陆长生侧目一看,原来是刚才靠河边窗口喝酒的三个年轻人不知为何与那孔秀才在大声说话,情绪有些激动。 其中一个有些斗鸡眼的年轻人,手持纸扇,面脸通红,“孔秀才,听说你诗作得好,你给老子现在作一首出来,我便赏你一壶酒,如何?” 孔秀才看着他手中的酒,吞咽了一下口水,喃喃说道,“你年纪比我儿子还小,如何能当我老子,你这是不当人子啊!” 旁边站着一个干瘦的年轻人,嗤笑道,“孔秀才,你连老婆都娶不到,哪里还能有儿子。” “来,今天爷高兴,你作一首诗助助兴,我赏你一两银子,可比你给人家写书信赚几个铜钱要划算得多啊。” 斗鸡眼年轻人嚷嚷道,“你要是做不出来,那就叫我一声爹,我还赏你一坛酒。” 孔秀才摇了摇头,“写书信是读书人的事情,为了一坛酒认贼作父,读书人可做不来。” 不知为何,孔秀才这句话让另外一个大耳年轻人暴跳如雷,指着孔秀才的脸骂道,“好你个狗日的孔秀才,你这是借机在骂我啊。” “我拜了县里督学耶律望跋为义父,我先考取秀才,然后再中举人,从此在我北莽国平步青云,前途不可限量,你竟然敢骂我是认贼作父,你这是讨打啊。” 孔秀才脏兮兮的脸上浮现出鄙夷的神色,“开口我北莽国,闭口我北莽国,幽州才被北莽占了几年,你们就开始忘祖背宗了,就不承认自己是汉人了?” “你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祖祖辈辈都是汉人,怎么轮到你们身上了,就成北莽人了?” “这人的骨头要是断了,站起来也是跟软骨头。” 大耳年轻人一脚踹在孔秀才的胸膛上,将他踢翻在地,“狗日的孔秀才,你自己考取了大汉的秀才,考不上北莽的举人,便来侮辱我们。你算什么东西,你浑身上下能找出一两银子来?” “你成天说自己是汉人,不当北莽的官,你就是废物,你的大汉都亡了,也只有你这种脑袋里全是屎的人,还在执迷不悟。老子今天就给你打醒了!” 店小二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三个年轻人对着孔秀才调笑、辱骂、殴打。 只是握着毛巾的手青筋暴露。 孔秀才捂着胸口,看着打碎在地的酒碗,叹息一声,“我不是考不上北莽的举人,我也不是当不了北莽的官,他们请我去我当官我如何能去呢?我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北莽人而已。” “数典忘祖,狼心狗肺,不是我大汉人的风骨,不是读书人的血脉啊!” 孔秀才强忍疼痛,弯腰捡起洒落在地的茴香豆,“茴香豆啊茴香豆,总有一天,大汉还会打回来的。” “咔嚓!” 孔秀才手中之下的茴香豆被碾碎,因为他的手上踩了一只脚。 斗鸡眼年轻人显得面目有些狰狞,脚下用力,茴香豆在孔秀才的手掌下碾为碎末,“你明明是我们沙县最有才华的人,可是抱着一个大汉秀才的身份,宁死不考北莽的举人,你让我们这些读书人的脸都丢尽了。” “州府三番五次要你做表率,出来为官,你装疯卖傻,宁可给贩夫走卒、睁眼瞎的人写书信赚几个铜钱,也不愿意接受高官厚爵。你厉害,你清高,我今天就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能不能硬过我的脚!” 大耳年轻人蹲了下来,一把揪住孔秀才的头发,“孔秀才,你醒醒吧,大汉已经亡了,连长公主刘秀珠都送来给幽王耶律雄基当玩物了,你还在等着什么?还想大汉会打回来?” “你以前是装疯卖傻,现在你是个真傻子吧!” 孔秀才眼中露出了痛苦、挣扎的神色,头被拽着,他依旧用力地说道,“仗打输了还可以再拼回来,城池被占了还可以再抢回来,人没了还可以再生出来,可是这脊梁骨要是断了,就彻底的完了。” “我傻,就让我傻到底吧!” 越说,这三个年轻读书人越生气,对着孔秀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时,那两个喝酒的壮实男子走了过来,劝说道,“三位公子,孔秀才身子弱,年纪大了,禁不住你们这般打,且饶了他吧。” 另外一人也说道,“是啊,他都这般年纪了,也是个可怜的人,平日里又不做坏事,只是不承认自己是北莽人而已,连官府都奈他不何。你们别把他打死了。” 斗鸡眼男子朝二人瞪了一眼,凶狠地说道,“要你们多管闲事!” “我们这是为国除贼,督学大人说了,现在没有什么大汉人、异族人,北莽国土上的统统都是北莽人!” “这个孔秀才,不仅不承认自己是北莽人,还敢四处招摇,以大汉人自居,这是心存不轨啊,这是我们北莽的敌人啊!” “打死他,官府也只会表彰我们!” 大耳年轻人下手最重,拳头往孔秀才的脑门上使,“你个又臭又硬的破秀才,简直是个臭虫!” “你说,你大声说出来,你不是大汉人,你是北莽人,我们今日就饶了你。” 孔秀才想用手捂着头,可是实在双拳难敌六掌,被打得头昏脑涨,依旧嘴硬地说道,“我就是一粒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铜豌豆。” “想要我承认不是汉人,我宁可去死。” 见三人下手越发重,壮实的男子苦苦劝道,“孔秀才,你这是何苦呢,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先把性命保住再说了。” “现在大汉的皇帝都跑了,你还守着大汉人的身份又能做什么?” “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孔秀才的头被按在了地上,牙齿碰到泥土,依旧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们可以去当你们摇尾乞怜、撒欢乞食的狗,我躺着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大汉人!” 斗鸡眼年轻人身体本来有点虚,又喝了一些酒,便感觉气喘吁吁,便站身来,看到门口有一块石板,便举起石板,对准孔秀才的头,“老不死的东西,说,你是北莽人,我就饶了你。” “否则,你脑袋立马开花。” 两个庄稼人虽然心生不忍,可是马上要闹出人命来,便立马后退。 孔秀才看着斗鸡眼,抽动着流血的嘴角,眼神坚毅,“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天下大汉气,千秋尚凛然!” “我是汉人,至死不改!” 斗鸡眼男子越发暴露,举起石板便重重地砸下,“该死的老东西,你活着,便是我们读书人的耻辱!” 石板砸下,血液飞溅! 第81章 杀人,救人,离阳城都是汉人 孔秀才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对于死,他并不恐惧。 人生自古谁无死,不过百年一堆土。 况且,这些年来,他生活在沙县,无亲无故,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如果不是心中还有一口气,还有一丝希望,希望大汉能打回来,他还能再堂堂正正做个汉人,恐怕他早已将死了。 只是可惜啊,临死前的那碗酒给他们糟蹋了,连茴香豆也给洒落在地,再也吃不到了。 石板重重落下,还有血液溅落在脸上。 为什么头不疼? 孔秀才睁开眼睛,便听到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石板砸在离头一尺的距离,还有一条手臂同时落地。 斗鸡眼年轻人握住空荡荡的手臂,可是断臂处止不住一直往外狂飙着鲜血。 孔秀才这才看到,一个少年站在他的身旁,手中握着一柄大刀,一柄黑色的大刀。 少年站得很直,如同一杆旗帜一般。 大耳男子和干瘦男子酒醒了七分,满眼惊恐地看着少年,“你……你为什么要胡乱杀人?” “你可知道他父亲的姑姑的外甥,是沙县的都头?” 少年冷冷地看了三人一眼,三人如坠冰窖,感觉被地府恶鬼盯住一样,脚步不能动弹半分。 他们想喊,喉咙被堵住;他们想跑,脚被拴住。 可明明,那个少年离他们还有这么远。 陆长生低头看向孔秀才,“你是汉人?” 孔秀才躺在地上,“我自然是汉人,哪怕杀了我,我还是个汉人。” 陆长生看向三人,“你们是北莽人?” 三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少年的身份,于是迟疑了。 人生没有那么多选择,更没有那么多迟疑。 就是这片刻的迟疑,丢失了三人的性命。 陆长生没有再说话,一刀砍出。 三颗人头齐刷刷地飞向空中,又整齐划一地掉落在地。 孔秀才这时才惊悚地看着陆长生,“你……你把他们杀了?” 陆长生没有理会孔秀才,径直走了过去,将三人身上的钱袋子给摘了下来。 六年了养成的良好习惯,变成了本能的动作。 那两个壮实男子早已跑得很远。 而店小二依旧站在门口,只是那只拿着毛巾的手有些颤抖。 陆长生将钱袋子扔给店小二,“烧鸡味道一般,切四五只就行了;卤肉不错,多切几斤,茴香豆多弄一些,拿个袋子装好。” 店小二接过钱袋子,也没有打开去数,僵硬地往屋内走去。 一个趔趄,被门槛给绊了一下,店小二又赶忙爬起来,跑去后厨。 孔秀才挣扎着爬起来,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是那三颗人头,三具无头尸体又分明清晰地告诉他,出人命了! “这位公……这位少侠!” 陆长生侧眼看了一下孔秀才,“还有事吗?” 孔秀才勾着背,拖着疼痛难忍的腿走了过去,“这位少侠,你赶快跑吧。” “等下官差来了,你就跑不掉了。” 陆长生看了一眼酒馆里面,“我要的东西还没有弄好。” 随即陆长生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付了钱的。” 孔秀才急了,“东西以后可以再要,官差要是来了,性命就不保了啊!” 陆长生有些奇怪地看着孔秀才,“方才你被打成这样,你都不怕死。” “现在你又怕什么呢?” 孔秀才感觉自己真的是秀才遇到了兵,有理也说不清了,“我一把年纪了,早就不怕死。可是你还年轻啊,又有一身好武艺,日后大有作为,这么死了岂不是太冤枉了。” “你赶紧跑,跑到无边荒漠也好,跑到大汉也好,再不济跑到平江县牛头山去也行,那里有一伙强人占山为王,你这身武艺去那边落草还是能活命的。” 陆长生摇摇头,“我不跑,我拿了东西就要回家了。” 孔秀才瞪大眼睛,“回家?” “你家在哪里?” 陆长生伸手指向东边,“离阳城!” 孔秀才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陆长生,“离阳城?” “离阳城六年前就因为一场瘟疫,全城人都死光了,至今那边都是一座死城,无人敢靠近,生怕沾染了一点瘟疫。官府在各个路口还设了拦截,你还要回离阳城?”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陆长生这才明白过来,为何离阳城这么多年来被封城,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原来流沙郡官府已经对离阳城进行了宣判。 宣判离阳城就是一座死城,一座充满瘟疫,至今还未解封的无人之地。云九小说 怪不得,怪不得啊! 怪不得流沙郡的人不知道离阳城中还有活口。 怪不得大汉人没有派一个人过来查探一下情况。 一个无人之地,一个瘟疫之地,一座死城,又有什么好探的呢? 死城,死人,被遗忘! 陆长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雕塑一般。 孔秀才看着陆长生的眼睛,觉得有些不对,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次看清楚了,陆长生的眼睛慢慢变得有些猩红。 “少侠,你没事吧!” 陆长生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还不走?” 孔秀才说道,“我如何能跑?” “这里的人都看到他们与我冲突,你是为了救我才出手杀人的。你还年轻,没有必要惹上这些官司,我在这里等着便是了。” “我反正活够了,一条老命换他们三条命,也值了。” 陆长生没有做声,目光只是看着酒馆内,静静地等待。 等待店小二。 他还是很有耐心的,半柱香的时间,如果店小二没有将他点的菜送出来,这家小酒馆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店小二还是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两个袋子。 “这是你要的东西!” 陆长生见店小二虽然有些紧张,可是做事还算稳重,便接过袋子。 孔秀才跟在陆长生身后,“你真的住在离阳城?” “离阳城还有人?” 陆长生将袋子挑在大刀背上,“我在离阳城里住了六年,离阳城里还有五百七十二个人。” 孔秀才紧紧地盯着陆长生,“你不会是鬼吧,不会是冤魂吧?” 陆长生并不做声,收拾东西便要离去。 感觉腰间有异样,陆长生回头看去,是孔秀才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腰。 孔秀才虽然有些害怕,可是戳完之后很兴奋,“不是鬼,你是人!” “我就觉得奇怪了,一座好好的城池怎么说没就没了,而且六年了瘟疫还没有散去,那些路口还是被封锁着。” “离阳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少侠,你到底是什么人,离阳城里的五百七十二个人,又是什么人?” 陆长生抬起头,看向前方,有火把闪烁,有马蹄声,有兵器声。 “汉人!” “离阳城里都是汉人,我是大汉远征军武王麾下陆长生!” 第82章 杀二十人,离阳城添新人 “一、二、三……” “十二、十三……十七!” “陆长生,你又杀了十七个人!” 孔秀才清点完人数,直接蹦起来了,差点将老胯给扭了。 他看着低头在尸体上捡东西的陆长生,越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们可是官差啊,他们平日里可都是耀武扬威,心狠手辣的人啊,你就这样简单的把他们杀了?” 陆长生将能够带上的东西都收拾好,这次收获不错,领头的还是个都头,骑了匹马,能多带一些东西。 衣服就算了,难得的是还寻到了一对银簪子,也不知道是那个官兵要送给姘头的。 十七个人身上凑出了八十两银子。 看来还是当官的有钱,比起那几个没骨气的读书人富裕一些。 陆长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着手忙脚乱的、魂不守舍的孔秀才,语气平淡,“杀人,不就是最简单的事情吗?” “难道杀人之前还有什么仪式要举行吗?” 孔秀才感觉自己有点乱,以前沙县里的人说他无法沟通,过于执拗,可是和陆长生相比,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好沟通的人了。 因为陆长生根本就无法用常人的方式去说话。 “我是说你们怎么就将他们杀了,而且一下就杀了十七个?” “你知道现在惹了天大的麻烦了吗?” 陆长生将需要用的东西都放在马背上,“他们二话不说就冲过来杀我,我自然要杀了他们。” “况且他们穿着北莽的衙役衣服,哪怕他们不来杀我,我遇上了也是要杀的。” “惹麻烦?别说十七个,就是一百七十个,要杀也就杀了。” 孔秀才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长生,“离阳城还有汉人,是不是里面有很多像你这样的高手?” “一千个有没有?一百个?总不能十个都没有吧?官府打不进来,所以只能封锁,对外宣称离阳城有瘟疫,想将你们困死在里面?” 陆长生说道,“离阳城能打的就我一个!” “其他的都是和你一样的,手无寸铁、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 孔秀才先是尴尬了一下,不过眼中的光芒并没有熄灭,“你一个人,守了离阳城六年?” “六年了,北莽的官兵都没有杀进来?” “这些年,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陆长生牵着马,便准备要走,“也没有具体去数,总有个三四千人吧!” 孔秀才惊呆了,张开嘴愣在那里,大嘴中可以塞进一只烧鸡。 店小二还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陆长生。 陆长生停了下来,开口问道,“你会做葫芦鸡吗?” 店小二点点头。 陆长生又问道,“”羊肉泡馍和邉邉面呢?” 店小二又点点头,“羊肉泡馍食材一定要好,尤其是羊肉,最好的部位是羊肋条的,肥瘦相间,炖好之后肉烂汤浓,肥而不腻,镆筋光滑,营养丰富,香气四溢,诱人食欲,食后回味无穷。” “邉邉面要用关中麦子磨成的面粉做,才有劲道,沙县这边做不出来。” 陆长生问道,“你去过长安?” 店小二又点点头,“去过,跟着爷爷去过长安,学过手艺。” 陆长生眼眸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长安城外天桥下的小吃味道最好了!” “可惜,回不去了。” 陆长安将一袋银子丢了过去。 店小二接住银子,不解地看着陆长生。 陆长生说道,“要是有机会,我再来你这家店,你给我做个葫芦鸡,弄完羊肉泡馍,再下碗邉邉面。” “我,想长安了!” 店小二抿着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头。 陆长生牵着马便往离阳城走去,他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还是有些担心离阳城,担心城里的人。 而且在沙县凤岗镇一下子杀了二十个人,很快就会惊动更多人,流沙郡的秦纲也会立马得到消息。 秦纲这样的人,陆长生很了解。 他对付不了陆长生,便会对付离阳城手无寸铁的百姓。 当只剩下一座空城的时候,陆长生将守无可守,只能绝望的离去,或者陪葬。 马上就要天亮了,东边隐约有云霞升起。 寂静的黎明前的黑暗。 陆长生却很习惯这样的黑暗,因为无数个夜晚,他坐在离阳城头,无法入眠的时候,便努力地看向前方。 想在黑暗中寻找一条出路。 可是黑暗的远处,还是黑暗。 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他依旧只看到了黑夜。 无穷无尽。 就好比他的坚守,他的等待,也是那般的旷日持久,那般的无穷无尽。 “哎呀!” 身后传来跌倒的声音。 陆长生并没有停下步伐,也没有回头去看,因为他知道,那个老秀才一直跟在后面。 “陆长生,你等等我。” “哎呦,我的腿应该摔断了。” 陆长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老秀才。 孔秀才跌倒在地,手中的火把掉在地上,没有熄灭。 陆长生开口说道,“你不是要在那里等着吗,为什么要跟着我?” 孔秀才挣扎着爬起来,捡起火把,一瘸一拐地走到陆长生身边,“先前我觉得无路可逃,反正是一死,不如我来抵命,你去逃生。” “结果呢,你又把那些官差给杀死了。” 陆长生问道,“这又怎么样?” “和你等死有什么关系吗?” “或者说,你还不想死,你可以逃到其他地方去。” 孔秀才的眼睛在火把的照亮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当然有关系了。” “因为我发现,我不用马上就死了。你武功这么好,实力这么强,我跟着你,就能活下去了。” 陆长生淡淡地说道,“我可没有答应保护你。” “我救你性命只是因为你说自己是个汉人,还有另外那三个人实在是令人生厌。” 孔秀才一拍大腿,顿时痛得嘴直抽抽,“陆长生,你说过的,你也是汉人,汉人要帮汉人的。” “你难道忍心我一个汉人,死在北莽人的刀下吗?” 陆长生面无表情,“这些年,汉人死在北莽人刀下的还少吗?我只有一个人,守着离阳城已经举步维艰了,哪里能顾得了那么多。” 孔秀才眼睛一转,“陆长生,离阳城里都是汉人,自然能接纳我这个汉人。” “而且,我很有用的,能做很多事情。” 陆长生上下看了孔秀才一眼,“你除了睡觉、写字、喝酒之外,还能做什么?” 一下子倒将孔秀才问住了,这些年来,他活着,真的就是干三件事情,睡觉、写字,喝酒。 喝完酒之后就睡觉,睡觉醒来发现没有钱了,就去替人家写封家书,得了几个钱之后又出来喝酒,周而复始。 “我还有用的,有很大的用途。我……我饱读诗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胸中有丘壑,天下大势,尽在我掌握之中。我这些年游戏人间,其实是在等待机会,因为我有王佐之才,我在寻一个可以辅佐之人,我……” 陆长生打断了孔秀才的话,一个喜欢喝酒的落魄秀才,吹起牛来离谱至极。 还王佐之才,怎么不去流沙河边上直钩钓鱼呢? “你太老了,去了离阳城也是个累赘。” 孔秀才顿时跳了起来,“什么?太老了?” “我才四十一岁啊,正是当打之年啊!” 这下轮到陆长生惊讶了,“你才四十一岁,怎么看起来像八十一岁的样子。” 孔秀才有些尴尬,“早些年恃才傲物,考取了秀才之后便游历世间。幽州被北莽侵占之后,我忧心忡忡,日夜难眠,便自暴自弃了,手里没银子,所以头发没打理,这身长衫也没有换过,显得有些老态。” 陆长生想了想说道,“你跟我去离阳城也行,城里有几个孩子,一直没有启蒙。你既然是秀才,那便可以教他们识字。” 孔秀才瞪大眼睛,“我学贯古今,博学多才,满腹经纶,王佐之才,你叫我教几个孩子,教他们识字?” 陆长生牵着马便要往前走,“不教也没关系,你不要跟着我。” “虽然你也是汉人,可是比起离阳城里百姓的安全,你要是死缠烂打,我不介意多杀一个人。” 孔秀才知道陆长生没有说假话,他杀人,根本就不眨眼的。 于是孔秀才在陆长生身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教小孩就教小孩,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我的天纵之才的。” 见陆长生牵着马就走,孔秀才急了,“陆长生,我以后也是离阳城的人了,你也不问一下我的名字?” 陆长生头也不回往前走,“你不叫孔秀才吗?” 孔秀才小跑起来才能跟上陆长生的脚步。 “我叫孔瑾!” “有王佐之才的孔瑾!” 第83章 弑杀之地,马匪 “牛有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手?” 王老大原本锐利的眼神看着武冲,变得有些幽怨。 武冲习惯性地想摸一下大光头,却发现双手依旧被绳索捆绑在身后,动弹不得,“我看你没有出手,以为你有什么好谋划,毕竟你是这支驼队的老大,我便跟着你行动。” “结果,你连挣扎一下都没有,让我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王老大无语,忍着一肚子火气说道,“他们人多啊,有百十号人。” “但是他们没有围拢的时候,你我联手,未必会输给他们。可是我看到你坐在骆驼上,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在装大侠风范。我还在给你使眼色,谁能想到,你直接把双手伸出去,让他们给绑了。” 武冲咧嘴说道,“你也说了,他们人多啊,而且他们的弩箭很厉害。我倒是一个人能跑掉,可是一旦我跑了,我女人便要被射成马蜂窝了。” 柳青也被捆绑着,满脸内疚,心中有些感动,“老爷,是我连累你了。” “要不是我拖了后腿,你如何会受这种罪?” 武冲无所谓地说道,“无妨,虽然没有坐在骆驼上舒服,可是这里还算有个地方遮挡日光,还能将就着。只是可惜了我藏在骆驼身上那壶酒,还没有喝完的。” 王老大越听越来气,“你这个时候还想着喝酒?” “等下小命都没了。” “你可知道在这弑杀之地,这些马匪毫无人性可言,杀人越货,茹毛饮血。还有,这些马匪在荒漠中饥渴了这么久,你的女人必定要被他们轮番上阵,日夜凌辱。” 柳青一听,顿时身子紧缩成一团,“王老大,这些马匪到底是什么人啊?” 王老大依旧很生气,明明和武冲商量好了,共进退,谁知道武冲会束手就擒,让这支驼队被马匪劫走。 “无边荒漠中以前有三伙马匪,有两伙游荡在无边荒漠的周遭之地,这两伙马匪哪怕遇到了,交了赎银,或者将财物全部给他们,还能将性命给留下来。唯有一支最为凶悍、最为残暴的马匪,便是活动在这弑杀之地的马匪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来抢劫。只知道他们的大当家使一杆长枪,武功极高。” 柳青问道,“武功有多高?” 王老大看了一眼武冲,尽是不满的神色,“应该和他差不多。” “胆量比他大!” 王老大又重重地强调了一句,对武冲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柳青知道王老大对武冲还是心生怨恨,埋怨他不肯出手,便对武冲说道,“老爷,你没有出手是对的。” “一来他们人多,哪怕你赢了他们大当家的,架不住他们轮番与你厮杀,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二来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没有必要与他们拼命。毕竟这无边荒漠里的马匪向来只求财,求货物,总不至于伤了大家的性命。” 王老大冷哼一声,“谁说他们不伤人性命?” “刚才那八个人难道是白死的?” 柳青说道,“那八人仗着一身武艺,是想趁机逃脱,因此杀了两个马匪,结果被他们围剿而亡的。” “我们与他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又没有反抗伤人,只是逃亡无边荒漠而已,料想不会伤及我们的性命。” 武冲并不作声,将身子靠在破旧的墙壁上,抬头看着远处。 这个地方是一处废旧的城池,早已败落。 在漫天黄沙之中,只余下些破损的墙壁还矗立荒漠当中,告诉途经此处的人们,这里也曾经辉煌过。 远处有一片模糊的绿影,有光波荡漾。 可是武冲知道,那一片看似绿洲的影像,未必就是真的绿洲。 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看起来很真切,可是如同水中月镜中花一般,遥不可及。 而且哪怕是真的绿洲,看起来近在眼前,有可能远在天边。 日落月升,再难熬的日子也会熬过去。 荒漠中的白天炎热难当,夜晚却冷得很。 饶是柳青是练武之人,依旧将身子往武冲身边挤,“老爷,他们这是要怎么处理我们啊?” “王老大已经被他们带走两个时辰了,还不见回来,不会被他们杀了吧。” 武冲将腿搭在柳青身上,仰着头看向天空,“谁知道呢?” “估计要老头子占卜一卦才能算得出来。” “呵呵,那老家伙,哄骗我来西域,哄骗我来荒漠,等我回去之后,非得将他的观星塔给拆了不可。” 柳青见武冲又自言自语,便不做声,只是感受武冲的腿部传来的温度,身子稍微暖和一些了。 武冲见柳青不做声,便侧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以前跟着柳一刀走过荒漠吗,难道没有遇到马匪?” 柳青摇摇头,“那一次并没有。” “只是父亲一路和我说了马匪不少事情。” “另外,听王老大说起,这弑杀之地的马匪已经换了领头人,比以前的更凶残了。” 武冲嘴角抽了抽,“凶残?” “这世道乱成这样,杀人的害人的吃人的,比比皆是,谁比谁凶残,都说不定啊。” 停顿了一下,武冲说道,“柳青,你虽然模样不是那种顶尖之人,可是长得也算出众了。要是这些马匪如同王老大所说的,要轮流将你凌辱,你会如何?” 柳青眼中流露出毅然的神色,“我绝对不会顺从的,大不了咬舌自尽罢了。” 武冲摇了摇头,“没必要的。” 柳青瞪大眼睛,看着武冲,“没必要?” “与其被他们这般凌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武冲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柳青,虽然是我强迫你伺候我,与我一同进入这无边荒漠的,可我还是劝你一句,不到最后,不要轻易说死。” “这人啊,只要活着,便有翻盘的机会。” “说不定过了这一遭,便又是焕然一新。不要这样看着我,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有个老头子喝醉酒之后和我说的。” 柳青紧咬嘴唇,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武冲又问道,“你可后悔跟我走这一遭?” 柳青摇摇头,“不后悔。” “我本来就是亡命之徒,我已经比他们多活了些日子。” “而且这些天,虽然奔波劳累,可是我心里很踏实,觉得很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现在被马匪抓住,绑在这里等死,可是你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害怕。”https:/ 武冲看着柳青的眼睛,柳青的眼睛其实长得很大,很好看,里面有柔情,有深情。 在这荒漠中,这双眼睛如同苍穹上的星星,闪闪发光。 武冲感觉很不舒服,因为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涌上心头。 于是他将头调转过来,“你们女人啊,就是善变,一会怕的,一会不怕的,也不知道你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柳青正要开口,便听到武冲压低声音说道,“来人了!” “等下你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 柳青瞪大眼睛,不知道武冲要做什么。 王老大回来了,脸上多了些伤,眼眶被砸了两拳,鼻子也被打歪了,走路的时候弓着背,应当是肚子被打了几圈。 唯有双锐利的眼睛,依旧如同老鹰一般四处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机会。 “大当家,就是他,这个大光头武艺深不可测。” “他一出手就将武当派的张友、王野给杀了,你一定要小心。” 柳青大惊,她万万没有想到,王老大直接将武冲给卖了。 一个身影从王老大身后走了出来,柳青顿时看呆了。 此人年岁不大,只有十七八岁,面如琢玉傅粉,唇若抹朱,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腰细膀宽,声雄力猛,狮盔兽带,银甲白袍,手执长枪,威风凛凛。 这哪里像一个无边荒漠弑杀之地的马匪头领,完全是一个骄傲神气、大杀四方的将军啊! 马匪头领目光如炬,落在武冲身上,手中长枪指向武冲的咽喉,“你到底是谁?” 柳青差点喊叫出来,因为那长枪的锋芒冷冽弑杀,哪怕她隔得远都能感受到杀气。 那马匪头领手中长枪绝非凡品,枪身乃混铁精钢打造而成,长一丈一尺三,枪头为镏金虎头形,虎口吞刃,乃白金铸就,锋锐无比。 武冲纹丝不动,仔细端详这马匪头领,“我是谁重要吗,都落在你手中了,不过是一死而已,你问这么多有什么用?” “我倒想问你,你抓了我们驼队,将我们扣在这里大半天了,准备怎么处置我们?” 马匪头领沉声说道,“原本只是拿些钱财,可是你们的人杀了我两个兄弟,所以你们这些人都得偿命。” 武冲看了一眼王老大,对马匪头领说道,“杀人的那几个已经被你们杀了。” “我们只是赶路的行人而已,不仅没有杀人,连反抗都没有,你要我们偿命,有些不讲江湖道义吧。” 马匪头领紧紧盯着武冲,“我的兄弟,岂是这般说死了就死了的。杀人偿命,我兄弟的性命,必须你们所有人来偿命。” 武冲嘴角一扯,“要说偿命,你怎么不先杀了王老大?他才是这支驼队的领头人!” 顿时,王老大眼中尽是愤怒的神色。 马匪头领冷哼一声,“他已经决定入伙了!” 武冲丝毫没有惊讶,“老王,你动作挺快啊!” “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王老大冷哼一声,不做声,脸皮有些不好看。 马匪头领盯着武冲,“识英雄重英雄,我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今日我过来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入伙?” 武冲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王老大被带走之后,估计是知道逃不过一死,便决定加入马匪。 打不过就加入,很简单,很明智的选择。 武冲摇了摇头,“我也想加入啊,可惜我还有事情要办,不能留在这荒漠之地。” 马匪头领眼神一冷,“那你就去死吧!” 长枪凛冽,便要刺入武冲的咽喉。 “不要!” 眼见武冲的咽喉要被刺穿,柳青一声惨叫,身子便要往前,想要为他抵挡这一枪。 武冲大喝一声,“咄!” 浑厚之力倾泻而出! 柳青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身子撞倒破墙,翻滚在黄沙中才停下来。。 而马匪头领的长枪在武冲咽喉三寸长便再也刺不进去。 王老大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见识过马匪头领的武功,刚才较量了一番之后,他被打翻在地三次,知道逃不过,便心服口服地加入马匪了。 而现在,那长枪的枪尖处,隐约有一层金光出现,如同屏障一般,阻挡枪尖的刺入。 横练铁布衫,金刚罩! 马匪头领见武冲竟然有这番本事,越发激起了好胜之心,“好,原来是有真本事!” 手中长枪如龙,刺向武冲的身体要害之处。 武冲双手一抖,便将绳索挣脱,一双肉掌翻飞,与马匪头领战成一团。 王老大越发吃惊,他知道武冲的武艺高强,可是没想到能精湛到这种程度。 那浸了油的牛筋绳,千斤力都不能挣脱,却被他这样轻而易举地震断了。 两人越打越激烈,将那断墙打翻,从破败的屋内打到了荒漠之中。 无边荒漠,旷远苍穹,黄沙翻飞。 星光下,长枪如龙,光头闪亮。 只听到有爽朗笑声,“小马儿,可比老种马要强上许多啊!” 第84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小马儿? 老种马? 马匪头领微微一愣,手中长枪便差点被武冲给夺走。 他连忙稳住心神,长枪横扫,将武冲给逼退,“你到底是谁?” “为何知道我的小名?” 让马匪头领心惊的是,眼前的大光头不仅叫出了他的小名,竟然还说出了他父亲的外号。 一个极少人知道,而且极少人敢提及的外号。 武冲大笑,“哈哈,我是谁?” “我是那脚踏天竺的和尚,我是那拳打道观的道士,我是那无法无天的天神!” “你先赢了我,我再告诉你我是谁?” 说完武冲将身上的长袍一把扯了下来,往沙地上一卷,便做成了一个沙包锤,朝马匪头领迎头砸去。 “且让我看看,老种马有没有将压箱底的功夫教给你。” 马匪头领虽然心惊,可是多年来厮杀的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个大光头不仅力气大得吓人,而且一身武艺,已达至高之境。 横练金刚罩,一双肉掌如铁,还有这随手拈来的沙包锤。 这份功力,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顶尖高手。 然而,马匪头领出身不凡,经历坎坷,在无边荒漠中求生,可不是靠长得好看就能当上头领的。 最主要的是靠过硬的本事,靠的是手上的功夫。 长枪抖索,化出一片星芒,让人眼花缭乱。 “不管你是谁,今日也得跪在我的长枪下!” 武冲大喝一声,“好!” “这才是真功夫!” 一掌挥出,沙锤横扫马匪头领的小腿。 两人同时发力,一时打得难舍难分。 这边,张全蛋双手靠后,小心翼翼地看见王老大,“老大,你应该是诈降的吧?” 王老大本来想发火,看见张泉蛋畏缩的样子,便没好气地说道,“打不过他,又跑不掉,真降了。” 张泉蛋想了想,“你不当王老大了,那这支驼队是不是由我来当老大?” 王老大有些哭笑不得,他如何会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这傻蛋想到的不是性命难保,而是要当这支驼队的老大。 按照驼队的规矩,老大金盆洗手了,或者死了,那么便是身边的人来接手。 当年王老大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虽然王老大知道张泉蛋一直想当老大,一直想独立带驼队穿行荒漠,赚那份领头的银子。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当驼队老大,真的不是好时候。 “傻蛋,没有驼队了,我们被劫了,要么降,要么死。” 张泉蛋低下头,用脚尖踢了踢黄沙,“老大,你降了,那驼队的老大便是我了。” “我还没有降的,你告诉过我,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要带着他走出无边荒漠的,这是我们领驼人的宗旨。” 王老大知道张泉蛋是一根筋的人,便说道,“随便你吧!” “人都没了,还当什么老大?” 王老大看向张泉蛋身后,看到一个人影从黄沙中爬了起来,是柳青。 柳青头上都是黄沙,可见方才武冲的力道是何等猛烈。 而且,柳青手中的绳索也断了。 武冲不仅震断了自己手中的绳索,还有余力震断柳青手上的绳索,这份功力,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王老大一个闪现,便来到了柳青身边。 “你想逃?” 柳青站了一会,随即摇了摇头,“开始我想跑,可是如果我家老爷没了,我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这无边荒漠的,所以现在我不想走了。” 王老大说道,“你还算识相的,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样的夜晚,想跑出无边荒漠,绝对是死路一条。” “牛有道的确很厉害,可是这里是无边荒漠,是马匪的地盘。他一个人再厉害,也是跑不掉的。” “况且,大当家还没有用全力。” 月光倾洒在荒漠中,散发诱人的光泽,有一种不真实的美好。 掩盖了白日里的炎热,杀机与喧闹。 柳青看着那两道身影,眼眸中有自信的光芒,“老爷他也没有用全力的。” 王老大说道,“牛有道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你可知道大当家的身份?” 柳青说道,“我见到他时便觉得他非同小可,绝对不会是普通的马匪。” “因为他的气质,他的眼神,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所向披靡的威压,完全不像马匪所能具备的。” 王老大似乎有些心事,“那你觉得他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柳青说道,“这样的人,如果在京城,绝对是一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 “如果在军中,必然是一个叱咤沙场,勇不可当的将军。” 王老大长叹一口气,“是啊,他的确不是一个天生的马匪。” “他这样出众的人,无论放在哪里,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亮的星明,亮的耀目。” 柳青看着王老大的脸,“我开始以为你是个人物,骨头硬,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降了。” “就因为他生得好看,就因为他气质逼人?这就是你要降他的原因吗?” 面对柳青一连串的发问,王老大并没有恼羞成怒,目光一直盯着黄沙中激战的身影,“如果你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的来历,你可能比我更快地降了。” 柳青越发琢磨不透,“他到底是谁?” “值得你这般的人物如此追捧。你好歹也活了大半辈子了,他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何德何能,让你我降他。” 王老大嘴角有一丝笑意,“他啊,可真的不是无名之辈啊!” “当年大汉鼎盛之事,你可听过‘煌煌大汉,离不开云滇吴,蜀中邓,北凉马’这句话吗?” 柳青点点头,“自然听说过,云滇吴说的便是平西王吴精喜,他坐镇云滇,抵御八百异族,为大汉稳住西南疆域立下了汗马功劳。而蜀中邓,说的是蜀王邓骁,此人曾多年在北疆与北莽厮杀,后来蜀中大乱,邓骁八千浮屠铁骑杀入蜀中,血战三十八日,最终坑杀叛军八万人,平定了蜀中之乱,被封为蜀王。” “而北凉马……” 柳青眼中顿时一亮,“王老大,你说这个马匪头领是骠骑将军、威侯马划腾?” “不对,马划腾成名已久,不可能是如此少年,难道他是马划腾的子嗣?” 王老大点点头,“没错,他就是骠骑将军、威侯马划腾之子,人称锦马儿的马子龙!” 柳青感慨不已,“原来真的是他啊,怪不得一看就威风凛凛,完全不像马匪。” 北凉,即现在的幽州。 此处原为大汉疆域,与北莽交界,常年作战。 又因北凉疆域中有汉、氐、羌等民族混居,内部经常有纷争。 朝廷屡屡派人驻守、镇压,结果被反杀死了五六位官员。 直到马划腾入主北凉之后,这等局面才稳定下来。 马划腾,乃是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他的父亲曾任天水兰干尉,后失官留居北凉,娶羌女为妻,生下马划腾。 因父亲官场失意,下过狱,落下病根早死,马划腾年轻时贫穷,无产业,经常从山上砍伐木材,背到城里去卖,来养活自己。因有羌族血脉,马划腾后来长至八尺余高,身体洪大,面鼻雄异,而性格贤厚,族人都很敬佩他。 北凉多乱,马划腾应征入伍,讨伐叛乱,屡立战功,连年提拔。多年后被朝廷看重,任命为北凉牧、骠骑将军,威侯,镇守北凉。 虎父无犬子,马划腾生有一子马子龙,此子不仅生得俊朗,而且高大威猛,力大无穷,一杆长枪大开大阖,无人敢当,因此被人敬称为“锦马儿”! 谁能想到,北凉失陷,改为北莽之地幽州。 堂堂骠骑将军、威侯之子,“锦马儿”马子龙,沦落到在无边荒漠中当马匪。 柳青正要放声大喊,告诉武冲马匪头领的身份,随即想起武冲遇到马匪之后的反应,便有些糊涂了。 武冲杀人的时候,历来是杀伐果断,无论是前面杀自己的几个结拜兄弟,还是杀武当派的弟子,说杀就杀了。云九小说 可是遇到马匪劫道的时候,他却毫无反应,束手就擒,实在是奇怪。 柳青又想起武冲的身份,顿时心中一惊,他可是当年十万禁军统领武冲啊! 他来无边荒漠,特意被马匪擒住,莫非就是来寻这马子龙的? 是寻人,还是寻仇? 正在柳青胡思乱想之时,只听到激战的二人同时发出呐喊之声。 糟糕! 马子龙的长枪刺入了武冲的胸膛之中,枪头被武冲紧紧握住。 而武冲的沙包锤同时击中了马子龙的胸膛。 第84章 幽州流沙郡,四方巡察使 “好!” “不愧是老种马的种,不愧是锦马儿,能攻破我的铁布衫,伤到我,比起老种马,你已经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武冲眼眸中露出赞许的神情,将手中的沙袋锤扔在地上,将枪头往外一推。 马子龙面色凝重,顺势收回长枪,枪尖有血,刺入半寸。 如此一击,也只伤了皮毛而已。 看着虎头湛金枪枪尖上的那一滴血,马子龙摇了摇头,“终究还是你胜了一筹。” “我虽然刺中你胸膛,可是方才不是你停手,你的流沙锤会砸断我数根肋骨。” “接下来要是继续打的话,我未必能胜你。” 武冲笑道,“我看你还没有用全力啊,至少老种马的绝命一枪你没有使出来。” 马子龙正色道,“你连兵器都没有,只是随手弄了袋沙子,要是将我的绝招逼出来,那我也太过于不堪了。” “况且,我觉得你也留了后手。” 武冲哈哈哈大笑起来,“胜不骄,败不馁,少年老成,有大将之风。” “有意思,有点意思,还打不打?” 马子龙将虎头湛金枪收回,“你先说,你到底是谁?” “你认得我父亲,又认出我,你这样一身武艺,绝非泛泛之辈。” “你且告诉我你的身份,如果是敌,我们就放开手脚来厮杀一场,杀个你死我活,杀个痛快;如果是友,是家父的故人,则坐下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武冲也不再遮掩,“我和你父亲马划腾非敌非友,以前算是同僚而已。他在北凉当牧守,当威风凛凛的骠骑将军。我在长安城当个苦命守宫人。” “以前在武王身边时,见过你父亲马划腾一面,武王对他称赞有加,我不服气,便和他比试了一下,又喝过一次酒,嘿嘿,便知道他的‘老种马’之名了。” 马子龙眉头微皱,想了一下,盯着武冲仔细端详了一番,便说道,“有如此掌法,还有如此横练铁布衫金刚罩的功夫,放眼大汉,也只有当年的十万禁军统领莫属了。你是武冲?” 武冲微微颔首,“好眼光!” 见武冲承认了,马子龙便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绝对不是敌人,“武统领,你如何当了和尚,又穿着一身道袍,还跑来这无边荒漠?” 武冲连连摆手,“别说了,被人坑了。” “我脑袋一热,信了一个老不修的话,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来找人,找什么城池。” “对了,你爹呢?” “虽然北凉没了,按他的本事逃出来总没问题的。” 马子龙眼眸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我爹死了!” “六年前,他随武王出征,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我听说随同武王一同出征的人,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武冲长叹一口气,“唉,想不到那日在京城见的第一面,竟然是最后一面。” “你爹老种马的名号,还是当日一同去喝花酒,我才知晓的,唉,算了,不说了……” 想起那些过往,武冲感觉脑袋有些不听使唤。 “对了,你怎么进了无边荒漠,还当起马匪来了呢?” 马子龙说道,“我爹随武王出征之时,我因为那时还年幼,便没有随军而行。后来北莽入侵北凉,我们兵少将寡,根本抵挡不住,向朝廷求救,迟迟没有回应。万不得已,便与族人进入了这无边荒漠逃生。” “我们本来想穿过无边荒漠,去与朝廷兵马汇合,谁知道朝廷一败再败,竟然直接溃败到了天河以南。而且按照这种势头,还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子,因此族人商议,不如暂且在这弑杀之地落足,等情况明了再决定去留。” “于是我带人火拼了原本盘踞在此地的马匪,他们斗不过,便降了我。离此地二十里处有一水源之地,我们便居住在那里。时不时出来打劫一番,勉强度日而已。” 武冲感慨不已,“时也,命也。” “堂堂锦马儿变成了马匪头头,在这无边荒漠弑杀之地苦苦求生,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马子龙说道,“武统领,那你来这边到底做什么。我在这边多年,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武冲指着天上的星宿说道,“老监正张时修你知道吧?” 马子龙点点头,“我自然知晓,他可是龙虎山的老神仙,司天监的监正。我父亲对他推崇不已,还说有空要带我去拜见老天师,让他给我算算命,或者教我几招,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武冲说道,“那老东西有什么好见的,胡子邋遢,就是靠一张嘴,装神弄鬼而已。” “那老东西忽悠我,说大汉被北莽打了这么多年,国运本来将要崩塌,回天无力。可是他用十年寿命占卜了窥天卦,他告诉我,卦象中他看到了在流沙之地,有一人,持一刀,扛一杆大汉旗帜,镇守一城。” “此人乃天道变数,天煞孤星,他身上有扭转大汉国运的气机,有匡扶大汉,护佑华夏的可能,因此叫我来寻他。” “这种子虚乌有的话,本来可以一笑了之,可我当时喝了酒,上了头,偏偏就信了他的邪,不远万里跑来寻那个扛旗之人。结果呢,到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 武冲顿了一下,又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那王老大等人和我说,无边荒漠的西北之地,也就是原本我们北凉之地,有一条流沙河,还有一个流沙郡,让我去探寻一番。” 马子龙想了想说道,“北凉的确有一条大河,因为挨着无边荒漠,河中流沙翻涌,人不能过,鸟不能停,名为流沙河。流沙河旁边有一郡,就叫流沙郡。” “那流沙郡的现在的郡守叫秦纲,也曾是大汉的官员,后来降了北莽,当了郡守。” “此人极为阴损,我曾带人去流沙郡抢些钱财、银两,他早已布下陷阱,差点让我中招,损了一些弟兄。” 武冲抬头看向天空,口中喃喃说道,“流沙河,流沙郡,可真是那流沙之地啊?” “如果是真的流沙之地,北莽的境内,又如何能有汉人一人一刀一旗镇守一城六年呢?” “那流沙郡的郡守秦纲,如果遇上了,哪怕没有找到那扛旗之人,顺手杀了秦纲,也算给老东西一个交待了。” …… “秦大人,听说你想我死啊!” 一名官员站在流沙郡府衙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弯腰行大礼的秦纲。 秦纲眼眸中滑过一丝惊色,随即很好地掩饰住,这才缓缓抬头,满脸是笑,“是啊,魏大人,你可想死我了。” 秦纲上前一步,显得极为热情。 “我对魏大人可是日也盼,夜也思,日夜难眠,辗转难侧,实在是想得不行啊。” 站在流沙郡府衙门口的官员自然是北莽朝廷派下来的四方巡察使,魏志刚。 魏志刚伸手握住秦纲的手,略微用力,“秦大人,是想死我了呢,还是想我死啊!” 秦纲立马露出惊慌失色的神态,“魏大人,此话从何而来啊?” “我是朝廷任命的流沙郡郡守,在此地秉公职守,报效皇恩。魏大人身为四方巡察使,代天子巡察四方。我盼魏大人前来,是想要将流沙郡这段时间的成效通过魏大人之口上禀朝廷,让圣上对我们这些偏僻之地多一些关注,多拨付一些银两赈灾。” “想我上任以来,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几乎没有一个晚上能睡个好觉。为什么呢?因为此地情况非常复杂。靠着一条河,却是流沙河,根本不能浇灌、饮用。流沙郡的百姓有羌族、氐族、汉族,又迁徙过来北莽族人,成分复杂,多有不服者,容易引发冲突,我是殚精竭虑,方才有了今日平稳之局面。” “我盼魏大人来,是真心实意,可以将心窝子掏出来给魏大人看的。” “魏大人这般说我,让我无地自容啊。” 魏志刚依旧保持着笑容可掬的模样,“秦大人,果然是能臣啊。我才说了一句话,你便将流沙郡的事务说的一清二楚,点点滴滴,尽在心头啊。” “怪不得孙立均孙尚书可是对你另眼相看,如此重视啊。” 秦纲心想,孙立均哪里是重视我啊,他是担心屁股没有抹干净,在孙立均心中,恐怕恨不得将流沙郡给荡平了,连同衙门都不要留下。 “魏大人说哪里话,我们原本同属大汉,后来改弦易辙,来到了北莽为官,自当守望相顾,互相帮衬。” “我也知道魏大人爱开玩笑,只是现在朝廷杀了这么多人,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个玩笑我实在是承受不住啊。” “魏大人,请,我已备好酒水,为魏大人一行接风洗尘。” 魏志刚脸上是笑,可是脚步却纹丝不动,“我这一次奉皇上之命,来幽州巡察,实在是挑着脑袋走的。” “幽州乃幽王封地,皇上与幽王这般感情,迟早要将皇位传给幽王的。你说在这个关头,幽州能不能出事呢?” “幽州要是出事,能不能上报呢?” 秦纲听出了魏志刚话中的言外之意,连忙说道,“魏大人,幽州有幽王镇守,自然太平无事。” “所以魏大人此行,就当是前来观光之行了。” 魏志刚脸色骤然一寒,眼眸中似有刀剑射出,紧紧地盯着秦纲的眼睛,“观光?” “我想观光,可是有人相杀我,想要我的脑袋啊!” “秦大人,相杀我的这个人是不是你啊?” 秦纲内心一紧,依旧强行保持镇定,“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谁敢对四方巡察使动手,就不怕诛九族吗?” 魏志刚冷冷一笑,“诛九族,那动了国运根本的事情,隐藏、收留那个拿刀之人,还是诛九族。” “我就怕有人心有不甘,铤而走险啊!” 秦纲想起了离阳城,想起了陆长生,感觉背后有冷汗流下,“魏大人,其他人我不敢保证,可是我秦纲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 “我流沙郡,太平无事,可以敞开让魏大人去查个底朝天。” 魏志刚手一挥,“无命,把我们从东平府给秦大人带来的礼物送上来。” 一个面无表情,腰间挂剑的男子上前,将一个袋子扔在地上。 轱辘轱辘。 有人头滚落出来。 秦纲差点跌坐在地。 因为其中一颗人头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他是秦纲派出去暗杀四方巡察使的杀手,徐坤! 第85章 官场风云骤变,握刀之人陆长生 秦纲的目光没有一直留在徐坤身上,哪怕徐坤的死让他震撼不已。 毕竟只是一个死人而已,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做不得一件事。 他实在想不明白,暗杀一个四方巡察使魏志刚,竟然也会这样难。 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魏志刚身边那个面无表情的剑客身上。 很普通的长相,目光无神,显得有些呆板。 哪怕是放在人群中,都不会打眼。 秦纲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因为这个剑客的名字。 无命! 姬无命! 北莽八品巅峰的高手。 据说姬无命杀人,向来只用一招,从未失手过,便让对手没有了性命。 谁又能想到,这一次朝廷派出四方巡察使,竟然配备了八品巅峰高手。 要知道六年前的一场大战,北莽九品高手悉数出动,死伤殆尽。 现如今八品高手已是北莽朝廷极力拉拢的对象。 尤其是姬无命还是那种,极有可能突破到九品的高手。 秦纲目光坚毅,“魏大人,我并不认识此人。” “不知道魏大人带着这些人头过来,意欲何为?” “如果说要比人头的话,片刻之间,我便能拿出一百人头放在魏大人面前。” 看着面不改色的秦纲,魏志刚倒有些佩服秦纲镇定自若的稳劲了,“秦大人认不认识这些刺客,并不重要。” “我想告诉秦大人的是,皇上派出四方巡察使,代天子巡察四方,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如果这么容易就死了,最近查出来的几十位知府、郡守、县令,杀掉的三百多颗人头,他们哪个甘愿等死,哪一个又不想搏一搏呢?” “可是,他们没有机会的。秦大人,铤而走险并不适合你这样稳重的人啊!” 秦纲迎上魏志刚的目光,“魏大人,你凭借这几颗人头,就断定我有谋逆之心,实在是令人不解,实在是匪夷所思。这官司哪怕是打到幽王面前,上了那金銮殿,我也不怕。” 魏志刚微微一笑,“是不是你干的,你我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你干的,如果不是你处心积虑要对付我,你为何还会在衙门四周埋伏下刀斧手。这鸿门宴,我如何吃得下啊?” 秦纲强忍心中冲动,他真的想杀了魏志刚,只要杀了他,流沙郡的秘密才能守得住,才能给他多留一点时间,来对付陆长生。 毕竟为了离阳城,孙立均和他前赴后继,将离阳城封锁死,上报为瘟疫之城。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离阳城出一点篓子,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 他想等一等,拖一拖,等孙立均当上了刑部尚书,便能有更多的资源,更大的实力,将离阳城之事彻底抹平。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魏志刚,低估了四方巡察使,低估了皇上巡察四方、寻找国运泄露之事、握霸王刀之人的决心。 连八品巅峰的剑客都配备在四方巡察使的身边,充当侍卫,流沙郡的刺客只是送死而已。 区区衙门里的刀斧手,在八品剑客的眼中,如同鸡狗一般,不堪一提。 只不过,这些还不是他秦纲的最终手段。 真正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那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诛九族又算什么,自己性命都不保了,还怕什么诛九族。 魏志刚看着秦纲,见他眼神有些许松动,便又接着说道,“魏大人,莫非你还想调动郡守府中的官兵,孤注一掷?” “据我所知,你现在府上的官兵都是临时征调过来的,良莠不齐,人数不多。” “再说了,除了无命在我身边,你以为我没有其他手段来制服你了吗?” “要是这样的话,皇帝如何放心让我们巡察四方,我们又如何能镇压各州府?” 魏志刚上前半步,威压散发出来,这是皇上赐予的使命,是皇上身上传递过来的威压,“秦纲,你这里有天大的秘密啊!” “秦纲,你好大胆子,欺上瞒下,刺杀朝廷四方巡察使,你是活腻了吧!” 秦纲手慢慢举起来,只要他的手放下,流沙郡的官兵便会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将魏志刚及从属砍成乱泥。 可是听到魏志刚的话,他又犹豫了。 魏志刚只带姬无命前来,难道会没有其他手段吗? 这个时候出手,孤掷一注,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原本想将魏志刚杀死在东平府,可是魏志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流沙郡,他的手段,还剩下多少? 自己真的能应付过来吗? 魏志刚看到了秦纲眼中的决然,便伸手握住秦纲的手,不让他挥落下来,语气又缓和了三分,“秦大人,你可知道,在这外面,还有我带来的三千幽州府兵啊!” “你觉得你这些差役,能对付得了如狼似虎的幽州兵马吗?” 秦纲的手一抖,他这个时候才真正的绝望。 原来他所选择的每一条路,都是死胡同,都是绝路。 他出的每一招,都如同石沉大海,翻不起一点波浪。 原来最可笑的人就是他自己啊! 这个时候,魏志刚将头侧了过去,在秦纲耳边轻声说道,“孙尚书连夜千里加急带来了书信,还有我那兄长,大理寺少卿魏谡同样派了心腹之人赶来幽州,你可知道他们传递的一个消息是什么吗?” 秦纲怔怔地问道,“是什么?” 魏志刚轻轻地拍了拍秦纲的肩膀,“孙尚书和我兄长的意见是一样的,那就是保你秦纲,救你秦纲。” 秦纲整个绷紧的身体顿时松懈了下来,如果不是他强行忍住,恐怕早已泪流满面。 他实在太累了,实在太苦了。 这些日子,他已经快坚持不下了。 连连在离阳城受挫之后,他唯一的希望便是暗杀四方巡察使,能拖延一段时日,再寻找生机。 可是无论他如何出招,都被魏志刚压得死死的,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而当他听到魏志刚那句“保你秦纲,救你秦纲”的时候,他便有死里逃生的感觉。 “魏大人,我……” 魏志刚满脸堆笑,“魏大人,我们同朝为官,自当守望相顾,只有抬轿的,哪里有拆台的呢。” “况且,我们都是从大汉投奔过来的官员,本来就比北莽本土的官员要低一层。如果不是皇上知人善用,不拘一格降人才,我们如何能坐上这样的位子。” “现在朝廷之中,北莽的本土官员对我们多有顾忌,暗中对我们动手脚。这个时候,如果我们不能坦诚相待,相互扶持,必定会被他们各个击破啊。” 秦纲连连点头,“魏大人说的是啊!” “不知魏大人能否将孙尚书的书信给我过目一下,我心中也好有个底。” 魏志刚知道秦纲疑心重,还是放心不下,便从怀中抽出两封信,“孙尚书的信你可以看,我兄长魏谡的信你也可以看。” “我要想杀你,你已经死了几回了。” “秦大人,你可看仔细了。” 秦纲用颤抖的手接过两封信,逐字逐句地看起来。 没错,是孙立均的字,错不了。 而大理寺卿魏谡的信中也说得很清楚,要魏志刚提高认识,幽州之行要慎之又慎,最好不要闹出什么是非来,惹得幽王耶律雄基不快。 言简意赅,并没有提到秦纲的流沙郡,可是句句又涉及到了秦纲。 秦纲眼中有泪水滚动,“魏大人,是我想岔了啊!” “我错了!” 当即秦纲便要跪下。 魏志刚一把扶住,“秦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我来幽州巡察四方,出发点和你一样,便是保住幽州平安,保住流沙郡不出事。因为皇上的旨意上可说明了,四方巡察使,巡察一方,如若出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秦大人,我们可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啊。” 秦纲站起身来,“但凡魏大人吩咐,无所不从。” 魏志刚笑道,“好说,好说。” “秦大人还不吩咐刀斧手撤下,我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了,也口渴了啊!” 秦纲连忙大声说道,“快,所有人都撤下!” “魏大人乃朝廷钦差,上酒,上好酒,我今日与魏大人不醉不归!” 魏志刚拉着秦纲的手,“魏大人,我们一边饮酒,一边商议事情。” “国运之事,那扛刀之人,必定在你流沙郡,你可不能对我有丝毫隐瞒啊!” 秦纲眼中浮现出陆长生手握霸王刀,站立在离阳城头大汉旗帜之下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魏大人,有一人,极有可能便是你要寻找之人!” “他是谁?” “武王余孽,远征军最后一人,离阳城陆长生!” 第86章 狗头军师孔瑾,反守为攻 “长生,我有一计,可让离阳城百姓重见天日,可让大汉扭转乾坤。” “唉,长生,你不要闭上眼睛,你听我说嘛,我这次想出的点子绝对可行。如果不行的话,算我欠你一坛酒。” 孔瑾有些着急了,他满腹经纶,学富五车,难得寻到一个慧眼识英才的人,一定要有一番作为才能对得起这次知遇之恩。 陆长生睁开眼睛,看着孔瑾的老脸,依旧是头发凌乱,满脸皱纹,“你的脸怎么了?” “眼眶有黑影,应该是被人打了。左脸颊有几条细细的血痕,是被人抓了吧。” 孔瑾摸了摸眼眶,又小心翼翼地摸了下脸颊,长叹一声,“你叫我去给那几个孩子启蒙,我也是按照你说的去做了。” “可是其中一个孩子是个傻子,八岁了,连话都不会说,就是一直傻笑,你要我怎么教?” “还有一个是铁蛋,他实在是我见过最倔强的人,我要教他识字,他不肯。我便要戒尺打他手板,略施惩罚,这是教书先生最基本的操作啊。可是他一拳就打在我眼眶上。他临走时还说,‘如果我不是陆长生请来的,非得把我扔进茅坑里不可。’你听听,他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我啊!” 陆长生想起铁蛋,的确是个有些倔强的人,将孔瑾揍一顿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 毕竟铁蛋只想练功,变强,连打铁都是在强壮体魄。 “那柳儿呢,柳儿很乖巧的啊!” “她的腿又受伤了,正在家里闷得很,你过去正好有人陪她说说话,认识几个字,岂不是很好?” 说起柳儿,孔瑾一脸无辜的表情,“那小丫头的确很乖巧,可是那小畜生很凶的,我刚坐在柳儿旁边,那小畜生就蹦出来朝我脸上抓了一把。如果不是我闪得快,恐怕眼睛都要给抓瞎了。” 陆长生眉头微皱,“不对啊,小白也很乖巧的啊。” “它来离阳城这么久,也没有见过它伤人的,你是不是对它做了什么事情?” 孔瑾双手一摊,“我冤枉啊,我什么都没有做的。我只是见这小家伙白白的很可爱,便要去摸一摸它,结果它直接朝我脸抓了一把。” “到后来,我要进何秀娟的院子,它都追出来咬我。” 陆长生看了一眼孔瑾的手,指甲有点长,里面还藏了一些东西,有泥垢,有茴香豆的壳,或许还有其他的东西。 “你是不是喝了酒才过去的?” 孔瑾点点头,“的确喝了些酒,不过不是喝了酒才过去的,是何秀娟打了酒送我喝的,说是拜师的束脩。” 陆长生说道,“下次我陪你去看柳儿,小白还是听我话的。” “对了,不是给了你两套衣服吗,你为何还是穿着这套破长衫?” “也给你安排了房子,你洗个澡洗个头,修剪一下,就这么难吗?” 孔瑾尴尬一笑,“也不是很难,只是晚上喝了些酒,便有些醉意,不想动,直接睡着了。” “后来李瘸子、钟北、老泥鳅他们找我喝酒,听我说外面的事情,洗漱的事情便忘记了。” “不说这些事情了,我和你说说我的打算,你好好听一下。” 陆长生无奈,便将霸王刀放下,“你说吧,不让你把话说完,估计得憋死你。”https:/ 孔瑾也不在意陆长生话中的刺,“长生,我这些天虽然在教书,可是我心里面却一直在想着以后的事情,想着离阳城的百姓的出路。” “你在离阳城守了六年,等了六年,盼了六年。你总是想着大汉会派援军过来救出离阳城的百姓,可是现在大汉自身难保,绝无可能派兵来救。所以,我们得自救!” 陆长生目光投向远方,今日的天空有些灰蒙蒙,如同他的心情一般,“如何自救?” 见陆长生听了进去,孔瑾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以自救,你要先听哪一个?” 陆长生的目光没有收回,只是淡淡地说道,“我要听有用的,废话就少说了。” 孔瑾只得挠了挠头,“好吧,以前你蒙蔽了六年,现在既然明白了天下大势,便知道再守下去是毫无意义了。” 陆长生抿着嘴,目光落在了那界碑上的杀猪刀上。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守下去的艰难所在。 离阳城的百姓都是老弱妇孺,年轻人、壮年都死光了,总不能靠独眼郎中钟北的一根细针,扎出新生命来。 更不能靠刘老太爷这样走路都颤巍巍的人,去铸造新生命。 人,只会越来越少。 最后真正变成一座空城,一座鬼城。 关键是,流沙郡,幽州,北莽,还不会给离阳城这么多时间。 一座瘟疫之城,哪怕被瞒着,也总有一天瞒不住的。 哪怕他陆长生再为大汉开疆拓土三千丈,那又如何呢? 北莽那些当官的,风水轮流转,孙立均走了,秦纲来了,过了三五年,考核一到,秦纲便也走了。 谁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孔瑾知道陆长生在听,便继续说道,“大汉已经靠不住了,那皇族更是烂到了根子里,烂泥巴糊不上墙。” 陆长生眼中有些失落的神色,“大汉皇族,原本根深蒂固,威压四海,短短六年时间,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你真的如此不看好皇族吗,他们真的没有救了吗?” “一定,肯定,绝对没有救了!” 孔瑾提高了音量,有些义愤填膺地说到,“武王陨落之后的皇族,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还是王公贵族,一个个只知道贪图享乐,不务正业,没有一个人想着国计民生的,没有一个人想着天下苍生的,这样的皇族,必定是走向没落的。” “原本还有一个人,还让天下汉人有一丝希望,那就是长公主刘秀珠。” “可惜啊可惜,北莽皇室这一招实在太过于厉害,刘秀珠毕竟是女流之辈,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屈服了,这才是大汉倒塌的最后一根栋梁。” 陆长生想起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刘秀珠又能做什么呢?她还能做出其他的选择吗?” 孔瑾嘿嘿冷笑,“她有的选择的!” “当时她不仅仅是长公主,而且摄政,最为关键的是她身为大汉天下兵马大元帅,手握兵权,她要想有所作为,总是能有机会的。” 陆长生看向孔瑾,“你的意思是,刘秀珠造反?” 孔瑾摇摇头,“不是造反,她本来就是皇族长公主,本来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她只要以清君侧之名,领兵包围皇宫,将太后、皇帝、太子控制住,然后彻底掌控大汉军政大权,统领大军与北莽决战,未必会输得这么彻底,输得这么惨。” “刘秀珠不需要造反,她只需要将权柄牢固,挟天子以令天下,让大汉皇族听从她的指令行事便可。” “因为大汉皇室都是一些僵化腐朽之徒,唯有她还能上阵杀敌,下马治国。” “可惜啊,可惜啊,毕竟是女流之辈,下不狠心,下不得毒手,最后沦为大汉皇族与北莽交易的和亲之物而已。” 陆长生虽然心中有些难受,却也没有找出反驳孔瑾的理由来。 “皇室虽然无能,朝中还有许多有为能干之人的,必定还能力挽狂澜,拯救大汉。” 孔瑾嗤笑道,“一将无谋,累死千军;一帅无能,挫丧万师!” “皇族如此昏庸腐朽,你还奢望下面的人誓死杀敌,还指望百姓同仇敌忾,为皇族报仇雪恨?” “也的确有三五个这样的人,他们可以说是逆势而为的英雄,那被十三道金牌逼死的岳强,那被含冤而死的余谦,那在北莽后方誓死抗敌,终因寡不敌众,兵败被俘,哪怕被囚三年,屡经北莽威逼利诱,仍誓死不屈闻天祥,他们可都是能力挽狂澜的能干之人啊。” “可是这样的人,终究都死了,皇族没有给他们任何表彰,因为这些人,归根究底,其实就是死在皇族的手中,死于他们的无能,死于他们的贪生怕死,死于他们的昏庸腐朽!” 孔瑾越说越激动,那白胡子一抖一抖的。 陆长生的情绪也不由得被他感染起来,“原来他们真的都死了啊!” “当年武王可是最看重他们的。” 孔瑾一听武王,越发气愤,“当年武王远征,陨落异乡。可是皇族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在忙于内乱,忙于争斗帝位。” “刘能、刘琪抢到那宝座之后,便将武王的消息湮灭掉,希望世人忘记武王,忘记曾经有过那辉煌的时代,有过那个带领大汉走向巅峰的人。” “他们想要的是现在,因为平庸无能的他们,和武王相比,有着霄壤之别。他们要坐稳皇位,便不能让武王的光芒依旧照耀在大汉的天空,只能让武王逐渐消亡,仿佛从来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一般。” 陆长生眼中流露出愤怒的神色,手中紧紧握着刀柄,“那些死去的战士,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雄,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呢?” “哪怕皇族可以想要将武王的影响降到最低,刻意抹去武王曾经留下的痕迹,可是百姓心中还记得啊,文武百官还记得啊,史书还记的啊!” 孔瑾知道陆长生的心性,便说道,“你还是太单纯了。” “老百姓们忙忙碌碌,只不过为了一日之食而已。他们吃不饱,哪里有心思去记住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他们流离失所,成为难民,谁还会去想武王的恩泽呢?” “至于文武百官,这天底下最能说会道的是官,最道貌岸然的是官,最忘恩负义的,也是官啊!” “还有那史书,史书不过是坐在金銮宝殿上的人,想要看到的,想要听到的,想让后世记住的东西,才会留在史书中,这便是世人知晓的史书。” 陆长生沉默了,他心里很难受。 这六年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和他这般说过这些事情。 对于皇族,对于天下,对于大汉,他还停留在武王留给他的印象,留给他的记忆之中。 那些记忆是美好,那些印象是光明的。 可是六年过去了,当有人第一次血淋淋地将现实撕裂开来,展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但是,即便消化不了,他也明白,孔瑾说的是真的! 孔瑾继续说道,“大汉皇族已经废了,靠不住了。” 陆长生漫无目的的目光落在了那株桃花树上,“皇族靠不住了,那能靠谁呢?” 孔瑾正色说道,“靠你,靠我,靠天下所有的大汉人。” 陆长生说道,“我终究只是一个人,只有一把刀啊,我又能做什么呢?” 孔瑾站起来,握住那杆大汉旗帜,想拔出来,晃动一下,结果旗帜插得太深,纹丝不动。 孔瑾也不在意,大声说道,“反守为攻啊!” “守不住了,那就不想守了,我们攻出去!” 第87章 孔秀才的上中下三策 “攻出去?攻打哪里?” 陆长生一下子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一个人守了一座城池六年,一直在保护城里的百姓,突然说不守了,要打出去了,总会有些茫然,有些不习惯。 孔瑾意气风发,伸手指向上京方向,慷慨激昂道,“上策便是杀去上京,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北莽皇帝,北莽便会天下大乱。” “到时候北莽群龙无首,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陆长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孔瑾,“你觉得我们能活着走到上京吗?” “你觉得我能一人杀几万、几十万、上百万的北莽军队吗?” “你觉得北莽皇帝耶律霸基会站在那里等着我杀吗?” 孔瑾嘿嘿一笑,尽是猥琐之情,“所以这只是上策而已,上策就是臆想一下,定下一个目标,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便是了,并不是说现在就要去实现。” “这中策嘛,便是杀向流沙郡衙门,杀了郡守秦纲。” 陆长生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逃跑时的背影,秦纲。 这个人实在太让人厌烦了,曾经的汉臣,如今的北莽郡守,一而再再而三地盯着离阳城不放。 每次跑又是跑得最快,一直没有一个好机会杀他。 “怎么杀?” “流沙郡衙门与离阳城相距甚远,而且沿途秦纲布下的暗哨、眼线,只要我稍一动身,他便会察觉到。流沙郡这么大,他随便一躲,我便寻他不到了。再说了,离阳城就我一个能打的,我不能离开太远,离得太久,否则离阳城轻而易举地被他们攻陷了,我们得不偿失。” 孔瑾见陆长生想得周到,便说道,“长生,看来以前你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杀出去,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的王佐之才给你出主意,所以一直未能将此事定下来而已。” “这就到了我说的下策了。” 陆长生不做声,只是看着孔瑾。 孔瑾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下策是什么?” 陆长生面无表情,“这还要问吗?” “你们读书人就这么喜欢卖关子?就这么喜欢说废话?” 孔瑾发现陆长生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远不如和李瘸子、老铁匠、老泥鳅他们唠嗑来得舒坦。 想想自己想要办成的事情,有些小事就不要计较了。 “下策就是攻打沙县。” “沙县和我们离阳城最近,来回也耽误不了多久的时间。把沙县的几个大户和县衙给抢了,然后开仓放粮。再加上我在沙县的影响力和三寸不烂之舌,告诉大家离阳城陆长生,乃天神下凡,一人一刀镇守离阳城六年不降,必然说动沙县百姓起事,到时候应者如云,我们便能招兵买马,真正的开疆拓土了。” “攻下沙县只是个开头,幽州百姓苦北莽久矣,有了我们起事,便有了沙县,便能有流沙郡,便能有幽州,便有了根基和势力,便可以与北莽逐鹿中原,一统……” 看着眼神逐渐狂热,手足舞蹈的孔瑾,陆长生开口打断,“孔秀才,你疯了吧!” “我们先要考虑如何保全离阳城百姓,你就想到了逐鹿中原,一统天下?” “你这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是知道这些?出的就是这样的异想天开” 孔瑾被陆长生硬生生打断憧憬,有些不情愿,“这当然是后面的目标,路要一步一步走,酒要一口一口吃,这个道理我自然是知晓的。” “凡是要走出第一步,有了第一步,便可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陆长生实在忍不住了,“孔秀才,你在沙县有影响力吗?” “怎么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看到你被三个年轻人打翻在地,还差点被弄死。” 孔秀才感觉脸有些发烫,“那次是意外,绝对的意外。年轻人喝醉了酒,才会这么冲动。” “平日里我给百姓写书信,还是很受尊重的。” “再者,我打死也不承认是北莽人,在民间很有威望。” 陆长生扔给他一坛酒,“我看你要我去打沙县,是因为你在那里受了委屈,被人凌辱多年,想让我给你出口气。” “或者,我们从沙县带来的酒水,肉食,茴香豆都已经吃完了,你又嘴馋了。” 孔瑾接过酒,仰头喝了一口,顿时眼睛放光,“还是沙县的酒好啊,味道醇正,香辣爽口。” “尤其是这茴香豆啊,入口清脆,咬一口咯嘣作响。我和你说啊,我还知道这‘茴’字的五种写法……” 陆长生有些无语了,他感觉孔瑾有些不正常。 孔瑾见陆长生又不做声了,连忙靠近了一点,“长生,你看我的这三策如何,你选那一策?” 陆长生说道,“秀才,你说的上中下三策都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孔瑾身子一僵,差点将那口酒喷出来。 见陆长生又要闭上眼睛,孔瑾连忙说道,“还有一策,既能搅乱流沙郡局面,又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还能为离阳城招兵买马,无后顾之忧。” 无后顾之忧! 陆长生这才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孔瑾,让孔瑾觉得这种眼神有些过于炽热。 就好比当日陆长生告诉离阳城百姓,六年了,有第一个汉人加入离阳城时,与离阳城百姓当时流露出的炽热眼神一般无二。 只是当孔瑾出现在众人眼前,那炽热眼神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连王大婶都暗中比较了一下钟北和孔瑾的身板,最终还是觉得钟北靠得住一些。 孔瑾知道陆长生最为担忧的便是离阳城百姓的安危,担心一旦他杀出去,离阳城便会遭到秦纲部下偷袭、攻城、屠戮。 如果没有后顾之忧,那么陆长生动起手来,就会如同在沙县杀人一般,简单、粗暴很多。 孔瑾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指着一座山岗处说道,“先攻这里!” 还有地图?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地图是泛黄的牛皮纸做的,边缘都破损,应当是有些年头了。 陆长生顺着孔瑾手指方向看去,目露疑色,“牛头山?” “这里是平江县界域,与离阳城离得远,我们攻打这里干什么?” 孔瑾收敛起猥琐神态,正色道,“没错,这里的确是平江县的牛头山。我们攻打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一伙人盘踞在此。” 陆长生顿时想起来了,当日那青龙会的杀手想进城,假扮的就是平江县刘家庄的人,用的借口是刘家庄被盗匪劫了,抢劫之人正是牛头山的盗匪。 “秀才,那盗匪好好的在牛头山,不招我不惹我,我去打他干什么?” 孔瑾说道,“这就是我要和你细细说的。” “这牛头山的盗匪首领名叫九头龙鲁进,原本是平江县鲁家寨的寨主,学得一身好武艺,仗义疏财,在江湖上颇有名望。后来北莽侵占了幽州,鲁进不肯降,便带着人上了牛头山落草为寇,据说手下目前有两百多号人。” 陆长生问道,“北莽占据幽州这么多年,北凉军都被灭了,为何他一个盗匪,还能存活下来?” 孔瑾看了陆长生一眼,心想你区区一个大汉小兵,扛着一把大刀,杵着一杆旗帜,就能守着离阳城六年屹立不倒,好歹人家手下还有两百来号人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孔瑾依旧说道,“因为牛头山山势险峻,上有山路十八弯,易守难攻。而且九头龙鲁进也不和官府硬拼,如果只来一两百人,便火拼了。如果来上千人,便躲进深山老林中,不见踪迹。” “官府剿了几次,奈他不何,便从剿变成防了。” 陆长生心中一动,旋即否决了念头,“秀才,我是武王麾下大汉远征军,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落草为寇的。” 孔瑾说道,“我自然知晓你的性子,知晓你心高气傲。” “所以我们去牛头山,便是去降服了九头龙鲁进,将他们收归于大汉远征军当中来。” “长生,你一直念叨大汉远征军,念叨着武王麾下,只剩下了你一人。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能秉承武王遗志,重整大汉远征军,重振大汉?” 陆长生“腾”地站起身来,手中紧握霸王刀,眼眸逐渐有猩红的迹象。 “秉承武王遗志,重整大汉远征军,重振大汉?” “我,可以吗?” 第88章 空城计,孔瑾的私心 “你怎么不可以?” “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 孔瑾显得有些义愤填膺,杂乱胡须中的茴香豆渣渣都被抖了出来。 “你自己都说,你是武王麾下大汉远征军最后一人。自古行军打仗,主帅阵亡,副帅顶上,将军战死,直至最后一名战士,依旧是扛纛之人。这大汉旗帜传到你手中,你难道能不接吗?” 陆长生看着飘扬的大汉旗帜,眼眸中尽是坚毅,“我没有不接,我一直在守着!” 孔瑾继续说道,“你是武王一手带大之人,古语有云,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武王不仅养育你,栽培你,哪怕从军都带着年幼的你,看得比他自己的子嗣还重要,你说,武王的恩情你要不要报,武王的遗愿你要不要实现?”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被埋进心底最深处的记忆不停地翻滚。 陆长生仰天长啸,“武王之恩,永世难忘!” “武王并没有子嗣,他待我比所有人都要亲。” “我只恨自己无能,不能替他去死!” 孔瑾看着陆长生的眼睛,大声说道,“武王不希望你去死,他也不需要你去死。” “他既然舍命护着你,让你活着,便是想让你做出更大的作为,让你跟随他曾经跨过的脚印,继续大踏步向前走。” “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谁去诛?唯有大汉远征军。” “陆长生,现在北莽猖獗,大汉颓丧。唯有重整大汉远征军,重振大汉,方能救己,方能救国,方能避免千年华夏毁于一旦。这一次,是武王选择了你,是使命选择了你!” 陆长生伸手握住旗杆,旗杆微微有些颤抖,“武王选择了我,使命选择了我,我绝对不能辜负武王啊!” 孔瑾眼中泛光,“对,你绝对不能辜负武王!” “武王传你大汉旗,传你霸王刀,不是让你一直守城的,因为武王从来就不是一个守成之人。大汉幅员辽阔,可是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胆敢犯边者,必杀之。” “陆长生,你守了离阳城六年,已经完成了护佑百姓的使命,现在,你要走出去了,要拿起你的霸王刀,拿出你身上的武王血脉,去复仇,去征战,去杀戮!” 铿锵一声。 陆长生将大汉旗帜从城头拔出,用力挥动,“去复仇,去征战,去杀戮!” 声音洪亮,连那株桃花山上的风铃也发出轻微的响声,似乎在鼓舞,似乎在欢悦。 许久,陆长生才平息下来。 他将大汉旗帜重新插进城头,看向孔瑾,目光沉沉,“秀才,虽然我知道你是在煽动我,可是你比赖晓明的蛊惑更有用,因为你是汉人,我被你说动心了。” “虽然你的计策很一般,可我还得要承认,你的三寸不烂之舌的确很不错。” 孔瑾满是皱纹的脸抽了抽,“长生,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去哪里?” 陆长生紧握手中霸王刀,指向平江县方向,“牛头山,鲁进。” 孔瑾连连点头,“好,兵贵神速,我们晚上就出发。” “骑马前去,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明日就能回来。” “对了,离阳城中还得做一些准备才行。” 陆长生问道,“我既然离去,这里便是一座空城了,只能希望我此行顺利,希望秦纲不敢这么快就发现我的踪迹,然后发兵攻城。” 孔瑾眼眸中流露出狡黠的光泽,“空城,也有空城之计。” “你且等着。” 过了好一会,孔瑾带来一人,陆长生看得不由一愣。 只见来人披头散发,一身黑衣,手持一柄大刀。 如果不是身形较为矮小,陆长生以为自己眼花,看到了自己。 待来人走近,陆长生喊了一句,“铁蛋?” 铁蛋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捋开,露出那张晒得古铜色又有些稚嫩的脸,“是我!” 陆长生不解地看向孔瑾,“你这是什么意思?” 孔瑾一脸得意地说道,“自然是鱼目混珠,偷天换日之计了。” “秦纲忌讳的是你陆长生,只要城头有你的身影,他们便会畏手畏脚,便不敢肆无忌惮地攻城。” “我叫人剪了头发给铁蛋做了头套,穿上和你一模一样的黑衣,他的大刀原本只是小了些尺寸而已,让老铁匠补充一点铁料,也就像模像样了。铁蛋身子还小,那就不要站着,坐在旗杆下。敌人只要不敢靠近,谁能分辨出来?” 陆长生又仔细端详了一番铁蛋,不由得点头称赞,“还别说,坐在旗杆之下,恐怕离阳城的百姓未必能分辨出来。” 铁蛋这时粗着嗓子说道,“现在我是离阳城守城人,陆长生!” “这座城池由我守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铁蛋长期跟随在陆长生身边,那动作、神态,以及握刀的模样,都有几分神似,连声音,都能模仿出来。 孔瑾拍了拍铁蛋的肩膀,“铁蛋,现在你不仅仅是离阳城守城人,你还是大汉远征军的离阳城守将,是大汉远征军的战士!” 铁蛋听得孔瑾这么说,顿时有些激动,“我现在是战士了?而且还是大汉远征军的战士?” 孔瑾用力地点点头,“没错,从你坐上城头的这一刻开始,你便正式加入了大汉远征军。从此,你是一名神圣的军人,要保护离阳城,保护离阳城里的百姓。” 铁蛋眼中泛着激动的泪花,这么些日子以来,他的梦想终于实现了,不仅加入了大汉远征军,而且还成为了离阳城守将。 “我是离阳城守将,那陆长生呢?” 陆长生将目光投向远方,看似在远眺,其实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答复这个孩子。 总有人擅长做这些事情,孔瑾就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孔瑾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陆长生,“陆长生是大汉远征军的主帅,他守了离阳城六年,现在是时候反攻了。他现在准备杀出去了,带领大汉远征军去开疆拓土,去招兵买马。” 铁蛋有些疑惑,“陆长生是主帅,那秀才你呢?” 孔瑾摸了摸胡须,只是总感觉手中少了个什么东西,没有那种高人风范,“我是大汉远征军的军师啊!” 铁蛋歪着头,想了想,“大汉远征军的主帅是陆长生,秀才你是军师,就我一个当兵的啊!” 孔瑾没有想到铁蛋看起来憨憨的,这件事情却捋得这么快,还这么清晰。 他正要抓紧蛊惑几句,铁蛋却高兴地说道,“陆长生,我现在当兵,也是大汉远征军第一个兵。以后我们军中有更多兵马了,我可以当将军吗?” 陆长生看着铁蛋充满期盼的清澈眼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旁边的孔瑾连连使眼色,差点急的跳起来了,陆长生只得答道,“可以的!” 随即又加了一句,“只要你能一直活着。” 铁蛋很满意,“好,既然我是军人,那我以后不叫你陆长生了,我叫你大帅。” 孔瑾在一旁连忙说道,“对,就叫大帅,陆大帅!” “铁蛋,现在有一个紧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我要陪大帅外出一趟,可是不放心离阳城,所以你要你假扮大帅,今晚坐镇城头,任谁来了也不要露出破绽来,你可做得到?” 铁蛋重重地拍了下胸膛,“我做得到。” “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声音略带稚嫩,却铿锵有力。 哪怕陆长生骑马走了很远一段路,回头看不到离阳城城头了,他的脑海中一直回旋着铁蛋的话。 “秀才,你这样诓骗铁蛋,是不是太残忍了?” 孔瑾也骑着马,是以前养在离阳城中的马,不紧不慢地跟在陆长生身后。 听到陆长生发问,孔瑾立马说道,“残忍?什么残忍?” “你没看到铁蛋很兴奋吗?你没看到他坐在城头,腰杆挺得比你还直吗?” “我可以说,今天应当是铁蛋生命中最开心的日子。” 陆长生握着缰绳,“我总觉得于心不忍,他只有十岁,还只是个孩子啊!” “虽然我答应要重整大汉远征军,可是鼓动一个孩子去送死,我心中总是不忍。” 孔瑾说道,“你心中的不忍,那是因为你对铁蛋的感情掺杂在里面。” “但你不要忘记了,现在是在打仗,这是带兵,带兵打仗便会有伤亡,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老祖宗可说过,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 “长生,我们大汉远征军第一步都还没有走出,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啊!” 陆长生目光紧紧地盯着远方,“秀才,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 “哪怕今晚流沙郡郡守秦纲带人偷袭了离阳城,屠戮了满城百姓,你虽然会兔死狐悲一阵,可是你心底却是高兴的。” “因为你会觉得,没有了离阳城牵绊,我没有累赘,没有了负担,从此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可是我不高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家人,我不忍心他们白白送死。但是我又不得不听从你的建议,去征战,去杀戮,因为大汉朝廷真的不可能派兵来救援了,我只能自救,只能走出去,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因为继续耗下去,如果幽州的虎狼之兵过来,我绝对是抵挡不住的,我总得为离阳城的百姓寻一条出路,寻一条活路。” “刚才铁蛋那句话,‘城在人在,城失人亡’,我忘记和他说了,如果城破了,只要人还在,一切还有机会的。” 孔瑾默不作声,陆长生说得没错,他的确是存了一些私心的,那就是赌。 赌陆长生能初战告捷,赌流沙郡不敢深夜来犯。 赌注却是离阳城满城百姓的性命。 幸好,这不是离阳城第一次赌。 因为陆长生已经离开过一次,只是那一次是去了较近的沙县。 而这一次,是平江县,牛头山。 面对的不是几个醉酒的年轻人,也不是十几个知道些粗略拳脚功夫的差役。 而是一身武艺的九头龙鲁进,还有那百多名手下,还有那山路十八湾。 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便要有付出的勇气,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孔瑾坚定的觉得,自己正在做正确的事情,在做有意义的事情。 是他四十二年来做得最有价值的事情。 因为眼前之人是陆长生,他手中握的刀是霸王刀。 最为重要的是,陆长生是武王的人,他的霸王刀是武王留给他的。 如果世上再出现一个武王一般的人,那么大汉,真的就有机会了。 他孔瑾要做的,便是让陆长生逐渐成长为武王一般的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为了这个目的,哪怕要他孔瑾的一条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长生,鲁进的武功很高,你一定要小心啊。” “有多高?” “有牛头山那么高!” “哦!” 第89章 牛头山上的九头龙 平江县,牛头山。 半山腰上,有星星点点火把照亮。 穿过一条林间小道,便来到北面一处平坦之地。 这里有一排的房屋,参差不齐。 大多是石头垒砌,屋顶用树枝遮挡,显得有些简陋。 中间处有一间规模较大的房屋,用砖石做基,巨木横梁,屋顶有盖瓦。 在这半山腰上,显得气势非凡。 房屋门口有一宽敞土坪,坪中垒了一高台,高台上杵着一杆大旗,隐约能看到旗帜上有“替天行道”四个字在山风中飘扬。 这时,一个腰间缠着虎皮,半裸着身子的魁梧汉子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魁梧汉子径直往大堂内主位走去,这时才能看清他的容貌。 只见他生得浓眉大眼,鼻宽耳阔,颇有豪迈之气。 尤其是古铜色的肌肤上,绣着九头青龙,威风凛凛。 此人便是牛头山的寨主,九头龙鲁进。 鲁进将手中三尖两刃刀扔给一旁的小喽啰,便大声喊道,“拿酒来!” 早有机灵的小喽啰拿着一坛酒过来,又端上了一盘肉。 “大当家的,不是将官兵给打退了吗?为何还如此动怒?” 鲁进提起酒坛,仰头便大口喝起来,连灌了几口,这才觉得心里略微舒坦些。 “真他娘的晦气!” “这流沙郡郡守秦纲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偏偏领着人来我牛头山剿匪。” “要是多来点人马,我也会先撤到山里面去避一避风头,偏偏他只带了两百多号人过来。” 小喽啰叫李峰,是鲁进当初寨子里带出来的小厮,跟随鲁进多年,知道他的脾气,便问道,“大当家的,两百多号人而已,以大当家的本事,吃了他便是了。” 鲁进又喝了一口酒,越想越气,“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么些年来,和官府干仗,我也摸清楚他们的习性了,他们一个个贪生怕死的,只是仗着人多瞎折腾而已。我看他们人不多,便想趁机反杀了。” “结果呢,我刚带领人马冲到山脚下,这些狗东西不像以前的套路行事,他们根本就不敢和我们硬拼,直接放箭。干他娘的,满天遍野的箭,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射死了我四个兄弟,伤了二十多人,气煞我也。” 李峰说道,“大当家的,他们只有两百人,带来的弓箭也有限,等他们弓箭射完了,再杀他们便是了。” 鲁进将脸上的血迹抹去,“这更是让我恼火的地方。” “等他们弓箭射得差不多,我想着是时候火拼了,结果呢,他们立马撤了,撒腿就跑!” “我还派人追击了一番,谁能料到,他们直接撤回流沙郡了。” “我怕有诈,只得退兵回寨。” 李峰瞪大眼睛,“撤了?” “堂堂流沙郡郡守秦纲亲自带兵剿匪,就放了一通弓箭,就这样无功而返撤回了流沙郡?” “他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鲁进瞪大眼睛,胸口的龙头起伏不定,“我要是知道他们到底为了什么,就不会回来喝闷酒了。” “这一次干仗,干得莫名其妙的。” “还死伤了兄弟,实在是憋屈啊。” 李峰眼珠子转了几圈,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对鲁进说道,“大当家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他们撤了,那就撤了便是。” “我们占据牛头山这么多年,他们也来围剿过多次,都是无功而返,这一次过来或许是试探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等过几日,大当家领着我们去平江县走一遭,多掳些东西回来,也算补偿我们了。” 鲁进点点头,“是该去平江县县城走一遭了,这天气逐渐变凉,得赶在下雪之前储存点粮草,才好过冬啊。” 李峰连连点头,“大当家,兄弟们在山上都憋坏了。” “是时候去平江县快活一下了,是不是还像以前那般,先到窑子里找些姑娘乐呵一下,再去杀个痛快啊!” 鲁进伸手在李峰头上拍了一掌,“你个兔崽子,一天到晚惦记着那点卵事。” “我可提醒啊,可别去招惹三当家的,她生得妖娆,可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还有那二当家的,看着小,下手黑得很。” 李峰摸了脑袋笑了,“大当家的,我只是想玩一玩,可不是找死啊。” 鲁进说道,“你去把平江县的地图拿过来,我好生看一下,再挑个黄道吉日,好早点动手。” 李峰正要去拿地图,便听到门口有人急冲冲地跑进来。 一个喽啰大声喊道,“报!” 鲁进本来心情不好,便将一块骨头砸在了喽啰的头上,“报什么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喽啰摸了摸头,“禀大当家的,有人拜山门!” 鲁进腾地站起来,目露凶光,“拜山门?” “大晚上谁拜山门?当我眼瞎还是他们瞎了啊!” “给我将他们打出去。” 喽啰面露难色,“打不出去!” 鲁进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他们来了几十人,还是几百人?” 喽啰如实说道,“只是两个人。” “一个是个糟老头子,一个是个年轻人。” 鲁进暴怒,“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是糟老头子。今晚上,山脚下应该安排有二十号人守着的吧。” “我已经吩咐了不许任何人上山,一旦有人鬼鬼祟祟的,先杀了再说。现在我说话这么不好使了吗?” 喽啰苦着脸说道,“我们都动手了,二十二个人全部上了,结果全被他放翻了。” 鲁进一惊,“那糟老头子这般厉害?” “莫非是一些不出世的老家伙?” “我这牛头山,穷山恶水的,那些老家伙应该也看不上啊!” 喽啰又说道,“不是那老家伙,是那个年轻人,太能打了。” 李峰连忙问道,“那年轻人将我们的兄弟们都杀了?” 喽啰说道,“没有,只是打翻在地,性命无忧,只说要拜见大当家的。” 李峰看向鲁进,“大当家的,来人先礼后兵,没有下死手,我们还是下去看看吧?” 鲁进点点头,脸上凝重,“拿我家伙来。” “我去会会这两人,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孔瑾站在山脚下,背着手,四面环顾,啧啧称叹,“不愧是牛头山啊,山势险峻,居高临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陆长生淡淡地说道,“这么黑的天,我都看不清多远,你这老眼昏花的还能看得清楚?” “再说了,刚才二十二个人当关,我也能一个人杀上去。” 孔瑾连忙说道,“那一夫当关是对官府说的。” “你不一样,你是武王传人,大汉扛纛者,流沙郡城主,岂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比拟的。” 陆长生无奈地看了孔瑾一眼,“什么时候我又有了‘武王传人,大汉扛纛者,流沙郡城主’这些名号?” “秀才,你们读书人是不是都这样说话不负责任啊,还是你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口吐莲花?” 孔瑾丝毫不在意,仰头看向牛头山山巅,可惜只能看到一个青色影子,“虽然你不在意这些虚名,可是有时候这些虚名很重要啊。” “前朝文帝生于冯翊般若寺,紫气充庭,额上长角,遍体鳞起,额上有五柱入顶,目光外射。世人皆赞为人龙合体,天之骄子也,所以他后来得了天下。” “当年太祖斩白蛇起事,众人皆以为太祖乃赤帝之子,杀白帝之子,后来方得天下。” “虽然你一人一刀,镇守离阳城六年不降,传到外面,也只是武力惊人而已,外人如何会信服呢?不能让他们死心塌地,他们如何会跟随你呢?” 陆长生看着半山腰上的火把晃动,便握紧了大刀,“不服,那便打服为止。” 山上摇旗呐喊,有上百人冲了下来。 孔瑾见山上声势浩大,不由得有些紧张,他站在陆长生身后,“长生,一定要小心啊。” “哪怕不敌,我们趁夜逃跑就是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还有许多计策可以重整远征军的,不一定要死磕牛头山。” 陆长生没有理会孔瑾,而是上前两步,迎上了那拿着三尖两刃刀的汉子。 这个汉子,从气势,从脚步看来,便与前面二十来人要高出一筹,必定是领头人物。 鲁进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遍,便停留在了陆长生身上,落在了他手中的大刀上。 这把大刀血腥味太重,煞气太浓。 鲁进站在陆长生两丈的距离处,拱手说道,“蘑菇,你哪路?什么价?” 陆长生微微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身后的孔瑾是见过世面的,知道鲁进说的黑话,便探出脑袋说道,“想吃奶来了娘,想娘家的人,他大舅他二舅来了。” 鲁进一拍胸膛,怒目相向,“天王盖地虎!” 孔瑾拍了一下陆长生的胸膛,“宝塔镇河妖!” 说完,孔瑾做了个手势,双掌合拢,手指交叉,朝前拜倒,“西北玄天一片云,乌鸦落在凤凰群。满山都是英雄汉,哪是君来哪是臣?” 鲁进沉声喝到,“我是牛头山的寨主九头龙鲁进,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陆长生正要开口,孔瑾抢先一步,朗声说道,“这位是武王后人,大汉扛纛者,离阳城城主,大汉远征军主帅陆长生!” 第90章 陆长生的刀,孔秀才的嘴,敢教日月换新天 鲁进瞪大眼睛,侧脸问向李峰,“他说什么?陆长生?武王?” 李峰也有些懵,“好像,说陆长生是武王的儿子!” 鲁进顿时勃然大怒,提着三尖两刃刀便冲了过去,“干你娘类!” “武王英明神武,天下无敌,哪怕六年前陨落了,也轮不到你们两个家伙来招摇撞骗!” 那边陆长生正想解释一句,自己并不是武王的儿子,也不是武王的后人,只是武王下属而已。 可是看到鲁进怒气冲冲地杀了过来,便也二话不说,提着大刀迎了上去。 比起说话,陆长生更喜欢提刀砍人。 而鲁进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对手,身材魁梧,力气大,内力浑厚。 所以陆长生第一刀用了六成力气,试探性地感受到对方三尖两刃刀传来的力道,果然好大的力气。 应当有六品的境界吧。 在北莽境内,一个盗匪头头,能有六品境界,已经实属难得了。 当年在武王军中,六品的高手已经能当上一个千夫长了。 鲁进感受虎口有些酸麻,暗暗吃惊,这个年轻人年岁不大,力气却如此磅礴,看来他手中那把黑刀有些古怪。 “再吃我一刀!” 鲁进顿时燃起了斗志,双手握刀柄,身子一弹,人在空中,便朝陆长生劈去。 正是他的拿手本领,力劈华山! 陆长生横刀相向,挡住鲁进的全力一击。 这一次,陆长生用了七分力气。 鲁进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反挫之力袭来,便身子在空中后翻,连退四五步方才停住脚步。 李峰看出了端倪,“大当家了,此人的刀有些古怪,切莫大意。” 鲁进自然知晓那把黑刀的威力,因为他手中的三叉两刃刀碰到黑刀之时,便会有一股无形的煞气扑面而来。 让他难受,让他有窒息感。 “你手中的是什么刀?” 鲁进停下脚步,看向陆长生,眼眸中多了几分警惕之色。 陆长生将刀收回来,淡淡地说道,“杀人的刀!” “杀北莽狗贼的刀!” 鲁进又问道,“那你拿着杀北莽狗贼的刀,不去杀北莽人,不去砍衙门狗官,来我牛头山上做什么?” “我从来是汉人,至始至终也没有承认是北莽人!” 陆长生看着鲁进的眼睛,“就是因为你不承认你是北莽人,所以你还能活着。” “我这是汉人,是汉将,汉人不杀汉人。”云九小说 “要是你是北莽人的话,刚才这一刀已经割断你的脖子了。” 鲁进心中一动,“这把刀有些眼熟!” 李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仔细看了,便递给鲁进,“大当家的,这是从官府里偷出来的,他手中的这把刀很像北莽朝廷暗中悬赏的那把刀!” 鲁进接过纸,扫了一眼,便对陆长生说道,“你这把刀,真的是那把刀,真的是武王传下的霸王刀?” 孔瑾在身后大声说道,“毁天灭地霸王刀,只此一把,绝无分店。” 鲁进有些犹豫地侧脸问向李峰,“这小子不会真的是武王的儿子吧?” 李峰也把握不住,“这把刀实在是一模一样,威力也很强。” “如果不是武王传下来的刀,北莽朝廷也不会用十万两银子来悬赏这把刀。” “大当家的,你看……” 鲁进心中动了一下,便对陆长生说道,“你且用全力,我来试试这把刀是不是货真价实的武王传下来的霸王刀!” 陆长生与他对了两招,身体逐渐热起来,体内有一股力量似乎在觉醒,正要发泄一下,便说道,“好!” 鲁进沉喝一声,脚尖点地,身子便腾飞空中,手中的三叉两刃刀在空中划出数道残影,将陆长生的身躯覆盖其中。 这便是鲁进的绝招,无影刀! 无影刀下断魂人,只见人头不见回。 凭借这一招,鲁进打败了不少武林高手,这些年来杀了不少北莽官兵,才有了九头龙的江湖名号。 他对自己这一招很有信心,哪怕对面的陆长生手中拿的是武王那把霸王刀,他也依旧足够的信心能击败他。 陆长生没有出刀,而是出脚。 他抬起一脚,便一脚踹在了鲁进的腰间,将鲁进踹飞出去。 咔嚓一声。 鲁进的身子砸在了一棵手臂粗的树干上,树干拦腰折断。 李峰大惊,大声喊道,“大当家受伤了!” “兄弟们上,一起上,杀了他们!” 身后数十人便嚷嚷着拿着刀枪扑向陆长生。 陆长生握紧大刀,便要砍出。 对于杀人这件简单的事情,他素来不喜欢考虑太多。 这时,传来一声大喊,“住手!” 是鲁进。 鲁进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拍了拍头上的树叶,“都他娘的给老子站住。” 手下兄弟们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鲁进。 毕竟按照以前的惯例,能单挑赢便单挑,单挑不赢,那就群殴。 鲁进没好气地说道,“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吗?他的脚收了力气的,否则我还能活着?” 当下鲁进走上前去,朝陆长生拱手说道,“兄弟手下留情,我自愧不如!” 陆长生看向鲁进,这鲁进虽然鲁莽了些,倒还是条汉子,败了就败了,承认得干脆。 鲁进揉了揉肚子,“陆长生,我这无影刀,能幻化出九道残影,无人知晓哪一个是我的真身,为何你能一脚就踢中我呢?” 陆长生看向鲁进的腰间,“你的无影刀的确不错,如果不是有个破绽的话,我说不定要踢九脚才能踢中。” 鲁进瞪大眼睛,走了上前,“什么破绽?” “当年师父告诉我,我的无影刀练到第九重残影,便能与天下英雄一争高下了。” “你到底看出了什么破绽?” 陆长生指着鲁进腰间说道,“你腰间缠着的虎皮就是个破绽,我也没有看清楚你的真身在哪里,我这一脚踢向的是这块虎皮。” “以后你与人对战时,如果要使无影刀,就不要穿这虎皮,太打眼了。” 鲁进摸了摸腰间的虎皮,咧嘴笑起来,“原来是这玩意露出了破绽啊!” “幸好你是出脚,没有出刀,否则我这九头龙,变成没头龙了。” “走,兄弟,上山去,我请你喝酒。” 李峰在身后悄悄地拉了拉鲁进的虎皮,“大当家的,他们的来历……” 鲁进这才想起,陆长生是来拜山门的,便说道,“兄弟,你好本事,又有这么一把好刀。不过,光凭这些,也不能证明你的身份。” “再说了,哪怕你是武王的儿子,和我牛头山又有何干?” “我鲁进既然已经落草为寇,便不再理会官府之事,也不理会朝廷之事。你们天大地大,老子在牛头山最大。你们抢你们的金銮宝殿,老子坐我的牛头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痛快!” 陆长生说道,“那不行,我既然来了,那就不能让你们继续当盗匪了。” 鲁进闻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陆长生,“你想如何?” “虽然你武艺的确比我强,可你们只有区区两人,我这里有上百兄弟。再说了,这月黑风高的,又是在我牛头山,这里遍布陷阱,哪怕到了最后我一头扎进深山老林里,你就寻我不到,你能奈我何?” 这时,孔瑾已经走上前,朝鲁进拱手说道,“鲁大当家的,你说的极是啊。” “你头一扎,就进了深山老林,继续当盗匪。可是你却不知道,你这一扎,就将兄弟的大好前程给扎没了啊,将兄弟们光宗耀祖,封侯拜相的机会给扎没了啊!” 鲁进瞧着孔瑾,“你又是谁?” 孔瑾略微挺直了腰杆,摸了摸胡须,颇为倨傲地说道,“在下大汉远征军军师,孔瑾是也。大家给面子,称我为‘孔八斗’!” 鲁进又看向李峰,李峰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更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号。 “什么孔八斗?” 见鲁进接话,孔瑾有些高兴,毕竟如果这个时候,人人都像陆长生一样不会接梗,那就无趣了。 “天下才气共一石,我独得八斗,大汉及北莽各分一斗。” 李峰算听明白了,“大当家的,这孔八斗的意思是天下才气他拿走了八成,大汉国和北莽国才各有一斗。那么大当家就只是个粗鄙武夫,是有勇无谋之人!” 鲁进眼睛一瞪,“老匹夫,你敢羞辱我?” 孔瑾脸上一尬,知道自己吹牛吹过了,连连摆手说道,“非也,非也!” “世人胡说,当不得真的,我也只有指甲大的才气而已,勉强当个军师。” 鲁进这才略有些气消,“你方才说我将兄弟们的大好前程给扎没了,将光宗耀祖封侯拜相的机会扎没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故弄悬殊,如果是装腔作势,我这牛头山也不是这么好离开的。” 孔瑾又上前一步,“绝非故弄悬殊,而是一份泼天的富贵,天降的荣耀摆在诸位面前,就看大当家的能不能带着兄弟们拿到了。” 鲁进问道,“什么泼天的富贵,什么天降的荣耀?” 孔瑾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如今天下大乱,英雄辈出。北莽与大汉打打停停,分分合合,不可开交。” “今有武王后人陆长生,一人一刀一旗,镇守离阳城六年,不仅没有被北莽官府剿灭,反而在北莽境内开疆拓土。” “现陆长生秉承武王遗志,手持毁天灭地霸王刀,举起大汉旗帜,重整大汉远征军,招兵买马,匡扶汉室,重整山河。凡大汉有志之士,应者如云。” “我等素知鲁大当家侠义满怀,坚毅不屈,誓死不降北莽,因此特意前来拜见,共商大事。” 鲁进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大汉远征军,武王遗志……可是,我只是个盗匪啊!” 孔瑾上前一步,握着鲁进的手臂大声说道,“盗匪虽不管天下之事,可是盗匪也是有国界的啊。” “你在北莽为盗匪,那是心怀国土,心中有满满的大汉情怀,那就是爱国的盗匪!唯有你这等爱国之士,才会誓死不降啊。” “对于大汉来说,你不是匪,而是英雄,华夏的英雄!” 鲁进喃喃地说道,“原来我不是匪,我是英雄啊!” 孔瑾重重地点头,“没错,你就是英雄,和大汉远征军一样,都是誓死抵抗北莽的英雄。” “我们志趣相投,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今天走到了一起。不论你我来自何方,将去向何处,最终将要并肩作战,因为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是一样的华夏种族。 “这不仅是缘分,还是我们的使命啊!” 鲁进感觉身体有些燥热,有些冲动,“我的使命是什么?” 孔瑾大声说道,“谁也不是天生的盗匪,谁都想建功立业。”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现在你的使命就是加入大汉远征军,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抵抗北莽,匡扶汉室,振兴华夏,敢教日月换新天!” 第91章 牛头山加入,变数再起 “好,我是汉人,要加入大汉远征军,抗击北莽,振兴华夏!” 鲁进满眼的兴奋之情,情不自禁地伸手拍向孔瑾的肩膀。 孔瑾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鲁进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搂住,“军师,我没想到你真的只是个军师,连一丁点武艺也没有。” 孔瑾扶着腰,幸好没有听到腰杆“咯吱”一响,看来老腰保住了。 “鲁将军,这叫做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孔八斗啊,不能上阵杀敌,却能在幕后运筹帷幄。” 鲁进眼睛一亮,“你叫我什么?我现在是将军了?” 孔瑾说道,“当然是了!” “你是大汉远征军驻扎在平江县的先锋将军,你牛头山上的所有兄弟,都一并成为大汉远征军的将士,依旧归你统辖。” 或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鲁进还有些不敢相信,便拿眼睛看向陆长生,“是真的吗?” 陆长生也没想到,自己只和鲁进过了三招,这牛头山的大当家就被孔秀才给说服了。 虽然意外,陆长生依旧点点头,“真的。” 孔瑾心中长吁一口气,他生怕陆长生说出“不知道”三个字。 幸好,幸好,陆长生还是稳住了。 孔瑾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在鲁进手中,“这是大汉远征军令牌,主帅亲自刻制,授此令牌,先锋队中,所有人都要听你军令而行。” 陆长生越发惊讶,这令牌什么时候做好的,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啊。 自己在沙县捡回来个邋遢秀才,竟然有如此本事? 做戏还能做全套? 幸好陆长生素来沉稳,话不多,只是看着,倒显得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把握之中。 鲁进接过令牌,喜上眉梢,左右翻看,上面的确刻有“大汉远征军令”字样。 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鲁进张嘴就要去咬令牌,孔瑾连忙喊道,“鲁将军,别咬,这是铁做的,容易磕坏牙。” “因为创业艰难,我们被流沙郡官府困守六年,所以一切从简。” “待我们打下大大的疆土,必定会铸造金质令牌。” 鲁进此时哪里还有半分疑惑,举起令牌对身后喊道,“兄弟们,我们不再是盗匪了,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大汉官兵了。” 身后先是沉默,沉默得陆长生觉得他们可能会逃跑。 旋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陆长生这才放下心来,应当算招揽成功了吧。 其实陆长生和孔瑾并不知道的是,北莽官府也对牛头山进行过招安,可是以鲁进为首的头领,死活不肯当北莽人,不肯为北莽走狗,宁可自由自在地当个草蔻。 可是陆长生不一样,他代表的是大汉远征军,代表的是武王。他不是来招安的,他是来招揽的。 从此他们又恢复了汉人身份,不仅如此,还能堂堂正正地当上大汉军人了。 这才是他们最为高兴的地方。 待欢呼声逐渐平息,鲁进拱手说道,“我接了令牌,便是大汉远征军的军人,自当听令而行。” “具体如何做,还请山上商议,给我们一个明确的方向。” 孔瑾也伸手请陆长生,“我们且随鲁将军上山,商议接下来之事。” “还请鲁将军吩咐兄弟们把守山门,别让流沙郡的秦纲偷袭了!” 鲁进拍着胸脯说道,“军师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但凡流沙郡的官兵来到十里之内,必定会被我们发现的。” 陆长生心想,你这九头龙心也够大的,我和孔瑾二人都打到山脚下了,你们才被惊动。也不知道这些年来,你们到底是怎么样活下来的。 来到半山腰,鲁进请陆长生坐了上位,陆长生本来要推辞一番,随即想着都已经都是军中之人了,孔秀才铺垫了这么久,可不是来牛头山谦虚的,便心安理得的坐了上去。 鲁进请孔瑾坐了左手第一把交椅,自己坐了右手第一把交椅,却空了两个座椅,李峰才坐下。 陆长生问道,“山上是否还有其他头领?” 鲁进说道,“的确还有两位头领,二当家和三当家的住在南边,我已经叫人去请了,过一会就会到。” “陆帅和军师放心,二当家和三当家的上山不久,一切都听我安排。” “我既然答应加入大汉远征军,她们自然也不会拒绝的。” “来,小的们,上酒,上最好的酒,杀头猪,庆祝我们牛头山成为大汉远征军的先锋队!” 孔瑾眼睛一亮,满脸是笑,“好,今儿个的确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该喝酒,该吃肉!”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鲁进走到陆长生面前,“陆帅,接下来我们怎么干?” “要不要干一票大的?” 陆长生习惯了坐在城头上,习惯了一个人。 突然坐在高高在上的主位上,下面这么多人都用崇拜、仰慕、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远不如用敌意的眼神看自己来的自在。 因为那些敌意的眼睛,他只需要用到去对付就行了,用他们身上的鲜血去将这份敌意消散掉。 如果不能消散掉,就将他们的脑袋,将他们的尸体消散掉。 现在下方的都是大汉远征军的将士了,都是他陆长生的手下,他一时有些茫然。 不过,一切总会熟悉的。 既然决定走出来,走出那守了六年的离阳城,未来的陌生的路,都要逐渐熟悉。 这世上本来没有路的,都得自己去走。 “鲁将军,我们大汉远征军一切都是从头开始,从无到有。万事开头难,那些繁琐的礼数我们能少就少,能免就免。” “最好大家都以兄弟相称,这样来的自在。” 孔瑾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毕竟还是太单纯了,上下之分,尊卑之位,在军中必须早早竖立起来的。 不过他心底也升起一股暖意,自己选择的人,并非那种铁血无情的冷酷之人,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有情人。 虽然走出了第一步,未来不知道还有多少步要走。 可是自己既然选择了陆长生,选择了去搏一搏,改天换命,那就要接受他的优点,也要接受他的缺点,接受他是一个真实的整体。 见鲁进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下来,孔瑾走到鲁进身旁,“鲁将军,现在大汉远征军还只有上千人,军中将领不多,所以陆帅的意思是私下里大家以兄弟相称,到了正式场合,就以官职相称。” 鲁进大喜,“我就是嫌那些规矩膈应得慌,以兄弟相称最好,最得我心。” 见兄弟们陆续进了大堂,鲁进便将事情和他们简要说了一番。 众人自然是大喜,纷纷祝贺鲁进成为先锋将军。 鲁进领着兄弟们,走上前,举起大碗,“陆帅,军师,来,我带着牛头山兄弟们敬你们一碗。” 陆长生也端起碗,朗声说道,“喝了这碗酒,我们便是一家人,都是大汉远征军的战士!” 孔瑾是个好酒之人,酒量却如何也比不上二人,只是端着碗喝了一大口,便美滋滋地瞪着杀猪菜上来。 喝了几碗酒,大堂中便逐渐热闹起来了,各自议论纷纷,各自找人喝酒庆祝。 李峰悄悄地跑到孔瑾身边,“军师,我心中有一疑问,还请你帮我释惑。” 孔瑾看李峰的样子,应该也是识得几个字的人,便说道,“你且说,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峰瞅了一眼正在和鲁进喝酒的陆长生,“你先前说陆帅是武王的儿子,为何朝廷中从未有过任何消息,皇室中也从来没有传出过武王有子嗣?” “再说了武王姓刘,而陆长生姓陆,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孔瑾没想到这牛头山的盗匪中竟然还有一个清醒的,便故作神秘地与李峰的头靠近,“此事涉及绝密之事,我看你是个靠得住的人,才与你说起。你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要对第三人说起。” 李峰连连点头,就差点拍胸膛了,“军师你放心,我是个嘴紧之人,绝对不会泄露半分的。” 孔瑾在李峰耳旁说道,“其实,陆长生是武王的私生子!” 李峰瞪大眼睛,“私生子?” 孔瑾捂住他的嘴,“小声点!” “别让他们听到了,更别让陆帅听到了,他这么拼命,首先是为了大汉,为了武王遗愿,为了天下苍生。可是我细细观察,他也有为自己争口气,摆脱私生子的念头啊!” 李峰恍然大悟,不知为何,看陆长生的眼神舒服多了。 如果是高高在上的武王子嗣,正统的皇家血脉,那么与他们这些曾经落草为寇的普通百姓有云泥之别。https:/ 如果是私生子,那就身份一下子平等了许多。 好歹我还是李家的嫡长子呢! 孔瑾又叮嘱了几句,李峰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不一会儿,大堂内许多兄弟看陆长生的眼神都舒服了很多。 菜还没有上,鲁进就有些上脸了,“陆帅,军师,现在我们也是正规的大汉军队了。既然要抗击北莽,振兴华夏,那就得和他们干啊。” “干哪里?怎么干?你们得告诉我一个章程才行啊!” 孔瑾放下酒碗正要起身说话,只见陆长生站了起来,便知道他自己有主意了。 陆长生扫视了一下全场,在大堂里的兄弟,除了那两个空座位之外,共有十三人,都是鲁进的心腹,都是牛头山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想起了武王常说的一句话,打仗,先得有人才行。 “今日起,牛头山为大汉远征军先锋队,鲁进为先锋将军,目前有将士157人。近期内可整顿兵马,加强操练,同时招揽各方好汉,各方有志之士加入我大汉远征军。” 鲁进说道,“我可以自己招揽兵马,可以招多少?” 陆长生说道,“上不封顶,多多益善!” 鲁进大喜,“我有不少江湖好友,还有几个山头的寨主,还有当年寨子里的一些故人,他们想投奔我,我担心动作太大,官府对我逼迫越紧,便都拒绝了。” “既然多多益善,那我便敞开大门招人了。” “这些招来的人,可归我统辖?” 陆长生点点头,“日常里,都归你管。如有大战,听主帅之令行事。” 鲁进又问道,“那粮草呢,军饷呢?” 这是关键,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加入了大汉远征军,可是要拿军饷的。 这时孔瑾站起来大声说道,“北莽的大户豪绅,北莽的官府衙门,北莽的粮仓库银,都是我们存放军饷之地。” “想要建功立业的,想要拿军饷的,靠自己的本事去取。” 鲁进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言,拿起酒坛要灌孔瑾,要将他肚子里的八斗才气给灌出来,好歹也给牛头山弄出几个章程来,日后好办事。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娇娆的声音,“哎呦,大当家的,杀猪宰羊,好热闹啊!” “还这么晚将我从床上叫起来,是办什么大喜事啊?” 陆长生听得声音有些妖娆妩媚,便看向门口,目光逐渐冷淡。 而走进大堂的女人也第一眼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陆长生,眼眸微眯! 第94章 陆长生的身世 “高!” “魏大人,实在是高啊!” 秦纲拍掌称叹,“魏大人,请受我一礼,我对魏大人的敬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流沙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魏志刚用手托住秦纲的手,“秦大人过誉了。”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只不过是浸淫官场多年,得出来的一些心得而已。” “在今日拿出来,不免有些贻笑大方啊。” 秦纲啧啧称奇,“怪不得魏大人如此得皇上赏识,就凭这份格局,这种胸怀,日后必定封侯拜相,前程不可限量啊!” 魏志刚伸手拍了拍秦纲的手背,“秦大人啊,我们不仅是两朝为官,还是两国为官了。” “在官场上做了这么多年,我就总结出了一句话。” 秦纲竖起耳朵,问道,“是哪句话?” 魏志刚一脸正气地说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世间一切,皆有因果。” 秦纲越发佩服,“魏大人超尘脱俗,已高出我等好几个境界啊!” 魏志刚指着大堂内的歌舞妓女说道,“秦大人,那我们继续奏乐?” 秦纲弯腰伸手,“魏大人,请!” “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 鲁进喝醉了,抱着一个酒坛躺在地上。 他身材魁梧,四五个手下手忙脚乱才将他抬起放回卧室当中。 开始鲁进还是清醒的,后来听到陆长生和孔瑾连夜要赶回离阳城,鲁进又抱着一个酒坛,要给二人送行。 也就是最后那坛酒,将他灌醉了。 陆长生没有让牛头山上的人随行,只是叮嘱他们守好山门,照看好鲁进,便带着孔瑾离去了。 孔瑾原本就话多了,喝了些酒后话更多了。 “牛头山只是第一步,而且只是很小的一步,我们脚步要更大一点,胆子要更大一点,出手要更准一点,才能做成大事。” “人生难得几回搏啊!这般的乱世,这般的盛世既然让我赶上了,那就一定要掀起惊涛骇浪,就一定要推倒重来,就一定要扭转乾坤。” “嘿嘿,既然你陆长生信任我孔八斗,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我一定会助你打下个大大的江山。” 陆长生没有接孔瑾的话,问道,“那两个女人是如何会答应你的?” “她们可是青龙会的人?” 孔瑾眼中露出神秘而又猥琐的笑意,“自然是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征服……说服她们的。” “你完全可以放心,刘艳和苏晴这一次是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们走了。” 陆长生本来是想出手杀了两人,却被孔瑾给拦了下来,说要单独和两个女人聊一下聊。 结果聊完之后,两个女人都愿意加入大汉远征军。 三寸不烂之舌,呵,比杀人还厉害啊。 陆长生是相信孔瑾的,因为他知道孔瑾更相信他。 孔瑾说道,“我们现在还太薄弱了,人太少了,我要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 “北莽现在是我们最大的力量,凡是和北莽有过节的我们都可以拉拢,敌人的敌人便是我们自己人。这样的话,我们可选择的范围就更广了。” “我真的希望大汉远征军早日成规模,就能与北莽一较高下,就能抢地盘,夺江山了。” 陆长生停下马,看着身侧的摇头晃脑的孔瑾,“我是要重建当年武王的大汉远征军,我不是要江山。” 孔瑾自然知道陆长生的习性,便嘿嘿一笑,“一样的,一样的。” “没有军队,哪里能打仗呢?不能打胜仗,哪里有江山呢?” “武王当年创建大汉远征军,便是为了保护大汉子民不受伤害,保护大汉疆土不被侵犯,这才是初衷啊。” 陆长生想了想,又说道,“秀才,你以后不要对外说我是武王的子嗣了,我不是武王的儿子!” “你这么说,我觉得是在欺骗,是在撒谎。” 孔瑾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没有说你是武王的儿子啊,我说的是你是武王的传人,接了武王的霸王刀,扛起大汉的旗帜,承了武王的衣钵,是武王的嫡传啊。” 陆长生抬起眼眸,看向远方,“武王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如何能传承他的衣钵呢?” “只是我是大汉远征军最后一个战士,那杆旗帜到了我的手中,我必须扛起来,绝对不能让它倒下。” 孔瑾说道,“长生,没有人天生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所有人的成功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所有人最后的辉煌都是要经历过坎坷和磨难的。” “我还记得武王年轻时带兵出征,也是吃过败仗的,甚至有一次还差点全军覆灭。可是武王扛住了所有,将每一次的失败、每一次的教训都化为前行的动力,最后才有了武王的战神之名。” “长生,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的征途才刚刚起步啊!” 陆长生点点头,眼眸中多了些坚毅,“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的。” “至少,我还要给武王报仇的!” 孔瑾知道,武王之死,是压在陆长生身上的一块巨石,也就是这个执念,让陆长生一直在坚持,一直在拼命,一直在厮杀。 “长生,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你会为武王报仇的。” “你也知道,你面对的敌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不,不止一个国家。所以不仅你要迅速壮大起来,还需要很多帮手,还需要很多战士,唯有我们大汉远征军壮大起来,强大到能和他们拼命的时候,我们才能想着去报仇。” “现在,我们连报仇的资格都没有。” 陆长生说道,“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去对付他们,所以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就如同我有足够的耐心守城一样。” “一年不行,我就等六年,六年不行我就再等十年。” 略微停顿了一下,陆长生对孔瑾说道,“我也不是武王的私生子!” 孔瑾一愣,随即说道,“这些都是他们揣测的,并不是我说的。” 陆长生看着孔瑾的眼睛,“虽然是他们揣测的,不过依旧是你刻意这般引导的。” “秀才,我知道你的出发点,知道你的目的。你是希望给我个身份,希望我能拥有皇家血脉,让我能名正言顺地扛起大汉的旗帜,成为大汉远征军的主帅,可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想去骗人,这让我心里很堵得慌,让我觉得对不起武王。” 看着陆长生有些难受的脸,孔瑾心中有一些不忍,随即又将这些不忍给强行按下去了。 要成大事,又有谁是干干净净的呢? “长生,你可以否认自己不是武王的儿子,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去阻止大家的想象。因为大家的想象其实就是一种憧憬,一种向往,一种对美好的追求,你不能断送了大家这种念头。这种念头能产生无穷无尽的力量。” “还有,长生,你告诉过我你的身世,那我问你,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武王的儿子呢?” “你如何敢断定你不是武王的私生子呢?” 陆长生微微一愣,“如果我是武王的儿子,如果我是他的私生子,武王会告诉我啊,皇族中人会调查啊!” 孔瑾摇了摇头,“很多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你只知道自己是被武王捡到的,然后收养长大的,可是武王不让你叫他义父,只是一直将你带在身边,你觉得这件事情正常吗?” “长生,你不要解释了,其实在你心中,你也拿不准自己和武王有没有血脉关系,是不是?” “或者说,其实在你的内心最深处,你不希望自己真的是一个刚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你其实是渴望自己是武王的亲生儿子,是不是?” 陆长生感觉心底一颤,眼眸中有猩红涌现出来。 自己希望成为武王的儿子,是不是? 第95章 难民,汉人,杀人 孔瑾察觉到一丝不对,正要开口说话,只听到陆长生沉声说道,“离阳城出事了!” “我先赶回去,你抓紧回来!” 说完,拍马便走,留给孔瑾一个黑色的背影。 孔瑾看着瞬间消失的陆长生,顿时有些慌了。 “长生,等等我,我怕黑!” …… 天依旧很黑。 还有微冷的风吹过。 城门外的桃花树已经长得和柳儿一般高了。 只是那树上的风铃,发出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响声,才让铁蛋的心头一紧。 他睁开眼睛,感觉有些不对。 虽然他看不清远方,只看到了一片黑茫茫。 可是那风铃的声音,却清晰地告诉他,有人来了。 是危险的人! 铁蛋握紧了手中的刀,用手将额头前散乱的头发撩开,以便让自己看得更仔细,更清晰。 孔瑾的手艺并不是很好,头顶的长发经常掉下来。 随之而来的一阵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很多人。 当脚步声逐渐变大,一群人的身影便在城头的火把照亮下逐渐显出轮廓来。 密密麻麻的人!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 无一例外,都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如同乞丐。 不,比乞丐还不如。 因为其中许多人,都病怏怏的,饿得弯着腰,吊着头,仿佛只是吊着一个口气。 铁蛋扯着嗓子大喊一声,“站住!” “这里是大汉离阳城,你们是什么人?”https:/ 一群人似乎置若罔闻,依旧往前面行走,如同行尸走肉的僵尸一般。 铁蛋的喊声,惊动了一同守城的人。 李瘸子、老铁匠、钟北、老泥鳅、老石匠等人纷纷从城头上爬了起来,站到旗帜下。 他们是自发过来陪铁蛋守城的。 原本他们以为陆长生和孔瑾只是和以前一样,出去一个晚上而已,应当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当他们看到城下的一幕时,都惊呆了。 见城下的人依旧在往前面走,已经来到了陆长生插在青石上的杀猪刀,再前行一步,便跨过了界碑。 铁蛋从身边拿起一张弓,箭头上绑着油布,点燃,抬手就射出。 箭头燃烧,带着火光,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光线。 “啪!” 弓箭射在地上。 一只脚吓得迅速跳了回去,留下一只破洞的草鞋。 或许是受到了惊吓,人群中传来孩子的哭泣声,母亲的安慰声,还有喧哗声。 不一会儿,人群中走出一个男子。 男子身材较为高大,只是背有些微驼。 他走到箭头处,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油布,眉头紧锁,随即抬头看向城墙,“我们是从并州逃难的人,并州遭了旱灾、蝗灾,我们活不下去了,一路逃难。现在无路可逃了,想来到离阳城落脚。” 铁蛋看了一眼身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铁匠默不作声,手中却紧紧地握住铁锤。 李瘸子有些于心不忍,轻声说道,“都是可怜人啊!” “你看那些老头,老婆子,和我们离阳城里的人一模一样啊。” “还有那些个孩子们,他们比柳儿和铁蛋还要小啊,光着脚,实在太可怜了。” 老泥鳅说道,“可是长生说过的,他没有回来之前,一个人也不许放进城里。”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官府假扮的呢?” “上次那两个女人,带着老人和孩子,看起来比他们还可怜。可谁知道,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不仅伤了长生和铁蛋,还差点要了柳儿的性命。” “可怜的柳儿,现在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说不定以后和李瘸子你一样了。她可是个女娃啊,以后可怎么办呢?” 李瘸子说道,“他们是一群人,和先前那两个女人不一样,你看那娃儿饿得哇哇叫,要是没口热水热汤,恐怕保不住小命啊。” 老泥鳅听着下面几个娃儿的哭声,心里也难受得很,便不做声了。 城下的男子大声喊道,“我们真的是逃难的人,流沙郡官府不许我们入城,还派官兵驱赶我们。那些盗匪连我们最后一点口粮都抢走了。还有那些野狗、豺狼在后面追赶我们。” “我们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到了离阳城。” “好心人,放我们入城吧。” 李瘸子见大家都不做声,便跺了一下拐杖,转过身去,不去看城下心酸的场面。 铁蛋见大家都不做声,便开口说道,“你们是汉人,还是北莽人?” 城下的男子迟疑了一下,“我们原本都是汉人,后来并州被北莽占了,逼着我们穿北莽衣服,要我们当北莽人。” “现在我们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也不知道自己是汉人,还是北莽人。” 铁蛋说道,“离阳城是大汉的城池,非汉人不得入内。” 城下男子当即说道,“我们原本是汉人,是大汉朝廷打不过北莽,所以我们才被划为了北莽人。现在我们逃出来了,就又变成汉人了。” “我们是大汉人,所有人都是大汉人,放我们入城吧。” 这时,身后传来狼嚎,接着此起彼伏。 看来,他们说的没错,的确有狼在追随,不知道有多少。 铁蛋心中越发纠结,因为这六年里,离阳城一直没有人进来,是因为官府封锁了周边,没有人能进来,没有人能出去。 只有官兵、杀手不断来袭击。 离阳城何时见过这么多人,何时见过这么大一群难民呢? 或许是小孩的哭声越来越嘶哑,或许是一些母亲、老人忍受不住婴儿的哭泣,忍受不住寒冷。 还有一些有脾性的人得不到离阳城的答复,便开始忍不住了,开始往前面移动。 毕竟已经是难民了,家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不过是烂命一条。 逃难的路上,忍饥挨饿,受尽凌辱,连野狗都要上来咬一口,哪里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先前官府还能救济一口稀粥,到了后面,受灾面积越来越大,受灾的人越来越多,官府的那点口粮远远不能承受,便发生了难民闹事,打砸抢,随即蔓延开来。 一些难民活活被饿死,病死。 还有一些不甘心的难民便带领这其他难民开始去抢粮食,抢大户,如同蝗虫一般,将一些有余粮的村庄、乡镇乃至县府给席卷一空。 原本还能吃口饭的百姓,被难民吃空了之后便也成了难民,加入了席卷其他地方的难民队伍中。 难民潮便开始形成了。 官府对付难民潮有两种方法,一是堵,紧闭城门,将难民堵在城门外,保护城内的富人、官宦。 一是赶,用官兵将难民驱赶走,如果不走,就直接杀。至于将难民赶去那里,那是难民自己的事情,只要自己的城池不受侵犯就可以了。 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于是难民便会涌向一些防守薄弱的地方。 这一次,来离阳城的人数并不多,也不少,大约有一千多人的样子。 铁蛋见有人跨过了界碑,便举起了弓箭,大声说道,“站住!” “等陆长生回来,再决定你们能不能进城!” 当一个水火荡漾,便会有波浪涌起。 当第一个人朝前走,身后便有无数个人跟随。 铁蛋声音早已被淹没在难民前行的喊叫声、哭泣声当中。 “我们现在就要进城。” “放我们进去!” “我们要喝水,我们要活命!” “救救我的孩子!” 李瘸子、老铁匠、老泥鳅、老铁匠的脸都很凝重,紧紧地看着城楼下的人群。 城楼上,还摆着一些滚石和圆木。 这些,都是可以抵挡敌人进攻的。 只是现在城楼下的人,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如何忍心将滚石圆木推下去,将他们碾压成肉酱呢? 但是,如果让他们进了城,城里的粮食根本就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他们身上带来的伤病,会不会真的形成瘟疫呢? 他们进来之后,会不会将城里的东西抢光,然后杀掉所有人,占据离阳城呢? 谁又能说得清楚! “嗖!” 铁蛋的弓箭射出,带着火花,划破夜空。 “啊!”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干瘦男子握着胸膛,惨叫一声,倒下! 寂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地上的干瘦男子,睁着大眼睛,抽搐,咽气。 没有同情,没有恐慌。 只有愤怒,只有仇恨。 随即,一声大喊,“他们杀人啦!” “进城!” “冲啊!” 人潮便如同蚂蚁一般朝城门涌过来! 铁蛋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手却有些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跳下去杀人! 第96章 攻城,登城,铁蛋的绝望 在铁蛋犹豫的片刻,城下的难民已经冲到了城楼下。 “咚!” “咚!” “咚!” 城头上的钟声响起,向离阳城的百姓发出警报声。 在梦中惊醒的百姓,披着衣服就冲了出来。 虚弱的老人,小孩都往老衙门上跑去。 身子骨较为硬朗,还能动弹的老人往城头上跑。 刘老太婆拉着刘老太爷,不让他上城楼。 可是刘老太爷拄着拐杖,白胡子吹得飞起,“离阳城的钟声六年没有响起过,今日长生不在,钟声响起,便是离阳城灭顶之灾啊!” “你不让我上城楼,不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死也不瞑目啊!” 刘老太婆拗不过刘老太爷,只得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城楼。 城楼上不仅有男人,连一些稍微有些力气的妇人、寡妇也来了。 她们的目光一样的坚定。 离阳城钟声响起,不是敌人的丧钟,便是离阳城百姓的丧钟。 无路可退! 城下的难民如洪水般涌来,任由铁蛋等人喊叫、威胁,声音已经完全被湮灭。 铁蛋射出一箭,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男子射翻在地,随即举起一根圆木。 闭上眼睛,大喊一声。 “啊!” 一丈多长的圆木从城楼上滚落下去,砸在地面上,随即朝前弹起来,重重地砸在人群当中。 有人当场被砸得浑身碎骨。 有人被压断了胳膊。 有人在大声喊叫。 惨不忍睹。 人命,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卑微。 谁,又不是只想活着呢。 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圆木的滚下,死了十几个人,只是暂时让人群停顿了一下了。 死人,在难民潮中是最常见的事情了。 每天都有几十人或者上百人的死去。 饿死,病死,杀死。 有的人死了,还能挖个坑埋了。 有的人死了,根本无人顾及,直接扔在路旁边被野狗,狼群给啃食一光。 习惯了死亡,或者已经习惯面对死亡恐惧的难民心中只会有更多的愤怒,更多的仇恨。 尤其是他们跑近了之后,发现离阳城城头上并没有密密麻麻的官兵,没有铺天盖地的弓箭,没有尖锐的长枪。 只有一些老弱病残守在城头。 这让他们的仇恨化为更多渴望,更多欲望。 “城里没有官兵!” “只有一些老人小孩。” “冲进去,城里有粮食!” 一声声的呐喊,激发了难民们心中的热血。 柿子要捏软的,攻城要挑弱的。 只要遇到比自己更弱的人,比自己更无力的人,抢了他们的口粮,占了他们的地盘,自己才能有活下去的可能。 把一个地方吃光,吃空,然后再转战另外一个地方。 如同蝗虫一般。 乱世之中,人命或许还不如蝗虫。 至少蝗虫还有翅膀。 苦命的人,却插翅难飞。 城头上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李瘸子也一瘸一拐地和钟北抬着滚石往城楼下扔。 而老铁匠则力气大,一人抱着滚石就往城楼下砸。 老泥鳅身子小,便捡起小石头往下面丢,一边扔一边骂着,“想打我们离阳城,没门!” “长生守了六年,我们难道连一天都守不住吗?” 然而,靠城头上的这些人,些许的圆木、滚石,根本就组挡不住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难民。 他们既然已经知道离阳城只有一些老弱妇孺在,便是一块肥肉放在眼前,岂能这么白白错过。 他们冲到了城楼下,开始抬起圆木,捡起石头,砸向城门。 “哐!” “哐!” “哐!” 一声一声,震耳欲聋,砸得连城墙都跟着颤抖起来。 老泥鳅将一桶火油提了过来,对城头上的妇人们说道,“让开!” “他们想破我们的城门,我就烧死他们!” 老泥鳅点燃了火油,身子便往城楼下看去。 他想要看得仔细一点,看得精准一点。 至少,要用火油将那些正在撞击城门的人多烧死几个。 “嗖!” 一根冷箭从城头下射了上来。 “老泥鳅!” 离得近的潘婶子发出一声尖叫。 她看到老泥鳅的胸膛上插着一根短箭。 老泥鳅看了一眼胸膛,感觉很疼,呼吸很难受。 “干你娘类!” 老泥鳅骂了一句,便提着火油捅往城头跳下。 一点火光从城头降落,如同流星坠落。 “篷!" 一团大火骤然腾起。 城门处的数人身上都着了火。 因为城头下人挨着人,立马又引燃了其他人,顿时烧成一片。 大火烧着头发、皮肤、血肉的气味,夹杂在火油的气味中,越发浓烈,令人作呕。 下方顿时乱成了一片。 随即有人在大声说着什么,在布置着什么,有人退后,有人让开,而二三十个男子走到前面,从怀中掏出了绳索。 还有几人,手中举着一些东西,对准了城头。 铁蛋心中一紧,他认出了他们手中的东西。 带勾子的绳索,还有弩箭。 难民辗转这么多地方,攻破了这么多村庄、乡镇城池,自然抢到了一些武器。 刚才老泥鳅被射中的一箭,便是被弩箭射穿了。 “快,躲开,他们要放箭了!” 铁蛋将大刀挥舞,打落了几根箭,城头上依旧有人猝不及防之间中箭了。 这时,二三四根绳索甩了上来,有些勾住了城头上的砖缝中,有些又掉落下去了。 便有人顺着绳子往城墙上爬过来。 铁蛋提着刀要上前去砍断绳索,不让他们爬上来,便有弩箭朝他射来。 虽然避过了几箭,手臂上依旧中了一箭。 “铁蛋!” 老铁匠在身后焦急地喊道,想要从墙壁后冲出来拉铁蛋,却被李瘸子和钟北拉住,“别去!” “他们在下面放箭。” 铁蛋没有再上前,而是站在了旗帜后面。 一个人头探了上来,眼中充满了惊喜。 他终于爬上来了,看到了躲在墙头后面瑟瑟发抖的几个老头和几个妇人。 这些人如同鹌鹑一般在等着任由他们宰割。 他正要攀爬上来,便听到刀风,侧头一看,顿时瞳孔放大。 一把大刀迎面砍来。 铁蛋发现自己的刀法远没有陆长生熟练,因为这一刀,没有砍到脖子上,而砍到了脑袋上,手被反弹得有些发麻。 难民掉了下去,尸体应该还砸死了一两个人。 铁蛋顾不得其他,又砍死一个爬上城头的人,却发现自己力气有些跟不上了。 因为城头的其他地方又爬上了三四个人,而他的腿也被射中了一箭。 这些人手中都有刀,朝铁蛋围了过来。 “他还是个孩子!” “哈哈,只是个孩子!” 看到铁蛋头上的发套掉下,爬上来的难民露出了笑容,有些欢喜欣慰,有些狰狞的笑容。 如同饥饿的野兽看到血肉食物一样。 铁蛋拖着刀,慢慢地退到了旗帜旁边,让身体能稍微有些依靠。 他看着爬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心越来越冷。 陆长生,对不住了! 我没有能守住离阳城。 我是大汉远征军离阳城守将,铁蛋! 城在,人在。 城亡,我亡! 第97章 长生归来,铁蛋的疯狂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难民指着铁蛋,对其他人说道,“就是他,就是这小子,杀了我们好多兄弟!” “这一路过来,我们跋山涉水,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吃这么大的亏。” 另外一个眼神有些阴戾的男子看着铁蛋身后的那杆旗帜,“这是大汉的旗帜啊!” “想不到大汉都亡了六年了,在幽州,在北莽,还有一座城池敢竖立起大汉的旗帜,这真是找死啊!” 刀疤脸男子依旧对铁蛋心存忌惮,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将铁蛋包围在旗杆中心,“我们也曾经是汉人啊。可是大汉朝廷抛弃了我们,自己跑了。” “现在遇到灾荒了,北莽朝廷又抛弃了我们,任由我们自生自灭。你们说,是汉人还是北莽人又有什么区别?” “这城头上竖立的是大汉旗帜还是北莽旗帜,对我们老百姓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阴戾男子听到下面冲撞城门的声音,“别和他废话了!” “砍了这根旗帜,杀了这小子,我们下去将城门打开,这座离阳城从此不姓大汉,也不姓北莽,就跟着咱们姓了。” 刀疤脸男子笑了起来,只是嘴角牵动着刀疤,笑得很是阴森,“是啊,砍了这杆大旗,杀了这小子,这离阳城就归咱们了!” “这离阳城还没有遭灾,说不定能让我们躲过这一劫!” “去死吧!” 刀疤脸男子挥刀砍向大汉旗帜,这一刀,用尽了他的全力。 在他的想象中,这一刀砍下,旗杆应声而断,依靠在旗杆上的毛头小子同样一刀两断。 铁蛋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前行。 他就地一躺滚,然后手中多了一柄小剑! 飞剑! 赖晓明的飞剑。 只是铁蛋还不会使用飞剑,他体内些微的内力根本不足以驱使飞剑。云九小说 飞剑不能飞,便不能称作为飞剑。 但是,它依旧是一把剑。 是剑就能杀人! 当铁蛋滚到刀疤脸男子身下时,飞剑便刺了上去。 刀疤脸男子顿时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 仿佛有蛋碎的声音,又有惨叫声。 刀疤脸男子双手捂着胯部,惊恐万分地倒在地上,“啊!” “好痛,痛死我了!” “该死的畜生,把我鸟给捅了!” “快上啊,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 阴戾男子上前一刀,铁蛋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便举刀相抵。 终究手臂受伤,年岁太小,力气不及,大刀便脱手了。 身后一人一脚踹在铁蛋背后,将他踢翻在地。 铁蛋爬起来,要用飞剑去刺,被一刀打飞。 又是一脚,踹在了胸膛上。 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便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铁蛋依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发现全身上下根本就使不上一点力气来。 这时,阴戾男子一脚举刀朝铁蛋的脑袋砍来。 原来被打倒在地就是这种感觉啊! 原来自己真的比不上陆长生,陆长生每次被打倒之后,总能爬起来,继续战斗。 哪怕受再重的伤,哪怕胸膛被刺穿,哪怕腹部被捅入,陆长生总能站起身来,战斗,战斗到最后一刻。 然后将来犯之敌杀死。 自己虽然想要模仿陆长生,终究只是连外貌也没有完全模仿出来。 就这么死了吗? 也好,离阳城里实在太闷了,去另外一个世界看看也好。 或许能看到爹娘呢。 只是可惜,没有能最后去看看柳儿,他还答应给她一包糖的呢! 刀声落下。 一个人影也扑了过来。 刀锋砍入身躯的身影,只听到一声闷哼。 铁蛋很熟悉这个声音,对挡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很熟悉,便睁大了眼睛,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爷爷!” “爷爷!” 老铁匠依旧如同六十多年的岁月一般,沉默寡言。 哪怕挨了一刀,他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将身体覆盖在铁蛋身上,阴戾男子的刀便砍在了他背上。 老铁匠身体抖了一下,依旧没有松开。 阴戾男子一刀又一刀地砍下,“老不死的,还想逞英雄啊!” “我给你剁成肉酱,看你还怎么呈英雄!” 铁蛋只感觉老铁匠的身子越来越轻,身体越来越冷。 他想起来,想抱起老铁匠,可是只有血肉不断地掉落在他的脸上,掉落在他的嘴边。 绝望,无边的绝望! 比这黎明前的黑暗,更要让人绝望。 又有数人爬上了城头,看着正在疯癫似的在砍尸体的阴戾男子,开口说道,“别看了,把下面的小子宰了,去开城门!” 阴戾男子满脸是血,举起刀子,来到铁蛋的脑袋上方,“小子,去见你爷爷去吧!” 铁蛋瞪大着愤怒的眼神,眼神中有一丝猩红,有鲜血似乎要溢出来! “滚下来!” 一个震耳欲聋的喊声,响彻夜空! 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夜色中飞驰而来。 一刀砍向城门处。 数十条人影顿时倒飞出来。 有些应该是被砍入城头下的泥土当中了吧。 一刀挥向城头上,便有三道身影立刻炸裂开来。 来了,他来了! 铁蛋感觉有东西要从眼眶中涌出来。 他紧紧抱着老铁匠破碎的身体,抬头看向大旗,不许那些东西掉下来。 城头上和老衙门上一片惊呼。 “是长生!” “长生回来了!” “我们有救了,长生赶回来了!” 陆长生飞身踩上城头,将铁蛋的身体扶起来,“铁蛋,血债血偿,他们两个就交给你了!” “其他人,我来处理。” 铁蛋“嗯”了一声,便提刀砍向刀疤脸男子。 刀疤脸男子开始还在捂着胯部嚎叫,突然的变故让他忘记了疼痛。 他看着陆长生,看着身边突然炸裂开的兄弟,已经木了。 他不明白,明明好端端的一个人,会突然炸裂掉。 脑袋滚落在脚下,肠子、内脏溅落了一地。 所以当铁蛋一刀砍过来的时候,他没有躲。 这一次,铁蛋砍得很稳,砍得很准,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砍中了脖子。 阴戾男子醒悟过来了,看着铁蛋面目狰狞地朝他走来,他眼中尽是绝望之情。 “我投降!” 铁蛋点点头,“好,投降输一半!” 一刀砍下,将阴戾男子拿刀的手砍断。 阴戾男子握着手臂,跪在地上,“求求你,不要杀我!” 铁蛋举刀又将他的另外一条手臂砍断,眼中尽是茫然,“好啊,我不杀你!” “我只剐了你!” 一刀一刀落下。 血肉纷飞! 一片又一片,薄如蝉翼。 第98章 皇室动荡,消失的长公主刘秀珠 陆长生本来准备大开杀戒。 可是当他如同天神一般跳下城楼,举起霸王刀准备屠戮的时候。 那高个子的难民带着剩下的难民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我们是汉人,我们都是大汉人!” “我们只是逃难到了这里而已,已经死了够多的人了,恳请你不要再杀了!” 一个垂垂老者,捧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跪着着朝前挪动,“都是苦命人,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这位将军,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陆长生看着城头上还在剁肉的铁蛋,眼中没有一丝感情,“你们趁我不在,想夺取离阳城,残杀城内百姓。城破之时,你可以会饶了城中百姓的性命?” 老者说道,“我们一路逃难至此,也破了不少村庄,乡镇,还有一些偏僻小县城,可我们只是想找吃的而已,从来没有滥杀无辜。” “破城,总是要有人死伤的。” “将军一看就是带兵打仗之人,也知道我们难民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之人。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保存性命啊!“ “还请将军饶命!” 陆长生先前的两刀已经将所有的难民彻底震撼到了。 他们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在陆长生的面前,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于是所有人都跟着老者不断地朝陆长生磕头,求情,哀嚎! 陆长生看着地上的老弱病残,这些人,比离阳城里的人还要惨。 “离阳城是大汉的城池,无论是谁,犯离阳城者,都得受到惩处。” 高个子难民抬起头,“将军,我们也是汉人啊。” “我们不是想犯离阳城,我们只是想进城而已。大汉人进大汉的城池,难道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陆长生看着城头上的那杆大旗,一字一句地说道,“离阳城,是大汉的离阳城。可是哪怕是汉人,未经允许,想侵犯离阳城,依旧不可饶恕。” “刚才攻城的有哪些人,刚才爬上城楼的还有哪些人,射箭的又有哪些人,都站出来,站在这里,站成一排。” 大部分攻城的人都已经死了,爬上城楼的人被砍成了肉酱。 没有人想死,因此没有人站出来。 陆长生眼眸中没有一丝波动,“既然没有人站出来,那就都去死吧!” “我离阳城六年来,第一次出现城内百姓被汉人杀害的情形。我大汉远征军护不住城内的百姓,那就只有为他们报仇雪恨了。” “既然你们要拖累所有人,那我杀起来也就没有任何愧疚之心了。” 陆长生举起了霸王刀,一股弑杀的气息弥漫开来。 杀一些手无寸铁之人,他的确有内疚之心。 可是当他看到老铁匠惨死的尸体,看到城楼上瑟瑟发抖的离阳城百姓时。 总得有人为之付出代价。 既然攻城的难民不肯站出来,那就全部杀掉,总不会漏掉他们。 震慑于陆长生的杀气,有人实在忍受不住,颤抖着站出来了。 一个人站出来,便陆陆续续有其他人站出来。 总共还有三十六个人参与了攻城,或撞击城门,或手持弩箭,或攀爬登城。 “等等!” 孔瑾骑着马,紧赶慢赶地跑了过来。 “长生,不要杀他们,留着他们有用。” 陆长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孔瑾,“留着他们有什么用?” 孔瑾朝难民说道,“这里是大汉的城池,我们是大汉远征军,你们可愿意继续当汉人,加入我们大汉远征军!” 那些站出来的攻城难民寻到了生机,一个个大声喊道,“我愿意!” “我愿意加入大汉远征军!” 跪在地下的百姓也齐声喊道,“只要能收留我们,让我们当牛做马都愿意。” 孔瑾对陆长生说道,“你看,我们又多了人手了。” “这其中有不少青壮年,只要给他们粮食吃,他们便能成为我们的战士。” “这些人已经无家可归了,加入我们军中是他们唯一活命的机会,是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没有后路的人,才是最好用的人啊!” 高个子难民听到孔瑾这般说,连忙说道,“是啊,我们现在只是又累又饿,只要让我们有吃的,休息好,我们便能做很多事情。” “我们所有人都愿意加入大汉远征军,都愿意听从指挥,我们愿意戴罪立功。” 陆长生对孔瑾说道,“我总得给死去的人一个交待!” “轰!” 一刀挥下,刀罡之气倾泻而出,站出来的攻城难民死得整齐划一。 孔瑾长叹一口气,做大事者能屈能伸,能忍能放,秋后再算账又有什么不可呢? 可惜啊,陆长生偏偏是个不能忍的人啊! 有话当场就说了,有仇当场就报了。 陆长生转身,飞身上城头,将已经失控的铁蛋抱住,“铁蛋,先将爷爷安葬再说。” 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那些敢攻离阳城的人我都杀了!” 老铁匠和老泥鳅都安葬在南山上。 和以前死去的离阳城老伙计一样,最终都是生于离阳城,长于离阳城,死于离阳城,葬于离阳城。 陆长生终究没有让那些难民进城。 孔瑾领着他们去抢了沙县的几家大户,带着两千多担粮食和诸多财物,去了二龙山。 二龙山是一座和牛头山一般的深山老林,有活水,有洞穴,有野兽野菜,能养活人。 而流沙郡的秦纲和四方巡察使魏志刚忙于处置难民暴动,盗匪四起的问题,一时间没有能抽出手来对付离阳城。 离阳城一时安静了下来。 可是在临安,却一点也不安静了。 因为宫里接连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先是一直陪着皇帝刘琪闭关练功的神霄派圣女林灵素突然不辞而别,消失在皇宫中。 皇帝刘琪病情加重,拖延了数日后,便一口气没有上来,驾崩了。 太子刘寰在太后的扶持上,正式登基,成为新皇。 而太后,也成了太皇太后。 刘寰登基之后,朝中官员有人升迁,有人告老还乡,有人下狱,总之而言,一切看起来还算平稳,顺利交接。 唯有两件事情,引起人们的一些猜测和不安,惶恐。 其中一件事情便是霍家的前皇后,现太后霍思思一直在宫中没有露面,哪怕刘琪下葬,刘寰登基,她也紧闭宫门,托病不出。 连太后的懿旨,都没有能够让她打开宫门,走出来。 这不由得让人们揣测,霍家与皇室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在新旧更替之机,发生这些事情,实在是不明智,实在是让人不安。 只是霍无缺一直在天河领兵,霍老国丈整日在宅子里酗酒骂人,谁也打探不出什么情况来。 如果说霍家的事情还只是让人不安的话,那么另外一件事情就引起很多人恐慌了。 那就是皇室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在这么重大的节骨眼上,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仿佛消失了一般。 长公主刘秀珠! 第99章 失踪的长公主,新皇刘寰的心思 “姑姑呢?” “姑姑在哪里?” 临安城,皇宫,紫宸殿中,新登基的皇帝刘寰正在生气,将桌上的奏章推翻在地。 “为什么父皇驾崩,姑姑没有出现?” “连我登基大典,姑姑也没有出现?她可是最疼爱我的人啊!我的登基大典是人生中最重大的事情,没有姑姑的见证,是不完整的!” 刘寰看着正在低头捡奏章的老太监高松,“高松,你前面告诉我姑姑会来的,现在呢,她人到底在哪里?” “她为什么不肯见我?” “我现在可是她在世上最亲的人啊,她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我更重要吗?” 高松捧起一堆奏章,一本一本地垒放在桌上。 松弛的皮肤,低垂的眼眸,缓慢的动作,谁看到都会以为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高松赔笑着说道,“陛下息怒。” “长公主的行踪,素来神出鬼没。而且她最恨有人跟踪她,我们派去跟踪她的人,不知道死了多少。” “况且这一次,她除了在长公主府上,便是在太皇太后宫中,并没有其他踪迹。” 刘寰恨恨地说道,“我去问过祖母了,她说她也不知道。” “我多问一句,她便有些生气了,说女大不由娘,姑姑的事情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已经上了岁数,只想清净一点,念佛静心。这些事情就不要来烦她老人家了,你说,我找谁问去?” 高松说道,“陛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的也是啊,既然陛下已经登基,这天下大小事情便由陛下做主了,这些事情就不用去劳烦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了。” 刘寰越听越生气,“说得好听!” “我已经登基了,又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可是我能做什么主呢?” “朝廷官员的启用都是早已定好的,我想去天河巡视一番,彰显天朝威严,你们又死死劝住。还说什么天子不离宫,边界未稳,不宜外出。现在北莽都退后天河八十里了,马上就要后撤八百里,我去大汉的疆域走一走,看一看,有什么不行的?” 高松连忙说道,“陛下,打仗是那些粗鄙武将做的事情,陛下乃真龙天子,岂能以身涉险呢?”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武王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便四处征战,结果呢,还不是落得个尸骨不存,烟消云散?” 提起武王,刘寰老实一些了,“你说的没错啊,这打仗的事情实在太危险了。当年武王神功盖世,依旧被人给杀了。我的神功还没有练成,可不能轻易冒险。” “不过,我们必需得早点找到姑姑才行!” “一日不见到姑姑,我心里就难受得很。” 高松问道,“陛下,长公主不在宫里,太皇太后又不管闲事,你不正落得个自在吗?” “而且长公主一见你,每次不是训斥,就是打骂,你何故要惦记她,招惹她呢?” “我看以长公主的脾气,哪怕陛下已经登基了,她对你的态度可不会有多大改变啊。” “她要是过来对陛下又打又骂的,那成何体统啊!” 刘寰摸了摸脸,眼眸中浮现出刘秀珠的容貌,一身甲胄,威风凛凛,举手投足之间,又风情万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是想着姑姑。” “哪怕她骂我,打我,我心里也舒坦得很。” “而且有姑姑在宫里,在我身边,哪怕睡觉我也睡得更踏实些。” 高松如何不知道刘寰的心思,“陛下重情重义,实在是至忠至孝之人啊!” “如果长公主知道了,不知道会多高兴呢。” 刘寰叹了口气,“可惜啊,这么久了,一点姑姑的消息也没有。” “对了,长公主府上怎么说的?” 一提起长公主府上,高松就有些生气的样子,“陛下,你可别说了。” 刘寰说道,“怎么了?” “莫非长公主府上的人还敢隐瞒什么?” 高松说道,“当初我们派人监视着长公主府,只要看到长公主的人,我们便放心了。” “可恨那个杨影的小丫头,实在狡诈得很。先前她穿着长公主的衣服在府上走动,我们还被她蒙蔽过去了。后来我们察觉到了不对,便去问她,她说长公主出去了,她想念长公主,便穿她的衣服,说这也是长公主允许的。” “我们这才知道长公主先前就是穿这杨影的衣服悄悄出去的。” “这一手鱼目混珠,偷龙转凤的功夫,的确高明啊。” 刘寰说道,“杨影啊,这些年跟着姑姑,倒也越发出挑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水灵灵的,还有走路的那腰肢,扭得人心里开花啊。” “高松,你去把杨影请过来,说我有事要吩咐她。” 高松眼眸微抬,“陛下,你是要杨影来侍寝吗?” 刘寰摸了摸下巴,眼中有淫荡之色,“杨影天天在姑姑身边,既然姑姑不宫里,她过来伺候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我听说了,这杨影还有一身好功夫,会劈叉,会倒立,还会轻功,嘿嘿,可以玩的地方多了去了。” 见刘寰笑得很开心,高松连忙说道,“陛下,要是往日,就杨影那丫头,别说请过来了,就是抓过,绑过来,我也立马去做了。” “只是现在,还真难了。” 刘寰眼睛一瞪,“难什么难?” “难道她敢违抗圣旨吗?难道她不怕掉脑袋吗?” 高松说道,“杨影自然是不敢违抗圣旨的,她的小脑袋也怕掉。只是现在啊,她也不在长公主府上了。” “她和长公主一样,都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宫了。” 刘寰气得将桌上的酒杯推翻,“没用的东西,一群没用的东西。” “连两个女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高松正要叫人来收拾地面,瞥眼瞧见宫门口站着一人,便说道,“陛下,忠义侯过来了,见不见?” 刘寰本来正在气头上,一听忠义侯的名字,气到消了些许,“既然是忠义侯来了,必然有大事商议,且叫他进来吧。” 高松走到门口,“忠义侯,皇上召见,请随我来。” 忠义侯温睿临朝高松微微颔首,便跟着他走了进去,跪在地上行礼,“吾皇万岁!” 刘寰伸手说道,“忠义侯平身!” “我已经吩咐过了,忠义侯忠肝义胆,倾囊相助,舍小家为大家,乃世人之楷模,见朕可以跪。” 温睿临恭敬地说道,“吾皇圣恩,微臣无以为报。但忠君爱国之心,绝不可少了礼数。” 刘寰问道,“忠义侯这次进宫,可有什么事情要上奏吗?” 温睿临说道,“启禀陛下,的确有事启奏。” “陛下圣恩,让微臣与右丞蔡游同领与北莽议和之事,微臣深感责任重大,唯有日以继夜,不辞辛劳,方能报效皇恩,不负大汉。” “今日,北莽使臣提出了一个请求,微臣与蔡大人都不敢拿主意,还得请陛下定夺。” 刘寰听到是北莽使臣,便精神一震,“是什么请求?” “他们已经答应好的条件,撤兵八百里,两国结为友邦,不会再有变数了吧。” “如果是索要一些钱财、岁币、牛羊之类的,尽管答应他们便是了,我大汉地大物博,不缺少这些东西。” 温睿临说道,“如果是钱财、牛羊,我们倒也能想出办法来应对,这等小事就不劳烦陛下操心了。” “只是这一次,北莽使臣提出的要求是,按照北莽成亲的礼仪,北莽使臣过来提亲,要拜见长公主,与长公主商议成亲的细节。” 刘寰一听,脸色一变,“又是见姑姑!” “我哪里去找姑姑给他们拜见。” “去回了他们,说长公主病了不见!” 温睿临面露难色,便侧眼看向高松。 高松上前给刘寰递了一杯茶,轻声说道,“陛下,按照礼数,的确是要见一面的。” “北莽与大汉礼数不一,需要提前沟通,协商,以免在洞房之日闹出些不便来。” 一听到高松说起“洞房之日”,刘寰顿时气的面红耳赤,“洞房能闹出什么不便来?” “这些北莽蛮子,他们又想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高松说道,“陛下,他们也是按照礼数来办的。” “以前也有诸侯国和亲,将女子嫁入我大汉皇室,也是要提前商议的。” 温睿临说道,“是啊,都是些礼数而已,并不是北莽要找事。” 刘寰忿忿地说道,“北莽使臣要见长公主,那霍无缺也要求见长公主,还有宗哲老头子也要见长公主。我也要见她啊,可是谁能告诉我,长公主在哪里呢?” “忠义候,我也不瞒你,你上次问过我,为何先皇驾崩,长公主没有露面。朕登基大典,长公主还是没有出现,我只推说长公主病了,不便外出。” “实话告诉你把,长公主不见了,我也找不到她人,谁也找不到,连皇太后也找不到她。” 温睿临脸色一变,“陛下,现在离和亲之日只剩三个月不到,如果长公主不见了,那么和亲之事便会有变数啊!” “一旦见不到长公主,娶不到长公主,那北莽幽王耶律雄基必然勃然大怒,撕毁协议,挥兵南下,入侵江南,到时候我们大汉危矣!” 刘寰面露恐惧之色,“我如何不知道这些?” “可是长公主不在,高松也寻遍了整个京城,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我能怎么办呢?” 温睿临看了一眼高松,便对刘寰说道,“陛下,我有一计,可应对此难题?” 刘寰大喜,“忠义候快说,如果能解此难题,找到长公主,去我心头大患,确保北莽、大汉和亲顺利进行,我大大有赏。” 温睿临上前两步,如此如此说道。 高松拍掌说道,“忠义候此计甚妙,甚妙啊!” 第100章 忠义候的宝贝,刘寰的惊喜 “陛下,请随我来!” 温睿临弯腰伸手,指向门外。 刘寰眉毛一抬,“忠义侯,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温睿临满眼含笑,“这一次微臣还真的给陛下带来了一个宝贝。” “我猜,陛下一定喜欢。” 刘寰伸手拍了拍温睿临的肩膀,“忠义侯,你每次来见朕,都带来了奇珍异宝,我都没有什么好赏赐你的了。” “这些天都是些琐碎杂事,让我心烦,让我头疼,也只有你来了,我才感觉到轻松自在一点。” “你先透露一点,到底是什么宝贝,让你这般神秘的样子。” “高松,你是不是也知道点什么?” 高松满脸堆笑,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一般,“陛下,既然是忠义侯精心准备的惊喜,必然是让陛下满意的了。” “要是说出来,便不是惊喜了。还请陛下移步,亲眼去看一看。” 刘昊微笑道,“好啊,你们两个还联手瞒我。” “要是让我不满意的话,我非得罚酒三杯不可。” 温睿临说道,“如果陛下不满意,别说罚酒三杯,哪怕是三坛也可以。” 见温睿临如此有信心,刘昊便踏出大门。 在后花园中走了一会,便来到一间雅致的小院门口。 刘寰停下脚步,“高松,这间小院怎么这么眼熟啊?” 高松说道,“陛下,这可是忠义侯费了心思的!” “忠义侯知道陛下心怀故土,思念长安,便找我寻来了当初长安皇宫的布置图,这间小院,可不正是当初陛下在长安时最喜欢的地方吗?” 刘寰眼前一亮,推开院门,里面清香扑鼻,花草茂盛,与当初在长安时偷偷玩耍的小院一般无二。 当初在长安当太子时,东宫有长公主刘秀珠布下的耳目,还有皇太后、皇上的盯梢,让他举步维艰。 于是他叫高松寻了后花园这样一处隐蔽的小院,悄悄地带着小宫女们在里面玩耍、嬉戏,好不快活。 这种身在皇宫中,又偷偷摸摸的感觉,最是让人怀念。 刘寰信步往里面走去,便听到屋内有声音传出。 还有人在里面? 会是谁呢? 这温睿临和高松,不会连当初第一个陪自己破除纯阳之身的小宫女都找到了吧。 虽然那小宫女比起现在身边的嫔妃、宫女,无论是长相,还是身子,都远远不如。 青涩,单薄,技艺也生疏。 可好歹也是一份美好的回忆啊! 当年的懵懂,无知,还有冲动,那一瞬间的升华,无不在刘寰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刘寰自认为是一个有情怀的人,回味过去,才能放眼未来。 温故而知新,不亦乐乎! 如果是真的,那的确是一份惊喜。 至少,他们对自己,当真是用心用情啊! 刘寰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便来到一间别致的房间。 屋内有女子声音传出,是在吟唱诗歌,还有舞剑的声音,竟然是边吟边舞剑。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一首木兰辞,铿锵有力,又情深义重。 配之剑鸣之声,分外动人心魄。 刘寰悄悄推开门一看,顿时呆住了! 屋内有一女子,身着甲胄,挥舞长剑,寒光点点。 虽然背对门口,可是无论是身影,还是头发,乃至舞剑的动作,不是长公主刘秀珠又是谁? 那修长的身影,侧面看去甲胄之下覆盖不住的饱满,无不动人心魄。https:/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 女子转身一剑,便刺向门口。 寒光凛冽,长剑浸骨。 刘寰依旧处于震惊当中,因为女子的脸,分明就是刘秀珠一般无二。 可是那眼神,为何又有如此不同。 “放肆!” 一个身影闪了过来,挡在刘寰身前,双手合拢,便将剑尖合拢。 是高松! 高松眼眸微眯,双掌发力,长剑便寸寸断裂。 女子一惊,身子后退,便倒在地上。 刘寰从迷茫中清醒回来,紧紧地盯着女子,“高松,退下!” “不得伤人!” 高松手掌一松,将断剑尖扔在门口,又退后在刘寰身后。 温睿临上前一步,对少女说道,“你怎么这般鲁莽,差点伤到了陛下,还不向陛下请罪!” 少女连忙跪拜在地,“陛下饶命,我一时兴起,正在舞剑,不知道陛下前来,差点伤了陛下,还请恕罪。” 不是刘秀珠! 比刘秀珠要年轻,声音更要温柔、妩媚。 可是身形、容貌却与刘秀珠一般无二。 尤其是刺出那一剑的时候,那种光彩,隐约有刘秀珠的光芒。 刘寰上前两步,伸手扶起少女,“无妨!” “有高松在,没有人能伤得了朕。” 刘寰走到近处,问道少女身上的气息,与刘秀珠身上的气息一般,清香、淡雅,“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此处?” 少女看了一眼温睿临,温睿临说道,“霞儿,你不是一直想见陛下吗?” “这次圆了你的心愿,你反倒这般拘谨了?” 少女温顺地低下头,“回禀陛下,我是忠义侯家的女儿,叫温霞。” 刘寰抬眼看向温睿临,“忠义侯,你不是只有三个儿子吗,什么时候又多出了这么一个美丽大方,文武双全的女儿啊!” 温睿临连忙说道,“陛下,微臣的确只有三个儿子,没有一个闺女,便从族中过继了一个女儿过来养着,一直由我母亲带着。” “可惜我这个女儿啊,不爱刺绣偏爱舞刀弄棍,脾性和男儿一般。家中老母因为过于宠溺,也便由着她了。” “谁知她不知轻重,方才差点酿成大错。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好生教导她,不要她再出来惹麻烦。” 温霞轻声说道,“是我常听父亲说起陛下,所以心生向往,便缠着父亲要来偷偷见陛下一眼,也好圆了我的心……” 刘寰心情大好,“哦,忠义侯在家中说了我什么啊?” “可有说我坏话?” 温睿临正要开口,温霞开口说道,“我父亲常和我们说,当今陛下年轻有为,英明神武,乃一代明君。” “现如今,陛下重用贤能,关注民生疾苦,对外与北莽、倭国、天竺交结,必能开创大汉盛世。” “父亲嘱咐我的兄长们要以国事为重,要跟随陛下的脚步,奋发有为,为国效忠,为百姓谋事,不要拖了陛下的后腿。” 刘昊大喜,“忠义侯果然是书香门第,教子有方啊!” “父子同朝为官,乃朝廷之荣幸,朕之荣幸啊。” “对了,你怎么不像其他女子身穿裙子,而是甲胄在身呢?” 温霞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回禀陛下,我虽然是女儿身,可是生平最崇拜的便是陛下,最向往的便是长公主。” 温睿临一脸无奈地说道,“不怕陛下笑话,霞儿虽然也读书识字,可是自小更爱和兄长们舞刀弄棍,学习兵法。” “等长大一些,我想将她改正过来,发现已经晚了。” “唉,女儿大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嫁人都嫁不出去的。” 高松在一旁笑道,“忠义侯,你家的这个宝贝女儿我可是知道的,多少王公贵族想要娶她,门槛都踏破了,你可是从来没有松过口啊!” “虎父无犬子,你这是家有娇女,如有一宝啊!” “对了,陛下,你可瞧出了些什么没有,忠义侯这宝贝女儿像谁?” 刘寰看着温霞,只见温霞的脸上逐渐有红霞浮现,越发动人,“太像了!” “别说刚才看背影,哪怕是转身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长公主。” “忠义侯,温霞与长公主生得一般无二啊。” 温睿临说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霞儿长得像长公主的,尤其是穿上甲胄,将头发梳笼之后,神情让我都看着有些出神。” “所以我方才的建议,便是从此而起。” 刘寰大惊,“忠义侯,你是要让温霞……” “这如何使得?” 温睿临坚毅地点头,“陛下,为国尽忠,为国效力,为国赴死,乃我温家的祖训。” “而且现在,陛下还能有更好的法子去应对北莽使臣吗?” 刘寰的手一直拉着温霞的手,不肯放松,“忠义侯啊,忠义侯。” “你果然是满门忠烈啊!” “温霞,你可知道,你将要做什么事情吗?” 温霞乖顺地点头,“陛下,我知道,只要国家需要,只要朝廷需要,只要陛下需要,我会如同长公主一般,义无反顾,死而后已!” 刘昊紧紧地握住温霞柔嫩的手,“好,好!” “那我和你说一说长公主的事情,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我是最清楚的,我手把手的教给你,日后你也好应对。” 温睿临与高松相视一眼,便心领神会地往门外走去,悄悄掩上了门。 “陛下,你这是……” “姑姑,不,温霞,长公主这里与你的还是有些不一样,我为你好生深入浅出地调整一番。” 第102章 独行的长公主刘秀珠 蜀中,江阳郡,龟山。 一个挺拔的女子站在龟山山顶的一块高高昂起的巨大青石上,长发飞扬,裙摆飘飘。 除去一身甲胄,却卸不下肩头重担。 女子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欢喜,微蹙的俏眉平添一份愁思。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颓丧至此,何其痛哉……” 一声长叹,无尽惆怅。 女子任由两鬓的长发迎风散乱在额头上,“孟德为人不堪,诗词却是如此大气磅礴。” “然而我这一生啊,都在不停的奋斗,可从来都没有自由的时候,疲惫不堪时只有影子在左右,撕心裂肺的我自己来承受……” “终究,我又能承受到什么时候?” “这天下,以前是父皇的天下,后来是兄长的天下,现在往后,是侄子的天下,我又能做多少呢?” 一个浑厚略带沧桑的声音从青石后方响起,“长公主,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站在青石上的女子自然是长公主刘秀珠。 刘秀珠转过身来,朝下看去,不由得苦笑一声,“邓叔,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男子身材魁梧,容貌威武,便是大汉仅存的异姓王之一的蜀王邓骁。 邓骁抬头仰望,“我已经上来一会了,也不知道是我的武功又有长进,还是长公主你太过于思虑了,我在这里站着这么久你都没有发现。” “要是有刺客过来行刺,我们长公主的一世英名恐怕要毁于一旦啊!” 刘秀珠知道方才自己登高望远,看着下方层峦叠嶂,看着远处白云悠悠,想起过往的种种,想起大汉的颓废,心中难受,连蜀王上来都没有察觉得到。 “邓叔,你别叫我长公主了,在你身边,我是晚辈,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邓骁摸了摸下巴,眼中有慈祥之色,“秀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这些年为大汉立下赫赫威名,威振四海,我都不敢叫你的名字了。” 刘秀珠抿嘴说道,“邓叔,你上来啊。” “我低着头,你昂着脖子,难道不难受吗?” 邓骁笑了笑,“我不上来,另外,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我建议你从这块大青石上下来。” 刘秀珠不解地问道,“为何啊?” “此处视野辽阔,风景极美,站在这个青石上,山风吹拂,心旷神怡,让我少了许多烦恼。” 邓骁嘴角含着笑,“那我问你,这座山叫什么山?” 刘秀珠说道,“自然是龟山啊!” 邓骁又问道,“这里是龟山,因为此山外形如同乌龟朝上攀登。而这块巨大的青石便是乌龟的头。” “你此时站在这头上,难道不觉得……” 刘秀珠越发不解,“龟山?青石?乌龟之头,龟……” “啊!” 刘秀珠一声惊呼,便从青石上飞跃而下,来到邓骁的身边,满脸羞红。 “邓叔,你怎么这般老不正经?” 邓骁只是笑,“我哪里老不正经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所以我才劝你从青石上下来啊。” “唉,想当初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刚刚长成的姑娘,现如今,却依旧是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大元帅。” “可惜啊,可惜啊,我那儿子没有福气啊,否则你早就是我的儿媳妇了!” 看到邓骁眼眸中隐藏着一丝哀伤的神色,刘秀珠说道,“邓叔,虎哥的确很优秀,可是我向来只将他当哥哥一般看待,而且他也……” 邓骁低头将一株狗尾巴草给踩入泥土中,“是啊,他也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一心栽培的儿子,却不能接我衣钵,不能娶大汉长公主,哪怕我位高权重,异姓为王,这依旧是我生平最大的遗憾。” 刘秀珠见邓骁很是伤神,便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她这时才看到,邓骁后脑上的白发已经很多了。 “邓叔,虎哥是我们大汉的战士,是我们大汉的英雄。” “他为大汉而死,是我们的榜样,是我们的骄傲。” 邓骁长叹一声,“作为大汉异姓王,我自然希望他能成为国家的骄傲。可是作为一个父亲,我只希望他能活着。” “当初,你的父母可是亲口允诺的,等你成年,便将你许配给虎儿。” “我自然知道你当时心高气傲,看不上任何人。偏偏我那傻儿子却对你死心塌地,非你不娶啊。” 刘秀珠说道,“为何虎哥和我相处之时,从未表现出任何对我的爱慕之心呢?” “他永远是那么的沉稳,那么的守规矩。” 邓骁说道,“那臭小子,我还不知道他的德性啊。” “他原本也是个爱笑爱闹的孩子,在蜀中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爱慕他。连孙侯爷也想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他,可是他连正眼都不瞧人家一眼。他这样的人啊,唯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就变得放不开了,束手束脚,唯唯诺诺。” “我还记得那年带他见你的时候,那时候你父母正在和我说话,结果你进来了。原本侃侃而谈、神采飞扬的虎儿顿时变得一本正经了。他只和你简单行礼之后,便没有再和你对视。可是知子莫若父,你在说话的时候,我瞧得很清楚,他至少拿眼睛的余光看了你十二回。” 看着邓骁眼眸中流露出慈爱的目光,刘秀珠知道这人啊,一旦上了年纪,便喜欢回忆过去一些美好的事情。 长子邓飞虎便邓骁最好的回忆。 这个儿子长得最像他,无论是武艺还是才华,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军中,受到追崇的程度不亚于他这个蜀王。 邓骁从来没有阻止邓飞虎在蜀中的行动,没有遮掩他的光芒,反而创造一切条件让邓飞虎去出头露面,去历练,去成长。 因为他心中,未来的蜀王,能带领蜀中百姓稳定,能带领蜀军变强的,便是自己的这个长子。 “秀珠,还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啊。” “虎儿见到你之后,有一次和我彻夜谈话,说他可能要放弃蜀王的继承之位。” 刘秀珠不解地问道,“你这个蜀王可是为大汉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才得来的,又是世袭罔替,虎哥为何要放弃呢?” 邓骁看着刘秀珠,嘴唇有些微微抖动,“虎儿和我说,如果他娶了长公主,便是驸马。驸马是入京的,不能在蜀中就封。” “我告诉他,以我这张老脸,以及这么多年的付出,皇上应当会答应将长公主嫁到蜀中来的。你猜,他怎么说?” 刘秀珠心中隐隐有些起伏,“虎哥是如何说的?” 邓骁将手放在青石上,轻轻地拍打着,“我这傻儿子说,长公主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如果她不喜欢蜀中湿热之地,他不能委屈你。” “呵呵,我的儿子,也是只要美人,不要王爵之位的男人啊。” 刘秀珠没有做声,对于邓飞虎,她是敬重的,尤其是他为大汉抵抗北莽入侵时,战死沙场,更让她心生敬意。 只是,她对于邓飞虎,的确没有那些男女情意。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远方,听着邓骁絮絮叨叨地说着长子的过往。 她不忍心打断他,打断一个老人的回忆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因为打断之后,老人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尤其是曾经经历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强如蜀王,在不经意间,也会将最脆弱的一面流露出来。 “哦,秀珠,你虽然没有成为虎儿的媳妇,但你说不定还会成为我的儿媳妇的。” 邓骁想起一事,又展开笑颜,看着刘秀珠。 刘秀珠没有做声,只是俏眉微抬,表示不可思议。 邓骁继续说道,“我可不止一个儿子啊,我还一个儿子的。” 刘秀珠瞪大眼睛,看着邓骁笑吟吟的眼睛,“邓叔,你开什么玩笑?” “天麒才多大啊!” 邓天麒,蜀王邓骁第三子。 邓骁咧嘴笑道,“已经不小了,满了十六岁了,是个大男子汉了。” “而且他生得魁梧,比我还高半个头,天生神力,就连老监正张时修见了他都说,麒儿已达五象之力,照这样练下去,说不定有机会突破九象之力,到了那个时候,像这么大块巨大青石,他就能一把抱起。” 刘秀珠看着七八丈高的青石,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邓叔,天麒兄弟天生神力,未来不可限量,这是可喜可贺之事,不仅是蜀中之幸,更是我大汉之幸。” “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邓骁向前走了两步,“本来我以为你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前日你来到蜀中要我发兵之日,麒儿见到了你i,当晚便和我说要娶你为妻。” 刘秀珠忍不住笑起来,“你自己的儿子你管不住啊,任由他胡闹?” “你治军严谨,当年虎哥犯错的时候,可是被你当众扒了裤子打了二十军棍,打得血肉模糊。” “小儿子你就不收拾了?” 邓骁摇了摇头,“首先我这小儿子我已经打他不过了,有一次我想揍他,结果他把我举在半空,说我要是再揍他,他就不放我下来。” “再有了,这等事情,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又如何能管得了呢?” 刘秀珠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邓骁的眼睛,想看他到底说真话还是假话,“这……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你不觉得太荒唐了吗?” 邓骁一脸严肃地说道,“兄友弟恭,兄死弟及,人伦也。” “麒儿生平最信服他的长兄,长兄没有完成的事情,他是要接力完成的。” “我已经上报朝廷,将蜀王之位传给麒儿,他便是日后的蜀王,身份倒也匹配得上。” 第103章 蜀王,平西王,取经人借人头 “邓叔,天麒胡闹,你不会当真了吧?” “他才十六岁啊,你就将偌大的蜀中交给他手中?你放心得下吗?” 刘秀珠见邓骁的话不似作假,越发震惊。 邓骁拍了拍自己的腿,“我这条腿啊,越发不听我使唤了,刚才上山的时候,我都歇了三回。要是年轻时,我一口气跑四五趟都不带喘气的。” “人啊,老了就要服老,做点自己该做的事情。” “况且麒儿虽然没有虎儿那么聪明,没有那么能干,可是军中的人都服他,蜀中的百姓也都早早地知道他要接我之位的。” “况且,不是还有他姐姐管着他吗?有他姐姐在,这蜀中就乱不了。” 刘秀珠咬着嘴唇说道,“邓叔,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足足比天麒大八岁啊!” 邓骁说道,“这怕什么,我那婆娘比我还大十岁呢,不照样给我生了三个孩子。现在她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想抱孙子了。” “我弄丢了她一个儿子,只能早点赔她一个孙子,否则我这下半辈子,不得安宁哦!” 刘秀珠有些无奈了,“你们邓家就这样讹上我了吗?” “难道你不知道,再过两个月,我就要被送去北莽和亲了吗?” “两个月之后,我便是北莽幽王耶律雄基的王妃,你觉得我母亲,还有当今皇上会答应让我嫁到蜀中来吗?” 说起和亲之事,邓骁眼眸中有深色,“秀珠,你说的没错,麒儿这么做,其实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我知道,你绝对不会真的去当幽王王妃,更不会去当什么未来的北莽皇后。” 刘秀珠心中一动,“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还有得选吗?” “天底下的百姓都认为我应该嫁过去,皇室中人都认为我必须嫁过去,哪怕军中的大部分将士也对我嫁给幽王之事喜闻乐见。” “此事已成定局,哪里还有得半分改动?” 邓骁摇了摇头,“如果认命,你就不是长公主了;如果真的北上当王妃,你就不是刘秀珠了。”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性子我如何不知道啊!” “像你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顾忌太多,如果不是被皇太后和皇室牵绊,你早已和北莽杀得血流成河,哪怕最后只剩下一兵一卒,你也绝对不会退后半分的。” “秀珠啊,我可曾记得你说过,宁可死,也不会降啊!” “长公主和亲,可是比降还更大的耻辱啊!” “开了这个头,不说北莽会不会遵守诺言,大汉的脊梁便断的,华夏的文明便断了。” 刘秀珠紧闭嘴唇,显然是邓骁的一番话让她心中汹涌澎湃。 邓骁继续说道,“秀珠啊,如果你认命了,你就不会孤身来蜀中,要我起兵。” “你不仅想要我起兵,你最大的心愿是能说服平西王,让他也能起兵。这样一来,到了北莽、大汉真正决战的时候,你才有殊死一搏的底气。” “秀珠,当初你想将和亲的事情拖到一年之后,是不是做了说服平西王和我的这份打算?” 刘秀珠目光如水,原来自己的如意算盘,在蜀王邓骁的眼中,早已一览无遗,“邓叔,你会帮我吗?” 邓骁点点头,“我自然会帮你,我儿子也会帮你,哪怕你现在要蜀中的兵符,带走这二十万兵马,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你。” “可是我告诉你,平西王不是我,平西王并不是你能左右的。” “秀珠,你可还记得当初武王是如何评价我和平西王吴精喜的吗?” 刘秀珠看着邓骁,“我记得,大哥哥说你蜀王看似鲁莽,喊打喊杀,其实是巨猾;而平西王吴精喜看似忠厚,一脸正气,实则是老奸。” “老奸巨猾,我说的没错吧!” 邓骁点点头,摸了摸下巴,“你记得很清楚啊。” “那你说,我和平西王的差别在哪里呢?” 刘秀珠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差别在哪里,因为你们都是我们大汉的异姓王。不过大哥哥曾经说过,大事不决可问蜀王,脑后有反骨是平西王!” “所以这么些年来,因为虎哥战死沙场,邓叔你对我们皇室爱理不理,可是皇族依旧对你敬重有加,对你放得下心。而平西王,永远是那个深不可测的人。” 邓骁说道,“我大儿之死,虽然死在战场上,可是与皇族无能离不开。” “我的确对皇室心生怨恨,但是今日,秀珠你既然来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有一口气在,我二十万蜀军可与北莽死战。” “可是秀珠,你想要说服平西王吴精喜,却是万万不能的。” “平西王早有反意啊!” 刘秀珠说道,“我自然知晓他有反意,可是现在形势岌岌可危,一旦北莽攻破天河,灭的可不仅仅是我们皇族刘家,而是大汉天下,是整个华夏民族啊!” “邓叔你说得对,我绝对不会甘心束手就擒的,我绝对不会欢天喜地的去北莽和亲的,我心中不甘,我意难平,千年华夏,竟然在我们的手中倾覆,我们是千古罪人啊!” “所以,我要争取一些时间,我要争取一些人,而我要争取最大的,便是你和平西王。” “邓叔,你的蜀军愿意交给我,我很感激。可是还不够啊,我和耶律雄基正面对战过,我知道他的实力,我知道他的恐怖,如果没有两位异姓王与朝廷联手,我们对付不了耶律雄基的。” 邓骁眼眸中有了凝重之色,“秀珠,当初你与耶律雄基对战之时,许多人传说你与他惺惺相惜,暗生情愫,可有此事?” 刘秀珠摇头,毅然说道,“耶律雄基是我们的敌人,是大汉的仇人,是害死武王,害死虎哥的罪人,我刘秀珠再愚昧,也不可能对这样一个人动心的。” 邓骁说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男女之事总是让人难以捉摸,所以不当面问你一声,我心中也不踏实。” “这耶律雄基也是九品之境,你也是九品之境,竟然胜他不得?” 刘秀珠想起那一场战斗,摇了摇头,“同为九品,可是我发现根本奈他不何。” “当年大哥哥也是九品之境,可是同境之中,他无敌!” “而这耶律雄基,实力还在我之上。如果不是我发现不对,走得及时,恐怕会被他所擒。” 邓骁眉头紧皱,“耶律雄基实力如此恐怖,连你都对付不了,放眼大汉,又有谁能对付呢?” “麒儿虽然一身神力,可是尚未突破九象之力,目前还不能很好地掌控之身的力量,远不是耶律雄基的对手。霍无缺年少成名,终究根基未稳。宗哲与我一般年老体衰,空有一腔热血,岂能与之对战?” “放眼朝廷,竟然找不到可以与耶律雄基对手之人了?” “老监正……” 刘秀珠摇了摇头,“老监正的确修为通天,可是一百多岁了,早已风烛残年,前些时日又为了大汉国运耗损十年寿命,强行占卜窥天卦,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我听张天正和何炯说,监正最近开始呕血了,这样下去,时日无多啊!” 邓骁叹了口气,“我以前总是觉得老监正是老神仙,是死不了的,其实我们忘记了,他也只是龙虎山的天师,血肉中还是凡人的骨骼经脉啊!” 随即邓骁脸色又化为寻常,“秀珠,你也不要过度担忧。” “这国战,也不是江湖比武,一对一。国战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主帅的谋略,还有国运的走向,不是耶律雄基一人就能左右的。” 刘秀珠说道,“是啊,可是这么些年来,大汉节节败退,北莽愈发强盛,朝廷兵马已经消耗殆尽,唯有蜀中、云滇两军与朝廷兵马联手北上,方有胜利的可能。” “邓叔,你可愿意护送我去云滇!” 邓骁正色道,“我不愿意!” “你可知道,一旦你进入云滇之地,进入平西王的范畴,你便不再是长公主,而是他手中的人质!” “平西王一直按兵不动,便是在等待时机,捞到足够的筹码,然后一鸣惊人。” 刘秀珠说道,“吴精喜他已经反过一次了,他还能再反大汉吗?” 邓骁言语冷冷,“反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再反的。” “你以为当年武王让我当蜀王,真的只是北边防御北莽吗?” “他更多的用意是让我来防备平西王啊!” “有我二十万大军镇守蜀中,他吴精喜便得衡量一下,一旦他起兵造反,需要承受的压力。武王当年和我说得很清楚,他需要我给他争取一些时间,让他荡平周边之后,然后再集中精力对付吴精喜。” “你想一想,连武王对吴精喜都要如此谨慎,你就可以知道吴精喜的厉害了。秀珠,你觉得你现在能胜过武王吗?” 刘秀珠沉默下来。 因为她没有找出任何话语来反驳邓骁。 可是,她心中不甘,没有平西王的兵马,对付北莽耶律雄基,大汉的兵马依旧太薄弱了。 “邓叔,我总得去试一试,我才心甘啊!” 邓骁态度坚决,“你去云滇,必然会被吴精喜扣为人质,然后用你当做和北莽谈判的筹码。” “到了那时,可不仅仅是大汉与北莽和亲了。而是平西王与北莽瓜分大汉天下的事情。” “与其这样,倒不如相信老监正的。秀珠,你不是派了很多人去寻找吗,连在北莽的暗线也启动了,老监正说窥天卦中出现的那座城,那个人,可有消息了?” 刘秀珠说道,“监正说大汉国运又发生了变数,扭转了颓势。后来,还增长了些许。我们都很震惊,朝廷官员上书说是北莽提出和亲,是大汉国运扭转的关键所在。可是我绝对不信这些,因为一旦和亲结束,便是北莽铁蹄跨江而来之日,便是大汉倾覆之时。” “我派了手下亲信四处打探,寻找那人,那城,那刀,还有那大汉旗帜,可惜到了现在,依旧一无所获。” 邓骁安慰道,“老监正年纪大了,又喜欢喝酒,他的卦啊,时灵时不灵的,你也不要太在意了。” 刘秀珠说道,“我的人没有能找到,不知道监正派出去的人,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邓骁问道,“老监正这次舍得派他的徒子徒孙出去了?” 刘秀珠摇了摇头,“这一次,他请了武冲出去寻人。” 邓骁瞪大眼睛,“前禁军统领武冲?” “那憨货除了会喝花酒打架吹牛,还能做什么?” 刘秀珠说道,“老监正说,武冲是有缘人,让武冲西行取经,寻那扛纛之人!” 邓骁翻了个白眼,“让这憨货去取经,寻扛纛之人,还不如让母猪去上树!” …… 流沙郡! 武冲打了个喷嚏,骂道,“他娘的,谁在说老子坏话?” 柳青连忙用衣袖为他擦拭了一下鼻子,小声说道,“老爷,前面有人,是个剑客,他身上的气息有些让我觉得害怕。” 一个人影冷冷地站在前方,双手环抱,面无表情,胸前挂着一柄剑。 不动,无声,无风,却冷得让人骨子里打颤。 武冲走上前去,“这位兄弟,请问流沙郡衙门怎么走?” “干什么?” “借个人头!” “谁的人头?” “郡守秦纲的人头!” 第104 幽州虎狼兵,取经人中毒 “老爷!” “嗯?” “你的伤没事吧?” “死不了!” “哦!” 极力压低的声音,与潺潺的水流,以及蟋蟀欢快的叫声极为不和调。 尤其是蹲在狭窄、闷热、潮湿的渠沟中,两人更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柳青有些担忧地看着武冲,“老爷,你身上还在流血。” 武冲闷声说道,“这狗东西,偷袭我,我大意了!” “不过这狗东西剑法的确不错,能破我的金刚罩,有两把刷子!” 柳青说道,“老爷也用大摔碑手打中他一掌,他伤势更重,应该断了好几根肋骨。” 武冲愤愤地说道,“这狗东西,单挑就单挑,他却摇人,一点也不讲江湖规矩。他娘的,一下子冒出那么多官兵,一点高手的风范也没有。” “下次要是遇到了,一定打破他的狗头。” 柳青说道,“也不知道这些官兵怎么一下就出来了,按理说晚上应该动作没有这么快的。” “除非……” 武冲瞪大眼睛,“除非什么?” 柳青小声说道,“除非他们早有准备,或者说一直在埋伏着。” 武冲扭动了一下脖子,让自己略微舒服一点,“你是说他们早就知道我要来流沙郡?” “我可是才从无边荒漠中出来的,哪怕泄露消息也没有这么快啊。” “再说了,我早已不在朝廷任职,没有什么人认得我,他们不可能防备我的。” “不对,刚才那些人不仅仅是衙门差役,还有一些行动有序,一身装扮与他们完全不同,应当是幽州兵马。” “这狗日的秦纲,区区一个郡守,阵仗还不小啊,要用幽州兵马来守卫郡府衙门。” 柳青怕武冲憋屈得难受,“他们不一定是防备老爷的,说不定有其他人也要刺杀秦纲,他们一直在埋伏着。” “老爷,他们应该已经散了吧,要不我出去看看?” 武冲一把将柳青的头按下,放在自己的腿上。 柳青瞪大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道,“老爷,你这么急吗,要在这里吗?” “你受了伤,身体还虚弱,不太好吧!” 武冲按住她的头,低声呵斥,“闭嘴!” 柳青“哦”了一声,便用手去寻找。 武冲这次真急了,“别动!” “来人了!” 柳青一惊,脸俯在武冲的腿上,竖耳一听,果然,有马蹄声传来。 沉重的马蹄声,显然重甲骑兵。 还有阵阵嚎叫声,像某种野兽的声音。 过了一息的时间,便有二十多匹重甲骑兵奔驰而来。 这些骑兵浑身玄甲,连马也是全副武装,只露出眼眶处的黑洞,显得幽深而令人恐惧。 仿佛在黑暗中,有一双恶毒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一般。 一阵低沉的咆哮发出,一双碧绿的眼睛出现。 是一头狼,很高大的狼,一头小牛犊一般高大,一身棕毛,满口獠牙,显得极为凶恶。 棕狼低头四处嗅探,随即抬起头,碧绿的眼睛有一丝不解。 又闻了一番,一无所获,便低头咆哮着。 一个重甲骑兵开口说道,“狂狼的鼻子最是灵验的,它既然追踪到此处,那么刺客必然经过此地。应当逃得不远,我们继续往前追。” 重甲骑兵当即引着狂狼往前狂奔而去。 在渠沟的三丈远处,武冲死死地压着柳青,不让她的脸露出水面来。 而他自己的脸和胸膛,也压在水面之下。 柳青感觉呼吸困难,又听到上面的骑兵已经离去,便挣扎着要起身呼吸。 可是武冲并没有松手,依旧死死地掐着她的脖颈,不肯放松。 这时,一个重甲骑兵又返回了刚才狂狼嗅探过的地方,四处巡视了一遍。 没有任何发现,这才拍马离去。 正在柳青感觉自己要窒息而亡的时候,武冲将柳青的头从水面上提了起来。 一掌拍在她的胸脯上。 “啊!” 柳青吐出一口水,随即身子瘫软在渠沟当中,大口的呼吸。 武冲翻身而起,手指从胸膛的伤口处拔了出来,顿时血流如涌。 方才,为了逃避狂狼的追踪,武冲拉着柳青,将人藏身水下。 为了怕血液流出,他便用手指插在伤口处,这才将流血止住。 柳青缓了过来,看到武冲脸色有些苍白,便赶紧过来扶起武冲,“老爷,你伤得不轻啊!” 武冲看着手指的黑色血液,放在鼻子处闻了闻,“他娘的,这次阴沟里翻船了。” “那狗东西的剑上有毒。” 柳青大惊失色,“那可怎么办啊?” “这毒严不严重啊? “要怎么解毒啊?” 武冲吐了口水,“不知道,寻个地方我运功先解一下毒。” 柳青搀扶着武冲,跑到附近的林子里,寻了一个小山洞。 这个山洞应该是难民逃难时临时落脚之地,还有破旧的锅碗在此。 柳青寻了些柴火,便将武冲的衣服脱下来烘干。 随即她准备脱下自己衣服,犹豫了一下,便背对着武冲脱下外衣,“你不要看啊,我身上湿漉漉的,也烘干一下。” 武冲闭上眼睛,“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遮掩的呢?” “这一路走过来,你身上有几个洞我都给你摸得一清二楚,怎么现在就扭捏了?” 柳青气得转过身来,将衣服捏干,放在火边烤,“好歹也是女人家,哪里有你这般不害臊的。” 武冲睁开眼睛,看着柳青,“我受伤了,又中毒了,方才你去外面捡柴火的时候其实可以离开的,你为何不走,为何又要回来呢?” 柳青将手臂放在胸前,遮挡了一部分,“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呢?” “这一路上我跟着你,吃尽了苦头,伺候你穿,伺候你喝,多少次差点性命都丢了,你还叫我走?” 武冲摇了摇头,“不是我叫你走,而是你自己可以走的。” “我们先前就说好了,过了那无边荒漠,我们就两清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武艺也不错,模样也还算过得去,又识的几个字,在哪里过日子不好呢?” 柳青的眼眶有些红润了,“难道我就这么招你嫌吗?” “我叫了你一路的老爷,把你当我男人对待,好生伺候着你,你这是出了无边荒漠就翻脸不认人了?” 武冲又闭上眼睛,“你以为无边荒漠很凶险,其实出了那荒漠,才是凶险的真正开始。” “一个区区郡府衙门就有八品高手当侍卫,还有幽州虎狼兵埋伏,这里是步步凶险啊!” “你也知道我曾经是大汉的禁军统领,这次来北莽,是为了寻那个鸟人,必然是九死一生的。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寻到,哪怕是寻到了,也未必能活着回大汉。” “现在我又中了毒,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你何必为了我在这里耽误时间送死呢?” 柳青捡起一根木棍,放入火堆中,火光闪耀,让她的脸上浮现出光晕,“老爷,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人,其实你是关心我,是担心害死我是不是?” “其实你想多了,我母亲死得早,父亲也死了,家道中落。后来北莽打过来,我连家都没有了,经历了这么多,我对生死也看淡了许多。” “你虽然脸上对我凶得很,可是一路上,你也没有打骂过我,别人也不敢对我有任何念想。就连那小马哥,还得叫我一声嫂子。我觉得很高兴,感觉又有一个家了。” 武冲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啐了一口,“那小马儿,胡乱叫,论辈分,要叫也要叫你婶婶。” “老子和他爹论兄弟,他叫你嫂子,岂不是乱了套了?” 柳青见武冲这么说,脸上也多了些笑容,“这说明我还年轻啊!” “老爷,你身上的毒,我给你吸一下吧!” 武冲瞪了柳青一眼,“吸吸吸,你们妇道人家就知道吸。” “以为什么都好吸吗?” “你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毒吗?你武功这么差,沾上一丁点说不定就要了你的性命。” 被武冲凶了一顿,柳青也不以为意,“那该怎么办呢?” “你伤口上的血一直在流,而且还是黑色的血,我担心毒液进入血脉、经络当中,到时候就难以排毒了。” 武冲说道,“包袱里还有半瓶酒没有喝完的,你给我拿过来。” “我喝点酒,养点力气,便运功驱毒。你到外面给我守着,可别让什么野狗野猫窜进来了,乱了我气息。” 柳青知道武冲境界高,有自己的功法,便去包袱中去寻那酒瓶。 “唉!” 听到武冲呼喊,柳青转过身来,“老爷,你怎么了,不会毒性发作了吧?” 武冲挣扎着坐直了一些说道,“你的衣服也烘干了,你还是穿上吧。” “你这么白花花的身子老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刚才你又撅着个屁股在那里找东西,实在让我心猿意马,如何让我能静心下来运功驱毒呢?” 柳青顿时羞得不行,她的确不是故意的。 只是因为洞穴中狭小,加上身上衣服湿透了,方才脱下来烘干。 想不到武冲受伤中毒的时候,对自己的身体还有这般想法,看来自己的身体对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嘛! 柳青将酒瓶放在武冲手中,又将柴火拾掇了一下,便穿上衣服走出洞穴了。 她四处张望了一番,便爬上了一棵大树。 现在是在北莽幽州流沙郡,处处是危机。 寻到制高点,才能观察四方,才能多一丝保命的机会。 东边已经逐渐亮了起来,云霞由淡黄变得橙黄,最后变得金黄。 太阳出来了,总是好的。 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会不会是好的呢! 想起方才武冲纠结的模样,一缕霞光落在柳青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第105章 攻打离阳城 流沙郡府衙。 秦纲眉头紧锁,形成一个“川”字。 他坐立不安,一会喝茶,一会去书桌上翻看卷宗,一会背着手走来走去。 “秦大人,你坐下来休息一下,你这般走来走去的,我脑袋都晕了。” 魏志刚揉了揉脑袋,对秦纲说道,“你也是经历这么多事情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沉不住气呢?” 秦纲满眼通红,走到魏志刚面前,“魏大人,他杀过来了,他杀过来了,他要来取我的项上人头了,我如何还沉得住啊?” “我要是现在还沉得住气,马上就要人头落地了。” 魏志刚拉着秦纲的手臂,“你慌什么?堂堂郡守,还怕人行刺?” 秦纲眼中尽是恐慌的神色,“魏大人,你没有听姬无命说吗,他开口就说来流沙郡找郡守秦纲的,是要来借我脑袋的。” “我脑袋只有一个,哪里能借啊?” 魏志刚拉着秦纲坐下,“未必是他!” 秦纲摇头,“绝对是他!” “只有他才有这样的胆子,只有他,才能出手伤了八品巅峰的姬无命,还能全身而退。” “也只有他,才能在幽州虎狼兵的追逐下,无声无息的离去。” “魏大人,你没有见过他,你没有看到那一刀的威力。那如同天魔般的一刀,砍死了我上千官兵。那一刀,杀了猛虎周康,杀了公孙玄。那一刀,将清风剑赖晓明四肢斩断。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早已成为他的刀下亡魂了。” “我不想变成他们那个样子,我不想成为他刀下的亡魂!” 见到秦纲失魂落魄的样子,魏志刚沉喝一声,“秦大人,你冷静一点!” “我听姬无命说了,那个人应当不是陆长生!” “那个人境界的确很高,但是不用刀,还是个大光头,那个人很有可能不是陆长生!” 秦纲怔怔地说道,“那他是谁?” “为何敢这般光明正大地冲击我府衙,为何连幽州虎狼兵都追击不上他?” 魏志刚眼眸中有深意,“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现在世道大乱,各种妖孽层出不穷,出来一个高手也是不足为怪的。” “而且我听姬无命说,虽然他被打了一掌,震碎了骨骼,伤了内脏,当时他也出剑伤了那人。” “嘿嘿,姬无命剑上是淬了毒的,够他受的。近期内,那人是绝对没有办法再来行刺你了。” 秦纲听得魏志刚这么说,方才略微舒缓了一点,将一杯茶递过来,“魏大人,现在连姬无命都受伤了,我们攻打离阳城的事情……” 魏志刚接过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茶杯中的水雾浮现在二人的眼前,朦朦胧胧,“三天后,便攻打离阳城,杀陆长生,灭满城百姓!” 秦纲问道,“为何要三天?” “魏大人你已经借剿匪和平定难民叛乱的原由,调过来三千幽州虎狼兵,何不趁热打铁,一举将离阳城给荡平了。” “毕竟那陆长生多活一天,便是夜长梦多啊!” 魏志刚放下茶杯,“三千幽州兵直奔离阳城,动作太大了。”https:/ “虽然我们做了这么多布置,让幽州、让朝廷知道,离阳城已经被盗匪占据,这便再也没有什么陆长生一人一刀一旗守离阳城六年的事情了。可是现在不仅仅是离阳城有匪患,平江县也有啊,牛头山也有啊,连沙县都冒出了不少匪徒来。” “难民潮引发的作乱,到处都有,各地官府配合幽州虎狼兵四处剿匪,最后在离阳城汇合,一举定乾坤,这一切不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吗?” “秦大人,你说是不是?” 秦纲想明白了,“魏大人是想要离阳城的灭亡得很自然,让陆长生死得无声无息吧?” 魏志刚点点头,“当然,陆长生这样的人,他弄出这样的事情来,泄露出去,那便是翻天覆地的事情。” “我们只有让他和离阳城像一艘小船一样,倾覆在汪洋大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是我们最想要的结果。唯有这样,我们以后才能睡得踏实,睡得心安理得。” 秦纲拱手说道,“那好,三天之后,我便随魏大人前往离阳城,见证小破船在幽州虎狼兵的惊涛骇浪中倾覆,见证离阳城在火光中化为虚无,见证陆长生的血肉一寸一寸被撕裂,被毁灭。” 魏志刚微笑着看着秦纲离去,随即收敛笑意,忧心忡忡地往后院走去。 后院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魏志刚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间房,便见一人靠在椅子上正要起身。 “无命,是我!” 屋内之人正是姬无命,他脸色惨白,单手握剑,又坐了下来。 魏志刚看着姬无命有胸膛上的塌陷之处,眼中有惋惜之情,“无命,你把剑放下吧,这样你才能安心养伤。” 姬无命握紧了剑鞘,“作为一名剑客,剑在人在,剑失人亡。” 魏志刚寻了把椅子坐下,“你这一次受伤之重,远超出了我的意料啊。” “要是往日,我还没有走到院子门口,你已经握剑准备好了。方才我都推开门进来了,你才拿起剑。” “你放心,我已命人将郡守府牢牢守卫,一只麻雀也飞不进来。” 姬无命目光投向门外,“他不是麻雀!” “他要是想进来,会直接杀进来的。” 魏志刚问道,“无命,你可想出来他到底是谁了吗?” “方才秦纲吓破了胆,说他就是陆长生,我只得安抚他,说他绝对不是陆长生。其实我心中也没有底,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陆长生。” 姬无命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我没有见过陆长生,也没有和他交过手,不敢保证是不是他。” “不过听秦纲对陆长生的描述,以及当初死里逃生的老兵所言,昨晚遇到之人与陆长生有很多不同之处。” 魏志刚拉着椅子靠近一点,“哦,有哪些不同之处?” “我知道你来到幽州之后,便一直想去单挑陆长生。如果不是我死死地压着,恐怕你已经杀过去了。” “无命,你要体谅我。我当这个四方巡察使,不能出一点意外。无论是离阳城,还是你,都不能出事,否则我没有办法向皇上交差。” 姬无命面无表情地点头,“我知道。” “昨晚之人,力气极大,是我生平见过力气最大之人。而且他有横练铁布衫金刚罩的功夫,我全力一剑,竟然没有贯穿他的身体,只是伤了些皮肉而已。” 魏志刚面露惊讶之色,他是见过姬无命杀人的。 快、准、狠! 才是这位八品巅峰剑客的代名词。 每一个死于姬无命手中的人,无不是一剑毙命。 要么人头落地,要么咽喉割破,要么胸膛刺穿。 从来没有留下过活口。 “此人能挡住你的绝命一剑,又如何能伤得你这般重?” 姬无命说道,“此人使用的是一种类似乾坤摔碑手的功夫,我猜测他不是陆长生,是因为这类功夫修炼起来极为困难,需要浸淫其中多年方能有所成就。” “此人打中我的这一掌,绝对有超过三十年以上的功力。而那陆长生尚不足二十岁,所以我估计此人并非陆长生。” 魏志刚说道,“可惜啊,我们发现他太晚了,要是及时发现,凭借幽州虎狼兵,必然能将他困住,杀死。” 姬无命说道,“这又是我觉得他不是陆长生的原因之一。” “听秦纲说,那陆长生作战,从来是勇猛直前,绝无后退,哪怕身受重伤,只剩下一口气,他想的依旧是要杀敌,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而此人却完全不同,我与他各攻了一招,见我发信号,他便立马撤退,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人的性格与陆长生决然不同。” 魏志刚点点头,“你所说的,都是事实。” “无论如何,你也将这名刺客伤了,而且凭借你剑上的毒,他未必能活下来。此人已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三日之后,我便要幽州虎狼兵,攻入离阳城,杀了陆长生,所有的一切便烟消云散了。” 姬无命摇摇头,“此人功力浑厚,尤在我之上,必然有保命的手段,我剑上之毒未必能结果他的性命。” “只是可惜,我本来想亲手杀了陆长生,这一次却用不上力。” 魏志刚说道,“你已尽了全力,这一次,就看幽州虎狼兵的实力了。” “三千幽州虎狼兵,可抵五万大汉兵马,虽然用来攻打离阳城有牛刀用来杀鸡之嫌,可是为了孙尚书,为了魏家,为了我的前程,该用牛刀杀鸡还是要用啊。” “无命,你且好生休养,需要什么药物尽管开口,再贵的药材他也拿得出来。我们这一次是为秦纲擦屁股,他付出点金银、药物,是理所当然的。” 魏志刚走出后院后,便往西北角的一栋院落走去。 沿途守卫的并非流沙郡差役,而是威严无比的幽州兵马。 走到一处大堂前,魏志刚对两名侍卫说道,“我要见李大人。” 侍卫见是魏志刚,知晓他身份特殊,依旧没有让开,“李将军正在见客,还请魏大人稍等。” 魏志刚眼眸微眯,“见谁?” 侍卫说道,“金光寺的高僧!” 第106章 铁蛋离去,陆长生煞气暴发 “柳儿,你怎么不去跟着秀才去读书呢?” “他可是有本事的人,连茴香豆的‘豆’他都会写出五种模样出来,连刘老太爷都夸他满腹经纶。” “再说了,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好,腿脚也不方便,爬来爬去的让人不放心。” 陆长生摸了摸柳儿的小脑袋,眼中尽是怜惜。 柳儿走路有些瘸,上次的伤很重,独眼郎中钟北的医术有限,终究还是留下了些病根。 只是柳儿毫不在意,笑得很灿烂,“长生哥哥,我已经能够走路了,我一天也不想待在院子里听我娘念叨了。” “你可知道这些天都快把我闷坏了。” “而且,小白也不喜欢待在家里,总是往你这里跑,我一个人在家可无聊了。” 小白从陆长生怀中探出个小脑袋来,吱吱吱的,又缩了进去。 好像担心有人又要将它从陆长生怀中抢走一般。 陆长生摸了摸小白,发现它好像一直没有长大的样子,还是那么小,只是依旧很精神,“柳儿,我和你说的是和秀才念书的事情,难得寻了个读书人过来教你们,你们要好好珍惜啊。” “虽然现在是乱世,可是能认识几个字,终究是有用的。而且你以后是要上龙虎山的,那可是千年道教祖庭,里面的人本事可高了。” 柳儿嘟着嘴说道,“那孔秀才每天都穿着那件破旧长衫,估计一百年没有洗过澡了,身上酸臭得很,一靠近我我就头昏脑涨,我才不要跟着他读书。” “而且啊,他也没有多少时间来教我识字,每次让我写字,自己就去找人喝酒唠嗑去了。” 陆长生问道,“大家都忙得很,谁有这么多空闲时间陪他唠嗑啊?” 柳儿说道,“先前刘老太爷、钟北还陪他说一会话,可他总是说一些打仗啊,打江山啊之类的事情,接着就是是讨酒喝。后来连刘老太爷一见他过来,就把门关了,假装不在家。” “最近啊,他喜欢去找那个吊起来的人说话。” 吊起来的人,自然是清风剑赖晓明。 陆长生问道,“他找赖晓明干什么?” 柳儿摇摇头,“不知道,两个老家伙好像很投缘的样子,念念叨叨说个没完没了。” “不过昨天孔秀才很高兴,说赖晓明答应将清风山送给他了。” 陆长生知道孔秀才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既然去找赖晓明,必然是要套弄些东西出来。 只是那清风山和流沙郡相距甚远,得了那清风山又有什么用呢? 陆长生瞥了一眼墙角,“铁蛋,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还是回去守着家里的打铁铺吧,这里有我在,没事的。” 铁蛋自从老铁匠死后,越发沉默寡言了,一有空就抱着大刀,和陆长生一样坐在城头磨刀。 “喂,臭铁蛋,长生哥哥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做声啊?” 柳儿见铁蛋不说话,便朝他嚷嚷。 铁蛋可以不搭理任何人,唯有柳儿压制得住他,只得说道,“我喜欢待在城头上,爷爷不在了,一回到家里我就心里难受。” 陆长生知道铁蛋是想念他的爷爷,尤其是老铁匠的死,对铁蛋打击很大。 最终陆长生没有允许那些难民进城,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老铁匠和老泥鳅的死,还有铁蛋的受伤。 “铁蛋,你和秀才说你想去二龙山,或者是牛头山,是真的吗?” 牛头山,已经在鲁进的带领下加入了大汉远征军,扩张速度很快,据说已经有七八百人的规模,大都是鲁进以前结识的江湖中人,还有些人又带着自己的朋友进来,规模还在进一步扩张之中。 而二龙山,则是孔瑾安置的难民所在之处。 孔瑾给了他们一些粮草,又领着他们去洗劫大户和县府乡镇衙门,然后不断吸收难民。 出乎陆长生意料的是,短短数日,二龙山竟然汇聚了将近五千人的规模。 虽然大部分是老弱病残,也能抽出一支千余人的青壮年队伍来。 如果给些时间训练,未必比那些官兵差。 铁蛋停下磨刀,“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走出离阳城,走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 或许最紧要的一点,是走出自己的心结吧。 老铁匠死在铁蛋的身上,给铁蛋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痛,痛彻心扉的那种。 一直困在里面,只会让痛苦加深,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 只有走出去,才能自我得到释放,或者遗忘,或者将痛苦压在心底。 柳儿说道,“铁蛋,你才十岁啊,你这么小怎么能走出去?” 铁蛋拿起自己的大刀,“我已经杀了五个人了!” “当我举刀杀人的时候,就是我长大的时候。” “而且,陆长生也是十岁就开始独当一面。” 柳儿嘟着嘴说道,“长生哥哥不是一般人,他这六年来都在保护离阳城,你呢,你以前说过长大了要保护离阳城,要保护我们的,现在难道不算数了吗?” 铁蛋不敢直视柳儿的眼睛,“算数的。” “哪怕我去了牛头山或者二龙山,我还是离阳城的人,还是大汉远征军的战士。只要离阳城有危险,无论如何,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杀回来的。” 柳儿眼眶有些红润,她知道铁蛋的脾气很倔,一旦定下来,便有十头牛拉着也不会回头,“走走走,你们都走,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铁蛋你赶紧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师父也是一样,说走就走了,还说一年之后来接我,肯定是骗我的。你们都是想离开,没有一个人想留在离阳城的。” “呜呜呜……” 柳儿哭着便跑着离开,铁蛋见柳儿差点摔倒,便想要去扶她,又忍住了。 陆长生看着柳儿离去的背影,对铁蛋说,“想好了就去做吧!” “你走之前和孔秀才见一面,我们在牛头山和二龙山都安排了人,也做了部署,他会告诉该怎么做的。” 铁蛋抬头看向陆长生,“你会不会离开?” 离开,离开离阳城。 陆长生六年前就想离开了。 他想回长安,想回大汉,想回到他的家。 可是他走不了。 他有太多的牵绊,有太多的责任,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守着离阳城,更多的是守着城里的百姓,守着那杆大旗。 如果要离开,他也要举起那杆大旗,带着离阳城的百姓离开。 去大汉,回长安! 可惜,大汉朝廷已经跑到江南去了,长安已经是北莽的城池。 他没有家了,恐怕日后连国都没有了,他还能去哪里呢? 陆长生抬头看向远方,“我也不知道啊!”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有些路总得有人去走,或许走着走着,路就走通了呢!” 铁蛋想了想,站起身来,“我等下就去找秀才。” 走了两步,铁蛋又回头说道,“你帮我转告柳儿,等我长大了,有出息了,我再回来接她。” 陆长生忍不住笑了,“你怎么不亲口和她说?” 铁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离开了离阳城,我能不能活下来,能不能活得很好。” “如果没有活的很好,我也没脸来接她的。” 陆长生停下笑容,看着铁蛋期盼的眼神,“去吧,我答应你,会照顾好柳儿,会将你的话转告她的。” “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你一定先要活下来,人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活下来,一切都还有机会。” 铁蛋这才放下心来,走下城楼。 人,又离开了一个。 只是有的人,离开是埋葬在了南山,如同老铁匠、老泥鳅等人,一辈子与离阳城捆绑在一起,生死不离。 有些人,是站着离开的,是要去外出闯荡,开辟另外一片天空。 陆长生抬头看向天空,灰蒙蒙的,有些压抑。 这些天来,流沙郡的天空一直是压抑的。 各地涌现出了难民潮,官府一直在驱赶,或者镇压,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不仅仅是流沙郡的官兵,连幽州的兵马都过来了。 牛头山也受到了波及。 虽然鲁进在牛头山上招兵买马,扩张势力,可是这一次来的幽州兵马远比流沙郡的官兵要强上十倍、百倍。 孔瑾告诉鲁进的话,他还是记在心里,那就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面对气势汹汹的幽州重甲骑兵,鲁进着人逃进了深山老林,避一避风头。 毕竟幽州重甲骑兵的优势在于平地厮杀,攻城略地。 在深山老林中骑马难行,不能发挥他们的优势。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幽州兵马会来攻打离阳城。 陆长生感觉到,这一天不会很晚,离阳城就要面对幽州重甲骑兵了。 他和这支军队接触过。 幽州重甲骑兵以前是北莽幽王耶律雄基的亲兵。 曾经和武王率领的大汉远征军对战过。 对于这支全副武装,兵强马壮的军队,武王都格外重视。 虽然这一次幽王耶律雄基并没有亲自过来,可是那份压迫感,那份压抑已经来到流沙郡,已经让离阳城的陆长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我的刀已经很久没有沾血了! 我的体内的煞气已经饥渴难耐了! 生,或者死! 不过是一刀的问题! 给我点血,让我忘记疯狂! 第107章 大汉远征军陆长生,再为大汉开疆拓土三百丈 “长生,你真的答应让铁蛋走啊!” 孔瑾提着破旧长衫走了上来,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酒味。 陆长生说道,“老铁匠死了,铁蛋在离阳城待不下去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而且二龙山离这里也不远,来回也方便。” 孔瑾摸了摸下巴胡须,“原来你和我想的都一样,让铁蛋去二龙山。” “我开始以为你会不答应,因为毕竟二龙山上的有些人对铁蛋还是有些介意的。” 陆长生淡淡地说道,“他们能活下来,我已经网开一面了。如果他们不知道珍惜,不知悔改,让铁蛋去杀掉一些,正好给他立威。” “现在铁蛋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了,而是一个战士,大汉远征军的战士。战士就得拿出战斗的意志,战斗的血性来。” 孔瑾点点头,“既然你都答应了,铁蛋又是自己想要去的,我也没话说。” “这孩子,还是有血性的,只是个性太强,性子又倔强,我很多东西都没有办法教他,只能让他慢慢去领悟了。” 陆长生看向孔瑾,“你把清风山弄过来做什么?” 孔瑾咧嘴笑道,“原来你都知道了啊,我还想着以后再和你说的。这清风山可是个好地方啊,不说别的,那里有赖晓明多年的积蓄在里面,藏了不少宝物啊,也不知道山庄里的那些姑娘会不会一直等着赖晓明。” “不用也浪费了。” 陆长生不解地说道,“清风山离我们这么远,难道你还想舍了离阳城,跑去清风山?” “那里离北莽上京那么近,是我们能去的?” 孔瑾说道,“现在是去不了,以后就未必了。” “这人啊,就要目光远大,现在用不上的,以后说不定就用上了。” “既然我们重建大汉远征军,就要做好收复长安、攻打上京的长远打算。” “长生,我和你说啊,现在流沙郡这样的局面,我又想出了上中下三策来应对……” 陆长生盯着孔瑾,只是不说话。 孔瑾嘴角抽了抽,“行吧,长生你就是太实诚了,不喜欢唠嗑,其实聊一聊也是很开心的事情。” “你怎么一点也不喜欢做选择呢,三选一也不是很难啊。” 陆长生说道,“我发现你最近精力很旺盛,说话不费口舌吗?” 孔瑾嘿嘿一笑,“我孔八斗手无缚鸡之力,生平所学全系口舌之争。” “二龙山那伙人,被你杀了他们这么多青壮年,还不是被我口吐莲花,一顿唾沫输出全部给搞定了啊。” “现在他们可是嗷嗷叫着,把自己当成大汉人,当成大汉远征军的麾下,还想着要攻打流沙郡呢。” 陆长生说道,“攻了一个小县城,抢了几个大户,那是因为流沙郡的兵马都集中在主要城池里,想要攻打流沙郡,何其容易,因为里面有幽州兵马前来驻守了。” “幽州兵马,便是耶律雄基所带的亲兵,号称虎狼之师,不仅凶暴残忍,而且全副武装,满身盔甲,防御能力极强。加上他们行军作战,能凝聚出一股杀伐之气,我手中的霸王刀未必能破得了他们的防御。” “还有,这些幽州重甲骑兵,不仅配备了最为坚硬的盔甲,而且有狂狼,有狮虎等猛虎为伴,可追踪,可攻击,防不胜防。” “这一次流沙郡来了这么多幽州虎狼兵,我觉得他们不仅仅是为了流沙郡的难民潮,也不是为了牛头山、二龙山还有其他地方的叛乱,那秦纲亡我之心不死,总是要来攻打离阳城了。” “我并不怕与幽州虎狼兵对战,也不怕死,可是我怕幽州虎狼兵踏上离阳城头,咬断大汉旗帜,践踏离阳城百姓。这样一来,我这六年来的心血就白费了。” 孔瑾走到陆长生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长生,你不要太过于焦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挡了六年,还怕这一次幽州虎狼兵?” 陆长生说道,“秀才,我想将城里的人提前转移,你觉得如何?” 孔瑾一愣,“转移,转移到哪里去?” 陆长生说道,“我答应铁蛋让他出城,便是存了让他出去开枝散叶的想法。” “铁蛋有一身好力气,又学了功夫,有点自保的能力。可是其他人,都很老了,要么还太小,根本不可能去杀敌。” “我想送他们走,去牛头山,或者二龙山都行。” 孔瑾看着陆长生的眼睛,“你是想一个人扛着?” “你是想一个人面对幽州虎狼兵?”云九小说 陆长生眼眸中有毅然之色,“我曾跟随武王与幽州虎狼兵对战过,当年武王麾下的大汉远征军何等强盛,可是面对幽州虎狼兵也只有八成胜算?” “现在离阳城只剩下我一个能打的,和你一个能说的,你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 “或者,你觉得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能说服那些虎狼之师退兵?” 孔瑾吞咽了一下口水,“呃,这个好像有点困难。” “不过,让离阳城里的百姓都跑到其他地方去,尤其是像二龙山、牛头山这样的盗匪落草为寇之地去,恐怕他们不会答应的。” “尤其是刘老太爷这样的老人,他连坟地都在南山上找好了,棺材又上了好几遍桐油,是绝对不肯离开离阳城的。” 陆长生说道,“愿意去的便趁夜去,实在不愿意的,到时候万一城破,那也只能生于离阳城,死于离阳城了。” “我守了离阳城六年,叫他们逃离这里,我实在说不出口。但就像你说的一般,既然我们要重整远征军,那我就不能轻易言死,要留着有用之躯为武王报仇,为大汉远征军扛起这面大旗。” 孔瑾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所以,叫他们离开的事情你是打算交给我了?” 陆长生说道,“你喝了他们这么多酒水,何秀娟舍不得吃的那块卤肉也当做柳儿的拜师礼送给你吃了,你只教了柳儿几个字。拿人手软,吃人嘴软,劝他们换个地方的这个事情,非你莫属了。” 孔瑾手一摊,“行吧,我总得多带几个人走才行。” “那你决定什么时候让他们转移。” 陆长生看向远方,灰蒙蒙的天空下,四处有烟雾弥漫,那些地方有人烧火做饭,有人放火烧山,也有人烧杀抢劫。 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片乌烟瘴气。 “尽早吧,就在这两天最好。” “因为我有一种预感,就这几天,幽州虎狼兵就要攻打过来了。” 孔瑾点点头,“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了。” 陆长生又坐了一会,想起那棵惊雷木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还有一些小点点在上面,不知道是开花了,还是长虫子了,便走下城头前去看看。 人未到,风铃便发出柔和的声音,似乎在欢呼,似乎在满怀喜悦。 听到声音,小白也从陆长生怀中跳了下来,围着惊雷木闻一闻,四处嗅一嗅。 随即,抬起后退,便洒了点水在树根上。 洒完之后,小白似乎极为满意,抖了抖身子,又往树上爬去。 惊雷木已经长得有七尺高了,枝叶很茂盛,碧绿碧绿的,很养眼。 陆长生看见小白爬在树干上,在不停地嗅一个花苞,这才发现,惊雷木真的要开花了。 数了一下,不多不少,刚刚三朵。 含苞待放,顶端不是粉红,而是鲜红欲滴。 宛如鲜血一般,红的通透,红的让人有些恍惚。 “海风吹瘦骨,单衣冷、八月出榆关。看地尽塞垣,惊沙北走;山侵溟渤,叠障东还。人何在? 柳柔摇不定,草短绿应难。一树桃花,向人独笑;颓垣短短,曲水湾湾。东风知多少? 长安九月暮,芳思都删。不为寻春较远,辜负春阑。念玉容寂寞,更无人处,经他风雨,能几多番?” 陆长生喃喃念着,伸手便要去触碰最顶端的那株花苞,手停留在半空,又放了下来。 “武王当年是最爱桃花的,而张爷爷却是最喜欢在桃花树下喝酒,他还常常念那首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 “张爷爷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应该有一百二十岁了吧,或许还不止。” “他当年说我命格奇特,要十六岁才能帮我算一卦,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陆长生想起一些往事,心里便有些沉重,“小白,下来吧,陪我到前面走走。” 小白似乎对花苞有些痴迷,不断地用粉红色的小鼻子嗅着,一脸满足的模样。 听到陆长生的召唤,有些犹豫,见陆长生转身要走,这才从桃树上跳下来,蹦蹦跳跳的,顺着陆长生的衣服钻入他的怀抱中。 走到界碑处,陆长生摸了摸那把杀猪刀。 他已经不记得那日扛着这把杀猪刀来离阳城的那个男子叫什么名字了。 有些人,哪怕拥有名字,也不是来让人记住的。 毕竟没有人在意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名字。 “刀,还是要磨啊!” “人,还是要杀啊!” “大汉远征军,既为远征,岂能停下步伐?岂能故步自封等着人上来杀戮?” 看着巨大杀猪刀刀身上的隐约锈迹,陆长生心中一动,一股煞气从丹田之中瞬间升腾而出。 “我为大汉守城六年,无一援兵来助,因为大汉朝廷已经丢盔弃甲逃亡江南。” “我为大汉开疆拓土二十丈,天下无人知晓,因为皇室已然颓废,不思进取。” 陆长生上前一步,手一用力,“咔嚓”一声,青石碎裂,杀猪刀拔出! “皇室无能,朝廷腐朽,我大汉远征军当力挽狂澜,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片天空!” “军中应唱大刀环,誓灭北莽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大丈夫行事,何需有人援助,何需让人知晓,但求无愧于心!” 陆长生眼中猩红一片,长发无风飘荡,手持杀猪刀,大步朝前狂奔,一刀挥去,将一处流沙郡暗哨轰塌,有数人来不及躲闪,化为血肉。 陆长生脚步依旧没有停留,而是来到一处叫平顶坡的小山丘前,将杀猪刀掷出。 碎石飞溅,响声震天! “今有大汉远征军陆长生,再为大汉开疆拓土三百丈!” 第108章 杀,杀出去,杀向流沙郡 小白将小爪子紧紧地贴在陆长生胸口,因为它感觉到有些害怕。 因为陆长生的身子滚烫,一股压抑不住的煞气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 这股煞气来得如此猛烈,来得如此突然,让小白身子微微颤抖。 它不明白陆长生为何一下子会变成这样,它只能用小爪子不停地拍打着、抚摸着陆长生坚硬的胸膛,希望能让这股滚烫能冷却下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陆长生的身子已经烫得让小白的爪子都有些疼痛。 此时陆长生的双眸已经猩红如血,像是九幽地狱中恶魔的双瞳一般。 那股身体里疯狂涌动的煞气,牵动着陆长生背后的霸王刀。霸王刀刀身隐约有暗红光芒浮现,发出阵阵低沉的咆哮之声,仿佛有无尽的幽灵魂魄在其中挣扎。 陆长生抓住霸王刀,看向右侧。 右侧跑来五匹马,马上有手持刀枪之人。 流沙郡的官兵,应当是秦纲布置在此地巡察的官差。 流沙郡的老官兵都死伤得差不多了,这些新招的官差并不认得陆长生,一个领头之人问道,“你是何人?” “难道不知道此处已经戒严了吗?” 陆长生低声吼道,“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之人呵斥道,“我们是北莽流沙郡的官差,你这个该死的难民,胆敢闯入戒严之地,还闹出这么大的声响来,你是在找死吗?” 陆长生此时披头散发,一身黑衣,与难民无异。 “北莽的官差,好,好!” 领头之人见陆长生有些癫狂的模样,便挥手一鞭,“该死的难民,好死不死,死到我们的边界来。” 陆长生没有回避,让这一鞭抽到身上,噼啪作响。 领头之人朝身边人笑道,“原来不仅是个死难民,还是个死傻子啊,连躲都不会躲。” 旁边的官差跟着笑道,“老大,应该是个傻子,跑到这里来刨食吃的。” “看他这个鬼样子,老大你大发慈悲,送他上路吧。” 领头之人抽出腰间长刀,“也好,既然让本官爷遇上了,便送你上路,也算你的福气了。” 一刀刺下。 陆长生依旧没有闪。 而领头之人的刀并没有刺到长生身上,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脑袋便麻了。 陆长生回答他的便是一刀。 马儿分成两半,内脏流了一地。 马上的人也一分为二。 一分为二的人,因为刀的速度过快,只会觉得麻。 因为痛会随之而来,只是人已经死了,便感觉不到了痛了。 其他四人惊呆了,有人醒悟过来了,惊慌失措,“是他!” “是离阳城陆长生!” “快跑啊,这恶魔杀出来了!” “快去禀报郡守大人,通知幽州虎狼兵……” 陆长生手起刀落,一刀一刀,如同割河边的马尾巴草,割掉了另外三个骑兵的人头。 “啊!” “这里是大汉离阳城的治下,犯我边界者,死!” 只剩下一个骑兵已经魂飞魄散,使劲拍打马臀,马儿却一动不动。 原来其他四匹马的死已经将最后一匹马给震慑到了,它只觉得腿软,迈不开蹄子。 猩红刀光闪过,最后一人从马上跌落下来。 “流沙郡,秦纲,死!” 陆长生胸腔中咆哮着,翻身上了最后匹马,便往流沙郡郡守府赶去。 杀! 杀! 杀! 无数个“杀”字在陆长生脑海中起起落落。 无数个人影在陆长生的猩红的眼眸中浮现。 有武王高大魁梧的身影,有张时修慈祥的笑容,有刘秀珠英姿飒爽的迎面走来,也有那个女人在十里桃花下翩翩起舞。 还有高松那令人厌恶的老脸,有刘琪行尸走肉掏空的身躯,有春十三娘的桃花,有猛虎周康的拳头,有赖晓明的飞剑,有幽王耶律雄基的的三把刀…… 陆长生仿佛看到前方有耶律雄基的身影,身影旁边有无数若隐若现的幽州重甲骑兵。 “耶律雄基,我要杀了你!” 一刀挥去,耶律雄基的身影破碎,一棵大树拦腰斩断。 重甲骑兵化为虚无。 幻影,幻境,虚无。 “长生,你长大了!” 又一个泡沫浮起,泡沫中浮现出一个身影,那高大魁梧的身影,那气吞山河的威压,那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停止呼吸,让人想要顶礼膜拜。 “武王!” 陆长生喃喃地说道,眼眶中有湿润的东西想要流下。 “武王,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武王,你知道吗,这六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这六年来,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独的活着,我一个人扛着你留下的这把大刀,守护着你留下的那杆大旗,守护着离阳城,守护着你一手创建的大汉远征军的誓言。” “武王,我好想追随你而去啊。可是我又不敢轻易赴死,因为我还没有给你报仇的,那么多仇人,我想要一个个地将他们杀死,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泡沫中的虚影缓缓朝上升起,似乎有阳光照耀下来,浑身上下散发出金色璀璨的光芒。 “长生,你做的很好了!” “你身上的煞气很重了,这把霸王刀能助你提升境界,反噬的作用也同样明显。你现在没有其他办法能抑制住煞气,但是你又不能被这煞气控制住。一旦你被煞气控制住,你就不是你自己了。这个时候,要用你的意志、你的精神和它搏斗。你要控制它,不能被它所控制。” 陆长生感觉身子里的煞气似乎要冲破血肉,冲破皮肤,身体要裂开,“武王,我很难受!”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控制它,它在我体内乱窜,它钻进我的脑袋里,想要占据我的身体,想要将我摧毁,我感觉自己随时会炸裂开来。” “这六年来,我一直在和它搏斗。我想摆脱它,可是每当我杀一个人,它便增强了几分。杀的人越多,它就给我带来的能量越大,我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它了,因为后面的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我需要更多的煞气来让我具备更大的杀伤力。” “它让我在杀戮时疯狂,无惧伤痛,也让我在杀完人之后痛苦。我怕我失去控制,变成行尸走肉的杀人狂魔,到时候连离阳城的人都会杀戮。” 武王在泡沫中的身影越飞越高,朝太阳飞去,“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心外无物,心生万物……” 陆长生快步上前,想要跟上泡沫,“武王,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懂啊!” 这时,泡沫前方出现了一座阴森鬼魅的阵法,阵法四周出现无数个人影,阻挡泡沫朝太阳方向飞升。 阴森鬼魅阵法旁边有北莽的大祭司,有北莽皇帝耶律霸基,有幽王耶律雄基,北莽的无数高手。 还有穿着像乌龟一般的倭国武士,还有天竺的和尚,还有…… 阵法启动,无数到黑色云雾将泡沫团团包围,黑色云雾中有鬼哭狼嚎之声。 “武王!” 陆长生发出一声呼喊,心里在滴血,猩红的眼眸在滴血。 泡沫突然散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骤然有金色的光芒穿透出来。 离得近的诸多北莽高手顿时化为虚无,倭国武士、天竺的和尚被金色光芒穿透,化为尘埃。 耶律雄基大惊失色,三把刀浮现,身前瞬间出现了无数道身影,连大祭司都在身后将龙眼之光笼罩在他周遭。 然而金色光芒闪过,那些身影纷纷碎裂。 耶律雄基的胸膛出现一道深深的伤痕,可以看见里面心脏的跳动。 大祭司将他一把抱起,口中念念有词,将一团团黑色的云雾放入耶律雄基的胸膛之中,随后消失不见。 泡沫碎裂,武王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全都是泡沫,只一刹的花火! 陆长生仰天长啸,“武王……” 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武王,却是在幻境中看到。 他想摸摸武王的衣袖,想像以前那般感受武王宽大的手掌触摸他脑袋时带给他的安全感。 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他想伸手将泡沫捧着,他想为武王抵挡那阵法的攻击,想用身躯去覆盖。 可是,都来不及了! 来不及来不及,一切散为烟! 陆长生感觉体内的血液在沸腾,越发沸腾的煞气在驱使着他往前走,让他更加愤怒,更加仇恨。 武王死了,仇人还活在世上。 仇人,一个个地杀! 杀了秦纲。 杀了流沙郡官差!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你们一直在围困我,一直在追杀我! 我守了六年,被你们逼迫压抑了六年。 与其等你们准备周全,来攻我离阳城。 不如我主动杀出来! 我不想受这份窝囊气了! 秀才应该将人都说通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是值得信任的。 能走的人都会走,不走的人,也提前准备好了棺材,挖好了墓地。 离阳城,便没有了牵挂! 现在,我不守了! 我大汉远征军陆长生,要出征了! 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秦纲。 秦纲,我今晚就要杀了你! 陆长生拍马往流沙郡赶去。 这条道,他从来没有走过,可是在心里,他已经走过无数遍。 因为他知道流沙郡的方向,沿着官道往北走,便是流沙郡! 沿途不断有哨兵,一刀杀了。 有巡逻将士,杀了! 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直到陆长生身下的马儿发出一声惨叫,瘫倒在地。 陆长生这才发现原本的白马,此时已经变成了红马。 每一个毛发都在滴血。 它已经承受不住了! 承受不住鲜血,承受不住杀气。 陆长生下马朝前走去,猩红的双眸看着眼前高大的城墙。 高大城门上方刻着三个大字,“流沙郡”。 第109章 这是谁,如此勇猛 “老爷,你真的今天要去杀秦纲吗?” “你才刚刚驱毒,身子还没有大好,武功还没有完全恢复啊!“ 柳青猫着背,跟在武冲身后,满眼担忧。 武冲停了下来,“你个婆娘,一路唠叨个不停。” “我让你自己离开,你又不肯走。” “既然要跟着我,你就少说话,闭上嘴多干活。” 沉默了一刻,柳青又忍不住了,“老爷,为什么非得这么着急去呢?” “他们防备这么森严,我们这是自投罗网啊!” “等你休养一番再去,胜算大一些啊!” 武冲说道,“兵贵神速,报仇岂能拖拖拉拉的,要不是中毒,我当夜就赶过去杀人了。” “那个剑客受的伤比我重,我再遇到他一巴掌就能把他拍死了。” “我答应了老家伙,帮我他来寻大汉扛纛者,这都过去一两个月了,我毛线都没有寻到,估计老家伙等不及一口气咽不下归西了。而且照这么个架势下去,哪怕等我寻到了那鸟人,大汉也已经亡了。我如何对得起他呢?” “我不抓紧杀了流沙郡的秦纲,我心里内疚得慌啊。流沙之地,找不到大汉扛纛者,杀了这个流沙郡的郡守,也算我对老家伙的一个交代吧。” 柳青问道,“老爷,你怎么对流沙郡这么熟悉呢,这么快就能找到这个暗道?” 武冲骂道,“我熟悉个球。” “要是熟悉,我还要在这暗沟里爬来爬去的?” 柳青说道,“可是其他人根本就连这样的暗沟也找不到啊!” “我就不知道这里有暗沟。” 武冲说道,“那是自然了,你也不想想以前我是干什么的。” 柳青瞪大眼睛,“我自然知道啊,你曾经是禁军统领,守卫皇宫的,这和你知晓这些暗道有什么关系呢?” 武冲嘴角扯了扯,“既然知道我是当禁军统领的,我便能对皇宫中的每一个角落都熟悉。” “哪里能翻墙出去,哪里的狗洞砖头有些松,哪里的暗沟能钻人,哪棵树上能荡过去,我可是门清。” 柳青惊讶地说道,“你这哪里是禁军统领啊,怎么听起来像是专门干偷鸡摸狗的啊?” 武冲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禁军统领就知道站岗巡逻啊,就知道打打杀杀啊。” “那些个皇子、王爷们不需要经常溜出去透透气,去青楼听个曲什么的吗?那些后宫妃子不需要往外面传递个什么消息的吗?那些因为耽误了时间,进不了宫门的公主、皇子,你真的敢将他们拦在外面?” “皇帝要是想要悄无声息地出去明察暗访,你不得准备个后门?” “我和你说啊,这皇宫之中啊,门门道道多了去了。我这个禁军统领啊,明面上干的是守卫,实际上都是人情世故啊!” “你以为我当上十万禁军统领光靠我的武功吗,还得靠我的智慧。” 柳青看着武冲的宽厚的背影,“老爷,你真厉害!” 武冲身子一抖,反过头来,“哪里厉害了?” 柳青抿嘴说道,“哪里都厉害!” 武冲给了柳青一个眼神,便掉头继续往前面走去,只是眼眸中多了一丝笑意。 多一个女人在身边,虽然麻烦,虽然唠叨,有时候还是有点意思的。 越往前走,就越狭窄,味道也极其难闻。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洞口就狭窄得不能再前行了。 柳青跟着武冲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说道,“老爷,前面没有路了,该怎么办?” 武冲从腰间抽出一把钎子,便朝一个地方凿起来。 柳青看了一会说道,“老爷,那便是石板啊,如何撬得开?” 武冲闷声说道,“别说是石板,就铁板,也得给我开了。” “我和你说啊,这些暗沟之中,并不是封死的。而是有缝隙连接处的,因为一旦排水不畅,就会堵死。这个时候就需要修葺,需要打通。” “如果完全堵死了,根本就无法修葺的。你看我凿的这个地方,便是那缝隙连接处。” 果然武冲凿了一会,便听得轻微的“咔嚓”声,石板出现了松动。 武冲取下了几块石板,便隐约看到了上方的微弱光芒,还有声音。 “老爷,真的打通了?” 柳青很惊讶,因为先前他们连流沙郡都没有进得了,就被那剑客发现,被幽州虎狼兵追得很狼狈。 这一次,竟然能真的进了流沙郡。 虽然很危险,还当真是刺激啊。 又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刺激呢! 武冲压低声音说道,“小声点,的确打通了,我也不知道这上面是什么地方,说不定是驻兵之地呢?” “那就有得玩了!” 柳青不敢做声了,便紧紧地挨着武冲的后背,往上瞧去。 武冲小心翼翼地将上方的石板、土壤松开,顿时手一停。 因为他听到了上方很多声音,有脚步声,有马蹄声,有打斗声,有呐喊声。 什么情况,这阵势,是流沙郡城内发生内乱了? 这感情好,趁你乱,要你命! 秦纲,今日是天要亡你,让我取你狗头啊! 武冲对身后的柳青说道,“上面有动静,好像在厮杀,应该是刚刚开始。” “你注意一点,等下我们出去的时候,就立马寻个地方藏起来,可别让人发现了。” “记住,我们是来杀人的,不是来送死的。” 柳青点点头,“老爷,我知道的,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马撤!” 见柳青如此上道,武冲也就略微放下心来。 武冲顾忌的是那剑客,现在那剑客受了重伤,基本丧失了杀伤力,其他的流沙郡官兵,哪怕是幽州虎狼兵,只要不来太多人,他武冲想要全身而退,还是不难的。 难就难在要找到那郡守秦纲,还要砍了他的狗头。 等脚步声逐渐远离,武冲对柳青说道,“小心了,我们要出去了。” 说罢,武冲一掌将上方的石板推开,便爬了上去。 一双眼睛出现在武冲的眼前。 上方竟然有一个人,一个流沙郡官兵。 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从地下爬出一个大亮光。 官兵摇了摇头,想要将晚上酒水带来的迷糊摇晃清楚。 他想看清楚这个大亮光到底是女人的屁股,还是胸脯。 大亮光朝上了,是一张脸。 我的天啦! 是刺客! 官兵的酒顿时醒了,便要扯着嗓子喊起来。 武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一扭,便将他喉咙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娘的,幸好是一个喝酒醉的家伙,还是一个落单了的。” “快上来!” 武冲一把将柳青拉了上来,“快点,脱衣服!” 柳青楞了,“老爷,你这是要……” “我刚才夸你厉害,是说你当禁军统领,不是这些……” 武冲急了,“你婆娘,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啊?” “将这官差的衣服给换上。” 柳青这才明白,武冲是要她假扮官差。 武冲将官差的尸体抱起小跑到一棵树下,让柳青将衣服换上。 柳青身形也不小,穿上倒还合身。 “去,那边有一个放哨的,身子长一些,那衣服我应该能穿,你把他放倒了,拖过来。” 武冲指着街道口站着的一个高个子官兵。 柳青捡起地上的刀,便走了过去。 穿上官兵的衣服,哪怕有个别慌张的官兵路过,也没有人注意到柳青。 或许是被前方的厮杀声吸引住,高个子官兵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后边来了人。 而且,柳青的武艺虽然远远比不上武冲,也不是一个流沙郡的打酱油的官兵所能比拟的。 手起刀落,便将官兵给了结了。 武冲换上衣服,感觉有些别扭。 柳青见武冲肚子上的肉都露出来了,便掩嘴笑道,“老爷,他虽然高,可是没有你壮实啊。” 武冲伸展了一下手脚,“无妨,也不用穿多久,杀了那狗官我们就脱了。” “往这边走,那栋高楼应该是郡守衙门。” “不出意外的话,秦纲就在里面。” 武冲和柳青刚沿着墙角走了几步,便听到厮杀声朝这边过来。 “他娘的,怎么打到这边来了?” 武冲朝四方看了几眼,便指着一个屋檐处说道,“走,去那里躲躲,先看一下情况。” 飞身而上,便看到前方火光照亮,有无数官兵在奔跑。 不是在追杀,是在跑! 一个黑衣人,披头散发,手持一把大刀,一路冲杀了过来。 无论前方是流沙郡的官兵,还是匆忙赶过来的幽州虎狼兵,见人就是杀! “我的娘类,这是谁,如此勇猛?” 武冲看呆了,这个刺客竟然一人一刀就杀了进来了。 相比之下,他这个曾经的大汉禁军统领,要靠爬暗沟进来完全是天壤之别啊。 “他受伤了,伤势很严重!” 柳青在身边紧紧地抓住武冲的衣角,却不知道她的手指过于紧张,有些掐进了武冲腰间的肉。 武冲眉头紧皱,“很严重!” “他身上挂着七八根箭,有些射中了要害。” “还有他被砍了至少有二十三刀。” “太猛了,虽然受了这重的伤,可是他的气势根本不是这些官兵能抵挡得住的!” 柳青说道,“老爷,怎么办?” “他虽然勇猛,可是官兵很多啊。而且,后方那些幽州虎狼兵都赶过来了,他如何抵挡得住这么多人。” “他怎么这么傻呢,一个人就冲杀进来了!” 武冲眼眸中有敬佩之色,“是条汉子!” “他不是傻,他是心中有执念,他和我们一样,也是来杀人的。” 柳青怔怔地看着下方,“他要杀谁?” 武冲说道,“他的脚步前行的方向如此坚定,那就是郡守府。” “他要杀的人和我们一样,是秦纲!” 这时,下方一道猩红刀光闪过,有数十个官兵身影翻飞,被斩杀成碎片。 随即一声长啸,“秦纲,滚出来!” “我大汉远征军陆长生,今日前来取你狗头!” 第110章 陆长生对决幽州虎狼兵,秦纲的绝望 “秦纲,滚出来!” “我大汉远征军陆长生,今日前来取你狗头!“ 宛如晴天霹雳,划破流沙郡的夜空,不知道惊醒了多少睡梦中的人。 最恐惧的自然是流沙郡郡守秦纲。 陆长生杀进来了,太快,太突然了。 秦纲被惊醒时,正在抱着小妾助眠。 毕竟这些日子太过于操心,略微操劳一番便沉睡了。 猛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又听到”大汉远征军陆长生”,秦纲如遭雷击,顿时从床上弹起来。 小妾余香原本是流沙郡中的青楼女子,秦纲喜她善于吹拉弹唱,便收了房。 让秦纲在担惊害怕的日子当中,得到一些释放。 女子本来就睡得沉,余香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依偎在秦纲身上,娇媚说道,“老爷,这么早就醒了啊,还要来吗?” 秦纲一巴掌甩在余香脸上,“滚开!” “脑袋都快没了,还来什么来!” 余香捂着脸,一脸震惊,抽泣道,“老爷,明明你说过最疼爱我的,想要和我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在一起。你如何能够打我?” 秦纲无心理睬,抓住一件衣服,便往外面走去。 因为慌乱,差点在过门槛的时候摔了一跤。 秦纲快步往四方巡察使魏志刚屋内跑去,未到门口,便见魏志刚已经出来了。 “魏大人,你听到了没有?” 魏志刚脸色有些阴沉,“听到了!” 秦纲嘴唇哆嗦,“他来了,这一次,他是真的来了。” “是陆长生,他杀到流沙郡了。” 魏志刚沉声说道,“不要慌,不要乱,他只有一个人,我们何惧之有?” 秦纲脸色惨白,“他只有一个人,可是杀了流沙郡数千官兵。” “他只有一个人,可是守了离阳城六年。” “他只有一个人,可是……” 魏志刚呵斥道,“不要说了!” 听到外面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近,魏志刚说道,“秦大人,现在情况未明,不要自乱阵脚。” “衙门里还有那么多差役,还有我带来的幽州虎狼兵,你怕什么?” 秦纲已然吓破了胆,“没有用的!” “我新补进来的官兵大都是抓过来的壮丁,根本就没有多少武艺,更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只是陆长生的下酒菜而已。” “幽州虎狼兵大部分已经被我们派出去围剿牛头山、二龙山的盗匪了。只留下了区区几百幽州虎狼兵,完全对付不了他的。” “你们没有和陆长生正面对战过,不知道他的残暴,不知道他的强大。” “逃吧,魏大人,我们趁着陆长生还没有打过来,我们从衙门后门逃跑。再从北门跑出去,他找不到我们的。” “对,我们换套衣服,装扮成……” 话未落音,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打在了秦纲的脸上。 魏志刚一把揪住秦纲的衣领,“跑?你想跑到哪里去?” “你堂堂郡守,被一个陆长生吓得屁滚尿流了?” “怪不得有人暗地里叫你‘秦跑跑’,你倒是真会跑啊!” “你跑了流沙郡怎么办?幽州怎么办?我四方巡察使又该如何向皇上交差?” “你穿着官服,戴着官帽,你能做的就是跑吗?你从大汉跑到北莽,现在你从北莽又能跑到哪里去?” 秦纲被打蒙了,“不跑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送死。陆长生已经杀过来了,他不是人,他是恶魔。在陆长生的刀下,从来就没有活口的。” “不仅没有活口,连一具完整的尸体也没有。” 这时,身后传来甲胄摩擦之声,魏志刚转头看去,脸上才有了一丝安稳之色,“李将军,你来得正好,那陆长生胆大包天,竟然敢闯流沙郡,非得请你亲自出手才能杀了他。” 李将军,幽州兵马都监李迦淇。 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幽王耶律雄基的心腹之人。 不仅仅是因为他掌控幽州虎狼之兵。 而是因为他手段特别的残忍。 据说,他曾经因为攻打一座大汉城池,拖延了半炷香的时间,破城之后,便将城内八万百姓都杀死,然后挖出内脏,将所有人都晒成了人干。 据说,他喜欢吃婴儿的心脏,热乎乎的,一口吞下。 只是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他从来都是头戴盔甲,只露出一双铜铃大的眼睛。 李迦淇鄙夷地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秦纲,“魏大人,我有三百幽州虎狼兵在此,可杀陆长生。” 魏志刚大喜,“好,有李将军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现在陆长生已经往府衙这边杀过来了,还请李将军出手。” 李迦淇对秦纲说道,“秦大人,陆长生是冲着你来的,请你现在登上衙门二楼,放声喊话,去引他过来。” “我必将他擒获!” 秦纲连连摇头,“不,我不要去!” “你们没有见过他的手段,没有见过他的残忍,只要我露面,便会被他杀死的。” “李将军,我哪里也不去,我就跟在你身边。” 魏志刚见李迦淇手握长剑,准备动手,便说道,“李将军,秦大人此时已经乱了分寸,且让他随着你,一同去杀那陆长生。” 李迦淇鼻孔中冷哼了一声,“我已发出信号,在外的幽州兵马在半个时辰之内便能赶回流沙郡。我就不信了,我们这多人,连半个时辰都拖不住。” “走,我去会会那陆长生。” 陆长生此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手中还多了一具尸体,当做盾牌,尸体上密密麻麻地射满了弓箭。 陆长生将尸体朝前方的弓箭手用力一扔,便砸死了数人。 眼前的人越来越少了。 流沙郡的官兵,没有一个能打的。 前面跑的,都是被杀破胆了的人。 谁想死呢? 当个官差,不过是拿份银子养家糊口,将命搭进去可不划算了。 只是身后追过来的幽州虎狼兵有些麻烦。 虽然杀死了几十个幽州兵,可还是还有一个百多个追了过来。 这一百多个幽州虎狼兵,显然是训练有素,久经战场的将士。 他们身穿重甲,一旦陆长生杀过来,他们便聚成一团,将手中盾牌抵挡在身前,如同龟壳一般。 陆长生一时间杀不穿,杀不完。 只不过,陆长生的目标不是这些幽州虎狼兵。 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那便是流沙郡的郡守秦纲。 马上就要郡守衙门了,马上就要看到仇人秦纲了。 陆长生感觉身上的血液又热了几分。 刚才一路杀戮过来,体内的那股煞气得到了释放,又有更磅礴的煞气充斥进来,让他仿佛感受不到身上伤口的疼痛。 似乎有一种渴望,一种极度的饥渴,让他杀更多的人,霸王刀上沾染更多的鲜血。 这一次应该杀了一百多人了吧。 不够! 远远不够。 陆长生一刀挥向前方,将前方逃跑的流沙郡官兵杀得所剩无几。 前面便是流沙郡郡府衙门。 衙门口黑压压的站着一群人。 其中一个人,很醒目,因为他站在中间位置,却穿着亵裤,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 秦纲! 陆长生见过秦纲几次,可是每一次,都是秦纲领着人来攻城,然后第一个逃跑了。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杀了秦纲。 “秦纲,你可以去死了!” 陆长生拖着霸王刀,在地上带出一线火花,径直地奔向秦纲。 他此时浑身是血,有些是敌人的血,有些是他自己的血。 唯有那双猩红的眼睛,从散乱的长发中看向前方,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戮气息。 秦纲的脚在颤抖,他感觉自己亵裤有些冷,有些东西在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李……李将军,快,快杀了他!” “他就是陆长生!” 李迦淇上前一步,站在秦纲身前,“陆长生,果然有些本事。” “但是,你再强,也抢不过武王!” “武王都死在了幽州,死在了我的手中,你区区一个武王手下的小兵,又能掀起什么波浪?” “还大汉远征军,呸,武王都死了,远征军化为虚无,连渣渣都不剩了!” 陆长生扭动了一下脖子,吐出一口血水,“今晚我的必杀之人,又多了一个。” “武王一世英名,岂能容你这等杂碎玷污!” “去死吧!” 陆长生一刀斩来,携带着无边的威压,仿佛空气都被停滞,都被血腥的气息所弥漫。 那猩红的刀罡之气,呼啸而来,有尖叫声,有鬼哭狼嚎声,又有无数的冤魂鬼魄在其中挣扎,在张牙舞爪扑向前方。 要吞噬前方的一切。 “幽州虎狼兵,布阵!” “守!” 随着李迦淇一声令下,一百幽州虎狼兵整齐地出现在前方,一手持盾牌,一手持长枪,迅速围拢过来,将李迦淇、秦纲、魏志刚等人紧紧地护在身后。 “轰隆!” 猩红刀光劈下,有十数条人影飞出,盾牌破裂,长枪落地。 陆长生眼眸微眯,果然不愧是幽州虎狼兵,防御能力如此强悍。 他一刀之下,可斩杀数百流沙郡官兵,可是却只破了幽州虎狼兵十数人的盾牌护甲,还有大部分没有攻破。 秦纲大喜,“李将军,陆长生已经受伤了,他破不了护盾,趁着这个机会杀了他。” “不要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秦纲是见过陆长生反杀的,他深知斩草除根的道理。 因为今晚,不是陆长生死,便是他亡。 李迦淇没有理睬秦纲,他心底里就对这个流沙郡郡守充满了鄙夷。 一个只知道跑路,不知道努力、不知道拼命的人,是烂泥扶不上墙。 “攻!” 一声令下,无论是身前的幽州虎狼兵,还是陆长生身后的兵马,都手持盾牌,手握长枪,围拢了过来。 李迦淇躲在盾甲兵伸手,手持长枪,寻找机会。 陆长生挥舞着霸王刀,一刀一刀地砍下。 随着猩红刀光的落下,不断有人盾牌破裂,不断有长枪砍断,不断盔甲碎裂。 不断有人倒下! 既然一刀不能破,那就两刀,三刀……十刀! 总能有杀完的时候! 然后剩下的幽州虎狼兵根本就没有停止脚步,踩着倒下将士的尸体,继续前行。 “围!” 随着李东升的指令,幽州虎狼兵将陆长生死死地围在中央。 一波被砍死,又有一波补上。 前赴后继,如同磨盘一样,想要将陆长生磨死,碾压至死。 “噗嗤!” 李迦淇寻到了机会,一杆长枪刺入了陆长生的胸膛之中。 秦纲在身后大喜,“好,杀了他!” “快,全部都上,杀了他。” “杀了他,这世上就没有人知道陆长生这个人,就没有人知道离阳城,就没有人知道一个大汉人在北莽的疆域内六年不降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灰飞烟灭,只有伟大的造物神,伟大的北莽帝国,万世荣耀!” 一个身影在秦纲的耳边响起,“秦大人,你的话可真多啊!” 秦纲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官兵,先是疑惑,为何一个差役敢这样对他说话。 而且这个官兵脑袋很大,身上的衣服很不合身,穿的很古怪。 随即秦纲瞳孔逐渐放大,里面尽是震惊,恐慌,绝望! 第111章 大爷,狂狼,狮虎 柳青不知道为何武冲要骂人。 当武冲听到“大汉远征军陆长生”这句话的时候,面目便有些扭曲,变得有些狰狞,有些激动。 连柳青在一旁看得都有些不对,“老爷,你认识那个陆长生吗?” “他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什么鸟人,不,是那个什么扛纛者?” 武冲眼睛紧紧地盯着下方的打斗,盯着披头散发的黑衣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也不敢肯定,当我希望是他!” “想不到这小子还活下来了,想不到兔崽子还能有如此胆魄杀进流沙郡!” 柳青不知道武冲对下方这个握着大刀杀得昏天黑地的披头散发黑衣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态,便试着问了一句,“老爷,他是你什么人吗?” 武冲说了一句,“我是他大爷!” 便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摸着屋檐,往前方走去。 柳青见武冲有些生气,骂完人就走,只得继续将身子藏在屋檐的黑暗处,以观其变。 这个陆长生实在太勇猛了。 他这样打斗的方式完全是以命搏命、毫无保留的战斗姿态。 他每挥出一刀,杀掉几个幽州虎狼兵,身上就有可能多一处伤口。 受伤并没有让陆长生停下来,反而激发了他更加昂扬的斗志。 杀! 杀! 陆长生身上的伤口越多,伤势越重,眼前的幽州虎狼兵便越来越少。 柳青看了一会陆长生,又担心自己的男人武冲,便盯着武冲的背影,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武冲爬过屋顶之后,便悄无声息地顺着柱子滑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盯着李迦淇领着幽州兵马围困陆长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不合身的官差服装的光头走了过来。 武冲伸手扭断了两名官兵的脖子,将他们悄悄放在地上,然后走到了秦纲的身后。 秦纲此时见李迦淇长枪刺入了陆长生的胸膛,顿时兴奋不已,大声叫好。 陆长生只要死了,他秦纲就能活,离阳城的事情便永远埋葬在流沙河中,永不见天日。 他秦纲就能步步高升,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秦大人,你的话很多啊!” 这是秦纲听到的很平常的一句话,可却是让他记忆最深刻的一句话。 因为他听完这句话之后,便很少说话了。 当他转过来看清楚说话之人的时候,只留下了最后两句话,“人生无常!” “我应该早点跑的!” 啪! 轻微的拍打声,被前方激烈的打斗声所掩盖。 武冲的大手在秦纲的脖子上拍了一下,将他打晕,悄无声息地将秦纲拖到一边,示意柳青将人带走。 当他准备继续朝那当大官模样的魏志刚下手的时候,已经有人察觉到了不对。 “你是谁?” “有刺客!” 瞬间,守在魏志刚身旁之人纷纷出手,杀向武冲。 武冲一掌打翻身前一人,身形后退,拉开距离,便撕裂了身上那身别扭、憋屈的官兵衣服,与他们缠斗起来。 李迦淇偷袭得手,却不能了结陆长生的性命,心中也惊讶不已。 眼前的陆长生身上鲜血淋漓,却越战越勇。 一边低声咆哮,宛如恶魔。 一边挥刀狂舞,血肉纷飞。 三百幽州虎狼兵,竟然被陆长生砍得只剩下一百多人。 只是李迦淇久经战场,虽然震惊,却没有退却。 因为他知道只要退后一步,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战场之上,主帅溃败,军心溃散,必将一败涂地。 到时候,所有人都得死! “守!” “大军马上就赶回流沙郡,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李迦淇盘算着拖也要拖住陆长生,等外面的两千幽州虎狼兵回来,便可以一举剿杀陆长生。 这时,听到后方有动静,有厮杀的声音,他便知道后面出事了。 当他看到大光头的身影时,便知道大事不妙,大喊一声,“貌然大师,你还在等什么?” “你再不出手,我们等不到赶回来增援的兵马,都要惨遭毒手了。” 一声“阿弥陀佛!” 浑厚有力,流沙郡衙门顿时弥漫着慈悲之气。 一个身穿袈裟的身影从衙门内飘然而出,“李将军,我得师兄之令,前来离阳城渡化大汉余孽,没有想到在流沙郡就要出手了。” 李迦淇又刺出一枪,身子急忙闪到盾甲兵身后,“大师,渡化了这陆长生,其他人自然渡化了。” “你先去对付身后的那名刺客,务必不能让魏大人受伤。” 高僧貌然,金光寺戒律堂执法僧,圣子道岸的师弟。 因为极北苦寒之地出现那份天大的机缘,诸多隐世宗门纷纷派出高手前去寻觅,不可避免地要发生冲突。 金光寺得知道门龙虎山派出的是虚靖,便由圣子道岸领十八罗汉前往极北苦寒之地。 道岸惦记着离阳城里的五百多名大汉百姓没有渡化,便请戒律堂的师弟执法僧貌然前来。 貌然身形晃动,一掌拍向武冲。 武冲踢翻两名官兵,感觉有强风袭来,便一拳打出。 见对方掌风凌厉,武冲不敢大意,中途化拳为掌,使出他的成名绝技,乾坤大摔碑手,要将对面和尚的命脉扣住,将他掼在地上。 貌然心中略有惊讶,眼前这个大光头,看样子也是佛门中人,可是使出的并不是佛门武艺,能轻易化解自己的落叶掌。 不仅如此,还想反扣自己的命脉,要将自己控制住。 当下貌然念了一声佛号,掌法变化,便使出了捏花指。 此拈花指源于佛家“佛祖拈花,迦叶一笑”的典故,是金光寺三十八绝技之一。 拈花指为软功外壮,属阴柔之劲,专练指头拈劲之一种功夫。练时内外同修阴柔兼阳刚之劲。功成之后,三指拈物,无论如何坚实之石,都能应指而碎。伤人于无形之中,是不可多得的防身绝技。 貌然指尖迅捷点向武冲胸膛,触碰到武冲身上,便见武冲身上金光一闪,有防御功法护体。 与此同时,武冲在倒退出去的同时,抬脚就踢中了貌然的小腹。 两人各退三步。 貌然眼眸中的慈悲之意逐渐消散,露出谨慎之色,“好一身横炼铁布衫金刚罩的功夫!” “我是金光寺戒律堂的执法僧貌然,你是哪里的和尚?” “佛门在外是一家,岂能自相残杀。” 武冲揉了揉胸膛,感觉伤口处疼痛加剧,便啐了一口,“贼秃驴,老子生平最恨你们这些满口慈悲为怀,满腹男盗女娼的东西。” “老子只是头秃了,被逼到了庙里待着,怎么可能去做那真秃驴?” 貌然缓步上前,“虽然你有一身金刚罩铁布衫的功夫,这一手乾坤大摔碑手也练得炉火纯青,可是你有伤在身,功力恐怕用不起八成。” “你如何是我的对手呢?” “听贫僧一句劝,放下屠刀,真正皈依我佛,贫僧饶你不死。” 武冲一脚踢起地上掉落的朴刀,激射向貌然,“你们金光寺的秃驴,不干人事,想要的就说有缘,不想要的就要渡化。老子堂堂大汉人,我皈依你大爷的!” 貌然见武冲如此粗鲁,便也断了念头,“我佛慈悲,只可惜你是无缘人,那我今日便大开杀戒了!” 两个光头,在府衙前的火把、烛光照亮下,光芒四射,好不亮眼。 只是幽州兵马都监李迦淇此时没有任何心思去看两个光头的战斗。 他的所有精力,都集中在眼前的这个魔神一般的陆长生身上。 身边站立的幽州兵越来越少,恐怕不到八十个了吧。 而陆长生身上的黑衣已经彻底碎裂,许多碎裂的布匹都融入到了他身上的血窟窿当中。 那翻飞的血肉,那森森白骨,无不彰显出陆长生的身体已经快到了极限了。 可是他还是站着,他手中的那柄原本黑黢黢的大刀,或许是杀了太多人的缘故,刀身已经变得有些红。 宛如刚才从铁炉中烧红的刀一般。 陆长生,你为什么还不死? 陆长生,你为什么还不倒下? 李迦淇眼神越发阴戾,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征战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事都遇到过。 杀几万人,几十万人的场面也都经历过。 可是从来没有经历过数百幽州兵围攻一个人,却依旧没有杀死的情形。 不! 陆长生,你今日必须得死! 李迦淇大喊一声,“盾!” 剩下的八十来个幽州兵手持盾牌,便将李迦淇死死地护在中间。 不再进攻,任由陆长生在外面用霸王刀砍。 陆长生眼眸中、鼻孔中、嘴中的鲜血一直流个不停。 他握住霸王刀的手也一直在流血。 陆长生用手将脸上的长发拨弄开一些,舌头舔了一下手背上的鲜血。 “杀戮,让我疯狂!” “再给我点血,让我忘记疯狂!” 陆长生拔出手臂上的一杆长枪,用力地投掷进幽州兵的盾牌阵中。 “噗嗤”一声,射穿两个人。 然而盾甲阵并没有被攻破。 陆长生感受到前方有人在打斗,可是头发上流下的鲜血,滴落在他的眼睫毛上,让他看不清楚前方打斗的是谁。 只看见两片光亮在颤抖,在厮杀。 是内讧? 还是有人来帮自己了。 不可能有人来帮自己的,六年了,每一次都是自己孤身作战。 秦纲呢? 陆长生没有看到秦纲的身影。 应该是躲进府衙中去了吧。 没有关系的,等下破了这个盾甲阵,便冲进去杀了便是。 这时,盾甲阵中传出古怪的声音,似乎是笛声,又似乎是哨声。 凄厉而尖锐。 好像在召唤什么。 陆长生持刀,猩红的双眼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察觉到了危险,三双绿幽幽的眼睛出现街道的各个方向,传出狼嚎之声。 “嗷呜!” 虎啸声传来,陆长生感觉地面都有些颤抖。 有东西过来了! 极为恐怖的东西! 柳青差点从屋檐上掉落下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街道那边跑来一只巨兽。 一头斑斓猛虎,哪怕是跑起来都要比高大强壮的武冲还要高出两个头! 足足有一丈高,张开的血盆大口,可以将一个人生生活吞下去。 柳青想起了武冲曾经说过的一件事,幽州虎狼兵,厉害的不仅仅是重甲骑兵。 不仅仅有擅长侦查的狂狼。 最厉害的还有猛兽狮虎! 第112章 取经人,扛纛者 盾甲中的凄厉之声越来越尖锐。 躲藏在屋檐下的柳青双手抱住耳朵,似乎忍受不住这种凄厉尖锐之声的冲击。 陆长生大吼一声,身子飞在半空,用尽全身的力气,手中霸王刀劈向盾甲阵。 体内的疯狂煞气倾泻而出,不带一丝保留。 猩红的光芒携带着无尽威压的冲击波,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冲向盾甲。 “哗啦!” 无数盾甲碎裂。 李迦淇身前的重重幽州兵被砍碎,连同碎裂的还有他头上的盔甲。 一张血红的脸,坑坑洼洼,极为恐怖。 竟然是一张没有人皮的脸。 李迦淇绝望地看着陆长生,看着眼前的这个疯子。 因为陆长生身上又被刺了四五枪。 可是他依旧将大刀继续砍向了李迦淇。 陆长生口中的鲜血不断地涌出,“辱武王者,必须死!” 霸王刀落下,李迦淇那张没有人皮的脑袋碎裂。 与此同时,陆长生的身体飞了起来。 如同狂风骤雨中的一片枯叶一般,飞了出去。 因为那庞大的巨兽狮虎冲了过来,一爪拍在了陆长生的身上。 这一掌的力气太大了,完全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力气,也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力气。 武冲想不明白,陆长生明明可以先躲闪一下,或者与狮虎战斗一番。 偏偏陆长生选择的是先杀了李迦淇,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扛了巨兽狮虎的一掌。 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倔呢? 武冲来不及多想,快步上前,在空中接住陆长生,却感觉背后被重重地击了一掌。 整个人栽倒在墙壁上。 身后传来貌然的冷笑声,“你的横炼铁布衫金刚罩,终究敌不过我金光寺的如来掌啊!” ”今日死在贫僧手中,也正好将你们超度了!” 貌然正要上前施毒手,却发现了一个不妙的情况:那头斑斓巨虎竟然朝他奔跑过来,张牙舞爪,气势汹汹。 巨兽狮虎失控了! “我们是一伙的!” “李将军,快点叫狮虎去咬陆长生啊!” 李迦淇没有回应他。 毕竟一个死人,是不能做出任何回应的。 貌然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武冲和陆长生,连忙扯断脖颈上的念珠,化为暗器,全部打向狮虎。 有一些打中了狮虎的身躯,被弹开。 有一颗打中了狮虎的嘴唇,裂开出血。 巨兽狮虎皮糙肉厚,也有些吃痛,越发激起了兽性,纵身扑了上去。 貌然脚尖点地,身子便如同陀螺一般飞向府衙的二楼。 半空中,一条巨大的尾巴甩了过来,重重地打在了貌然的手臂之上。 将他从半空中打了下来。 “轰!” 貌然的身躯落在了院墙之上,砸倒了一片。 “哇!” 貌然从砖石中挣扎着爬起来,吐出一口鲜血,面目狰狞地说道,“该死的畜生,当真以为佛爷对付不了你吗?” “嗷呜!” 回答貌然的是狮虎的一声咆哮,又纵身扑了上来。 貌然撒腿就跑,“畜生,你怎么不去追那陆长生和那大胖子啊,你追我干什么?” 狮虎不管不顾,它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和尚用念珠打破了它的嘴,不把他吃掉决不罢休。 这时,凄厉的笛声再次响起。 巨兽狮虎挣扎着停止脚步,拳头大的眼睛中透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态。 吹响笛子的是幽州兵马副都监张扬。 原本这“控兽笛”是由李迦淇掌握,李迦淇一死,狮虎便失去控制,见人就撕咬。 幸得张扬从李迦淇的尸体上找到“控兽笛”,及时控制狮虎,这才让貌然逃过一劫。 “人呢?” “陆长生呢?那大光头呢?人去哪里了?” 貌然见张扬控制住了狮虎,便要过来收拾那个大光头。 还有那个被大光头接住的陆长生。 那个陆长生绝对没有死。 虽然狮虎的那一爪极为凶残,力气极大,虽然陆长生的身躯已经伤势惨烈,可是貌然分明看得清楚,那陆长生吐了一口鲜血之后,还和大光头说了两句话。 还出了一拳! 可是现在,地面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一滩血。 张扬走了过来,用手从地上沾了一点血,眼神凝重,“不是陆长生的血。” 貌然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他的血?” 张扬用手摸了一下脸上的鲜血,“这地上的血和陆长生身上喷出来的血,不是一个味道。” “陆长生身上的血是什么味道?” “杀人的味道!” 这时,府衙内走出战战兢兢的魏志刚,他探头探脑地问道,”陆长生死了没有?” 张扬地位比李迦淇要低,在魏志刚面前便显得恭敬许多,“魏大人,属下无能,让陆长生跑了!” 魏志刚看着满地的尸体,长叹一口气,“并非你们无能,你们已经尽力了。我现在才明白,为何秦大人听到陆长生的名字会如此恐惧,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https:/ “陆长生不是一个人,他就是一个恶魔,在他的刀下,就没有一个活口,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张扬说道,“魏大人,现在李将军死了,我们幽州兵马一切听从魏大人指令。” 魏志刚挺直了腰杆,恢复了四方巡查使的威严,便点点头,“张将军,你身为副将,有勇有谋,沉着稳重,可担当大任。现在由你代理幽州兵马都监一职,待我禀报幽王之后,便将你扶正。” 张扬脸上露出喜色,只是满脸血迹遮掩,看不出来,“多谢魏大人栽培,属下一定整顿兵马,剿灭陆长生,剿灭离阳城。” 魏志刚这时扫视了一圈,面露哀伤,“秦大人、李将军为国捐躯,我会上奏朝廷,为他们表彰嘉奖。” “张将军,可派人去追陆长生?” 张扬点头说道,“狂狼善于追踪,已经派出去追踪了。” “另外,其他两路的兵马已经返回,是不是我们今晚连夜攻打离阳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貌然在一旁说道,“张将军,你有把握攻下离阳城。” 张扬挺直了胸膛,“两千幽州重甲兵,再加上狮虎和狂狼,必破离阳城,灭了陆长生。” 貌然念了一声佛号,冷冷地说道,“张将军,贫僧一点也不怀疑你的勇气,也不怀疑幽州兵的战斗力。当时,你敢保证陆长生一定回了离阳城?他有没有藏身在流沙郡,等着你的兵马离开,他就好屠了流沙郡,追杀魏大人?” 听到貌然这么一说,魏志刚脸色一变,“我身为朝廷命官,皇上指派的四方巡查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过,貌然大师说的也有道理,那陆长生以及那刺客三番五次来流沙郡行刺,已经残忍地杀害了秦大人、李将军,以及数百将士。” “我担心他们不会死心,这些亡命之徒会孤注一掷,恐怕会伤及无辜的流沙郡百姓。为了满城百姓安危,今晚还是让所有兵马驻守流沙郡。” “待我们准备周全,再去剿灭陆长生也不迟。” 张扬自然不会违抗魏志刚的命令,便转身去安排各项事务。 魏志刚看向貌然,心中一动。 自己带来的高手姬无命重伤,暂时无力作战。其他的随从耀武扬威,狐假虎威还行。可是要他们与陆长生去拼命,那是万万不行的。 眼前这个金光寺的高僧貌然,武艺高深,佛法精通,倒是一个极好的陪同。 “大师,今日如非你出手,恐怕府衙内的诸多官员、流沙郡中的诸多无辜百姓都要遭那刺客和陆长生的毒手了。” “还请大师随我入内,我已叫人去泡好上等普洱茶,我与大师好生详谈一番,商议超度离阳城武王欲孽之事。” 貌然微微颔首,颇有高僧风范,“大人客气了。” “贫僧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必当为魏大人平定离阳城之乱,略尽绵薄之力。” 魏志刚见貌然好说话,便试探地问了一句,“不知道大师戒酒否?” “秦大人留下了许多美酒,今晚流沙郡动荡不安,不知大师可否陪我喝几碗压压惊?” 貌然眼眸中露出笑意,“贫僧不戒酒。” “佛祖有训,酒肉穿肠过,佛徒心中留。” 魏志刚大喜,“好,不知道大师戒色否?” “秦大人虽然不幸被反贼杀害,可是他还有几房小妾尚在,这几房小妾容貌俱佳,能歌善舞,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今晚秦大人出事,他的小妾必然惊吓过度,不知大师……” 貌然习惯性地去摸胸口的念珠,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方才念珠已经被他用来击退狮虎了,当下貌然念了一声佛号,“魏大人,贫僧乃戒律堂执法僧,并不戒色!” 魏志刚满眼欢喜,“好,好!” “想不到大师乃佛门通达之人。我马上叫人去安排一下,今晚且请大师用慈悲心肠,宽广胸怀,来安慰这几个落难的俏寡妇,也慰藉秦大人在天之灵!” 貌然看向魏志刚,“魏大人有用心了!” “秦大人如果知道魏大人如此这般用心用情为他料理后事,照顾他的家眷,与他做个同道中人,他也可以瞑目,可以放心去极乐世界了。” 魏志刚长吁一声,“也是曾经志同道合的同僚啊!” “只是想不到秦大人突然惨遭毒手,我也只能强忍悲痛,强颜欢笑,强打精神,将流沙郡之事料理好。” “哦,那边张将军已经去追捕陆长生了,大师,里面请。” “魏大人,您先请!” 张扬领着狮虎将流沙郡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陆长生的尸体。 反而找到了两头狂狼的尸体。 狂狼的尸体很整齐地躺在地上,都是一刀两断。 这让张扬心痛不已。 虽然狂狼比不上狮虎强悍的攻击力,可是用来追踪敌人,却是独一无二的。 张扬抱着狂狼的头,咬牙切齿地喊道:陆长生,你到底在哪里? “我必定要拿你人头,来回报魏大人对我的栽培之恩。” 陆长生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只是埋头跟着两个人往前面走。 滂臭的暗沟,狭窄的通道。 还有一个正在生气的大光头。 大光头自然是武冲。 他是有理由生气的,因为他硬抗了貌然的一掌,也要去接住陆长生。 他接住了陆长生,却没有等来感激,没有等来喜相逢的欢欣鼓舞。 那陆长生一拳就打了过来。 哪怕武冲还及时说了一句,“长生,别动手,我是你大爷!” 陆长生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武冲的鼻子上。 “我*你大爷的!” 第113章 武冲的火气,秦纲之死 “啊!” “好痛!” 一声痛苦的叫唤,陆长生停下了脚步,因为他踩到了一个人的头发。 武冲手中还拖着一个人。 抓住脚,倒拖着! 不仅是被陆长生踩到了头发,应该还有头磕碰到了暗沟中的石壁,痛醒的。https:/ 陆长生抬脚,松开头发,便看到了武冲转过头来。 鼻子是歪的,嘴巴也是歪的,在这阴暗的沟渠中,在微弱火折子的照亮下,显得格外的瘆人。 武冲抬起一脚,踹在秦纲的胯部,再次将他踹晕过去,“叫叫叫,叫什么叫!” “老子鼻子都被打断了,也没有叫一声。” 在前方引路的柳青早已习惯了这暗沟中的气息,“老爷,别生气了,你一生气啊火气就上来,等下又要流鼻血了。” “你说你,这么好的内力,怎么连鼻血都控制不了呢?” 不说还好,一说武冲火气就大,“你以为我想啊!” “如果不是疼得厉害,老子早就把这鼻子给扭下来了。” 陆长生跟在后面只是不做声,心中却充满了欢喜。 而当初他执意杀死李迦淇被那头猛兽狮虎一掌拍飞,被人接住,看到身后之人是个大光头时,他想也没想就是一拳。 对于当初那个佛门圣子道岸的仇恨,陆长生刻骨铭心。 这个大光头,应该也是和尚,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尤其是这个大光头还占他便宜,说是他大爷。 声音倒有点熟悉,又有点生疏。 直到大光头捂着鼻子说,“长生,我是武冲,你武大爷!” 陆长生这才想起来,当年在长安时,有一个高大肥硕的禁军统领,就叫武冲。 这个武冲,平日里看起来一脸肃穆,可是每次看到武王,那圆圆的脸上都挤成了一朵菊花。 每次武王想要悄悄出皇宫,或者有事耽搁了未能在宫门关闭之前赶回来,总是这个武冲在某一处打开了通道,悄悄地引他们进去。 陆长生那个时候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禁军统领。 哪怕当时他还不是大光头,还有一头乌黑的头发。 陆长生不喜欢武冲,那是因为武冲每次看到陆长生时,都要伸手捏捏他的脸,“长生,你怎么生得这么俊俏啊,像个小娘们一样!” “来,叫一声武大爷,赶明儿我给你弄个小媳妇。” 那时候陆长生很是害臊,又因为脸蛋被武冲粗犷的手弄得有些疼,便跑得离他远远的。 偏偏武王对这个禁军统领很是看重,每次进出都要和他说一会话,气得陆长生只能在一旁翻白眼,掉眼泪。 谁又能想到,陆长生六年来见到的第一个故人,竟然是这个喜欢捏他脸,喜欢逗他叫“大爷”的禁军统领呢! 而且很明显,两人是不约而同的来到了流沙郡,都是要来杀流沙郡郡守秦纲的。 想起这些,陆长生便有些开心。 因为看到武冲,陆长生便像看到了家人一般。 如同一个远嫁的媳妇,整整六年,没有与外界接触。 六年了,终于家里人来看他了。 前面的那个女人,应当是武冲的媳妇吧。 他一个和尚,怎么会娶媳妇呢? 自己真是瞎操心啊,武冲都能从禁军统领做到和尚,又如何不能娶媳妇呢? 等下是先和他道歉打断了他的鼻子,还是先问问他为什么会来流沙郡,或者问问他宫里的事情,问问老监正的身体。 正在陆长生有些胡思乱想的时候,光线亮了许多。 看来,是出了城了。 只是武冲和柳青并没有急着走出暗沟,而是继续朝另外一条沟渠走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便从一条水渠中爬出来。 柳青很娴熟地捡了一些柴火,来到一个洞穴之中。 见陆长生站在洞穴口不进来,柳青对他说道,“长生,进去烤一下火,把伤口处理一下。” 陆长生没有动,“你是他媳妇吗?” 柳青没想到陆长生和她说的第一句竟然是问这个,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我当我是他媳妇,不过他心里怎么想,我也不知道。他又从来没用正儿八经和我说过。” 有些莫名其妙,有些稀里糊涂。 陆长生“哦”了一声,便跟着走了进去。 武冲正在用手小心翼翼地扭动自己的鼻子。 很显然,鼻梁骨断了,牵着着整个头都痛得厉害。 陆长生走了过去,突然出手,一把抓住武冲的大鼻子,用力地扭了一下。 “啊!” 武冲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腾地站起来,便要来揍陆长生。 虽然他见到陆长生很震惊,很高兴,而且他此行来的目的,便是受老监正张时修所托,来寻流沙之地的扛纛之人。 当他看到陆长生手中的大刀时,他便笃定了这个手握霸王刀的陆长生,便是他要寻的那个大汉扛纛者。 可是,这只代表陆长生就是那个老监正要找的人,不代表陆长生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的大鼻子下手。 “砰!” 武冲的脑袋顶住了洞穴上方的土壤,沙土瑟瑟掉落。 “长生,老子……” 武冲一拳砸过去,对准的也是陆长生的鼻子。 陆长生伸手握住武冲的鼻子,看着武冲的眼睛,“你的鼻子接好了。” 武冲一惊,收回拳头,轻轻地碰了一下鼻子,惊讶得不行,“这就好了?” “长生,你什么时候学会当大夫的?” 陆长生说道,“我鼻子以前也被打断过,我就这样直接把它扳回来就好了。” “我想你的鼻子虽然大一些,道理应该是这个道理。” 武冲有些惊恐,“要是扳回来没有好呢?” 陆长生说道,“一次没有好,那就再扳一次。我想,它总会好的。” “实在好不了,那有什么办法呢?” 武冲倒吸一口冷气,眼前这个陆长生早已不是当年被他捏着小脸蛋,眼眶红红的小屁孩了。 他对自己都能这般残忍,对其他人下手,怎么可能轻? 幸好,这一次,他的大鼻子保住了! 武冲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上面有陆长生留下的几条痕迹,“你武功这么厉害了?” “竟然能空手接我砂钵大的拳头!” “还能一个人一把刀,杀尽了流沙郡,杀死了好几百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长生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反正这些年就不是不断的砍人,不断的杀人,就这样砍出来的。” 武冲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是武王教你的武功?” 陆长生说道,“武王给了我这把刀!对了,还有一杆大汉旗帜。” 这时,柳青已经将火烧好了,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套衣服,反正不是难民的便是官差的,“快换上衣服吧,你们都受伤了,别又着凉了。” “哎呦,长生,你身上的伤很重啊,伤口密密麻麻的,这里骨头都出来了。啧啧啧,这个地方,都被捅出血窟窿了,你痛不痛啊!” 陆长生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伤,“痛是痛,应该死不了。” 柳青满眼怜惜,“你这孩子,怎么就能忍受这么重的伤,怎么就能扛住这么多的痛呢?” 陆长生见柳青都要掉眼泪了,心中也有一些感动,有一些温暖,“习惯了,也就好了!” 柳青拉着陆长生的手,让他坐下来,“来,我给你清洗一下伤口,还有,这些碎布留在血肉里也很麻烦的,得挑出才行。” 陆长生本想说,等伤口结痂了,一并撕下来就可以了。 又扭不过柳青,便坐在地上,任由柳青来帮他清洗伤口。 借着柴火光照,武冲这才仔细看清楚陆长生身上的伤。 陆长生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血肉翻飞,许多地方深可见骨。 尤其是胸膛处的几个血窟窿,无论是谁被捅这么一下,不死也得残。 可是陆长生虽然现在身体虚弱,并没有痛苦嚎叫,也没有气若悬丝,一直显得很平静。 好像这些伤存在于他的身上,早已经习以为常一般。 这个孩子,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是如何能忍受这般非人的痛楚呢? 武冲将目光转移到陆长生的脸上。 脸上的血渍已经被柳青用水擦拭,露出一张清瘦、俊朗的脸。 这个模样,才让武冲有些恍惚。 仿佛回到了六年之前的时光,那时候陆长生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屁颠屁颠地跟在武王身边。 在武王和张时修、宗哲、武冲等人喝酒时,陆长生便捧着个鸡腿或者猪蹄在一旁喜滋滋地啃着,满脸是油,见人看过来便露出一口白牙。 在武王和人比武打斗时,陆长生便捧着武王的衣服,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生怕武王下手重了,又将人打死。 在武王和朝廷官员商议事情的时候,陆长生便坐在门口,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外面的天空。 在武冲忍不住伸手捏他白净可爱的小脸蛋,或者瞒着武王给他灌了一口烈酒时,陆长生便会抿着嘴,眼泪汪汪地跑掉一边去,委屈极了。 短短六年时光,当年一个单纯、可爱、天真无邪的孩子,变成现在这样一个不苟言笑,武艺超绝、杀伐果断的人。 他又要承受了多少? 他手中的那把霸王刀,上面隐隐透着猩红的光晕,其他人不知道,可是武冲又如何会不知道。 那些猩红的光晕,便是沾满鲜血蕴养而成的。 将一把黑黢黢的大刀,蕴养成猩红光晕环绕,这得有多少人的鲜血,多少条人命啊! 还有那双眼睛,明明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可是深深瞧一眼,便感觉有无限的杀气喷涌而出,又无尽的煞气在里面翻涌,让人心惊胆战。 “嫂子,劳烦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长生对柳青轻声说道。 柳青还没有开口,武冲急了,“什么嫂子?” “长生,我是你大爷,她是我媳妇,便是你大娘。叫嫂子乱了辈分!” 柳青白了武冲一眼,满眼是笑地对陆长生说道,“长生,你是个好孩子,别听他的,叫嫂子好,我爱听。” 陆长生淡淡地说道,“他说你是他媳妇!” “我听到了。” 柳青没想到陆长生竟然还想起自己随口的一句埋怨的话,心中涌起了无限感慨,伸手要去摸摸陆长生的头。 陆长生头一歪,轻轻避过。 见柳青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陆长生轻声说道,“男人的头,女人的臀,不能乱摸的。” 柳青瞪大眼睛,“这混账话是谁说的?” 陆长生指着武冲说道,“武统领说的!” 武冲嘴角抽了抽,对柳青说道,”当初逗他玩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记得。” 陆长生看着地上的昏迷的秦纲,“武统领,秦纲是你抓到的,你要如何处理他?” 武冲见陆长生眼眸中有红光闪过,再仔细一瞧,又不见了,便说道,“我看你拼死杀进流沙郡,就是要来杀他,就特意没有杀他,带了出来,留给你处置。” 陆长生走到秦纲身前,抬起脚,便要一脚踩下。 很随意的一脚,如同踩死一只蝼蚁一般。 很认真的一脚,这一脚是为了铁蛋、老铁匠、老泥鳅,以及离阳城的百姓踩下的。 很用力的一脚,这等卖国求荣,通敌叛国之人,只能死在泥污之中。 “等等!” 第114章 你,陆长生,大汉扛纛者 “等等!” 武冲上前一步,将脚放在陆长生的脚底下,挡住不让陆长生一脚将秦纲踩成肉泥。 陆长生侧目一看,“你是要自己动手?” “还是,你又改变主意了?” 不知为何,武冲有些不习惯陆长生和他说话的方式。 毕竟以前,陆长生才刚刚十岁,未经人事,还是一个能被自己随便拿捏的一个小屁孩。 现在他站在自己身旁,面无表情地和自己平等对话,武冲总觉得心中有些膈应。 只是现在武冲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些,因为他感觉陆长生的脚力气很大。 再这么用力,说不定会听到脚背之上的骨头会咯吱作响。 鼻子断了能扳回来,这脚要是断了,未必能有如此幸运了。 武冲吃力地将秦纲拖了出来,连忙撤回脚,喘了口气说道,“长生,你受伤这么重,为何力气还这么大?” “算了,估计你自己也弄不明白。” “秦纲在这里杀掉有些可惜了。” 陆长生问道,“为什么?” “不就是杀人吗,难道还要选个良辰吉日,他这样的人还配选个风水宝地?” 武冲说道,“他自然是不配,不过他的人头配一个良辰吉日,还能做一些用途。” 陆长生看着武冲的眼睛,等着他的解释。 武冲已经逐渐习惯陆长生的说话方式,估计是一个人待久了,一个人孤独惯了,说话的语调、方式都与常人不一样。 不过武冲不知道的是,陆长生是因为杀戮太久了,所以他更愿意直接动手,而不是更多说话。 能用刀解决的,为什么还要用嘴呢? 况且,离阳城还有一个更喜欢说话的。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各得其所,其乐融融。 武冲沉吟之后,看向陆长生,“长生,你可知道,武王死后,大汉远征军全军覆没,皇室、朝廷便取消了大汉远征军的番号,大汉远征军便不复存在了。” 陆长生眼眸中滑过一丝疼痛,他知道一些朝廷的事情。 一支军队,如果全军阵亡,那么军队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我还在啊!” “我是唯一的、仅存的大汉远征军的士兵!” “我只要回去,和他们说,告诉大汉远征军还有人活着,没有全军覆没。他们会答应重新启用,重新组建的。” 武冲知道陆长生的执念,而这种执念是必须打破的,“长生,你可知道,你只是武王身边的人,你根本就没有正式加入大汉远征军!” “大汉远征军的名册中没有你的名字,你也从来没有领过俸禄。” “你醒醒吧!” 陆长生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感觉心口莫名被撞击了一下。 他有些难过。 有些悲伤。 很久了,他习惯于守护离阳城,杀戮与孤独,让他以为自己忘却难过和悲伤。 可是,这份情愫原来一直都在,只是没有被调动起来,没有被从心底的深处挖掘出来而已。 今天,武冲的话,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将他习惯的冷酷、习惯的孤独、习惯的杀戮给打翻了,将隐藏在里面的情绪翻起来了。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他以为自己一直在武王身边,一直跟随着武王征战,他就是大汉远征军的一员。 可是武冲说的没错,武王没有将他入编,他也从来没有领过军饷。 他只是武王的随从而已!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自己从来没有往这一层次想过啊! 他拿着武王的霸王刀,屹立在武王给他的大汉旗帜下,他一直坚信不疑地认为自己是大汉远征军的最后一个战士。 为了这份坚信,他坚守了六年。 为了这份信念,他孤独了六年。 为了这份执念,他杀退了敌人六年。 可是突然有人点破,告诉他,大汉远征军已经不存在了,你从头至尾就不是一个正式的远征军战士。 而这个点破的人,又是知道自己一切的人。 他一下子难以承受住。 “那我是谁?” “那我做这些事情是为什么?” 武冲是过来人,他明白陆长生此时心中的煎熬。 但是,这些话,他必须和陆长生说。 “长生,你是陆长生啊,你大汉人陆长生啊!” “你武王身边的人,是武王亲手养育大的人,是武王最信任的人。” “你还是一个男子汉,你一个人,一把刀,扛着一面大旗,就在北莽的疆域中,保护了离阳城百姓六年。你还为大汉开疆拓土,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陆长生怔怔地说道,“可是,我真的不是大汉远征军的战士啊!” “我还告诉大家,我是最后一个大汉远征军的士兵陆长生,我还要重建大汉远征军,现在看来,我是多么的可笑,师出无名啊!” 武冲上前,拍了拍陆长生的肩膀,“不,你不是师出无名,你是要破后而立。” 陆长生问道,“破后而立,破什么,立什么?” 武冲大声说道,“以前的大汉远征军是刘家皇室的远征军,是吃朝廷军饷的军队,是编入兵部的名册之中的军队。” “以前的大汉远征军已经全军覆没了,你陆长生创建的大汉远征军是破茧重生的大汉远征军,是不吃皇族军饷,不纳入朝廷编制的军队,它是你陆长生的军队!” 陆长生有些懵,“是我的军队?” “我的军队,不是皇室的军队吗?” 柳青在一旁听出了些眉目,不敢相信地看着武冲,“老爷,你……你这是要造反啊!” “哪里有大汉的军队,归个人,不归朝廷,不归皇族管的啊!” 武冲冷哼一声,眉目间有坚毅之色,“朝廷,已经不是当初武王的那个朝廷了。” “皇族,它要是能统领天下,抵挡得住北莽,那还是值得我们跟随的皇族。现在皇族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连长公主刘秀珠都能送给北莽去和亲,这样的皇族,我们还效忠做什么?我们还归他管做什么?” 柳青毕竟是闯荡江湖的人,“老爷,你的意思是,我们落草为寇,自己拉着队伍单独干?” 武冲瞪了柳青一眼,“你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我们虽然不服朝廷管,不听皇族调遣,可是我们还是华夏族人,还是大汉人。大汉人为什么不能自己拉起队伍,去争,去斗,去开疆拓土,去收复失地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去努力,为什么不自己去拼命,为什么不自己去打天下,而是一定要死死地依附那个已经腐朽不堪,昏庸无道的皇族呢?” 陆长生的心中砰砰直跳,他感觉有一丝亮光在他脑海中缓缓升起,他感觉自己的格局又打开了一些。 可是他心中依旧有些东西在纠缠,在解不开,“可我是武王的人啊!” “我如何能背叛武王,如何能背叛皇族呢?” 武冲说道,“你的确是武王的人,可是现在的皇族已经不是武王所统领的皇族。刘琪、刘寰这些个废物,只会将大汉这辆马车拉入万劫不复之深渊,他们救不了大汉的。”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武王的人,便知道武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能眼睁睁看着大汉百姓被北莽蛮子践踏吗?他能眼睁睁看着长安沦丧,满朝文武一味求和吗?他能眼睁睁看着长公主刘秀珠当做玩物一般送给耶律雄基吗?” 一股无名之火,从陆长生的胸腔中燃烧起来,“武王不会的!” “他绝对不会答应的!” 武冲用力地拍了拍陆长生的肩膀,“是的,武王是绝对不想看到现在这样的朝廷,绝对不想这样的皇族的。” “但是我们天底下所有的汉人,是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华夏民族被北莽屠戮,被践踏,我们得自救啊。” “要自救,就要有人,就要有军队。” 陆长生看着武冲有些激动地眼睛,“所以,我们要有自己的军队,这军队是大汉的,而不是皇族的。” 见陆长生如此上道,武冲颇受鼓舞,这些话,他憋住心里很久了。 自从六年前,他卸下禁军统领之后,他就在想着这些事情,想着这些话。 尤其是老监正张时修和他说的那些话,让他鼓足勇气,充当西行取经人。 武冲重重地点头,“是的,这天下,是所有大汉人的天下,而不是刘琪、刘寰这些皇族废物的天下。” “所以,长生,你不是在为皇族的大汉远征军在招兵买马,你是在创造一支全新的大汉远征军,秉承武王遗志的大汉远征军。” “长生,你告诉我,武王生平的最喜欢的话是什么?” 陆长生几乎脱口而出,“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陆长生目光中有猩红光芒闪烁,他仿佛看到了武王站在朝廷之上,慷慨陈词。 他仿佛看到了武王雄骑着高头大马,在雄赳赳、气昂昂的数万大汉远征军前大声慷慨激昂。云九小说 “好!” “说得好!” 武冲越发兴奋,“不仅你记得,还有成千上万的大汉人都记得。” “没有人愿意被北莽蛮族俘虏,没有人愿意看到国破家亡。” “大汉有的是人,只是缺少一个主心骨,缺少一个扛纛者而已。” 陆长生不由自主地问道,“谁是扛纛者?” 武冲用力地拍着陆长生的胸膛。 “你,陆长生,便是大汉扛纛者! ps:催更破千了,阿日燃了,爆了,更了! 第115章 祭旗,离阳城的京城来人 武冲觉得自己说得于情于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他六年来的愤怒都表达出来了。 将他四个月长途跋涉,历经艰难的取经之路的憋屈都传递出来了。 同时,也将他的期盼,他的希冀都表达出来。 就连柳青在一旁都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想要大声叫好。 唯有陆长生站在洞穴门口,抬头看向东边,看向长安方向。 “自古以来抗纛者皆是神力之人,古有商纣恶来,前有西楚霸王,我陆长生只是区区武王随从,一个无父无母之人,如何能做大汉扛纛者?” 武冲大眼一瞪,大声说道,“你如何不能做大汉扛纛者?” “就凭你陆长生一人一刀,镇守离阳城六年不降的事迹,足以载入史册;就凭你陆长生无惧生死,单刀杀入流沙郡,斩杀数百敌军,取幽州兵马都监狗头,活捉流沙郡郡守秦纲,这份勇猛,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不扛起这旗帜,难道还等皇室刘琪、刘寰这些昏庸无道之人来扛?难道还等蔡游、高松、温睿临这等贪生怕死,鱼肉百姓之徒来扛?” “陆长生,你记住,你不是普通的人,你是武王一手带大的人!” “既然霸王刀传到你手中,既然大汉旗帜给了你,那你便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只有义无反顾地扛起大旗,扛起这份责任!” 陆长生没有做声,只是眼眸怔怔地看着前方。 柳青怕武冲给陆长生的压力太大了,一时陆长生消化不了,便上前说道,“长生,饭是一口一口吃的,路是一步一步走的,你也不用一下子压力太大了。” “就像你武大哥说的一样,这大汉天下,除了那些贪生怕死、昏庸无道的皇族、贪官之外,还是有许多有志之士的,他们也一直在努力,一直在拼命。” “众人拾柴火焰高,现在大汉天下缺少的不是人,而是那份斗志,那份凝聚力。” 武冲看向柳青,眼眸中有赞许之色,这个婆娘,跟着自己久了,倒也越发上道了。 只是那句”武大哥”让他还是有些别扭,好好的大爷不当,又掉辈分了。 算了,这妇道人家啊,就是不喜欢别人把她喊老了。 陆长生收回目光,“张爷爷怎么样了?” 武冲眼睛一亮,“诶,你不提他我还忘了。就是老监正张时修叫我过来找你的。” 陆长生连忙问道,“张爷爷怎么说的?” 武冲说道,“老监正察觉到了世道大变,天机紊乱,便不惜耗损十年寿命,强行占卜了窥天卦。” “当时他叫我前去给他护阵,他从窥天卦中看到了云雾缭绕,看到了流沙之地有人手持大刀,屹立在大汉旗帜之下,站在了城头之上,杀退了无数北莽贼子。他看到了大汉国运有了起复之势,这才叫我不远万里来西行取经。” “老监正说,那手持大刀,屹立城头大汉旗帜下的人,便是大汉扛纛者。” “长生,这个人,不是你,还能有谁?” 陆长生的嘴角抖动了一下,“张爷爷,他又耗损了十年寿命,他身子可还好?” 武冲没想到陆长生最为关心的不是其他,不是国运,不是大汉扛纛者,而是张时修的身体,不由得心中一软,暖流涌上,“长生,我不瞒你说,老监正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我们以前都笑称看他什么时候白日飞升,我们好吃席。可是我离开临安之时,他已经连天象都看不很清楚了,还得叫张天正帮忙瞧着一些。” “他说其他人西行取经寻大汉扛纛者他都不放心,唯有我前往,才能寻到有缘人。” “长生,老监正真的老了,他唯一的期盼就是大汉国运能扭转,大汉能振兴,能重新回到武王在世之时的万国来朝、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啊!” 说着,武冲都有些动情了。 “长生,虽然老监正也卜错过卦,可是我依旧相信他,我觉得他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卜错了。” 陆长生想起一些往事,“张爷爷说我命格奇特,要十六岁才能看得清楚,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请他再帮我看一看。” 武冲说道,“老监正年纪大了,占卜小卦有些糊涂,他还曾说我有封王之相呢,可是我现在连禁军统领都没当了,王字都少了三横。” “老监正的卦啊,只能信他的窥天卦!” 陆长生说道,“不知道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张爷爷满不满意。万国来朝、国泰民安、太平盛世,这些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武冲连忙说道,“那些是日后的事情,并非一蹴而就的!” “长生,你前面已经做得够好,够多了,只是现在的形势容不下我们再犹豫不决,我们必须得破后而立。” “皇族真的靠不住了,朝廷真的靠不住了,我们得靠自己,靠自己再创建一支全新的大汉远征军,去征战,去厮杀。” “去把我们失去的城池,失去的财富,失去的女人给抢回来!” 陆长生看着武冲,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我们先回离阳城吧!” “离阳城我守了六年,还是大汉的城池,那里还有五百大汉的百姓,他们和我一起,被封锁了六年,也坚守了六年。” “你们是大汉六年来,第一次出现的大汉人,又是京城来的,他们一定很高兴,一定有很多事情要问你们。” 武冲点点头,他知道陆长生的意思。 六年的苦等,虽然等来的是大汉皇族、大汉朝廷的坏消息,但是终究有真真切切的大汉人过来了,而且还是曾经的禁军统领,这得是多么让人振奋的消息啊。 陆长生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秦纲,“把他杀了吧,我觉得他脏!” “他不配进入我们的离阳城!” 武冲咧嘴一笑,“这狗东西,自然是脏。” “不过啊,我们创建大汉远征军,还没有祭旗的吧,用他的狗头,用他的鲜血来祭旗,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陆长生没有做声,因为他觉得武冲这一次说的没有任何毛病。 离阳城。 孔瑾坐在城头之上,满脸愁容,一直唉声叹气。 “唉,早知道,我应该劝住长生的。” “我以为我去说服城里的百姓离开,他会继续守城,谁知道他就这么单枪匹马地杀出去了。” “这流沙郡可不是离阳城啊,那幽州虎狼兵可不是流沙郡的官兵,他们可是会吃人的啊!” “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拦住他。要是长生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怎么办啊,离阳城可怎么办啊,我的满腹才华,王佐之才,都要白白浪费了……” 柳儿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秀才,你能不能不说话了啊,你这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了,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孔瑾看了柳儿一眼,“叫老师!” “我可是陆长生花了大价钱,三顾茅庐请出来的军师。我可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教你读书识字,你得尊重我!” 柳儿白了孔瑾一眼,“我的师父只有一个,那就是龙虎山的虚靖天师!” “你就是一个秀才,想当我老师,先问过我师父答不答应。” 孔瑾捡起地上掉落的一颗茴香豆,吹了一下尘土,放入口中,“柳儿,我可打听过的,龙虎山现在就两位天师,一位坐镇龙虎山,正是现如今的掌教天师,六十多岁了。还有一位老天师,那可是京城里的老神仙,现在司天监的监正张时修。龙虎山上可没有你说的什么虚靖天师啊!” 柳儿眼眶一红,“我师父说有就有!” “你个邋遢秀才,肯定是嫉妒我师父长大好看,道法高深,所以才污蔑他,毁谤他。” “等我师父过来接我的时候,我一定要他将你吊起来,打你屁股。” 孔瑾见柳儿小脸蛋上的眼泪就要掉下来,连忙说道,“好好好,你师父是天师,天上地下最厉害、最好看的天师,行了吧。” “唉,女人啊,无论大小,怎么都是这么难哄啊!” “还是和长生在一起有意思一些,我那压抑不住的才华方能得到真正的施展啊。” “长生啊长生,我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离阳城的百姓,除了刘老太爷等二十三个老人走不动不想离开之外,其他的人都答应离开的。你答应我的呢,你怎么就还不回来啊?” “要是这个时候,这些官兵杀过来,我孔八斗虽然才华横溢,可是也挡不住这些粗鄙的官兵啊!” 柳儿这时说道,“我相信长生哥哥会回来的!” 孔瑾问道,“柳儿,你怎么对长生这么大的信心呢?” “难道你就不怕长生一去不返,或者,他寡不敌众,被流沙郡的幽州虎狼兵给抓住了呢。” 柳儿稚嫩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不会的,长生哥哥不会输的。” “从我出生开始,长生哥哥就守护着我们,守护着离阳城。” “这么些年来,他受过伤,流过血,可是他从来没有输过,因为他是陆长生!” 孔瑾看着柳儿的神情,长叹一口气,“我也希望他能没事啊!” “可是现在都日上竿头了,他还没有回来,实在太让人担心了。” “牛头山的鲁进都被打得藏进山窝窝里去了,二龙山也化整为零,四散逃离,我们的大汉远征军计划可是出师不利啊!” “还有啊,这大汉长公主刘秀珠马上就要嫁入北莽了,那幽王耶律雄基亲自领兵前往赤壁迎亲。刘秀珠是个聪明的人,是个有魄力的人。但是那幽王耶律雄基岂是泛泛之辈啊。无论刘秀珠嫁不嫁过去,说不定一场浩劫都要降临。” 柳儿圆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秀才,刘秀珠她都是长公主了,嫁人的事情难道不能自己做主吗?” 孔瑾摇了摇头,“再厉害的女人,总是顾忌太多,牵挂太多,便做不到断舍离。” “和亲,永远只是一场虚伪的交易而已,可笑的是大汉皇族竟然用和亲来赌国运,赌北莽真的会答应议和,愚蠢之极啊!” 柳儿摸了摸坐麻了的膝盖,“要是我是长公主的话,谁敢逼我,我就杀了谁。” “实在杀不了,大不了自杀便是,我绝对不会嫁给北莽人的。” 孔瑾看着柳儿,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柳儿,你倒是好志气啊!” “像你这般单纯美好的小幸福值得怀念啊,可惜的是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 “柳儿,我和你说啊……” 这时,桃花树上的风铃发出轻柔的声音,仿佛在招手,又好像是期盼已久的欢呼。 柳儿腾地站起来,伸手摇摆、欢呼,“回来了,长生哥哥回来了!” 孔瑾抓着旗杆站起身来,用手放在昏花的老眼上,看向前方。 远处,走来了三个人。 不是,是四个人,还有一个人拖在地上。 有一人扛着一把大刀,那把泛着猩红光晕的大刀,在阳光下尤为醒目! 第116章 长公主刘秀珠的抉择 “今日的阳光很好,正是出行的好日子!” 刘秀珠站在蜀王府门口,看着邓骁,“邓叔,你好歹也笑一下啊。” “我都要走了,你还吊着个苦瓜脸。” 邓骁苦着脸说道,“我哪里还能笑出来,我现在连想哭的心都有了。” “你如何就听不进我的劝呢,非得要去见平西王。你可知道,你这是羊入虎口啊!” 刘秀珠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凄美的笑,“邓叔,到底是羊入虎口,还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去试一下,又如何知晓呢?” 邓骁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的不易。” “那平西王虽然还是大汉的诸侯,可是大汉朝廷对他的掌控,早已名存实亡。尤其是北莽入侵这些年,没有一个朝廷官员能够活着进入云滇之地。你去找他,根本就毫无胜算。” 刘秀珠微微一笑,“总得有人去试一下啊。” “以前我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还代兄长摄政,掌控天下大权,我有诸多牵挂,诸多牵制,自然不能前行说服平西王。现如今我卸下一切,只是孤身一人,无权无势,又有何惧呢之有呢?” 邓骁摇摇头,“你依旧是长公主,这一点永远也改不了。” “而且,你现在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北莽幽王的未婚妻,是大汉与北莽和亲的关键所在。” “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便要北上和亲了。那耶律雄基已经放出话来,他会亲自前往赤壁,接你北上成亲。然后沿途将八百里疆域尽数归还给大汉。在这个时候,你要是出点什么意外,皇室该如何自处?天下又会如何动荡不安啊?” 说到此处,邓骁眼眸中有疑惑之色,“秀珠,莫非你……你是在赌?” 刘秀珠红唇微动,“我赌什么?” 邓骁紧紧地看着刘秀的眼睛,“你在赌平西王在这个紧要时候不敢对你动手,因为吴精喜此人最为奸诈,历来是趋利避害。无论如何,吴精喜目前是不敢轻易招惹耶律雄基的。他只是坐岸观虎斗,希望大汉与北莽两败俱伤,他渔翁得利。” “再不济,无论大汉与北莽谁胜出,他吴精喜到了最后也有选择的权利。” “秀珠,你这是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吴精喜的选择,逼得他提前做出抉择啊!” “你怎么这么傻呢?这样不值得啊!” 刘秀珠看向邓骁身后,“我并没有说要去赌,这一切可都是你自己猜测的。” “我自然不会贸然去云滇见吴精喜,他有诸多把柄在我手中,随便拿出一条来,便可以让他身败名裂。” “我知道他的野心,我更知道他这些年拉拢了不少名士,为他洗刷,为他造势。我手中的这些把柄能让他这些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我不信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自己多年的付出化为虚无。” 邓骁摇摇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猎物,谁是猎手,谁到底成为谁的食物,一下子很难说清楚。” “我也是异姓王,如果有人拿了我致命的把柄,我的第一选择便是灭口。” “吴精喜这样的人,只会比我阴毒一百倍。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去。” 刘秀珠拉着邓骁的手臂,“好啦,邓叔,你放心就是了,我有自己的保命手段,绝对不会发生意外的。” “我的时间实在太紧迫了,只有一个月就到了和亲之日,如果我见不到平西王吴精喜,我这一趟过来就算白费了。” “对了,天麒和郡主怎么没有过来。天麒昨日还说要来见我的,只是昨日与剑阁、唐门众人见面,商议事情耽搁了,我便没有见他。他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一提起自己的小儿子,邓骁就只挠头,“唉,这兔崽子,都是接班当王爷的人了,还是毛毛躁躁的,实在惹人心烦。” “今日他不是不想来,而是被拦住了。” 刘秀珠有些惊讶地说道,“天麒兄弟天生神力,又是新封的蜀王,连你这个老王爷都搞他不定,谁还能拦住他?” 邓骁这时紧皱的眉头才稍微展开一些,“麒儿虽然不成器,不过幸好我还有一个好女儿啊。” “天麒今早嚷嚷着要早点娶你过门,最好在蜀中成亲,结果被他姐姐揍了一顿,便老实了。” “现在估计在练武场拿那些士兵对战出气呢,要不是就去了草场骑马发泄。” 刘秀珠越发惊讶,“你说的是紫凤郡主?” “她这么一个温柔,这么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怎么会揍天麒兄弟?” “我看她那身板,天麒兄弟一个指头将可以将她打翻在地的。” 邓骁嘿嘿一笑,“秀珠,这你就不懂了吧。” “对于麒儿,我和他娘都奈他不何。本来就是幼子,多有宠爱了些。加上他长兄战死沙场,他娘便将他当命根一样的看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麒儿虽然没有那种骄纵胡闹的性子,可是一旦执拗起来,那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 “幸好我生了个好女儿啊,长得乖巧又聪明懂事,还特别孝顺,里里外外是一把好手。这管教弟弟的事情啊,我都放手交给紫凤了。” 刘秀珠还是没有弄明白,“管教归管教,总得管得下来才行啊。” “皇上尚未登基的时候,也是被我母亲宠溺了,便多有胡闹,不肯读书,不肯学好。我皇兄又不管事,便交给我来管。” “可是无论我如何训他,甚至骂他,惩罚他,背过身去,他依旧如初。哪怕现在他当了皇帝,也……唉,算了,不说了。” 邓骁知道刘秀珠怕皇室家丑不外传,便说道,“你这是姑姑管侄子,和姐姐带弟弟完全不一样。” “就好比揍人吧,姑姑管侄子就是吓唬吓唬,顶多偶尔出手惩处一下。可是姐姐打弟弟,那可是真的下重手啊。” “小时候麒儿要是不听话捣蛋,他娘是说不听的。唯有他姐姐一出手,那可是真揍啊,啪啪啪的打得响亮。当时,我们还真怕揍出个三长两短来。后来发现紫凤这丫头出手虽然重,可是颇有分寸,打得都是肉多之处,或掐或捏,将麒儿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刘秀珠瞪大眼睛,“天麒兄弟也长大了,又练成了这么一身力气,紫凤郡主还揍他?” 邓骁连连点头,“揍,揍得更厉害了。” “你或许想着麒儿会不会还手,要是伤了他姐姐怎么办?” “我和你说啊,这姐姐揍弟弟啊,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威严,是血脉上的压制。” “紫凤丫头收拾麒儿有一百种法子,你要是多在蜀中待些日子,便会领略到了。” 刘秀珠感慨一声,“可惜啊,我只有一个兄长,没有一个弟弟,让我英雄无用武之地。” “行吧,既然天麒兄弟和紫凤郡主没有来送行,邓叔,你也别送了。” “你就在蜀中征兵秣马,等我的好消息吧。” “影儿,我们走。” 杨影提着包袱,嘟着嘴说道,“长公主,我才从临安偷偷跑出来,一路火急火燎地跑到蜀中与你汇合,我可是连眯眼的功夫都没有啊。你就不能让我歇息一下再出发吗?” 刘秀珠瞪了杨影一眼,“睡睡睡,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睡觉。” “走,到马车上睡去。” 杨影无奈地往马车方向走去,嘴里还念叨着,“我连小王爷都没有见一面的。” “都说小王爷长得壮硕,那一身肌肉啊,特别打眼。还想着能趁着这个机会瞧一眼,或许还能摸一把,唉,错过了,错过了。” “咦,老王爷,你这是干什么啊?” 杨影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背着一个包袱牵着一匹黑马走过来的邓骁。 邓骁抬了抬眉毛,“自然是和你们一起去云滇啊!” 刘秀珠美眸中尽是无奈的神色,“邓叔,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 “你好好操练兵马,治理蜀中。哪怕我说不服平西王,我也不能没有你啊。” 邓骁伸手摸了摸黑马光滑的鬃毛,“这个你绝对可以放心,近些年,我已经将蜀中事务尽数交给天麒和紫凤去管理。天麒掌军,紫凤主政,两人相得益彰,蜀中一切太平。现在天麒已经接我蜀王之位,紫凤辅佐,我自然放心得下。” “我啊,现在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糟老头子了,不跟着秀珠你去游历一番,我怕以后我的腿脚动弹不得,就再也走不动喽。” 刘秀珠无奈地说道,“邓叔,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我真的有平西王的把柄在手,另外我有自己的保命手段,绝无性命之忧。” “我向你保证,我只去七天,七天之后我立马赶回来。而且一个月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我还得马上赶回临安去,真的是一点都不能耽搁了。” “邓叔,天麒兄弟还小,北莽随时会发动进攻,你蜀中二十万兵马可是我大汉最大的依仗了。再说了,你自己也说你一把年纪了,腿脚也不利索,你何必给我添麻烦呢?” 邓骁眼眸笑眯眯,“蜀中无忧,你大可放心。” “而且我与吴精喜同为异姓王,又当了这么多年邻居,防范了他这么多年,这世上如果说最了解吴精喜的人,那就只有我了。” “再说了,就许你长公主有保命的手段,我糟老头子就是混吃等死的?” 刘秀珠还要相劝,邓骁说道,“长公主不当天下兵马大元帅,我也不当蜀王了,都是无官无职一身轻,就没有任何负担。” “再者,吴精喜的把柄,我知道的也不少。他最疼爱的小姨妹子的住宅中,现在还有我的人在里面呢!” 看着邓骁狡黠的目光,刘秀珠有些摇摆不定。 她这次偷偷离京,便是釜底抽薪,准备最后放手一搏了。 如果能说服蜀王与平西王出兵,齐心协力对付北莽,大汉或许还有的救。 哪怕平西王不出兵,只要能不在这紧要关头不造反,蜀中兵马能为她所用,她也有信心继续凭借天河之险,与北莽耶律雄基抗衡。 只是现在,她大汉长公主,真的要和蜀王一同,与平西王吴精喜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大冒险吗? 还是,她现在掉转头回去,在赤壁盛装以待,等待幽王耶律雄基的迎娶。 在洞房之夜,趁着耶律雄基放松警惕之时,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第117章 紫凤郡主带来的三个消息 “邓叔,你就两个人,不多带些部下?” “莫非你忘记了我们去的地方是云滇,是去见平西王吴精喜。” 刘秀珠看着邓骁身后的一个佝着背的老头,看样子年纪比邓骁还老。 邓骁看了一眼驼背老头,“哦,你说老唐啊,他跟了我几十年了,我去哪里都带着他,没有他在身边,我可不习惯的。” 老唐抬头,朝刘秀珠笑了笑,露出缺了门牙的嘴,看起来有些憨货,又有些滑稽。 邓骁继续说道,“我可没老糊涂到忘记要去那里。不过啊,既然是去平西王的地盘,如果不是带二十万人去,我们带一个人和带一千个人过去,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难道你还想在和吴精喜发生冲突的时候,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刘秀珠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只是堂堂老蜀王出行,只骑一匹马,带一个老仆,实在太过于寒酸了。 “邓叔,我再劝你一句,你好生守着你的儿子,好生守着蜀中吧,你何必一定要陪我去趟这浑水呢?” 邓骁眼眸中尽是笑意,“我这一生啊,既无显赫身世背景,又无通天的武力,也无过人的手段。唯一让我把握住的,便是在浑水中摸到了几条鱼。” “凭借这浑水摸鱼的功夫,我才能当上这蜀王啊!” 刘秀珠想起邓骁这么些年的所作所为,的确如同他说得那般,论出身,一般;论武艺,也一般,论谋略,似乎也一般。 只是他每次似乎都运气很好,先是跟着武王从军,蹭了些战功,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将军。 后来武王派他进入蜀中平定叛乱,结果蜀中反贼窝里斗,自相残杀,让邓骁几乎捡了个大篓子,很短的时间内就平定了蜀中之乱。 接下来,武王又叫他管辖蜀中,他手下出了好几位名将,不仅将蜀中治理得井井有条,源源不断地给武王、给朝廷供应粮草、器械、军饷,还提供了大量的战马、将士。 再加上,邓骁的长子颇为勇猛,又为他积攒了不少功绩,最终给他捞了个异姓王的桂冠。 “邓叔,你这是大智若愚啊!” “武王是不会看错人的。” 邓骁摸了摸下巴胡须,“武王自然不会看错人,不过我是大智还是大愚,不到黄土盖身的那一刻,谁又知晓呢?” “秀珠,有句话,我实在忍不住,要和你说道说道了。” 刘秀珠一边走,一边说道,“邓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我之间,还能有什么隔阂吗?” 邓骁眼中流露出痛惜之色,“秀珠,你是我这些年来见过的最为优秀的女子。” “不仅仅是因为你差点成为我的儿媳妇,也不仅仅是因为我那不成器的三儿,对你念念不忘。我是从内心发现,在你们刘家,你太过于出类拔萃。你宛如一颗明珠一般璀璨明亮,却照耀得其他人如此不堪。” 刘家,皇族。 异姓王如此说起皇族,有大不敬之罪。 可是他说的又句句实话。 刘秀珠闻言,美眸中有些黯然之色,“邓叔,我知道你言外之意。” “我的父亲并非有雄才大略之人,我的兄长一味修仙练道,耽误了国事。我那个侄儿……皇上,他还是太年幼了。” 邓骁说道,“不是太年幼了,而是太荒唐了!” 刘秀珠站住脚步,看向邓骁,“邓叔,你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消息?” 或许是穿着便服,不在蜀王府,邓骁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有些话想说便说出来。 邓骁正要说起,便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有人在呼喊,“长公主,等等!” 刘秀珠转身一看,只见一匹浑身雪白的马儿奔跑而来,马身上是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少女。 跑到近处,便看到这个少女身材娇小,容颜秀美,长相甜美,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尤为动人。 “紫凤郡主,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邓骁的二女,朝廷特封的郡主,紫凤郡主。 紫凤郡主翻身而下,跑到刘秀珠身旁,“父亲,长公主!” 邓骁满眼宠爱,“丫头,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干嘛,这匹雪狮子马才被你弟弟驯服不久,野性仍存,小心摔着了你。” 紫凤郡主朝邓骁乖巧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还有一口洁白如玉的糯米牙,“父亲,你放心,弟弟将它驯服之后,我都已经骑了好几次了,它可听我的话了。” 邓骁问道,“长公主方才问你呢,你这般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做什么?” “是不是你弟弟又闯祸了?” 紫凤郡主俏眉微抬,颇为自信地说道,“早上的时候天麒的确闹了一下,吵着要向长公主提亲,被我给说服了,自然安分下来了。” “他现在领着人巡边去了,有大齐哥哥陪着,父亲可以放心的。” 刘秀珠越发觉得这个小蜀王是个奇葩,“天麒要向我提亲?” “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 紫凤郡主说道,“他那个脑袋啊,自从有了长公主这件事之后,便老是犯糊涂了。” “长公主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他乱来的。” 邓骁好奇地问道,“丫头,你这一次是怎么说服麒儿的?” 紫凤郡主伸出拳头,“自然是揍了他一顿啊。” 刘秀珠看着紫凤郡主的粉白的小拳头,“郡主,你这拳头打在天麒兄弟身上,他那般皮糙肉厚的,恐怕连挠痒痒都嫌力气不够吧。” 紫凤郡主将拳头展开,露出长长的指甲,“当然不是用拳头了,而是用指尖。” “我先是揪着他的耳朵,然后又掐着他手臂上的一丝丝肉,他自然就服服帖帖了。” 邓骁感觉身上的皮肉有些紧,既为儿子心疼,也为女儿感到自豪。 幸好,自己的婆娘还算温和,不会用这一招。 紫凤郡主接着说道,“当然,父亲教我,不能对弟弟老是用武力。揍了他一顿之后,我便对他以德服人了。” 邓骁连忙问道,“他服了吗?是如何服的?” 紫凤郡主点点头,“服了!” “我和他说,长公主是天之骄女,是天上的皎洁的月亮,是九天的仙女,岂是凡夫俗子能匹配得上的。” “他就问我要如何才能配得上长公主,我就告诉他,现在北莽耶律雄基仗势欺人,一个月之后就要强行娶走长公主。所以啊,谁能砍了耶律雄基的人头,谁就配得上长公主!” 邓骁和刘秀珠相视一眼,眼中均有赞许之情。 知弟莫若姐啊! 这样一来,天麒估计能安分一段时间了。 刘秀珠拉着紫凤郡主的小手,“妹妹,还是你冰雪聪明,能想出这等计谋来。” “我啊,这些天可是被天麒兄弟弄得焦头烂额的。” 紫凤郡主露出可爱的笑容,“长公主放心,既然在蜀中,有父亲在,有我在,无论是谁,都翻不了天的。” 邓骁颇为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摸着胡须只是笑。 刘秀珠问道,“妹妹,你这般赶过来,是过来将邓叔接回去的吧。” “你赶紧的,邓叔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怎么能这般长途劳累呢。” “我知道你素来最是孝顺了的,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儿女在,父母也不能远游,这是同个道理。邓叔,你还是跟着紫凤郡主回去,免得大家都担忧。” 紫凤郡主微微一笑,“长公主,父亲想做的事情,我做女儿的岂能干涉。” 刘秀珠叹了口气,“你们父女啊,都是一个德行。” “那你说吧,你这么干巴巴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紫凤郡主收敛起了笑容,“长公主,父亲,刚接到几个消息,相当紧要,我拿不定主意,还是要请长公主和父亲定夺。” 见刘秀珠面有惊讶之色,邓骁说道,“秀珠,我们蜀中能防得住北莽,看得住平西王,除了二十万蜀兵,除了蜀中有天险可依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由,那便是紫凤这些年培养了一批优秀的探子。” “这些探子遍布各地,收集消息,打探情报,让我们能当机立断,屡屡化险为夷。” “丫头,你快说,到底是什么消息,让你这么着急?” 紫凤郡主正色道,“第一个消息是北莽那边传过来的,北莽大祭司病重,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耶律霸基和耶律雄基目前都在上京守着。” 邓骁说道,“这可是个好消息,那北莽大祭司可是个厉害的角色,连老监正都说他是北莽的精神支柱,尤其是他能与那什么人面蛇身的创物神通灵,手段非凡啊。” “这老家伙要是死了,我们大汉又多了一线生机。” 刘秀珠说道,“的确是个好消息。只不过耶律霸基和耶律雄基早已成长起来,哪怕大祭司死了,北莽对大汉的优势依旧很大啊。” “妹妹,那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紫凤郡主说道,“第二个消息是从临安城里获得的,那神霄派的林灵素又回宫了。” 刘秀珠眼眸中露出杀机,“好大的胆子,这个妖道,蛊惑我兄长,骗他可以长生不老,结果让我兄长驾崩。我还在到处找她,她竟然敢回来。” “皇上可有将她抓起来?” 紫凤郡主面露忿忿之色,“抓是抓起来了,可是皇上见了林灵素一面之后,便将她留在后宫,封她为圣女,还要与她双……唉,我都说不出口了!” 双修! 这等下流的字眼,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自然说不出口。 刘秀珠脸色一下阴沉了下去,绝美的脸上布满寒霜。 邓骁却是对这等事情并无惊讶,似乎习以为常了,“丫头,第三件事情是什么?” 紫凤郡主说道,“第三件事情是关于忠义候的。忠义候温睿临会见了倭国的使者,要从倭国购买两千条战船。” 倭国! 当即刘秀珠与邓骁脸上皆不好看。 以前大汉的附属小国,自从北莽入侵大汉以来,这个附属小国便开始兴风作浪,与北莽一唱一和。 邓骁沉声问道,“应该不仅仅是两千条战船的事情,是否还有什么条件?” 紫凤郡主说道,“父亲看得通透,其中是有条件的。” “那倭国想要租借我东部沿海七十二岛,其中包含钓鱼屿、夷洲等岛屿,期限是一百年!” 刘秀珠愤然说道,“痴心妄想!” “弹丸之地,竟然想打我七十二岛的主意。还租借一百年,好大的野心啊,皇上如何会答应?” 紫凤郡主说道,“朝廷好像大部分人都同意此事,连皇上都说,深海孤岛,留之无用,换来战舰,尚有实用。” 刘秀珠气得手指微微颤抖,那腰间的碧水剑发出嗡嗡之声,似乎要利剑出鞘,杀人泄恨。 邓骁眼眸微眯,摸着胡须说道,“温家历来在海上有商贸往来,必然与倭国交涉很深。” “我先前的担心果然来了。” “皇上太过于信任温睿临,连大汉岛屿都可以拱手相让,唉,祖宗基业,就这样毁于一旦啊。” 紫凤郡主美眸流转,“父亲,除了岛屿之外,我还有一担心。” 邓骁问道,“你担心什么?” 紫凤郡主说道,“我担心这两千战舰并不是用于天河以防御北莽的。” 刘秀珠与邓骁异口同声的问道,“那会用于哪里?” 第118章 祭旗,华夏远征军,杀! “我担心他们是在转移钱财,转移人。” 紫凤郡主俏眉微蹙,“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其中有些战船做得很大,极为奢华。” 战船,用来作战的,奢华有什么用? 极为奢华的,便不是用来打仗的,而是用来坐人的。 坐的谁? 不言而喻。 刘秀珠的脸色已经铁青,原本的红唇气得有些微微颤抖。 邓骁说道,“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是北莽与大汉和亲之日。那个时候,也许就是大决战之时。” “在如此激烈的情况之下,朝廷想的不是整兵秣马,想的不是凝聚人心,想的不是拼死一战,想的却是转移财物,想的是逃跑。” “这仗,还用得打吗?” 邓骁伸手摸了摸马背,“秀珠,我先前想对你说的话,我现在当着我女儿继续和你说下去。” 紫凤郡主见邓骁如此凝重,便知道他又要说那些大不敬的话了,心中隐约有些担心,“父亲,你……” 邓骁微微摆手,“就是掉了我的脑袋,这句话我也要说出来,再不说出来我都要憋死了。” “刘家皇室无一是男儿,唯有你刘秀珠身上还有傲骨,心中还有血性,民间还有名声。如果要救大汉,只能效仿前朝则天大帝,我们大汉再出一个女帝又如何?” 再出一个女帝又如何? 这是赤裸裸地要刘秀珠造反啊。 造谁的反? 造自己的侄子刘寰的反,自己当皇帝。 敢劝刘秀珠造反的人,恐怕放眼天下,也就老蜀王邓骁一人了。 邓骁见刘秀珠缓缓抬起头,眼神难以捉摸,可他依旧大声说道,“刘秀珠,长公主,只要你答应,以你在皇室中的地位,以你在军中的影响,以你在民间的声望,我蜀中二十万人马便是你的禁军。” “你当皇帝,还怕那幽王耶律雄基?” “你当皇帝,岂不是比刘寰小儿强一百倍,一万倍?” 铿锵之声,如同雷鸣震震。 杨影吓得脸都白了,就连紫凤郡主将手紧紧地放在胸口,一颗心不知道该如何放下。 刘秀珠直直地看着邓骁,“蜀王,邓骁,你可知道,你刚才所说的,是死罪!” “是诛九族的大罪!” 邓骁一拍胸膛,“我要是怕,我就不是邓骁。” “今日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也不遮遮掩掩了,不管是那死去的刘琪,还是现在坐在临安城金銮殿中的刘寰小儿,我一个都不服,我一个都瞧不上!” “如果不是因为武王,如果不是因为你刘秀珠,我可能就是另外一个平西王吴精喜了!” 邓骁有些激动,胡须有些颤抖,“上不正,下何以安?己不正,何以正人?” “天子无能不守国门,朝廷腐朽不救百姓。既然他们做不好,为何不换个人做?” “皇位是皇室的,刘家皇族,你刘秀珠也是皇族中的长公主啊!” “你为何就不能效仿前朝女帝,站出来力挽狂澜,站出来救国救己呢?” 刘秀珠嘴唇微微颤抖,“邓叔,我……” “我如何能做出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事情来呢?” 邓骁上前一步,站在刘秀珠的身前,目光如炬,“人生在世,有大义,也有小节。” “成大义者,不拘小节。” “为了亿万大汉子民不被北莽贼子屠戮,为了华夏千年传承不被毁于一旦,你刘秀珠挺身而出,带领将士,带领百姓同仇敌忾,杀退入侵之敌,这才是大义啊!” “如果你心中过意不去,你可以不杀刘寰,留他性命软禁在宫中,让他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继续与那林灵素去双修就是了。” 刘秀珠长长的眼睫毛不停地抖动,“邓叔,你实话告诉我,你这些话,是真心话吗?” “你这么想已经多久了?” 邓骁说道,“哪怕是砍了我的脑袋,我也要告诉你,我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我的真心话。这些话,我已经想了整整六年了!” “而且,不止我,朝中还有很多不甘心的人,许多心中不平的人,许多还有一腔热血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刘秀珠摇了摇头,“邓叔,你是我最敬重的人,我要求你,我请求你,以后再也不要说出这番话来了。” “今天,就当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什么也没有说过,好不好?” 看着刘秀珠哀求的神情,邓骁闭上眼睛,想仰天咆哮一声,发泄无尽的憋屈与愤慨,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终究,有些人,有些事,刻进了骨子里,便再也改变不了了。 这真是一个傻姑娘啊! 她身为尊贵的长公主,明明满腹才华,明明智勇双全,可是却逃脱不了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樊笼。 “秀珠,我知道你一时间做不出抉择来,我可以等,我蜀中二十万兵马可以等。只是希望你不要将我们等待的希望都给破灭了!因为北莽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现在朝廷的状况如同紫凤所打探的情况那般,那么,云滇你并不是非去不可了!” 是啊,如果忠义侯温睿临准备的两千艘战船是用来转移财富的,是用来逃跑的。 那么这些事情自然是皇帝刘寰应允的。 北莽与大汉决战前夕,皇帝做的是两手准备,一手送出刘秀珠和亲成功,一手想着的是逃亡,那么她刘秀珠在这个时候多要来平西王吴精喜的三十万大军,又有什么用呢? 刘秀珠紧咬嘴唇,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了。” “我的心好乱,需要一些空白,让我想清楚。” 邓骁知道紫凤带来的消息对刘秀珠冲击很大,而自己刚才的一番话更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需要刘秀珠做出人生最重大的抉择。 哪怕是强大如长公主,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女子啊! 这些日子以来,恐怕承受压力最大的就是她了。 她还要瞒着所有人,离开京城,悄无声息地来到蜀中,再去云滇。 谁,还能做得比她更好呢? 她需要一点时间,需要一点空间,去消化一些东西,去做出一些调整,一些改变。 邓骁见紫凤似乎还有话要说,便问道,“紫凤,让长公主冷静一下。你还有其他什么消息吗?” 紫凤郡主眼眸一直在刘秀珠身上停留,有期盼,有同情,这个决定只有刘秀珠自己能做出来,谁也代替不了她。 “父亲,还有一些消息,就是北莽的司州、并州、冀州等地的旱灾、蝗灾已经过去了,北莽朝廷杀了很多难民,镇压了许多造反,形势已经逐渐稳定了。” 邓骁说道,“北莽朝廷还是稳住了局面啊,那耶律霸基、耶律雄基都是杀伐果断之人,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平定动荡,我们希望看到的大规模内乱是没有希望了。” 紫凤郡主见邓骁有些黯然伤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想起一事,便说道,“父亲,还有一个消息,就是以前的北凉州,就是现在的北莽幽州发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流沙郡的郡守秦纲被人在郡守府衙门给刺杀了。” “据打听,杀死秦纲的刺客是汉人,还听说是武王远征军的人!” “只是现在流沙郡全郡戒严,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 邓骁抬眼北望,“这可真是难得的一点好消息啊!” “武王,大汉远征军,想不到六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武王,记得这支军队。可见大厦将倾,总有英雄出世啊!” “大汉,没有那么容易灭亡的!” 幽州,流沙郡,离阳城。 太阳当空照。 孔瑾终于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衫,连乱糟糟的头发也梳理了一下,胡须也修剪了一番。 毕竟,今天是个大日子,一个大喜的日子。 孔瑾走上城头,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心中又紧张,又兴奋。 “咳咳!”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鲁进、铁蛋还有数百人站在城头下,抬头看着孔瑾,面无表情。 孔瑾嘴角抽了抽,他最喜欢的开场白,并没有受到想象中的热烈欢迎。 “呃,诸位兄弟,六年前,我们原本是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能昂首挺胸的华夏百姓。可是北莽贼子来了,抢了我们的地,夺我们的钱财,杀了我们的人,强迫我们当下等人,我们过得暗无天日,痛不欲生的日子啊!” “幸好,天不亡我,在流沙河畔,离阳城中,出了个陆长生,他一人一刀,扛着大汉的旗帜,守护离阳城百姓整整六年。” “陆长生是谁?他可是武王的人,他接过武王的霸王刀,秉承武王的遗志,扛起武王的旗帜,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云九小说 “今天,我们建立一支全新的军队,不为昏庸无能的大汉皇族,不为那些贪得无厌的朝廷官员,只为我们自己,只为华夏百姓,我们的军队就叫华夏远征军!” 站在陆长生身边的武冲摸了摸大光头,咧嘴说道,“长生,你这军师还真有点意思啊!” 陆长生淡淡地说道,“他读了些书,就是话太多了。” 武冲说道,“怎么这两天没看出他还有这个水准呢?而且,好像他有些躲着我啊!” 陆长生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告诉秀才,说你是京城里十万禁军统领,.他应该有些畏惧你。” 武冲摇摇头说道,“嗯,不对,他不是畏惧我,我有时候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想要干掉我的样子。” 陆长生不做声了。 因为孔瑾说了一大通,城门下的人终于有反应了,有人带头呐喊,有人欢呼,有人在流泪。 孔瑾手一挥,“这种被压迫,被掠夺,被杀戮的日子,你们还想再过下去吗?” “不想!”声音汹涌澎湃。 “你们愿意加入华夏远征军,跟随陆长生一起去抢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解救我们大汉的百姓吗?” “愿意!”一浪高过一浪! “我们华夏远征军今日便要出征,你们敢不敢一起去杀敌!” “敢!”热血沸腾! 孔瑾眼中涌出的是狂热的神情,“将北莽流沙郡郡守秦纲拖上来。” 武冲咧嘴说道,“来活了,到我了。” 一边说着,武冲抓起秦纲的头发,便将他拖到城头边缘。 孔瑾大声说道,“请华夏远征军主帅陆长生,砍了秦纲的人头,祭旗!” 秦纲这时在人声鼎沸中醒过来了,但是他很后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如果晚一点醒来,或者一直不醒来,就没有这么痛苦了。 因为他看到陆长生举起泛红的霸王刀,朝他脑袋一刀砍下。 血,喷洒而出。 大汉旗帜上又多了一些暗红。 陆长生眼眸中又多了一丝猩红。 “霜降九天上,万物成银。犒赏阴阳兵,斩贼首祭旗!” “华夏远征军,今日出征,杀!” 第119章 灭国亡种之策 孙立均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上书房内只有翻阅奏章的声音。 宇化田站在一旁,狭长的眼眸扫过孙立均的身影。 不知为何眼眸中会有一丝厌恶的神情在里面。 耶律霸基将最后几本奏章批阅完,便放下笔,扭动了一下脖子。 岁月不饶人啊! 以前看奏折通宵达旦,依旧精神抖擞。 可是如今,才坐了一个时辰,便感觉身体有些疲乏了。 接过宇化田递过来的参汤,耶律霸基喝了一口,眼眸的余光才扫射到地面上。 “哎呦,孙爱卿,你何故还跪在地上呢?” “快快起来,孙爱卿乃朝廷重臣,宇化田,你怎么不提醒我呢。” 宇化田声音清冷,“陛下,您方才正在与孙大人问话,这军机处就送过来紧要的折子,你忙于处理军机大事,便让孙大人稍等一下了。” 孙立均连忙磕头说道,“陛下,这军机大事要紧,微臣在此候着,不要紧的。” 耶律霸基放下参汤,“何故还一直跪着呢?” “宇化田,我忙起来便忘记了,你可不能委屈了朝中大臣啊。” 宇化田淡淡地回了一句,“是。” 便搬来一把椅子,让孙立均坐下。 孙立均连忙弯身致谢,只坐下了半边屁股。 耶律霸基拿出三份奏折,“孙爱卿,如今你牵头掌管刑部,这些日子以来,处理诸多案子,大大小小杀了四五百人了吧。” 孙立均连忙说道,“回禀陛下,刑部自四方巡察使巡察四方之后,便陆续处置了案件一千七百二十件,杀五百九十八人,下狱九百二十三人。” 耶律霸基眼眸中露出赞许之色,“宇化田,你看看,这才是我北莽的好官啊,心中有数,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不像我昨日问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他们二人面红耳赤,磨磨蹭蹭,连个准确的数字都不能告诉我。” 宇化田说道,“陛下,孙大人相当能干,他当初在大汉为官时,在官场上颇有声誉,离任县令之时,可是收到过万民伞的。” 孙立均心中“咯噔”一下,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许久了。 现在宇化田这么提起来,还特意点了在大汉为官,不知是何用意。 “微臣蒙陛下厚爱,代管刑部,自当殚精竭虑,谨守北莽律法,不错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 耶律霸基点点头,“好,不错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这才是真心为朝廷出力的好官,这才是真正心系北莽国运的朝中大臣啊。” “其实按照你的能力,你的资历,我升你为刑部尚书,早已可行。” “只是现在离幽王迎娶大汉长公主刘秀珠已不足一月,我想等着幽王成亲大典之时,再提拔官员,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孙爱卿,所以这些日子要委屈你一下了。” 孙立均马上离开位置,就要跪下,“陛下言重了,陛下雄才大略,文韬武略,必将一统天下。” “微臣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在陛下英明神武的指引下,是在伟大造物神的照耀下完成的,都是些分内之事,谈不上委屈。” 耶律霸基眼眸中含笑,“孙爱卿,不要动不动就跪。” “我们北莽帝国的官员,要站着打天下,站着统领四方,骨头可不能软啊。” 孙立均心中一凛,“是!” 耶律霸基收起笑意,面露凝重之色,从桌上拿出三份奏折,“孙爱卿,这里有三份折子,可都是针对你的啊!” “你虽然曾经是汉人,汉官,可现如今,你是我北莽的重臣,有些事情,还得三思而后行啊。” 孙立均闻言背后一凉,接过宇化田递过来的折子,便翻阅起来。 越看,额头上的汗珠便滚落下来。 这三份折子,说的都是他假公济私,贪赃枉法,判案不公之事。 每一件事情,他都心中有数。 孙立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这三份折子,均说微臣处置不公,断案不明,假公济私。还请陛下明察,这些案子,都是四方巡察使查出来的问题,刑部追根究底,有理有据,经三司会审,方才定下的案子。” “这些案子,都是铁证如山。微臣虽然能力不足,但是这些案子微臣自认为问心无愧。” 耶律霸基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上的奏折,“这些案子的确都是铁案,否则,今日我也不会单独叫你过来问话,而是直接下令了。” “不过,虽然是铁证如山,虽然都是铁案,其中还是有些许差异的。” “就像并州知府方寸的案子,方寸纵容家眷、下人吞并田地,私吞赈灾银两,判了个斩立决,此事无可厚非。可是兖州知府郭厚同样的罪,你却只是判了个罚俸一年。这就怪不得有人要上本奏你了。” 孙立均低头不做声。 耶律霸基有些奇怪,为何孙立均不做辩解。 一旁的宇化田冷眼看向孙立均,轻声说道,“陛下,孙大人这是用心良苦啊。” 耶律霸基越发好奇,“如何用心良苦?” 宇化田说道,“那方寸的堂兄的岳父是已经被陛下凌迟处死的耶律达吉,而郭厚却是幽王府中的包衣奴才出身。” “孙大人这样做,既将耶律达吉的团伙斩尽杀绝,又照顾到了幽王的感受,一箭双雕,所以说是用心良苦啊。” 耶律霸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看来我还是错怪孙爱卿,快快请起。” “化田,看来我还真是老了,这么些事情我都记不得了。那郭厚我曾经在小弟府上见过的,倒是个机灵的人啊。” 宇化田眼眸含笑,“不是陛下老了,而是陛下的疆域越来越大,管的事情越来越多,千头万绪,如何能点点滴滴都记得。” “这些些许小事,自有孙大人这样的用心之人记得了。” 孙立均只是低头致谢,心中却拿不准宇化田的话中之话。 耶律霸基说道,“那另外的两份折子……” 宇化田微微抬起下巴,狭长的眼眸看向孙立均,“有一份折子是说孙大人包庇了皇族中人,因为一个案子涉及到了流川部的耶律博,孙大人只处理了耶律博府上的一个下人,并没有按照陛下所说的,无论查到谁,无论到哪一个层级,都要一查到底,都要惩处到位。” 北莽原本是部落制,后来耶律雄基所在的部落强大起来,便统帅了其他六部,方才有了今日的强盛。 只是这些部落的首领依旧在,部落的势力依旧在。 这些达官贵人,闹出些事情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因此耶律霸基也没有多说什么。 宇化田接着说道,“这第三份折子,倒的确是孙大人夹私了。那大理寺少卿魏谡的族人魏贤犯了事,本来要处置。孙大人将他保了下来。” “孙大人,我说的是也不是?” 孙立均感觉背后的汗已经将里面的衣服湿透,便只是磕头,“微臣知罪,还请陛下惩处。” 虽然头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可是孙立均凭借自觉察觉到,宇化田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身上。 那目光,有些阴冷,有些玩味,又似乎带有些嘲讽。 耶律霸基伸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孙爱卿断的这些案子,虽有瑕疵,依然瑕不掩瑜嘛。” “我曾经说过,在我北莽帝国为官,不能束手束脚,不能让能干事的人、会干事的人、敢干事的人畏手畏脚,要有容错的机会。” “孙爱卿,起来吧,这三份折子我都会打回去,并训斥一番。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继续做好分内之事便行了。” 孙立均站起身来,感觉腿有些发软。 耶律霸基说道,“今日叫你来,其实还有件事情,要问下你的建议。” “昨晚得到消息,并州、司州、兖州的难民潮已经平息,素来安稳的幽州却发生了变故。据四方巡察使魏志刚上奏,因为幽州受灾较轻,导致其他三个州府的难民涌入了幽州,四处为乱。幽州兵马都监李迦淇、流沙郡郡守秦纲率先士卒,面对数十万的难民潮,以身殉国。” “孙爱卿以前在幽州为官,知晓当地的情形。幽州是幽王的封地,虽然幽王现在统帅天下兵马,当下以国事为重,可是他的封地也是不能出任何问题的。” “幽州之事该如何处置,幽州兵马都监、流沙郡郡守该谁去接任,你可有合适人选推荐?” 孙立均心中一凛,幸好他提前接到了魏志刚的消息,否则今天这一关,还真是难过了。 “陛下,朝廷官职任免,还是得吏部按章程上奏,再请陛下定夺,方可任命啊。” 耶律霸基摆了摆手,“吏部推荐上来的人我都不满意,你曾在流沙郡当过郡守,知晓当地的风土人情,我需要一个能稳定局面的人。” “现在幽王成亲之日在即,我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孙爱卿,你有话就直说,有人就推荐,我自有定夺。” 孙立均稳住心神,“既然陛下要微臣说,那微臣便斗胆了。” “据臣所知,幽州兵马副都监张扬,武功谋略不输李迦淇,也是幽王一手栽培上来的人,可担当幽州兵马都监一职。” “至于流沙郡郡守嘛,微臣举亲不避嫌,举荐族人孙正才。” “孙正才年富力强,现为曹县县令,任上颇有政绩,又练就一身好武艺,杀伐果断,正好能应对流沙郡现在盗寇横行,难民作乱的的局面。” 耶律霸基看了一眼宇化田,宇化田说道,“张扬原本就是副手,对幽州虎狼兵熟知,接任无可厚非。” “至于孙正才嘛,我可听得曹县民间传说,这可是个‘孙剥皮’啊!” 孙立均心中一紧,不知该如何应对。 耶律霸基眼眸中露出杀机,“幽州乃幽王封地,流沙郡这次出现动乱,甚至还冒出了什么武王后人的华夏远征军,胆大包天,丧心病狂。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非常之人用非常之策。我且看看孙爱卿推荐的‘孙剥皮’能否剥了那些反贼的皮。” “准奏了!” 孙立均一颗心这才落下,“谢陛下隆恩!” 耶律霸基又问道,“孙爱卿,现在我北莽疆域广阔,汉人众多,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了,依旧有人不死心,依旧有人想造反,依旧还有人想打着武王的名号造反,你可有永绝后患之策啊。” 孙立均心一横,便开口说道,“微臣这些年来也一直在思考这些事情,逐渐理出了些眉目来。” “华夏千年传承,汉人血脉不断,便总有人跳出来闹事,要永绝后患,除非做好三件事情。” 耶律霸基问道,“哪三件事情?” 孙立均眼眸中出现狠色,“其一,绝汉人话,统一用北莽文。” “当年大汉强盛,北莽便学汉人话,穿汉人衣。现如今北莽强盛,当绝汉人话,统一用北莽文。言出法随,言绝则意断。断了汉人话,便断了汉人的念想。” “当所有人都说北莽话时,便会自觉地认为自己是北莽人了。” 耶律霸基眼眸中有精光闪过,“可行。” 孙立均受到鼓舞,继续说道,“其二,大迁徙,大融合。迁徙北莽族人到汉人之地居住,迁徙汉人群居之人到北莽之地。同化汉人,假以时日,便再无汉人与北莽之分,天下只有北莽人。” 耶律霸基微微颔首,“好。” 孙立均抬头,眼中有光,“其三,断汉人传承,绝汉人信仰。无论道、儒、法,皆要断绝,所有书籍皆要焚烧。所有汉人,从孩童时开始就必须学北莽书,传承北莽文化,所有汉人必须信奉伟大的造物神,家家户户必须供奉造物神。” “此三策,可断汉人传承,折汉人脊梁,绝华夏文明!” 第120章 远征军第一仗,首战告捷 “孙尚书,请留步!” 孙立均刚走出皇宫,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回头一看,是魏谡。 “魏大人,早已下朝,你为何还在此地?” 魏谡满脸是笑,“自然是专程在等孙尚书的。” 孙立均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方才略微放下心来,“魏大人,往后有事不要在皇宫周遭见面了。” “我们是以前的汉臣,现在都在北莽身居高位,可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啊!” 魏谡笑道,“孙尚书,怎么你的官越当越大,这胆子却越来越小啊。” “现如今,皇上英明神武,禁止北莽皇亲贵族对我们汉人官员有任何诋毁之语,汉官与北莽官员一视同仁,我们只是在皇城外偶遇,又有何惧之有呢?” 孙立均埋头往前面走去,“话虽这么说,可是要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啊。” “魏大人,我的马车在前面,我们上车说话。” 魏谡跟着孙立均上了马车,便忍不住问道,“孙尚书,我听得人说皇上单独召见你,可是有紧要之事?” 孙立均看了一眼魏谡,“魏大人,你的眼线可布得宽啊。” “我都才入宫,还是皇上临时召见的,你竟然就得到了消息。” 魏谡颇为得意的说道,“我的尚书大人啊,都说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我们在北莽当差,也得寻一些亲人、同乡,方能立足啊。” “我和你说啊,我有一个远房的亲戚,就在这宫里当……” 孙立均连连摆手,“魏大人,这些事情你就别和我说了。” “你自己一个人知晓就行。” “对了,你素来喜好收集信息,有一人,我以往与他接触不多,今日发觉他有些古怪,不知道魏大人可对他了解?” 魏谡问道,“是谁?” “我对朝廷官员,哪怕是后宫的宫女都了如指掌,只要尚书大人说出名号来,我必定能查出他的根脚来。” 孙立均想起宇化田那清冷的神情,不由得肥胖的脸上抖动了一下,“皇上身边之人,宇化田。” 魏谡惊讶地说道,“我还以为是谁,这宇化田在皇上身边都有许多年了,没有六年也有五年了吧。” “大家都知道宇化田是皇上最为信任之人,随时随地的都要带在身边。怎么了,孙尚书今日偏偏对他感兴趣了?” 说着,魏谡露出猥琐的笑容,“我知道了,那宇化田长得俊美无比,就连幽王都曾经说过,要是宇化田穿上女装,恐怕三千后宫粉黛无颜色啊。” “嘿嘿,尚书大人现在是官职提升了,这口味也提升了啊。” 孙立均眼眸有深色,“要是往日,我倒还会有这点兴致。” “可是今日,我发现这宇化田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嗯,怎么说呢,似乎有些敌意啊!” 魏谡皱起眉头,“对你有敌意,不应该啊!” “孙大人你为官素来谦虚谨慎,与人为善,怎么会得罪宇化田这样的人呢?” 孙立均细细回想今日在上书房的点点滴滴,自己应该没有说错什么话,举止之间,也是并无不妥之处。 而宇化田的言语之中,总是话中有话。 “我也想不明白,皇上本来召见我,可是立马有紧急军务处置,便将我晾在了一边。宇化田当时就站在一旁,按理说他可以提醒一下,或者示意一下。可是他只是站着,一动不动,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 “宇化田虽然素来性子冷淡,眼中只有皇上和幽王,对谁都不待见,可是他也从来不得罪谁。在皇上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早就补上去了。” “这是其一,另外在皇上与我说事的时候,宇化田总是蜻蜓点水般地提到我的汉官身份,将我以前的事情点出来。我就不明白了,这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他个人的意思。” 魏谡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如果是皇帝的意思,那就是点醒我们,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好生为朝廷卖命,毕竟我们的性命和前程都把握在皇上手中,这是帝王心术,倒也说得过去。” “如果是宇化田的意思,那我还真猜测不出来了。” “对了,今日皇上召见你,可有大事商议?” 孙立均想了想宇化田,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纠结此事,日后再去寻个机会探探宇化田的口风了。 “正要和你商议。” 于是孙立均将耶律霸基提及的幽州流沙郡之事与魏谡说了,“魏大人,现在令弟魏志刚正在幽州担任四方巡察使,我又将族弟孙正才给送过去,可以说这一次不仅仅是你我二人将身家性命赌在了幽州,孙家和魏家的未来也堵在了幽州啊!” “幽州之事,或许是我们两家振兴的起点,也有可能是我们两家败落的开始啊。” 魏谡对孙立均的话相当认可,“是啊,幽王马上就要迎娶大汉长公主刘秀珠,举国同庆。” “北莽与大汉的决战也就是一触即发,此时幽王的封地幽州更不能出现任何漏洞。” “魏志刚我是放心的,只是可惜了秦纲,他竟然被一个反贼给刺杀了。另外还有姬无命,他这样的身手,还能有人在他的剑下逃脱,还能反伤了他,可见那刺客的武艺之高。” “所以幽州,光凭魏志刚和孙正才二人,怕是压不住了。” 孙立均说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魏谡眼眸中精光一闪,“这一次,我倒还真是有一好主意奉上。” 孙立均知道魏谡办事素来老练,不会信口开河,“哦,请赐教!” 魏谡连忙说道,“赐教不敢!” “就是近日,上京中来了两拨人,其中一拨还主动找上了我,希望我能为他们在朝廷上说说话。” “这一拨人,既不是北莽人,也不汉人,身份特殊,又擅长于杀人。这一次,我们倒可以借刀杀人。” 孙立均问道,“是什么?” 魏谡靠近孙立均耳旁,轻声说道,“倭国人!” …… 幽州,流沙郡,沙县。 孔瑾很是高兴,连那长衫上稍微沾了一点尘土都要仔细拍一拍,吹一吹。 “乡亲们,我孔瑾又回来了!” 声音很洪亮,虽然有点破音,却隐藏不住的兴奋。 一路走过去,孔瑾一路打招呼,“刘婶娘,不要怕,我们是华夏远征军,是汉人,汉人不打汉人,我们只杀贪官污吏,只杀土豪劣绅!” “张老哥,你身子挺好啊,你的鸡我们不能要,羊也不要。华夏远征军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郭刚啊,你又生了个儿子啊,呦,长得怎么这么像我啊,来,这块银子拿着,就当我的贺礼了。” 铁蛋有些看不下去了,“军师,我们是来攻城掠地的,我看你这样子,怎么像是在到处炫耀啊?” 孔瑾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一朵盛开的菊花,“铁蛋啊,我和你说啊,这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铁蛋摇了摇头,“不明白,说人话!” 孔瑾白了铁蛋一眼,“我教你读书识字,你不肯认真学,只是到练拳练刀,打熬力气。” “我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啊,这人啊,出息了,就要到家乡去走一走,看一看,让大家都知道,让大家都羡慕羡慕。”https:/ 铁蛋说道,“那就是显摆!” “我们华夏远征军,三百精锐,打下区区一个沙县,比离阳城还要小,也值得显摆吗?” “陆长生一个人攻入流沙郡,杀了幽州兵马都监李迦淇,活捉了流沙郡守秦纲,杀了数百幽州兵马,这才值得显摆。” 孔瑾瞪了铁蛋一眼,“你还是个孩子,知道什么。” “陆长生那是一个人,现在我们可是一支军队啊,三百人出征,首战必须告捷,而且是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沙县。”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这是一个信号,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万事开头难,我们把头开好了,以后就越来越顺了。” 铁蛋对孔瑾这般吹嘘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只是说不过孔瑾,便不做声了。 孔瑾又恢复了先前的神清气爽,笑容可掬,“狗娃子,回去告诉你爹,华夏远征军来了,在县府衙门开仓放粮,叫你爹拿个袋子去领粮食。” “老爬灰的,你还活着啊。活着就好,回去拿个麻袋,去县府衙门排队,我们在开仓放粮。对,只要是汉人,人人有份。” “虎妞,不要跑,我们远征军不抢姑娘,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 陆长生和武冲骑着马,缓缓地在街道走着。 武冲忍不住了,“长生,我们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你就这么信那秀才的?我怎么感觉很傻的样子。” 陆长生看着孔瑾在前面手舞足蹈的样子,“你有更好的主意?” 武冲摸了摸大光头,“虽然没有想出更好的主意,可是区区一个偏僻的小县城,让我们这般兴师动众,实在过了。” “而且攻下了县府衙门,还不许抢粮食,抢钱财,连县府粮仓里的粮食都要分给老百姓,那我们不是白白走了一遭吗?” 陆长生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秀才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我看到这沙县里的百姓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我心里也舒坦了。”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也舒坦一下。” 武冲问道,“去哪里?” 随即,武冲眼中露出喜色,压低声音说道,“长生,你长大了,是带我去青楼中喝酒听曲吗?” “那里的姑娘怎么样?水润不?” 陆长生看了武冲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等我回去,我会告诉柳大嫂的。” 武冲急了,“长生,我和你什么关系,认识多少年了。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至于这些芝麻大点的屁事也要告诉柳青吗?” 陆长生不做声。 走了一会,一群小孩跑了过来。 虽然穿着的衣服破破烂烂,可是这些孩子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因为他们手中都拿着糖果,在蹦蹦跳跳,口中还唱着歌谣。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汉人难存活。武王后人陆长生,一人一刀如天神。吃他娘,着她娘,远征军来了都有粮。见了远征军开城门,远征军来了不纳粮……” 武冲瞪大眼睛,仿佛惊掉了下巴,“这……这歌谣谁教他们的?” 第121 我也要 陆长生看着小孩子们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念着他们反复唱着的歌谣,“……见了远征军开城门,远征军来了不纳粮……” “这样的歌谣,除了孔秀才,谁能想出来呢?” 武冲啧啧称奇,“这孔瑾,他自称孔八斗,吹嘘天下才气他独占八斗,我都忍不住想去敲破他的脑袋。” “现在想想,还真他娘的有才啊。” “长生,你这是捡到宝了啊。” 陆长生说道,“就在前面了。” 武冲顺着陆长生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河边柳树下的一间小酒馆。 “喝酒?”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喝酒?” 陆长生说道,“沙县已经打下来了,县府的粮仓也放粮了,其他事情孔秀才都安排好了。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要返回离阳城。” “趁着还有点时间,我们不来喝点酒,吃点东西,还能做什么呢?” 武冲惊讶地看着陆长生,“打下了沙县,难道你不守城的吗?” 陆长生摇了摇头,“这沙县并非富饶之地,只是一个偏僻贫穷的小县城而已。加之四周没有天险可以屏障,根本无法守住。所以那县令王耀初一听到我们过来,便领着家眷、官差跑了。” “不过,哪怕我们离去,王耀初他们也暂时不敢会沙县。” 武冲问道,“为何?” 陆长生说道,“我已派鲁进带了两百人,去流沙郡周边游走,做出了佯攻之势。” “我们杀了秦纲、李迦淇,那幽州兵马目前只是守在流沙郡,还没有发兵的迹象。到时候我们在沙县留百十个人,敌人来他们就跑,不来,就当做我们的前哨了。” 一个年轻人站在酒馆门口,一条毛巾挂在肩膀上,直直地看着陆长生。 正是小酒馆的店小二。 “你们……要吃什么?” 依旧是简单直接的对白。 陆长生看向店内,“今天怎么没有其他人来喝酒啊?” 店小二说道,“打仗了,开仓放粮,大家都去领粮食了。” 陆长生问道,“你怎么不去?” 店小二说道,“我爷爷去了,我留着看店。” 陆长生指着柳树下的那张桌子,“今日凉快,我们坐外面吧。” “两坛酒……” 店小二打断了陆长生的话,“我准备了葫芦鸡和羊肉泡馍,要不要?” 陆长生眼中多了些光泽,“你什么时候做好的?” 店小二说道,“我听说有人扛着大刀来攻城,我就估计是你。” “后来听到人说孔秀才也来了,便越发肯定了。” 陆长生点点头,“好,那要一只葫芦鸡,两碗羊肉泡馍,茴香豆要两碟。” 武冲这时插话,“多来几碗,我食量大,不够吃。” 店小二说道,“还有卤肉,我切两斤过来。” 武冲从腰间摸银子,店小二说道,“已经给钱了的。” 说罢,店小二转身就进去弄菜。 武冲问道,“长生,你什么时候付钱了的?” 陆长生已经走到柳树下,坐了下来,“上次来沙县探路,便来这里吃过一回,口味很好,便留了些银子。” “对了,孔秀才就是在这里喝酒认识的。” “当时,他快被人打死了,我出手救了他,他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的贴着我,不肯走了。” 武冲走了过去,“这么一家偏远小县城的小酒馆,如何会做长安的葫芦鸡和羊肉泡馍?” 陆长生看向门口迎风飘荡的小旗,“他们去过长安。” “长安,我已经六年没有回长安了!” 武冲也长叹一声,“长安啊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够回去。” “长生,我们这么小打小闹不行啊。现在北莽的注意力都在幽王成亲之事上,那长公主刘秀珠马上就要嫁入北莽了。到时候北莽搞垮了大汉朝廷,便能腾出手来收拾我们。” “我们只有区区几百人,大多是武艺不高、战力不强的人,或者是走投无路之人。哪怕你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的北莽的几万,几十万大军啊。” 陆长生看着柳条随风摇曳,“我也知道这样不行,可是除了这样做,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武冲说道,“我们必须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拉拢最多的人,壮大华夏远征军。” “我们不能将目光停留在流沙郡,也不仅仅放在幽州,我们需要盟友,需要能牵制北莽大军的力量。” “我这些天里盘算了一下,除了大汉朝廷掌控的军队之外,还有几支力量我们可以联络一下。” 陆长生见店小二还没有将酒水、肉食端出来,便问道,“还有哪些力量?” 武冲兴致勃勃地说道,“现在北莽控制的疆域内,还活跃着几支大汉的义军,分布各地,这些义军离我们最近,情形也大致相同。有些被北莽军队打得躲进深山老林了,有些在四处游走,像青州的晁江,河北的田豹,淮北的王段,依旧打着大汉的旗帜,在与北莽官府殊死抗争。” “另外,北莽官府中,有些官员是骨头软,主动跪地投降的。但也有些官员,依旧心系大汉,只是迫于形势,暂时委曲求全,以待天时。这些心系大汉的官员,有些还掌握了一定的兵权,这些人,也是我们可以拉拢的。” “另外在大汉目前的势力当中,也有一些可以拉拢的人,如蜀中邓骁,他当年也是武王麾下的猛将,镇守蜀中多年,手下兵马超二十万。这才是抵抗北莽的中坚力量。” 陆长生说道,“在北莽的这些人,这些势力,哪怕现在能联络上,未必能赶在和亲之前翻了天。” “那蜀王二十万兵马,他又如何看得上我们这区区不足一千的队伍呢?” 武冲挠了挠头,“说的也是。” “对了,还有一支……”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二,温两壶酒,一碟茴香豆。” “记得,酒温好了不要兑水,茴香豆可不要少了量。” “这次啊,给现钱。” 武冲见陆长生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便吼了一嗓子,“秀才,在这里。” 孔瑾一瞧,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长生,统领,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 “我馋的不行了,来这边喝几口,想不到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啊。” 武冲说道,“秀才,这里可是你的老巢,现在是打仗,你好大的胆子啊,竟然不干正事,偷跑出来喝酒,要是被流沙郡官兵一锅端了,有你哭的时候。” 孔瑾咧嘴笑道,“统领放心,鲁进刚才过来了一趟,说流沙郡离的幽州兵马紧闭门户,一个兵马也没有放出来。而且鲁进为了保险起见,还留了不少哨兵在四周巡视,一有情况,我们立马就能知道。” “另外啊,刚才放粮已经放完了,皆大欢喜,还余了三百担粗粮,三头猪,几十只鸡,我让人都运回离阳城了。” 武冲说道,“秀才,我已经和你说了,我早已不是禁军统领,你比我老一些,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吧。” 孔瑾看了武冲一眼,便说道,“我只是看着老,明明你比我大三岁的。” 见武冲眼睛一瞪,贼吓人,孔瑾连忙说道,“好兄弟,好兄弟,喝酒,喝酒。” 店小二将酒水,肉食端了上来,孔瑾连忙给二人斟上酒。 也不要劝,孔瑾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连掉落在桌上的酒水都低头吸进嘴里。 “美啊,最美还是家乡的酒啊!” 陆长生吃了一口葫芦鸡,又吃了一口羊肉泡馍,对店小二说道,“味道挺好。” “有长安那味儿。” 店小二这才如释重负,将毛巾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我也是很多年没有做过这些菜了。” “不,自从那次和爷爷从长安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了。” 陆长生朝店小二笑了笑。 武冲见店小二站在旁边不走,便问道,“还有事?”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问道,“我知道你们是华夏远征军的人,孔秀才这样的人都能加入,我能不能加入?” 孔瑾一下子急了,差点将茴香豆打翻,“什么叫我这样的人都能加入?” “会不会说话,我可是华夏远征军的军师,是二号人物。” “你你你……” 陆长生难得见孔瑾这般说话都打结巴,可见他是真的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孔瑾白了店小二一眼,“他叫百战堂,他爹被北莽官府拉去当壮丁给害死了,他娘哭死了,百老头靠着酿酒的手艺,爷孙两就这样相依为命过活着。” “战堂,我和你说啊,百老头都快八十了吧,还等着你给他送终的。” “我要是让你加入了华夏远征军,百老头恐怕连我孔家的祖坟都给刨了。” 华夏远征军虽然在极力扩张,招兵买马,可是有些人是不能加入的。 那些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脱不开身的人,是不被允许的。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让这孩子从军吧。” 陆长生和孔瑾、武冲回头一瞧,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的枯瘦老头站在了酒馆门口,地上放着半袋米。 百战堂跑到老头身边,哽咽着说道,“爷爷!” 百老头摸着百战堂的手,“战堂,我把你养成年了,也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了。” “你现在长大了,是该出去闯一闯了,我把你拴在这个小酒馆,糟蹋你了。” 孔瑾有些于心不忍,“百老头,你将战堂送到我们军中,那你怎么办?” “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可别说你百年之后没个给你举幡子的人啊。” 百老头瞪了孔瑾一眼,“老话说得好,凡事要趁早,吃屎要趁热。华夏远征军才刚起步,我孙子这么聪明的人,去了之后怎么也能当个将军吧!” 孔瑾哑然,好家伙,还是冲着将军去的啊。 要是其他人,孔瑾可能要将他骂的体无完肤了,可是面对的是辈分、年纪都比他大的百老头,他还是强忍下了。 陆长生倒觉得有趣,“老人家,那你怎么办?” 百老头对着陆长生问道,“是不是汉人就能加入华夏远征军?” 陆长生点点头,“是!” 百老头拉着百战堂的手说道,“孔秀才这样喝酒老是欠钱,喝醉了就地打滚的玩意都能加入,老头子我身子骨还硬朗,我也要加入!” 第122章 孔秀才的顾忌,陆长生的身份之谜 “长生,你为何会答应百老头爷孙俩加入我们华夏远征军呢?” “他们当厨子的,哪里会舞刀弄棍,那百老头七老八十岁了,能做什么用?” 在返回离阳城的路上,孔瑾有些埋怨。 陆长生说道,“七老八十岁了,也是有一门好手艺傍身的。尤其是那酿酒的技术,实属难得。” 武冲在一旁说道,“确实不错,虽然比不上宫廷玉液酒,可是在这偏僻之地,能有这等好酒,也算是惊喜了。” 孔瑾说道,“那为何不将他们接到离阳城来,而是让他们继续待在沙县呢?” 陆长生说道,“其实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最好是让百战堂给他爷爷送了终之后再加入我们华夏远征军。可是百战堂心切,他爷爷又舍不得小酒馆。便只能取舍了,答应他们加入进来,先守着小酒馆,当做我们在华夏远征军驻守沙县的成员。” 走到平顶坡前,陆长生看着那柄插在山顶的杀猪刀,刀身上的锈迹越发多了。 那刻在刀身上的几个字都有些模糊。 “我守了六年离阳城,后来为大汉开疆拓土二十丈,再后来拓展到这平顶山。秀才,那么现在呢,沙县算不算我们的,牛头山、二龙山算不算我们的疆土?” 孔瑾说道,“那自然算了!” “凡远征军所占之地,皆为华夏疆土。” “现在我们与以往不同了,以前是死守,现在灵活作战。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撤。现在幽州、流沙郡的官兵才是守城方,我们是进攻方。” “我想,得寻个时候闹一场大的才行。” 陆长生看向离阳城头的旗帜,“闹一场大的?” “要多大?” 孔瑾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我们在流沙郡小打小闹,流沙郡官府素来擅长封锁,估计外面的人未必知道。” “不将我们华夏远征军的名号打出去,不将我们气势打出去,我们扩张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而且如武统领所说,一旦耶律雄基和亲之事落地,大汉便倾覆在即。到时候耶律雄基能腾出手来对付我们,我们便难以为继了。我们能杀几百人,能杀几千人,可是要面对耶律雄基的百万大军,根本不够看的。” 武冲和陆长生一同停下来,看着孔瑾。 孔瑾说道,“现在虽然每天都陆陆续续有人加入到我们远征军来,可是一来人数还是过于稀少,二来说句心里话,来的人都普普通通,别说没有像武统领这样的艺高人胆大之人,哪怕连鲁进这样的人都极少。这对我们的发展很不利。” “我的想法是,我们去幽州闹一场!” 武冲瞪大眼睛,“幽州?” “我们连流沙郡都杀不出去,如何能去幽州闹?” 孔瑾跳下马来,折断路旁一根树枝,在泥沙地上笔画起来。 “长生,你看啊。这里是我们离阳城,这里是流沙郡,而这里,是幽州。” “原本大汉是十三州,已有七个州府在北莽手中,大汉朝廷只剩下区区六个州府,依仗着天河之险苦苦支撑。那云滇州虽然还算是大汉的,可是武统领必然知晓,那平西王吴精喜早有异心,只要朝廷钱财,却不听调令。可以说现在大汉朝廷只掌控了区区六个州府。” “我们要闹大的,便是要去幽州闹,这才能让在北莽的仁人志士知晓,还有一支华夏远征军在逆流而上,在拼死抵抗北莽。更要让天下百姓都知道,在幽州之地,还有武王后人,高举义旗,在绝境中想要收服失地。” “名号打出去了,投奔的人便多了。路,便走宽了!” 陆长生眼眸盯着地上,眉头微皱,“秀才,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我也想将远征军的名声打出去,拉拢更多的人、更多的人才来加入,哪怕是多些盟军也是好事。” “可是我们现在能打的只有几百人,而且还有守城,防备在流沙郡的幽州兵马来袭。我们能分出去多少人去幽州闹事?” 孔瑾说道,“去幽州,不在于人多,而在于精。不在于久,而在于快。” “我们只要十数人去幽州便行,闹一场大的,便快去快回。” “我是这么打算的……” 孔瑾蹲下身子,陆长生和武冲也跟着蹲下身子,听孔瑾的主意。 初时,陆长生和武冲都眉头紧皱,慢慢的,神色便缓和了一些。 武冲摸了摸大光头,“长生,我看秀才的这个主意可以啊。” 陆长生说道,“嗯,在这里再改一下,将那四方巡察使魏志刚闹腾一下,会更好一点。” 武冲眼睛一亮,“对,那里有个金光寺的贼秃驴,打了我一掌,至今还隐隐作痛。” “还有那个该死的剑客,刺了我一剑,这仇非报不可。” 陆长生说道,“武大哥,你一个人能干赢他们两个?” 武冲说道,“那剑客被我打成重伤,应该没有这么快痊愈。那贼秃驴一对一,我有胜算。所以哪怕他们两个一起上,我也能五五开。” 陆长生点点头,“那行,你去流沙郡杀了他们。” 武冲一愣,“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虽然不怕他们两个,可是还有不少幽州重甲骑兵啊,还有那头猛虎,我一个人去不是送死啊。” 陆长生说道,“那你还说五五开。” 孔瑾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现在我们最紧要的两件事情,一是迅速壮大队伍,一是让世人知晓武王还有后人在世上。” 武冲看着孔瑾,“秀才,我以前的确当过十万禁军统领,我虽然姓武,可我只是武王的兄弟,不是武王的后人啊。” “你要是想打出我的名号,顶多张罗来一些我以前的兄弟,大都是一些不服管教的江湖游侠,还有许多是酒肉之徒,况且我如今早已不在朝廷,你这样做,达不到我们想要的效果的。” 孔瑾尴尬地笑道,“武统领,武王后人说的不是你,是长生啊!” 武冲看向陆长生,“长生的确是武王一手带大的,可他是个……” 孔瑾立即大声打断武冲的话,“武统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一杆旗帜,一个标杆,一个精神领袖。” “武王将霸王刀传给了长生,将大汉旗帜传给了长生,说长生是武王的后人,是武王的传人有错吗?” 武冲见孔瑾有些面目狰狞,似乎谁反驳他,他就要和谁拼命一般。 孔瑾好不容易找到的能辅佐之人,投注了全部的心血,岂能轻易放弃呢。 武冲不怕孔瑾和他拼命,他一根手指就能打翻孔瑾。 可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孔瑾。 或者说,眼前的孔瑾耗费心神守护着的东西,如同一个小心翼翼尚未长成的少女完美初心一般,让人不忍心捅破。 陆长生说道,“秀才,我和你说过,我不是武王的儿子,你不信。” “武统领看着我长大的,当初我进宫的时候,武统领也是一清二楚的。你何必还要执着呢?你何必还要自欺欺人呢?” 武冲也说道,“秀才,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长生真的不是武王的儿子,这件事情不仅武王知道,我知道,长公主刘秀珠也知道。” 孔瑾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们知道又怎么样?” “你们亲眼看到了又如何?” “你们看到的难道就一定是真的吗?难道不能是武王使出的瞒天过海之计?” 武冲坚决地说道,“不会的,武王不是那种人。” “武王这样优秀的男人,他这一生,只喜欢一个女人。不像我,只喜欢女人。” 孔瑾咬牙切齿地说道,“武冲,有时候我真的不喜欢你。” “你实在太让人讨厌了。” 武冲毫不掩饰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因为你觉得我会抢了陆长生的风头,因为我知道太多陆长生的事情。知道越多,便会让长生少了很多神秘,会让他从你精心堆砌的神坛上走下来。” “因为我的出现,带来了大汉太多消息,有些消息,与你精心设计的陆长生的形象,与你要打造的从天而降的英雄,会发生剧烈的冲突。” “但是,我喜欢真实,喜欢凭实力去战斗,而不是欺骗。这是你最对我有敌意的地方。” “我甚至都觉得,你如果有把握能杀了我,你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下手的。” 陆长生看着孔瑾,如果武冲的话是真的,那么无论如何,他也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孔瑾坐在地上,伸手指向离阳城头的旗帜,“一个人的念想,一个人活下去的勇气,有时候就是那一杆旗帜啊。” “大汉天下十三州,七州百姓沦为北莽下等人,被践踏,被奴役。很多人死了,很多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很多人行尸走肉,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就是那行尸走肉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人。” “就因为我心中的念想没有灭绝,就因为我不想死在北莽的地域上,我只想埋葬在大汉的疆土上,所以我没有去死。” “直到我遇到了陆长生,见到了一个奇迹,一个汉人,一把刀,一杆大汉旗帜,能在北莽的疆域中支撑六年。” 孔瑾有些激动,下巴的胡须不停地颤抖起来,他伸手抓住武冲的衣袖,“武统领,你觉得,这是不是一个奇迹,这是不是黎明前的一束亮光?” 武冲没有反驳,“是一个奇迹!” “就连老监正都说是一个奇迹,长生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凭借一股无人比拟的精神,扭转了大汉国运。” “这才有了我不远万里,跨过无边荒漠,西行取经。” 孔瑾眼眶中有热泪溢出,“既然是一个奇迹,是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我们要不要保护他,追随他,让他光芒万丈,让举世瞩目,变成一个神迹?” 武冲不由自主地说道,“要!” 孔瑾越发激动,“长生本来就是汉人,本来就是武王身边人。” “我宣扬他是武王后人,是天神降临,行不行?” 武冲点点头,“行!” 孔瑾站起身来,“我们为了拯救华夏文明,拯救天下苍生,哪怕让世人误解长生是武王的子嗣,这有何不可?” 武冲抬头看向陆长生,“可是,真相只有一个!” “迟早有人会知道的。” 孔瑾眼眶泛红,“真相,比起天下苍生,比起华夏千年传承,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金匾之盟’还是‘烛影斧声’,谁能知晓真相?” “狸猫换太子,叔夺侄位,谁敢乱议一声?” “玄武门之变,杀兄弑父,谁又敢在史书上记下一笔?” 第123章 离阳城的喜事,冲喜 “大妹子,你这衣裳怪好看的咧!” “是啊,你瞧瞧这料子,摸起来就舒服。” “以前啊,我们也能买到这样的料子,这些年啊,就只能捡那些臭男人破烂衣服缝缝补补了。” “是啊,那叫什么发春三娘的女人,身上的衣裳还挺别致的,还有那叫什么玉莹的女人,裙子也好看。可惜被长生的刀子搅和得不成型了,怪可惜的。” 在何秀娟的小院中,几个女人围着柳青,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柳青一来到离阳城,便和这些女人打成一片。 王大婶看着柳青头上说道,“这簪子也好看,不愧是从京城里出来的女子,就是不一样。” 柳青被她们看得有些不好意了,“都是些简单的东西,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身上这些东西,要是放在京城中啊,都没有人要的。” 何秀娟说道,“要是没人要啊,你可告诉我扔哪里,我立马去捡。” 大家都笑起来。 潘婶子说道,“柳大妹子,这些年啊,我们几个女人家的守着这里,不能出去,也不敢出去,别说一身好衣裳了,就是一件完整的衣裳都没有。” “唉,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年要不是因为长生拼了命的保护离阳城,我们恐怕和其他县城的女子一样,不是被杀了,就是被掳走当做妓女了。” 张寡妇点点头,“是啊,你没看到那二龙山上的女人,一个个衣不遮体,都跟逃命似的。” “其中有几个小姑娘家的,身子没有长成,便被糟蹋了。” “那些该死的东西,要糟蹋也来糟蹋我们老娘们啊,糟蹋这些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呢,毁了人家一辈子啊。” 潘婶子说道,“你这老屄,要是放在外面,指不定谁糟蹋谁呢?” 张寡妇伸手指潘婶子腰间指了一下,“我说你啊,八成了疯魔了吧。” “这些天离阳城来了些男人,你怕是想男人了,又痒起来了吧。” 潘婶子也不羞涩,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们这些人啊,都是正经人家,可是这么多年了,没个男人也难熬啊。” “守了六年了,终于见到其他男人了,说句心里话,怎么就不能想呢?” “你不是昨日还和我说,要不是孔秀才太邋遢了,又不喜欢洗澡,像个糟老头子,说不定也能讲究一下的。” 停了一下,潘婶子说道,“对了,柳大妹子,我可提醒你啊,张寡妇可是瞧上武冲了,还去打听武冲有没有娶媳妇的。后来长生说了,大光头的媳妇就是你,所以啊,张寡妇也就绝了这个念头。” 柳青抿嘴说道,“其实,我和他还没有成亲的。” 张寡妇眼睛一亮,“没有成亲?” “那你们是?” 柳青说道,“老爷救了我,我便一直留在他身边。” 王大婶拍了一下张寡妇,“你个不要脸的,不管人家成没成亲,你也不许打那大光头的主意。” “柳大妹子这样好的女子,别说跟着大光头吃了多少苦。就说她一到离阳城就将自己包袱里的东西分给了我们。这份情,我们得领。” 张寡妇说道,“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只是看着那大光头生得高大威猛,很有力气的样子,才多看了一眼。既然是柳大妹子的男人,我自然不会打主意了。” “现在啊,进进出出离阳城的男人多了起来,不说别的,那九头龙鲁进,我看着就不错。浓眉大眼的,那身刺绣也好看,摸起来应当很舒服。” 众女人看着张寡妇发春的样子,纷纷耻笑不已,又拉着柳青的手,问起外面的事情。 外面的事情,每一件事,对于关在离阳城里六年的女人们来说,都是充满新鲜,充满刺激的。 柳青原本就是爽快的性子,说话也不遮遮掩掩,自然得到她们的喜欢。 说着说着,何秀娟问道,“柳大妹子,想不到武冲以前这么厉害啊,还是十万禁军统领。”https:/ “你以后就享福了。” 柳青眼中有些茫然之色,“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享福,既然遇上了,便一直跟着,至于后面怎么样,谁又能知道呢?” 王大婶看柳青的神情,便说道,“柳大妹子,我和你说啊,虽然在这乱世当中,许多事情都做不得数的。可是这男人啊,总得有些牵制才行,总得有个名分才行。否则万一哪天真的遭了灾,去地府连个挂单的都没有。” “虽然你们总是嘲笑我,说那钟北的细针,可是我这么些年来,要不是有这么个糟老头子偷偷摸摸围着我转,我这身上的病痛也没个人知道。” “只不过我这辈子,已经老了,是不能嫁人了的。柳大妹子你不一样啊,你和武冲没有夫妻之名,但有了夫妻之实,所以,你得马上把这夫妻之名给坐实了才行。” 柳青问道,“这夫妻之名怎么坐实啊?” 王大婶说道,“这事也不难,就是要武冲明媒正娶,和你拜天地入洞房,这才叫坐实夫妻之名。” “现在还在打仗,有些东西能省,有些东西能从简,可是那拜天地入洞房之事可绝对不能少的。” 张寡妇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没错,没错,就是要拜天地入洞房,这就成了夫妻了。” “我方才听你说起和武冲认识的过程,这哪里算是夫妻嘛,完全连个侍女都算不上。” “你口口声声叫他‘老爷’,可是他连一声媳妇都没有叫过你,这做不得数的。” 柳青也是个豪爽的性子,可是遇到自己的事情,倒有些犹豫起来了,“现在这种情形,今天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我如何开得了口叫他和我拜天地入洞房啊?” 何秀娟急了,“这等事情,怎么能女人家开口呢?” “要让武冲亲口说啊,他要向你求亲啊,选个好日子,我们一起热闹热闹。西边那老槐树那里还空了一栋宅子,拾掇拾掇,做洞房那是最好。” 王大婶子说道,“是啊,我们离阳城这六年过的苦巴巴,没一天能安生。” “现在长生带着人打出去了,又成立了什么远征军,也得热闹一下了,好歹也喜庆一下。” 张寡妇说道,“离阳城现在开了城门,有些人去了牛头山,有些人去了二龙山,也有些人去投奔了亲戚,以前的街坊邻居,就冷清多了。” “我们这几个妇道人家,不想去外面,也没有亲戚投奔,便跟着长生守在离阳城了。” “既然决定守着,那日子就得过下去。要不我说啊,这喜事,咱们几个娘们就给柳大妹子操办起来如何?” “其他的我们不会,难道连收拾院子,布置洞房还不会吗?闹洞房总会吧。” 几个女人又笑起来,笑得柳青脸皮有些发烫。 何秀娟说道,“我看行,至于武冲那边,就叫长生去说,我看武冲还听得见长生的话。” 王大婶算了一下日子,“既然是喜事,就要急办。” “我看这个月的初八是个好日子,就这么定了,初八成亲,闹洞房。” 初八,还有三天。 离阳城六年来的第一件喜事便要办了。 流沙郡,府衙。 一个右眉间有块小黑斑的精干男子,对魏志刚说道,“三天后,攻打离阳城,鸡犬不留!” 第124章 孙剥皮的疯狂,三日后的决战 “孙大人,为何要这么着急?” “你可知道,现在流沙郡烽火四起,盗匪猖獗,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啊。” 魏志刚坐在主位上,看着这个年轻的官员。 孙正才,刚刚快马上任的流沙郡郡守,孙立均的族弟。 外号孙剥皮! 在孙正才在曹县担任县令之时,连路过的候鸟都要被他扯掉一层羽毛,曹县内的盗匪两年内,被他杀了两千一百六十八人。 每一个盗匪,无论老幼,无论男女,都被他剥了皮,风干,挂在曹县的城头上,迎风飘荡,散发出一股让人作呕的气息。 于是就有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孙剥皮。 孙正才长得颇为精干,一看就是练过功夫的人,“魏大人,区区一个陆长生,带着几个草蔻,就让三千幽州虎狼兵龟缩在流沙郡城内,这事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魏志刚脸上微寒,而刚刚扶正的幽州兵马都监张扬气得要掀桌子,“你知道什么?” “他一个陆长生,便杀了流沙郡数千官兵。” “他一个陆长生,就敢孤身一人冲进流沙郡,杀了李迦淇,杀了秦纲,杀了我三百幽州重甲兵。” “你没有见过他,没有和他对战过,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等风凉话?” 孙正才嘴角一扯,看着张扬,“你这么激动啊!” “说的就是你!” “北莽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你身为副将,主将身死,你还有脸活着?” “你领着虎狼兵,不外出剿匪,反而窝在流沙郡城内瑟瑟发抖,还想要我对你和颜悦色?” 张扬忍无可忍,“澄”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朴刀,“魏大人,士可杀不可辱。” “这孙剥皮实在欺人太甚,今日我不教训他一下,他不知道我幽州虎狼兵的厉害。” 孙正才丝毫不惧,也握住腰间长刀,“哦,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既然来了流沙郡,便来领教一下张将军虎狼兵的厉害!” 魏志刚虽然心中对孙正才极为不满,可是他毕竟是经历风风雨雨之人,加之上一次在陆长生手中吃了大亏,这一次可不能再内乱了。 “住手!” “孙大人,张将军,你们同为朝廷官员,又都是新提拔的官员,你们不思报效朝廷,报效皇恩,还想着自相残杀,想着内乱,是想造反吗?” “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皇上,还有没有我这个四方巡察使?” 孙正才和张扬听得魏志刚这么说,倒也不好真的打下去,相互瞪了一眼,如同两只好斗的公鸡一般。 魏志刚继续说道,“孙大人,你初来乍到,不知道流沙郡的情形,我不怪罪你。” “当时我也在流沙郡府衙当中,那陆长生一人一刀杀进来的惨烈景象,我可是全程看在眼中。李迦淇和秦纲两人以身殉职,三百多官兵被杀。那陆长生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是一个疯子,是一个疯魔。” “对了,你以为只有陆长生一个人吗?不,他还有许多帮手。貌然大师和另外一名刺客交过手就知道,与陆长生一同前来行刺之人,还有一个武功超强的高手,如果不是貌然大师以金光寺绝技将其打退,今日你我就不能在此相见了。” 貌然在一旁双手合十,“孙大人,魏大人所言不虚。” “那陆长生如同杀神降临,大杀四方。还有一个大光头,武艺非凡,他们可不是普通人能对付得了的。” 孙正才看了一眼貌然的头顶,也是一个光头,“那么,你们是被陆长生杀破胆了?” “魏大人,你可知道皇上派你出来是干什么的?” 魏志刚听得孙正才这般无礼的话,顿时也气不打一处来。 论官职,孙正才要低他一级。 论身份,他是皇上钦点的四方巡察使,如同钦差大臣一般,代天子巡察四方,有先斩后奏之权。 这孙正才如果不是凭借孙立均的面子,他如何能从一个小小县令,一跃而上,成为流沙郡郡守。 “孙大人,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你要是再这般无礼,再这般胡搅蛮缠,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孙正才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我自然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我就担心有人被陆长生吓得尿裤子,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什么搬了家也不知道啊。” 魏志刚与张扬相视一眼,他们都是官场中人,自然听出了孙正才话中之话。 “孙大人,那陆长生的确勇不可当,现在他身边又聚拢了不少江湖盗匪,实力大增。下午刚得到的消息,陆长生又将沙县给劫了,据说出动盗匪有上千人。” “我们估摸着,陆长生现在收拢了牛头山、二龙山的盗匪,手下兵马应当有四五千人。我们流沙郡只有两千多幽州兵马,如何能对付得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与张将军商议,先守住流沙郡,待幽王和亲之后,便启禀朝廷,派大军前来镇压。” 孙正才冷笑一声,“陆长生当年守着离阳城,城内都是老弱病残,秦纲贻误战机,一拖再拖,导致他逐渐做大。” “现在陆长生收拢二龙山的难民,拉拢了牛头山的九头龙鲁进,人数虽多,可是真正有一战之力的绝对不超过一千人。” “幽州虎狼兵仍有近三千人,还有巨兽狮虎,还有攻城器械,怎么可能打不下离阳城,怎么杀不了陆长生?” “张扬,你将兵符给我,你在一旁看着,我如何将陆长生的脑袋砍下来。” 张扬气得面红耳赤,区区一个新上任的流沙郡郡守,竟然想夺他的兵权,想拿走他三千幽州虎狼兵,简直是痴心妄想。 “孙正才,你要想送死你自己去就是了,不要拉上我,不要拉上我的幽州兵马。” 魏志刚眼眸微眯,“孙大人,虽然我与孙尚书交好,可是你这般做法,可犯了大忌啊。” “我知道你有一身好功夫,曾遇奇人传授本领,可是陆长生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孙正才站起身来,似乎不想多费口舌,“魏大人,接旨!” 魏志刚脸色一变,他如何能想到孙正才竟然是带着圣旨过来的。 顿时,魏志刚与张扬跪倒在地,“皇上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正才昂首挺胸,走到二人身前,“传圣上口谕,魏志刚,幽王成婚之前,务必平定幽州之乱,诛杀境内所有盗匪,确保幽州太平无事。” “孙正才,朕知道你剥皮之才,你此次去流沙郡,以平定动乱为要,如有人不配合,先剥皮。” 言简意赅,却让魏志刚头皮发麻。 孙正才继续说道,“魏大人,这是我出发前,皇上召见我时,要我带给你的两句话,你可听清楚了?” 魏志刚感觉后背发凉,额头冷汗冒出,连连磕头,“谨遵圣瑜!” 孙正才上前扶起魏志刚,“魏大人,你是四方巡察使,我是新上任的流沙郡郡守,按理说你官最大,我得听你的。可是你这般纵容张扬领着兵马龟缩在流沙郡城内,这可是违抗了圣令啊!” “如果不能在幽王成亲之前,灭了陆长生。到时候,不仅仅是你的人皮,包括我的人皮,恐怕都有人来剥了。” 魏志刚深吸一口气,“孙大人,圣上之令不可违。诛杀陆长生势在必行,我们且好生合计一下。” 孙正才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好合计的,就是杀!” “三日之后,调来幽州有所兵马,攻打离阳城,灭陆长生。” 魏志刚问道,“为何一定是三日后?幽王成亲还有二十余日,我们多点时间准备,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啊。” 孙正才眼眸微眯,射出一股精光。 “因为三日后,还有援兵前来!” “他们,才是这一次攻打离阳城、诛杀陆长生的真正主力。” 第125章 印堂发黑的郡守 “魏大人,你就真的答应这疯子了?” “将我们的兵马都交给他指挥?” “他原本只是一个小小县令,不过是凭了孙家的关系,顶了流沙郡的缺,他是个啥啊,他懂个啥啊?” 张扬很是气愤,等孙正才离去之后,便再也忍不住,连连向魏志刚发问。 魏志刚脸色有些阴沉,“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堂堂四方巡察使,哪怕是孙立均在,我也与他平起平坐。” “可是,他带来的是皇上的口谕!” “我们能奈他何?” 张扬咬牙切齿,“这个孙剥皮,在曹县就官声极差。他整日里不是想着治理辖区,只是想着修理百姓,寻求功绩。” “他到处宣扬他剿匪有功,可是我们如何不知道,曹县这样的地方,哪里有那么多盗匪。那些被他剿灭的,被他剥皮的,都是那些寻常百姓。” “有时候是一整个村,一整个镇子的杀。” 魏志刚说道,“这种事情,你知道的,我也知道。” “可是皇上不知道啊,皇上要的是政绩,要的是曹县没有动乱,要的是天下太平。” “他孙正才能压得住,能升得上来,这就是他的本事。张扬,你几时见过皇上会觐见一个县令,一个郡守?” 张扬知道事已不可为,“魏大人,幽州兵马上次损兵折将,剩下的兵马可是我们用来对付陆长生最后的底气了。” “绝对不能全部交给孙正才去挥霍干净。” “而且,那陆长生与那光头刺客,武艺如此高强,如果没有幽州兵马保护,魏大人你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啊!” 提及此事,魏志刚深以为然,“你说得有理。” “那陆长生极其狡诈,说不定会偷袭的,我们要好生防备,绝对不能再损兵折将了。” “我有一个法子,既可以不违背了皇上的口谕,又能保住幽州兵马的不被挥霍一空。” 张扬眼中一亮,“魏大人,是何计策?” 魏志刚摸了摸下巴,眼眸中流露出狡黠的光芒,“方才你也听到了,那孙正才自己说的,这一次攻打离阳城,诛杀陆长生,真正的主力并不是我们,而是另有援兵。” “虽然他不肯将真正的主力说出来,可是既然他这般说了,我们便可以做出些调整来。” “我们幽州虎狼兵与孙正才三日后一同前往离阳城,只不过我们只派出一千幽州兵马前去攻城,另外一千兵马留作后援,守在我们身边,静观其变。” “孙正才要是真的有办法杀了陆长生,我们便一声令下,全部攻城。要是他无功而返,我们至少也能保住大半兵马。” 张扬深以为然,伸出大拇指称赞道,“魏大人好主意啊!” “要送死就叫孙正才去送死,得功劳的时候我们便一同去取,实在是高,实在是高啊!” 面对张扬的拍马屁,魏志刚不以为然,对身旁的貌然和尚说道,“大师,三日后,还请你与我们一同前行,既为离阳城的无辜百姓超度,也能护住我的安危。” 貌然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贫僧此次前来,便是来超度陆长生与离阳城余孽的,自然会前往。这一次,要是让我再遇到那刺客,一定要用我金光寺的绝学,将他超度了。” 魏志刚感觉还有些不稳妥,“姬无命虽然还没有痊愈,不过也可以出来帮忙了。” “张将军,你且去厉兵秣马,做好万全之策。” 张扬领命而去。 待张扬走后,貌然站起身来,“魏大人,你可察觉到那孙正才有不对劲之处没有?” 魏志刚说道,“除了他骄纵跋扈,目无长官之外,其他的倒也还正常,毕竟他是孙立均的族弟,又得了皇上的口谕,自然年轻气盛了些。” 貌然摇了摇头,眼眸中有深色,“不是这些方面。” 魏志刚“哦”了一声,见貌然如此谨慎,便问道,“大师,你看出了什么不是吗?” 貌然说道,“魏大人,我看那孙正才内力浑厚,应当师出名门吧。” 魏志刚说道,“大师果然好眼光,那孙正才原本就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后来为官之后,还有奇遇,武艺越发精进。” 貌然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身上有武当派的正统玄功。” “不过,我刚才隐约察觉到他印堂发黑,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邪魔之气。” 魏志刚瞪大眼睛,“邪魔之气?印堂发黑,我怎么察觉不出来?” 貌然说道,“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按理说,朝廷官员,又师出名门,应当是一身正气,等我再仔细看看再说了。” 魏志刚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在另外一个院子里,前任秦纲所住的郡守府,孙正才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嗯,秦纲还挺会享受的嘛,院子修得挺别致啊。” 这时,一个人影走过来,“郡守大人,秦纲来流沙郡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在搜刮民脂民膏上,他可是一把好手。” “他自己住的宅子,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另外,秦纲还收了好几房小妾。不过有四个已经被魏志刚和那和尚给带走了,另外一个有点黑胖,估计郡守大人不会喜欢。” 孙正才看向身边之人,“兴云啊,这一次兄长舍得将你放出来,陪我一同来流沙郡,可是来立功的,不是来享受的啊。” 此人便是孙立均的管家,刘兴云。 刘兴云在孙立均身边待了多年,早有想法捐个官,孙立均一直以离不开为由不肯放他走。 这一次,幽州流沙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秦纲都死了,孙立均担心孙正才年轻气盛,便让刘兴云陪着孙成才一同过来。 刘兴云低头哈腰地说道,“郡守大人,尚书大人经常教诲我们,要寓教于乐,劳逸结合。” “你千里迢迢来到这流沙之地,又赶上了这趟子烂差事,估计日后有得忙了。一定要将身体养好啊。” 孙正才嘴角露出一些不屑的神情,“我这人啊,就是这个命。” “不怕事情多,就怕没事情。” “兴云,你在兄长身边待了这么久,便知道官场上的做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另外一方面,还要无事生非,以小博大,大事变成功绩,这样才能获得官声,这样才能得到朝廷赏识,这样才能让皇上另眼相看啊。” 刘兴云拍手称赞,“郡守大人英明!” “怪不得当初大人在曹县为官之时,尚书大人就多次向朝廷推荐,说你有勇有谋,武艺高强,杀伐果断,是年轻一辈难得的官员。” “这一次,大人在流沙郡,定能大获全胜,杀了陆长生,平定流沙郡之乱。” 孙正才拍了拍刘兴云的肩膀,目光投向上京方向,“我的目的可不是流沙郡,不是这幽州。” “曹县是我的第一站,流沙郡也只是我一个跳板而已,现在皇上和幽王都极其看中年轻的官员,我必须得把握这个机遇,冲一冲,或许能为兄长做更多事情了。” 刘兴云见孙正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便说道,“郡守大人放心,尚书大人派我过来,便是让我竭尽全力辅佐你,杀了陆长生,为大人日后的腾飞垫下坚实的基础。” “大人说的,我一定会全力去照办。大人不好出面的,我也会在暗地里做得安安稳稳,神不知鬼不觉,让大人放心,安心,舒心。” 孙正才知道刘兴云是个极为上道之人,“你的才干,兄长多次和我提及了。你的志向,我也知晓。” “兄长和我说,你想从县令当起,跟着我来流沙郡,这里空缺的县令不少,像沙县的县令已经被我砍头了,平江县的县令被盗匪杀了,这些空缺的县令我可以做主的。你都可以去,你说,你想去哪里?” 刘兴云眼眸中露出欣喜之色,“但凭大人吩咐,无论去哪里,我都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报效大人的恩德。” 孙正才说道,“这两个地方,过于偏僻,又是盗匪居多的地方,你去了都不大合适,也浪费了你一身才华。” 刘兴云听的孙正才这么说,不由得心中有些焦急,到手的鸭子可不能飞了,“大人,盗匪多,偏僻一点的地方也是不成问题的,我可以带兵去剿匪,正好立威。” 孙正才摇了摇头,“要立威,不是去这两个地方,我有一个地方,正是适合你。” 刘兴云连忙问道,“是去哪里?” 孙正才说道,“离阳城!” 刘兴云急了,“大人,现在离阳城还是被陆长生给霸占着。况且,离阳城被困死了六年,只剩下几百个老弱病残,而且这些老弱病残都是反贼,是汉人,一旦破城,必然要被屠戮的。” “这……这是叫我当一个空城县令啊!” 孙正才说道,“兴云,你在京城待久了,在兄长身边待久了,见到的都是干大事的。可是在下面啊,有些事情操作起来可不能按常规出牌。” 刘兴云竖着耳朵,“谨听大人教诲。” 孙正才说道,“我叫你先当离阳城县令是有原因的。” “现在你当离阳城县令,一旦攻破离阳城,杀了陆长生,这泼天的功劳你便可以占一份。你一个刚刚上任的离阳城县令,便为朝廷平定了叛乱,杀了反贼陆长生,是不是大功一件?” 刘兴云点点头,“的确是大功一件!” 孙正才接着说道,“离阳城被反贼洗劫一空,百姓被反贼屠戮干净,这个灾后重建,推倒重来,是不是要银子,是不是要人手?” 刘兴云的眼眸逐渐放大,“离阳城重建,自然要用银子,自然要人手,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向朝廷申请拨付一笔不菲的款项,这笔银子便可以落入我们的口袋之中了。” 孙正才不屑地说道,“不仅如此,离阳城是一座空城,还可以为朝廷安置难民,你说,这是不是又是功劳一件?” 刘兴云越发佩服,“大人英明!” 孙正才说道,“兴云,我知道你满腹才华,不过你的才华是跟着兄长学的,是朝廷之上的。下放为官,便要有另外的套路。” “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先在流沙郡作长史,兼着离阳城县令。等打下离阳城之后,你再去上任。” “这样一来,你既可以助我早日稳定流沙郡局面,又能让你安心,一举双的,一箭双雕。” 刘兴云跪倒在地,“大人恩德,如再生父母!” 孙正才笑道,“兴云,你可比我年长十岁啊,我要是当你父母,可会折寿的。” “行了,起来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只要安心替我做事,我和兄长都不会亏待你的。” 刘兴云起身,连连称谢。 孙正才扭动了一下脖子,额头上有青光浮现。 只见孙正才露出古怪的神情,似乎在极力压制,“兴云,你去将秦纲的那个黑胖小妾带来。” 刘兴云连忙说道,“流沙郡还有其他姿色上等的姑娘,要不……” 孙正才厉声,“闭嘴!” “老子吃惯了山珍海味,今儿个换个野味尝一下!” “休得啰嗦,快去!” 刘兴云对孙正才这种眼神有些惧怕,连忙出去找秦纲的那个黑胖小妾。 孙正才大口喘气,便走向大堂,坐了下来,伸手重重地捶打自己的胸膛。 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墙壁处传来。 “桀桀桀,郡守大人,口味很独特啊!” “原来你也不是人啊!” 第126章 女人,有什么好玩的 “柳儿,你怎么不跟着大家一起去二龙山,铁蛋可是说了两次了,想要接你去山上。” 陆长生坐在城头上,看着柳儿抱着小白在玩耍。 小白被柳儿紧紧地搂着,小手不断地抚摸小白的毛发,小白想要挣扎,却被抱得更紧,只能那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陆长生,求救。 陆长生视而不见。 柳儿嘟着嘴说道,“我才不去二龙山呢!” “铁蛋又不是我家亲戚,他接我去我就去啊。” 陆长生说道,“离阳城的人大多都走了,只剩下十二户十八口人了。” “你还小,哪怕不去二龙山,先去牛头山也可以啊。” “现在牛头山人很多,很热闹的。” 柳儿摇了摇头,“我不走。” 陆长生有些好奇了,“我可记得你以前很想走出离阳城的。” “外面有好吃的糖,有好看的花衣裳,还有各种各样你没有见过的东西。怎么现在就不想走了呢?” 柳儿看向北方,圆溜溜的眼珠中,有些期盼,有些茫然,“我想等我师父回来。” “他说过要接我的,要是我走出离阳城了,万一他找不到我怎么办啊。” 陆长生心中一动,有时候一句话,或者一个承诺,会让人记在心里,很久很久。 虚靖,你要是不回来,我非得将龙虎山拆了不可。 或者你回来了,不接柳儿上龙虎山,不收她当徒弟,我还是要将龙虎山拆了。 至于打不得赢,到时候再说了。 “柳儿,假如,我说假如啊,要是虚靖没有从极北苦寒之地回来,难道你就一直等着吗?” 柳儿咬着小嘴唇,“不会的,师父肯定会回来的。” “他和我说过,我有慧根,他要收我为徒的。” “跟着他修炼,我以后会很厉害的。” 陆长生不做声了,离阳城里的人,大都有自己的执念。 有的人执着于故土,有的人执着于等待,有的人执着于过往。 那么自己呢,又执着于什么? 柳儿将小白放在陆长生怀中,“长生哥哥,快天黑了,我要回家了,免得我娘担心。” 陆长生接过小白,点点头。 柳儿的伤已经好了,只是终究腿留下了欠缺,走路有些跛,让人心酸。 人生,哪里能有十全十美的。 每个人身上都会有欠缺的,在这样的世道,能活下来已经是幸运了,如何能求全呢? 秋霜之后,天便黑得早一些,城头上也冷一些。 离阳城里还没有离去的老人,受不住城头的冷风,便都窝在家中。 如同流沙郡的官兵一样,都窝在城中,死活不肯出来。 哪怕陆长生叫鲁进不断地试探流沙郡的底线,不断地去挑衅。 除了放箭,流沙郡一直是紧闭城门,如同冬眠的王八一般,一动不动。 可是陆长生心里明白,他们没有那么容易放弃的。 陆长生和流沙郡打了这么久的仗,早已相互熟知。 流沙郡从各地调回了幽州兵马,死守流沙郡,里里外外总是透着些古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现在离长公主刘秀珠嫁入北莽和亲之日越来越近了,流沙郡官府绝对想在幽王成亲之前将离阳城屠杀了。 他们现在这样闭门不出,要么是在谋划,要么是在等待。 等待着狂风暴雨来袭。 “长公主,你怎么这么傻呢?” “你真的以为牺牲了自己,嫁入北莽和亲,便能换来天下太平吗?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孔秀才说得对,所有的谈判都是为了更多的利益,北莽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获取最终最大的收获,那便是整个大汉天下。” 陆长生摸着大刀,每次想起长公主刘秀珠要嫁入北莽,他心中便有些憋屈,有些难受,为刘秀珠感到不值得。 看来,去幽州闹一闹是有必要的。 听到脚步声,陆长生看向楼梯处。 “秀才,你怎么了?” 陆长生看见孔瑾晦着个脸走上城头,长衫上还有一些新的污垢。 孔瑾只是不说话,抱着酒坛,靠在避风的墙角,喝起酒来。 陆长生有些诧异,因为绝大部分时候,孔瑾都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 尤其是这一次从沙县弄了不少东西回来,孔瑾可是扬眉吐气,受到离阳城内剩下的寡妇们的热烈欢迎。 怎么这么一转头,就这般垂头丧气呢? “秀才,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替你开心一下!” 陆长生学着孔瑾的口气,嘲笑道。 孔瑾翻了个白眼,又喝了口酒,“长生,我觉得我好失败啊!” 陆长生挨着孔瑾坐了下来,“哦,刚刚觉得的吗?” “以前你没有察觉到?” 孔瑾没有从陆长生这里得到半分安慰,感觉更受伤了,“长生,你就不能好好安慰我一下吗?” 陆长生无奈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说出来啊,我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 孔瑾苦丧着脸说道,“长生,我受了情伤,很重的那种。” “我都没脸活下去了。” 陆长生瞪大眼睛,“情伤?” “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说罢,陆长生便要掀起孔瑾的长衫。 孔瑾将长衫一拢,“不是外伤,是情伤,心里痛。” “我前面打听清楚了,其实柳青和武冲并没有成亲的,所以我……” 陆长生越发震惊,“秀才,你不会对柳青……” 孔瑾低着头说道,“是的,我是喜欢上了柳青,我人生之中第一次动心了。” “她模样比离阳城里的寡妇、大娘们要强上许多。比何秀娟要丰满许多,你瞧柳青那腿,特别直,特别饱满有弹性。你瞧她那身子,这样的天气,要是抱着睡觉,肯定很暖和的。” “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紧要的是柳青她读过书,识字的。我说的话她都懂,我引经据典,她也能接得上。我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我的灵魂与她融为一体,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陆长生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孔瑾,“武冲没有将你打死?” 孔瑾说道,“我说,他们还没有成亲的,所以我可以和武冲争一争的。” “而且,王大婶、张寡妇、何秀娟他们听了之后,也怂恿我去争一争,刺激一下武冲。” 陆长生说道,“你还真的去争了啊?” “结果怎么样?” 孔瑾捂着脸,“啊,我好惨啊!” “我活了四十二年,第一次遇到让我心动的女人,让我许下誓言非她不娶的女人,结果结果她拒绝了我。” “我的心好痛,四十多年的等待,等来的却是心碎。我觉得自己以后不会在爱了!” “我将孤独终老,无依无靠,好惨啊!” 陆长生忍不住打断他,“柳青是如何拒绝你的?” 孔瑾哭丧道,“她说我是个好人,说我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神机妙算,堂堂华夏远征军军师,受世人敬仰,毕竟青史留名,她配不上我!” “我这样聪明绝顶的人,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啊。” 陆长生实在忍不住笑了,“看来武冲应当不在旁边,否则你肯定会少一条腿或者断一条胳膊。” “我提醒过你,柳青和武冲感情很好的,只是没有拜天地闹洞房而已。” 孔瑾长叹一声,“没有柳青,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啊?” “一想起柳青这样的身子,要被武冲抱在怀中糟蹋,简直就是好白菜让猪给拱了,我好心痛啊!” “不行了,我得去一趟沙县才行了。” 陆长生问道,“你去沙县干什么?” 孔瑾整理了一下长衫,“去找以前的老相好的,倾诉一下衷肠。” 陆长生鄙夷地看着孔瑾,“去逛青楼就去逛青楼,还说的这般高雅。” “嗯,你连喝酒都欠钱,哪里有银子去逛青楼啊?” 孔瑾咧嘴笑道,“嘿嘿,我会写字啊,我会作诗啊。” “那些姑娘们有时候闲着也是闲着,便让我写字,或者作诗来补偿了。” 陆长生沉默。 孔瑾低下头,挤眉弄眼,“长生,现在武冲在离阳城里守着,鲁进在流沙郡外面跑着,离阳城里该撤的也撤走了,你守在这里没有多大用。” “要不,我带你去沙县耍下子去?” 陆长生问道,“耍什么?” 孔瑾眼眸中露出些许猥琐的神情,“当然是喝喝小酒,听听小曲,摸摸小手,玩姑娘啊!” 陆长生摇摇头,“不去,不感兴趣。” 孔瑾低下头,仔细地盯着陆长生的眼睛,“长生,你怎么会这么奇怪呢?” “像你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对女人不感兴趣呢?” 陆长生将目光放在霸王刀上,用手轻轻摩挲着刀背,仿佛在抚摸心爱之人。 “女人,有什么好玩的?” 孔瑾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陆长生,“女人,可好玩了,她们美丽动人,柔情似水,身上香喷喷的,有香酥酥的。” “这些都是其次的,你要试一次,试过之后,便会陷进去,保准你再也不想出来了。” 陆长生将刀锋朝上,“没有女人能让我陷进去。” “比起玩女人,我更喜欢杀女人。” 孔瑾嘴角抽了抽,依旧不死心,“你不要拒绝,你要尝试一下啊!” 陆长生手指在刀面上轻轻滑过,有红色光晕浮现。 “我尝过的!” 孔瑾探过头去,“味道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棒?是不是想再来一次?” 陆长生举起刀,横在眼前,目光凛冽。 “她们的人头一样的丑陋,她们的尸体一样的僵硬冰冷,她们的血,一样的腥!” 第127章 煞气的冲突,体内的迷雾 感受到陆长生身上又有煞气在弥漫,小白从怀中探出脑袋来四处张望。 并没有敌人,也没有杀戮。 只是陆长生在对着大刀而已。 小白有些疑惑,看了一会陆长生,又看着孔瑾那有些猥琐的脸,便又将头缩进去。 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它有些嗜睡,有些不想动。 孔瑾瞧着陆长生这番模样,不似作假,便说道,“长生,这世上就没有你喜欢的女人吗?” “非得都杀了不可?” 陆长生放下大刀,揉了揉额头,“离阳城里的女人我都不讨厌啊,柳儿我很喜欢,长公主我很喜欢,还有……” 孔瑾说道,“我是说那种喜欢,男女之间的情爱。” 陆长生有些不解,“为什么一定要有情爱?”云九小说 “没有情爱你活不了吗?” 孔瑾一愣,“倒也不是活不了。” “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的。” “去幽州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另外我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了,紧要情报可能问不到,总不至于像以前那样闭塞。” 陆长生说道,“你要去逛青楼就去自己去逛便是了,不要带铁蛋去。” 停顿了一下,陆长生补充了一句,“他还是个孩子!” 孔瑾嘴角抽了抽,连忙说道,“不至于,不至于,我有分寸的。” 想起那个身形已经快超过自己的倔强孩子,孔瑾有些头疼。 铁蛋在二龙山干得很出色,队伍逐渐拉起来了,就是有些倔强,听不进意见。 陆长生又说道,“多带几个人在身边吧,别像上次那样,随便来几个人就把你打死了。” “我的朋友不多,识字的更少,我不想又少了个说话的人。” 孔瑾开始还有些感动,随即又无奈地说道,“放心,我这样的铜豌豆,没那么容易死的。” “我很快的,骑马去,快去快回,用不了半个时辰。” 想了一下,孔瑾觉的话说得不太妥当,想解释一下,又想着陆长生一个纯阳之身,又不懂这些男女之事,便不多嘴了。 孔瑾走了之后,陆长生才感觉耳根清净了许多。 比起絮絮叨叨,他更喜欢这种清净的感觉。 因为他的心很乱。 体内的煞气时常不受控制,不断地在身体里乱窜,很是难受。 而且上次杀入流沙郡之后,他感觉到这股煞气已经到了临界点了。 陆长生真的不知道,一旦这股煞气在体内包裹不住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不会将他的身体炸裂得四分五裂,会不会让他七窍流血,成为疯魔一般的人。 无论哪一种,他都不愿意。 当初虚靖告诉过他,不要让他被煞气控制住,要控制好煞气,可是他哪里能控制得住呢? 杀戮越多,身体变强,煞气越重。 如同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一般。 只是,到了现在,他的身体,经脉、骨骼,似乎已经容纳不了这么多了,再也无法循环下去。 另外就是,霸王刀身上的气息让他有些担忧。 近几次作战,每当他全力挥舞霸王刀杀敌时,他便能听到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宛如地狱中的鬼魂一般。 好像有无数冤魂缠绕在刀身之上。 那些冤魂在嘶吼,在挣扎,在咆哮。 在渴望更多的冤魂,渴望更多的鲜血。 “终究,我还是不能像武王一样控制这把刀,受到了它的反噬。” 陆长生抬头看向上方,头顶上大旗猎猎作响。 “反噬又如何?” “活着一天,便要去保护大汉百姓,便要去厮杀,便要去带领华夏远征军,去复仇!” “武王,你在天之灵一定会护佑我的。” 陆长生闭上眼睛,感受体内的那股煞气,想要将它们牵引至丹田之中。 可是狂暴、凶险的煞气根本就不是他所能控制住的,不断地冲刷经脉,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向脑海中、心田中冲击。 一副不将身体冲垮,不控制这具身体就誓不罢休的姿态。 这时,一个身影飞了上来,一拳便砸向陆长生的鼻子。 陆长生睁眼,猩红光芒从眼眸中滑过。 抬手一拳,便迎上了拳头。 “砰”! 偷袭之人后退一步,却丝毫不惧,蹂身而上,手掌搭在陆长生的手臂之上。 与此同时,一脚踹向陆长生的腹部。 陆长生不退反进,腹部挨了一脚,身子微动,便伸手抓住对方的脚踝,用力一旋转。 一股巨力袭来,对方的不得不松手,身子跟着旋转起来,将脚踝处的力气给卸掉。 陆长生不待他落地,拳头如雨般便砸落在对方身上。 来人也不示弱,拳头如风,风卷残云。 两人一时交织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掌,都是硬生生的扛着。 陆长生胸膛中了一拳,便左手化掌要插入对方胸膛,右手一拳便砸向鼻子。 武冲顾不得两头,躲避不及,便大喊道,“长生,住手!” 陆长生的拳头已经到了鼻梁处,眼见又要打断武冲的鼻子,硬生生地停住了。 武冲后退两步,摸了摸鼻子,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好险!” “这一次鼻子要是被你打断了,估计接不好了。” 陆长生看着武冲的大鼻子,不知为何,他还是想在这硕大的鼻子上打一拳,“没关系的,上次能复原,这一次要是打断了,我给你再修复一次便是了。” 武冲又后退了一步,“长生,你怎么就和我鼻子过不去呢?” “我们刚才拆了二十招,你有十二招就是冲着我鼻子来的。” “你不会对我的鼻子上瘾了吧?” 陆长生淡淡地说道,“的确有一点。” 武冲连忙说道,“那我以后和你拆招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了。” “没了鼻子,那就全毁了。” “我们先说好,打架归打架,鼻子是无辜的!” 这几日,武冲一有时间就来城头和陆长生拆招。 无论是正面对战也好,还是偷袭也罢,无所不用其极。 武冲看着陆长生的眼睛,“长生,你这挨打的功夫比我的横练铁布衫金刚罩还要猛啊。” “你什么时候练成这般古怪的功夫的?” 陆长生摇了摇头,“也不是故意要练成这样的功夫,先前我功夫差,便一直挨打。但是,只要他们打不死我,我扛过来了,便能将他们杀了。” “慢慢的,我学会利用自己的身体,露出破绽让他们来抓住。我虽然会受伤,但不会是致命伤,只要我还能活着,我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杀一个人,我便能增添一份力气,日积月累,这先挨打再杀人的功夫也就练成了。” 武冲啧啧称奇,“我如何也不能想象,当初你一个人是如何守城的,是如何面对这么多官兵围剿、追杀的。” 陆长生想起每次身上没有一片好布,没有一块好肉的时候,眼眸垂下,“我那时候是抱着必死之心去面对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不怕死,他们怕死,于是我就赢了,于是我活到了现在。” 很简单的话,很直白的语言,将那一场场厮杀,一场场血肉纷飞给轻描淡写过去。 武冲走到陆长生身边,“长生,虽然你能挨打,可是要是伤到了要害,哪怕是铁打的人,也会有性命之忧的。” “现在你的境界远胜于以往,不到必要时候,不要这样拼命。” “把性命留住,才能干大事。” 陆长生知道武冲是真心关心,“我知道的。” “上次去流沙郡杀秦纲,也是体内的煞气控制不住,需要发泄,需要去杀戮,方才这么冲动的。”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你和柳青及时出现,城外面来的两千幽州重甲兵,还有城内的那头巨兽猛虎,恐怕我要将性命丢在哪里了。” 武冲说道,“长生,刚才拆招的时候,我感觉你体内的气息有些紊乱啊,那股煞气是不是又要失控了?” 陆长生眼眸中有无奈的神色,“最近这股煞气冲击得很厉害,直接从丹田中喷涌而出,不断地在经脉中乱窜。” “另外,我感觉丹田中多了些东西。” 武冲一愣,“多了些东西?” “丹田乃存储内力所在,你的丹田中能多些什么东西?” 陆长生摇摇头,“里面尽是煞气,还有云雾环绕,可是云雾之中,隐约能看到一团小东西,好像还是活的,只是我用尽心思却看不得真切。” 武冲满眼疑惑,“丹田之中的内力可化气,可凝水,变成一团活的小东西,那确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陆长生知道自己身上有许多古怪,“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想这么多也没有用。” 武冲伸手摸了摸陆长生的手臂,又掀起陆长生的衣服,要摸他的小腹。 陆长生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武冲,“干什么?” “我……不喜欢男人的!” 武冲尴尬地说道,“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喜欢一样。” 陆长生说道,“当初你还是禁军统领的时候,武王和我说过,你们当禁军的一个个身强力壮,热血沸腾,天天都在操练,又是大男人们住在一起,免不得有擦枪走火。” “或者长时间不能离开皇宫,便有相互泄火的……” 武冲连忙朝四下看去,见无人,方才略微放心,“长生,别乱说了。” “要是让柳青听去了,还以为我是什么人呢?” “那都是他们那些小年轻,没有自制力,我从来不做这等事情的。” “我要是憋不住了,便从狗洞里爬出去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下手泄火的。这些事情啊,你可千万别在柳青跟前提起。这人啊,别肉没吃到,惹了一身的骚。” 陆长生不做声。 武冲最恨陆长生说着说着就不说话的情况,可惜现在他打不过,只能憋着。 “长生,孔秀才和我说了,他已经派人去幽州打探消息,准备去大闹一场。” “不过我觉得,去幽州之前,还是得先把流沙郡打服才行。” “那城内有两千幽州虎狼兵,还有金光寺的高手,还有那剑客,实在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不将他们打趴了,或者将他们给一锅端了,无论是离阳城,还是牛头山和二龙山,都不踏实。” 陆长生看着流沙郡方向,“我们想将他们打服,他们何尝不想将我们灭掉呢。” “只不过现在他们闭锁城门,坚守不出,我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而已。” “嗯,有人来了,还不少!” 武冲顺着陆长生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有尘土飞扬,马蹄声起,来的人还不少。 流沙郡的人,就这样按捺不住了啊! 第128章 并州董原入侵,方天画戟 武冲紧紧地盯着远处,怒不可遏地说道,“好家伙,我们不去打流沙郡,这些家伙反倒过来攻城了。” “且让我下去会会他们。” “这一次,非得叫他们有来无回。” 陆长生的眼眸看得更远一些,便伸手拉住武冲的手臂,“稍等!” “这样子,那些人有些不像官兵!” “而且,人数也只有百余人,不像是来攻城的。” 待那群骑兵靠近,陆长生看得仔细,便说道,“果然不是流沙郡官兵,是鲁进!” “快,开城门!” 鲁进受伤了,额头被打破,手臂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武冲虽然来得不久,可是与鲁进喝了两次酒,便觉得意气相投,相见恨晚,尤其喜欢他那一身刺绣,当即大声问道,“鲁进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谁伤了你?” “可是流沙郡离的人出来了?” “你且在离阳城好生歇息一下,只要他们敢出来,哥哥为你报仇去。” 鲁进摇摇头,“不是流沙郡的官兵,他们这连着几日都紧闭城门不出,只是偶然放出狂狼来刺探消息,我们赶不上狂狼,便也没有去追赶。” 武冲有些着急,“不是流沙郡的官兵,那还有谁能伤得了你?” “你好歹也是九头龙,一身武艺不错,现在龙头都被人干破了,这如何得行。” 鲁进说道,“是从并州过来一支人马。” 陆长生问道,“并州的官兵,他们如何会来幽州?” “莫非北莽朝廷如此看得起我们,抽出两州兵马来剿杀我离阳城!” 鲁进说道,“是我没说清楚,并不是官兵,而是和我们一样。不,和我们现在不一样。” 武冲越发恼火了,“鲁进兄弟,你今儿个说话怎么颠三倒四呢,一下说一样,一下说不一样。” “到底来了什么人,将你打成这般模样了?你说清楚啊!” 这时,鲁进身边的李峰说道,“是从并州过来一支盗匪,鲁大哥本来想说和我们一样都是落草为寇的,想着现在我们已经是华夏正规的远征军,便说和我们不一样。” 鲁进连连点头,“还是李峰舌头利索,把事情说得清楚。” 陆长生满眼疑惑,“并州的盗匪如何会跑到我们牛头山来?” “而且,我们不是在大张旗鼓招兵买马吗,就不能招纳了他们?” 鲁进忿忿地说道,“我开始也是按照这个思路来的,说我们远征军吸纳各路英雄,共商大事,欢迎他们上山入伙。” “谁知道这些人竟然胆大包天,竟然想抢地盘,想要我们降了,并入他们,还让我们将牛头山让出来。” “士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我就和他们干起来了。” 武冲瞪大眼睛,“没干赢?” “牛头山上有两千人,能打的也有千多人,全部被他们杀了,只剩下你们百来号人了?” 陆长生心中也担忧不已,毕竟他才转移了数百人去牛头山,这些人,可都是他守护了六年的离阳城百姓。 方才转移过去,便被并州的盗匪给杀了,这找谁说理去。 “李峰,鲁进受伤了,不便说话,你且把事情说清楚,对方有多少兵马,领头的是谁,现在牛头山是个什么情况?” “你如实说清楚!” 李峰看着陆长生的眼睛,稳住心神说道,“他们领头之人是并州的巨寇董原,那董原是并州的世家,家中颇有钱财。并州被北莽占据之后,董原便也降了北莽。” “这一次并州旱灾、蝗灾并发,后来灾民造反,声势浩大,冲击官府,董原见情况不对,便打出了大汉的旗帜,招兵买马,开始起事,一下招揽了数万人。” “经过数次与并州官府作战,董原节节败退,只剩下千余人。后来并州难民潮平息,董原知晓在并州无立足之地,见幽州动乱,便来了流沙郡,看上了牛头山,想要吞并了我们。” 陆长生问道,“他们也只有千余人,你牛头山也有上千人,加之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你怎么就敢丢下牛头山的百姓,让他们活生生被董原屠戮,自己跑了出来了?” 见陆长生有不满之意,李峰连忙说道,“陆帅,牛头山的百姓并没有被董原屠戮,他们仍旧在山上,山上还有我们的兄弟,守着隘口,那董原一时攻不进去的。” “我们本来是与董原兵马厮杀的,谁知半路出来一人,手持方天画戟,武艺高强,哪怕鲁大哥拼死抵挡,依旧不敌。” “因为我们被那人冲散了,万不得已,鲁大哥才让山上的兄弟们死守隘口,我们跑来离阳城求救了。现在那董原与那高手正在牛头山下驻扎着,想困死山上的人。” 武冲一听,便说道,“长生,你守着离阳城,我且去会会那方天画戟之人,一定将他斩杀于马下。” 陆长生说道,“你后日便要成亲了,怎么能去?” 武冲说道,“本来就是我的女人,还成什么亲?不过是那些妇道人家闲来无事,惹是生非而已,不理他们便是了。” “现在大事当前,儿女私情便放一边。” “他们那边也就那持方天画戟之人厉害,既然鲁进打不过,那便让我来试一试。” 陆长生说道,“还是我去好一些,武大哥你且守着离阳城,我连夜去,争取早点回来。” “那边流沙郡说不定会察觉到我们的动向,所以离阳城必须得有人守着。” “记住,如果抵挡不住,早点带着人离开。” 不待武冲拒绝,陆长生便对鲁进说道,“走,我们现在就去!” “速战速决!” 陆长生抓起霸王刀,便骑上一匹马,与鲁进等人奔驰而去。云九小说 牛头山下,董原正在营帐中喝酒吃肉。 董原本是世家之人,生得肥头大耳,身躯比武冲还要胖三分。 他拿起一条腿,用力撕咬一口,便大口吞下。 又提起酒壶,灌了两口酒,“他奶奶的,老子竟然沦落到要在山脚下啃骨头。” “这该死的九头龙,知道我来了,也不速速投降,竟然还跑了。下次让我见到他,非得将他的骨头捏碎不可。” 听到一阵喧哗之声,董原骂道,“吵什么?” “老子吃口肉都不安宁了?” 这时,一个喽啰快步上前,“禀寨主,九头龙鲁进又杀回来了。” “他带来了救兵,有一个扛大刀的,很生厉害,一刀就砍了我们十几个兄弟,现在正朝我们这边杀过来。” 听到消息,董原顿时手中骨头与酒壶跌落在地,慌张地喊道,“真厉害?我命休矣!” “不,吾儿吕文长何在?” “速速迎敌!” 这时,一人身骑白马,手持方天画戟,从山上下来。 只见此人身高七尺开外,细腰扎背膀,双肩抱拢,面似傅粉,宝剑眉合入天苍插额入鬟,一双俊目皂白分明,足下蹬一双粉绫色飞云战靴,肋下佩剑,站在那儿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义父放心,区区蟊贼,自不量力,我就去取那小儿狗命!” 第129章 请义父赴死 当陆长生看到吕文长时,心中不由得暗赞了一声。 此人气质不凡,如果死在自己的霸王刀下,也算死得其所了。 陆长生紧握大刀,便朝吕文长走去。 吕文长单手持方天画戟,冷声说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吕某不杀无名之将!” 鲁进在一旁大声喊道,“狗贼,说出来吓破你的胆。” “这位就是武王后裔,天生神将,一人一刀一旗守一城的华夏远征军的主帅陆长生。” 吕文长冷眼看去,“名号倒是很长,浪得虚名。” 陆长生开口说道,“吕文长,我听得你也是反了北莽并州官府,落草为寇。” “我们华夏远征军,也是反了北莽官府,我们便是同道中人。” “既然是同道中人,便没有自相残杀的道理。既然你们来了我流沙郡,到了我牛头山,远来便是客。如果你们愿意加入华夏远征军,我们便欢迎你们上山,从此以兄弟相称,共同对抗北莽。” “如果你不愿意加入我们,我也不勉强你们,右边走二十里,有一座青龙山,正好你们的人马落脚。” 吕文长看着陆长生,“我先前就和这个九头龙说过,我看中了这牛头山,我可要让你们加入我的军中,也可以放你们下山,和和气气的,岂不大好?” “偏偏他不服气,要和我比试。比试就比试,输了还不认账,还去叫援兵。” “我在这里,随便你叫多少人来我也不怕。” 鲁进大声说道,“我们早就站着牛头山了,你不讲江湖规矩,要抢我们的地盘,抢我们的粮食。” “吕文长,我和你说,我们陆帅可是一人一刀杀死流沙郡郡守秦纲的绝顶高手,他可是杀得幽州虎狼兵窝在流沙郡不敢探出头来的华夏远征军主帅。” “陆帅今日亲自前来,便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活着加入我们远征军的机会。” “我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成了刀下鬼,到时候才后悔莫及。” 吕文长眼神一冷,手中拿方天画戟便指向陆长生,“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 陆长生说道,“我们打个赌如何?” 吕文长问道,“什么赌?” 陆长生指着牛头山说道,“我与你比试一场,如果你赢了我,这牛头山我就拱手相让,我让牛头山的人全部搬下来,上面的房屋、粮草全部留你给。” “如果你输了,你便带着手下人,加入我华夏远征军,如何?” 吕文长冷笑一声,“我岂会输给你!” 陆长生说道,“那你可敢答应?” 吕文长说道,“答应你又如何。你且准备好了,把牛头山给我腾出来!” “动手吧!” 陆长生觉得今天说的话有点多,多到他自己都有些不喜欢了。 比起说话,他更喜欢大刀砍入肉体的感觉。 喜欢闻到鲜血的气息,喜欢品尝到血液的芬芳。 于是他一刀挥去,带着无尽威压,红芒闪过,似乎要劈裂一方。 吕文长见状,方天画戟横扫。 一出手,两人便是用了全力。 只听到金鸣之声,震耳欲聋,一阵波光荡漾出来,树枝瑟瑟作响。 董原刚爬上马背,差点又掉落下来了。 “快,快保护我后撤。” “那扛刀的人太过于凶悍了!” 手下之人赶紧护着董原离去,鲁进见他们在动,便拍马准备过去。 吕文长手持方天画戟,横挡在身前,挡住鲁进等人的前进方向,大声喊道,“你们保护义父安危,我来杀这陆长生!” 董原趴在马上,“文长,为我断后啊!” 吕文长答道,“义父,你放心,此贼绝非我对手。” 陆长生感觉手上霸王刀有余力回袭,便对鲁进说道,“这个吕文长是什么来历,有如此好武力!” 鲁进说道,“吕文长原本是并州随县县丞吕文芳之子,后来并州受灾,难民攻陷了随县,吕文长见董原家中颇有钱财,招揽部下,便拜董原为义父,起兵造反。” 陆长生说道,“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还是九头龙,怎么打不过一个县丞之子?” 鲁进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地说道,“这吕文长自幼习武,学得一身本领,尤其一杆方天画戟,打遍随县无敌手。” “我也是大意了,被他打了一招,差点头都被打破了。” “陆帅小心了!” 陆长生见吕文长冲杀过来,便凝神聚力,手中霸王刀在空中劈出两刀。 只见吕文长刺出一戟,顿时陆长生手中的霸王刀便有些变得缓慢,连脚步也迟缓了些许。 竟然有如此手段! 陆长生眼眸微眯,身体内的煞气喷涌而出,“杀!” 瞬间突破了吕文长的控制,人便来到吕文长身边。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虽然陆长生的霸王刀已经很长,很大,可是比起方天画戟来,还是要短了许多。 不近到身边,根本无法伤到吕文长。 吕文长自然知晓陆长生的想法,手中方天画戟一横扫,锋刃贴着陆长生的胸膛呼啸而过。 陆长生后撤一步,身子倾泻,便来砍吕文长的马腿。 吕文长提起缰绳,马儿前蹄朝天高高跃起,铁蹄踢向陆长生的脸面。 陆长生横刀相向,马儿怕痛,身子便转向一边。 这时,吕文长飞身而起,双手举起方天画戟,从天而降,“去死吧!” 陆长生顿时感觉如陷深泥,整个人被锁死了一般。 “赤啦!” 方天画戟落下,陆长生的手臂顿时被划破一道长长的伤痕,血流如注。 吕文长横眉冷笑,“还以为九头龙叫来什么厉害的援兵,也只是我戟下多添一个亡魂而已。” 说罢,吕文长手中方天画戟便往陆长生胸膛上刺去。 没有人能逃脱,吕文长很有信心。 因为他用这一招杀了很多人。 “噗嗤!” 见陆长生没有躲闪,只是用手紧紧地握住胸口处的尖刺,吕文长倒有些诧异,“你倒是一条汉子,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便束手就擒了。” “也罢,让你少些痛苦上路。” 正当吕文长要扭转长戟,将陆长生的胸膛搅碎,却发现根本扭转不动。 而此时,一股磅礴的煞气涌来。 这个煞气携带着无边的威压,如同滚滚山洪一般,倾泻而出。 这是什么情况? 吕文长大惊失色,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 陆长生身上,一缕缕红色的煞气如同火焰一般散发出来。 那双眼眸,已经变得猩红一片,宛如在滴血。 “吼!” 陆长生低声咆哮着,如同野兽一般。 原本快压制不住的煞气,通过胸膛处的伤口喷涌而出,便一发不可收拾。 连同手中的霸王刀,也变得通红。 他一刀斩向吕文长,红色的罡气便击中了吕文长的方天画戟。 吕文长手中吃力不住,连人带马给打飞出去了。 “怎么会这样?” “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强悍?” 吕文长眼中充满惊恐的神色,因为原本他可以轻而易举收割人头,可是眼前的陆长生,已经完全不是开始的同一个人了。 仿佛在他捅了陆长生那一刻开始,陆长生的境界便得到了突破。 他的力量,他的杀气,他的动作,都要比以前强上数倍。 陆长生没有做声,回答吕文长的只有刀。 一刀又一刀。 吕文长越打越心惊,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对手完全不是个正常的人,而是越杀戮越凶残的恶魔一般。 哪怕吕文长用方天画戟又在陆长生身上刺穿了几个洞,可是同样,吕文长的手臂,腹部,都被割伤了几处。 “你是个疯子!” “没有人像你这样作战的!” 吕文长有些绝望,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脚步有些放慢,手中的力气在减弱,而陆长生相反,受伤越重,他的战斗力便越强,他的战意便越旺盛。 “啊!” 吕文长大喊一声,一戟将身旁一棵大树打倒,扫向路长衫,自己身子再次跃向空中。 这是他的绝招,横扫千军。 只是这一次,他跳跃的方向不是陆长生,而是向后跳跃。 他要跑了! 打不过就跑,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哪怕他曾经自认为武艺无敌,可是比起性命来,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 吕文长跑得很快,陆长生并没有去追,而是叫鲁进做好防御,带兵前去追击,自己寻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仅仅是为了疗伤。 而是因为他发现不对劲。 在与吕文长的打斗中,他察觉到自己功力的提升,提升的幅度很大。 而让他心惊的是,丹田之中那团云雾环绕的东西,在动! 如同一个肉团,在蠕动。 而这个小小的肉团每蠕动一下,便会喷出红色的云雾,如同火焰一般。 这些红色的火焰将那些奔流不息的煞气吸引过来,便如同火焰山一般,不停地燃烧着。 那肉团并不畏惧火焰,反而极为享受。 陆长生想看个仔细,这红色云雾中的肉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却发现自己开始头昏脑涨,眼冒金光。 想不到,盯着肉团看,会耗损了如此之多的精神力。 在离牛头山十多里的一座叫鹿山的山顶上,有一座破庙。 此时董原正领着手下兵马在此歇息。 “酒呢,肉呢?” “老子饿了,怎么还不上菜?” 董原用手敲打着破庙土壁,气急败坏的样子。 手下人连忙说道,“大王,方才跑得太着急了,肉食都落下了。” “刚煮了一些米汤,大王你今晚将就着用一些吧。” 董原一看下人端着的清汤寡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来,一巴掌就打在他脸上,连同米汤被打翻在地。 “混账东西,我是吃这些米汤的人吗?” “去,把肉给我找来。”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一群废物。” “我儿呢,他在哪里,去,把文长叫过来。” 吕文长正在绑扎伤口,他被陆长生的大刀所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可是那伤口很深,稍微一动,便牵扯着全身疼痛。 听到下人过来禀报说董原要吃肉,还叫他过去,他脸色便沉了下来。 吕文长将伤口绑扎好,便提着方天画戟走向破庙。 董原一见吕文长,便大喜,“文长,你回来了啊,你回来得正好,这些废物连肉都不给我吃,你去,找些肉食过来,我饿死了。” 吕文长脸色铁青,他拼死护住董原,身受重伤,可是董原没有问一句他的伤势,没有问一句手下还剩多少兵马,却只是要吃肉。 “义父,那些肉食掉了,今晚你就将就一点,明天一早,我去村庄走一趟,必定拿些肉食回来。” 董原勃然大怒,“还明天,老子今天就要饿死了。” “那里不是还有一匹马吗,去,把那匹马杀了,给我炖肉吃。” 吕文长回头一看,心中一揪,“义父,那是孩儿的战马!” “这匹战马跟随孩儿多年,没有它,我的战力要降低许多。” 董原拿起手中喝酒的碗便砸向吕文长,“逆子!” “我只是吃你的马而已,你竟然推三阻四的,你心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孝顺之人知道父亲饿了,都要割下身上的肉来给父亲吃。” “我吃你一匹吗,你竟然不肯?” “快去,把马杀了!” 吕文长头一侧,便闪过董原丢过来的碗,脸色极其难看。 他牙床咬得咯吱作响,手臂上的青筋鼓起,走向自己的战马。 火红色的马儿见吕文长走过来,便用鼻子来嗅他的手臂。 吕文长伸手摸了摸马儿的鬓毛,眼中有无尽的怒火在燃烧。 身后董原又在叫喊,“还在磨蹭什么?” “你个逆子,非得将为父饿死不可吗?” 吕文长闭上眼睛,许久,方才长吁一口气。 睁眼,转身,快步来到董原身边。 董原瞪大眼睛,“吾儿,你……你要做什么?” 吕文长一把抓住董原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拖起,两眼直视,方天画戟便往前捅。 “义父,孩儿请你赴死!” 第130章 欲灭亡,先疯狂 鲁进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陆长生收拾好了伤口,换上另外一套黑衣服,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自然是董原、吕文长的队伍。 鲁进看着陆长生的伤口,佩服不已。 受伤这么重,而且是胸膛被刺穿,陆长生就能像没事似的一般。 这种情况,只能用一种理由解释,那就是军师孔瑾说过的,陆长生根本就不是人。 他不是一般的人,他是武王的血脉,哪怕是私生子,也是武王强悍血脉的后人。 武王是谁,那是天生神将,那是不败的存在。 他的后人,日后必然无敌。这样的人,自己紧紧的跟着,绝对错不了。 “哦,他们去了青龙山,我在沿途布置了哨兵,一有风吹草动我都能知晓。” 陆长生说道,“鲁进,以后遇到你打不过的人,不要和他死拼,也不要自己逃跑。你派人来传信,你自己领着人守着山门就行了,我自然会带兵来营救。” “如果连你这个将军都跑了,牛头山上便群龙无主,很容易出现意外的。” “假如,刚才山上要是有人偷偷将寨门打开,那吕文长杀上去,有谁能抵挡得住?又会死多少人?” “我们这么拼命,这么杀敌,就是为了保护亲人不受伤害,就是为了保护百姓的性命。他们要是都死了,我们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鲁进脸有愧色,“陆帅,我知道了。” “我也时想杀了那吕文长,便带人冲杀了下来,谁知道他武功这么高。” 随即,鲁进高兴起来,“哪怕他武功再高,也不是你的对手。” “我看他这一次被你杀破了胆,不敢再来侵犯了。” 陆长生说道,“凡事要小心为上,吕文长的武功很特别,与寻常的武夫不一样。如果不是我有对付他的法子,也是要吃亏的。他在我手中吃了一次亏,说不定想着要报复的。” “董原既然能从并州带人跑到幽州来,就证明他们在并州待不下去了,这方圆百里之内,也就牛头山是最好的地方,进可攻退可守。他们要想立足,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牛头山这样的好地方。” “虽然我说过要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人,可是那些不肯加入我们,还想抢我们地盘的人,和北莽官兵一样,都是我们的死敌,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杀!” 鲁进点点头,“我知道的。” “陆帅,我发现你这一次武功比上次又厉害了许多啊。” “这才几天啊,太猛了。要不,我们早点去攻打幽州吧?” 陆长生眼眸投向牛头山山顶,黑黝黝的,看不得很远,只有半山腰的点点光芒,袅袅炊烟,才能知晓上面有人在活动,有人在生活。 “打幽州没有那么容易的。虽然流沙郡里藏着几千幽州兵马,可是幽州城墙高大,留守的官兵不在少数,加上弓箭厉害,高手如云,我们强行去攻打,死伤会很惨重。” “另外,流沙郡里的幽州兵马不清除掉,离阳城和牛头山都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我们很难抽走兵马去攻打幽州的。” “一旦我去打幽州,必然会被他们端了老窝,这样得不偿失。” 鲁进说道,“说来说去,还是我们的实力太弱了。” “要是我们兵多将广,手里有几十万大军,闭着眼睛就可以和他们干了。” 陆长生冷冷说道,“朝廷手中有百万兵马,可还是被北莽打得节节败退,损兵折将,最后只有不到五十万人马守着天河之南。” “还要凭借天险,凭借和亲来保住半壁江山。” “对了,那两个女……她们去打探消息,带回来什么情报没有?” 她们,自然是牛头山的二当家和三当家刘艳与苏晴。 只是陆长生对她们二人当初攻打离阳城,伤了柳儿之事依旧耿耿于怀。 哪怕在孔瑾在劝说下,不再计较她们的过往,让她们戴罪立功,加入华夏远征军,负责收集情报,可是在陆长生心中,依旧有些坎没有迈过去。 鲁进见陆长生主动提起此事,便也想着要化解隔阂,“刘艳和苏晴昨日从外面回来,的确带了一些有用的消息,我现在去叫她们过来,让她们当面向你禀报,说得清楚一些。” 陆长生摆摆手,“不用去叫了,你说吧。” “她们跑不了多远,带来的信息只会是世人都知晓的消息。” 鲁进见陆长生态度较为坚决,便知道有些事情还得需要时间去化解,去平息。 “的确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北莽这边,幽王耶律雄基已经从上京出发了,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南下迎亲。” “据说那些黄金珠宝,装了几十辆马车,为了长公主刘秀珠,这幽王还是舍得花本钱啊。” 见陆长生面色有些冷冷,鲁进也知晓陆长生和皇室的关系,如果孔瑾没有撒谎的话,那么刘秀珠就是陆长生的姑姑。 私生子的姑姑。 自己的姑姑嫁给仇人,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鲁进继续说道,“大汉临安那边,也得到了一些消息,以前的皇帝刘琪死了,现在是刘寰当皇帝,蔡游、傅政、童戬、温睿临为辅政大臣,高松为大内总管。” 陆长生面无表情,“还有吗?” 皇帝的生死,皇权的更替,本来是天大的事情。 可是现如今,陆长生已经没有多少想法去关注了,好像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一般。 鲁进又想起一件事情,“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康王刘构已被任命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前往赤壁,统帅兵马,主持和亲事宜。” 见陆长生依旧没有想说话的意思,鲁进便说道,“我们打探到的消息,这康王刘构与北莽幽王耶律雄基以前就交往甚密,他是最坚定的求和派。” 陆长生开口了,“康王啊,他自然是想求和了。” 似乎不愿意提起康王更多,陆长生问道,“有司天监老监正张时修的消息吗?” “有老将军宗泽的消息吗?” 鲁进说道,“司天监监正张时修并没有消息,反倒是老将军宗泽因为在朝廷上顶撞了新皇帝刘寰,被免去了京城防御使之职,保留了一个镇军大将军的名号。” “只是不让他去军中带兵,这镇军大将军也就是一个虚名罢了。” 陆长生想起宗哲那火爆的脾气,不由得感慨道,“宗爷爷也是一把年纪了,脾气还是这么火爆啊。” “新皇帝才登基,他就敢直接顶撞他。也好,他这么大年纪了,也正好休息一下了。” “对了,那谁接替京城防御使之职呢?” 鲁进想了一下说道,“接替宗老将军担任京城防御使的是一个叫郭京的人。” “郭京,是什么人?” 陆长生眼眸中流露出疑惑之色,按理说,朝廷中人,大部分他还是认得的。 哪怕是后起之秀,六年时间也不可能一下子窜到京城防御使这样重要的位置上。 鲁进说道,“这郭京啊,还真是一个奇人,不,是一个神人!” 陆长生越发好奇,“神人,有多神?” 鲁进说道,“据说那郭京自称乃真武大帝转世,向来只在终南山隐世不出。因见大汉国运倾斜,岌岌可危,不忍天下苍生被北莽铁蹄践踏,因此下山救世。” “呵呵,你也知道的,皇室中的这些人,不信拼命信鬼神。前面就有皇帝刘琪修仙问道求长生不老之术,结果将自己修得一命呜呼。现在这个小皇帝刘寰更胜一筹,先是把那神霄派的道姑林灵素给接回宫里,封为圣姑,日夜与之双修。” “现在来了个自称真武大帝转世的郭京,这皇帝又信了,将京城防御使的职务交给了他。” 陆长生紧握刀柄,“糊涂至极,荒唐至极。” “宗老将军哪怕年纪大了,可是一片忠心耿耿,他担任京城防御使,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的。那郭京肯定是江湖骗子,京城防御使这么重要的职务怎么能交给他这样的人呢?” 鲁进说道,“是啊,我们这些人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 “可是刘艳她们带回来的消息确实,不仅皇帝刘寰信任郭京,那朝廷许多官员,尤其是兵部的官员都对郭京极为信任。不,不仅仅是信任,简直是崇拜啊!” “据说,郭京会法术,不仅仅能胸口锤大石,还能口吞长剑。最厉害的是,他能空手从空盆子里变出蛇来。还会吞云吐雾,临安城中达官贵人见过他的术法之后,都尊称他一声‘郭神仙’。” 见陆长生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鲁进说道,“我也是不信的,江湖中人,手段很多,这些瞒天过海,遮人耳目的事情,我们见过不少。” “只是偏偏这皇帝就信了,这朝廷的官员也信了。” “据说那郭京夸下海口,声称自己身怀佛、道二教之法术,能施展‘六甲法’之术,只要七百七十七名至阴至阳之人,被他施法之后,都能变成金甲神人,一个个变得高二十丈,刀枪不入,守住临安城门,任由北莽百万大军攻城,临安城门固若金汤,坚若磐石,可确保皇宫无忧。” “不仅如此,一旦北莽不肯议和,执意要攻城,那郭京便会用佛门‘毗沙门天王法’,可生擒北莽幽王耶律雄基,逼得他们退兵。 “你说,可笑不可笑?” 陆长生说道,“这些不是最可笑的,最可笑的是大汉的皇帝信郭京的鬼话,大汉朝廷官员信郭京的六甲法。” “果然,如同孔秀才说的一般,上天要亡一个人,必先使其疯狂。要亡一国,必先出妖孽啊!” 陆长生感觉心中很堵,便站起身来。 他不是不能容受大汉皇室的昏庸无能,他不是不能忍受大汉朝廷的腐朽糜烂。 这些事情,在他得到大汉消息之后,他已经能逐渐接受了。 他唯一不能接受的是,当年武王拼死打下的疆土,拼死守护的江山,到了刘琪、刘寰等人手中,就这样白白葬送了。 “长公主呢?有消息没有?” “有。” “什么消息?” “听说长公主已经提前到了赤壁,准备和亲!” 第131章 气机引,三位八品以上高手 “长公主还是没有回来啊?这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呢?凉拌啊!” 张时修夹起一块拍黄瓜,放入口中,嚼了两口,又抿了一口酒,很是享受的样子。 宗哲气得不行,伸手就要来打张时修的筷子,“我都急成这样了,你这老东西,还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气死我了。” 张时修筷子抖动一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便夹住了宗哲伸过来的筷子,又缓缓地压下去,让宗哲的筷子落在卤肉上。 “宗哲,你还是沉不住气啊。” “你也快八十岁的人了,虽然身子骨硬朗,可是这样老是生气,说不定哪天就嗝屁了。” “这里好酒好肉,你怎么就不知道好生享受一番呢?” 宗哲感觉筷子不听自己使唤,又气张时修这等云淡风轻的样子,便顺势夹起一块肉放入嘴里,嚼也不嚼,气呼呼地吞了下去。 “你现在说风凉话了?” “先前是谁说要力挽狂澜,说要拯救大汉国运的?当初是谁舍去了十年寿命,强行去占卜窥天卦的?” “又是谁和我一起闯宫的?” “这大汉都要亡了,你这个监正还有心情在这里吃着卤肉、花生米、拍黄瓜,喝着小酒。” 张时修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些淡淡的笑意,“我都已经三番四次地和皇上说了,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连星星都看不清了,更别提看国运,看气运了。” “可是朝廷不答应啊,他们皇室不肯让我走啊。” 宗哲黑着脸说道,“怎么能放你走呢?” “当初你从龙虎山到长安,可是带着龙虎山的三朵气运金莲过来的,你要是走了,这气运金莲也就养不活,这大汉国的国运又要少许多。” 张时修摇了摇头,“我终归是要老的,终究是要走的。” “天正、何炯他们都已经成长起来了,可以接我的手了。” “都说离不开,不能放我走。当初满朝文武都说护卫京城安危离不开你宗哲,可是现在不让你干了,让你赋闲了,临安也没有乱啊,皇宫也没有出事啊。” 宗哲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现在没有乱,那是因为北莽还没有打过来。” “要是北莽打过来了,你看乱不乱,会乱成一锅粥!” “那郭京是什么东西?其他人不知道,监正你不知道吗?” “还说什么真武大帝转世,转他娘的世,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偏偏这满朝文武,皇亲贵族,就这么信他了。” “好端端的一个龙虎山天师放在眼前,他们不信,宁可信一个空手变蛇的混混!” “我恨不得将他的狗头给打破。” 张时修夹起一粒花生米,左看右看,“宗哲啊,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宁可选择一个混混当京城防御使,而不继续让你当吗?” 宗哲说道,“就因为那郭京会吹牛。” “就因为我在朝廷之上顶撞了刘……顶撞了皇上!” “可是,那长公主这么北上,无异于送死,大汉无异于送死啊!” 张时修将花生米放入口中,清脆作响。 “不是因为你顶撞了皇上,也不是因为郭京会吹牛,而是你太耿直了!” “大家都知道你有能力,你忠心耿耿,可是你碍着人家了,所以你必须退下来。” 宗哲眼睛一瞪,“我碍着谁了?” 张时修说道,“你碍着皇上了,他才登基不久,正是要立威的时候,可是你倚老卖老,在朝廷上让他下不来台,丢了颜面。” “你碍着康王了,康王想要调一些人手进城,你将他们阻拦在城外,说藩王护卫不得入城。” “你碍着忠义候了,忠义候想要买倭国的战船,想要和倭国达成协议,其他人都不开口说话,你一个京城防御使就跳出来指着他们骂……” 一提起此事,宗哲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在一旁伺候的张天正和云鹏连忙扶住桌子。 幸好是上等的梨花木做的桌子,还结实。也幸好宗哲没有用大力气,否则这桌子非得四分五裂不可。 张时修却满眼的惋惜之情,指着洒落出来的酒水说道,“你……你啊,说着说着就拍桌子做什么?” “你每次过来,我不仅要陪你说话,还要垫这么多酒水,你以为花生米不要银子啊,你以为黄瓜这么好买啊!” “我现在缩衣减食,就是为了这口好酒啊。” 宗哲忿忿地说道,“那温睿临卖国求荣,罪大恶极。” “他将祖宗留下的基业,那七十二岛卖给了倭国,便是卖国贼!” “想当年,为了这些海外诸岛,我们死了多少人,耗费了多少银子,才将海路给打通,才有了补给、停顿之地。” “又陆陆续续了迁徙了一些百姓到岛上居住,才有了今日的规模。现在好了,为了区区两千艘战船,他竟然要将七十二岛租借给倭国,还租借整整一百年,如果不是有人拦着,我当场就把他的狗头打破了!” 张时修摇了摇头,“宗哲啊,这些事情,你以为是温睿临一个人的主意吗?” “那是朝廷官员的主意,这是皇帝的主意啊!” “你偏偏骂了温睿临之后,皇帝制止你,你连皇帝都骂。” “这下好了,京城防御使也没得干了,手下一个兵马也没有了,干成了光棍将军,就到我这里来发脾气了。” 宗哲越想越气,“我能怎么样呢?” “我还不是为了大汉天下着想吗,我还不是为了皇室操心吗?” 张时修接过张天正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一下,“你啊,连高松都不急你急什么!” 宗哲一愣,“这和高松有什么关系。” 云鹏在一旁说道,“师父,监正说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说你老和高松那个太监一样。” 宗哲真急了,指着张时修说道,“老……老匹夫……我铿锵丈夫,大好男儿,怎么能和高松那老阉货一样呢?” “哪怕我如今八十了,仍旧雄风不老,金枪常在。” 张时修无奈地说道,“无须如此激动,没有说你是高松那样的阉货,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以前有句话,叫肉食者谋之,现在你也不当京城防御使了,该操心的是他们。” 宗哲靠近张时修,看着他的眼睛,“老家伙,你说的是真话?” “什么肉食者谋之,你我都是朝廷官员啊,你可是司天监的监正,我虽然不当京城防御使了,还是镇军将军啊,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应该操心这些问题吗?” 张时修将头一侧,“别靠得这么近,你的酒水都碰到我脸上了。” “我早就不想干这监正的活了,他们不肯放我走啊。而且他们还威胁我,一旦我走了,绝对不让天正接任。要是他们派个完全不懂这行的人过来瞎指挥,我这些年的心血也就白费了。” “所以啊,我还要等等。” “至于你,你操心有用吗?你以前操心,和皇帝吵架,就被免去了前线统兵将军之职。现在你操心朝廷之事,又被免了京城防御使。” “如果操心有用的话,我自然会去操心。既然不要我们操心,我们何必去操这个空头心呢?” 宗哲坐了下来,叹了口气,“你以前脾气可是比我还大啊。” “连武王这样脾性的人都对你服服帖帖的,后来的这些皇帝,一个个不重视你,最后干脆不理睬你,我估计你也心寒了,心冷了。” “你心灰意冷,便只想离去,不再操心大汉之事了。” 张天正在一旁说道,“老师可不是心灰意冷,他昨晚看星象都还看到了半夜鸡鸣,还拉着我守了一晚,又打了几卦……” 宗哲一听,立即拉着张时修的手,“监正,你又强行占卜窥天卦吗?” “你不要命了啊,你已经耗损十年寿命,连续占卜窥天卦可是会内力耗尽,经脉紊乱,一命呜呼的。” 张时修打开宗哲的手,“你今天怎么了?” “不就是免了个京城防御使吗,这般毛毛糙糙的,不是盯着我看,就是挨得近贴着,现在又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放手,我没有占卜窥天卦,现在哪怕我想强行占卜窥天卦也无能为力,因为气血虚弱根本就运转不了。” 宗哲方才摸着张时修的脉搏,发现虽然有些虚弱,倒也不像气血崩塌之象,“没有就好,我现在已经不当京城防御使了,要是你就这样的羽化登仙,我以后连个喝酒的人都没有。” “要是没有你陪着我,原本我能活到一百岁的,估计心里难受要减寿十年,活不到九十岁。” 张时修说道,“虽然我没有强行占卜窥天卦,但是今天你既然来了,便帮我做一件事情。” 宗哲问道,“什么事情?” 张时修看了一眼张天正,又看向宗哲,“窥天卦我现如今是没有力气去占卜了,但是弄一下‘气机引’还是可以的。” 宗哲眉头紧锁,“什么‘气机引’?” 张天正在一旁说道,“气机引是一种道门秘术,通过一个人的物品、血液等事物,施展术法,可追踪到此人身在何处。” 宗哲满眼疑惑,“可是我不会气机引啊。” 张时修笑了笑,“我自然知道你不会气机引,连天正都没有能完全掌握。这术法我巅峰时期勉强能一人支撑,现如今我气血不足,精力不济,需要三个内力浑厚之人协助我驱动气机引。” “这内力浑厚之人需要八品以上的境界才行。” 宗哲看说道,“这里就我和天正是八品,那还少了一人啊。” 张时修眼眸微眯,露出一丝笑意,“有一个人啊,就在我的司天监。而且,你找了她很久了。” 宗哲看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问道,“谁啊?” “这临安城里,还哪里有八品之人来助你。” 张时修轻轻地拍了拍手掌,“也酒足饭饱了,我们开始吧!” 一个人影从观星塔塔顶走了下来。 容颜绝美,身材窈窕,走路波涛起伏,赏心悦目。 唯有身上佩戴着的碧水剑,散发着无尽的杀气和威压,让人呼吸一窒。 第134章 洞房花烛夜,刺客夜袭时 “桃花啊桃花,你什么时候开花啊?” 武冲站在惊雷木旁边,看着树杈上的三个迟迟未绽放的花骨朵,自言自语。 “柳儿还说这棵桃树是什么龙虎山的惊雷木,那虚靖骗小孩子的玩意,偏偏有人信。” “虚靖,听起来就很虚啊,这年轻一代的龙虎山道士我都不熟啊,我只和他们的老祖宗张时修熟。” 想起张时修那张老脸,武冲无奈地说道,“老家伙啊,我找到你要我找的那个人了,你是认识他的,就是陆长生这小子。” “以前你说过他命格奇特,要十六岁之后才能帮他再看命。你也没有想到吧,他当年那么一个爱哭哭啼啼的孩子,竟然变成了武王唯一的传人。” “而且他真的很不错,他一个人一把刀,硬是扛起了大汉的旗帜,守住了离阳城百姓性命。”https:/ “至于他日后能不能扛起大汉的国运,我也不知道,只有你这种算卦的人才能算出来。” “不过你这老家伙的卦,时灵时不灵的,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你。” 武冲看了一下四周,四下无人,便将裤子提起来,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你们都说它是惊雷木,那我就做点好事,给它增添点养分,让它快快长成参天大树,让它早日开花结果。” “说不定结出个蟠桃来,我好延年益寿。” 正当武冲掏出好货时,桃花树上的风铃无风自响,发出轻微的响声。 一道红芒亮起,从城头之上破空而来。 武冲侧头一看,顿时连裤子都来不及提,“你个砍脑壳的,这么狠?” 红芒袭来,刀罡之气侵骨。 武冲就地一躺滚,将将避开刀气。 只留下桃花树旁的一道刀气留下的印痕,散漫在空中的尘土。 还有几根不知从何处掉落的卷毛。 武冲站稳脚跟,提好裤子,朝城头上嚷嚷,“长生,你他娘的怎么对我也这么狠?” “好歹我也是你武大爷啊!” 陆长生将霸王刀放下,眼眸中并没有猩红之色,而是有些戏谑之情,“柳儿定下了规矩,惊雷木树下不能随地排泄。” 停顿了一下,陆长生补充了一句,“人畜一样。” “上次小白在树下撒了泡尿,也被柳儿惩处了一番。” 小白从陆长生怀中探出个小脑袋来,一脸无辜的模样。 武冲系好裤子,走了过去,“长生,这离阳城里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柳儿这个黄毛丫头做主了?” 陆长生说道,“我在离阳城,就是个守城门的。” “离阳城里的事务都是离阳城的百姓做主,我丝毫不干涉。只是他们问我一些事情,我给的建议他们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我也不强求。” 想了想,似乎这些年来,自己的意见好像他们都听进去了。 “刘老太爷是管事的,王婶子是管着妇道人家事的,独眼的钟北管着生病的。偏偏这棵惊雷木,是柳儿的师父虚靖给的,自然是要交给柳儿去管理了。” 武冲走上城头,“长生,这离阳城里只剩下几十个人了,就没必要守了吧。” 陆长生回头看了一眼,看着南山上那块巨大的石碑,“有时候,我们远征军守的不是活人,死人也同样要守着啊。” 武冲知道陆长生的心结,“我过几日就要走了。” 陆长生看着武冲的眼睛,“你要去哪里?” 武冲说道,“我要回一趟临安。” 陆长生眉头微皱,“回临安干什么?” “不是说好了你和我一起将远征军重新整顿起来,哪怕是打不过,我们也让北莽军队、北莽朝廷不得安生吗?” 武冲摇摇头,“并不是我不和你一起干了。” “只是我答应过张时修那老家伙,找到你这个大汉扛纛者之后,我就带着你回去临安,一起对抗北莽,扭转大汉国运。” “现在看这个样子,你是离不开了。” “我总得回去一趟,告诉老家伙一声,免得他一直惦记着。万一他身体扛不住,羽化飞升了,我自己这一关也过不去。” 陆长生不做声。 武冲说的是实情,他这般翻越千山万水过来,是带着监正张时修的嘱托,是带着希望,带着任务过来的。 是想要找到那杆旗帜,找到那个大汉中兴的机会,然后回到大汉,共谋大事。 武冲没有开口让陆长生跟着一起回去,是因为他在离阳城待了这么久,明白了陆长生的处境。 要陆长生放弃离阳城的百姓,放弃他守护的、为大汉打下的疆土,这比要了他的性命还难受。 武冲不是这样的人,开不了这样的口。 因为,他只有自己回去,回去告诉监正,回去告诉所有人。 在大汉朝廷节节败退的六年,在大汉皇室如此无能的六年。 还有汉人,还有大汉的将士在拼命,还有大汉的孤勇者在为大汉开疆拓土。 武冲目光坚定地说道,“我还会回来的!” 陆长生看着武冲,“你是带过兵的人,你比我更有资格,更有能力带领一支军队。” “铁蛋和鲁进他们就很喜欢你。” 武冲笑了笑,“你别想推卸责任,这远征军就是你的,我顶多帮你练兵。” “铁蛋想做我的徒弟,说想学我的硬功夫。” 陆长生点点头,“铁蛋一直想学武功,可惜我的武功不适合他。后来赖晓明来了,教了他一些拳脚功夫,只是他的飞剑绝技一直不肯传授。” “好不容易你来了,你的那身横练铁布衫金刚罩的功夫的确适合他,更适合他倔强的性子。” 武冲说道,“等我回来再说吧。” “如果大汉真的不行了,扛不过这一场浩劫,我会带一些人过来,总不能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在刘家皇族身上。” “你陆长生,远征军,才是未来的希望。” 陆长生看着长安方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张爷爷要找的那个人。” “不过,只要我一口气在,我就要去拼命,去战斗,去杀北莽的贼子。” 武冲很是欣慰,“要是张时修还扛得住,说不定我背也要把他背到离阳城来,让他看一看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 “说不定他会很高兴,为你所做的事情骄傲。” 陆长生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动容,“要是张爷爷能来,我们可不能太寒酸了。” “总得给他准备一份厚礼才行。” “你说,要不我们将流沙郡给打下来,或者将幽州打下来,送给张爷爷怎么样?” 武冲咧嘴笑道,“那感情好啊!” “最好将长安也打下来,这样我们就能像当年一样了!”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当初在长安城里的好时光。 “唉,才几年啊,好好的一个大汉就变成了这般模样。都说打江山不容易,刘家的这些兔崽子,连守江山都不会。” 看着武冲痛心疾首的样子,陆长生说道,“其他人的确不怎么样,长公主还是好的!” 武冲说道,“那是自然的。” “想当初,你是武王的跟班,可是长公主也算武王的跟班了,她一天到晚就往武王府里跑,她这一身武艺啊,可都是跟着武王学的。” “长生,你说说,长公主要是知道你就是那个大汉扛纛者,会有多开心啊!” 陆长生眼眸中充满了动情,充满了希冀,“我想长安,我也想长公主了!” “她是这个世上,除了武王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没有亲人,她便是我的亲人一般。” 武冲有些不满,“那我呢?” “我对你不好吗?我就不是你的亲人吗?” 陆长生看了一眼武冲,“那个时候,你老是捏我的脸,还经常吓唬我,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有时候武王找你对练,看你被武王打得灰头土脸的样子,我心里可别提有多高兴了。” 武冲一脸尴尬,“那不是逗你玩的吗?” “那时候你长得白白净净的,女娃儿一般好看,跟在武王身边斯斯文文的,任谁都忍不住要逗两下。” “再说了……” 陆长生突然说道,“现在你也是我的亲人一样。” “还有张爷爷。” 武冲不再做声了,和陆长生并肩站着,看着长安方向。 秋风瑟瑟,万物寂寥。 唯有那杆大汉旗帜在两人身后猎猎作响。 过了许久,陆长生忍不住说道,“你看马上就要天黑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今晚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啊!” 武冲长叹一声,欲言又止。 陆长生眉头微皱,“你不会不喜欢柳青姐姐吧?” “你不会现在想要反悔吧?” “她人很好,要容貌有容貌,要武功有武功,对你也是死心塌地的。能看上你这个大光头,你还有什么好挑的?” 武冲摇摇头,“我没有挑啊!” “她的确很好,什么都好,只是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成亲的好。” 陆长生越发不解,“你到底怎么想的?” “王大婶、何秀娟她们都准备好几日了,你前面也没有说不成亲,就等着今晚拜天地入洞房了,你说不想成亲了?” “你要是这样的话,哪怕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这件事情也不能这么干啊。” 武冲无奈地说道,“老监正给我占卜过一卦,说我是离宫孤身之人,这辈子不能成家的,否则会祸害家人。” 陆长生沉默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张爷爷给你卜卦这件事情你和柳青姐姐说了没有?” 武冲点点头,“说了。” 陆长生问道,“那柳青姐姐的意思?” 武冲长叹一口气,“她说,她不怕!” 她不怕! 一个女人,心中有了心爱的男人,有了依靠,有了成家的念头之后。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后面是万丈深渊,她也不怕。 因为她眼中有光,心中有火。 她的人生有了希冀之光。 陆长生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武冲的肩膀,如同武王当初宽慰自己的兄弟一般,“其他的我不懂,我也没有过女人。” “但是我记得武王说过,男人,不该让心爱的女人受伤。” 武冲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道,“老监正年纪大了,他的卦也是时灵时不灵的,说不定这次他打错了呢?” 陆长生点点头,眼眸中含着笑意。 看着武冲兴致冲冲的离去,去拜天地入洞房,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吧。 陆长生又坐了下来,拿起柳青先前送来的酒,喝了一口。 虽然不去闹洞房,喜酒喝了,也算情意到了。 远处的天幕逐渐拉下,离阳城内稀疏的灯火逐渐亮起来。 在陆长生看不到的远处,有十二道身影,隐匿于黑暗之中,朝离阳城奔袭而来。 他们一身夜行衣,头戴头套,背着龟壳一般的盾甲,腰间别着古怪的刀。 第135章 进击的离阳城,三更杀戮 幽州,流沙郡。 军中大营当中,一头斑斓猛虎懒洋洋地躺在巨大的铁笼中。 斑斓猛虎身躯实在过于庞大,哪怕是过来喂养它的士兵,站在它的身旁,都显得极为渺小。 这猛虎便是幽州虎狼兵中的狮虎,是特地从幽州调派过来协助杀陆长生的。 只是上次因为李迦淇被杀,狮虎失去控制,差点将金光寺高僧貌然给吃了,导致军中大乱,让陆长生和武冲给逃脱了。 也幸得张扬及时拿过“控兽笛”,才控制住了局面。 狮虎身躯庞大,胃口自然也是极大的。 士兵拖着一头已经杀死的猪,小心翼翼地走到铁笼旁边。 士兵叫陈司诚,他心中很紧张,又很郁闷。 紧张的是这狮虎不仅吃猪肉,也还吃人肉,已经陆续有八个前来喂食的士兵因为操作不当被狮虎给吃掉了。 郁闷的是他原本是流沙郡中的一个戏子,因为与秦纲的一个小妾有恩怨,被抓了壮丁从军。 “狮虎啊狮虎,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不要吃我啊。” “只要你不吃我,一切都好说,我给你弄些上好的肉来吃,不仅有猪肉,还有羊肉,有牛肉,鸡鸭也可以。” “我身上干瘦,没有什么肉的,你吃了也硌牙。” 陈司诚口中念念叨叨,额头上全是汗。 “他娘的,这些狗日的怎么不弄两扇门呢,或者将这狮虎给栓绳子也好啊,还非得打开门进去才能喂食。” “怎么不把那些狗官给吃掉呢?” “这些狗官一个个肥头大耳,满肚子肥油,家财万贯,小妾成群,吃了他们才是好事啊。” 一边碎碎念叨,陈司诚慢慢地靠近铁笼子。 狮虎发出一声低吼,吓得陈司诚差点摔倒在地。 陈司诚爬起来,正要往外面跑,却发现狮虎只是发出声音,眼眸微微睁开了一丝,身子却一动不动。 “我滴个娘啊,吓死个人了。” “狮虎老爷,你大人有大量,好生吃猪肉吧,我就把猪给你送进来。” 陈司诚颤巍巍地将猪拉进来,突然腰部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便往里面摔倒。 “嗷呜!” 狮虎此时才睁开眼睛,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陈司诚的脑袋咬住。 随即用爪子将陈司诚身上的衣服扒拉开,便咯吱咯吱地咬起来。 “哐!” 铁门又被重重地关上。 “张将军,为何要将士兵送入虎口呢?” “既然准备了一头猪,应当够狮虎吃的了,又送一个士兵进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条人命?” 魏志刚从侧门中走出来,方才张扬踹陈司诚的一幕,他看在眼中。 虽然狮虎吃人肉的样子很是血腥残忍,可是魏志刚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张扬手中握着“控兽笛”,走到铁笼前,看着狮虎将人心挖出来,大口吞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魏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寻常的大虫啊,就爱吃些猪肉、羊肉、牛肉。” “可是我们这头变异的狮虎,寻常的口味可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另外,为了让它充满杀戮,充满对人肉的渴望,我们时不时就喂它一些新鲜的人肉。这些人肉啊,还不能是老肉病残的,也不能是死人肉,否则它就失去了野心,失去了进攻的欲望。” 魏志刚看着陈司诚的尸体一截一截地被吃掉,面露痛苦之色,摇摇头,“太残忍了,实在太残忍了。” “幸好只是流沙郡中的普通士兵而已,吃掉一些不大要紧。” “貌然大师,这些场面恐怕对你修行有碍吧,要不你先回屋中歇息,免得乱了你的佛法。” 貌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说道,“贫僧已经修得六根清净,不为外物牵制,不被尘俗牵绊,超脱生死,这等场面,已经乱不了贫僧的佛性。” 魏志刚称赞道,“不愧是金光寺的高僧啊!” “一身修为,已达完美臻化之境。” “等灭了陆长生,屠了离阳城,我一定禀报皇上,备上厚礼,前往金光寺致谢。” 貌然面露慈悲之色,“出家人早已不需要这些世俗之物,也不在乎这些世俗的名分。” “不过既然是魏大人的一片心意,又是北莽皇帝的重视,这份情义还是要收下的。恰好我们寺庙中正在修葺大雄宝殿,如果能送来一千两金子,作为佛祖金身所用,那是雪中送炭,物尽其用啊。” 魏志刚眼眸笑得眯眯的,“大师,此事包在我身上。” “拿了陆长生的人头,那一千两金子立马送到。” 貌然又念了一声佛号,满脸慈悲。 张扬这时见狮虎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对魏志刚说道,“魏大人,真的要听那姓孙的主意,今晚就攻打离阳城吗?” 魏志刚眉间有“川”字,“事已至此,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那孙正才现如今是携天子口谕以令你我,幽州兵马如果不听他指派,恐怕到时候事情闹大了,他一句话说我们不配合他,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比起幽州兵马来,你我的人头更重要啊!” 张扬忿忿地说道,“可是,我们的攻城器械还没有从幽州运过来,那离阳城可不仅仅只有陆长生一人,还增加了那个光头刺客,如虎添翼。” “另外,据探子回报,牛头山的鲁进已经汇聚了数千兵马,随时会支援离阳城。哪怕他不去支援离阳城,他这些兵马要是来攻打流沙郡,抄我们的后路,我们可是得不偿失啊。” “再有了,那二龙山盘踞的盗匪也在逐渐做大,听说是从离阳城分出去的。现在离阳城与牛头山、二龙山三位一体,攻防相佐,已经形成了一方势力。我们虽然有两千多幽州虎狼兵,要是不能全胜,也算是惨败啊。” 魏志刚听得张扬这般说,越发眉头紧皱,“张将军,事已至此,临阵逃脱,绝非良策。” “我们还是按照先前的部署,一千幽州虎狼兵随孙正才去攻打离阳城,与陆长生正面对决。我们领着以前幽州兵马以及狮虎在后方随时支援。且看他口中的万全之策是什么,且看他说的主力军又是什么。” “退一万步讲,哪怕孙正才败了,有狮虎在我们军中,还有貌然大师这样的高手护佑,我们也算是保全了实力,还能全身而退。” 略微停顿了一下,魏志刚眼眸中滑过一丝狠色,“要是事有不成,那孙正才败了,我已经准备了一个折子,说孙正才假传圣旨,肆意妄为,一意孤行,是导致幽州兵马损失惨重根本原因。” 张扬先是一惊,随即醒悟过来,目露喜色,“魏大人,这一招釜底抽薪高明啊!” “赢了,是我们幽州兵马的功劳。要是输了,我们立马将孙正才抓起来,押赴上京,治他的罪。” 魏志刚冷冷地说道,“到了哪一步,也不是我们不讲人情,不是我们不给孙尚书面子,而是孙正才太过于嚣张跋扈,太过于自信导致功亏一篑。” “功劳我们要拿着,万一追责下来,那便要孙正才的脑袋去顶罪了。” “张将军,你现在去整顿兵马,三更过后,便立马发兵。” “攻打离阳城!” 夜幕下,秋风微冷,寒鸦都已不再吵闹。 苍穹上没有月色,只有稀稀散散的几个星辰挂在天空。 有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官道上。 十二个若有若无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平顶山附近。 全身穿着古怪的衣服,只露出眼睛,背上覆盖盾甲,如同龟壳一般。 这时,领头之人突然手一挥,身后之人便立马四散开来,身子矮蹲,警惕地看着四周,进入戒备状态。 一把刀,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一把锈迹斑斑的刀,一把杀猪刀。 一股煞气,一股杀气笼罩在平顶山头,让人心悸,让人望而生畏。 可是这股杀气没有能阻挡这行人的脚步。 领头人走上前,打了个响指,指尖便出现一道亮光。 看清楚了杀猪刀刀身上的字,领头人开口说道,“この人はすごい!” 身后之人均不做声,只是眼中有不屑的神色。 领头之人看向离阳城方向,手一指,嘴角露出狞笑。 “離陽城,すべて死ぬ!” 第136章 洞房花烛夜,人生喜乐时 鹿山。 吕文长坐在破庙之中,看着地上董原的尸体一言不发。 手下之人吓呆了,不知道此时是应该上前去为董原报仇,还是撒腿下山就跑。 可是吕文长太过于凶悍,哪怕他现在受伤,谁也没有勇气去单挑他。 另外,董原既然已经死了,何必为一个死人报仇呢? 活着,不是更好吗? 过了一会,秦延紧握拳头,定下心神,走了上前,“将军!” 吕文长抬头,脸上有血迹,是董原身上喷洒出来的,显得有些狰狞。 “你想要给这老匹夫报仇?” 秦延是董原的心腹,此时他站出来,必定有所动作。 吕文长不介意再多杀一些人,大不了下山之后再投奔大户去,或者再找个有头有脸的靠山。 秦延连忙低头行礼说道,“将军,我绝无此意。” “董原此贼,仗着出身高贵,家中有钱,便对我们多有苛刻。一路上,对我们这些手下不是打便是骂。” “先是被官兵追杀,幸得吕将军神武,带领我们逃脱生机。后来又领着我们前往牛头山,打败了九头龙鲁进,虽然被那陆长生所阻,我们终究还是保留住了性命,人员也没有多大损失。“ “可是这董原老贼,将我们的口粮全部占去,让我们连口粥都没有得喝,逼着我们连夜去抢官府,这是将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所以将军杀了董原老贼,并非其他,而是为我们伸张正义,是为百姓除害啊!” 吕文长微微一愣,“你们不是要为他报仇,而是觉得我杀他杀得好?” 这时旁边一人,名为潘峰站出来大声说道,“我们苦董原老贼久矣,这次将军杀了董原,我们欢欣鼓舞。” “我愿奉将军为主,无论是落草为寇,还是兴兵起事,我们都誓死跟随将军。” 一人领头,众人便效仿,周遭的人纷纷跪地,”我等愿誓死跟随将军! 吕文长眼眸中有喜色,站起身来,扫视全场,“我先前委身董原,是想着与兄弟们干一番大事。董原非明主,不顾兄弟们死活,那他便配不上我们的追随。” “既然大家愿意跟随我,我可以在此保证,只要有我吕文长一口肉吃,就绝对少不了兄弟们一口肉汤。” “我们还有将近一千人,带整顿兵马,到哪里都是一方势力。” 秦延大声说道,“将军说得有理!”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我们弃了董原,跟随了英明神武的将军,必定能有好日子过。” 吕文长心中一热,大声说道,“蒙兄弟们不嫌弃,那我们今晚就将粮食分了,酒水喝了,吃饱喝足,明日下山去抢地盘,占城池。” “兄弟们都起来吧!” 潘峰也跟着大声嚷嚷,“跟着将军干,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有了几个领头的,下面的人本来都是走投无路的,自然纷纷应和。 有了吕文长为头,在秦延与潘峰的维持下,鹿山上的人马便稳定下来。 待其他人都去按部就班做事,该烧火做饭的烧火做饭,该巡逻的巡逻,该养伤的养伤,秦延与潘峰便单独来寻吕文长。 此时破庙中董原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丢进了后山,估计喂饱了野狼、野狗。 秦延直接开口说道,“将军,我们清点了一下人马,现在山上共有一千零二十八人。” “今晚已经将所有能吃,能喝的都吃完了,明日便会断粮。” “还请将军示下,明日攻打何处?” 潘峰说道,“还有什么选的,去打牛头山啊。” “在哪里吃的亏,就从哪里找回来。” “那陆长生已经回了离阳城,牛头山便只有一个将军的手下败将鲁进。我们杀过去,必然能占了牛头山。” 秦延说道,“那鲁进先前败在将军手中自是不错,只是现在他已经不敢与我们正面对决了,要是他死守牛头山,那里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恐怕我们会损兵折将得厉害。” 吕文长知道潘峰性子耿直,更擅长武艺,而秦延颇有谋略,为人稳重老成,便问道,“秦延,你有何妙计?” 秦延见吕文长只是向他发问,心中暗喜,便说道,“现在幽州兵马都在流沙郡,流沙郡都在集中精力对付离阳城,对付陆长生。这样的话,就给我们留下了机会。” 潘峰问道,“什么机会?” 秦延耐心地说道,“那陆长生的确厉害,可是听说那四方巡查使也在流沙郡,还领着上万幽州虎狼兵要剿灭陆长生。” “他们神仙打架,我们凡人看戏,还可以从中捞一把。” “现如今沙县、平江县、鄢陵等地都兵力空虚,正好让我们乘虚而入,可以轻而易举攻破城门。” 潘峰眼睛瞪得大大的,“对啊,他们都去打仗了,这些小县城原本兵力就不足,怎么可能抵挡住将军的方天画戟。” “我们多去占几个县城,也可以占地为王了。” “到时候越占越多,将军当皇帝,秦延当国师,我也能混个上将军当当。” 吕文长打住了潘峰的臆想,“这流沙郡,除了离阳城、牛头山等地,并无险境可守,哪怕我们攻下了那些小县城,迟早还是要被幽州官府给打下来的。” 秦延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们并不是要去占据城池啊!” “我们想要解决的是能吃饱,能吃好,不被饿死的问题。” 吕文长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只攻城,只洗劫城池,并不一定要占据县城。” 秦延点点头,“没错,在乱世当中,哪里有什么城池能守得住?” “况且,将军的特长在于攻城,在于杀敌,可不是用来守城的。” “要是能攻下流沙郡或者离阳城,倒是可以守一守,至于其他地方,掠夺一番,扩充些兵马粮草,一旦官兵追来,我们提前换个地方便是了。” 潘峰大声说道,“这样好,打一仗,吃饱了,再换一个地方。” 秦延笑道,“潘兄弟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么个意思。” 吕文长想了想说道,“牛头山的鲁进已经被我打怕了,估计他不敢轻举妄动。” “此处离平江县较近,可以先去县城走一遭。” “补充粮草之后,我们再去另外一个地方。” 秦延与潘峰异口同声问道,“去哪里?” 吕文长目光如炬,看向前方,“离阳城!” 离阳城中,有欢声笑语传来。 虽然留下的人不多,剩下的几十人倒全部都赶了过来,齐聚在武冲与柳青的小院中相聚。 在刘老太爷主持完仪式之后,武冲便与柳青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院子中来热闹的人喝酒的喝酒,唠嗑的唠嗑,依旧热闹。 王大婶子今晚也高兴,便和其他妇人一同喝了两杯水酒。 喝了酒之后身边便发热,四下里寻不到那独眼的钟北,便走到院子后面去找。 果然,有几个身影蹲在墙角根处鬼鬼祟祟的样子。 王大婶子走上前去,掐住一人的耳朵。 那人痛得转过身来,呲牙咧嘴,却是缺了只眼睛的郎中钟北。 钟北压低身影说道,“嘘!” “轻点,里面有好戏听呢?” 王大婶子白了他一眼,不过声音也放低了,“你们这些老不修的东西,一个个连爬灰都爬不动了,还有精力在这里听墙根啊。” 李瘸子咧嘴笑道,“其他人都走了,铁蛋都去了二龙山,这离阳城里哪里还有小伙子听墙角根儿啊。” “唯一一个年轻的,就是长生了。可是长生守着城头习惯了,又担心有坏人来偷袭,就不肯过来。只有我们这些老东西来凑热闹了。” 王大婶子说道,“长生是个好孩子,不和你们一样,老不正经的。” 这时,孔瑾手摆了摆,示意大家都不要做声。 “来了,武冲进来了。” 钟北急了,从王大婶子手中挣脱出来,耳朵贴在墙上,“秀才,说清楚一些,是进来了,还是进去了?” 孔瑾小声说道,“你个细针的郎中,还计较这些啊。” “我方才听到屋内有脚步声,走路很沉,绝对是武冲的脚步。” 李瘸子不仅腿瘸,耳朵也有些不灵光了,便着急地问道,“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他们有没有说体己的话啊?” 王大婶子也忍不住了,见身子凑了过去,耳朵贴着墙壁,“瞎子,让一点,让我也听一听。” “这几天啊,为了给柳青办这喜事,可让我们几个女人家操心了。” 孔瑾叹了一口气,“柳青姑娘这是被蒙蔽了双眼啊!” “放着像我这么好的读书人她不选,偏偏要选一个五大三粗,胸无点墨的大光头,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其他人鄙夷地看着孔瑾,王大婶子说道,“秀才,不是我瞧不起你啊。” “你教书也好,出注意也罢,那都是极好的。连刘老太爷都说,你孔瑾是个读书人,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 “不过啊,说起做丈夫,你却远远比不上武冲。” 孔瑾越发着急了,“我怎么就比不上了?” “我孔八斗有头有脸,一身才华无处安放,满腹经纶尚未迸发。” “柳青要是嫁给我,要比嫁给武冲那大光头强上一百倍。” 王大婶子冷笑一身,“钟北可是给你把过脉的,说你脸色苍白,脚步虚滑,夜尿频繁,是腰肢无力、短小气粗的症状。” “这男人啊,腰不行,什么都不行。” 孔瑾气得不行,拿眼睛去看钟北,钟北躲到了王大婶的身后,侧着个脸,不敢正面去看孔瑾。 这孔瑾气得脸上红一通白一通的。 “咦,武冲和柳青这么直接的吗?” “掀起了红盖头,就直接动起来了!” “好家伙,柳青如此勇猛,还占了上风!” 第137章 夜半三更攻城,血战 “柳青姐姐应该很幸福吧!” 陆长生坐在城头,拿起酒,喝了一口。 这瓶酒是柳青送过来的,是百老头小酒馆里的酒,只是味道要更浓烈一些。 柳青这个女人,陆长生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是她的直爽,她的真诚,她对武冲的好,所有人都看得见。 或许只有武冲一个人在装傻,或者说是在逃避吧。 陆长生记得柳青说过的一句话,有家就有希望! 柳青多么渴望有一个家啊。 或许,年纪不小的她更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女性的伟大,更多体现在母爱的光环之中。 陆长生又举起酒壶,朝武冲的小院遥遥致意,“洞房花烛夜,早生贵子时!” 一阵脚步声传来。 陆长生不用起身,便知道是孔瑾来了。 比起其他人,孔瑾这个读书人或许是墨水吃多了些,或许是喝酒掏空了身体,他的身子要比较轻。 比较虚! “秀才,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不是说你还要去抢亲的吗?” 陆长生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对于孔瑾,陆长生总觉得他满脑子的阴谋诡计,可是在现实中却显得有些傻一般。 就好比,他能说服牛头山上的每个人,都加入远征军;他能让沙县成为远征军的一个前哨之地,他还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让刘艳和苏晴心甘情愿地为他去搜集信息。 他还能从赖晓明那里挖出不少好东西来,原来赖晓明有许多东西并不都藏在清风山。 他甚至还能将二龙山上的难民说服,让他们去招揽更多的难民过来,尤其是年轻力壮的,尤其是有手艺的。 陆长生甚至怀疑,如果冒险让他去流沙郡,孔瑾说不定能说服官府里的人。 他的格局、他的谋略,让陆长生吃惊。 让陆长生更吃惊的是,在生活中,孔瑾就是个白痴一样。 如果不是何秀娟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孔瑾缝了一件新的长衫,将他的旧长衫换下来。或许孔瑾能将身上的长衫穿到死。 还有就是,虽然给孔瑾安排个院子,可是如果不是潘婶子、张寡妇她们经常帮他清理一下,里面邋遢得连野狗都不愿意去睡。 或许,有些人,有自己天才的一面,却也有不为人知的白痴一面吧。 就像陆长生自己,体内的煞气没有发作的时候,就是一个正常人。 一旦体内的煞气超过能承受的范畴,他就会失控,变成杀戮的机器。 更让他迷茫的是,他的丹田内多了一个不知名的小玩意。 这个小玩意还在吞云吐雾。 陆长生将这件事情和武冲说了,他以为武冲是练武之人,应当知晓一些,结果武冲闻所未闻。 他又和独眼郎中钟北说了,钟北特意给他把脉,琢磨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有可能是陆长生长期久坐,郁郁不乐,肝腹中生出了瘿瘤。 瘿瘤,又是什么鬼? 不过钟北又立马补充,他对于这种疾病了解甚浅,加之用手按压感觉不到任何东西,有可能误诊,还是多多观察再说。 陆长生无奈,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孔瑾估计是喝了些酒,满脸通红,连眼睛都是红的。 “长生,我好苦命啊!” 一边说一边哭,孔瑾便要将头依靠在陆长生肩膀上。 陆长生刚想躲闪,看着城头上的石块,怕给有些醉意的孔瑾给弄伤了,便强忍着,让他伏在自己肩头上。 “秀才,你又怎么了?” “被柳青姐又拒绝了?还是又被武冲揍了一顿?” “我和武冲说过,哪怕他实在忍不住想揍你,一定要下手轻一点,最好别伤着你了。” 孔瑾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陆长生,“长生,你应该要帮我的啊!” “你怎么能允许其他人伤害我呢?” 陆长生说道,“我已经劝过你了,你怎么还是不死心呢?” “况且,你已经去过沙县,找过你的老相好,这事应当就算过去了。” 孔瑾难过地摇摇头,“长生,你不懂,感情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 “我没有想到我这一次陷得这么深,哪怕我去沙县找老相好的时候,我脑海中浮现的身影还是柳青。” “恐怕,我心里的伤,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难道,我这一辈子都要孤独终老吗?” 陆长生嘴角抽了抽,“秀才,你这样子别说武冲想揍你,连我都快忍不住了。” “今晚是武冲和柳青的大喜之日,你却在这里惦记着人家的新娘子,又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孔瑾抹了一把眼泪,“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孔瑾!” 陆长生有些意外,“秀才,这是什么词,我怎么没有听过?” 孔瑾颇为得意的说道,“这是我方才灵感一动,新做的词。” “是不是觉得感同身受,忍不住眼泪掉下来? “是不是觉得我伟岸的身躯又高大了许多?”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才华横溢,是王佐之才?” 陆长生强行忍住,“没有!” “只是觉得颇为押韵,有些意境。” “你刚才说的‘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倒让我想起了在武王身边时,有个人就喜欢做这种‘双飞客’。” 孔瑾有些好奇,“是谁?谁是‘双飞客’?” 陆长生眼眸中有些笑意,“毕竟是长者,我不便在背后说人家闲话。” “武冲也是和他熟悉的,有空你可以问他。” “哦,对了,武冲和我说他想要回临安一趟,你的计划可能要改一改了。” 孔瑾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他要回临安,什么时候?” 陆长生说道,“就是这几日吧。” 孔瑾气得要骂人,“这怎么能行?” “我听何秀娟她们说,柳青可是要一直待在这边的。武冲他才刚成亲,就要跑路了?” “果然是无情啊,这禁军统领,禁的都是自己人啊!” 陆长生说道,“他也不是要跑路。” “因为他这一次千里迢迢,跨过无边荒漠,来到流沙郡,就是因为大汉监正张爷爷的嘱托而来。既然找到我了,他想把我带回去,我没有答应。所以他还是要回去一趟,有个交待。” 孔瑾坐直了身子,挠了挠头,眉头紧锁,“这就有些头疼了啊!” “我们远征军现在正是扩张的大好时机,现在牛头山的鲁进很是卖力,招揽了不少三山四海的朋友,有一定和官府作战的能力了。” “刘艳和苏晴也带出了一只情报小分队,刚刚上手,逐渐将各路通道给畅通。” “再有就是二龙山上的难民,呼朋唤友,铁蛋在里面干得风生水起。现在急需要的就是给你找一个帮手。这武冲虽然让我很是讨嫌,可是他无论是武功,还是胆量,还是阅历,都是不二的人选。他要是走了,这些兵马管理的事情可全部要交给你我头上了。最恼火的是,训练兵马武冲最有经验。” “我擅长动口,长生你擅长单打独斗,我们远征军之中目前还真只有武冲擅长训练兵马的。他要是走了,这就麻烦了。” 陆长生说道,“他也没有说一去不回。”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想去临安联络一些当初的武王故人、旧将,以及他的一些好友过来,助我们一起壮大远征军。” 孔瑾这才眉头稍微舒展一些,“是啊,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要想与北莽大军对抗,要想在这种恶劣情形之下保存性命,壮大远征军,必须得拉些人马过来。” “武王的故人、旧将是最适合不过的,因为他们有这种情怀,有满腔的热血,还有郁郁不得志的压抑在其中,来我们远征军便能像我一样,舒展胸怀,施展手段,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到那时,我们便有些与北莽军抗衡的一些底气了。” 陆长生说道,“武冲还说,如果有可能,他要将监正张爷爷请过来。” 孔瑾先是大喜,随后又有些担忧,“监正张时修啊,他可是个老神仙啊!” “他要是能过来,那可是天大的喜事,他稍微指点一下,我们便能扭转乾坤。他要是招手一挥,道门弟子成千上万奔赴,大事可成啊。” “就是……就是不知道老神仙瞧不瞧得上我这半路出家的军师。我这孔八斗的名号,在武冲这些人面前还是够用,在老神仙眼中,就有些不够瞧的了。” 陆长生笑了笑,“秀才,原来你也有不够自信的时候啊。” “放心吧,张爷爷最是和蔼了,他最喜欢聪明的人。” 孔瑾这才略微有些放心下来,“要说聪明,放眼整个流沙郡,还真找不出我的对手来。” “既然武冲是回去搬救兵,也正好了了你的心结。” “我们等等他也是应该的,只是去幽州的行程缓一缓而已。” “长生……” 孔瑾话没说完,便察觉到不对。 因为陆长生突然站起身来,身上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息。 那是一股磅礴的煞气,一股惊天的杀气。 孔瑾抬头望去,只见陆长生的长发在夜风中拂动,黑发下的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眸变得猩红。 夜风中,隐约听到桃花山下风铃的声音。 风铃声,越来越急促。 孔瑾站起身来,站在陆长生身旁,往前方望去。 一片乌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一会儿,便有阵阵马蹄声传来,还有巨大猛兽的咆哮声,地面仿佛都震颤起来一般。 孔瑾的瞳孔越来越大,因为他看到,十数双绿油油的眼睛出现在黑暗中。 是狼,狂狼! 随后,一队队重甲骑兵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至少有上千人。 来了,他们来了! 幽州虎狼兵,选择的夜半三更时分攻打离阳城! 第138章 犯我大汉城池者,杀无赦 孙正才扭动了一下脖子,抬头看向离阳城头,看着那杆大旗,看着大旗下的陆长生。 如同一个相识多年的旧友一样,紧紧地看着对方。 因为他知道,陆长生此时也一定在看着自己。 只是一个人眼中散发出猩红的煞气,一个人眼中闪烁着惨白的光芒。 虽然是第一次看到陆长生,可是孙正才觉得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自己更了解陆长生的人了。 因为他的族兄,刑部代理尚书孙立均,早已经将陆长生的整套资料都送给了他,甚至在他耳旁已经叮嘱了不下二十遍。 从曹县来流沙郡的路上,他日日夜夜拿着陆长生的画像看,哪怕睡觉,也要抱着。 他深刻明白一个道理,唯有比你的敌人更了解他,唯有比情人一样更爱他,你才能找到他的破绽,你才有机会杀死他。 陆长生,这个男人,一定要死在自己手中。 他一定会成为自己走向荣光的垫脚石! 孙正才收回目光,看着身旁的一千幽州重甲骑兵,又回头看了一眼远远地站在身后的魏志刚、张扬,以及他们身后的一千多兵马,不由得冷笑一声。 这些王八蛋,贪生怕死,贪得无厌,怎么能成得了大事? 他们只是在敷衍,只是在骑墙。 等待孙正才与陆长生决战的胜负者。 孙正才觉得,一旦自己杀了陆长生,魏志刚和张扬恐怕比他还先跑进离阳城中,抢占先机。 这些事情,官场上的人脸皮足够厚,他们做得出来。 而一旦自己不敌陆长生,那么魏志刚他们便会逃之夭夭,跑回流沙郡,或者直接跑回幽州去。 不过,孙正才有把握,死的一定是陆长生,他一定是站在离阳城头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因为他有把握,因为他是孙剥皮! 孙正才目光凛冽,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 身后的幽州兵马都监张扬这才看得仔细,孙正才手中的长剑有些古怪,不似中原人常用的刀。 “貌然大师,等下大战时,请你务必护住魏大人安危。” 貌然微微颔首,“张将军请放心,有我在,谁也近不得魏大人一丈之内。” 魏志刚说道,“身为主帅,本当身先士卒,只要能杀了陆长生,屠了离阳城,我个人安危无所畏惧。” “因为我早已以身许国。只是这一次,孙郡守得了皇上口谕,要亲自领兵,我自然要谨遵圣命。” 张扬拱手说道,“魏大人忠君爱国,实在是我等的楷模。” “只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大人一定要小心为上。” 魏志刚看着前方的孙正才,又看向城头上的陆长生,虽然隔得远,看得不真切。 可是陆长生身上散发出来的慑人威压,那股滔天的煞气,却让人胆战心惊。 魏志刚又看了一眼身旁身旁被张扬控制的巨兽狮虎,看到这庞然大物,他心中才略微安稳一些。 有时候,畜生,比人更让人觉得放心。 这时,孙正才手中长剑一挥,一声令下,“杀!” 一千幽州重甲兵整齐划一,手持长枪,朝前出发。 肃杀之气,顿时充斥在离阳城门之下。 陆长生握紧霸王刀,便要跳下去。 无论敌人是谁,胆敢侵犯离阳城,那便是死。 无论敌人有多少,他陆长生一人一刀,也要冲下去。 这是远征军的精神,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仰。 孔瑾一把拉住陆长生,“长生,先别急啊,等他们再靠近一点。” “让我来展示一下这段时间成果。” 陆长生猩红的眼眸看了孔瑾一眼,孔瑾手一抖,虽然和陆长生相处这么久,见过他多次厮杀,见过他宛如杀神一般的疯狂。 可是晚上再次看到,依旧让人心悸。 孔瑾说道,“等他们再靠近一点,让我布置的后手能发挥出来,你再下去厮杀,会有把握一些。” “他们可是幽州虎狼兵啊,你看这一千兵马后面,还有一千多人,那头猛虎也在后面蓄势待发。” “长生,你可要留着点力气才行。” 陆长生体内的煞气在逐渐增长,目前头脑还是清晰的,握着大刀,站在旗帜之下,俯视下方,猩红的眼眸尽是冰冷、冷酷、无情。 如同看着一堆尸体一般。 见下方的幽州重甲兵来到了一射之地,孔瑾从身上掏出一杆小旗,用力一挥,“弓箭手,就位!” 隐藏在城头两端上的一百弓箭手便现出身来,将手中弓箭拉满。 这些弓箭手,是孔瑾和武冲这些天在牛头山、二龙山以及沙县等地物色出来的将士。 虽然只有一百人,却都是武冲精挑细选之人。 都是贫苦之人,都是舍得拼命的人。 武冲略加训练,他们便能掌握基本的对战技能。 至少,放箭是没有问题的。 孔瑾将小旗往前面一指,颇为神气地喊道,“射!” “嗡!” 一百根箭矢便从城头激射而下。 “噗嗤!” “啊!” 有弓箭入体的声音,有惨叫声,也有马儿的惊吓声。 陆长生看向城下,大约有三四十人被射中。 毕竟是刚组建的弓箭兵,许多人把握的力道不足,射得又不准,一小半的弓箭没有射到人身上,还有四五个人的弓箭直接拉断了。 这些弓箭都是鲁进的牛头山上的,还有一些是从沙县衙门中搜出来的。 拼拼凑凑,能有人,能有武器,也就不错了。 孔瑾继续指挥,这些旗语是他跟着武冲学的,倒也学得有模有样。 “准备!” “射!” 又是一轮弓箭射下。 只听到下方孙正才大声喝道,“盾!” 幽州重甲兵将盾甲放置身前,抵挡住弓箭。 这一次,只有五六人被弓箭射中,都是手脚部分没有被遮挡之处,伤的也不重,阵型依旧不乱。 陆长生见孔瑾指挥射完两轮弓箭之后便不指挥了,“怎么不射了?” 孔瑾有些尴尬地说道,“就准备了这么些弓箭,射完了。” 陆长生问道,“就两轮?” 孔瑾点点头,“嗯,就两轮。” 陆长生又问道,“然后呢?” 孔瑾说道,“然后就是守城了!” 陆长生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孔秀才已经尽力了。https:/ 至少孔瑾没有用什么空城计来吓唬幽州重甲兵,没有把张寡妇家里的那把胡琴搬到城头上来弹琴,而且还杀伤了几十人,就已经足够了! 陆长生握紧霸王刀,“秀才,你们殿后,我下去了。” 孔瑾有些紧张,依旧说道,“长生,你一定要小心啊。” “一定要把命留住,实在打不过,马上回城,我还有后手的。” 陆长生没有再搭理孔瑾,猩红双眸紧紧地盯着孙正才方向,双手紧握霸王刀,从城头一跃而下。 一道红芒划破夜空,空气中有炸裂之声,携带无边威压与滚滚气浪而来。 “犯我大汉离阳城者,杀无赦!” 第139章 杀戮,永无止境 魏志刚看着城头上一跃而下的身影,看着那火红的刀光,听到那一声“犯我大汉城池者,杀无赦!” 刀光斩下,血肉横飞,马的哀鸣声,人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惨不忍睹。 刀罡之气的余风袭来,哪怕张扬在前面挡着,魏志刚仍旧觉得头晕目眩,身体发软,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一只手伸过来,搀扶着魏志刚,“阿弥陀佛!” 貌然手中传来一股内力,祥和、沉稳,让人心中安宁。 魏志刚这才稳住心神,“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貌然眉头微皱,看着陆长生的身影,“这陆长生似乎又变强了!” 张扬在一旁恨恨地说道,“的确变强了!” “他方才从离阳城头跳下来的这一刀,比在流沙郡又强了三分。” 魏志刚问道,“这该死的陆长生,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貌然说道,“那日在流沙郡中,他应当是七品初境,现在嘛,应该到了七品巅峰。” 魏志刚侧头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姬无命,姬无命脸上依旧苍白,显然还没有从上次的创伤中完全恢复过来。 “无命,你不是八品巅峰吗?” 意思很明显,你八品巅峰打不过一个七品初境? 或者说,你受伤的八品巅峰打不过一个七品巅峰? 姬无命面无表情地说道,“陆长生不可以用寻常的境界来划分。”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能用正常人的等级来划分。” “他身上的威力,他身上的煞气,根本就不是七品境界所能抵挡的。” 貌然深以为然,“是啊,陆长生就是一个妖孽般的存在。” “你们看他一个人就敢冲杀上千人队伍,这些可是幽州重甲兵啊,他们可是训练有素,作战勇猛,全副盔甲的将士。可是你们看,陆长生一人一刀,如入无人之境,杀得血流成河啊。” 张扬心中很痛,因为这些兵马都是他的部下,如果不是孙剥皮带来了皇上的口谕,如果不是魏志刚同意让孙正才领兵,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兵马这样去送死的。 没错,一千人杀一个人,一千人竟然变成了送死! 还是让大汉朝廷闻风丧胆,闻风而逃的幽州虎狼兵! 可是陆长生没有逃,他一直在杀! “该死的陆长生,他怎么就杀不死呢?” “明明,他已经受伤了,他身上被长枪刺了十几下,他的血比黑夜还黑,可是他为什么就不倒下呢?” 姬无命冷冷地说道,“那些都不是致命伤。” “陆长生的忍耐能力非同一般,只要没有致命伤,他就能继续战斗。” 张扬问道,“那陆长生的致命伤在哪里?” 姬无命的眼眸一直如毒蛇一般盯着陆长生,“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但是,有一点我可要肯定,只要将他的人头砍下来,或者将他拦腰砍成两截,或者将他的心脏挖出来,他应该活不了。” 貌然看着一个个人头随着陆长生的霸王刀飞舞,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郁,“阿弥陀佛!” “怪不得圣子师兄在去极北苦寒之地时,叮嘱我一定要来收拾陆长生。圣子没有看错啊,陆长生就是一个恶魔。” “如果让他这样成长下去,恐怕不是幽州的大患,不是北莽的大患,而是天下人的大患啊。” “张将军,姬无命,你们护住魏大人,我去帮孙大人斩妖除魔。” 魏志刚正要开口,姬无命冷冷地说道,“貌然大师,我劝你等一等。”https:/ 貌然说道,“为何要等?” “现在孙大人已经带人围困住了陆长生,那陆长生虽然还有余力,可是我从一旁悄无声息用佛门大力金刚指将他打翻在地,便能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姬无命说道,“不知为何,我感觉到有高手在四周埋伏着。” “这些人的手段、身法实在诡异得很,我虽然能察觉一些危机,可是根本就感受不到他们在哪里,他们又是谁?” “他们没有表明身份,我们无法分辨是敌是友。”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护在魏大人身边要好。” 貌然眉头紧皱,“我也察觉到了一些古怪的气息,又怕是黑暗中我多想了。” “既然姬无命也察觉到了,那我就不去冒险了,护着魏大人要紧。” 魏志刚越发紧张,总感觉不安全。 前面激战的场面让他胆战心惊,现在连姬无命和貌然都说周边可能还埋伏着高手,这如何能让人心安呢。 要是自己像秦纲一样,被人悄无声息地将脑袋给割走了,挂在离阳城头祭旗,自己的小妾被人睡了,这实在是太痛苦了。 “貌然大师,无命,张将军,我们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部署,按兵不动,做好后援。” “既然孙郡守如此有把握,必然部署了后手,我们就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坏了他的好事。” 孙正才此时也杀红了眼。 他脸上全是鲜血,大都是身边的幽州重甲兵的。 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陆长生,低估了他的战斗力。 这个如疯魔一般的人,从十数丈高的城头跳下来,那惊世骇俗的一刀,就杀伤了近百人。 哪怕被兵马重重围着,他手中的霸王刀却始终能让身边不断地堆积着尸体。 幽州重甲兵的尸体! 孙正才用手抹去眼角上的血液,露出那双发出惨白幽暗光芒的眼眸。 那双惨白的眼眸中,黑眼珠逐渐隐去,如果挨得近,便能看到其中似乎又有云雾在其中环绕。 “陆长生!” 孙正才咆哮一声,手中的长刀便朝陆长生的胸膛刺去。 陆长生想要杀的,就是孙正才。 因为他知道,孙正才是这一支幽州重甲兵的真正指挥者,因为从孙正才身上,他感受到了危机。 陆长生回首一刀,猩红眼眸看向孙正才,霸王刀便斩向孙正才。 孙正才的长刀与陆长生的霸王刀一接触,便突然软了下来。 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环绕着霸王刀的刀身缠绕上去。 “疾!” 孙正才口中发出古怪的声音,那惨白眼眸射出一道光芒。 很细,很快! 陆长生感觉心口被针扎了一般,胸口剧痛不已。 手中一抖,霸王刀的红芒一闪,刀罡之气便将孙正才毒蛇一般的软刀给震开。 一脚踹向孙正才的胸膛。 孙正才便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两个幽州重甲兵身上,将他们砸翻在地。 陆长生一手握刀,一手捂着胸膛。 有古怪,他感觉自己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了。 孙正才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爬起来,嘴角露出狞笑,“陆长生,你果然厉害,但是这一次你必须得死。” “杀,一起上。陆长生中了我的绝招,他已经没有以前的威力了,大家一起上,困死他。” 一层一层的幽州重甲兵围了上来。 迎接他们的是陆长生一刀一又一刀。 威力犹在,人头翻飞。 只是,陆长生的动作,的确变慢了。 他身上的伤,变多了,连脸颊,也被利器划破。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里,似乎进入了一根针,这根针扎进了心脏,又穿透了经脉,跟随着血液在流动。 第140章 孙正才的杀手锏,陆长生中招 “好了,孙大人成功了!” 魏志刚看着场中央的变化,感觉手心都是汗。 他看到陆长生的背部被重重地割了一刀,他整个人便朝前摔倒。 可是陆长生就地一躺滚,挥刀砍去,砍断了一双腿。 便有人惨叫着倒地,“啊,好痛!” “我的腿啊!” 姬无命声音冰冷,“未必!” 张扬说道,“陆长生还不死吗?” “他中了孙正才的镇魂眸,整个人便会僵硬,会死于乱刀之下。” 貌然对孙正才并不熟悉,问道,“镇魂眸?是什么武功?” 张扬说道,“那是孙正才独有的武功。” “据说他有一次在山中偶遇奇人,传了他一套奇功,便是这镇魂眸。” “只要他使出镇魂眸,锁定敌人,敌人便会如同魂魄被镇住一样,立马动弹不得,引颈就戮。” 貌然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恶人还需强人磨啊,陆长生这样罪大恶极之人,还需要孙郡守这样的奇人来压制。” 姬无命声音中依旧没有感情,“未必!” “陆长生不是普通人,他没有立马动弹不得,他依旧在杀人。” 张扬说道,“可是,可是他已经动作变缓慢了。” “他受伤更重,只需要最后一刀将他脑袋砍下而已。” 姬无命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陆长生,“变慢了,不代表引颈就戮。” “如果没有人能砍下他的脑袋,他依旧是陆长生,他依旧要杀更多的人。” “你们看到没有,在陆长生身前一丈之内,仍旧没有人能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貌然义正言辞地说道,“既然这样,总要有人冒着危险去砍他的脑袋。”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们护住魏大人,我去去就来。” 这时,场中又发生了变化,只听到陆长生突然仰天一声咆哮,一刀横扫,将身旁的幽州重甲兵劈开,然后重重一拳砸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陆长生不仅刀重,他的拳头也重。 这一拳下去,足以将一个人的脑袋打扁。 哪怕是打在自己身上,也铿锵作响。 砸到第三拳的时候,陆长生这才感觉丹田内的煞气涌了上来,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冲击到胸腔之中,将那根无形的针给包围住。 然后随着那重重的一拳,一道细白的光芒从胸膛中激射出来,射进了陆长生对面的一个幽州重甲兵身上。 陆长生一刀挥去,砍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幽州重甲兵。 幽州重甲兵想躲,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被定住一般,挪不动脚,移不开身子。 只看到红芒一闪,幽州重甲兵发现自己动了。 身子朝两边移动。 原来自己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哇!” 孙正才吐出一口鲜血,眼眸中的惨白云雾变得有些灰暗。 他的镇魂眸被破了。 这些年来,无论是剿匪,还是杀敌,他凭借这手极其厉害的功法,杀人无数。 哪怕是活人,也要被他用镇魂眸镇住之后,乖乖地被他剥了皮,成了肉干。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陆长生竟然能破了他的功,还能反噬到他。 “该死!” 孙正才看到陆长生劈开身前的一个幽州重甲兵之后,便一路砍杀过来,便知道陆长生的目标很直接了,就是想杀了他。 “想杀我,你还不够资格!” 孙正才一个闪现,便来到一排幽州重甲兵身后,“盾!” 数十个幽州重甲兵手持盾甲,便将孙正才紧紧地护在其中。 后面陆续有人继续加入进来,盾甲越来越厚。 又来这一招! 又像乌龟一样地躲藏进去! 陆长生举起霸王刀,用力砍下。 一刀劈翻数个,又一刀下去,又劈翻数十个。 张扬在身后看得极为肉痛,因为这些兵马都是他精心训练出来的。 可是无论在李迦淇手中,还是在孙正才手中,都变成了肉盾。 都变成了替死鬼。 “魏大人,情况有些不妙啊,孙大人的镇魂眸失效了。” 魏志刚脸上已经有冷汗在流,“是啊,现在这一幕何其熟悉。” “那日陆长生在攻打流沙郡时,李迦淇也是这样想要盾甲护住自己,可是被陆长生一刀一刀给砍翻了盾甲,最后将李迦淇一刀砍死。” 张扬咬牙切齿,看着手下精锐被陆长生砍肉泥一般一顿乱砍,哪怕有一千多人,也总有被砍光的时候。 “魏大人,这样不是办法啊!” 魏志刚说道,“是啊,打不过了,要不我们撤吧!” “我们撤回流沙郡,不,干脆跑远一点,去幽州。” 张扬拿出控兽笛,“魏大人,我这一千兵马就这样白白死了吗?” “孙正才就不救了吗?” 魏志刚说道,“张将军,你怎么又有妇人之仁了呢?” “我们原先已经计划好了的,孙正才他不听我们的劝,他要是被陆长生杀死了,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我们。” “现在我们只有这一头狮虎,那光头刺客一直没有现身,那牛头山的兵马也没有现身,还有无命说的那些高手还是没有现身。” “我们得自保啊!” 张扬看着孙正才身前的盾甲越来越薄弱,心中在滴血,但是魏志刚的话他不得不听。 而且魏志刚说得没错,现在他们想要的是自保。 那个光头刺客在姬无命的手中逃脱,又能与貌然打个平手,实力不容小觑,他说不定就潜伏在黑暗之处,等着致命的一击。 这时,姬无命突然冷冷地说道,“来了!” 张扬问道,“什么来了?” 貌然开口说道,“的确来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高手来了。” 只听到幽州重甲兵盾甲之中,传出来一声口哨,如同猫头鹰一般的叫声。 是孙正才发出的声音。 只听到他在盾甲中大喊,“へきれき!” 魏志刚一愣,“无命,孙正才说的是什么?” 姬无命摇摇头,“没有听清楚,好像不是大汉的话。” 貌然说道,“快看,有变化了!” “陆长生动了!” 陆长生后退了两步,不是他想退,而是被逼的。 他觉得自己再砍十几二十刀,就应该能够将眼前的幽州重甲兵围成的盾甲砍开。 将里面躲藏的孙正才给杀死。 其他人是越砍越消耗力气,可是他不一样,他是越砍人,身上的力气越磅礴。 可是他终究还是退了! 因为他听到了惊雷木上风铃的响声。 响得很急促,响得很突兀。 同时,有很多暗器朝他袭来,这些暗器有些擦着陆长生的鼻子过去,有腥臭的气息,很显然是淬了剧毒。 是毒蒺藜,还有回旋镖! 陆长生后退两步,手中霸王刀挥舞,便听到“叮叮夺夺”的声音,显然有许多暗器已经被他击落。 然而陆长生后退的脚步没有停止,因为有人不断地在朝他袭击。 陆长生本能感觉到危险,感觉身边有人,可是他看不到任何人。 “赤啦!” 陆长生的小腿被割破了一刀,身子便微微一歪。 他反手一刀,有金鸣之声。 陆长生感觉手中的霸王刀砍倒了一个硬物,却只看到微弱光芒一闪,出现一阵烟雾,又消失不见了。 “噗嗤!” 有锐器刺入了陆长生的小腹中,用力一扯,锐器带有倒钩,将一块血肉给扯了出来。 陆长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单膝跪倒在地,手握霸王刀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该死,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隐身? 孙正才这时从盾甲中站出来,脸上全是血,那惨白的眼眸中流露出渗人的笑容。 “陆长生,这才是我的杀手锏啊!” “为了杀你一个人,为了让他们看到你的破绽,我可是拿出一千条人命在赌了!” “哈哈哈,我赌赢了,陆长生,你今天必须死!” “离阳城,我要杀个鸡犬不留!陆长生,我要将你的皮剥掉,将你制作成人干,我要一条一条地将你吃掉!” 第141章 突袭,重瞳 貌然突然说道,“孙正才的真正主力来了!” “那些黑影,就是孙正才此次用来围剿陆长生的杀手锏!” 张扬揉了揉眼睛,以便在黑暗中看得更清晰一些,“那是些什么人?” “他们是怎么做到一下出现,杀伤陆长生之后便又隐身不见了?” 姬无命此时有些动容,“那不是中原和北莽的杀手!” 张扬问道,“中原没有这种武功,这些黑影显然训练有素,简直就是完美的杀人机器啊。” 貌然说道,“的确如此!” “如果这六个人想要来偷袭我们,凭借我们三人,未必能抵挡得住啊。” 魏志刚心中一紧,“那怎么办?” “我们先走吧!” 貌然嘴角露出一丝祥和的笑容,“魏大人,莫要惊慌。” “幸好,这六个人,是孙正才请来的杀手,是来杀陆长生的,不是来杀我们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的功夫,有点像东瀛伊贺的忍者!” 魏志刚是个读书人,自然知晓海外东瀛,颇为吃惊地说道,“东瀛?那不是倭国?” “想不到孙正才如此神通广大,连倭国的杀手都能请过来。” 随即魏志刚恍然大悟,“应该是孙尚书为他牵线搭桥的。” “孙尚书主管刑部,马上就要入主六部,这倭国想要拉拢一个六部尚书,自然需要付出一些手段的。” 张扬此时有些心动了,“你看,陆长生此时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我的那些幽州重甲兵将他团团围住,让他跑不出去。那些倭国忍者不和他硬拼,只是依仗极为高明的身法,不断地创伤他。现在陆长生已经到了疲于应对的局面,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的体力、精力、内力会损耗得越来越大。我估计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必然会坚持不住的。” 貌然说道,“张将军,莫非你准备动手了?” 张扬握着“控兽笛”,看着身旁闻到血腥味有些蠢蠢欲动的狮虎,“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如果不一举杀了陆长生,让他再次逃跑,或者再次反杀,他日后会越来越强,我们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杀他了。” 貌然看向姬无命,“姬先生,你的意思呢?” 姬无命的手搭在剑鞘上,显然,他已经随时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他堂堂一个八品巅峰剑客,本来是要来震慑幽州,震慑流沙郡反贼的。 可是出师不利,刚来到流沙郡,就遇到了那个光头刺客,打了个两败俱伤,让他八品巅峰的颜面尽损。 这一次,如果能斩杀陆长生,就是他能证明自己的最好时候。 一旦成功了,他的地位就会越发稳固,他就能从北莽皇朝获得更多的资源。 如果日后能依靠这些资源一举突破九品之境,那么他就不用再跟着一个四方巡查使出来当侍卫了,而是可以开宗立派。 其实按照他八品巅峰的境界,早已可以在北莽开宗立派,享受无尽荣耀。 只是他因为性子冷淡,又没有什么关系背景,便只能做个类似高级别的侍卫。 貌然说道,“既然你们都想立功,都想亲手杀了陆长生,贫僧也不来抢功了。” “你们去吧,我来护住魏大人安危便是。” “既然知道那些隐藏的高手就是孙大人带来的倭国忍者,其他人在我眼中,便是土鸡瓦狗一般的存在。” “等你们杀了陆长生,我便来给他超度,将他的心脏留给我,好回去给圣子交差。” 魏志刚听得貌然这么一说,虽然对姬无命与张扬想去争功劳有些不满,不过有貌然在身边,还是略微能放下心来。 更何况,身后还有足足一千的幽州重甲兵护卫。 这时,从西边传来一阵呐喊声,有大队人马冲杀过来。 魏志刚大惊,“张将军,无命,有敌袭。” “快,快迎敌!” 张扬站在马背上,举起火把一瞧,便能隐约看到西边跑来一群人,除了前方十几匹马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些手持铁棒、刀枪之人。 “魏大人放心,那边过来的是牛头山的盗匪,九头龙鲁进。” “他应该是得到了消息,带着人马过来援助离阳城。” “他们这些人,这些破烂武器,也想与我全副武装的重甲兵作对,简直是送死。” “布阵,迎敌!” 张扬一声大喊,身后的一队重甲兵,便转身朝后,一手持盾甲,一手持长枪,做下了防御阵势。 又有东边厮杀呐喊声起,魏志刚大惊失色,“东边又有人杀过来了。” “不好,我们要被包围了!” “想不到陆长生如此狡诈,竟然提前埋伏了这么多兵马。” 张扬是行军打仗之人,看得真切,听得仔细,“魏大人不要担心,东边过来之人,脚步凌乱,没有章法。声音高低起伏,杂乱无章,应该是二龙山上的流寇。” “这些流寇也就是人数多一点,没有多少武器,更没有经过训练,对我们幽州重甲兵来说,造不成什么威胁。” “貌然大师,姬先生,你们护住魏大人,我去杀敌,一定将他们杀得落荒而逃。” 张扬说得没错,西边杀过来的的确是九头龙鲁进。 从前方哨兵传来的消息,流沙郡的官兵出城,直奔离阳城,鲁进便知道幽州兵马趁夜要剿灭离阳城了,当即鲁进领着兵马就杀了过来。 而二龙山的铁蛋,因为离得更近,便也带着人马冲杀过来了。 只是二龙山上那边过来没有官道,反而比鲁进的兵马来得更慢一些。 正在前方围剿陆长生的孙正才发现了后方的情况,一场混战。 他知道一直这么拖下去,恐怕会陷入僵局,会陷入困境,会有更多的意外发生。 于是孙正才举起手中的长刀,大声喊道,“快,一起上,杀了陆长生!” “他已经被我们困死了,不要怕,捅死他!” “捅陆长生一枪者,赏黄金一百两!” 陆长生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连脖子处都被割破了,如果再深一些,恐怕会割伤喉咙。 他一面挥舞霸王刀抵挡幽州重甲兵,最多的心思却放在那些时隐时现的偷袭者处。 这些该死的东西,不敢光明正大的与他对决,却如同烦人的苍蝇一样,四处乱叮。 鲜血,变成了黑色,又变成了猩红。 疼痛,受伤,让陆长生的双眸越发猩红,体内的煞气在剧烈地震荡。 洗涤着经脉,充斥着五脏六腑,修复着伤势。 “噗嗤!” 一把倭刀刺入了陆长生的大腿。 又是该死的偷袭者。 陆长生一把抓住刀刃,往身边一拉,便要砍掉偷袭者的脑袋。 偷袭者一击得手,连倭刀也不要了,身子迅速后撤,消失不见。 陆长生将倭刀抽了出来,投掷中前方一个朝他扑来的幽州重甲兵身上,将他直接贯穿。 血,越流越多,煞气开始从伤口弥漫。 陆长生整个人,如同杀神一般,面对成百上千的幽州重甲兵,面对阴险狡诈的偷袭者,丝毫不惧,寸步不退。 凡是来到他身边的人,一丈之内,哪怕拼着受伤,陆长生也要将他斩杀。 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是断肢残骸四散开来,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随便一踩,可能就是踩中一只断手,或者踩爆了一颗眼珠子。 许多幽州重甲兵虽然身经百战,可是面对如此血腥、如此残忍的场面,有个别人已经忍不住呕吐起来。 但是,战场上本来就是杀戮,敌人不死,杀戮就不会停止。 还会有更多的人被砍断脖子,还有更多的伤口在流血。 然而,在陆长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丹田之处,那被云雾遮掩住的小肉团似乎睁开了眼,有一束红光直冲而上。 “啊!” 陆长生仰天咆哮,体内的杀气终于抑制不住,喷涌而出。 他的黑发无风飘扬,如同狂魔一般。 陆长生伸手一抓,便抓到了一个幽州重甲兵,将他重重地掼在身后。 身后有一个黑影被砸中。 只听到一声闷哼,随即传出“ひどい!”古怪的声音。 见陆长生突然暴走,实力不降反增,便知道情况有些变化。 当下,孙正才趁着陆长生没有注意的机会,惨白的眼眸中射出一束光亮,再次强行使出镇魂眸,想要再次牵制住他。 陆长生似乎感触到了,侧过头来,猩红眼眸盯着孙正才。 一束红光,血红之光,迎向孙正才。 孙正才的右眼瞳孔逐渐裂开,便有白色汁液流出来。 他一把捂住眼睛,嚎叫起来,“啊!”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破我神功?” “陆长生,你……你是恶魔!” 陆长生的猩红双眸,深邃至极,里面竟然还有如同小太阳一般的瞳孔! 第142章 孙正才之死,攻入离阳城 平顶山,锈迹斑斑的杀猪刀依旧矗立。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杀猪刀下,看着上面的字迹,一言不发。 秦延开口说道,“将军,天就要亮了,我们还不动手吗?” 吕文长伸手摸了一下杀猪刀,感受到刀柄上残余的煞气,“动手?动谁的手?” 潘峰大声说道,“自然是动离阳城啊,自然是杀了陆长生啊。” “这小子当初偷袭将军,让将军受伤,杀了我们的兄弟,将我们赶到了鹿山上,此仇不报……” 秦延伸手制止了潘峰,因为他看到吕文长的脸色不是很好。 “将军,现在正是双方混战之时。” “那边流沙郡中的兵马倾巢而出,离阳城陆长生这边已经杀红了眼,牛头山和二龙山上的兵马都加入了战斗。双方杀得不可开交,在这个时候,我们的这一支奇兵,一出击就能扭转战局。” “如果我们帮流沙郡的官兵,我们就能一举围剿了鲁进的兵马,然后和官兵一起杀了陆长生,灭了离阳城。” “如果我们帮离阳城人,帮陆长生,便能一举冲杀进去,搅乱战局,东西南北包夹幽州兵马。” “可以说,我们现在就是能决定谁生谁死的关键。” 吕文长握紧方天画戟,目光投向离阳城方向,“潘峰,你是哪里人?” 潘峰说道,“我是并州蠡县人。” 吕文长又问道,“那你是大汉人,还是北莽人?” 潘峰不知道吕文长这么问的意思,“我们的并州被北莽占了,户册上便是北莽人。” “可是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大汉人,而且现在我们反了,就不能再是北莽人了。” 吕文长看向秦延,“秦延,你呢?” 秦延估摸到了吕文长的心思,便朗声说道,“将军,我是并州大汉人。” 吕文长沉声说道,“我们现在坐岸观火斗,两边皆可帮,两边皆可杀。” “因为一边是北莽的官兵,而我们在他们眼中就是反贼。而另外一边,则是陆长生、鲁进等人,他们在与我们作战,还打伤了我们许多兄弟。两边都和我们有仇,都可以杀。” “但是,有一点我不会忘记,我的祖辈是大汉人,我也是大汉人,我们所有的兄弟都是大汉人。在如此紧要关头,大汉人不能打大汉人。” 潘峰瞪大眼睛问道,“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 “开始不是说好要找陆长生报仇的吗?” “还说好以后占据离阳城,离阳城两面被流沙河环绕,一面有山,守城容易,这样的话我们就能有自己的地盘。 吕文长说道,“和北莽官兵相争,是我们的本分,因为我们是反贼。” “和陆长生相争,那是我们大汉人自己内部的事情。” “想杀北莽官兵,事后再找陆长生算账。” 秦延面露微笑,“将军仁义啊!” 吕文长举起方天画戟,“等他们杀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两败俱伤之时,我们便冲杀下去,专杀幽州虎狼兵!” “官府追杀我们这么久,终于等到我们出气的时候了。” 陆长生并不知道吕文长率领着兵马来到了离阳城外的平顶山。 更不知道吕文长在一念之间,就做出了抉择。 他现在脑海中充斥着杀气,充斥着煞气。 他根本就顾及不了任何人,任何事。 只听到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喊着,“杀……杀……杀”。 丹田中的那束红光已经融入他的眼眸之中,更加血红,如同血液要迸发出来一般。 一边杀戮,身体上的力量在逐渐恢复,伤口在逐渐愈合。 与此同时,又有不断的新伤落下。 陆长生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自己的掌心已经有些发烫。 因为那把霸王刀已经变得越发红亮。 一刀切开一个幽州重甲兵的盔甲,切入到身体当中,便有一股烧焦的气息弥漫出来。 令人恶心,令人更加狂浪。 那些时隐时现的偷袭者,开始露出狰狞的面目。 前面他根本看不清楚偷袭者在哪里,只能凭感觉,看到一股股黑烟冒出,又化成一股股黑烟消亡。 自己身上便留下了几处伤口。 现在不一样了。 他睁开猩红的眼眸,里面还隐藏着的瞳孔散发出如太阳般的红芒,便能看到一个个诡异的身影。 全身上下包裹在夜行衣当中,背上扛着一个龟壳般的盾甲,使用的是一把长弯刀。 倭刀! 是海外东瀛倭国人。 是忍者! 陆长生以前见过倭国人,还见过他们施展忍术。 那还是武王在世的时候,倭国还是大汉的一个附属岛国。 为了获得大汉的庇佑,获得更加超然的地位,倭国的公主亲自带队前来拜见武王。 陆长生记得很清楚,那个倭国公主的确生得很美,很妖娆,她的眼眸一直在武王身上流转,爱慕之情毫不掩饰。 可是,哪怕倭国公主起身敬酒,武王也只是小抿一口,点到为止。 哪怕倭国公主身穿薄纱,翩翩起舞,肉隐若现,让人惊叹不已,武王都没有正眼瞧她一眼。 仿佛,和宗哲、霍元乙、岳强等人喝酒,要比看倭国公主跳舞有趣得多。 最让人震惊的是,那倭国公主不死心,贿赂了宫里的人,当武王回到寝宫时,发现倭国公主裸着身子,躺在他的床上时,武王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穿上你的衣服,滚出去,你这样的女人只会让我觉着恶心。” 倭国公主泪眼婆娑,楚楚可怜,赖着不走,只希望武王能宠幸她一次,她就心满意足了。 武王冷冷地说道,“倭国如果老实一点,还可以继续当我大汉的附属国。” “如果像你这般不甘心,不死心,痴心妄想,那倭国王室不要也罢。” “我珍贵的大汉血脉精华,岂能随便与人。滚!” 倭国公主绝望而去,从此再也没有来过长安。 陆长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竟然在离阳城碰到了倭国人,一来还是六个忍者。 自从丹田之中的那一道红光冲上头顶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猩红眼眸中便出现了一些虚影。 这些虚影与幽州重甲兵有着本质的区别。 全身夜行衣,头上戴着古怪的头箍,只露出一双眼睛。 习惯性地蜷缩着身子,加上背上的盾牌,宛如乌龟一般。 而那把倭刀,又长又弯,锐利无比。 见一个虚影在他身后缓慢前行,陆长生这才明白,其实忍者不是真的消失了,他们只是身上有特殊的功法,还有那身衣服上,浮现出烟雾,让人看得不真切。 那些忍者其实是在地上爬,或者隐藏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潜伏起来。 在这黑夜当中,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消失了,谁能想到他们的真身竟然蜷缩在地上,寻找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陆长生看到一个忍者躺在地上,和其他死尸一样,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可是现如今陆长生猩红的眼眸中,那如同日光一般的瞳孔,却看得分明。 于是他抓起一个幽州重甲兵,重重地砸向躺在地上的忍者。 忍者发现情况不对,便向旁边挪动。 那幽州重甲兵的尸体不偏不倚地砸了下来。 忍者瞪大眼睛,满眼疑惑。 明明这个陆长生是随便将尸体一扔的,为何会如此精准地对准他。 而且,还能在他闪避之后,还砸向他的身体。 意外,一定是意外。 忍者对自己的忍术很是自信,哪怕在白天也没有人能找出他们的真身,何况在这样的夜晚,何况在这样乱糟糟的环境下。 算了,砸一下就砸一下吧,免得泄露了隐藏之地。 区区一具死尸,又何惧之有。 他身上的盔甲,他练的武功,可以抵挡千斤重的负压,一两百斤的死尸砸在身上虽然难受,还是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然而当死尸落在他的身体上,忍者发现了不对。 一股暗劲隐藏于尸体当中,一股煞气扑面而来。 忍者想逃,那股煞气已经将他覆盖,将他锁定,逃也逃不掉。 “なに?” 看着忍者被砸进了土坑之中,眼珠都爆了出来,旁边的一个准备进攻的忍者忍不住发出轻微的惊呼声。 自己的这个伙伴竟然被区区一具死尸给砸死了。 他为什么不躲,他为什么不反抗? 在这个忍者惊讶的片刻,一把刀袭来。 霸王刀,携带着火红的刀罡之气,以横扫一切的威压向他袭来。云九小说 这一次,忍者看得真切了。 眼前的这个疯魔一般的陆长生,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察觉到了他的踪迹,这一刀,绝对是针对他来的。 忍者这才明白,那个被砸进土坑里队友的绝望。 这才明白他临死前眼珠子都爆出来的痛苦。 因为这一刀的煞气实在太强了,刀罡之气实在太过于猛烈了。 哪怕他飞身逃跑,依旧有一条腿被刀罡之气给侵袭到。 “てぇめ!(てめぇ!” 忍者丢下一条腿,发出一声惨叫,便滚到一旁。 其他的四个忍者终于发现了情况不对,便发射出暗器,将断腿忍者救了下来,向一旁的树林跑去。 速度极快,只留下一阵黑烟。 孙正才急了,“跑什么?” “他只有一个人,他已经受了重伤,我们困也能将他困死。” “一起上,混账,一起上啊!” 陆长生提着霸王刀,浑身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走向孙正才,“你,胆敢侵犯大汉城池,必须死!” 孙正才的一只眼珠早已经炸裂开了,剩下的独眼满是不甘和恶毒的神情,“陆长生,这里是北莽幽州流沙郡离阳城,不是大汉城池。” “你这个反贼,才是活干千刀万剐之人。” “上啊,杀了陆长生,赏黄金一千两,捅他一刀,白银一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来已经被陆长生杀红眼了的幽州重甲兵,这时鼓足勇气,朝陆长生杀过来。 陆长生并没有躲避,一刀一刀地砍下去,如同年少时轻轻地割掉河边的狗尾巴草。 杀了一个忍者,砍掉一个忍者的腿之后,他感觉自己的体内的煞气又充沛了许多,身上的力气又恢复了许多。 伤口处的疼痛得到了缓解,流血也缓慢下来。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堆成了小山一般。 终于,没有人敢主动上前了。 孙正才一边后撤,一边喊着,“上啊!” “我命令你们上去杀了他!” “不许后退,后退者死!” 说完孙正才抓起一个幽州兵,投掷向陆长生。 陆长生一刀将他在空中劈开,鲜血、内脏在空中四散。 孙正才已经抓狂了,不断地将身边的人投掷向陆长生,想要抵挡住他的步伐。 丢了十来个人之后,孙正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这才发现剩下的幽州重甲兵都离他远远的。 生怕被他当做武器投掷向陆长生,然后在半空中变成两截尸体。 孙正才正要拔腿往后面跑去,却被一截尸体给绊住了脚,重重地摔倒在地。 陆长生拖着霸王刀,在地上火光四溅,“我说过,你必须死。” “犯我大汉城池者,杀无赦。” 陆长生一刀挥下,孙正才的身子便被斩入了地下,化为一摊肉泥。 陆长生抬起猩红的眼眸,看向魏志刚方向。 魏志刚打了个抖,回头看见陆长生盯上了自己,便大喊,“快,快撤!” 陆长生正要飞身而起,却听到城头响起了急促的钟声。 夹杂着孔瑾破音的嘶喊声,“长生,他们攻进来了!” 第143章 洞房中的武冲与柳青,偷袭的忍者 武冲打了个抖。 柳青从被子中伸出莲藕般的手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声音带有一丝娇羞,“老爷!” 武冲瞪大眼睛,充满疑惑,“咦,今天怎么回事?” 柳青轻咬嘴唇,“老爷,你这几日劳累了,应该是没有歇息好吧。” 武冲摇摇头,“我修炼的横练铁布衫金刚罩,一身硬功夫,罕逢对手,也就是陆长生这种怪物能和我对得上。当然,张时修这老头一身古怪,我也打他不过。” “其他人在我眼中,都是土鸡瓦狗一般。” “按理说我至少能有半个时辰的,今日又是大喜之日,为何只有区区一炷香的时间呢?” 柳青将头埋在武冲的臂弯中,“老爷,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很好了。” “我听王大婶子说,那独眼郎中钟北,每次都是喊一二三的。” 武冲有些不解,“喊一二三是做什么?” “给自己加油打气吗?” 柳青忍不住笑道,“哪里是给自己加油打气,他就那么……就那么三下。” “所以大家都嘲笑他看病用的银针,干活用的是细针。” 武冲说道,“钟北那种江湖老郎中,岂能和我相比,好歹我也是曾经的十万禁军统领,现如今的远征军副将。” “要不,再来过?” 柳青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武冲,有些心疼地说道,“老爷,我们都不是那些火急火燎的十几岁孩子,也不是第一回了,急着今晚上这般操劳吗?” 武冲将柳青抱紧,感受她柔软的身子,“那不一样,以前是我逼迫你当我侍女的,跟着我一路吃苦。那时候你伺候我,虽然时间耗得长一些,终究如同你所说的一般,不是真正的夫妻。” “今晚是你我的大喜之日,洞房花烛夜,自然要让你留下最好的感受。” 柳青将脸在武冲的胸膛上蹭了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已经感觉很好了。” “我这辈子,母亲死得早,便跟着父亲过活。” “我父亲你也是见过的,是个跑江湖的好汉,虽然对我很好,可是总是让我没有一种家的感觉。” “后来父亲也走了,我感觉这片天就塌了。后来我行走江湖,遇到了一些人,经历了一些事,也有人向我求亲,想要娶我,可是我总没有那种家的感觉。” 略微停了一下,柳青仰起头看向武冲,“唯有那一次,在双岔镇遇到你,你虽然杀了我的两个兄弟,也揍了我一顿。可是你的强悍,你的力量,你的威猛,让我着迷,让我心动。” “虽说是你逼迫我的,可是后来一路上,都是我自愿的。” “和你在一起,我才有家的感觉。” 武冲感觉心中有些异样,便将柳青抱紧,“现如今,你是我夫人,我是你丈夫,我们便有家了。” “等我们远征军打下地盘,便有自己领土。” 柳青眼角有泪水滑落,“老爷,我很高兴,我很满足。” 武冲感觉到手臂湿漉,便问道,“这么大好的日子,你哭啥呢?” 柳青点点头,在武冲的手臂上将泪水擦拭掉,“嗯,我不哭。” “今天是我最好的日子,是我们好日子的开头,我以后要给老爷生个胖小子。不,要生一堆孩子。” “我们柳家人口淡薄,多些孩子热闹。” 武冲一听就来劲了,“好,我武家也就剩我一个了,是该多生点孩子。” 说罢,武冲便俯下身子,要再来过。 刚进,便听到有打斗声传来。 武冲竖起耳朵,“夫人,你听到没有,我好像听到了风铃的声音,还听到了长生的声音。” 柳青侧耳一听,顿时脸色一变,“是的,有敌袭!” “老爷……” 武冲出来,套上衣服,“夫人,今日得委屈你了。” “在我们大喜之日,这些狗东西竟然敢来捣乱,我非得把他们的狗头打破不可。” 柳青站起身来,给武冲系好腰带,“老爷,我听外面这阵势有些吓人,恐怕是流沙郡的人杀过来了。” “那些幽州虎狼兵很是凶残,你可要多小心啊。” 武冲眼中有愤怒的神色,“这些狗东西,好死不死的,偏偏今日过来攻城,看来是上次我们没有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啊。” “夫人,你且歇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个轻微的闷哼声。 武冲脸色一变,“我记得潘婶子和张寡妇还在院子里。” 柳青的手微微颤抖,“是的。” “她们说我今晚成亲,没有娘家人作陪,太孤单了,今晚便睡在我们院子里。” “她们……她们不会出事了吧?” 武冲从墙上取下一根铁戟,脸色阴沉,“想不到陆长生守城六年,没有一个贼兵进来。” “我到了离阳城,就有人进来坏事了,这是瞧不起我武冲啊。” “夫人,你拿着武器,这些人有些诡异,脚步很轻,但我能感受到一些气息。” 柳青迅速穿上衣服,拿起一把剑,紧紧地跟在武冲身边。 烛光摇曳,有人影投射在墙壁上。 缩头缩脑,身上背着盾牌,如同乌龟一般。 武冲大喝一声,“鼠辈,出来受死!” 一个人影迅速逃窜,武冲从窗户上跳了出去,凌空一掌便打出去。 只听到一声闷哼,一个黑色人影掉落下墙角。 而院子的另外一扇门已经打开,门口躺着两具尸体,正是潘婶子和张寡妇。 武冲岂能让他就这样逃脱了,手中铁戟重重砸下,“原来是倭人,背个龟壳,就以为是王八蛋,老子打的就是你。” 这时,从旁边袭来一阵黑烟,想要救出被武冲打落的忍者。 武冲的手掌一挥,将黑烟打散,铁剑依旧砸向地上的忍者。 “叮!” 有利器刺中了武冲的胸膛,却发出金鸣之声,显然是忍者的偷袭,被武冲的横炼铁布衫金刚罩给挡住。 武冲的铁戟砸中了地上的忍者,便听到盾甲碎裂的声音。 地上的忍者吃痛,便就地翻滚,想要继续逃脱。 他没有想到,离阳城里这个大光头竟然有如此武艺,完全不似前面他们杀的那些老弱病残。 前面那些人,都是手起刀落,死得干干净净。 想不到在这个院子里,遇到了高手。 武冲深知痛打落水狗,穷寇要追,尤其是倭寇必须死。 于是武冲再次举起铁戟,砸向地上的忍者。 一根铁索飞来,卷住了武冲的铁戟。 武冲用力一拉,那忍者在墙壁上站不稳,便跟着铁索飞了过来。 在半空中,一连串的暗器甩出。 “老爷,小心!” 柳青惊呼一声,便飞身而上,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叮叮当当,为武冲击落暗器。 一道亮光冲上天空。 地上忍者放出了信号烟火。 武冲上前一步,一脚踏在忍者胸膛上。 “我生平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鬼鬼祟祟的倭国忍者!” “在老子大婚之日来捣乱,我日你先人!” 第144章 脱了裤子的小丑 武冲用力一踩,便听到脚下的忍者发出叽里咕噜的古怪叫声。 “他娘的,长得丑,装扮也丑,说话还这么丑。” “倭国就你们这些玩意,还敢来我大汉放肆?” 一想起这个地方还是北莽的幽州,大汉早已不是当年威风凛凛的大汉,武冲越发生气,抬起一脚,将忍者重重一脚,踩塌胸膛,又踢飞出去,撞到墙上。 另外一名忍者发现情况不对,这个大光头实在不简单。 很显然,这个大光头对他们的忍术有一定了解。 否则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作为忍者,作为一名成功的忍者,他们执行任务不下数十次,每一次都能完成任务,全身而退。凭借的便是他们高超的忍术,凭借的就是他们极致的暗杀之术。 可是眼前在这偏僻的离阳城之中,竟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可以无视他们的忍术,精准地找出他们的藏身之所,还杀死了一个队友,这如何不让人恐慌? 忍者手中的铁索被武冲手中的铁戟捆绑住,用力一拉,没有拉动。 原本想锁死武冲的武器,结果自己的铁索反而被限制住了。 忍者松开铁索,就地一躺滚,手中暗器如雨般发射而出。 看着满天飞雨般的暗器,柳青有些不知所措。 武冲挺身而出,大喝一声,“站我背后!” 手中铁戟连带着铁索在院子当中挥舞,溅起阵阵火花。 还有数枚暗器打在了武冲身上,依旧只留下些印子。 柳青在身后安然无恙。 武冲眼眸中有怒火燃烧,“狗杂种,竟然跑到我院子里来杀人,你休想逃得掉。” 见那忍者化为一阵黑烟就要逃窜,武冲手中的铁戟朝前挥去,带动着铁索往前甩。 “啪!” 铁索重重地砸中了一物。 一个人影便从空中掉落下来。 是那个想要逃跑的忍者。 他满眼疑惑和惊慌,根本不能理解,为何自己的隐身身法会被这个大光头看透。 他更不能接受,自己会被自己常用的铁索给打下来。 好痛! 武冲不屑地说道,“你们这些个倭国狗贼,当年来长安城时,低声下气,苦苦哀求要大汉继续庇佑你们。” “当年你们还在朝廷上演绎了什么绝活,什么忍术,你们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功夫,可是在武王眼中,早已看得通透。” “你们这些倭国忍者,在我眼中,就是一些脱了裤子到处乱窜的小丑而已。” 忍者依旧不甘心等死,手中不断地外往投掷暗器,时不时就有一阵烟雾冒出。 武冲挥舞着铁戟,将暗器打落,忍不住骂道,“狗东西,小小倭国就是喜欢弄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他娘的,你到底身上有多少暗器,没完没了是吧!” 虽然武冲早年有过和忍者交手的情况,知晓他们一些忍术,心中不怕,可是眼前这个忍者显然是以暗器见长。 哪怕是他横练功夫强悍,可是要一直提气运功才行。 又要担心暗器打到身后的柳青,又要防着这个忍者逃脱掉,一下子还拿不住这个忍者。 其实忍者心里也苦得很。 他们六人趁乱溜进城里,便是要进行杀戮,将离阳城中的人屠杀一空。 他和那个已经被打死的忍者一组,来西边扫荡,本以为会轻轻松松。 谁知道才杀了两个糟老婆子,就遇到了这个大光头。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他身上的暗器已经不多了。 可是如果他不放暗器,这个大光头就会冲杀过来。 他根本就抵挡不住。 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拖,拖到队友过来支援。 对付这个大光头,恐怕只有首领才能有这般武艺了,才能杀了这个大光头。 方才的信号已经放出,估计他们赶过来会很快。 求求你们快一点过来,我快挡不住了。 忍者一边投掷暗器,一边寻找藏身、躲避之处。 见忍者的暗器已经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是虚晃一枪,根本就没有暗器发射出来,武冲冷笑一声,“该死的东西,拖了我这么长的时间,去死吧!” 武冲大步上前,手中铁戟朝前一砍,便要将眼前这个只会放暗器的缩头乌龟给砸破。 铁戟在半空,便被挡住。 只听到到“叮”的一声,武冲看到一根短箭掉落在地。 又有数道阴影围了过来。 “原来是在等救兵啊,狗东西,拖了我这么久,不知道长生那边怎么样了,不知道他能不能顶住,也不知道秀才安排的人手够不够用。” “不想这么多了,先解决这几个倭国忍者再说。” 武冲怒吼一声,身子并没有后退,反而继续前行,将那个放暗器的忍者逼到墙角。 这时,赶过来的四个忍者纷纷出手,要逼得武冲后退。 武冲将铁戟横扫,护住周身,荡开其他忍者的兵器,那铁索紧紧地缠住了放暗器的忍者。 放暗器的忍者惨叫一声,双手握住脖颈,想要挣脱出来。 武冲上前一步,铁戟便朝前捅入。 有两把倭刀袭来,砍在武冲的后背之上。 刀锋凌厉,锐利无比。 今天刚穿的新郎官衣服被割破,其中一刀力气颇大,破了武冲的金刚罩,割破了皮肉,有鲜血流出。 武冲依旧没有理睬,手中铁戟直直地朝前,对准放暗器忍者的胸膛,“噗嗤”一声便捅了个通透! 又有两把倭刀袭来,武冲举起铁戟,连带着铁戟上的忍者尸体朝后砸去。 数声利刃入肉的声音。 放暗器的忍者顿时碎裂成数块。 幸好他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是不知道疼的,更不知道自己死得这么惨。 否则的话,这个放暗器的忍者不知道要心痛、肉痛得怎么样。 一个头领模样的忍者眼眸中有愤怒的神色。 这一趟出来,他们是势在必得的,可是才入了离阳城,竟然发现城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人。 只剩下些老弱病残,而且才开始杀戮,就死了两个忍者。 要知道,训练出一个真正的忍者,需要从小就培养,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物力、人力,耗费大量的资源。 每一个忍者都是极为珍贵的。 就像刚才被这个大光头捅死的忍者,就他身上的暗器,就可以在上京买一栋上好的宅子。 “ごまかし!” 忍者首领骂骂咧咧了一句,手一指,四人便占据了院子四个角落。 四股黑烟浮现,忍者便消失不见。 “操!” 第145章 倭国人,都该死 孔瑾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 因为先前喝武冲与柳青的喜酒,孔瑾有些难过,便多喝了两杯。 等弓箭手的弓箭放完,换上武器守着城头的时候,孔瑾实在憋不住了,便寻到墙角阴暗处放一下水。 然后他看到城门下冒出一股黑烟。 孔瑾揉了揉眼睛,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有人放火,没有人投掷油瓶,怎么会有黑烟呢? 而且更奇怪的是,那黑烟还不止一股,有好几股。 黑烟的背后,城墙上,有数道影子在登墙。 见鬼了! 影子怎么会爬墙? 孔瑾瞪大眼睛,尿都被憋回去了。 他死死地看着城墙上,想看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不等他看个明白,便有一个弓箭手突然头往后一仰,脑袋便从脖子上掉落下去了。 旁边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又有几个人头掉落。 这时,城头上的弓箭手才动起来,慌张起来。 手持各种武器,要么四处查看,要么乱挥舞。 可是,根本就没有人。 “扑通!” “扑通!” 又有几个人倒下,毫无例外,都是人头落地,一刀两断。 顿时,城头上惊慌起来,有人开始跑,往城门下面跑。 跑不及的,直接开始跳。 摔死或者摔伤,总比人头落地要好一些。 也有人开始发疯一般的挥舞着朴刀,“什么鬼东西?” “出来啊,和爷爷光明正大的战一场。”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愿意和他光明正大的战一场。 他只觉得有人靠近了身边,正要挥刀砍去,却发现脖颈一痛,然后脖子就断裂开来,人头落地,鲜血喷洒了一地。 城头上的人越来越少,有几十个人已经跑了下去。 待城头上再也没有动静,便有四个人影现出身形。 正是先前被陆长生击退的那四个忍者。 他们原本想要撤退的,可是看到了城内的信号,便商议了一番,掉头往城内跑去。 这一次在陆长生手中栽了两个忍者,城内的六个人可不能再出事了。 否则,他们真的没有办法回去交差。 陆长生正在厮杀,恍如入魔一般,那猩红眼眸根本就没有顾及到身后,连惊雷木上的风铃声都已经被厮杀声音掩盖。 登上十数丈的城楼对其他人来说是极为困难的。 可是对善于隐匿,善于偷袭的忍者来说,却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杀死城头上的这些弓箭手,那是最顺手不过的事情。 这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 很快,便杀干净了! 一个忍者眼眸微眯,他刚才看到墙角好像还有一个人,现在那人却消失不见了。 去了哪里? 忍者扫视了一眼,还是没有找到。 又见地上躺着的尸体当中有一具尸体有些不一样,因为这具尸体的身子被另外两具尸体遮盖住,看不出脖子是不是断了,或许是没有砍得干净吧。 杀人,就必须杀干净。 断头,就一定要将脑袋砍下来。 忍者抽出倭刀,想要上前补一刀。 这时,前面的忍者头领在那边招呼他,快点走,不要再耽误了。 城内的忍者快支持不住了。 忍者只得放出一个暗器,射中了尸体的臀部。 见尸体一动不动,忍者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其他人前去。 过了一会,被两具尸体压住的那具“尸体”动弹了一下,探出一张全是血的脸。 孔瑾! 孔瑾满眼惊悚,吃力地将身上的尸体搬开。 方才,如果不是他机灵,提前倒在地上,又用尸体压住自己的脑袋,加上那些忍者急着进城去杀人,恐怕他已经和其他的弓箭手一样,人头落地了。 好痛! 臀部好痛! 孔瑾伸手往后面一摸,摸到了一个五角形铁片一样的东西,深深地刺入了臀部之中。 手上全是血。 应该是中了暗器。 孔瑾想将那东西拔出来,可是手稍微一用力,一股钻心的痛便直窜入脑中,让他浑身颤抖不已,差点晕死过去。 不行,不能拔出来。 稍微一动,就如此疼痛,要是拔出来,恐怕立马要死掉的。 孔瑾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一步往前走。 刚走两步,头脑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不行,我不能晕倒,我不能倒下,敌人已经进城了,要敲响大钟告诉大家才行,要告诉陆长生才行。 我可以的! 我可是远征军的军师啊,我没有那么虚弱的。 我可是孔八斗啊,我不仅要当军师,我以后还要当国师,当丞相的。 区区一个暗器算什么,我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屁股里也能容下一个暗器。 孔瑾大口呼吸,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继续朝前走去。 紧咬牙关,那钟已经很近了,再坚持一下,就能走过去,就能敲响。 只要城里的人听到钟声,便能跑出来。 只要陆长生听到声音,就能杀回来,救大家。 鲁进和铁蛋他们已经带着援兵过来了,陆长生已经将那孙正才给杀死了。 马上就能大获全胜了,一定要坚持住。 孔瑾的嘴唇咬出血来,终于走到了大钟处。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敲响了钟,同时用撕裂的声音喊道,“长生,敌人进城了!” 黎明前的钟声,如同歌声一般荡漾开来。 宛如东边的那一缕霞光,冲破云层。 风,伴着黎明的歌声 敲响命运的钟。 陆长生听到钟声,心中一颤,原本几近入魔的状态,便出现了些许清明。 似乎有人在脑海中呼喊,似乎有人在召唤。 那是从心底里的呼唤,燃起了血液中沉淀的情感。 那是来自离阳城的钟声,那是刻在骨子里刻骨铭心的记忆。 陆长生停下脚步,没有再去追杀魏志刚。 而是拖着霸王刀转身往离阳城方向跑去,开始是慢走,随着他脑海中的清明,脚步越来越快。 到了城墙下,双腿一蹬,整个人便飞身而上,沿着城墙踏足而上。 他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是无头尸体,他们的头颅到处洒落。 头颅中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有惊恐的神色,有不甘的神色,也有怨恨的神色。 每一种神色汇聚成了一种无声的语言:报仇! 长生,我们死的好惨,为我们报仇! 方才有的一丝清明,又被无尽的煞气掩盖,陆长生紧握霸王刀,他很愤怒,他想杀人。 他看到了孔瑾。 满身是血的孔瑾,极其虚弱地站在那里,站在大钟下,眼泪从他满脸是血的脸上冲刷出了两条血痕。 “长生,他们进去了!” “那些黑烟一样的人,那些隐身的人,进城里杀人了。” 陆长生扭动了一下脖子,眼眸中尽是煞气,“是倭人!” “倭国人,都该死!” 孔瑾正要开口说话,便看到陆长生的身影消失在城头,奔向武冲的小院。 ^ ps:中秋节快乐! 没什么送给大家的,今日再发一章助助兴。 不要再催了,存稿真的只有二十万字了,阿日要抓紧码字了。 第146章 杀,吕文长的抉择 鲁进杀得性起,三尖两刃刀使得风生水起。 这一次,还是他第一次实打实的领着手下主动进攻幽州兵马。 以前,他在牛头山的时候,平江县的官兵时不时要来扫荡一下,流沙郡的官兵隔三差五的要过来剿匪。 他不敢硬拼,只得往牛头山里跑。 现如今,虽然面对的是幽州重甲兵,可是很显然,对方根本就没有做好进攻的准备,一味防御。 甚至……甚至还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鲁进将一匹马腿给打断,坐在马上的幽州重甲兵便摔倒在地。 鲁进扑身而上,便要用三尖两刃刀了结他的性命。 听到后面有枪声袭来,鲁进来不及回头,正要闪避。 这时,一柄大刀横在鲁进后背,将那长枪抵挡住。 是铁蛋。 铁蛋虽然身子尚未长成大人那般高大,可是自幼跟着爷爷打铁,又经常跟着陆长生练功,练得身体强壮,力气很大。 加上那把模仿陆长生的霸王刀打造的大刀,在武冲的调教之下,使得呼呼作响。 鲁进一刀砍在幽州重甲兵的脖颈上,却被盔甲阻拦住,只溅起一道火光。 幽州兵奋力反抗,挣扎着要爬起来脱逃。 铁蛋上前一步,一脚踏在幽州兵的胸膛上,手中大刀对准幽州兵头盔中露出的眼眶,一刀扎下,顿时眼珠爆裂,脑浆流了一地。 鲁进伸出大拇指,“铁蛋,好样的!” 铁蛋面无表情,“要是陆长生,他一刀就可以切开几十个这样的盔甲。” “我们还是太弱了。” 鲁进嘴角抽了抽,他自然是见识过陆长生的威力,还被他打翻在地。 这铁蛋,也太实诚了吧,拿谁比不好比的,硬是要拿陆长生这种来比。 “铁蛋,我们去杀那个当官的。” “擒贼先擒王,杀了那个当官的,他们就群龙无首了。” 铁蛋看向鲁进三尖两刃刀指着的方向,是魏志刚。 “好!” 二话不说,提着大刀就冲了上去。 鲁进在后面说了一句,“他娘的,都是使刀的,你们用大刀的就是这般生猛啊。” 他一个牛头山成名已久的人物,岂能输给一个半大的孩子,便招呼手下的兄弟们,朝魏志刚方向围剿过去。 陆长生杀了数百幽州重甲兵,又将孙正才斩成肉泥之后,魏志刚身旁的兵马已经被杀破了胆。 尤其是有些将士,曾经在流沙郡中被陆长生冲击过一次,侥幸逃脱留得性命,这一次能站在魏志刚身旁,作为后援,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现在前后被夹击,早已经魂飞魄散,只恨爹娘少给了双腿。 魏志刚看见不少人朝他这边涌过来,也不知道是敌人,还是自己手下的兵马,顿时大喊道,“貌然大师,姬无命,护着我走!” “张扬,你带着人断后。” 张扬也是有些害怕,他的前任李迦淇在流沙郡中被陆长生一刀一刀地砍死,新任流沙郡郡守,号称“孙剥皮”的孙正才信誓旦旦,自信满满的领着兵马前来杀陆长生,结果被陆长生砍死在离阳城头。 而孙正才口中所说的主力,所倚仗的后手,早已化为一阵阵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边天色逐渐亮起来,东西两边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人,谁知道陆长生还有没有后手。 反正他知道,孙正才的后手已经没有了。 而魏志刚的后手就是他。 于是张扬抓住一个人说道,“龚道,你带兵给我挡住他们,我去护着魏大人。” “无论如何,你也要将他们阻拦住。” “只要你能挡住他们,等回了幽州,我提拔你为幽州兵马副都监。” 说罢,张扬控制着巨兽狮虎,朝后面杀去。 龚道一愣,心想自己还只是个千夫长,这么快就能提拔为幽州兵马副都监,是不是幸福来得有些太突然了。 看到张扬转身骑着狮虎往流沙郡方向头也不回跑去,龚道挠了挠头,感觉有些不对劲。 于是他伸手抓住一个想要后撤的人,“林恢,你带着兄弟们给我挡住。” “我先去前面杀退围攻魏大人的兵马,你等我的信号,我一发信号,你便可以领着兄弟们撤退。” “刚才张将军说了,只要你这次能立功,便提拔你为千夫长。” 林恢很是兴奋,“龚老大,你放心,我一定将敌人挡住。” 龚道拍了拍林恢的肩膀,“好兄弟,我看好你。” “那陆长生已经被我们打败了,他逃进离阳城了。现在只剩下这些流寇,不成气候的。” 林恢重重地点头,“龚老大,你快去吧,只要我在这里,一定守到你发信号的时候。” 龚道不再说话,带着手下兵马跟着张扬的狮虎,往流沙郡方向撤去。 一队人马,从平定山方向杀来,气势如虹。 尤其是前方的那人,身高七尺开外,细腰扎背膀,双肩抱拢,足下蹬一双粉绫色飞云战靴,肋下佩剑,手持方天画戟,威风凛凛的杀过来。 鲁进一看,竟然是老熟人,顿时破口大骂,“吕文长,你个狗东西,竟然趁人之危!” “吕文长,我们在和北莽作战,你曾经也是汉人,岂能背祖忘宗,帮助北莽人呢?” 吕文长拍马而来,眼神凌厉,见鲁进拿着三尖两刃刀,便提着方天画戟将鲁进给打开,“滚开!” “你个手下败下,不要挡我杀北莽官兵。” 鲁进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差点脱手,先是一愣,随即见吕文长拿着方天画戟杀入幽州重甲兵中,顿时大喜,“好你个吕文长,原来你也是一条好汉啊。” “干得漂亮,要是你这次能杀了那个狗官,我的牛头山分你一个牛角。” “铁蛋,吕文长带着的兵马是来帮我们的,一起杀,不要让幽州兵逃了!” 那边魏志刚见又有一支兵马杀过来,而且为头之人横冲直撞,无人可挡,便露出绝望的神色,“这是天要亡我啊!” 身旁的貌然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魏大人不要担心,我与姬先生、张将军必定能护住你的安危。” 张扬在一旁大声说道,“魏大人放心,我已经安排人断后,我们立马撤回流沙郡。” 魏志刚看着巨兽狮虎来到身旁,才略微放心一些,随即坚定地说道: “不,绝对不能回流沙郡!” 第147章 屠戮,人质 林恢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而且他迟迟没有听到龚道和张扬后撤的信号。 仗,打到这个时候,应该鸣金收兵了。 因为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 可是,可是人呢? 龚道呢?张扬呢?魏志刚呢? 连同那头巨兽狮虎也跑得无影无踪了,只能远远地听到它的咆哮声。 林恢看着有一人拍马向他杀过来,那人的方天画戟宛如死神的收割刀一般,一下一个。 下一个,不知道要轮到谁。 林恢没有躲,因为他知道躲也没有用。 看到方天画戟朝他的胸膛刺来,林恢仰头看向天空,吐了一口唾液,“该死的贼老天,让老子白白送死。” “这些当官的,没一个靠得住。” 天空一黑,随即不断地旋转。 人头滚落,那口唾液落在了林恢的鼻子上,缓缓化开。 似乎在嘲讽,似乎在鄙夷。 吕文长手持方天画戟,冷眼看向四周,城头之下,一片残肢断骸。 他很庆幸,他的决定是明智的。 因为陆长生没有死,他还在城内。 如果他当时做了另外一个选择,或许他能杀了鲁进,救下魏志刚,可是他绝对没有把握能杀了陆长生。云九小说 至少,他做不到一个人,一把刀,杀死这么多幽州兵马。 这可是两千多幽州虎狼兵啊,可是幽州的精锐部队。 而且,还有一些古怪的刺客在偷袭。 陆长生不仅能抵挡住,而且还能反杀,这就能体现他的实力了。 吕文长对自己的实力很信任,他觉得自己不逊于陆长生,上次被陆长生打败,是因为他没有发挥好而已。 不过吕文长很庆幸,经历这一次,以后,自己不用和陆长生作对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离阳城头的那杆飘逸的旗帜,在秋日的阳光中显得那么深红,那么沉重。 是进城去找陆长生,还是去与鲁进他们汇合,一起追杀幽州兵。 还是去占据几个县城。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城内一道红光冲天而起,比那秋日的朝阳还要耀眼。 吕文长心中一惊,眼眸微眯,紧握住方天画戟。 他感受到了一股滔天的煞气,一股惊天动地的杀气。 这股杀气中,有无尽的愤怒在燃烧。 吕文长怔住了。 这股煞气,这股杀气太过于震撼,完全有毁天灭地一般的仇恨在里面。 潘峰和秦延也被这道红光震惊了,缓缓来到吕文长身边,“老大,这……” 吕文长看着那道红光消失不见,眼眸中尽是凝重的神色,“是陆长生。” “城里面应该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让陆长生如此狂怒,如此煞气弥漫。” 秦延紧了紧衣领,他感觉到微冷的秋风不断地往顺着脖颈往里面灌进来,“我怎么觉得这么冷呢?” “寒意如此浓,秋意浓啊!” 吕文长摇了摇头,“不是秋意浓,是杀气太重了。” 潘峰抬头,“老大,那我们是进城呢,还是不进城呢?” 吕文长说道,“我本来是想要进城的,至少要和陆长生打个照面,以后在流沙郡分割地盘的时候,他至少也要念着我们这一次发兵相助,好歹将牛头山或者二龙山让给我们做我们的容身之地。” “现在嘛,我估计陆长生此时正处于暴怒当中,或者,他处于暴走当中,恐怕这个时候相见,说不定很难商量啊。” 秦延连连点头,“老大说得在理。” “那陆长生原本就是个极为疯狂的人,他敢一个人就杀到流沙郡,杀了流沙郡郡守秦纲。” “他又敢一个人面对幽州兵马,死战不退。” “此时如果他暴怒的情况下,的确不好谈地盘之事。” 潘峰瞪大眼睛,“那到底去哪里啊?” “我还没有杀过瘾呢。” 吕文长提着方天画戟,“你们领着兵马去追一追幽州兵马。” “记住,不要追得太近了,毕竟打头阵的是鲁进他们的,我们只要表明态度即可。” 秦延看向吕文长,“老大,那你呢?” 吕文长稳住心神,“我还是得进去看一看才行。” “我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陆长生如此震怒的原因,到底他能不能活下来。” “如果他要是活下来了,那我可以帮忙出手相助。” 潘峰问道,“要是陆长生没有活下来呢?” 吕文长嘴角提了提,“要是陆长生没有活下来,那么我,便是离阳城城主。” “我还可以顺利接收他的远征军。” 秦延明白过来了,“好,我们留一部分兵马在离阳城外,等待接应,分出一部分兵马前去追杀幽州兵马。” “无论如何,我们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吕文长沉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 见潘峰领着一支兵马离去,秦延领着一支兵马守在城门外,吕文长眼眸微眯,定下心神,脚尖在马背上一点,人便飞身上了城墙。 墙面虽然不是很光滑,可也很陡峭,可这也难不倒吕文长。 飞上数丈,吕文长手中的方天画戟便刺向城头,用力一点,整个人便再次朝上飞跃。 借力用力,三次之后,吕文长便站在了城头之上。 城墙上全是尸体,断头的尸体。 显然,有人杀了进来,将守城之人全部杀掉了。 应该是那些古怪的刺客。 吕文长看向那面大旗,这是他第一次靠近这杆大旗。 旗杆是熟铁打造,手臂粗,恐怕有好几百斤。 这么重的旗帜,绝非寻常人能举起来、扛起来的。 怪不得行军打仗,都是军中臂力最强之人来扛旗,没点力气,别说扛旗了,恐怕人都会被旗帜压坏。 吕文长伸手摸了摸旗杆,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传入手心。 这就是大汉的旗帜,这就是当年武王传下来的旗帜。 果然不同凡响。 吕文长看着城下,西边有打斗的声音传来,还有哭泣声,叫喊声。 还在厮杀,显然已经到了最为紧要的时候。 吕文长不再犹豫,便提着方天画戟从城头上快步走下。 来到一处小院,门口张贴着对联和鲜红的“喜”字。 只是门外躺着几具尸体,鲜血流了一地,与鲜红的“喜”字相互映衬,极为刺眼。 一个极为有些生硬的声音在喊道,“住手!” “你们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他们。” 吕文长看去,只见一个倭国忍者用一只手握住倭刀,倭刀架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脖颈之上。 倭国的忍者另外一条手臂不翼而飞。 而另外一处,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倭国忍者,也用倭刀抵住一个女人的脖子。 那个女人还穿着大红衣裳,显然是才成亲。 第148章 绝望的倭国忍者,来晚了 小院当中,还躺着一些尸体。 有些是离阳城中的人,有些是倭国的忍者。 还能站着的忍者,除了两个用倭刀控制住人质的两个忍者外,还有两个忍者活着。 一个忍者被武冲的大手抓住脑袋,只要稍微一用力,便会捏碎头顶。 另外一个忍者已经血肉模糊,只剩下一口气,倒在地上。 他的脑袋之上,悬挂着的是一把刀,霸王刀。 只要这把刀稍微压下,这个忍者的脑袋便会与身躯分离。 陆长生此时的模样极为恐怖。 不仅双目猩红,七窍中都有鲜血流出,宛如深渊中爬出的恶魔一般。 他站起来院子当中,又如同山岳一般,不可撼动。 他的身上,镶嵌着十数枚暗器,有毒蒺藜,有钢针,有袖箭,星镖,还有胸膛处的衣服被炸裂,露出血肉模糊的胸口。 显然,这个地方应当是被火药一样的暗器炸伤了。 可是,这些暗器,身上的这些伤,都不是陆长生愤怒的原因。 真正让陆长生出离了愤怒的原因,是那些躺在地上的离阳城死去的百姓。 有潘婶子,有张寡妇,有李瘸子,有老石匠。 就连刘老太婆也被倭国的忍者残忍的杀害。 这些倭国忍者原本是想抓一些活口,都带到小院中来,却发现他们八个人根本就控制不住陆长生与武冲。 于是他们开始杀人,杀这些手无寸铁的离阳城百姓,想要胁迫陆长生。 这些人,可是陆长生保护了整整六年的汉人。 六年了,他们一同生活,一同战斗,一同经历生死。 可是现如今,他们却惨死在陆长生的眼前。 这些人,在陆长生的心目中,比亲人还要亲。 为了他们,陆长生可以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守住离阳城。 为了他们,陆长生可以一人一刀,杀出离阳城,杀进流沙郡,杀死郡守秦纲。 潘婶子是个热心肠的人,自从他的丈夫在卖烧饼的路上被人打死之后,她便一直守寡,没有再嫁。 比起王大娘还有个独眼郎中钟北作伴,潘婶子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着。 每当离阳城中有什么人家办喜事也好,办白事也好,潘婶子总是主动去帮忙,去干活。 她手脚麻利,大家都很喜欢她。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热心肠的人,却被人用倭刀劈开的脑袋,惨死在了小院当中。 还有张寡妇,同样是寡妇,其他人叫潘婶子,可是却叫她张寡妇。 因为她的确是个寡妇,而且还是个嫁了三次的寡妇。 后来有人说她克夫,里面有毒,能毒死男人,于是她就不再嫁人了,一个人过活着。 张寡妇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见人就能聊得很开心。 她总是要告诉其他人,她并不是克夫,而是她命苦。 那些娶她的男人,一个是摔死的,一个是病死的,还有一个是打仗被杀的。 她没有毒,她是清清白白的,是干干净净的。 现在,她也死了,被人拦腰砍断,睁大着眼睛,极为不甘心。 李瘸子直直地倒在院子的墙壁上。 他身上似乎没有明显的伤口,可是如果有人仔细看,便能看到李瘸子的咽喉处,插着一根银针。 就是这一根银针,要了李瘸子的命。 李瘸子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啊。 虽然断了一条腿,可是拄着拐杖,他走起路来要比钟北还要快。 城里的事情,都是李瘸子协助刘老太爷在共同处置。 虽然说离阳城被封了六年,城里的百姓团结一心。 可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总有些家长里短的纠纷要处理。 刘老太爷年纪大了,不便于过多操心,也不能到处走动,这些去协调、去处理的事务便都是李瘸子的在忙活。 李瘸子的腿上还穿着以前从流沙郡官兵身上脱下来的靴子,他家里还有另外一只。 只是,他再也不能穿上那只靴子了。 他再也不能笑着喊,“长生,你歇一会吧。” 他再也听不到陆长生朝他喊,“李叔,那边有个当官的尸体,身上应该有些好东西。” 王大娘和钟北死在了一起。 钟北的眼睛瞪得大大,当倭国的忍者将他们抓住的时候,王大娘听到钟北骂了一句,“该死的倭国杂碎!” 然后王大娘拉着钟北的手,“老东西,你还是很硬的。” “有你在我身边,死了我也不怕。” 于是他们被倭国忍者一并杀了,两人被一刀捅入了胸口,透胸而亡。 刘老太爷看着地上躺着的刘老太婆的尸体,两行眼泪便流了下来,“老婆子,你照顾我几十年了,每次都说我要是先走了,你落得个耳根清净。” “可是你这一次,比我先走啊。” 倭国忍者将刀压在刘老太爷的脖颈上,锐利的刀锋割破咽喉处的皮肉,有血流出来。 他用生硬的汉语说道,“陆长生,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一次我们死了这么忍者,我们认栽。” “你让我们离开,我便放了他们。” 陆长生猩红的眼眸看着前方的身影,在他眼中,这些已经现身的倭国忍者依旧是一般模样,在他如太阳一般的瞳孔中,尤为突出。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杀!” 杀,杀了所有人! 杀了所有的倭国忍者。 当他看到死去的离阳城百姓时,那种愤怒已经达到了极致。 丹田处的那道红光再也压抑不住,便仰天射出。 伴随着的是他愤怒的仰天咆哮。 似乎要将心中的愤怒、苦闷、痛苦一并发泄出来。 他已经入魔,已经疯狂。 今晚,杀得人太多了! 血流得太多,煞气积累得太多,进入他体内的能量太多,远远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他想要继续杀戮,才能将这股能量发泄出去。 而眼前的倭国忍者,无疑是发泄的最好对象。 唯一,唯一让他停下手中霸王刀斩下,切断身下血肉模糊的忍者头颅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们手中有人质。 一个人刘老太爷。 一个是柳青。 倭国忍者头领见陆长生不做声,便继续说道,“这个老头年纪这么大了,你忍心他死无全尸吗?” “这个女人才当新娘子,你就要她送死吗?” 陆长生不做声,只是手中的霸王刀握得更紧。 他没有去看武冲,因为他听到武冲的手指咯吱作响,似乎马上就要将手中倭国忍者的脑袋捏碎。 这时,刘老太爷看着地上的刘老太婆的尸体,说了一句,“长生,不要坏了离阳城的规矩。为了我,不值得。” “柳青她不是离阳城的人,你们让他换走一个吧。” 说完,刘老太爷身子往前面一挺,脖子便挂在了锋利无比的倭刀上。 倭国忍者大惊,“不,他不是我杀的!” “是他自己找死的。” 陆长生闭上眼睛,手中的霸王刀便落下。 “咔嚓!” 清脆的声音,如同切菜一般,切掉了身下忍者的脑袋。 没有停止,陆长生拔刀砍向那个杀死刘老太爷的忍者。 忍者身形迅速后撤,想要从门口逃离。 他手中已经没有人质了,如果不逃,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噗嗤!” 刚逃到大门口,便被一杆方天画戟穿透胸膛。 吕文长站在门口,看着追过来的陆长生。 “抱歉,我来晚了!” 第149章 最后一个忍者,柳青的坠落 陆长生没有搭理吕文长,而是握着霸王刀,守在门口。 吕文长知道他的意思,陆长生堵在门口,是让那个倭国忍者无路可逃。 而武冲却知晓陆长生的真正用意,便抬眼看向柳青,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好恨自己,为什么刚才只顾着去杀人,没有能够护住柳青,让柳青落入了忍者手中。 他更痛恨这些倭国忍者,这些该死的东西,早就应该杀绝了。 忍者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看了一眼门口,心中越发充满绝望,便将倭刀收拢,手掌扣住柳青的手臂,让柳青动弹不得。 这个忍者心中也是充满了恨意。 作为这次行动的领头人,他恨自己不应该接下来幽州杀陆长生的这个任务。 原本他只是代表将军来北莽谈生意的,有些生意,可以两边谈。 雾影将军的野心很大,生意也做得很大,手伸得越来越宽。。 他们作为雾影将军手下最得力的忍者,派来北莽谈生意,原本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因为这件生意,他们已经和大汉朝廷谈好了,两千艘战舰,订金是七十二岛一百年的租金,他们都拿到了。 现在他们要和北莽朝廷谈的,是如何将这两千艘战舰变成北莽的。 两头吃,两头杀,雾影将军大汉卖战舰,北莽卖大汉,一举多得。 毕竟有了这两千艘战舰,北莽要想覆灭大汉,又多了些困难。 打仗,有时候背后就是利益,就是交易。 倭国,最擅长的就是做这种交易。 而且是连环交易,将利益最大化。 北莽并不拒绝这样的生意,因为他们和倭国合作多年了。 当年在围剿武王的大战中,倭国是出过力的,同样死了不少人。 可是那一次大战之后,北莽获得大汉的半壁江山,倭国也获得了不少岛屿,同样获利颇丰。 这一次合作,便是要将大汉彻底颠覆,北莽占据广袤无边的陆地,而倭国占据沿海诸多岛屿。 看着交易马上就要落实了,发生了些小变数。 有个朝廷官员,私下向他们提出了建议。 虽然说是建议,却带有不可商量性。 那就是帮他们杀一个人。 杀一个反贼,陆长生。 倭国忍者并不认为杀一个人是多大的事情,他们曾经暗杀过很多重要的人物,皇亲国戚,一方诸侯都杀过。 甚至,他们还有暗杀过九品高手,全身而退的光辉战绩。 一个小小城池里的反贼,还只有七品的境界,完全上不了台面,顺手就杀了。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深入了解一下内陆。 说不定以后雾影将军上位之后,如果能有机会占据整个中原大陆,雾影将军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毕竟一个优秀的将军,一个成功的上位者,目光不能永远停留在眼前的既得利益。 汉人有句话说得很对,风物长宜放眼量,放开胸怀,放开眼界,去欣赏一些美好的东西,去拥抱一切美好的东西。 中原大陆地大物博,资源丰富,而且老百姓都很傻很天真,很容易同化和驯服的。 一旦倭国能占据中原大陆,那么雾影将军想要建立一个日不落帝国,将跨出神圣的一步。 于是,他们接受了北莽官员的建议,同时也接受了北莽官员送上来的一千两黄金,还有十二个美女。 然而,就是这一个建议,就是一趟看似简单的行动,却让他们“霹雳”十二忍者,现在只留下了两人。 其中一人的脑袋,还捏在那个大光头的手中,随时会被捏爆。 而他自己的性命,却系于自己手中的这个女人身上。 这是他最后的稻草。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小的离阳城中,竟然有两个人,能识破他们的忍术,能对他们进行精准的打击。 大意了! 刚才他们从陆长生手中逃离的时候,就应该头也不回的走。 可是看到求救信号之后,他们又神使鬼差地回了头,想要救出离阳城中的同伴。 结果,如同葫芦娃救兄弟一般,落得个身陷囹圄,全军覆灭。 他是懂大汉语言的,虽然说得生硬,可是为了保命,他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我放了这个女人,只要你们放了我,这个条件是我的底线了。” 在武冲手中的忍者一听,顿时惊呆了,条件是这样谈的? 感情自己连活下去交易的价值都没有了? 忍者大喊,“不要!” “放了我!” 武冲手一用力,双掌拍出,乾坤大摔碑掌重重地打在忍者的头上。 忍者的眼珠突然爆出,带着不敢相信、不甘心的神情,软绵绵地栽倒在地。 “呱噪!” 武冲上前一步,“放了柳青!” 最后的忍者没想到这个大光头如此鲁莽,做生意,谈条件,可以慢慢谈。 如果不同意,那就换个条件再谈。 天底下就没有谈不拢的生意,只有不会做生意的人。 哪怕花钱赎人,也是人之常情,也是战场上常有的事情啊。 怎么动不动就把人给打死呢? 怎么动不动就把眼珠给打爆呢? 忍者一用力,柳青身子扭曲,便发出一声痛楚。 “站住,你要是再上前一步,我立马就杀了她。” “哪怕死,我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武冲停下脚步,看着柳青痛楚的脸,心中难受至极。 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他已经没有心中这种难受的感觉。 或者说,过去很多年了,他没有对一个人会如此上心,尤其是对一个女人。 当年他在京城也有过女人,自从老监正张时修说他是个离宫之命后,他就没有固定的女人。 他不想害人,不想害女人。 能花点钱,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还可以帮助一些女人,又不要牵挂留恋,这是很好的相处方式。 可是,这一次,虽然他与柳青相识相交只有短短数月的时间,这个女人今天已经成为了他正式的妻子,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就在一个时辰以前,他们才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可是转眼间,这个女人,就被该死的倭国忍者给控制住,刀架在脖子上,危在旦夕。 倭国忍者见武冲停下了脚步,门口的陆长生也站着不动,便多生出了一些求生的欲望,“你们汉人最是重情重义的,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死在自己眼前,是不是?” “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谈判了。”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放我离开,离开离阳城。然后我会放了这个女人,让你们一家团聚。” 见武冲还是不说话,忍者继续说道,“我还可以答应你们一些条件。” “我知道陆长生是个汉人,想造反,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武器,提供粮草。这样的话,你们就能有实力对抗北莽了。” “我们倭国不拒绝任何一个朋友。现在北莽独大,我们一起合作,就有机会破了北莽,获取更多的利益。” 武冲依旧没有做声,而陆长生则侧头看去,只见孔瑾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长生,里面怎么样了?” 孔瑾熟悉的声音让陆长生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眼眸中的猩红变淡了一些。 “秀才,他们都死了。” 孔瑾一惊,“谁死了?” 陆长生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刘老太爷死了,王大娘死了,潘婶子死了,李叔死了,他们都死了!” 孔瑾看着陆长生有些狰狞的脸,他心中难受不已,更难受的是他担心陆长生的难受。 “长生,还有人活着的。” “活着的人会为死去的人报仇的。” 陆长生看着院内的忍者,“是的,我会为他们报仇的。” “现在柳青姐在他手中。” 孔瑾扶着门槛,探头看去,便看到了武冲愤怒的眼神,看到了墙角处的柳青,以及她背后的忍者。 忍者大声说道,“你们说话啊,我的条件已经很宽厚了。” “你们汉人讲究仁义,讲究宽容,讲究中庸,我们可以合作的。” “我放了她,你们放了我,然后我们一起合作,这才是双赢的局面。” 柳青忍痛说道,“老爷,不要管我,杀了他!” “他杀了这么多人,绝对不能放他走。” 忍者手中出现了一把小刀,刺入了柳青的腰部。 “啊!”的一声惨叫,柳青便蜷缩住身子,如同虾米一般。 武冲上前一步,“该死的倭人,我宰了你!” 忍者手中的倭刀一提,“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上前一步,我立马杀了她。” “大不了同归于尽。” 武冲站住脚,牙齿咬得咯嘣响。 柳青腰间血流不止,依旧忍痛说道,“老爷,长生,不要为了我一个人,就放掉这个杀人凶手。” “你们要为王大娘、潘婶子、刘老太爷,还有离阳城死去的人报仇。” “为我报仇,我死也瞑目了。” 又是一刀,捅入了柳青的后背。 柳青再也说不出话来,痛得脸色发白。 忍者的面目依旧扭曲,“你再不闭嘴,大家就一起死。” “都活着,难道不好吗?” 柳青痛得说不出话来,武冲愤然说道,“你要是再动她,我保证你身上没有一块好骨头。” “长生,你是远征军主帅,你说怎么办?” 陆长生听得武冲这么问他,嘴角动了动,一瞬间,他想起了许多事,想要说很多话,可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好!” 忍者一愣,“什么好?” 怕陆长生忍不住上去杀人,又知晓陆长生不喜欢多话,孔瑾连忙说道,“同意交易,放人!” 忍者大喜,“好,你们都让开,打开城门,我带着她到了城门口,就将这个女人放下。” “以后,我们可以是合作伙伴,我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 孔瑾拉了拉面无表情的陆长生,“长生,先救下柳青再说。” 陆长生没有做声,眼眸只是盯着忍者的手。 两人让开小院门口,走到一边。 忍者扣着柳青,缓缓地院子外面走去。 而,武冲一步步地紧紧地跟在忍者后面,看着柳青身上的血在地上流下一条血路,手中的铁戟都要握得扭曲了。 到了城门口处时,忍者按捺住激动的心,“开城门,放我出去,我就将这个女人留下。” 城门打开,秋日的阳光照射进来,很是刺眼。 原本忍者是最厌恶阳光的,因为阳光让他们能藏身的地方变少。 习惯于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对阳光是特别敏感,特别憎恨。 只是今天,他很喜欢这一缕阳光。 因为他看到了活着的希望,他看到了城门外的树林。 只要出了城门,遁入树林之中,那么就再也没有人能追上他了。 而这个女人,嘿嘿。 忍者用手去遮阳光,正要踏出城门,柳青突然一口咬在了忍者的手臂上,便挣脱着要跑。 武冲这时大喊一声,“不要!” 声音有些撕心裂肺,有些震耳欲聋。 因为他看到,柳青的身子在空中飘起。 那大红的婚衣,那么的耀眼,那么的鲜红。 如同蝴蝶一般,折了翅膀,在空中洒落点点血液,滑过一道弧线,然后无力的坠落。 第150章 今有远征军陆长生,收复流沙郡 吕文长跟在陆长生身后,他感觉自己骑马都有些赶不上陆长生的步伐。 在路旁等待的秦延看到陆长生提着霸王刀一路狂奔,看到吕文长在身后拍马追赶,顿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是见过陆长生与吕文长相斗过场景的人。 他见证了吕文长的滔天武艺,也看到了吕文长依旧被陆长生给打飞的那一幕。 那一幕,留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能忘怀。 现在,他们又开始了。 陆长生满身是血,满身是伤,但是吕文长能赢吗? 嗯,不对! 明明是陆长生在前面跑,吕文长骑马在后面追啊! 那自己担心什么? 那么,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干点什么呢? 身后只有两百多个兵马,看起来人很多,可是和幽州虎狼兵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幽州虎狼兵一个估计能打自己身边的兵马三五个还要多。 那一千个幽州虎狼兵都被陆长生杀光了,那些刺客杀退了,自己这点人手恐怕还不够陆长生填牙缝的。 可是,可是如果不上前,吕文长要是怪罪下来,自己没有办法交差啊。 在秦延犹豫的片刻,听到吕文长在身后大喊,“陆长生,前面是自己人,是我的兵马。” 陆长生刚要挥出的刀,又收了回来,像一阵风一般的从秦延身边跑过去。 秦延觉得鼻子上有些痒,身上有些冷。 伸手一摸,头发掉了不少。 裤子被什么给割破了,掉落在地。 是刀气! 陆长生及时收回的刀气。 秦延连忙提起裤子,顿时冒出冷汗。 刚才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如果不是吕文长及时出声,恐怕陆长生的那一刀就将自己给砍死了。 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自己身后的兄弟们。 疯狂的陆长生,杀谁不是杀呢? 吕文长并没有停下马,而是大声喊了一句,“兄弟们,跟上,我们现在去攻打流沙郡!” 秦延明白过来了,原来吕文长已经和陆长生达成了协议,联手对敌。 幸好,幸好,陆长生是自己人了。 以后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秦延提着裤子,顿时底气十足,“兄弟们,打起精神来。” “老大和陆长生已经联手了,我们开始抢钱抢粮抢地盘抢女人了!” “出发!” 一群原本连饭都没有吃饱的人,顿时嗷嗷叫起来,“走!” “抢钱抢粮抢地盘抢女人!” 吕文长见身后的兄弟们跟了上来,心中舒坦了许多,便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 马儿发力,便来到了陆长生身后一丈的距离。 吕文长越发震惊了,因为无论马儿跑得多快,竟然还是跟不上陆长生的速度。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凭脚力就可以跑过马。 关键是跑了这么远,而且看陆长生这个劲头,他奔跑的方向,是要一直保持这个速度,跑去流沙郡的。 “陆长生,我帮你打下流沙郡,我们就是兄弟了,是不是?” 吕文长握紧方天画戟,看着陆长生奔跑的身影,看着陆长生的后背,强忍着想捅下去的冲动。 如果是其他人,哪怕是他的义父,他也会毫无顾忌地捅下去。 可是眼前面对的是陆长生啊。 他晚上看到了陆长生一人镇守离阳城,杀死孙正才,杀死无数幽州虎狼兵的血腥场景。 那是一刀一刀杀出来。 吕文长并不觉得自己能比孙正才的骨头硬很多。 要是没有打过的话,自己的肉身肯定扛不住陆长生的一刀。 还有,刚才在门口,吕文长又见到了陆长生的残忍。 他用霸王刀,挑了最后那个忍者的脚筋和手筋。 那霸王刀这么大,这么粗,竟然用来挑脚筋和手筋,那得有多疼啊。 而且,陆长生还用霸王刀将忍者的短小命根给切了。 可惜,那小根连小白都不愿意吃。 见陆长生不做声,吕文长拍马说道,“陆长生,我有一千多兄弟,兵强马壮,我们合作,能在流沙郡搅得个天翻地覆。” 陆长生一边奔跑,一边淡淡地说道,“我才杀了一千多个幽州兵。” 吕文长有些尴尬,“我那些手下的确很一般,但是我很厉害的。” “那天在牛头山和你对决,我还有绝招没有使出来的,我的射技很厉害的。” “想当初我在并州起事的时候,那可是过五关斩六将,杀得北莽贼子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可惜遇人不淑,遇上了董原这个无耻之人,仗着手中有笔好钱,招兵买马,又哄我当他义子,却只是压榨我,将我们带上了一条死路。” “陆长生,我也是想有一番作为的人,你相信我,我们可以打下一片广袤的疆土,我们可以……” 陆长生说道,“你可以去找孔秀才!” 吕文长没有弄明白,“什么意思?” 陆长生目光看着前方,“你和他一样,话多。” 吕文长嘴角抽了抽,“其实,我也不是话多之人。” “只是你这般不做声,我心里没有底。” “万一你翻脸不认人,将我继续做敌人看待,我手下这些兄弟,都会没命的。” 吕文长猛拉缰绳,坐骑顿时立了起来。 马儿双蹄朝前,下面就是陆长生。 陆长生突然停下来,让吕文长措手不及,差点撞了上去。 吕文长连忙将马头转到一边,才没有撞上去。 其实,马儿不可能撞上去,陆长生会出手,活马就变成死马了。 吕文长看着陆长生,“怎么了?” “你突然停下来,是哪里不对吗?” 陆长生直直地看着吕文长,让吕文长心里有些发憷。 吕文长想起刚才自吹自擂的“射技”,心想陆长生不会想多了吧,要真是那样的话,又该如何解释呢? 吕文长有些尴尬地说道,“陆长生,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这里荒山野岭的,你突然这么看着我,让我心里很不自在啊。” “虽然我长得很好,大家都称我是绝世美男子,可是现在还没有准备接受一个男……”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陆长生眼中刀子应该比手里的霸王刀还有锋利许多,吕文长或许已经被切割成数十段了。 “吕文长,你从并州来,原本想抢我的牛头山。抢占山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我对战,也是寻常之事,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要么打败我,把我手下的兵马带走。要么你再被我打败一次,加入到我远征军来。” 吕文长没想到陆长生停下来是和他说这么一件事情。 “就不能合作吗?” “我们就不能平等的当兄弟吗?” 陆长生重复了一句,“要么打败,要么加入。” “我数到三,你快点决定,不然我等下杀你的时候,免不了会难受一些。” 吕文长瞪大眼睛,“陆长生,你……你还想杀我?” “三!” 陆长生的霸王刀举了起来,煞气流露。 吕文长大惊,连忙说道,“我同意!” “加入远征军!” 陆长生点点头,“好,现在随我去攻打流沙郡。” 吕文长倒吸一口冷气,“陆长生,你疯了吧。” “你不是说数到三,哪里直接喊三的,那一和二呢?” 陆长生看着手中的刀,“一和二,被砍掉了。” 吕文长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厉害,你霸气。” “陆长生,如果不是你敢一人一刀守一城,我也不会这么服你。” “打不过就加入,也不算堕了我吕文长的名号。” 陆长生看向前方,“废话少说,等下攻城的时候,我看你的本事。” 吕文长的确好本事,攻打流沙郡的时候,一马当先。 比在城门口等待的鲁进、铁蛋都要勇猛许多。 鲁进和铁蛋还有潘峰追了魏志刚一段路程后,发现魏志刚没有回流沙郡,而是直奔幽州去了,担心落入陷阱,便想着回来抢流沙郡。 想不到陆长生和吕文长也存了这般的心思。 缺兵少将的流沙郡,自然守不住。 刘兴云被吕文长提着脖子从郡守衙门中揪出来,“我投降!” “我是汉人,我愿意投降。” “那该死的魏志刚和张扬根本就没有回流沙郡,他们带着兵马跑去幽州了。” “留给流沙郡的就是一座空城,大人,我要献城!” 吕文长提着刘兴云走上城头,陆长生站在城头之上,看着远处的离阳城,默不作声。 “陆长生,这是流沙郡衙门中的大官,他说他叫刘兴云,是孙正才的副手,他说他要投诚,要献城。” “他连大汉旗帜都做好了!” 刘兴云跪倒在地,双手捧着旗帜,“大王,我也是汉人,我要献城!” “唰!” 旗帜展开,迎风飘荡,旗帜上有双龙环绕,威风凛凛,便是大汉的军旗。 刘兴云见陆长生对旗帜很是上心,便靠近一步,“大王,我愿意为远征军效力。” “我知道……” 刘兴云话没有说话,便感觉到眼前一黑,脑袋便从城头上滚落下去。 一腔热血便喷洒在了大汉旗帜之上。 陆长生一把握住旗帜,重重地插入城头之上,迎着秋日的阳光,神情肃穆。 “流沙郡,送给离阳城中死去的百姓,送给我守护六年又失去的亲人。” “今日祭旗,祭奠离阳城六年来所有死去的百姓。” 吕文长正要上前宽慰,听到陆长生大声说道,“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汉旗所指,风雨所至,莫不从服!” “今有远征军陆长生,收复流沙郡,再为大汉开疆拓土!” 第151章 姑姑与侄子的游戏 “皇上,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临安城,皇宫,后宫。 忠义侯温睿临的女儿温霞轻轻抚慰皇帝刘寰的胸膛。 刘寰虽然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瘦弱,可是在温霞水汪汪的大眼睛下,显得那么高大,那么强壮,那么勇猛。 谁看到至高无上的皇帝,会不觉得高大强壮勇猛呢? 刘寰眼眶有些泛青,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表现。 他有些无力地倒下,嘴角带着一丝满意的笑容,喃喃地说道,“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皇上。” 温霞的白皙细嫩的手指轻轻在刘寰身上游走,娇声说道,“我不敢啊!” “我怕坏了宫里的规矩。” 刘寰睁开眼睛,看着温霞动人的脸蛋,“规矩?” “我是皇上,我是九五之尊,我是真龙天子,这天底下的规矩都是来管住老百姓,制约下面人的,怎么可能让我来守规矩?” “这些规矩都是我点头才定下来的,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温霞牵着刘寰的手,放在自己白皙的胸脯上,满眼崇拜之情,“嗯,皇上是最厉害的,是天底下最棒的人。” 刘寰轻轻地揉动,“叫我寰儿,我喜欢你这么喊我。” “我们前些天扮演的是兄妹的角色,这几天扮演的是姑姑与侄子的角色,你可不能忘记了。” “唯有这样,我才能深深地投入,才能感受到无比的幸福和快乐。” 温霞眼睛浮现出一丝嫉妒、幽怨的神色,不过她很好地掩藏过去了,暖声说道,“好的,寰儿!” “寰儿,你对我真好,姑姑疼你。” 刘寰顿时有了精神,从床上伸出一只手来,“高松。” 一直伺候在一旁的老太监高松立马上前一步,“皇上,有什么吩咐?” 刘寰说道,“我今儿个兴致很好,再来几颗助助兴。” 高松老脸有些为难,“皇上,那大力丸虽然大补,可是今日你已经吃了两粒了,太皇太后吩咐过,可不能多吃啊。” 刘寰有些不喜,“太皇太后可是一天到晚盼着我诞下子嗣,要我多多将皇室血脉承续下去,今日我状态很好,说不定今日再来两粒,便成了呢。” 高松从一个小瓶子中倒出一粒,“皇上,你身子骨弱,一天不能超过三粒,否则……” 温霞早已习惯和刘寰欢愉之时,有这个老太监在一旁伺候着,毕竟是个老太监,也不在意自己完美的身躯让他看个精光。 看了也没有用,老太监。 “哎呦,高公公,皇室龙精猛虎,岂是一般的寻常人所能比拟的。” “其他人一天只能吃三粒,皇上自然能吃六粒。快点给皇上,要是错过了今日的好时候,我没有能够怀上龙子,高公公你可是罪孽大了。” 高松嘴角微微抖了抖,实在没有办法,又倒出一粒。 刘寰大喜,就着水将大力丸吞下。 不一会,刘寰便觉得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从丹田内延伸到全身,就连苍白的脸色都有些红润起来。 看到刘寰的变化,温霞自然极为配合,手不断地在他身上摩挲。 “啪!” 温霞脸色一变,变得有了冷清,一巴掌就打在了刘寰的脸上。 刘寰脸上有淡淡的红印子,可是他没有丝毫动怒,而是眼眸微眯,似乎享受在其中,“不够,还不够用力。” “姑姑每次生气打我的时候,都很用力的。” 温霞坐直了身子,轻咬红唇,用力地一巴掌拍下。 这一次,刘寰脸上出现五个巴掌印子。 温霞冷冷地说道,“寰儿,你怎么不用力呢?” “寰儿,我是姑姑啊!” “你不是一直喜欢我,一直想要我吗,来啊,你怕什么?”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一股冲动直冲头顶,刘寰紧紧地搂抱着温霞,将头埋在她的胸脯之中,沉醉、沉沦其中。 “姑姑……姑姑……” 高松又闭上了眼睛,旁边的欢愉、交织对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佝偻着背,一动不动。 骤然,高松睁开耷拉着的眼皮,眼眸中射出一缕精光,人便瞬间来到了门口。 高松手朝门外一抓,便抓到了一个人的脖子。 是一个小太监,小超子。 小超子吓得魂不守舍,正要开口尖叫,被高松略微一用力,便将声音给堵回去了。 高松提着小超子的脖子,往旁边走去,来到回廊中,冷声说道,“闭嘴,不要出声,否则你小命不保。” 小超子连连点头,感觉脖子一松,整个人便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死里逃生的感觉实在太过于让他失魂落魄。 高松看着小超子,“我已经吩咐过的,皇上在寝宫之时,谁也不许过来,你好大胆子,竟然敢违抗我的命令,是想找死不是?” “你不要以为拜了我做干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么些年来,懂事的儿子才能活的命长一些。不懂事的那就去地下做干儿子。” 小超子连连磕头,“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父亲大人,是有急事要禀报。” 高松问道,“什么急事,非得在这个时候闯过来。” “你也知晓皇帝现在宠幸温家的女儿,太皇太后可是盼着她能怀上龙种,这样大汉就后继有人了。” “连我现在都忍让她三分,你倒敢坏好事?” 小超子重重地磕头,“儿子岂敢坏了皇上的好事。只是事关紧急,蔡大人说要我一定禀报父亲大人,否则大事不妙。” 高松微微低头,“蔡游?” “蔡大人身为辅政大臣,这么晚了他有什么事情?” 小超子说道,“蔡大人说是有紧要国事,务必让我先行禀报父亲大人。” 高松眼眸看向寝宫内,轻声说道,“是什么事情?” 小超子站起身来,在高松耳旁轻声说着。 高松的眼眸逐渐陷入深邃当中,宛如这漆黑的夜晚。 小超子退后一步,“父亲大人,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所以……” 高松手一挥,“你下去吧,此事记得务必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小超子连连点头,“父亲大人放心,我是嘴巴最稳的。” 看着小超子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弯处,高松的眼皮略微动了动,便走回了屋内。 他径直走到龙床边,将温霞从刘寰身上拉下来。 温霞大惊,“高松,你……” 第152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刘寰也很是震怒,他刚吃完大力丸,有的是力气。 至少还能来个三五回合,却感觉到突然一空,睁眼一瞧,竟然是高松将温霞的抓走了。 “高松,你干什么?” “你疯了吗?” “没看到我正在兴头上?” 高松面无表情地说道,“皇上,时候差不多了。” 温霞被高松的老手抓住手臂有些疼,“高松,你放开我!” “你个老太监,你个老阉货,以下犯上,罪无可赦。” “皇上,快救我,将这老太监砍了脑袋。” 高松冷眼瞥了一下温霞,这个女人长得实在很像长公主刘秀珠,只是似乎胸大无脑的样子。 自从得了皇帝刘寰的宠幸之后,便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对他这个连忠义侯温睿临都要客客气气的老太监,温霞逐渐没有了多少敬重和客气。 反而当做一条看门狗一般。 对他的称呼,也从“高公公”到了“老太监”,“老阉货”。 哪怕是太皇太后,都不会这样叫他“老阉货”。 高松并不理睬温霞,而是对刘寰说道,“皇上,我得将温霞带走了,不然赶不上了。” 刘寰有些惊讶,似乎还没有从药性中恢复过来,“带走?带去哪里?” 高松说道,“自然是带到长公主府上去,北上和亲的车队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她了。” 刘寰这才想起那件重要的事情,便长吁一口气,耷拉了下来,无力地“哦”了一声。 温霞大惊,“长公主?和亲?” “皇上,你这是要送我到哪里去,你这是要我做什么?” “你不是说过,我是你最疼爱的女人吗,你还要我当王妃的,还要我当皇后的。” 刘寰有些内疚地看着温霞,“是啊,我没有骗你,这些年来,我见过的女人当中,你是伺候我最舒服的,最让我开心的人,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温霞极力挣扎,却依旧摆脱不了高松的手掌心。 她不明白,明明像一阵风一样可以吹倒的老太监,力气却这么大。 “放开,放开我。” “皇上,你方才还说要疼爱我一辈子的,你还要我给你生下龙子的,你不能送我到外面去啊。” 刘寰紧了紧被子,看着温霞完美无瑕的身子,还有些惋惜之情,“我是皇上啊,说话自然要算话。” “我答应你做王妃的,便自然会让你做一次王妃。” 温霞有些不明白,刘寰到底在说什么,高松又在做什么。 既然是当王妃,为何要把她抓起来。 “皇上,寰儿,松开我!” 刘寰神情一凛,随即又松弛下来,“你毕竟不是真的姑姑啊!” “所以,有些事情还必须得你去做才行。” “我答应你做王妃,只是不是我大汉的王妃,是北莽的王妃。” “你当了幽王耶律雄基的王妃,日后幽王当了皇帝之后,你便顺理成章地成了皇后,这样的话,我也算没有食言了。” 温霞愣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头顶,她逐渐清醒过来,逐渐明白她面临的处境。 原来皇帝是要她代替长公主刘秀珠出嫁,当做和亲之人,嫁给北莽的幽王耶律雄基。 “不,我不要!” “我不要嫁去北莽,我不要当耶律雄基的王妃,我要当陛下的妃子,我要当大汉的皇后。” 刘寰轻轻摇了摇头,“霞儿,我以为你够聪明了,现在看起来,你还是不够体贴我,体谅我啊。” “你说过为了我,你可以做任何事情的。现在我只要你代替姑姑做一点小事情,而且一份泼天富贵在等着你,你却不愿意了,这让我有点伤心啊。” 温霞逐渐冷静下来,眼眸紧紧盯着刘寰,“这是一点点小事情?” “那耶律雄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喜欢挖人心脏,吃人肉,可都是你告诉我的。现在你舍得让我去送死吗?” 刘寰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痛色,“我自然舍不得啊。” “毕竟当初,忠义侯将你送过来的时候,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而且这些日子,我珍贵的皇家血脉可都是毫无保留地赠送给你了。只是你肚子有些不争气啊,一直没有怀上龙种,这就怨不得我了。” 温霞眼泪顿时流了下来,“皇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虽然没有名分,可是与皇上同床共枕这么多时日,你真的这么狠心吗?” “你真的忍心我躺在那幽王耶律雄基的床上,被他蹂躏,被他糟蹋吗?” 刘寰越发有些难受,“当初我们劝姑姑答应与北莽的和亲,其实我们心里都很难受。” “但是,与大汉天下、与皇家生死存亡相比,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如同姑姑一样,牺牲一人,成全千万家,这等付出是值得的。” 温霞面目逐渐有些冷清,“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刘秀珠去,而是我去!” “明明说好的是刘秀珠去和北莽耶律雄基和亲,明明你答应我的,我做王妃,我做皇后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高松淡淡地说了一句,“温霞,你实在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你只是忠义侯的女儿而已,长公主是皇上亲姑姑啊。” “这等亲疏关系,这等血脉之情,难道还有皇上做抉择吗?” 温霞眼眸中又有希冀的神色,“我父亲呢,我父亲绝对不会答应的。” “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绝对不会舍得送我去北莽的。” “还有我的兄长,他们也是最疼我的,我是他们要用生命守护的人,我是他们最重要的人。” 看到温霞有些希冀的样子,高松眼眸中有些冷笑,“或许你不能接受,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忠义侯是亲口答应的,你的兄长也是全力支持的。” “他们都表示,温家是忠义之家,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哪怕要他们为国捐躯,他们都义无反顾,更何况是你了。” 温霞有些不敢相信,撕心裂肺地说道,“不,我不相信!” “我要见父亲,我要见我的兄长!” 刘寰说道,“你不用去见了,高松说得没错,是忠义侯亲口答应的。” 温霞愣住了,眼眸中尽是绝望之色,“皇上,你……你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是不是?” 刘寰点点头,“是啊,我是皇上,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我才找高松要大力丸,就是想要给你留下最美好的回忆,让你心满意足,没有遗憾的去北莽。” “只是今日,还是不能尽兴啊。或许,不完美的,才是最值得怀念的。” 温霞紧咬嘴唇,“可是,可是我把身子给了你,幽王何等聪明之人,我不是完璧之身,他如何会不知晓?” 高松冷笑一声,“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担心。” “我在宫里这么多年,让一个女子恢复到完璧之身,并非难事。” “现在,我就给你修复一下。” 第153章 托梁换柱,长公主的气息 温霞极力挣扎,“不,我不答应!” “我不去北莽,不去当耶律雄基的王妃!” 刘寰摇了摇头,“霞儿,你还是不太懂事啊!” “我都说了,你所要去做的这些事情,都是朝廷的大事,是大汉的大事,不是一个人的儿女私情。” “这个世上,这么多事情,不能由我一人扛着天下行走,还得有无数仁人志士一起扛起来,我这皇帝才坐的安稳,才做的舒服啊。” “我可是皇上啊!” 温霞不明白,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皇帝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极为陌生的人。 一个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妥妥拿捏住,对她言听计从的男人。 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原来最可笑的人是她自己。 她以为自己掌控一切,他们温家能掌控大局。 可她如何也不会想到,温家拿出来牺牲的,却是她本人。 原来,从头到尾,她只是长公主刘秀珠的替代品而已啊。 想到此处,温霞的眼眸中有狠色,“凭什么是我,凭什么要我一个女人做这些事情,凭什么要我温霞替刘秀珠去和亲,凭什么要我去扛起这天下?” “哪怕你们强迫我去了,我也不会屈服的!” “我不会让这件事情顺利进行的。” 刘寰看了一眼高松,“高松,温霞还是不明白,还是不肯听话啊。” “这可怎么办呢?” 高松朝刘寰微微一笑,“皇上,些许小事,无须担忧,我早已做好准备。” 说罢,高松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手指一弹,瓶塞就飞射出来,弹在温霞的身上。 温霞顿时觉得身体一僵,动弹不得。 “高松,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高松淡淡地说道,“自然是做完全的准备啊!” “你既然不肯听话,那就只有让你更听话。” 小黑瓶中冒出一股黑色令人作呕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连刘寰都忍不住捂住鼻子,身子往后面移了移。 温霞大惊失色,“这瓶子里是什么??” 高松说道,“这是九脑尸汁啊!” 刘寰眉头微皱,“九脑尸汁?这名字怎么这么古怪,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一般。” 高松将小黑瓶放在鼻子旁闻了闻,一脸享受的模样,“果然是越沉淀越厉害啊。” “皇上,这九脑尸汁是九九八十一中毒液加上阴尸汁提炼而成的,威力极大,一旦被人喝下,此人便彻底会被控制住。” “最为厉害的是,这九脑尸汁融入体内之后,根本就察觉不出来,哪怕九品高手也不能分辨出分毫。” “被九脑尸汁控制的人,一言一行都变成我们想要她做的人,说我们想要她说的话,与常人无异。” 刘寰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以前有一种毒药叫做七脑尸丸,也是能控制人的,是不是一样的道理?” 高松点点头,“那七脑尸丸原本是焚香谷中的禁物,可以控制人的行动,不过缺点在于需要人控制,被七脑尸丸控制之人功力损耗太大,有些异于常人。而这九脑尸汁却是我们多年炼制而成,只要将九脑尸汁灌入,无须控制,就会变成傀儡一般,她便能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办事。” 温霞满眼惊悚,看着小黑瓶,她想逃,却根本动弹不得。 “皇上饶命!” “高松,高公公,不要给我喝这九脑尸汁,我愿意去北莽,我愿意嫁给幽王耶律雄基,我愿意代替长公主到了北莽之后,为大汉做更多的事情。” 刘寰有些拿不住,便看向高松。 高松眼眸深邃,“皇上,还是不要有变数得好。” “这北莽与大汉和亲,乃鼎定乾坤的大事,这等大事还是把握在自己手中得好。” 刘寰深以为然,“说得有理。” “高松,你快动手吧!” 温霞尖叫起来,“不,我不要变成行尸走肉的僵尸,我不要变成傀儡。” “我要做我自己!” 高松冷笑道,“你从被忠义侯相中抚养开始,就从来没有你自己。” “忠义侯这般用心用情的抚养你,便是照着长公主的模样来的,这些年他的心血,唯有到今日才有回报啊。” 温霞看着皇上,想从他眼中看出一丝不舍,看出一丝怜悯。 没有,没有任何感情。 如同一个被玩腻了玩具一样,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了。 温霞终于忍不住了,撕心裂肺的哭喊道,“皇上,你怎么能这般无情无义呢?” “刘寰,你就是个骗子,你就是个废物!” 刘寰终于变了脸色,气得嘴唇发抖,“你……我杀了你!” 温霞此时已经出离了愤怒,她从云巅之上,坠落到泥污之中,只是一夜的功夫而已,可是这一次坠落,她却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刘寰,你是个无能之人,你不知道吗?” “哪怕高松这个老阉货给你再多的大力丸,你也只能动弹几下而已。” 刘寰站起身来,四处寻找东西,想要砍杀温霞,“混账!” “我乃真龙天子,天赋异禀,所有被我宠幸的女人都说我天生神力,是她们见过最强悍的男人,你竟然敢污蔑我!” 温霞有些癫狂的样子,“就你那几下的功夫,也算是天生神力?” “就你那小玩意,还不如我的手指头。” “那些女人崇拜你的只是你的身份,只是你的皇位,而不是你这个无能的废物!” “就你那点功夫,如果我稍微发点力,你一下都不行。” 刘寰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枕头就往温霞头上砸去。 “你……你撒谎,我是天子,我是世上最厉害的男人!” 枕头散开,里面的羽毛飞散开来,飘然四落,如梦如幻。 在飞散的羽毛中,温霞眼眸中尽是疯狂之意,“哈哈,刘寰,你个变态,你喜欢自己的姑姑,却不敢说出来,只能猥琐地躲在宫里,找我发泄。” “连我都不能满足,你如何能让九品之境的刘秀珠满意?” “你这种无能之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如何还能保护刘秀珠,如何还能保护天下百姓?” 刘寰抓起一个茶壶,就要砸向温霞。 高松正要出手,这个时候可不能伤了温霞,坏了大事。 这时刘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朝后栽倒,显然是气急攻心,气血逆流导致。 近日连续的奋战,又吃多了大力丸,让原本虚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被温霞这么一气,刘寰便扛不住了。 高松连忙上前,用手拖住刘寰的身子,另外一只手放在刘寰的胸膛上,一股玄黄之气缓缓流入刘寰的身体。 温霞依旧在大笑,面目扭曲,“废物就是废物,拿我的性命去送死,刘寰你也是个该死的。” “死了,全死了吧,我的父亲,我的兄长,都一起死了,都不要活了。” 刘寰缓过气来,看向高松,“高松,我不是废物,我不是无能的人,我……” 高松眼眸中有宽慰之色,“皇上,你自然不是废物,你是这个世上最伟大人,是世上最神圣的人,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 “温霞只是癫狂了而已,你且看我如何收拾她。” 刘寰点点头,“对,收拾她。” “将她彻底的变成姑姑,让她再也不能骂我!” 高松将刘寰放下,伸手掐住了温霞的脖颈,将黑色瓶子中的九脑尸汁缓缓地灌入进去。 一边灌,高松的眼眸逐渐变成黑色,一股黑幽的烟雾与温霞的眼眸相接触,温霞顿时如被定住一般。 逐渐地,高松眼眸中的黑幽烟雾进入温霞的眼眸,温霞原本有些狰狞,有些癫狂的眼睛逐渐变得空荡。 随着黑幽烟雾的输入,那空荡的眼睛又变得冷清下来。 将九脑尸汁灌完之后,高松从衣袖中掏出一把毛发,塞入温霞的体内,又一掌贴在温霞的胸口,玄黄之气缓缓灌入,口中念念有词。 刘寰看着逐渐在变化的温霞,瞳孔睁得越来越大。 他感觉房间内的氛围逐渐在变化,一股威压开始散漫开来。 那是属于长公主刘秀珠的气息,那是曾经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威压! 第154章 长公主刘秀珠赤壁,张时修出走 长公主刘秀珠并没有在长公主府里。 而是在观星塔上。 手握碧水剑,一手贴在修长的大腿上,甲胄未加身,威压不敢让人靠近。 她绝美的侧脸在风中显得有些清冷,几根发丝垂下,让人想轻轻抚慰。 只是没有人可以上前抚慰,也没有人敢上前去动她的青丝。 她就这样的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天上的仙女一般,看着远方,看着赤壁的方向。 只是这个仙女,眼眸中有些复杂的神色,看不出是坚毅,还是凄凉,还是有些无奈。 “咳咳!”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刘秀珠侧过身来,看着楼梯口处的那个须发尽白有些苍老的身影。 “监正,上面风大,你身子没有大好,就不要上来了。” “天正,你怎么不劝住监正呢?” 张天正扶着张时修,一步一步走向刘秀珠,无奈地说道,“长公主,我也劝过,可是我劝不住啊。” “老师说你一个人在上面站了半个时辰了,连影儿姑娘都劝不动,他就一定要上来瞧瞧。” 张时修笑道,“我哪里有那般老朽不堪。” “这观星塔顶,本来就是我打坐观星之处,你们还怕这风将我吹走啊。” 张时修走到刘秀珠身旁,指着北边方向,“秀珠啊,你是舍不得临安,舍不得这大汉吗?” 刘秀珠怔怔地看着远方,“是啊,说不定这一次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临安,这观星塔,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张时修感受到秋风吹拂而过,正要紧一紧道袍,身上已经被张天正用披风放在肩膀上。 “秀珠,其实你可以不用去赤壁的。” “你母亲来找过我,说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虽说我不大喜欢你母亲,终究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舍不得将你送入虎狼之口。” 秀珠摇了摇头,“他们准备的万全之策算的了什么呢?” “不过是想鱼目混珠,偷龙转凤而已。” “我并不觉得那是个什么好主意,并不觉得那个女人能瞒多久。” 张时修看着刘秀珠,满眼的怜爱,“你总是放不下心,你总是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责任,你要将一切都扛在肩上。” “你宁可天下人负你,你也不愿辜负刘家啊!” 刘秀珠伸手将额头的散发捋到耳后,露出凄美的笑,“终究,我是刘家的长公主;终究,天下人都希望我能扛起这个天下!” 张时修轻轻地敲打着扶栏,“你以为的刘家,未必就是那个能走到最后的刘家。你以为的天下人,未必是你值得付出的天下。”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许多人心中并没有民族大义,许多人并没有家国情怀,他们想着的只是蝇头小利而已。” “就像那忠义侯,我不肯见他,是因为他彻头彻尾就是一个生意人,他做得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生意,都是为了利益。他为了博取更大的利益,连女儿都可以送出去。那么,到了国家利益的时候,他会不会将大汉都送出去呢?” 刘秀珠美眸流转,又恢复了些许果断,“温家,郭家,蔡家,这些世家大族,自然考虑的是他们的家族利益为先,考虑的是如何从大汉攫取更多的利益充实他们家族的利益。” “当年大哥哥就想动手,可是来不及了。后来我想动手,根本顾不到。皇帝嘛,他想都不会想。” 张天正突然说道,“长公主,我这几日陪老师观天象,大汉国运此起彼伏,我们发现一个奇怪之事。” 刘秀珠问道,“什么奇怪之事?还涉及到国运?” 张天正看了张时修一眼,见他并没有阻拦,便说道,“临安未必久安,天河未必永固。海外孤悬,崖山灭顶。飞凤着陆,蜀中异动。日出荒漠,国运起伏!” 刘秀珠眉心微蹙,看着张天正,“你的意思是临安守不住了?天河会被攻破?日出荒漠是什么意思?蜀中是邓家镇守,素来稳定,又会出什么异动?” 张天正被刘秀珠锋利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便看向远方,“天河只是天险,不是不可逾越之地,天河一旦被破,临安必然沦陷。” “日出荒漠嘛,老师推算,应当是武冲将领着那大汉扛纛者过无边荒漠,回到大汉,国运才有起伏。” “至于蜀中异动,则要看紫凤郡主的下一步行动了。”云九小说 刘秀珠眼眸越发吃惊,“什么意思?” “蜀中王邓骁虽然已经让位给小王爷天麒,可是邓骁老而弥坚,蜀中一兵一草,尽在他掌控之中。” “紫凤郡主天资聪颖,她也是恪守本分,辅佐她弟弟,稳住蜀中,绝无半分异心。我了解她的为人,哪怕她有下一步行动,绝对不会背叛大汉的。” 张时修沧桑的眼眸有迷雾环绕,“天机啊天机,让人看透了就不是天机了。” “秀珠啊,我劝你不要去赤壁,因为我担心你一去不返。”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与天正观出了这等天象,悟出了这样的天机,别说你听不明白,我也没有弄通透。” 略微停顿了一下,张时修说道,“观万颗星,不去行万里路。” “既然悟不通透,那就得出去走一走了。” 刘秀珠大惊,“监正,你要去哪里?” “大汉的国运可还得靠你老人家镇着啊!” 张时修微微摇头,白须在风中摆动,“我守了一甲子,刘家皇室已然颓废,大汉国运将覆,可见这国运不是我这个糟老头子能镇得住的。” “武冲受我所托,不远万里去寻那扛纛之人,既然找到,他迟迟不归,又有劫数在身,必然出事,我得亲自去寻他一寻才安心。” 刘秀珠有些着急,“监正,你不能走啊。” “我已经派人去寻武冲和扛纛之人了,你这般年纪,哪里还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天正,何炯还有司天监其他人也可以代你走一走啊。” 张时修看向张天正,满眼欣慰,“天正已接我衣钵,司天监的事情他比我和更上手了,我很放心司天监的事情。” “秀珠,你也说过,我这般年纪了,哪天一口气没上来就走了,岂能留下遗憾啊!” 刘秀珠问道,“监正,你还有什么遗憾?” 张时修挺直了身子,身上一股浩然之气弥漫开来,“我这一辈子,自成名之后,单打独斗,就从未被击败过。” “唯一的遗憾,便是被北莽大祭司耶律霸天设下遮天大阵,让我没有看透,折了武王,此为我一生之恨。” 张时修手指北方,“耶律霸天与我从未相见,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 “国运,私人恩怨,临死之前,总得分个高下!”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刘秀珠与张天正同时抬头,只见头顶天空有云雾汇聚,交缠成漩涡,里面有霹雳之声,隐约有电闪雷鸣。 天,又要变了! 第155章 平西王吴精喜的求亲 蜀中,蜀王府。 五个官员正在低声商议着事情。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进来。 只见她身穿鹅黄缕金挑线纱裙,头上戴着满天星珠髻,白皙的皮肤,精致的脸盘,容貌绝美。 人一刚走进,顿时屋内一亮。 正在说话的官员顿时收声,起身行礼道,“参见郡主。” 少女便是老蜀王邓骁唯一的女儿,与长公主刘秀珠齐名的蜀中紫凤郡主。 紫凤郡主眼眸中含笑,宛若星光闪烁,“诸位大人都是我的长辈,无须多礼。” 一位官员说道,“我们是蜀中官员,以前是老王爷的属下,老王爷待我们如手足。现在我们是郡主的手下,岂敢称长辈。” 紫凤郡主走到主位上坐下,伸手示意大家都坐下,“我和你们说了多少次了,你们不是我的属下。” “你们是我弟弟的属下。朝廷的诏书已经下了,我弟弟接任蜀王,你们和我一样,都要效忠信任蜀王。现如今,我只是代替蜀王处理一些琐碎之事而已。” 官员们相视一眼,都面带笑容说道,“那是自然,我们自然都效忠蜀王,这一点老王爷也和我们交待过的。” “只是蜀王不喜欢料理杂务,一天到晚待在军中,蜀中事务繁多,还得请郡主多担待,多辛苦一些,多劳累一些。” 大家相处这么多年了,都是看着紫凤郡主长大的。 如果谁以为这个长相绝美,笑容甜美的少女好糊弄,好欺负的话,那他绝对要去将自己的眼睛给挖掉。 因为连霸气侧漏的老王爷邓骁都放心将蜀中事务交给她处理,能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王爷天麒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能是那么容易被欺负、被糊弄的人吗? 有时候杀人,不仅仅要用刀剑。 幸好,紫凤郡主对自己人很好。 紫凤郡主想起自己那个弟弟,也有些头疼。虽说天麒当上了蜀王,可是他更喜欢当大将军,喜欢冲锋陷阵,喜欢战场厮杀。 自己可只有这么一个弟弟,父母年岁已大,就这么一个命根子,如何放心得下呢。 也只有自己这个当姐姐的,为他收拾烂摊子了。 嗯,今日这小子又跑哪里去了,也没有按前日商量的每日来蜀王府点卯商议定夺事情,也没有去母亲那里请安。 看来是皮又痒了,得好生收拾一番不可。 这弟弟啊,三天不揍,就上房揭瓦,浑身难受啊。 紫凤郡主轻轻揉了揉头,“诸位大人,你们都是蜀中的老臣,各自掌管钱粮、民生、外务、祭祀、刑罚,蜀中打下事务交到你们手中,我爹和蜀王都是放心的。” “这些年来,天下不太平,北莽逼迫得紧,如果我们不是仗着蜀中天险,也难以为继了。又要防着云滇的平西王,实在是步步为艰。” “今日请大家过来,便是因为明日就是北莽幽王耶律雄基迎娶大汉皇族长公主刘秀珠的成亲之日,我心中不踏实,恐天下大乱,蜀中大乱,因此蜀中还得做些准备才行。” 一人站出来,是蜀中的司徒许靖,“郡主,蜀中历来安稳,王爷与郡主励精图治,北抗北莽,南防云滇,与刘家皇室交好,又有天险可依,蜀中百姓、军民上下一心,必然不会大乱。” 这时,一白发老者正色说道,“大汉当年还不是依仗长城万里,却依旧抵挡不住北莽的铁骑,依旧防不住叛国的内贼,导致现在只剩下半壁江山。” “许司徒,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蜀王安稳不到十年,大家可别忘了当年蜀中兵火连天的岁月啊。” 紫凤郡主看向白发老者,眼中有赞许之色,“王司空所言极是。” “唇亡齿寒,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蜀中终究是大汉的一方疆域,大汉要是真的再败了,我们蜀中连个援手都没有,又能依仗天险坚持多久呢?” “许司徒,这一次刘家皇室被逼得将长公主刘秀珠送去北莽和亲,企图能缓口气过来,其实我们都清楚,那只是一厢情愿,痴心妄想罢了。如果到时候北莽提出来要我,你们是不是也答应呢?” 许靖脸有愧色,“郡主,我们绝对不会答应的。” 王朗白眉抖动,“郡主放心,但凡蜀中还有一男儿尚存,必将浴血奋战。” “我虽老矣,也要领着王家儿孙上战场,保护郡主安危。” 紫凤郡主欣慰地看着王朗,嘴角含笑,“王司空,你可是文官,又年近七旬了,打仗是他们武将的事情。” “再说了,我父亲和弟弟在,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像刘家皇族一样,卖了邓家的女儿。” 王朗点头说道,“老王爷与王爷都是血性之人,绝对不会像刘家皇族一般疲软不堪。” “对了,有一事要禀告郡主,那平西王又派人来了。” 紫凤郡主眼眸中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吴精喜还不死心吗?” 王朗说道,“不仅吴精喜不死心,那吴世子才是真的不死心啊。” 吴世子,吴用才,吴精喜的长子。 紫凤郡主眼眸一冷,“我还是看在两家都是异姓王的面子上,没有与他们撕破脸皮,只是拒绝了而已。” “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无耻,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我的底线。”https:/ 王朗说道,“这一次,平西王派来的是他的堂弟吴伯庸,带了十担珍宝过来提亲。” “说什么世子吴用才文才武艺一流,人品性格一流,风雅能干一流,与郡主是天作之合的良配。” “那吴伯庸说,两家一旦结为亲家,则亲上加亲,心心相印,守望相顾。到那时,无论是北莽,还是大汉,都拿蜀中和云滇没有一点办法。” 停顿了一下,王朗又说道,“那吴伯庸还说,两家联手,可抵抗北莽。到时候刘家皇族一旦不济,两家可以共举义旗,征战四方,到时候平分天下。” 紫凤郡主眼眸中隐约有怒火燃烧,“好个吴精喜,越发肆无忌惮了。” “我弟弟就没有打断他的腿吗?” 王朗说道,“王爷这几日在军中练兵,并没有见到吴伯庸。” 紫凤郡主想想也是,要是弟弟天麒听到吴伯庸的话,非得将他打残不可。 “那我父亲的意思呢?” 王朗说道,“老王爷这几日与老唐在剑冢钓鱼,我们没有去打扰。” “所以,这一次还得请郡主示下,如何答复吴伯庸。” 紫凤郡主俏眉一横,“答复什么?” “他平西王真的要在这个时候挑起蜀中与云滇的大战吗?” “我蜀中二十万兵马岂会答应!” 王朗说道,“吴伯庸还说了,如果郡主答应这门亲事,就将西陲五镇割让给蜀中,以表平西王的诚意。” 紫凤郡主站起身来,眼眸看向西南,“好个吴精喜,北莽好歹拿出了天河以北八百里疆域作为聘礼,迎娶长公主刘秀珠。” “他拿出区区西陲五镇,这是在羞辱我吗?” 第156章 抢亲 许靖忍不住说道,“吴精喜打得好算盘啊!” “听说那吴用才是无能之人,为人顽劣不堪,竟然想用区区西陲五镇,就想迎娶我们郡主,简直是痴人说梦。” “郡主容貌、才华、人品不输长公主刘秀珠,都是天仙一般的人儿,这吴惊喜现在是趁着北莽迎娶长公主刘秀珠的机会,趁火打劫啊。” 王朗冷笑一声,“这吴精喜是打错算盘了,我蜀中男儿,岂是刘家皇族那般软弱无能之辈,岂能用些许口头之物,就将长公主给换走了。” “要我说,不如这样回了吴伯庸,想要紫凤郡主嫁过去,那是绝对不能。” “平西王如果有诚意,那就将吴用才入赘过来,来蜀中当个上门女婿。” 其他四人哈哈大笑起来,“好主意,要吴用才入赘过来!” 入赘,在大汉来说,那是男家过于软弱无能,或者家道败落走投无路,才将儿子送给他人当上门女婿,死不入本家祠堂,生的儿女都要随女方姓。 这是对男人来说,极大的屈辱。 紫凤郡主有些烦恼,见他们在胡闹,便挥手说道,“随你们怎么去打发他吧,我看着这些事情就心烦。” “对了,刘曹掾,我要去你打探的情报,可有消息。” 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恭敬行礼说道,“郡主,正要禀报。” 这个男子便是司闻曹的主官刘晔。 司闻曹乃蜀中最重要的部门之一,蜀中对外的一切情报活动都有司闻曹负责策划与执行,安插间谍的训练、潜伏、联络、调度、后方支援等,均是司闻曹负责。 而司闻曹的主官为曹掾刘晔。 刘晔此人,出身名门,原为刘家皇族中人,历经数代之后,家道败落,便入了军,跟着邓骁。 邓骁颇为赏识刘晔的才能,见他为人稳重,不喜言语,不动声色,却善于搜集情报,打探消息,分析其中的来龙去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后来邓天麒当了蜀王后,便让他担任了司闻曹的曹掾。 紫凤郡主知道刘晔的性子,便问道,“一件一件说罢。” 刘晔说道,“第一件事情郡主已经知晓了,长公主刘秀珠的确出发去了赤壁,随同的人员有康王刘构、蔡游、温睿临、童戬等人。” 紫凤郡主眼眸中流露出难过的神色,“长公主还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啊!” “我曾劝过她,没有必要做这些无谓的牺牲,她不肯听,总是要去试一试。” “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嫁给仇人、讨厌的人,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否则的话,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喜欢的人,一定是个盖世英雄,会从天而降来到我身边……” 后面的话,声音越发小了,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刘晔继续说道,“另外一件事情已查明,温家与倭国的交易历来就有,尤其是海上交易,这些年越发频繁。听说温家还掌控了一支海上军队,只是平常都以海盗的方式游走在海外诸岛,不为外人知晓。” “这一次,临安朝廷与倭国达成两千艘战舰的交易,便是温家主导的。至于这两千艘战舰到底用于哪里,驶向何处,目前还在打探之中。” 紫凤郡主愤然说道,“倭国乃无耻小国,以前依仗大汉生存,现在大汉颓丧了,便敢要挟大汉朝廷,用区区两千艘战舰就要换走沿海七十二岛。说是租借,肉到了狼口中,岂有吐出来的道理。” “可恨朝廷中的这些官员,个个只知道中饱私囊,贪得无厌,收了他们的银子,便替他们说话。等到亡国之时,估计第一批投降的便是他们。” 刘晔点头,“郡主所言极是。” “据我们打探到的消息,朝廷中有许多官员已经暗中与北莽、倭国有联系,甚至还有人与天竺勾搭上了。一旦天河被破,临安城不保,他们立即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其他国家的高官,丝毫不影响他们家族的利益,不影响他们升官发财。” 王朗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的,“文官贪财,武将怕死,说这临安朝廷的官员,那是一点都没有错的。” “亏我们蜀中省吃俭用,每年还拿出上百万两银子和数百万担粮草供应朝廷,这些银子和粮草,都没有用到老百姓身上,都没有用到军队里面,都被这些贪官污吏给吃了。” “吸饱了血肉,他们大腹便便的就去别的国家当官,实在是可恨至极啊,实在是该死啊。” “郡主,现在大战在即,要我说,接下来的一批银两和粮草没有必要运送过去了,留给我们自己,以备不时之需。” 紫凤郡主秀眉微蹙,“朝廷无能,皇族昏庸,众所皆知。” “但是我们蜀中历来支持皇室,一下断了粮草、银两,恐怕朝廷以为我们生出异心来。此事还需和父亲与弟弟商议一下,再做定夺。” 刘晔见王朗等人不做声了,便继续说道,“郡主吩咐的另外一件事情,也有些眉目了。” 紫凤郡主连忙问道,“可是寻到了老监正卦象中的大汉扛纛者?” 刘晔面无表情,“是!” 紫凤郡主大喜,“是什么人?” 刘晔开口说道,“是一个叫陆长生的人!” “陆长生?” 紫凤郡主美眸中尽是疑惑之色,“陆长生是何人?” “你们听说过吗?” 王朗与许靖等人纷纷对视,也是一脸懵逼。 “郡主,我们都没有听说过此人。” 众人的眼睛随即都看向刘晔,如果有人知道那个叫陆长生的人底细,那么只有刘晔知晓了。 刘晔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听到陆长生这个名字。” “此人现在的身份还不明确,有人传说他是武王的私生子,有人传说他是武王的兄弟,也有传说他是天降神兵,武王转世,诸多说法,无人能核实!” 紫凤郡主眼眸中有光泽,“这几种说法看来,陆长生与武王关系颇大啊!” 刘晔点点头,“没错,陆长生得了武王的衣钵,得了他的霸王刀,一人一刀一旗,镇守原大汉凉州、现北莽幽州流沙郡离阳城六年不降。” “现在,陆长生又重新创建了远征军,攻克了流沙郡,现在已经在攻打幽州了!” 王朗倒吸一口冷气,“一人一刀一旗,镇守离阳城六年不降?” “那里可是北莽占据之地啊,而且还是幽王耶律雄基的封地,这个陆长生是如何做到的?” “而且,他还能北莽围困之下,杀出重围,创建远征军,攻克流沙郡,攻打幽州,这是个神人啊!” 紫凤郡主没有做声,美眸中尽是赞许、向往之情。 这时门口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郡主,不好啦,王爷不见了。” 紫凤郡主大惊,站起身来,“王爷去哪里了?” 一人走进门口,扑倒在地,“王爷去了赤壁!” 紫凤郡主上前数步,见是弟弟身边的心腹之人赵四,便问道,“王爷去赤壁干什么?” “王爷说去抢亲!” 第157章 乱中添乱,浑水摸鱼 紫凤郡主气得紧咬贝齿,“这混账家伙,他怎么就敢去抢亲呢?” “他带了多少兵马去?” 赵四说道,“带了两个人!” “两个人!?”王朗都快跌倒在地,其他人也纷纷色变。 这抢亲抢的可不是别人,而是要从幽王耶律雄基手中抢走长公主刘秀珠,这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要是谋划得好,带上蜀中二十万兵马,突然袭击,四面出击,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这带着两个人去,那等同于送死啊! 别说幽王耶律雄基手握北莽兵马大权,身边强将如云,高手数不胜数,就是耶律雄基本人,也是九品高手。 这些年征战四方,罕逢敌手。 哪怕是长公主刘秀珠,与之对战,也没有讨到过便宜。 天麒虽然一身神力,手举千斤之鼎,终究还只有七品之境,与耶律雄基相差甚远。 只带两个手下前去抢亲,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紫凤郡主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带了哪两个人?” 赵四说道,“带了唐门二老。” “我本来想跟着去的,被王爷给打回来了,说我武功太差,去了只会添麻烦,其实我可以的,我现在能够举起一百斤的……” 紫凤郡主打断赵四的絮絮叨叨,“我父亲下过军令的,没有他的兵符,任何人不许出关,王爷是如何出关口?” 赵四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王爷是打出去,他将城门撞开了,冲了出去。” “关卡上的守将认得王爷,本来不肯放他出去,毕竟是老王爷和郡主下过命令的,可谁能拦得住王爷呢?” “他力气那么大,手中的铁锤一扔,那城门就破碎了。守城的将领自然不可能放箭,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爷飞奔而出。” “我就马上回来禀报了!” 紫凤郡主脸上越发铁青,贝齿咬得咯吱作响。 还是自己大意了,自己和父亲千防万防,没有防到天麒会在这个时候闯关打破自家城门跑掉了。 这个憨憨,真不拿自己当王爷啊,把自己当刺客了。 紫凤郡主知道事不宜迟,便对王朗、许靖等人说道,“诸位大人,幽王耶律雄基与长公主刘秀珠明日便成亲,这等大事我本当在蜀中稳定局面。” “可是事出有因,一切从急。我这不争气的弟弟,你们的王爷,竟然在这个时候闹出抢亲的幺蛾子来,我得带人去赤壁一趟。” 王朗劝道,“郡主,万万不可啊!” “小王爷不理政务,老王爷已经将蜀中之事交于郡主之手,郡主身负蜀中百万性命,牵一发而动全身,岂能亲身赴险呢?” “还请郡主坐镇蜀中,我亲自带人去将王爷接回来。” 紫凤郡主说到,“王司空,你德高望重,说服其他人自然可以,可是我弟弟这个性子,一旦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不是我信不过你,估计我父亲亲自前去,也拉他不回。还得我亲自去一趟才行。”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厚重的声音,“谁也不许去!” “这该死的东西,尽惹麻烦,是生是死由他去了。”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走入大堂。 王朗、许靖一见此人到来,心中便踏实了许多,上前纷纷行礼。 来人正是老王爷邓骁。 邓骁此时气得胡子都快吹起来了,他也是一得到消息,便带着老唐从剑冢中出来,直奔蜀王府。 “这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刚接任蜀王,一点正事也没有干,尽是瞎胡闹。” “让我抓到他,非得抽他几十鞭子不可。” 紫凤郡主见邓骁气得不行,便扶着邓骁坐在主位上坐下,又端来一杯茶,“父亲,你上了岁数,不能这般生气。” “这件事情说起由头,还得怪我。” 邓骁一瞪眼珠,“都是你那混战弟弟惹的祸,怎么能怪你呢?” 紫凤郡主说道,“先前长公主刘秀珠来蜀中要兵马、钱粮的时候,弟弟对长公主上了心,说什么兄终弟及,大哥没了,他当弟弟的便要代替大哥迎娶的长公主。” “我见他纠缠得长公主太烦了,恐误了大事,便对他说,这天下人谁也配不上长公主,那幽王耶律雄基要强娶长公主,谁砍了耶律雄基的脑袋,谁便能配得上长公主。我这句话只是想激励他好生练功,日后能与耶律雄基一战,谁知道他这榆木脑袋,当真了,直接去抢亲了。” “哎呀,气死我了!” 邓骁鼻孔中重重地喷气,“这怪不得你,只怪他脑袋不开窍。” “这么多年来,谁不知道耶律雄基是要继承北莽大位之人?” “别说临安朝廷,就是我和吴惊喜也是做了诸多准备和谋划,要去暗杀行刺耶律雄基,可是根本就没有人能近得了耶律雄基一丈的距离。” “麒儿去抢亲,简直是愚蠢至极!” 紫凤郡主说道,“父亲,你也不要太过于生气,弟弟虽然冲动,可是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楚的。” “幸好,他这一次还知道带两个人去。” 邓骁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唐,“带那两个家伙去有什么用?” “哪怕带老唐去,还能护住他的安危。” 老唐在身后轻声说道,“老爷,我一双手,可打不上他们两个啊。” “你们都说王爷冲动,从王爷只带唐门二老去,倒是能看出王爷是个心中有谋算之人啊。” 邓骁翻了个白眼,“他要是有谋算,我这个老王爷的王字倒着写。” 老唐笑了笑,露出缺了门牙嘴,“老爷,王爷是你亲生的,他到底是冲动,还是鲁莽,老爷心中最清楚了。” 邓骁说道,“这有什么差别吗?” 老唐说道,“王爷带了唐阴和唐阳两人去,可比带着二十万兵马去抢亲更能全身而退啊。” “唐阴擅长轻功,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能瞒天过海,一路赶去赤壁,不会让王爷轻易漏馅。” “而唐阳擅长暗器,尤其是那霹雳火的暗器,威力极大,无论是攻敌,还是断后,都是一把好手。” “王爷带着两人前行,这才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最佳人选。” “万一,我说的是万一,要是王爷真的成功了,杀了耶律雄基,那么这天下,又有变数了。” 邓骁鼻子中轻哼一声,“他要是有那本事,就不会天天惹我生气了。” 紫凤郡主说道,“父亲,老唐说得的确有些道理,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得带人去接应一下才行。” 见邓骁要开口阻拦,紫凤郡主说道,”父亲,大哥已经没了,天麒不能再出任何事情。” 听到紫凤这么说,邓骁心中一阵酸楚,“紫凤,你更不能出任何事情啊!” “我一个女儿,比两个儿子都强啊!” 紫凤郡主感觉眼眶中有些湿润,强忍下露出笑容说道,“父亲,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此事大家都要保密,不要传到母亲耳中,免得她担忧。” “父亲,我答应你,只去接应。哪怕事有不成,绝对会全身而退。” 邓骁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看似文弱,可是做下决定,却极难更改。 一家子,都是这么个倔脾气。 “你多带些兵马去,把十五万兵马都带着,留下五万兵马防患吴精喜那狗东西。有我这把老骨头在,蜀中乱不了!” 紫凤郡主抿了抿嘴,点头说道,“有父亲在,自然什么时候也不会乱。” “这天下既然乱了,那就再大乱一场,父亲教我们浑水摸鱼的功夫真好派上用场。” “阿珂,牵我的雪狮子马来,我们去军中点兵。” 第158章 抢亲,博浪沙 赤壁。 博浪沙是离今日北莽与大汉和亲的之地三里远的一座山丘。 山丘也不是特别高,不是特别险峻,山顶上只有稀疏的几株树木,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上面藏不了多少兵马。 但是北莽军还是很谨慎,在博浪沙安排了八名战士驻守,以防万一。 不得不说,为了这次和亲,北莽做了万全的准备,哪怕博浪沙上的老鼠洞都给填了。 用幽王耶律雄基最信任的军师荀懿的话来说,那就是要万无一失,避免一失万无! 因此,无论是和亲之地的防御做得连蜜蜂都飞不过,旁边的天河也被战船环绕,还有无数的探子散布在外。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确保此次和亲不出任何意外。 在迎亲的场地中央,早早到来北莽军师荀懿与大汉官员蔡游、童戬、温睿临等人相谈甚欢,好似多年的老友相逢,就差把酒言欢了。 只是幽王耶律雄基,还有护送长公主刘秀珠的康王刘构没有到来,大家都压制住内心的喜悦,交谈一些两国和好之事。 以及一些风月之情。 男人,总逃不过这个话题。 哪怕是身居高位者,更对这些洞房之乐,闺房之韵其乐无穷。 至于温睿临暗地里给荀懿送了八个绝美的扬州瘦马,那就是另外的交情了。 而大家没有注意到的博浪沙上,出现了三个人。 不,应该是十一个人。 只是其中有八个人躺在地上,有的是被拗断脖子,有的是被暗器杀死,有的是被铁锤砸碎。 虽然死的方式各有不同,相同的一点是,这八个人死得都很快,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死得快,没有发出声响,应该不会很痛苦。 只是死前没有多少痛苦,死后还要用木棍支撑在身后,像活着一样矗立在博浪沙的四周,就有些难熬了。 幸好,死人不会感受到痛苦和难熬。 他们只要负责站立就行,另外三个活着的人已经剥下了三套北莽战士的衣服,套在身上。 “老阴壁,你的胡子都露出来了,你看他们哪里有人留胡须的。你说你一个老阴壁,还学武圣帝一样留胡须,学虎不成反类犬,你现在这模样就像一头老阴狗。” 一个脸膛有些酱红色的老者看着另外一个留着长须的老者,发出嘲讽的冷笑。 长须老者捋了捋长须,冷眼看向酱红色脸膛的老者,“老阳驹,你自己长不出毛,羡慕嫉妒我的美髯,你这样子,实在可笑啊!” 酱红色脸膛老者勃然大怒,“老阴壁,老子不是不长毛,是我不喜欢留胡须。” “还心目嫉妒你的美髯,我呸,老子一个霹雳雷给你烧个干净。” 长须老者依旧冷冷地说道,“你有霹雳火,我有疾行腿,你那霹雳火虽然厉害,赶不上我的轻功啊!” 酱红色脸膛老者手中捏着两枚黑色的圆球,“好啊,原来你一直不肯叫我大哥,就是以为自己的轻功能胜过我的霹雳火。” “今日在这赤壁,让你尝尝这火烧赤壁的滋味。” 长须老者丝毫无惧,“不要脸的东西!明明我是大哥,你仗着自己脸皮厚,到处宣扬是我大哥。现在还想要用这两破球来威胁我,你要是能用霹雳火沾到我的衣角,那也算你的本事。” “再说了,你有霹雳火,难道我只有疾行腿吗?我的阴盗针,无声无息,盗天窃地,扎得你满脸是血!” 见二人越吵越凶,身旁一个英武少年实在忍不住了,“闭嘴!” “你们两个人,都什么时候,还吵架!” “好歹也是唐门二老,不是唐门老鸭,碰到一起就嘎嘎嘎地吵个不停。你们加起来有一百多岁了,就不能消停一下吗?” 这白须老者和酱红色脸膛老者便是赫赫有名的唐门二老,唐阴与唐阳。 二人本是双胞胎,其母亲也是唐门中人。 因为蜀中有个规矩,双胞胎最好分开带,方能养活,因此两兄弟一出生便分别由祖母和外祖母分开养大。 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这养大后,不仅长相大相径庭,连性格也大不相同。 一个阴冷,一个火爆。 最让人头疼的是,两人成名之后,便为争一个大哥的名头见面就吵。 只是他们的父母、祖辈早已不在人世,谁又能分得清楚谁是老大,谁是老二呢? 唐阳指着唐阴的胡须说道,“是他做得不对,哪里有胡须这么飘啊飘的士兵,他分明就是显摆,这极容易泄露的。” 唐阴轻哼了一声,“你的脸膛红得像猴子屁股,你怎么不去涂黑?” 见二人又要继续吵,英武少年瞪大眼睛,冒出火花,“住嘴!” “你们还要吵就自己回蜀中去吵!” “我说了一个人过来抢亲就可以了,偏偏你们两个老家伙要跟着我。有你们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英武少年自然是从蜀中一路奔波,连夜赶到赤壁的新任蜀王邓天麒。 邓天麒的模样要比老蜀王邓骁好看许多,这也是邓骁引以为傲的地方。 邓骁素来喜欢吹嘘,说三个孩子得了他的智慧,却是随了他娘的长相,都生得好看。 邓天麒生得好相貌,与紫凤郡主有几分相似,只是常年在军中演练,皮肤有一种健康的古铜色。 加上一身的肌肉,显得孔武有力。 唐阳酱红色的脸上有些尴尬,“王爷,你一个人出来,我们不放心啊。” “而且,有我们护法,谁敢靠近你。” 唐阴见邓天麒生气了,也压低声音说道,“王爷,只要这老阳驹不惹我,我是不会搭理他,不会和他吵的。” 唐阳一听就又来气,正要开口,被邓天麒瞪了一眼,“再吵,等我回去告诉母亲。” 一听邓天麒要回去告状,两人顿时蔫了。 唐阳舔着个大红脸说道,“王爷,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就不要告诉夫人了。” “我们也一把年纪了,再被夫人训斥、惩罚,这张老脸过意不去啊。” 唐阴将胡须塞进衣服里,“王爷,夫人在精心修养,连老王爷都不敢惹她动怒,要是为了我们这些小事去惊动她,我们连兄弟别说在唐门,在蜀中也没脸见人了。” 邓天麒哼了一声,“你们啊,不怕我,不怕我爹,偏偏就怕我娘。” “来了,他们来了!” 三人朝下看去,一个车队缓缓进入场中央。 第159章 抢亲之前的行刺 在宽广的场地中央,布置得锦绣团簇,繁华异常。 可见耶律雄基对此次的迎亲是相当重视的。 有两列马车缓缓进入场中央,都是六马拉车。 显然,这个已经逾越了。 毕竟皇帝才御驾六马,其他人不得超越这个规格。 可是在场的都是北莽与大汉的高官,没有人觉得一丝逾越感,反而都觉得理所当然。 凤辇、龙辂,似乎本就应该是幽王耶律雄基与长公主刘秀珠应该有的配置。 而且,六马拉车还不只有一辆,有很多辆。 邓天麒手中紧紧握着大铁锤,似乎随时都要准备出手。 唐阴在一旁说道,“王爷,等等,先看清楚,这幽王耶律雄基极其狡诈,应该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现身。” 一旁的唐阳倒是难得的与唐阴保持一致,“是啊,耶律雄基这么多年来,被暗杀的次数没有八十也有一百次了,要找出他的真身才好出手。” 邓天麒眼眸微眯,盯紧场中央,“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务必要找出耶律雄基所乘坐的马车。” 果然,进入场中央的大汉六马所拉的马车只有一辆,而北莽那边足足有六辆,谁也不知道耶律雄基到底乘坐的是哪一辆。 甚至,耶律雄基到底有没有来赤壁,有没有在车上,也没有人能拿得准。 “看,应该是第二辆马车!” “耶律雄基应该在第二辆马车上!” 唐阴的轻功最好,眼力也似乎好一些。 唐阳眉头紧皱,“你怎么能肯定他在第二辆马车上,那耶律雄基是个狡诈之人,那荀懿更是头老狐狸,说不定他们是在演戏。” 唐阴摇了摇头,“不像是在演戏!” “荀懿是去请耶律雄基下车迎亲的,那长公主刘秀珠来了,耶律雄基岂能有不来之理。” 一听到长公主刘秀珠,邓天麒便暗暗发力,手掌咯吱作响。 他手中握的是一件武器,一个大铁锤。 足足有两百五十斤的大铁锤。 这个铁锤要比他平日里用的武器重三倍,今日他就要用这个铁锤将耶律雄基锤死。 “唐阳、唐阴,准备好了没有,我要运功了!” 唐阳将两颗霹雳火绑在了铁锤上,而唐阴在双手抵住邓天麒的后背,准备助他一臂之力。 “等等!”邓天麒突然喊道。 唐阴的手一松,“怎么了?” 邓天麒将铁锤放下,卸下了力,指着场中央说道,“那是谁?” “怎么这么勇猛?” 唐阴用手放在眼睛上,仔细一瞧,“那是大汉的先锋将军霍无缺!” 唐阳也靠近些许,仔细看着下方,“好家伙,这年轻人,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出手!” “不愧是大汉最年轻的冠军侯啊,这身法,这剑法,如入无人之境啊。” “他,不会也是过来抢亲的吧?” “我可听说了,这霍无缺一直跟在长公主刘秀珠身边,对长公主那可是言听计从,服服帖帖的。像他这么骄傲的人,霍家这样的家世,霍无缺一直不肯娶妻,恐怕是对刘秀珠有了非分之想啊!” 邓天麒紧紧地看着下方,“这霍无缺也是条汉子,敢在这个时候杀进去。” “虽说他也惦记着长公主,毕竟也是大汉人,只要他能够杀了耶律雄基,我倒不介意与他公平竞争长公主。” 唐阳眼眸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王爷大义!” “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要杀耶律雄基。只要都是大汉人,男人争女人嘛,到时候大大方方地打一场便是了。” “我看好王爷能胜霍无缺!” 唐阴这时开口说道,“不行!” 唐阳问道,“为何不行?” “我们堂堂王爷难道还争不过一个冠军侯?” 唐阴说道,“霍无缺虽然勇猛,可是他这一次杀不了耶律雄基!” 霍无缺的确没有杀死耶律雄基,因为他连耶律雄基的人都没有见到。 他隐藏在刘秀珠的送亲队伍当中,便是等待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刺杀耶律雄基。 当荀懿径直走向第二辆马车的时候,霍无缺感受到马车内传来的一股气场,一股威压,那是功力深厚者才有的能量。 就是这里了! 耶律雄基,去死吧! 霍无缺飘然而出,如一道闪电,手持宝剑,刺向第二辆马车。 康王刘构瞪大眼睛,想喊又喊不出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紧要时候,霍无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刺耶律雄基。 哪怕是冠军侯,哪怕他老子是霍元乙,他姐姐是太后,也不行啊。 破坏北莽与大汉的和亲,那是死罪,他们霍家势力再雄厚,也保不住霍无缺的脑袋。 可是霍无缺就这样上了,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一剑刺开了第二辆马车的车门。 荀懿侧身,很是淡定,让过这一剑,眼眸中并没有惊慌,似乎对这一切都能接受。 或许,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吧。 荀懿的眼眸中还有一丝淡淡的失望,该来的人没有来啊。 一个霍无缺,并不是这一次他们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一个年岁更大的人。 霍无缺并没有理睬荀懿,因为荀懿也不是他想要的人。 他想要杀的人在马车里,是耶律雄基。 长剑刺入,入肉,很顺利。 霍无缺用力一挑,这一挑剑下去,便能将耶律雄基一分为二,大事可成。 车帘破碎,露出马车内的人。 一个白衣人。 身穿白色祭祀的衣服。 北莽祭司地位最高者为红衣大祭司,耶律霸天。 下面便是八个白衣主祭司,称为八大天王。 至于再往下的灰衣祭司、黄衣祭司,就更多了。 幽王耶律雄基出行,娶亲,自然少不了祭司陪同。 这位白衣祭司便是八大天王之一的耶律褚。 到了耶律褚这个级别,已经很少外出了,更多的时候都是陪同红衣大祭司守在上京,供奉造物神,提升自己的境界。 因此,很少有人看到耶律褚出手,因为值得他出手的机会并不多。 然而红衣大祭司和皇帝耶律霸基对耶律雄基迎娶长公主刘秀珠一事看得极其重要,便请耶律褚随同。 于是耶律褚出手了。 他双手夹住长剑,那锐利的剑锋便停留在离他心脏一尺的位置处,被他手掌紧紧地夹住,无法再向前半分。 霍无缺看到白衣祭司的那一刻,便知道这是个陷阱。 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 他用力想抽出宝剑,发现身旁多了四道灰影。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霍无缺,把命留下!” 第160章 大汉,没有一个能打的 荀懿听到这个声音,便叹了口气。 出来得太早了! 不过也难怪,耶律雄基与刘秀珠、霍无缺对战多年,已经是老对手了。 现在耶律雄基马上就要迎娶刘秀珠,又能亲手杀了霍无缺,双喜临门啊。 这个紧要的时候,哪里有自己亲手杀死强敌更让人热血沸腾呢? 耶律雄基高大的身影从第五辆马车中出来。 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堂堂北莽帝国幽王,纵横天下无敌的耶律雄基,未来的天下帝王,还需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花招吗? 这大汉人,没有一个硬骨头。 连皇室都将长公主送了出来和亲,谁还敢站着和他对战呢? 或许,今晚可以和刘秀珠好生对战一番。 刘秀珠不能站着,只能躺着。 或者,跪着! 不,不要等到今晚,等下在马车之中就可以将刘秀珠搂入怀中,好生驯服。 这刘秀珠,就像一匹野马一般,这么多年来一直与他为敌,却时常撩拨到他的心田,让他念念不忘。 这一次,这匹野马也要被他的强悍的身体驯服。 越是烈的马,驯服后的感觉越是爽啊! 最猛的男人,自然要配最烈的美女。 以后,骑上这奔驰的野马,美人入怀,美酒作伴,一同领略大好江山,这才是真正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想到此节,耶律雄基热血沸腾,一声呐喊便冲出了马车。 在他眼中,霍无缺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被白衣祭司耶律褚夹住兵器,又被灰衣祭司团团围住,无论是谁,等待他的只有一条路,死路。 耶律雄基一掌挥去,凌厉的掌风便袭向霍无缺。 霍无缺松手,身子如同螺旋一般闪了出去。 康王刘构在一旁大声喊道,“霍无缺,你好大胆子!” “北莽与大汉和亲,乃是皇上钦点的天下大事,你堂堂冠军侯竟然敢违背圣令,罪无可恕!” “你还敢行刺幽王,哪怕是太后也保不住你,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霍无缺很想一巴掌打死刘构,太烦人了。 可是他现在抽不开身来,虽然耶律雄基还没有用全力,可是这几个灰衣人就像牛皮糖一般死死地缠着自己,让自己难以冲杀出去。 最让他心惊的是,马车中的白衣人,他的手掌在不停地环绕,便有一股气流在场中央盘旋,阻碍他的脚步,让他举步维艰。 这些该死的祭司,古怪的手段太多了。 霍无缺是来行刺的,可不是来送死的。 一击不中,他便知道下一步要撤了,该用杀手锏了! 两道银光闪过,两个灰衣人倒地。 他们的咽喉处都插着一柄飞刀。 这便是霍家的独门暗器,霍家飞刀! 霍无缺杀了两人,便准备从缺口中冲杀出去。 这时,康王刘构又在喊道,“快,快上去,将霍无缺给拦下来。” 身旁的送亲将士面露难色。 他们本是长公主刘秀珠带出来的将士,和霍无缺曾经并肩作战。 现在要自相残杀,于心何忍? 刘构见身旁之人不肯动,勃然大怒,“你们敢违抗我的命令?” “再不上前,都是死罪!” 一阵强风袭来,刘构连忙用手臂遮挡,一个人出现在刘构身前,为他抵挡了一招。 是刘构的侍卫王刚。 然后刘构和王刚两人同时被击飞。 如果不是被身后的人挡住,恐怕刘构受伤不轻。 霍无缺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刘构,心想这下他应该可以闭嘴了。 莫名的危机感袭来,霍无缺骤然回头,便看到了耶律雄基出现在自己身前,咧嘴朝他笑,“霍无缺,你还想挣扎吗?” “你这小模样生得还挺俊俏的啊,等我今晚与刘秀珠入了洞房之后,再来和你好生耍一番。” 霍无缺感觉到一阵阵恶心,他知道北莽的男人都不大忌口的,没想到这个耶律雄基竟然连他的主意也要打,简直变态至极。 当下霍无缺再无隐藏,从腰间抽出两节短棍,便与耶律雄基缠斗起来。 耶律雄基云淡风轻,一边招架,一边说道,“霍无缺,你这棍子有点短啊。” “今晚让你尝尝我的棍子的厉害!” 霍无缺眼见一棍子要打中耶律雄基的肩膀,那马车中的白衣人手掌一抖,平地一股风起,便将霍无缺的短棍吹偏。 耶律雄基回头看了一眼,不满地说道,“耶律褚,不用你帮忙。” “其他人都退后,且让我和这个冠军侯先耍一下子,也好在洞房之前热热身。” “康王,你也不用着急,这霍无缺跑不了的。” 刘构从王刚身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耶律雄基谄媚一笑,“幽王,霍无缺以下犯上,不知死活,不用给我们大汉面子,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耶律雄基看了刘构一眼,见他还识趣,便说道,“康王果然是个大方之人啊,亲自把长公主送过来,又将冠军侯霍无缺送给我,实在顺我心意啊。” “日后,我们可以多多合作,把酒言欢啊!” 刘构越发满脸堆笑,“只要幽王高兴,怎么样都可以。” “日后我们大汉与北莽就是一家人了,不分彼此,不分你我啊!” 霍无缺越发想将康王刘构给打死,可惜他在耶律雄基掌法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斗了二十招,霍无缺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耶律雄基的对手。 如果不是耶律雄基存了戏耍他的心思,他恐怕已经缺胳膊少腿了。 可是就这样死在这里,或者被耶律雄基活捉,变成他的玩物,那是比死更难受的事情。 霍无缺怒吼一声,身上的衣服便炸裂开来。 顿时,霍无缺的功力肉眼可见的增长。 刘构在一旁大喊,“幽王小心,这是他们霍家的绝招,燃功心法,可短时间内提升功力。” 耶律雄基依旧无所畏惧,眼眸看着霍无缺的一身肌肉,啧啧称叹,“想不到你有如此一身好肉啊,这般好线条,这般雪白,我倒不忍心弄坏你了。” 又斗了十来招,哪怕用燃功心法增长内力,霍无缺依旧敌不过耶律雄基。 或许,真的要走到那一步了。 这时,荀懿在身后说道,“幽王,时辰差不多了。” “早点了结,早点迎娶长公主才是正事。” 耶律雄基一听,便说道,“也好,先办正事。” 只见耶律雄基手中出现了一把刀,碧绿的刀! 刀身上仿佛燃烧着碧绿的火焰,散发出无尽的凶煞。 如同鬼窟中的招魂幡,要将眼前之人魂飞魄散。 一刀挥去,碧绿光芒闪烁,呜咽之声伴随,便将霍无缺的短棍击飞。 又一刀,霍无缺便重重地栽倒在地。 耶律雄基手持碧绿大刀,指向霍无缺,“你们大汉,没有一个能打的!” 第161章 出手,成亲 霍无缺觉得自己绝对躲不过这一刀。 他已经做好了被一刀劈死的准备。 甚至,准备咬破藏在后齿间的毒药。 死,也不能落入北莽狗贼的手中,更不能落入耶律雄基的手中。 否则,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堂堂冠军侯,可攻,不可被爆! 这次过来刺杀耶律雄基,霍无缺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因为他彻底对大汉绝望了。 长公主刘秀珠被免了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他的副帅之职也自然被免。 这些东西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长公主刘秀珠。 刘秀珠竟然会被送去北莽当和亲的礼物,而且是被刘家皇室,被大汉朝廷送去。 国将不国,这才是霍无缺真正绝望所在。 无论他多拼命,无论他多努力,他也看不到大汉任何复兴的希望。 甚至连苟延残喘都成了奢望。 然而,有时候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 在那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这些事情,完全出乎霍无缺意料之外。 先是一个大铁锤从天而降。 霍无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铁锤,铁锤发出破空的声音呼啸而至。 他看到几道身影迅速迎了上去,想要在空中拦截住铁锤。 血肉横飞,依旧没有能够阻拦住铁锤狂飙之势。 铁锤的目标简单、粗暴、有力。 对准的便是耶律雄基。 而在同一时刻,一个敏捷的身影,出现在霍无缺的身边,一剑刺出。 那一剑不是对准霍无缺,而是刺向了抬头看向大铁锤的耶律雄基。 长剑刺入了耶律雄基的胸膛。 “走!”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霍无缺耳边响起,霍无缺感觉手臂被人拉起,然后身子便往外飞去。 在飞跃的同时,听到身后两声剧烈的爆炸声。 爆炸的强大冲击力将霍无缺送得更远,受伤也更重。 后面的事情,霍无缺便不知道了,因为他昏迷过去了。 耶律雄基很愤怒,出离了愤怒,有些癫狂。 他的胸膛被人刺了一剑,他挥刀去斩那大铁锤,谁能想到这大铁锤在与深渊陨刀相撞之时,突然就炸开了! 原来大铁锤的袭击还有后手,大铁锤已经足够夸张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可是谁也没有能够预料到,这大铁锤上还绑着火药。 这火药的威力极大,远比一般的烟火鞭炮要猛烈得多,甚至连北莽朝廷都研制不出这么厉害的火药。 “蜀中,唐门!” 耶律雄基满脸硝烟,头发被炸成了鸡窝,整个人完全没有以前的半分风采。 天底下,能有这般猛烈的火药,必然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蜀中的唐门。 如果不是他内力浑厚,如果不是他身上有极强的防御功法,恐怕他会和另外几名灰衣祭司一样,被炸成碎片。 哪怕防御到这种极致,耶律雄基依旧受伤了。 锦袍碎裂,那原本深深的刀疤,再次裂开,鲜血冲刷而出。 伤口里面,心脏之上,却有金属的身影隐藏其中。 这才是耶律雄基被刺了一剑,又被霹雳火炸到依旧能保住性命的原因。 一阵柔和的风环绕全身,将烟火吹去,将伤口洗净,逐渐愈合。 白衣祭司耶律褚缓缓来到耶律雄基的面前,“那投掷大铁锤的刺客是藏在右边的山头上。” “我已经派人去追杀了。” 耶律雄基顺着耶律褚手指的方向,看向博浪沙方向,“能将这么大的铁锤投掷这么远,除了蜀王邓骁的儿子,谁也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至于那火药,自然是唐门的手段。” “蜀中,唐门,过些日子,你们都得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耶律褚说道,“邓骁的儿子不是被你杀死了吗?” 耶律雄基说道,“那是邓骁的大儿子,他还有一个小儿子,天生神力。” “想不到这小子今日敢选择今日过来行刺我,倒有些胆魄。” “他扔了铁锤,不管成功与否,立马撒腿就跑,倒比霍无缺多些心眼。你派人未必能追得上他。” 耶律褚看着人仰马翻的康王刘构等人,“可看清楚方才救走霍无缺之人?” 耶律雄基摇了摇头,“来得太突然了。” “恰好那大铁锤袭来,又炸开,让我分了神,否则也不会让他刺中我的胸膛。” “幸好上次受伤之后,大祭司给我埋了金刀在里面,否则那一剑,够我受的了。” “哈哈哈,想要我的命,没有那么容易。我的命是属于北莽的,属于伟大造物神的,谁也休想取走。” 一听耶律雄基提起造物神,耶律褚满眼虔诚,“造物神无所不能,有求必应,幽王受到造物神的庇佑,自然会安然无恙。” 耶律雄基看着匆忙跑过来的荀懿,“我没事,军师无须惊慌。” 荀懿满眼担忧地看着耶律雄基的胸膛,“幽王,此处太过于凶险,我们如此防备,还是让他们差点得逞,是我部署不当,还请幽王惩处。” 耶律雄基挥了挥手,“这一次是我大意了。” “如果我不强行去劈开那大铁锤,而是避开它,自然不会让那火药炸我一身,也不会让那刺客刺中我胸膛。” “嗯,那刺客我怎么有一些熟悉的感觉,似乎曾经交过手,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凭他的那一剑,绝对是九品的高手。” 耶律褚问道,“大汉九品的高手屈指可数,难道是大汉司天监的人出手了?” “张时修那老头子神鬼莫测,据说手下有两个弟子都已经达到了九品之境。再或许,是张时修亲自出手?” 耶律雄基又摇了摇头,“不是张时修。” “大祭司说过,张时修的境界已经不是用世俗的等级来划分的,就像大祭司自己一样,他能与造物神心有灵犀,境界能突破九品之境,达到那高深莫测之境界。只不过,像他们修炼到至高境界之人,都不能轻易离开都城,因为他们身上牵连着国运,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且,康王和蔡游、温睿临都说了,张时修强行占卜窥天卦,折损寿命,伤了元气,必然不会出手的。” “我奇怪的是,那个行刺之人,怎么就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呢?偏偏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康王刘构、蔡游、温睿临等人连忙上前赔罪。 耶律雄基安抚了他们几句,表示自己无事,这些刺客行刺之事无伤大雅,不影响北莽与大汉的和亲,不影响两国的睦邻友好。 刘构等人方才如释重负,纷纷称赞耶律雄基胸怀宽广,有容乃大。 日后大汉必然以北莽为尊,两国携手前行,共建兄弟友邦。 众人见时辰到了,便请耶律雄基换好衣服去接亲。 耶律雄基大手一挥,“换什么衣服,本来就要脱的。” 当下耶律雄基径直走向长公主刘秀珠的马车,一把拉起车帘,就要掀起马车内刘秀珠的红盖头。 一个婆子觉得这样不符合规矩,上前阻拦,被耶律雄基一拳打飞。 耶律雄基掀起红盖头,一张绝美的脸呈现在他眼前。 一双明亮骄傲而又清冷的眼睛,迎上了耶律雄基。 第162章 攻打幽州,孔瑾的孤注一掷 孔瑾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现在的局势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按照他的计划,打下一个地方,先稳住一个地方。 打服一群人,先降服一群人。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流沙郡够大了,完全可以停下脚步,有一番作为。 可是陆长生和武冲的胃口有点太大了,好像连流沙郡都不能满足他们的欲望。 尤其是陆长生,完全不是在走路,而是一路飞奔。 孙正才、刘兴云以及那些倭国忍者的死,完全不足以平息陆长生的滔天怒火。 攻下流沙郡之后,寻了一遍城内,没有找到魏志刚,满眼猩红的陆长生提着霸王刀一言不发便往外面冲出去。 和他一起冲的还有武冲。 另外,铁蛋也领着人马追了上去。 如果说陆长生此时的状态是因为杀戮带来的煞气充斥着身体,不受控制的话,那么武冲的则是充斥了无穷无尽的悲伤、愤慨,充斥着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复仇冲动。 他没有听孔瑾的劝阻,紧握铁戟便跟着陆长生冲杀了出去。 孔瑾急的直跳脚。 刚打下流沙郡,连城内的情况还没有摸清楚,远征军的领头人便杀出去了。 这可是远征军中最能打的两个人啊! 现在,流沙郡里势力最大的变成了吕文长。 这吕文长一看就是野心勃勃之人啊! 如果他想要占据流沙郡,凭鲁进等人,根本就拦他不住。 而且吕文长和陆长生虽然有合作,可是也有过节啊。 现在吕文长手下有一千多兵马,就在流沙郡中,他想干点什么,谁能拦得住? 孔瑾稳住心神,走到吕文长身边,“恭喜吕将军,贺喜吕将军!” 吕文长眼眸从陆长生和武冲消失的背影中收回来,看向孔瑾,“为何要恭喜我?” 孔瑾满眼是笑,“吕将军一加入我们远征军便立了大功劳,攻克了流沙郡,你真的如陆长生所说,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是福将啊!” 吕文长微微一愣,“哦,陆长生说我武功高强,是福将?” 孔瑾重重地点头,“绝无虚言!” “那日,陆长生与吕将军对战之后便说了,他说吕将军在董原麾下是暴殄天物,如果能加入远征军,我们必定能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而且陆长生说了,吕将军是个忠义之人,是身在董营心在汉,像吕将军这般器宇不凡、雄才大略之人,绝对不会是甘心当北莽狗贼的,最终必定要为大汉出力。” 吕文长听了有些高兴,“想不到陆长生不仅刀法厉害,眼光也厉害。” “他,看得很准。” 秦延环顾四周,发现了一些情况,便对吕文长说道,“老大,这流沙郡该怎么办?” 吕文长说道,“什么怎么办?” 秦延见吕文长没有反应过来,便说道,“流沙郡的官兵要么被杀,要么降了,现在流沙郡尽在我们掌控之中。” “接下来……” 吕文长恍然大悟,偌大的一个流沙郡中,现在就数他兵强马壮,他要将流沙郡据为己有,自立为王,轻而易举。 而且流沙郡中百姓众多,无论是招兵买马还是聚揽人才,都是极好的选择。 吕文长看向孔瑾,目光中多了些复杂的神色。 孔瑾心中一咯噔,糟糕,这个秦延坏了他的好事。 吕文长本来就是野心勃勃之人,他以前连牛头山都想要,流沙郡比牛头山要强一百倍,富裕一千倍不止,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怎么会不把握住呢? 人的欲望,一旦萌芽,一旦破土,便有可能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一旦吕文长动了心思,流沙郡中的兵马,根本就没人是他的对手。 而第一个要被杀的,便是他这个远征军的军师。 孔瑾微微一笑,“接下来,要恭喜吕将军再建新功了!” 吕文长略微握紧了方天画戟,眼眸中有深意,“方才你说我立了大功,现在流沙郡还没有稳定下来,我如何又能再建新功呢?” 孔瑾说道,“我观吕将军,乃百年难遇之奇才,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好男儿。” “方今乱世,正是英雄建功立业之时。现在我们取了流沙郡,轻而易举,囊中取物而已。我们远征军的目的并不在此,而在另外一个地方。” “在那里,我已经布下了三千兵马,今晚就要干出震惊北莽,震撼天下的大事来!” 秦延一惊,三千兵马,这陆长生又从哪里弄来了三千兵马? “军师,难道打下流沙郡还不够震惊北莽,震惊天下吗?” “你们还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孔瑾摸了摸下巴胡须,云淡风轻地说道,“区区流沙郡,偏僻城池,百姓不足三十万,不值一提。” “我已提前派人进入幽州,又联系上了河北的田豹、青州的晁江,还有各地的义军,今晚联手攻打幽州!” 吕文长与秦延惊呼道,“攻打幽州?” “陆长生不是去追杀魏志刚了吗?他难道还想……” 秦延瞪大眼睛,“幽州可不比离阳城,不比流沙郡啊!” “那可是重兵把守的城池,幽州是幽王耶律雄基的封地,兵多将广,城高河深,如何能打得下来?” 孔瑾鼻孔中轻哼一声,“区区幽州,又算得了什么呢?” “远征军武有陆长生,文有我孔八斗,天下尽在我手掌之中,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幽州想收就收。” 孔瑾眼眸中露出倨傲的神情,“你们以为魏志刚、孙正才还有那些倭国忍者为何败得这么快,逃得这么快吗?那是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我谋划好的,他们只是落入到我布置的陷阱当中而已。” 吕文长与秦延相视一眼,心中拿不定主意。 是夺了流沙郡自己单独干,还是继续跟着陆长生,一起去攻打幽州,实在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这样的选择只有一次。 一旦选错了,便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他们可是见过陆长生杀人的手段的,吕文长自认为没有把握能胜陆长生,更没有把握占据了流沙郡之后,能抵挡住陆长生领着三千兵马回来讨伐自己。 吕文长迟疑了一下,看向远方,“军师,陆长生和武冲真的是去攻打幽州了吗?” 孔瑾大声说道,“自然是真的!” “你看这杆大旗,方才还在离阳城上飘逸,现在就用刘兴云的人头祭旗,插在了流沙郡的城头之上。” “马上,大汉的旗帜,便要插在幽州的城头之上,便要在北莽的大地上的遍地开花。” 孔瑾越说越激动,胡须一颤一颤的,“吕将军,方才我恭喜你,是因为你赶上了好时候,遇上了对的人。” “陆长生是武王血脉,天选之子,他能一人一刀守一城,也能一人一刀攻一城!” “现在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天上降下陆长生,创建远征军,将要打下大大的疆土,创建万世基业。” “吕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陆长生已经领兵去攻打幽州了,这是你证明自己最好的时候。你难道不想报仇雪恨吗?你难道不想封侯拜相吗?你难道不想名垂青史吗?” “你想的!拿起你的方天画戟,带着你的兄弟们,跟随陆长生的脚步,去攻打幽州吧!” 秦延只感觉一股热流涌上,心中热血沸腾,便看向吕文长。 吕文长脸色阴晴不定,眼眸在闪烁。 突然,吕文长眼眸一紧,孔瑾暗道一声不好。 只见吕文长定下主意,浑身散发着杀气,高高举起手中方天画戟。 第163章 孔八斗的安排,陆长生的杀戮 高高举起的方天画戟在秋日的暖阳中,划过一抹冰冷的光芒。 孔瑾感觉自己的脖颈一寒,顿时缩了缩脖子。 吕文长看向孔瑾,眼眸深邃,似乎想要将孔瑾的内心看个通透。 因为他马上就要做出抉择了,这个抉择有可能让他平地起飞,也有可能让他自此覆灭。 先前他从离阳城中追出来的时候,便和陆长生达成了合作的意愿。 可那仅仅是震慑于陆长生的威压,震慑于离阳城头淋漓的鲜血和滚落的人头。 从吕文长的内心来说,他自恃武功盖世,不甘居于人下,一个比他还年幼的陆长生,如何能让他彻底心服口服呢? 哪怕打不过陆长生,谁不想顶天立地呢? 然而,如果真的如同孔瑾所说,陆长生和他的远征军真的在干那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果真的能联络河北的田豹、青州的晁江,以及潜伏在各地的义军,借着今晚杀退四方巡查使魏志刚,杀退一千幽州虎狼兵的余威,继续攻打幽州,未必不是没有机会的。 如果能打下幽州,同样能攻下其他州府,那么,区区一个流沙郡,就完全不够瞧的。 而且,哪怕自己占据了流沙郡,到时候面对疯狂的陆长生,面对五六千远征军,自己有胜算吗? 可是,如果孔瑾是吓唬人的呢? 陆长生和武冲只是在气头上,想报仇雪恨,一意孤行,去追杀魏志刚,最终无功而返,甚至死在幽州城下。 那么,流沙郡便显得尤为珍贵了。 “孔瑾,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孔瑾硬起脖子,努力挺直了胸膛,“句句属实,但凡有一个字是假的,我孔八斗的人头请吕将军随时拿走。” 这句话,孔瑾说得有底气。 因为他看到秦延心动了,听到他的天下大计,秦延的眼中流露出欲望的火花。 男人,谁不想建功立业,谁不想封妻荫子,谁不想封王拜相,谁不想流芳百世。 占据牛头山,占据流沙郡,说到底只是一群盗匪而已,永远的小打小闹。 可是跟着陆长生,跟着远征军,就能攻城略地,就能开疆拓土,就能光复大汉,这可不仅仅是名留青史的事情,而是这辈子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孔瑾心中踏实一些了,因为他听到了吕文长的反问。 因为这个反问,证明吕文长心中摇摆了,而且是朝他所想要的方向摇摆过来。 那方天画戟没有割破他的咽喉,孔瑾就有足够的信心说服吕文长。 因为孔瑾觉得自己没有说假话,他所说的是未来的方向,是宏图大业,是远景,是未来。 吕文长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东边昏黄的太阳,“孔瑾,我信你一次,用手下一千兄弟的性命信你一次。” “希望日后,你能信守诺言,不要辜负我手下的弟兄。” 孔瑾没想到这个时候,吕文长惦记的不是自己的前程,而是手下兄弟们的性命和出路,心中略微有些暖意,“吕将军放心,陆长生能一人一刀保护离阳城手无寸铁的百姓六年,他的人品,他的能力,他的忠义他的坚毅毋庸置疑。” “我孔瑾以八斗天下才气起誓,如若日后陆长生辜负了兄弟们,我才气尽散,我第一个引颈自戮!” 吕文长不再看孔瑾,因为看了这么久,他在孔瑾的眼中,在孔瑾的脸上,看到的只有真诚真挚真心,只有满腔热血,只有天下大计。 这个老秀才,纯真得像一个孩子一般。 这样的人,是不会骗人的。 吕文长高举方天画戟,迎着日出,朗声喊道,“诸位兄弟们!”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建功立业,当匡扶大汉!” “北莽从我们手中抢走的,我们同样要抢回来。” “出发,攻打幽州!” 直到吕文长领着一千兵马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孔瑾才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秋日的阳光并没有将地面暖和,冰冷异常。 更加冰冷的还有孔瑾的后背。 孔瑾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一片湿漉。 他知道吕文长最开始是起了杀心的,当秦延提醒他的时候,吕文长的杀心根本掩饰不住。 幸好,吕文长虽然有无双的武艺,有蠢蠢的冲动,可是他还是有一个很好的优点。 那就是听劝! 而劝说一个人,说服一个人,是孔瑾最擅长的事情。 孔瑾环顾四周,又挣扎着站起来,站在大汉旗帜之下,摸着旗杆,摸着旗帜,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可是我们远征军第一座像模像样的城池啊。” “三十万的百姓,可不是只有几百人的离阳城啊!” “陆长生,这流沙郡我可得给你好好收拾了。” 孔瑾叫来鲁进和李峰。 鲁进因为腿受了箭伤,行动不便,没有跟着陆长生去攻打幽州。 而李峰机灵,孔瑾便给他们做了些安排。 给他们留下了两百兵马,鲁进带兵守城,李峰按照孔瑾的安排接手流沙郡。 李峰有些惶恐,又有些兴奋。 他原本只是牛头山的一个小小山匪,跟着九头龙鲁进落草为寇,能不被饿死便是烧高香了。 可是孔瑾竟然让他接管流沙郡的事务,这如何不让他意外呢? 这可是流沙郡啊,比平江,比离阳城要大上无数倍! 当年他们藏在牛头山,可是吃够了流沙郡官兵的苦头,现在流沙郡竟然在自己手中,这如何不让人感到意外,感到惊喜,感到梦幻一般呢? 幸好,孔瑾教给了他一些办法,又有鲁进带着两百兵马驻守,让李峰心中多了些许底气。 另外,孔瑾的要求不高,只要求李峰和鲁进确保流沙郡两日内不出任何问题。 两日,无论攻打幽州成功与否,陆长生都能够稳定局面的。 两日,应该问题不大。 鲁进比李峰先前一步一口答应下来。 在他眼中,守流沙郡和守牛头山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周边的势力都在掌控之中,流沙郡的官员、官兵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些百姓、商人。 没有逃走的,那便是逃不掉的。 这些人,是最好对付的。 孔瑾再三叮嘱后,便领着两个将士,骑马赶往幽州方向了。 在他心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陆长生。 陆长生打起仗来,根本就不畏生死,每次都是冲锋在前,每次都是伤痕累累,伤势严重。 这是孔瑾所担忧的,却又不得不依仗的。 待孔瑾赶到幽州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惨烈,极其惨烈。 血腥,极其血腥! 如果不是看到那把霸王刀,孔瑾根本就认不出眼前之人是陆长生! 第164章 恶魔降临 陆长生浑身是血,如同血池中爬出的人一般。 他身上还插着五六根箭矢。 其中一根,射在了胸膛之上,箭头没入血肉之中。 武冲也受伤了。 显然,他引以为傲的横练铁布衫金刚罩并没有彻底将幽州兵的攻击完全防住。 “长生,不要再冲了,我们攻不进去的。” 陆长生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幽州城头,他已经冲杀了六七次,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可是每次都被杀了回来。 幽州的城墙太过于高大,幽州的劲弩太过于强悍。 城内准备了太多的火油、滚木、石块。 开始还有幽州兵马冲出来杀敌,可是当这批人被陆长生和武冲等人杀掉之后,城内的人便再也不肯露头了。 只是躲在城墙内放弓箭,抛石块,滚火油。 陆长生领着人想强行杀进去,墙头便是铺天盖地的弓箭射下来。 不是普通的弓箭,而是军中劲弩,杀伤力极强,可以射穿盔甲。 不像孔瑾当初在离阳城头设下的埋伏,只有一百人,射了两次就不行了。 幽州城头的弓箭铺天盖地,整齐有序,每次有千人齐射。 只听到“嗡”的一声,比蝗灾时还密集的弓箭便如暴雨般落下。 一次射完,便有第二次。 第二次射完,便有第三次,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幽州,毕竟是幽王耶律雄基的封地! 魏志刚看着这如雨幕一般的弓箭,很是满意,摸了摸下巴满意地说道,“完颜大人,到了幽州我就放心了。” “这反贼太过于凶悍,胆大包天,竟然敢攻打幽州,实在是自寻死路。” 男子约莫三十来岁,昂首挺胸,器宇不凡,便是幽州知府完颜畀。 完颜畀原本是女真一族,后来被北莽吞并之后,便加入了耶律雄基的军中,屡立战功,被任命为幽州知府。 幽州是幽王耶律雄基的封地,幽王常年在外带兵打仗,知府便是幽州最大的长官。 完颜畀冷眼看向魏志刚,“魏大人,你是圣上钦点的四方巡查使,按理说要为天子巡查四方,保护一方安宁。” “可是你来到幽州,幽州就兵火四起,流寇满天。先后两任流沙郡郡守被杀,我幽州兵马都监惨死,这些事情你却瞒而不报。魏大人,你说如果皇上知道此事,幽王知道此事,会如何处置呢?” 魏志刚脸色微变,幸好他在官场浸淫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承受能力。 只见魏志刚拱手朝上京行礼,“承蒙圣上恩典,让我担任四方巡查使,代天子巡查四方。幽州之地,乃幽王封地,幽王又是储君,地位崇高无比。在幽王迎娶大汉长公主刘秀珠之际,皇上下了严令,任何地方不得发生意外。” “可是其他地方没有发生意外,偏偏幽州发生动乱,完颜大人你身为知府,代幽王掌管幽州之地,你就没有责任吗?” 完颜畀眼中冒出怒火,“你还敢反咬我一口?” “你在流沙郡做了什么事情,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你借剿匪之名,从我幽州借走三千虎狼兵,最后只剩下数百人回城,你就是这样剿匪的吗?” “幽州素来太平无事,你一来,就搅得天翻地覆,让反贼攻陷了离阳城、平江、沙县,你又弃流沙郡不顾,落荒而逃来幽州,这就是你四方巡察使应该干的事情吗?” 魏志刚知道流沙郡的事情闹大了,如果捅破天,别说自己的脑袋不保,恐怕孙立均、魏谡等人也会牵连进去,便正色说道,“完颜大人,话不是这么说的,理不是这么讲的。” 完颜畀眼眸中尽是寒意,“等你我到了金銮殿,面朝圣上的时候,我还是这么讲。” “魏大人,就单单说你借走我幽州三千虎狼兵,只剩下几百人之事;就只说你剿匪,结果匪越剿越多,不仅丢了县城,丢了流沙郡,反贼现在还敢来攻打我们幽州之事,证据确凿,我手中还有你签字画押的借兵文书,我且看你到时候如何狡辩?” 魏志刚冷哼一声,丝毫不退让,“我狡辩什么?” “这陆长生、鲁进、吕文长是在你幽州属地上的盗匪,是你治下不严闹出的问题。我好心好意帮你剿匪,你不领情反而要奏我一本。好心当做驴肝肺了!” “你想奏我一本,随便你去奏。我也要奏你一本,幽王成亲之时,天下太平,偏偏你幽州动乱,你分明是心存祸端,你分明是有异心。”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陆长生、离阳城在你眼皮子底下闹腾了这么久,你视而不见,我好心好意帮你剿匪,还折了两位郡守,一位兵马都监,我带来的八品高手姬无命差点也折了,你敢说你这位幽州知府没有责任吗?” 完颜畀脸色铁青,气得袖子里的拳头不停地发抖。 如果不是他定力足,如果不是他修养好,如果不是此时在面对反贼陆长生领着人马的攻城,他绝对要伸出老拳,将这不要脸的魏志刚狠揍一顿。 离阳城丢了,平江县、沙县丢了,连流沙郡都丢了。 最让完颜畀心疼的是,他的三千幽州虎狼兵,只回来了五百多人,而且身上大都有伤。 这五百多个幽州兵,完颜畀根本不敢再用。 因为他们的心态都崩了,一脸的沮丧、悲观、厌世,仿佛被杀死的不是他们的伙伴,而是他们自己。 真正击溃他们的不是身体,而是他们的内心。 完颜畀对着魏志刚,“这件事情我和你没完!” “你虽然是四方巡查使,我也要你四脚朝天。” 魏志刚也上了气头,四脚朝天是王八,他被陆长生一路追杀本来就狼狈不堪,到了幽州还要被辱骂,如何受得了。 “你个狗娘养的,我还怕你不成。” 眼见两人就要厮打在一起,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如果你们想幽州被攻陷,如果你们想被那陆长生的大刀砍死,那你们就继续吵,继续打吧!” 魏志刚顿时觉得身子一冷,看向那白袍人,“祭司大人,我魏志刚一心为国,只想杀死陆长生,剿灭反贼,一片忠心苍天可鉴。” 白袍人从二人中间走过,仿佛有灰色云雾环绕,魏志刚与完颜畀两人不由自主地退后数步。 只见白袍人拿出一根权杖,权杖上有类似红衣大祭司手中权杖上的珠宝,只是白袍人上面的一颗灰色的圆球。 权杖上一阵波纹荡漾开来,白袍人的眼眸顿时变成了深灰色。 “那个陆长生,便是大祭司耗尽心头血从伟大造物神龙眼中看到的那人,他手中的刀便是武王遗留下的霸王刀!” “恶魔已经降临,恶魔还在不断成长、变强,我们必须及早将他扼杀!” 第165章 凯旋而归 “长生,不要再冲了,幽州的防御太强了,我们没有攻城器械,攻不破城门的!” 见武冲快要拦不住陆长生,孔瑾快步上前,挡在陆长生身前,死死地抱着他。 陆长生低声咆哮,宛如深渊中的恶龙一般,要将眼前的城池给一口毁灭。 可是,他毕竟不是恶龙,他还是血肉之躯。 幽州兵马只是死守,只是放箭,根本就不派人出来与之对决。 没有杀到新的人,陆长生身上的伤势便越来越重。 没有新的煞气补充进来,他体内的能量便在逐渐流失。 孔瑾感觉自己手心中全是黏糊糊的血液,还有陆长生伤口中的血肉。 这么重的伤,他是如何忍受下来的啊? 流了这么多血,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啊? “长生,铁蛋受伤了,武冲受伤了,吕文长也受伤了,还死了很多兄弟,再这么杀下去,我们损失太大了!” 听到一连串熟悉的名字,陆长生身子微微怔了一下,便环顾四周。 幽州城下有许多尸体。 那些全副武装的,是幽州兵的;那些衣衫褴褛的,是远征军的。 而身边的人,几乎没有不带伤的。 铁蛋的手臂上被射穿了一箭,箭头射入了骨头当中,他的手臂根本抬不起来。 可是他倔强的脸上依旧流露出不服气的表情,他咬牙想要用左手提起大刀,可是根本就无法挥舞。 武冲身上应该也有十来处伤口,其中小腹处的伤势是最严重的。 被利器割破,如果再深一点,就能看到里面的肠子和内脏。 幸好武冲的横炼铁布衫金刚罩护住了最后的一层皮肉,没有让肠子掉出来。 他简单用衣服将肚子捆绑了一下,疼痛的感觉让他有些清醒过来。 复仇的痛楚和身体的痛楚不一样,复仇的痛楚让人疯狂,让人悲痛欲绝。 而身体的痛楚则让人开始逐渐冷静。 曾经的十万禁军统领,见证了北莽入侵长安、入侵中原的惨剧,武冲知道北莽军队的厉害。 打仗,可不是江湖中简单的打打杀杀。 你能杀一百人,杀一千人,可是你杀不了上万人,数十万人。 你能砍断对手的刀枪,可是你抵挡不住成千上万的弓箭,抵挡不住巨大的投石车,以及一点就燃的火油。 打仗,终究拼的人手,拼的是装备,拼的是资源,拼的是民心,拼的是国运。 而不仅仅是一人的武力,以及满腔热血。 北莽入侵大汉六年多,曾经也有不少年轻气盛,满腔热血的少年郎去反抗,去拼命。https:/ 可是因为方式方法不对,那满腔热血,只剩下一身冰冷。 尸首被随意扔在哪个泥污当中也没有人知晓。 “长生,今日攻不下幽州没有关系的,我们从长计议!” 武冲见孔瑾拦住了陆长生,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想摸一摸陆长生的头。 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便放在了陆长生的肩膀上。 陆长生早已不是当年皇宫前跟在武王身后的小屁孩。 他已经长大了,成为了大汉扛纛者,成为远征军的主帅! 陆长生看向铁蛋,“刘老太爷死了,潘婶子死了,王大娘死了,离阳城的人都死了,就剩下你和我了。” “那魏志刚,我一定要杀!” 铁蛋将大刀放下,抬头迎上陆长生的目光,“没有都死!” “王叔、刘伯伯他们都早早的搬离了离阳城,大部分提前去了牛头山。” “还有,倭国忍者杀进去的时候,何姑姑被发现了,被他们杀死了,而柳儿躲进了狗洞中,活了下来!” 陆长生闭上眼睛,胸口插着的箭矢微微起伏,“柳儿还活着啊,她太可怜了!” “虚靖,柳儿现在真的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如果你到时候不回来接她去龙虎山,我一定会打上龙虎山的,一定会将龙虎山上的道观拆掉,将那里面的泥雕塑一个个敲碎。” 过了一会,陆长生睁开眼睛,手握住胸膛上的箭矢,用力一抽,一股鲜血便喷了出来。 陆长生咳嗽了两声,伸手制止了要来搀扶他的孔瑾,阻止给他绑扎的想法,“不用!” “这些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过一会,流着流着就习惯了,它就不会流血了。” 武冲看见陆长生眼眸中的猩红逐渐褪去,变成了以前深邃而又明亮的模样,便略微放下心来,“长生,我们不能一下子就全部撤退,现在我们都受了伤,能打的兄弟们不多了,如果一下子全部撤走,恐怕幽州城里的人会发现端倪。” “要是他们冲出来追杀,恐怕我们还得死不少人。” 陆长生点点头,“你们先撤吧,我在后面挡着。” 见吕文长骑着马,手持方天画戟过来,陆长生对他说道,“你还能不能打?” 吕文长本来一肚子火,要朝陆长生和孔瑾发。 因为他根本就没看到其他的兵马,什么河北的田豹,青州的晁江,什么三千兵马,毛都没有。 有的还是离阳城的那些人,还是鲁进的人手,还是铁蛋带来的一些拿着木棍、铁钎的衣衫褴褛的难民。 当时他看到陆长生不要命地杀敌时,他也没有再犹豫,拍马便上。 杀光了出城门的幽州兵,可是幽州城门紧闭,城楼上弓箭如雨,根本就攻不进去。 吕文长的后背还被一块石头给砸了一下,马儿也被射了一箭。 幸好是射中臀部,没有致命伤。 可终归,孔瑾所说的援兵并没有到来,幽州城并没有攻下,自己反而受了伤。 这一肚子怒火和怨气,便只能朝罪魁祸首孔瑾发。 可他还没有开口,就听到陆长生问他“还能不能打?” 我吕文长什么时候不能打了? “能打!” “还要攻城吗?” “我陪你! 陆长生伸手指着离阳城头,“今日他们守卫森严,幽州城是攻不下了。” “让兄弟们先撤回流沙郡,先养伤,等准备周全了,我们再来攻打幽州!” 吕文长看着身边的人,的确一个个不是身上有伤口,就是插着箭矢,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那就撤吧!” 陆长生说道,“兄弟先撤,你和我等一下再撤。” “幽州虎狼兵善于追袭,可别让他们抄了后路。” “我跑得快,你骑马也快,哪怕那狂狼都追不上,不用担心的。” 吕文长鼻子里哼了一声,看向孔瑾,“我不担心什么,区区幽州兵能奈我何?” “天下尽在我掌握之中,还怕一豺狼?” 孔瑾嘴角抖了抖,知道他心中有气,便朝吕文长伸出大拇指,“吕将军威武!” “兄弟们,我们已经攻打下了流沙郡,现在又杀得幽州兵马吓破了胆,夹着尾巴缩着脑袋不敢出城门,我们大获全胜,现在凯旋而归!” 一道灰色光芒突然闪来,眼见就要击中孔瑾。 吕文长上前一步,手持方天画戟迎上灰色光芒,“狗贼,竟敢偷袭!” “唔!” 灰芒闪过,吕文长一声闷哼,便从马上掉落下来。 第166章 灰眸,绝杀 “好!” 一阵喝彩声响起。 魏志刚满眼喜色,看向白袍祭司,“祭司大人,你神功无敌,这么远的距离,一眼便能将那骑马手持方天画戟的吕文长给打倒。” “放眼天下,谁能与你为敌啊!” “幽州保住了,天下太平了!” 完颜畀原本仍在气头上,见白袍祭司一出手,便能伤了对方大将,也心中舒坦了许多。 而且,那个手持方天画戟的吕文长的确不凡,骑着马冲杀,杀死了不少幽州兵马。 “祭司大人这份神功,不愧是大祭司最信得过的八大天王之首啊。” “未来更进一步,便可与伟大的造物神通灵了。” 白袍祭司再进一步,便是红衣大祭司,便是可以与人面蛇身的造物神相通灵之人,是神在人间的使者。 这等身份,放眼北莽,放眼天下,有且只有一人而已。 这个拥有灰眸的白袍祭司便是耶律韦,只见他面无表情,“大祭司仍在,依旧是伟大造物神钦点的唯一使者。” “我们所有白袍祭司都得遵循这一条信念,完颜大人,慎言。” 完颜畀没想到耶律韦如此谨慎,其实作为一州知府,他早已打听到红衣大祭司耶律霸天早已是油尽灯枯,数着时日而已。 现在八大天王明里和谐一片,可是暗地里却开始暗斗起来。 毕竟大祭司的身份,乃伟大造物神在凡间的使者,超脱于世俗,连北莽皇帝见了都要恭恭敬敬。 一旦惹恼了大祭司,谁也没有好日子过。 而且大祭司一职,历来是皇族中人才能担任。 耶律韦也是皇室成员,成为白袍祭司多年,资历很老,一旦红衣祭司被伟大造物神召唤上天,他便极有可能再上一步,担任独一无二的红衣大祭司。 “祭司大人,现在反贼被你这神通震慑到,已萌生退意。” “穷寇要追,落水狗要痛打,我准备下令追击,还请祭司大人对那个拿霸王刀的陆长生施法,只要控制住了他,其他人根本抵挡不住我的幽州虎狼兵。” 白袍祭司刚才远距离施法,已经耗损了不少精气神,其实他方才想要杀死的是那个手舞足蹈的孔瑾。 这个身上没有武功的人,是反贼的军师,是军中的智囊。 杀了他,反贼就会军心大乱。 而且自己的灰眸,因为距离过于遥远,可以伤到人,当时要想杀死那个大光头,或者骑马的人,还是有些难度的。 毕竟那些人身上内力浑厚,伤到了也不会是致命伤。 那孔瑾就不一样,只要伤到,就可以取他性命。 “好,我再试一次!” “一旦我控制住那陆长生,你们便出城追击。” 白袍祭司手中权杖一挥,便有数道人影围了上来,是三个灰衣祭司和十三个黑衣祭司。 只见三个灰衣祭司和十三个黑衣祭司整齐围着白袍祭司环绕成两圈,每个人手中都拿着蛇形权杖,对着权杖手柄处的圆球默念祭语。 轻微的震颤声响起。 耶律韦手中的权柄慢慢地有灰色云雾环绕,那颗灰球上隐约渗透出光芒来。 与此同时,耶律韦的灰色双眸越发凝重、厚实,仿佛有雨雾在其中升腾。 “伟大的造物神,你虔诚的信徒请求你的光芒普照人间,恳请你施展无上秘法,消灭人间一切罪恶。” “那陆长生就是一个万恶不赦的恶魔,他不应该存在人世间,他是被镇压多年的冤魂又爬出了流沙河。他应该要永世被镇压,他的灵魂与肉体都应该烟消云散!” “伟大的造物神,请将你的阳光雨露分些许给我,让我将这份罪恶消除,让我将这恶魔镇压。” 随着灰眸中的雨雾凝结成了水滴,只听到“嚉”的一声。 一道比先前要强悍十倍的灰色光芒从幽州城头射出。 速度很快,要比以前的光芒快很多。 威力极大,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毁灭。 陆长生此时正抱着从马上摔下来的吕文长。 公主抱。 听到吕文长咳嗽了两声,挣扎着从陆长生的怀抱中出来,“这该死的东西,用什么法子偷袭我!” “其实我刚才可以闪的,可是我一闪开,秀才就要遭殃了,所以我……” “陆长生,小心!” 吕文长这个角度正对着幽州城头,他原本想看清楚到底是谁在偷袭他,虽然难受,但还不是致命的伤害。 看准了人,以后要寻仇的。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他发现又有灰色光芒袭来,可是现在这一道凝实的灰色光芒,以不可阻挡,射穿一切的威压袭来,太过于惊悚了。 吕文长发声警示之后,身子便要往前倾。 只是动作没有像替孔瑾挡先前的灰眸一般果决。 陆长生转身,大步上前,双手举刀,迎着灰色光芒砍去。 磅礴的刀罡之气与灰眸在半空中相撞,便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孔瑾一把抓住武冲的手臂,以免自己被震倒在地。 陆长生后退两步,武冲这才发现陆长生身上多了几处穿孔。 那些穿孔处,有烧焦的灰色烟雾弥漫出来。 “长生!” 武冲担忧地喊道。 陆长生没有回头,身子摇晃了一下又站稳脚跟,只是低沉地说道,“我没事!” “那城头上射出灰色光芒的是什么人?” 武冲说道,“是北莽的祭司,白袍祭司,只比耶律霸天那大祭司地位低一点。” “每个白袍祭司都有诡谲的功法,你一定要小心。” 陆长生再上前一步,昂起头,身上煞气顿时弥漫开来,眼眸中猩红一片。 耶律韦轻微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 魏志刚与完颜畀大气不敢出。 他们不知道耶律韦与陆长生刚才的对决,到底谁胜谁负。 耶律韦一下子似乎苍老了许多,而陆长生身上被射穿了几个孔,远远的望去,还能看到有灰色烟雾在升起。 那应该是耶律韦胜出了吧。 可是这个该死的陆长生,为什么没有像吕文长一样倒下。 他反而又上前了,似乎在挑衅一般。 他还举起了霸王刀,似乎还有余力再劈出一刀。https:/ “祭司大人,你……” 魏志刚忍不住了,他是见过陆长生威力的人,他是被陆长生一路追杀的人。 如果幽州再保不住,再出任何问题,他是绝对不可能活着逃到上京的。 哪怕逃到了上京,他堂堂四方巡查使,代天子巡查幽州,结果幽州都丢了,他还活着回来干什么? 耶律韦手一挥,制止了魏志刚的说话。 “哇!” 耶律韦吐出一口鲜血,喷洒在灰球之上,顿时灰球燃烧起来。 “伟大的造物神,我用心头血来供奉你,祈求你给我能量,让我将陆长生这恶魔彻底铲除。” “恶魔不灭,天下不安!” 腾腾燃烧的灰球,迅速旋转起来。 周边三个灰衣祭司和十三个黑衣祭司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因为他们的身躯随着灰球燃烧旋转在迅速地干瘪下去。 耶律韦的白袍无风自扬,满头灰发在城头飘荡,宛如幽灵。 “喜欢灰色吗?” “以毁的灵魂,绝世的威力,一切都在破碎中!” 第167章 大对决,陆长生的真实身世 毁天灭地的灰色云雾变成了一把利刃,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杀向陆长生。 这把利刃越变越大,越变越宽,最后竟然变得有三丈之长。 武冲看着那把飞来的巨大利刃,大声喊道,“长生,这白袍祭司很诡异,不要硬拼。” 孔瑾也在后方说道,“长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撤!” 陆长生没有后退,反而再次上前,双手握刀,身上有无尽的煞气蒸腾而上。 整个人仿若燃烧一般。 在他猩红的眼眸中,有一轮如小太阳一般的瞳孔也在燃烧。 “杀!” 一刀劈下,猩红眼眸中有一道黑色光芒射出,夹杂在红色的刀罡之气中,迎上了巨大的灰色利刃。 两位至强者的对决,深深震撼到了所有的人。 当吕文长抱着陆长生的身体拍马赶回流沙郡之后,他脑海中一直在盘旋着那个场景。 当时,整个天空如同被撕裂了一般,上空有旋涡状的云雾环绕。 白袍祭司耶律韦被击飞,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飞去。 连同数个灰衣祭司和黑衣祭司一同被击飞。 完颜畀看着耶律韦震惊的眼神,胸口长长的血痕,他便知道这一次,耶律韦便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幽州兵马一直没有走出城门,没有去追击离去的反贼。 而回到流沙郡之后,吕文长将手搭在陆长生的脉搏上,对气喘吁吁赶来的孔瑾说道,“差一点。” 孔瑾吓得魂都要掉了,“什么差一点?” “长生没气了吗?” 吕文长看着陆长生已经碎裂的肩膀,“差一点就死了!” “陆长生真是一个打不死的人啊!” 孔瑾这才长吁一口气,“你一次性把话说完啊,差一点就吓死我了。” “长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这远征军就完了,我们所有人都得完。” 吕文长不满地说道,“武冲还在啊,我还在,你就这么对我没有信心?” “好歹我还为你挡了那白袍祭司的偷袭,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疼。” 孔瑾挤出一丝笑容,“吕将军仁义!” “你救我这一次,我孔八斗铭记在心,我欠你一条命!” 吕文长鼻腔中哼了一声,“你欠我的可不止一条命!” “你说有三千兵马在攻打幽州,那三千兵马呢?” “你说河北的田豹,青州晁江他们都过来帮助攻打幽州,幽州尽在你掌握之中,天下你可以随便翻云覆雨,现在呢?” 孔瑾有些尴尬,幸好他不在意这些细节,“三千兵马,自然是有三千兵马的。陆长生一人可杀一千幽州兵,可算是一千兵马,你带着一千兵马,鲁进和铁蛋加起来还有一千兵马,自然有三千兵马。” “至于河北的田豹还有青州的晁江,他们应该是被堵在路上了,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攻下了流沙郡,又杀得幽州兵马魂飞魄散,不敢出城门。这一仗,算我们大胜了!” “尤其是吕将军,你那杆方天画戟,宛如天降神兵,杀得幽州兵马鬼哭狼嚎。现在我们军中的兄弟可都尊称你为“飞将”啊!” 吕文长脸上缓和了一些,“真的?” “这些幽州兵马岂是我的对手,如果他们不放弓箭,我必定要杀进城去,第一个登上城楼。” 孔瑾伸出大拇指,“那是自然的。” “现在幽州兵马被我们杀得没有了战意,死守城门不出,这才让我们顺利后撤,给我们喘息之机。” 吕文长看了一眼陆长生,“嗯?” 孔瑾凑近,“怎么了?” 吕文长眉头微皱,“陆长生的身体好生奇怪,我离得近,都能感受到他身体里的煞气乱窜,气血倒流。” “按理说,这样的身体,受这样重的伤,是绝对活不了的,可是我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生机勃勃。” “他的脉搏有力,伤口中的血已经停止流了,除了被灰色光芒伤到几处伤之外,其他的伤好得很快。” 孔瑾拉起陆长生的手,放在手心,眼中尽是关切的神色,“长生啊,你睡一会可要早点醒来啊。” “这远征军可离不开你啊。” “吕将军和武冲虽然勇猛,可是那白袍祭司的诡谲功法也只有你能抵挡得住。” “唉,你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不是新伤,就是旧伤疤。” 吕文长本来想反驳一些,想想自己和武冲的确难以防备住那白袍祭司的灰眸功法,便说道,“陆长生这些新伤、旧伤这么多,脸倒还好,没有大伤,没有破相。” “这张脸倒是越看越顺眼了。” 孔瑾说道,“那是自然,他可是陆长生啊。” “他是天生的神将,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要是把头发拾掇一下,把这身黑衣服换洗一下,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姑娘。” “嘿嘿,当然,吕将军同样俊朗无比。” 吕文长白了孔瑾一眼,“要你拍我马屁?” “对了,秀才,你和我说实话,陆长生到底是不是武王的儿子?” “我已经听到无数个版本了,一会说是武王的儿子,一会说是私生子,一会说是武王转世,一会说是武王的亲兄弟,凡此种种,你给我透个底,让我心里也踏实些许。” 孔瑾连忙说道,“都不是我说的,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吕文长急了,“李峰都说了,是你亲口和他说的,说陆长生是武王的私生子。” “可是鲁进又说了,也说是你和他亲口说的,说陆长生是武王转世。” “另外……” 孔瑾瞧了一下屋子四周,并没有其他人。 回到流沙郡,孔瑾第一要务就是将防御做好,现在兵荒马乱的,什么情况都能发生,可不能被人抄了老窝。 还好,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孔瑾稍微移动了一点点屁股,压低声音说道,“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 见孔瑾如此神秘,吕文长好奇心被吊起来了,“那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孔瑾脸上有凝重之色,“文长,你救过我一次,我是绝对不会骗你的。” “但是兹事体大,一旦这件事传出去,恐怕会掀起腥风血雨,甚至有天翻地覆的可能,所以这件事情陆长生只对我一个人说过,我准备将这件事情烂在心里,对谁也不说。” 吕文长急了,“秀才,你连我都信不过吗?” “我把一千兄弟都送给你了,把自己也押在你身上,你要是连我都信不过,我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去。” 有时候胃口被吊起来了,好奇会害死人。 孔瑾依旧不肯轻易说出来,“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可是我答应过陆长生,真相只告诉对他死心塌地的人,愿意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的人。” 吕文长一拍胸膛,“我不怪你骗了我去攻打幽州,我还救了你性命。当时我发现白袍祭司偷袭,我又准备为陆长生抵挡的。” “我这样还不算对他死心塌地吗?” “我已经加入远征军了,就是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打天下啊!” “你要是不信,我吕文长敢对天发誓,如果我背叛……” 孔瑾连忙说道,“不用发誓,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 “文长,那我告诉你真相,你一定不要告诉第三人啊。” 吕文长重重点头,“好!” 孔瑾转头看向窗外,眼眸中意味深长。 “其实,六年前,武王并没有死,陆长生就是武王!” 第168章 大汉,亡了 陆长生醒来之后,查看了一下身体。 大部分伤口好的差不多了,被白袍祭司灰色光芒射穿的几个洞也在慢慢愈合。 问题不大! 这一觉睡得感觉睡得有点长,似乎睡了十天半个月的样子。 脑袋有点沉,昏沉沉的。 口里有点干,陆长生便要起身去喝水。 “长生哥哥,你醒来了啊!” “太好了,他们说你今天可能会醒来,你果真就醒来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椅子上起来,揉了揉眼睛。 陆长生站住了,“柳儿,你怎么在这里?” 柳儿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水,递给陆长生,“他们都有事在忙,就我一个人没有事,所以孔秀才就要我守在屋里。” “他还说长生哥哥你醒了,就要我立马去告诉他。” 陆长生接过碗,一口喝了。 见陆长生意犹未尽的样子,柳儿又倒了一杯水,“长生哥哥,再喝一碗吧。” “你流了很多血,应该很渴了。” 流血和很渴应该没有直接的联系。 陆长生看着柳儿,小小的身子,脸色有些苍白,走路还有些跛。 唯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显得有几分生机。 想起她的母亲才被倭国忍者杀害,陆长生心中有些难受。 “柳儿,我没事了,你自己出去玩吧。” “或者你去找铁蛋去玩也可以啊。” 柳儿嘟着小嘴说道,“哼,这个铁蛋,现在把自己当将军了,可忙着呢。” “我带着小白去找他玩,结果他就搭理了我一会,便陆续有人来找他,把我晾在了一边,我再也不去找他玩了。” 陆长生笑了笑,小孩子,就是这么性子。 玩得时候玩得开心,生气变脸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流沙郡很大,可比离阳城大多了,我叫几个人陪着你,带你去逛街啊。” 柳儿摇了摇头,“街道上都封了,一个人都没有。” 陆长生不解地问道,“封了?” “为什么封了?” 柳儿站久了,便有些累,坐在椅子上,“是孔秀才下的命令,说是远征军接管流沙郡,整顿三日,三日内流沙郡里的百姓都不要随意乱动,否则格杀勿论。三日后再恢复正常生活。” 陆长生心想,应该是孔秀才是怕城内有人不安分,或者藏了一些官员或者刺客,借着整顿的机会清理一番吧。 “柳儿,对不起。” 柳儿瞪大眼睛,“长生哥哥,你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陆长生走到柳儿身前,在她旁边的椅子处坐了下来,“我没有能够保护好离阳城的人。” “我杀红了眼,只顾着外面的敌人,却让那些刺客偷偷进了城,杀了你娘,还杀了很多离阳城的百姓。” 一下子,柳儿大大的眼睛中便有珍珠般的眼泪掉落下来。 柳儿用力地擦去眼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不哭!” “哭,是弱者的表现。” 陆长生很是心疼,伸手揉了揉柳儿的头,“柳儿……” 柳儿抿了抿嘴,眼眶中还闪烁着泪花,“我娘是去找我爹去了。” “我娘以前就说过,总有一天她会去找我爹的,只是她舍不得我而已。现在,我长大了,她就可以放心去找我爹了。” “长生哥哥,这件事情不能怪你,我知道仇人是谁,是北莽的人,是倭国的人。” “总有一天,等我师父教会我本事,我一定会去报仇的。尤其是倭国的人,我一定会杀光他们。” 虚靖,你这该死的道士。 你怎么就不能早点回来吗? 柳儿越坚强,陆长生越心疼,“好,柳儿有志气。” “等我们远征军打下更多的城池,等有时间了,哪怕你师父不来接你,我也送你去龙虎山拜师学艺。” “对了,我还认识一个龙虎山的老爷爷,那可是个老神仙啊,他的道法是最深厚的……” 柳儿大声说道,“我知道那个老爷爷,柳青姐姐和我说过,那是我们大汉司天监的监正,也是龙虎山最厉害的天师,张时修。” “柳青姐姐还说,武冲叔叔告诉过她,张爷爷年轻时打架从来没有输过,他和我师父一样,都是最厉害的人。” “长生哥哥,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陆长生想起了柳青,想起那个憧憬有个家的妇人,想起那日她提着酒坛来到离阳城城头满眼欢喜的样子。 想起她说要给武冲生一堆孩子的笑容,陆长生心中便如同刀割一般的痛。 “柳儿,我没有不高兴,我想起了柳青姐姐,也想起了张爷爷。” “我好想他们了!” 柳儿将头歪过去,小脑袋依靠在陆长生的手臂上,“长生哥哥,你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长生哥哥,张爷爷辈分要比我师父还高很多,你说如果见到张爷爷,他会不会喜欢我啊!” 陆长生眼眸中浮现那个白胡子满脸慈祥的老头,便重重地点了点头,“张爷爷最喜欢小孩了,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小孩。” “那个时候还是在长安,我每次跟着武王去见张爷爷,张爷爷都要给我果子吃,各种他的徒子徒孙孝敬他老人家的好吃的,他都给我吃。” “柳儿你长得这么可爱,这么漂亮,张爷爷肯定会喜欢你的。如果你师父虚靖要是不好好教你功夫,张爷爷肯定会打他屁股的。” 柳儿“噗嗤”一声笑起来,大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我才不要我师父被打屁股呢。” “我师父这么很厉害的人,他这么骄傲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要是被人大屁股,一定很丢脸的。” 陆长生想了想,虚靖年纪也不大,应该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不过这个年纪,在柳儿眼中,也算是大岁数了。 “柳儿,你放心,我会给你娘报仇的,离阳城的仇不仅仅是十几个倭国忍者的性命就可以结清的,他们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让死去的离阳城百姓瞑目。” 见陆长生依旧放不下,柳儿说道,“长生哥哥,可是我们都要走了啊。” “我们可以带走小白,可以带走那棵惊雷木,我们带不走南山上的人啊。” 陆长生心头一颤,南山上的人,便是这些年为了离阳城死去的战士,死去的百姓,死去的家人。 这些人,长眠于此,永远和离阳城在一起,永远不会疯狂,永远也不会离开了。 陆长生转过身来,看着柳儿的眼睛,“离开?” “走,去哪里?” 柳儿瞪大眼睛,“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可是他们都在准备啊,都在收拾东西啊,连车子都装了几百辆了。” 陆长生腾地站起身来,“我昏睡多久了?” 柳儿也跟着站起来,“长生哥哥,你睡了两天两夜了。” 陆长生推开窗户,看着下方忙碌的身影,“柳儿,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儿想了想说道,“听铁蛋说,临安城被北莽给攻破了!皇帝跑到海上去了,太皇太后跪在临安城门,向北莽献上了玉玺。” “大汉,亡了!” 第169章 石人,反 陆长生直接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柳儿在后面喊,“长生哥哥……” 陆长生也没有回头。 他直接奔向一个人。 这个人站在一个戏台上,下面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发黄的长衫,稀疏的胡须,那满脸的皱纹显得有些邋遢和苍老,唯有一张嘴显得极为精神抖擞。 “大汉没有亡!” “亡的只是刘家皇室,亡的只是皇族的朝廷!” “你是大汉人,我是大汉人,他也是大汉人,只要有大汉人活着,大汉便没有亡!” 陆长生正准备跃上高台,听到孔瑾慷慨激昂的话,顿时停住了脚步,站在墙角根静静地看着,听着。 孔秀才手舞足蹈,显得有些激动,“皇族那是自作孽不可活,好好的万国来朝的大汉,被他们折腾得沦落到北莽贼子之手,让我们痛心疾首啊!” “但是,我们痛的是大汉,不是刘家皇族,他们死了就死了,亡了就亡了,我们大汉千年传承,不可能因为亡了一个刘家皇族,就断了大汉文明,断了大汉脊梁!” 台下一个中年男子,大声问道,“长安沦陷,临安沦陷,现在连皇帝都跑到海外去了,太皇太后跪倒在皇宫城门,带着玉玺向幽王耶律雄基投降。” “一个跑了,一个降了,我们大汉还如何不亡,还如何有救?” 孔瑾看着台下的中年男子,见他衣着整齐,满脸正气,显然是个有志之士,便朝他说道,“问得好!” “我想很多人心中和这位壮士一样,都在想,朝廷都没有了,太皇太后都跪地献城了,皇帝都逃到海外去了,大汉如何不亡,又如何有救?” “明犯大汉者,虽远必诛,你们可还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中年男子眼中有悲愤之色,“明犯大汉者,虽远必诛,这是武王说的。” “当年武王在世时,万国来朝,四海清平,我泱泱中华,屹立于世界之巅。可是现如今呢,武王陨落才短短六年,大汉就亡了,谁还记得这句话,记得这句话又如何呢?” 旁边有人在议论,“是啊,记得又怎么样呢,现在还不是亡国灭种啊!” “武王在时我们大汉有多风光,武王不在了我们就有多悲催!”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都当了这么多年的下等人了,只要能保命,继续当下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我们穷苦人只要有口饭吃就行了,只要能活命下去就行了,管他谁当皇帝呢?” 孔瑾大声说道,“只要能保命,只要能活下去,不论谁当皇帝都可以吗?” “不可以!” “因为北莽贼子不把汉人当人看,他们不给我们汉人活路啊!” “你看北莽疆域之内,分出了三六九等,我们汉人是最卑贱的种族,比女真族、高丽族还要低一等。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因为北莽曾经被大汉一直压制着,他们这是要报仇,要将我们高昂的脊梁给压弯,要将我们笔直的膝盖骨打碎,让我们向他们卑躬屈膝,让我们向他们跪地求饶,摇尾乞怜!” “不仅如此,你想活,想保命,也没有那么容易,并州、兖州、幽州的旱灾,蝗灾,死了多少人?十几万人啊!” “这些人可都是我们大汉的百姓,有许多是我们的亲人,同乡,可是北莽朝廷只救北莽人,任由汉人自生自灭。汉人逃难变成了难民,还要被官兵到处驱赶、射杀,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忍受、接受、承受是没有用的!” 台下的人一片寂静,身为北莽统治下的汉人,他们都经历过这些痛苦,原本平等的人,偏偏被分为三六九等,明明官府有粮食救济,偏偏不给汉人。 而力役、杂役、军役等,又大多是从汉人身上抓起。 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中年男子嘴唇微微抖动,显然内心极为不平静,“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孔瑾就等这一句话了,提高声音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北莽不仁,以大汉为刍狗!” “我们大汉人不想当刍草、狗畜,我们要自救。” “我想大家既然都还记得武王,必然还记得武王的大汉远征军。” 中年男子眼中有光芒,“自然记得,大汉远征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打得四方蛮夷藏首,打得各路诸侯国臣服。” “可是武王陨落了,大汉远征军也消失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孔瑾手指流沙郡城头的旗帜,“大家看看啊,远征军没有消失,那就是远征军的旗帜。” “武王也没有死!” 听到此处,陆长生的心中咯噔了一下,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看着孔瑾。 他也希望武王没有死,可是他亲眼看到武王陨落的,武王怎么可能没有死呢? 秀才啊,你可知道,撒一个谎,后续要用千千万万个谎言来圆。 而且,这个谎言迟早要被捅破的。 你,又何必要撒这个谎呢? 但是,在陆长生的内心,一直有一个期盼,有一份希冀,那就是武王真的没有死,还可以带着他打天下,征战四方。 果然,中年男子微微色变,“什么,武王没有死?” “那他人在哪里?” 孔瑾脸上满是凝重之情,“武王没有死,他的精神、他的灵魂、他的英勇事迹一直在流传,武王一直活在我们心中。” 陆长生心中白了孔瑾一眼,这个穷酸秀才,还是这么喜欢吊人胃口。 孔瑾没有听到陆长生内心的话,继续大声说道,“武王没有死,他精神在传承,他的霸王刀还留在世上,他的远征军依旧在。” “想必,现在你们已经知晓离阳城被封了六年,并不是什么离阳城发生了瘟疫,而是因为有人秉承武王的遗志,扛起了武王的霸王刀,举起了大汉远征军的旗帜,一人一刀镇守离阳城六年。” “这个人,这个武王的传人,这个最后的大汉远征军将士,重新创建了远征军,攻下了沙县,攻下了平江县,又收复了流沙郡。前日,还攻打了幽州,杀得幽州兵马紧闭城门不出。” “这个人,就是陆长生!” 中年男子脸上多了些激动神色,“陆长生真的是武王的传人吗?他真的能带领远征军,解救水深火热的大汉百姓?” 孔瑾沉声说道,“以前我也不信,可是当我看到他一人杀死了数千幽州虎狼兵后,我信了!” “当我看到他孤身一人,杀入流沙郡,杀死了郡守秦纲,杀死了幽州兵马都监李迦淇,又杀死新任郡守孙正才之后,我信了!” “当我看到他为了保护离阳城的百姓不受北莽贼子杀害,不被倭国畜生凌辱,身受重伤,依旧死战不退时,我信了!” “当我听到他说,他要为天下被奴役、被压迫的大汉百姓而战的时候,他要为大汉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时候,我信了!” “当我看到百姓从流沙河中打捞上来的这尊石像时,我信了!” 这时,鲁进和李峰等十数人抬着一尊高大的石像上来,摆在了高台上,顿时下方一片惊呼。 石人高两丈,身上的流沙青苔还没有彻底清洗,显然是在流沙河底沉淀了多年,打捞上来没有多久。 石人只有一只眼睛,猩红的眼睛!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流沙天下反!” “武王转世,天生神将,苍天已死,长生当立!” 第170章 秀才的王佐之才 “秀才,过了!” 陆长生回到屋中,等孔瑾回来之后,说出来第一句话。 孔瑾很认同,“是的,过了些。” “我感觉自己的表情没有控制到位,还不够动情,显得有些浮夸。毕竟是第一次在流沙郡这样的大地方和这么多流沙郡的能人交谈、沟通,我的经验不足,掌控全场的能力还有待进一步提升。” “另外,鲁进,李峰还有潘峰、秦延他们的配合不是那么的完美。” “在我大声念出‘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流沙天下反’以及‘武王转世,天生神将,苍天已死,长生当立’的时候,他们应该跟着我大声念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带动全场,这样效果会更好一些,会更震撼一些,会让他们的心神更为失守一些,这样他们就彻底的信服我们了。” 陆长生嘴角抽了抽,“秀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孔瑾坐在陆长生旁边,一拍脑门,“那我知道了,我和台下的萧良互动得有些生硬,那些对白如果仔细想想,还是有一些漏洞的。” “不过现在兵荒马乱的,这些人满脑子想着的是保命,应该想不到这些漏洞。” 陆长生微微杨眉,“萧良?” 孔瑾连忙解释道,“哦,这萧良啊可不简单了。” “那日你和武冲不是一股脑地冲向幽州吗,当时你不知道,流沙郡的情况很少危险的。你和武冲最能打的两人不在,铁蛋这傻孩子也带着人跟着去攻打幽州,鲁进又受伤了,我们打下来流沙郡,可这完全是一座毫无防备的空城啊,随便谁领着几百人就可以打下来,甚至城里的大户、世家将家丁组织起来,说不定也能造反成功!” “可是我最放心不下你,便也着急赶往幽州城,这流沙郡便只能交给李峰去料理了。你也知道李峰虽然机灵,可是顶多管一管牛头山的事情,那里才多少人,哪怕后面扩充得厉害也才两千来号人,而且大都是穷苦无依的难民,他们都服服帖帖的,容易管住。” “可是流沙郡不一样,加起那些县乡,可足足又几十万人啊,那魏志刚逃跑的时候,也来不及通知城里的富商、官员家眷,所以流沙郡里也是危机四伏。” “所以这个时候,箫良的出现就相当重要了。” 孔瑾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箫良啊,原本就是流沙郡中的大户,和我一样,也是读书人中过举,后来流沙郡被北莽侵占了,箫良又和我一样,不肯出来为官,便被官府一直打压。” “这一次,魏志刚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攻下我们离阳城,还把流沙郡白白送给了我们。箫良一听说我们是大汉人,是大汉的军队,便主动找到了李峰,又拉拢了流沙郡中的有志之士,帮助我们维护流沙郡的安稳,还揪出了好些心存不轨之人,及时砍了脑袋,这才镇压住流沙郡中的心怀不轨之徒,这才给了我们缓冲的机会,等着我们顺利撤回来。” “要是没有箫良的鼎力相助,恐怕我们从幽州撤兵回来,流沙郡都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那时候,我们在幽州就没有立锥之地。” 陆长生突然说道,“不对!” 孔瑾瞪大眼睛,“不对?什么不对?” “长生,我刚才所说的,可是句句属实啊。” “我哪怕骗吕文长,也不会骗你啊。” 陆长生说道,“你说箫良和你一样,其实不一样。” 孔瑾越发不解,“哪里不一样?” 陆长生说道,“箫良是举人,你是秀才。” 孔瑾挠了挠头,“长生,你怎么喜欢在意这些小细节呢。” “你是干大事的人,要不拘小节,其实我以前也能考上举人的,只是我看到朝廷腐朽无能,便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而已,便没有去考了。” “算了,这些过往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我们现在干的大事不值一提。” “对了,长生,我觉得这箫良是个人才,想给他在远征军中安排个职位,你看什么职位合适他?” 陆长生看着孔瑾,“军师怎么样?” 孔瑾连连点头,“好啊,箫良的字写得比我好,他又是大户人家出身,站在那里就有一股自信。” “以后我们远征军还要和很多大人物打交道的,他当军师,我是认可的。” 陆长生看着孔瑾的眼睛,见他没有一点不快,“秀才,箫良抢了你军师的位置,你好像没有不开心啊。” “你不应该感到难受吗?毕竟这远征军可是你的心血的,现在冒出一个箫良来,你就让贤了?” 孔瑾满脸真挚,摇了摇头,“长生,我们现在才多少人啊,又有多少有才华有能力有超强武艺的人才呢?” “我们能趁着幽王耶律雄基迎娶长公主刘秀珠的机会,在幽州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是天时地利人和所致。” “可是到了后面,我们这几个人,这两千多人的队伍,根本就不够看的,根本就不够打的。” “我自诩有八斗之才,有王佐之才,就是要为长生你找到另外平分天下两斗才气的人才来助力你,辅佐你,方能干成大事,成就大业啊!” 陆长生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秀才,你的胸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宽广。” “这军师之位,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箫良如何用,你去安排吧,你既然觉得他有才,先当个副军师也可以。” 孔瑾咧嘴笑道,“不是我的胸襟有多宽广,只是我老是喝酒误事。” “箫良大户人家出身,比我稳重许多。” “也行,让他当我的副手,我就可以腾出心思来谋划远征军的未来了。” 陆长生眼眸中蒙上了一层阴影,“秀才,以前我守离阳城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保护好离阳城里的人不受伤害,不让他们被北莽官兵杀死。所以我没有其他的心思,但凡有来犯之人,我便杀了。” “可是,现在我们的队伍这么大了,又有这么多人了,我便想着一鼓作气打下幽州。可是那幽州城池高大坚固,里面的防御极强。就单单那些弓箭,那些劲弩,就不是我们所能扛下来的。连武冲一直吹嘘的金刚罩都被射穿了,普通的将士根本无法靠近。” “另外,北莽军中并不都是如同秦纲、孙正才等无能之人,那幽州的知府指挥若定,进退有据,哪怕我们突袭攻城,也没有见到他们有慌乱的神色。” “还有那些白袍祭司,灰袍祭司,我虽然扛住了,也伤了他,可是我自己也被重伤了,还被打得昏迷两日。其他人,哪怕强如吕文长,也被那白袍祭司的灰色光芒给打落马下。我们攻打幽州,很难啊!” “日后,我们远征军会更难的!” 孔瑾见陆长生心情有些压抑,便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指着远方说道,“长生,我们不打幽州了,我们要撤离!” 陆长生想起柳儿告诉他的事情,“撤离,撤去哪里?” 孔瑾眼眸中扬起了沙尘,“去荒漠,无边荒漠!” 陆长生一惊,“为什么?” “那无边荒漠万里黄沙,可没有出路啊!” 孔瑾双手放在背后,任由秋风吹起他的胡须和长衫,有萧瑟、凛然之相。 “长生,这世上本来是没有路的!” 第171章 贱人,就是矫情 陆长生一把抓住孔瑾的手臂,“秀才,你是当真的吗?” “那无边荒漠我可是知道的,那里没有水,没有良田,白日里炎热无比,夜晚又寒冷侵骨,根本不适合人生存的。我们这么多人去无边荒漠,岂不是自寻死路?” 孔瑾转过身,朝陆长生笑了笑,“我前面那句话没有说完的,其实我们不是撤离,也不是逃跑,而是战略大转移。” 陆长生不知道这孔瑾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他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什么战略大转移?” 孔瑾说道,“天时不在,地利不存,人和不复,这幽州我们是待不下去了,我们只能在战术上先撤离,以避起锋芒,因为北莽朝廷抽出了八万大军,还从并州、兖州抽了人马,势必要将我们围剿在流沙郡。” 原来北莽朝廷真的对自己下死手了,八万大军,哪怕踩踏也可以将流沙郡踩平啊,自己能杀一百人,杀一千人,又如何杀得了八万人呢? 更何况,还有并州、兖州、幽州原来就有的兵马。 北莽的皇帝耶律霸基还真看得起自己啊,用八万兵马来围剿他陆长生。 就因为他有一把霸王刀吗? 孔瑾继续说道,“听说那北莽的红衣大祭司很重视幽州的事情,不仅派了兵马,还有又派了两位白衣祭司过来,势必要将我们斩草除根啊。” “北莽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大的动作,是因为因为大汉朝廷真的亡了,他们南下没有压力,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我们了!” “长生,临安已经被攻陷了,江南已经全部落入了北莽之手,大汉朝廷名亡实亡!” 陆长生见孔瑾提及北莽入侵临安之事,他也正想问个清楚,“北莽与大汉和亲,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突破了天河,攻陷了临安呢?” 孔瑾脸上有愤然之色,“疯子,全都是疯子!” “那刘寰小儿是个疯子,那刘构是个疯子,那温睿临是个疯子,连太皇太后那个老婆娘也是个疯子,全他妈是疯子!” “我本想着哪怕拖着也给我们拖个一两年,让我们有喘息之机,让我们逐渐壮大,好歹也能凑出几万兵马来。可是这些皇族的王八蛋,将大汉江山就这么白白拱手相让了,根本就没有给我们留出一点时间来。” 陆长生见孔瑾很是激动,眉毛和胡须都差点揪成一团了。 毕竟孔瑾素来以读书人自居,出口成章才是读书人应该做的事情。 这出口成脏,孔瑾历来是不喜欢的。 能让孔瑾如此愤怒,如此爆粗口,显然是有他的理由的。 孔瑾一巴掌拍在门窗上,门窗没有抖动,也没有掉下灰尘。 手掌吃痛,孔瑾连忙缩回来吹了吹,“长生,你不知道的,大汉朝廷想着送去长公主刘秀珠就可以天下太平了,就可收复天河以北八百里疆域,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他们也不动动脑子,也不去想一想,北莽是什么人,耶律霸基和耶律雄基又是什么人?” “肉放在狼的嘴边,怎么可能不咬一口的,不仅要咬一口,而且要全部吞下去的!” “和亲第二日,北莽军队便后撤,大汉军队欣喜若狂,康王刘构大手一挥,所有兵马跟着渡过了天河,跟着北上去收服失地,去交接。可是等待他们的不是北莽官员文书的交接,不是户册的交换,更不是城防的放开,而是北莽的长枪、北莽的铁蹄!” “二十万大军啊,大汉军队精锐所在,刘秀珠和霍无缺数年来积攒的家当,毁于一旦。” “那天河天险,哪怕是一头猪也知道要守住关隘,不能将所有兵马撤走啊,可是那刘构,那蔡游,那温睿临,竟然将关隘放开,说是北莽大汉和好,两国睦邻友好,兄弟友邦,相安无事,要诚信为本,要互信互助。竟然将关隘都放开了,让北莽大军畅通无阻地挥兵南下。” 陆长生心中隐隐作痛,“那临安呢?” “哪怕天河二十万大军溃败,临安的防御也不至于立马被攻克啊!” “怎么可能一天之内,临安就沦陷了呢?” 说到此事,孔瑾气得快跳起来了,“这是最让人接受不了的地方,比大汉兵马北上被偷袭还不可理喻。” “临安城的京城防御使原本是老将军宗哲,那京城防备得铁桶一般。后来那刘寰小儿听信谗言,说宗哲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便给他罢免了。启用了一个叫郭京的人当京城防御使。” “那郭京本就是一个神棍,会几手江湖术法招摇撞骗,竟然哄骗得朝廷上下都觉得他是神人,有至高无上的术法。那郭京说他有六甲神兵之术,只要用七百七十七个至阳之人,排成六甲神兵之阵,他略施法术,便可金甲神兵护体,刀枪不入,身高二十丈,北莽贼军胆敢攻城,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嘿嘿,这样的话,朝廷竟然信了,刘寰小儿竟然信了,将京城防御使这个位高权重之职交给了他。” 陆长生胸口微微起伏,“后来呢?” 孔瑾愤然说道,“后来,耶律雄基率兵攻打临安城,郭京下令城门大开,他身穿金色道袍,手持桃木剑,在城头之上做法。” “据刘艳和苏晴传回来的消息,当时满朝文武都在城楼下观望,都在鼓掌,都在惊呼,最后看到郭京手一扔,桃木剑上烟火大作,隐约有金色人形云雾浮现,城下的文武百官纷纷跪拜,称神灵下凡,庇佑大汉。”https:/ “果真,神灵庇佑了大汉,那耶律雄基拍马上前,闯入城门,杀了守城的那些所谓至阳的金甲神兵,一路畅通无阻地攻入了皇城。” 陆长生又问道,“那郭京呢?” 孔瑾骂道,“那该死的神棍,耶律雄基冲入城门的时候他便从城头上跳入护城河,不知去向,生死不知。” “后来北莽大军围攻皇城,刘寰小儿仓皇逃离,逃到海上。那太皇太后捧着玉玺、国书,跪在皇城门口投降。” “哪怕我们不想承认,那刘家的大汉天下,算是真的亡了!” 陆长生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长公主呢?” “她……” 被迫嫁入北莽,想要牺牲自己的幸福,成全皇族的美梦,成全朝廷太平的希冀。委屈自己,嫁给自己的仇人,只是不愿意看到更多大汉人的死亡。 可是她所有的付出,都化为东流水。 她嫁给北莽幽王耶律雄基的第二天,她守护多年的大汉,她舍去性命都要保住的皇族,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崩塌。 如果说要难受,恐怕刘秀珠是最难受的那个人。 生不如死的那种的难受 孔瑾抬头看向陆长生,“长生,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长公主……长公主她很好!” 见孔瑾的脸色有些古怪,陆长生越发不解,“很好?” “什么意思?” 孔瑾知道陆长生对长公主刘秀珠的感觉,他们都是武王一手带大的,情深义重,可是有些事情总是瞒不住的。 “长公主刘秀珠和耶律雄基携手下的马车,在皇城门口,耶律雄基没有亲自去接太皇太后的投降国书和玉玺,而是让长公主去接。” 陆长生感觉心中有些不安,“这耶律雄基这么做,是杀人诛心啊!” 孔瑾眼眸中尽是云雾,“是啊,杀人诛心啊。” “可比杀人诛心更残忍的是,刘秀珠接过了玉玺和投降国书。太皇太后祈求不要带她和其他皇族成员去北莽,她年事已高,恳请让她能在江南颐养天年。结果刘秀珠对太皇太后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很多人都听到了。” “什么话?” “贱人,就是矫情!” 第172章 萧良的到来,铁蛋的离去 “不,长公主不是这样的人,她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陆长生眼眸中有丝丝猩红的光芒的流逝,手放在窗户上,轻轻一捏,窗户便捏成粉碎。 “咳咳!” 孔瑾用手扇了扇木屑,“长生,你不要太激动,很容易牵扯到伤口的。” 陆长生身上的其他伤口都痊愈了,唯有那被白袍祭司耶律韦的灰眸重伤之处,还在缓缓治愈,陆长生这么一动气,那伤口便又有灰色液体流出来。 “我不信,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大汉被侵占,而她还能作为北莽的王妃,踏入临安城,去侮辱大汉人!” 孔瑾看着陆长生悲愤的神情,知道他与长公主刘秀珠的感情极深,同样作为武王身边的人,同样作为大汉的守护者,他们宁愿战死,也不会顺从北莽的淫威,而去做出凌辱大汉百姓,大汉皇族的事情。 更何况,太皇太后还是长公主刘秀珠的母亲。 “长生,这些事情,刘秀珠的这些举动的确有些古怪。” “后来我们琢磨了一下,或许是耶律雄基,或许是那大祭司用了什么手段控制住了长公主,才让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控制了刘秀珠,他们便能很好地控制大汉的民心。你也知道,北莽的这些祭司很讨厌,有着各种古怪的功法,能控制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对他们来说,应当不是很难的事情。” 陆长生沉默了,这个理由他能接受。 就像当初那猛虎周康攻打离阳城的时候,他身后就有一个人在控制,事后他才从赖晓明口中知晓,那是焚香谷的人,用的是七脑尸丸这种毒药来控制一个人的心性。 “秀才,我想救出长公主!” “她不能变成北莽的傀儡,她这一辈子,为大汉付出太多了。” 孔瑾长叹一声,“是啊,刘秀珠其实真的是一个奇女子,她原本可以更进一步,将这腐朽的皇族取而代之。只是她最后被大汉皇族携裹,被胁迫,竟然答应和亲,沦落到如此地步,不由得人唏嘘感慨啊!” “如果有机会,我们一定会救出她来的。” “可是现在,北莽大军马上就要开拔过来了,那些幽州狂狼已经开始从幽州城放出来,四下探寻我们的行动,我们要避其锋芒,保存实力才行。”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军师,我可以进来吗?” “有事禀报!” 孔瑾听出了声音,对陆长生说道,“是萧良,你不是正想见他吗?” 陆长生微微抬头,从刘秀珠的悲愤情愫中收回神思,“好!” 萧良走了进来,虽然陆长生远远地见过他一面,此时近距离相见,果然如孔瑾形容的一般,沉稳,儒雅,四平八稳,一看就是上得了台面的人。 孔瑾连忙为二人介绍,萧良说话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可能我们要早一点转移了,幽州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鲁进派人放在幽州城边的暗哨带回来消息,幽州虎狼兵已经在操练,时常有兵马从城门处出入,而且有攻城车在赶制当中。” “这样看来,北莽的大军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幽州,如果我们拖延时间太长,恐怕连逃……转移的时间都不够。” 孔瑾眉头紧皱,“从上京来幽州,也有几日的路程,我还想着能多招揽些兵马,多收集些粮草,现在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萧良,现在流沙郡里的粮草收集如何,兵马如何?” 这几日,孔瑾从幽州回来之后,便专心干两件事情,一是收粮,二是征兵。 萧良说道,“前日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大户,抄了他们的家之后,其他的大户、富商都还算老实了,目前收集的粮食有三万担,愿意加入我们远征军的有两千五百多人。” 孔瑾心中估摸了一下,“只有两千多人啊,远远没有达到我的心里预期,这两千五人加上我们原本的两千六百人,我们远征军现在才刚刚凑齐五千人啊!” “这其中,大部分还是新兵,战斗力不强的,根本不能和北莽军硬碰硬。” 萧良摇了摇头,“没有五千,只有四千八百人。” 陆长生开口问道,“为何少了四五百人?” 萧良看向陆长生,犹豫了一下。 孔瑾连忙说道,“萧良,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在长生面前没有任何顾忌的。” 萧良说道,“铁蛋带走了五百人!” 孔瑾大惊,“铁蛋?” “去了哪里?” 萧良说道,“他带走了自己在二龙山聚集起来的五百人,已经去了牛头山。” “我方才拦不住他,怕引起内乱,只能过来禀报。” 孔瑾急了,“这铁蛋,怎么这么目无军纪呢?” “我们远征军战略性转移,这是我和他们几个头领商议好了的,当时长生昏迷,吕文长和鲁进都是同意的,铁蛋没有做声,可也没有反对啊,我就当他默认了。” “可是现在,他二话不说,拍屁股走人,这怎么行?” “既然是行军打仗,军法从严,所有人都得服从。” “不行,我得叫人去将他拦住,将他们抓回来,这个口子可开不得。” 孔瑾见陆长生没有做声,越发着急了,“长生,你说句话啊,这铁蛋可是你从小带大的,恐怕只有你出面才能将他抓回来。” “而且这件事情得做的早,做的隐蔽才行,越到后面越发不可收拾了。” 陆长生眼眸中有深邃的光芒流逝,宛如一段流逝的星辰,“让他走吧!” 孔瑾目瞪口呆,“让他走?” “他可是远征军的人啊,他带走的也是远征军的将士,他要是开了这个头,没有严惩的话,以后鲁进也可以带走他牛头山的人,吕文长也可以带走他以前的部下,这远征军就名存实亡了!” 陆长生靠近窗户,看向牛头山方向,“铁蛋,应该是想要保护牛头山上以前的离阳城百姓吧!” “他的根,终究在流沙郡,在离阳城。” 萧良点头说道,“我先前追上铁蛋,就问了他要去哪里,他的确是这样说的。” “他还说,大家都走了,可是离阳城以前的老人都迁移到了牛头山,这些百姓都走不动了,无法进入无边荒漠,总得有人留下来,护住他们的安危。” “他还说,以前是陆长生一个人护住离阳城,现在,轮到他铁蛋来保护离阳城剩下的百姓了!” “他还说,他铁蛋,永远不会背叛大汉,他永远是远征军的离阳城守护者!” https:/ 第173章 疯子在左,天才在右 孔瑾不再做声了。 作为远征军的军师,作为离阳城被封锁六年来第一个进城的汉人。 他如何不知道陆长生、铁蛋、柳儿他们对离阳城的感情,他们对离阳城百姓的亲情,那是生死与共,性命相随的情分。 陆长生和铁蛋都可以为离阳城,为离阳城的百姓付出生命。 现在陆长生要带着远征军离去,留下来的那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陆长生轻声说道,“铁蛋还带了些什么人走了?” 萧良说道,“潘峰也跟着铁蛋走了,另外铁蛋还带了一个没有四肢的残疾人放在马车上。” 没有四肢的残疾人,那自然是赖晓明。 那日倭国忍者偷袭,离阳城的很多人都死了,偏偏这个本来就应该死掉的赖晓明却活了下来。 真应了那句话,想死的死不了,不想死的却活不下去。 好人不长命,祸害存千年啊! 陆长生看向孔瑾,“秀才,让铁蛋走吧,给他们,给牛头山上的离阳城百姓留下些口粮。” “就当,我欠他们的!” 孔瑾说道,“长生,你不欠他们的,你不欠任何人的。” “你这么些年来,付出了这么多,你做得早已经远远足够了。” 陆长生摇了摇头,“秀才,你曾经告诉我,成大事者,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可我做不到,我曾经答应过他们,永远不抛弃他们,只要活着有一个口气在,就要守护着他们。” “可是现在,我有更多的人要去守护,我有更大的队伍要去带领,还有更重的任务和使命等着我去完成,我不得不辜负他们了。” “秀才,你亲自去一趟吧,我要是去了,恐怕铁蛋和离阳城的百姓会很为难的。” “你告诉他们一句话,我陆长生,会回来的!” 孔瑾长叹一口气,他知道陆长生的性子,对敌人可以极度残忍,极度血腥,可是对自己人却是极度心软的。 这样的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也说不定。 不过有些事情他得交代一下铁蛋,有些东西他得好生和铁蛋说道说道。 留下的,并不是背叛,也不是分离,而是分支,是火种。 铁蛋留下的是远征军在幽州、在流沙郡的分支,永远隶属于远征军。 铁蛋留下的是远征军的火种,那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火种。 还有,铁蛋性子有些倔强,潘峰也是一看就缺根筋的人,偏偏脑子很灵泛的赖晓明又是个心怀不轨之人。 这样的组合,到底是毁灭性的自杀式组合,还是奇葩式的起飞组合,还真的难说啊! 还有,“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口诀,一定要再叮嘱一下铁蛋,可别等陆长生领着远征军打回来了,铁蛋和离阳城的百姓被北莽一锅端了,那可会在陆长生心中留下不可弥补的遗憾。 看着一边念叨一边小跑去喊人的孔瑾背影,陆长生说道,“萧良,你觉得秀才怎么样?” 萧良一愣,他不明白为何陆长生突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毕竟,他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和陆长生面对面。 而且,这个问题,问得很玄乎啊。 陆长生看着萧良的眼睛,“不用多想,说出你真实的想法。” 萧良迎上陆长生的目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但是他这些天给我的感触太深了。” “他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他满腹才华,口若悬河;他也是个不为这方世界所容纳的邋遢者,他的头发从不梳理,他破旧的长衫永远夹杂着一股酒味,他的胡须中总是夹杂着茴香豆的碎渣。” “他是个疯子,也是个天才!” 陆长生很满意萧良的答案,“是啊,他真的很疯狂。” “你也是读书人,秀才说你还中过举人,他很赏识你,还向我极力推荐你。可是你和他在一起,分明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读书人。” “一个正统,一个疯狂。” 萧良又转身去寻找孔瑾的背影,只是已经消失在街道口,“我也这样和他说过,我们一样学的是四书五经,一样接受的是大汉的学术传承,为何会区别这么大,可是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陆长生接过话,“秀才是怎么说的?” 萧良眼中流露出了钦佩的神色,“秀才说,天下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天下也只有一个陆长生。” “跟着陆长生,便能打天下,便能拯救大汉百姓,传承华夏文明。便能实现我们读书人心中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使命与梦想。” 陆长生微微一愣,这秀才,真的是无孔不入啊。 无论什么时候,都在想着将他捧上神坛,塑造他的威望与地位。 “萧良,你信吗?” “你相信秀才的话吗?” 萧良笑了笑,原本有些端正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缓和,“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人说话,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我信他。” “我原本见流沙郡郡守死了,守城的官兵都逃跑了,就出来帮助你们留下来守城的人维持一下流沙郡的秩序,以免发生动乱,死伤的、受罪的还是流沙郡的百姓。可是当我遇到了孔瑾之后,他和我聊了一下他的想法,说了一下他的打算之后,我就神使鬼差般的跟着他一起做事了。” 停顿了一下,萧良眼眸中露出笑意,“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我堂堂萧良,会配合一个才认识不久的穷酸秀才,在郡守府门前的大坪前,和他一唱一和地打配合,说服大家支持远征军,交出家中的钱粮,来应征入伍。” “我更没有想到,我会下定决心,投身于远征军之中,去那无边荒漠,去跟随着你干一番大事。” 陆长生也跟着笑了起来,“秀才和我说过,每个人都有两面,一面是神,一面是魔。” “这样说起来,你也一样,又是个读书人,又是个疯子。” 萧良点点头,“是啊,我原本中了举之后,准备有一番作为的,结果成了亡国奴。” “我不肯去当北莽的官,便在家中读书修身,等待一个机会。” “陆长生,明明你才十六岁,可是孔瑾说你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武冲说你是你大汉的扛纛者,吕文长说你是就是武王。”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我等待了六年的那个机会,你到底是不是武王?” 第174章 临安,康王与王妃 “武王已经死了!” “我亲眼见到了,他被碎尸万段,他沉入了流沙河底,不可能还活着的。” 幽王耶律雄基坐在临安城的皇宫中,看着手中的军报,有些生气。 “荀懿,你看看,冒出一个陆长生,纠结几千个难民而已,就敢自称是大汉远征军,就敢自称是武王转世,竟然敢攻打幽州,简直是无知者无畏。” 荀懿上前几步,接过军报,仔细看了看,眉头微皱,“幽王,这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啊!” “并州、兖州等地也发生了旱灾,引发蝗灾,可是这两地的难民作乱很早就平息下去了,幽州作为你的封地,历来有重兵驻扎,又有完颜畀、李迦淇、秦纲等能臣掌控,按理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现在秦纲以身殉国,孙立均的族弟,那个还被皇上表彰过的‘孙剥皮’孙正才刚到流沙郡,便也落得个尸骨无存,三千幽州虎狼兵抵挡不住这个叫陆长生的反贼带着的难民,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耶律雄基冷哼一声,“都是些无用之徒。” “我在前方攻城掠地,连大汉的京城都打下两个了,他们连我的封地也守不住,都是该死。” “不过,这一次我大哥也是太过于小心了,还特意请出太师亲自带兵,领兵八万前去幽州镇压。更夸张的是,还将两位白衣祭司请出,去对付那陆长生,是不是牛刀杀鸡啊!” 荀懿眉头依旧紧锁,“闻太师是皇上的重臣,也是朝中栋梁,皇上请他亲自带兵,显然幽州之事不是区区难民闹事那么简单。” “既然那陆长生敢打出大汉远征军的旗帜,招揽了一批反贼造反,又能先后杀死两位流沙郡郡守,一位幽州兵马都监,还是杀退了幽州虎狼兵,肯定是有过人之处。” “幽王,你看,这上面写了一句,陆长生手中疑似有武王遗失的霸王刀。” “当初在上京时,大祭司曾经说过,霸王刀一出,天下动荡,国运扭转,天机紊乱。大祭司呕出心头血也要查出这搅乱国运之人,皇上派出四方巡查使,杀死了上千官员,就是要找出这把霸王刀,可见这陆长生极有可能就是大祭司说的那个人。” 耶律雄基眼眸中有寒光闪过,“陆长生,陆长生,到底是个什么人?” “不过,无论他是什么人,我都得杀死他。” 荀懿说道,“那是自然的,既然皇上如此重视,大祭司如此重视,由闻太师和两位天王祭司亲自领兵,放眼天下,绝对没有对手的。那陆长生的死讯,马上就会传过来。” 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过来,“听说耶律韦受伤严重,连他引以为傲的灰眸神功都被破了。” “这个陆长生,实在不简单啊!” 荀懿看向屋中右边椅子上坐着的白衣祭司耶律褚,有些惊讶,“哦,还有这等事情?耶律韦与你一样,都是白衣祭司中的八大天王之一,他是如何受伤的?为何情报上没有说?” 耶律褚说道,“有些关于祭司的信息,牵涉深远,只能由大祭司,和我们白衣祭司掌握,没有对外透露分毫。” “我也是才知道的。” 荀懿转头对耶律雄基说道,“连白衣祭司耶律韦都被重伤、破功,怪不得大祭司和皇上如此重视幽州之事,怪不得连闻太师都亲自领兵出征,看来这个陆长生的确需要重视!” 耶律褚又说道,“幽王也不要太过于担忧,虽然耶律韦被重伤,可是那陆长生也受伤不轻,被耶律韦的灰眸重创,未必能好起来。” “有闻太师坐镇,两位白衣祭司陪同,结局已定。” 耶律雄基手指轻轻地放在一把刀上,这把刀刀身有些幽蓝,上面隐约有蓝色光晕环绕,一看就不是凡品。 “呵,我担忧什么?不过是些草寇而已。等我收拾了大汉南边这些诸侯王,再去收拾他们也不迟。” “我现在担忧的是那刘寰早早地死在海上了,惹得王妃不开心。” 荀懿眼中有深色,“幽王,王妃这些日子,可让人眼前一亮啊!” 耶律雄基想起自己的新娘子,眼眸中尽是笑意,“我的爱妃,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她回到了临安,回到了自己家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她喜欢就行。” 荀懿说道,“王妃在皇宫中已经杀了上百人了,前日将大汉的太皇太后剥光衣服,吊在宫中,叫以前宫里的旧人围观,这件事情,恐怕会引起一些宫里人的反抗啊!” “这些汉人啊,虽然一个个怕死得很,可是他们秉守着忠孝礼仪,守着一些固执的传统。我担忧的是,这些东西、这些事情传出去,会引发动乱。” 耶律雄基冷哼一声,“反抗?动乱?” “他们敢!” 耶律雄基音量提高,威压倾泻而出,屋内的气温顿时骤然一冷,“也是你们苦苦劝我不要大开杀戒,否则这临安城的汉人,这皇族中的人,我一个个杀个干净。” “那老婆娘,竟然还敢以我的丈母娘自居,还想在临安城中养老,还想着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我呸!” “亡国灭种之人,还敢和我提条件,找死而已。我的爱妃才是知晓我心意之人,她就是要让那些不死心的人跳出来,然后一剑杀了,一了百了,以绝后患。” 荀懿说道,“幽王,杀人是最简单的事情,让他们服从,让他们服服帖帖当良民才是难事啊。” “我们现如今攻打了大汉大多数疆域,只剩下湘州、蜀中、云滇、两广、福州等地没有攻克下来,战线拉得太长,补给输送困难,北莽兵马又有些不适应江南湿润气候,多有生病。如果所占之地的百姓动乱、造反,我们也会难以为继的。” 见幽王又要动怒,荀懿连忙说道,“幽王,攻心为上,杀人为下啊!” “大汉传承千年,地大物博,我们占据了这么多疆域,如果只是征集粮草、钱财,抽取他们的血液,如果没有治理好,这些百姓如果没有管辖好,放在手中反而是烫手的山芋,得不偿失啊!” 幽王摸了摸手中的蓝刀,“军师,那你说如何是好?” 荀懿说道,“现在大汉皇帝刘寰已经走海路一路逃窜去了崖州,虽然他身边带了十万兵马,可是丧家之犬,已经不足为患。” “接下来的三个地方才是我们的重中之重,首先那平西王吴精喜是个蛇鼠两端之人,他又想自立为王,又想投降,又怕被我们剿灭,一直在采取拖延战术,先稳住吴精喜,答应他的要求,云滇之地我们可以放在最后才去攻打。” 幽王面无表情,“可!” 荀懿说道,“那蜀中邓骁以及他的儿子邓天麒那是我们的死敌,根本没有商谈的机会,只是蜀中天险,易守难攻,我们一下子也难以攻克。” 耶律雄基说道,“你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攻打湘州了!” 荀懿说道,“湘州,是最没有天险之地,可是湘州有人啊,湘州出猛将,历来大汉就有无湘不成军的说法,现在湘州的知府,号称湘州王的曾秀全可是号称百战将军!” 耶律雄基不以为意,“管他湘州王,还是百战、千战将军,我一路横扫过去,看谁能阻挡。” 荀懿走近耶律雄基,“幽王,其实有些仗,不需要我们亲自去打。” 耶律雄基微微一愣,“我们不去打,谁打?” “他们这些人,难道会自己投降?” 荀懿意味深长的一笑,“以夷制夷,方是上策。” “现在幽州陆长生、河北田豹、青州晁盖为乱,我们一路征战,北莽国库已经耗空了。大汉江南之地的富人、官员都已经逃离,老百姓早已被他们压榨一干,我们无粮可抢,无钱可收。需要经营一段时间才能有收成。” “现在这种情况下,康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耶律雄基眼眸中浮现出那个生得白皙、俊秀又胆小的大汉王爷,“刘构?” “他能做什么?” 荀懿说道,“大汉传承千年,百姓心中还是留着他们的皇帝姓刘的想法。康王是皇族正统,是刘寰的亲叔叔,是王妃的堂弟,不如我们扶持康王刘构为皇帝,当然,他只是个名义上的皇帝,是我们的傀儡而已。” “不过,他这个傀儡,可以为我们做很多事情。” “发号施令,统治百姓,磨刀杀人,都可以由这个傀儡皇帝带着一个傀儡朝廷去做,我们只要控制他们就行,这样的话,统治大汉天下,也就容易许多了。” “而且由刘构以及新的傀儡朝廷去招降湘州、福州、蜀中等地,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大汉所有疆域了。” 耶律雄基想了想说道,“军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刘构可是素来与你交好啊!” 荀懿也不回避,“正是,所以我知道他深浅,他知晓我长短,完全可以控制。” “现在,他就在寝宫之中,幽王是否接见他一下。” 耶律雄基站起身来,将刀插在腰间,嘴角露出一道玩味的弧线,“好,我就去见一见他。” 走到寝宫,推开门,耶律雄基便见到一个男子坐在床头。 男子皮肤白皙,眉色如黛,容貌不输艳美女子,正是精心打扮的刘构。 见耶律雄基进来,刘构便起身迎了上去,“幽王,我等了你好久了!” “久闻幽王大名,攻守兼备,天下无敌,我姐姐女流之辈未必能承受住王爷的威压。我有毒龙、冰火、深喉之绝技,愿献给王爷。” 言语温婉,眉目间竟然有妩媚的神色流露,让人怦然心动。 第175章 长公主与太皇太后 一曲肝肠断,抬头已是故人箫。 荀懿一直在门口守着,直到听到寝宫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即便听到擦拭,穿衣的声音。 荀懿打开门,就看到耶律雄基昂首挺胸走到了门口。 这么多年来,两人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所以荀懿才会是耶律雄基最信得过的军师,因为两人的默契已经超出了世俗的范畴。 “幽王,可还满意?” 耶律雄基嘴角依旧有一丝玩味,“想不到大汉的王爷还有如此手段,身子骨比女儿还柔,嗯,不错,不错。” 荀懿眼中含笑,“既然幽王满意,那是否将他扶正为大汉的皇帝?” 耶律雄基用手摸了摸下巴,“大汉长公主是我的王妃,大汉皇帝是我的禁脔,相当于这天下大汉人都在我的胯下,好,很好!” “武王,当年你打着大汉旗帜,带着远征军,杀得我们北莽以及诸边周国抬不起头来,现在你人也死了,你的子民却在我的胯下承欢,你要是看到现在的大汉,是不是也很开心啊!” “哈哈哈……” 宫殿中回荡着耶律雄基肆无忌惮的笑声,久久不能停息。 荀懿一直在静静地等耶律雄基笑完,作为军师,未来的北莽丞相,荀懿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胜利者如果不能肆无忌惮地享受这美妙的一刻,那这么多年的艰辛与付出又如何能释怀呢? 如果不能站在征服者的高地,去俯视,去压迫,去压榨,去凌辱当年的胜利者,又如何显得自己成为了胜利者呢? 哪怕当年的胜利者,当年的征服者已经化为虚无,那他留下的东西,守护的人,欺压一番,也能了舒展一下多年来心中的压抑吧。 许久,耶律雄基才停下笑声,“军师,就让刘构当皇帝吧,至于给刘构配备的大臣,你都要精心挑选,务必要忠诚于我,不得有二心。” 荀懿说道,“那是自然,有二心的汉臣都已经被杀了。剩下的蔡游、童戬、汪卫等人,都愿意对幽王效忠,可堪大用。”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一下。” 耶律雄基手一挥,“不急着现在,我现在心情好,去见一见那老婆子。” 荀懿眼眸微眯,有光芒闪烁,“幽王,可是为了皇上所说的那件传闻?” 耶律雄基看向慈宁宫方向,“是啊,虽然我不信,既然大哥特意问起来,我还是去问一下好。” “这遭老婆子我一直想杀,你却劝我留着,以落人口舌,现在我们连大汉的京城都占了两个,还怕落人口舌不成?” 荀懿笑道,“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啊!” “这大汉天下百姓千千万,总是杀不完的。而且我们要用他们,为我们北莽生产粮食,养殖牲畜,挖掘河堤,提供税银,他们能源源不断地给我们提供资源,这样奴隶好生圈养着,总比杀了要好。” “这太皇太后曾经可是大汉至高无上的人,她可是大汉百姓心中的信仰所在,她活着,可比死了要强。” 耶律雄基不屑一顾,“大汉人的信仰?” “我说过,大汉人根本就没有信仰,他们只信仰权力,只信仰金钱!” “大汉人在强势的时候,吹捧自己的种族有多高贵,吹捧自己的无上信仰,什么儒道法,什么天人合一,什么民贵君轻,什么道法自然,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戏。” “你看看,他们现在都快要亡国灭种了,那几个地方势力,那些诸侯,还是在各守家门,还是在算着自己的小账,等待他们的永远只有毁灭。” 荀懿说道,“不是他们不想团结,而是我们没有给他们机会。” “我们攻打临安,又派兵骚扰蜀中,同时与云滇吴精喜联络,将他们的势力分散,他们根本就没有团结凝聚的机会。” 耶律雄基说道,“等我全部攻占了大汉,这大汉就不能有任何另外的信仰,唯一的信仰,便是我们的伟大造物神!” 荀懿点点头,眼眸中流露出虔诚的光芒,“是啊,我们的信仰只有一个,那就是伟大的造物神。唯有跟随伟大造物神指引的方向,我们才能取得成功,我们才能建立伟大的北莽帝国,才能让北莽屹立于世界之巅。”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慈宁宫。 荀懿正要上前为耶律雄基推开门引路,耶律雄基拉住荀懿的手臂,做出噤声的手势,“嘘!” “慈宁宫里有人在,好像是王妃在里面!” 是长公主刘秀珠? 荀懿停下脚步,与耶律雄基一起站在门外,侧耳听着。 慈宁宫内的确是长公主刘秀珠在屋内。 她此时一身北莽王妃装扮,珠光摇曳,宝石闪烁,照耀在她绝美的脸上,让人看得恍惚,看得痴迷。 刘秀珠神情冷漠,坐在主位上,这个位子历来是太皇太后的位子。 而今天,长公主坐了上去,太皇太坐在地上。 一个老宫女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长公主,念在曾经母女一场,你就饶了太皇太后吧,她老人家年事已高,再这样下去,身子骨受不住啊。” 刘秀珠美眸看着地上的太皇太后和老宫女,“苏婆婆,你好歹也是慈宁宫的掌宫女监,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呢?” “我现在是北莽幽王耶律雄基的王妃,不再是你们大汉的长公主!” 苏婆婆重重地在地上磕头,额头上的血都渗透出来了,她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王妃,你是至高无上的王妃,可是王妃也有母亲啊!” “太皇太后生育之恩,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刘秀珠冷笑一声,“生育之恩?” “笑话!” “自从她不顾母女之情,剥夺我摄政之职,剥夺我天下兵马大元帅之位,又将我如同玩物一般送去北莽,那个时候,所有的生育之恩都已经还清楚了。” “我们再相见之时,那便是北莽大军踏入大汉皇宫之时。” “夏雨荷,你可还记得当初你送我上马车时的话?” 太皇太后坐在地上,脸上苍白,两眼无神,唯有眼泪垂落。 她如何能想到,事情会变得成这般模样。 她如何能想到,她当上太皇太后才两个月,北莽就跨过了天河,攻陷了临安。 如果,当初没有干那件事情,没有去抢这个位子,该多好啊! 皇位,终究是一瓶毒药,害死了自己,害死了丈夫,害死了子孙! 第176章 往事随风,都随风 如果不抢那皇位,她的丈夫或许就不会这么早死。 夏雨荷知道自己的丈夫其实是一个资质平平的人,当一个闲散王爷其实日子过得很舒服的。 当时的皇帝也老了,对弟弟和弟媳都很关照,国中、皇族中的大小事务都早已放手交给武王去处置。 如果不是自己利欲熏心,不是自己被人挑拨,被人唆使,她或许不会走到那一步。 她的丈夫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当个闲散王爷,每日能喝酒听曲,赏花插玉,已经很满足了。 是她,欲壑难填,想更进一步,想当皇后,才促使自己的丈夫走上了那条追求皇位的道路。 报应,都是报应啊!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如果武王还活着,大汉何以至此? 如果武王当上了皇帝,皇族又如何会被北莽践踏? 她堂堂大汉国的太皇太后,又如何会被眼前的贱种如此凌辱? 夏雨荷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滴落。 慈宁宫的地面冰冷,因为火龙早已停止使用。 可是夏雨荷的心中更加冰冷,如同死人一般。 或许,死,才能解脱吧。 或许,死,才是唯一赎罪的途径吧。 她不再想自己的丈夫,不再想自己的儿子,那只是两个死人而已,毕竟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去另外的世界去找他们。 她想起了自己的孙子,刘寰。 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平日里最孝顺她的孩子,这个最懂事最乖巧的孩子,他过得怎么样了? 海上风高浪急,波涛汹涌,凶险无比,他可能安稳,可能顺利抵达崖州? 他身边的人是否都可靠,吴精喜会不会派兵去接应? 这一切,夏雨荷心中都没有底。 吴精喜曾经说过,如果北莽攻破天河,那就请皇上移步到云滇,京城就放在大理。 他吴精喜会以云南五十万兵马,浴血奋战,保护皇上,保护朝廷,守护大汉江山。 唉,可惜,她看不到那一幕了。 夏雨荷的脑海中又浮现了一个身影,一个苍老的身影。 头发胡须都雪白,背也微驼了,整个人看起来干瘦得脱形了一般。 张时修! 司天监监正。 这老家伙,一百多岁的人了,怎么就一直不死呢? 夏雨荷记得自己小时候第一次见张时修的时候,他好像就是头发胡须雪白的,四五十年过去了,他依旧是这般模样。 只是那时,张时修的气色红润,眼眸中散发着精明的光芒,连那背也是挺直的。 童颜鹤发,宛如神仙。 老不死的王八,当年张时修见到自己的时候,自己才十三岁,可是这老东西,竟然说自己面相不好,有祸国殃民之相。 我呸! 张时修你个老不修的东西。 当年我的容貌在京城是出类拔萃的,是沉鱼落雁、祸国殃民的那种的美。 否则我的女儿能这么漂亮? 夏雨荷想起张时修最后和自己的那次见面,是自己的女儿刘秀珠执意要去赤壁的那一晚。 张时修又孤身一人走进了慈宁宫。 这一次,张时修没有叫宗哲陪同,也没有闯宫,而是上了帖子拜见。 自从夏雨荷掌管后宫以来,张时修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上了帖子拜见,夏雨荷便见了他一面。 那一晚,两人在听雨亭坐了很久,说了很久。 张时修真的要走了! 他是来告别的。 他说他在朝廷待了太久了,要出去走走了。 他说他看着夏雨荷长大的,虽然他一直不喜欢她,可是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夏雨荷看着张时修,就像看到自己的爷爷一般。 当年夏家的老祖和张时修的确有过交情,可是夏家老祖已经死了几十年了,而张时修依旧活着。 当张时修说自己走的时候,不会带走司天监的一切东西,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张天正,留给了大汉,留给了皇族。 他只带走五十两银子,这是他的俸禄,作为以后游历天下时买酒喝的钱财。 夏雨荷感觉鼻子有些酸。 这么多年来,夏雨荷觉得自己是个铁石心肠之人,永远不会生出同情之心,永远不会动感情的。 可是这一次,或许是北莽与大汉和亲,或许是自己真的老了,竟然会有心酸的时候。 这老东西,虽然一直和自己不对付。 可是他真的一心一意在为大汉,为朝廷做事。 自己曾经想多次将他换了,可是当他自己下定决心要走的时候,为什么心中会不舍呢? 就好比一个自己嫌弃的家人一样,一旦真的要离开自己,又会难受。 一切都过去,往事随风,一切都随风。 走吧,都走吧,该来的会来,该走的总会走。 张时修问自己传国玉玺在哪里,自己怎么知道呢? 刘能、刘琪、刘寰用的传国玉玺是后面赶制出来的,虽然模仿得一模一样,可是明眼人都知道,真正的传国玉玺只有一个。 那传国玉玺一直在武王身边,至于武王交给了谁,或许只有天知道吧。 张时修还是不死心啊,他又在追问那个孩子的去向。 夏雨荷真的愤怒了,那个恶魔一般的婴儿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在乎? 死了,是真的死了,一点呼吸,一点脉搏也没有!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哪怕是以后,只要有机会,她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杀死那个婴儿,杀死那个恶魔,将他扔进臭水沟里。https:/ 都会死的,所有人都会死的,包括自己,包括眼前的这个贱种。 想起这些,夏雨荷无比的愤怒,睁开了眼睛,自顾自的站起身来。 坐在主位上的刘秀珠美眸中有杀气流露,“我叫你起身了吗?” 苏婆婆连忙去拉夏雨荷,“太皇太后……” 夏雨荷整理了一下衣服,扶了一下头发,擦去眼角的泪水,微微昂起下巴。 这一刻,她又恢复了傲气,这是大汉曾经的皇后,太后,太皇太后的傲气,是国母的威压! 夏雨荷伸手拉起苏婆婆,“苏嘛,不要跪了!” “所有的幻想都已经破灭,强者是看不到弱者的可怜,他们只会享受,只会欣赏弱者的哭泣,然后加倍的用力践踏,羞辱。” “我大汉子民,顶天立地,跪拜祖先与神灵,却不跪蛮夷之族!” 刘秀珠勃然大怒,长剑铿锵一声出鞘,幽冷的剑芒指向夏雨荷的脖颈,“你,找死!” 夏雨荷丝毫无惧,冷眼直视刘秀珠,“我已经想通了,你们终究不会给我留一条活路的。” “既然这样,你也休想凌辱我,你休想高高在上,践踏我的尊严。” “我是大汉的太皇太后,哪怕死,也不会再向你这个贱种求饶!” 刘秀珠的手抖动了一下,剑锋划破夏雨荷的脖颈,有一线血珠从惜缘好的脖子上渗透出来。 夏雨荷一动不动,眼中的冰冷看得刘秀珠更加愤怒。 刘秀珠咆哮道,“我不是贱种,你才是个贱人!” “我是北莽的王妃,我以后是北莽的皇后,而你,只是一个亡国灭种的奴隶,是一个下等的贱人!” 夏雨荷嘴角抽了抽,露出嘲讽的表情,“那句话还给你,贱人,就是矫情!” “你一个无父无母,背离祖宗背叛大汉的贱种,还敢谈亡国灭种,不知所谓!” 刘秀珠的眼眸中射出愤怒的火花,夏雨荷那一句句“贱种”冲击着她的心。 哪怕是贵为北莽幽王王妃,哪怕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这一句贱种却将她所有的梦想都击碎。 将她努力打造的外壳破碎,将她华丽的衣裳剥夺,剥光,只留下赤条条的身体。 第177章 太皇太后赴死 “既然你已经活腻了,那就去死吧!” 刘秀珠手中的长剑便要刺穿夏雨荷的咽喉。 一个身影扑了上去,想要推开刘秀珠的长剑。 刘秀珠岂能手下留情,一剑便刺穿了她的胸膛。 “苏嘛!” 夏雨荷一把扶住苏嘛,看着这个陪着自己从小长大,从夏家再到王府,再进入皇宫的亲人一般的老宫女,看着她胸口上贯穿着一把长剑,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苏嘛身体无力地依靠在夏雨荷的身上,“小姐,我不能再陪你了。” “你一生好强,从来没有低过头。你一生好胜,后宫之中也从来没有输过……” 夏雨荷紧紧地搂着苏嘛,泪如雨下,“不要说了,苏嘛,我找人救你,我找太医,不,我找老监正,他是活神仙,可以救你的。” 苏嘛虚弱地摇了摇头,“小姐,老监正已经走了。” “小姐,我先走了,我只是放心不下你啊!” 夏雨荷看着苏嘛在自己的怀中停止了呼吸,逐渐变冷的身体滑向地面,“苏嘛,你先走一步,我等下就来找你。” 随即夏雨荷怒目看向刘秀珠,“贱种,你不得好死!” “你和北莽蛮夷一样,背信弃义,你会遭到报应的。” 刘秀珠眼眸中有些狂癫之色,“报应?” “你们做了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有脸说报应?” “哈哈,我就想看到你们一个个绝望地死去,我就想看到大汉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不仅是你,还有刘寰,还有温家,还有整个大汉,都应该死去,在绝望中死去。” 看着刘秀珠入魔般的样子,夏雨荷一巴掌就甩过去。 没有清脆的响声,因为手掌在半空,被刘秀珠一把抓住。 刘秀珠抓住夏雨荷的手腕,将她拉近,声音冰冷刺骨,“我,北莽王妃,未来的北莽帝国皇后,不是你这个亡国灭种的女人能打的。” “你要是敢再放肆,我立马拗断你的脖子。” 夏雨荷丝毫不惧,怒目直视刘秀珠,“你答应过我的,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北莽要背信弃义,和亲第二天就撕毁协议,偷袭天河?为什么我已经献出玉玺,献上投降国书,你们还要追杀皇上,为什么还要将皇族赶尽杀绝?” 刘秀珠眼眸中愈发冰冷,如同万年冰窖一般,“答应?协议?” “你们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当初是又是怎么允诺我的?” “是你们,背信弃义,是你们,无耻至极。让我从云巅之上,坠入了万劫不复之深渊。” “但是你们没有想到吧,我遇到了幽王,他是真心爱我的,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愿意为我撕毁两国协议,愿意为我报仇雪恨,屠杀大汉皇族,只为博得我一笑而已。” 夏雨荷冷眼直视刘秀珠,“这里是大汉,是生你养你的大汉,你竟然毁灭自己的家园,屠戮自己的亲人,你还是不是个人?” “你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刘秀珠眼眸中寒光一闪,脸色一变,松开夏雨荷的手腕,一把就掐住她的咽喉。 夏雨荷涨的满脸通红,脖颈处咯吱作响,显然刘秀珠是真的想掐死她。 “从被你们扔到北莽和亲的马车上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以后我要成为人上人,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还要主宰他人的命运,我再也不想被人当货物一样推来送去。” “既然你想死,那我就送你去死吧。” “我本来想让你亲眼看到刘寰死在你眼前,让你感受一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让你饱受无穷无尽的悲哀,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先送走你,然后再折磨刘寰,每天在他身上割一刀,然后放蚂蚁上去咬。” “哈哈哈,他这么怕死,这么怕痛的人,一定会跪倒在我的脚下,苦苦哀求我,希望我饶他性命,希望我慈悲心肠。” “夏雨荷,你知道吗?我会将你们给我的痛苦,十倍、百倍地加在刘寰身上,哈哈哈……” 夏雨荷想要挣扎,可是刘秀珠的力气很大,又处于疯狂的状态,她根本挣扎不开。 在夏雨荷感觉即将要窒息的时候,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爱妃,先不要弄死她,我还有话要问她。” 幽王耶律雄基和军师荀懿推开门,走了进来。 刘秀珠连忙松开手,任由夏雨荷摔倒在地,款款向耶律雄基行礼,“王爷,她不肯交出真正的传国玉玺,也不肯说出皇族的宝藏所在之地,我便想逼迫她。” 耶律雄基一把扶着刘秀珠的柔软的手臂,脸上浮现出和煦的笑容,“爱妃,你能如此大义灭亲,实在让我感动啊!” 刘秀珠眼眸中有柔情溢出,“王爷,自古有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了北莽的幽王,从此便没有了大汉的长公主刘秀珠,只有北莽的王妃。” “那传国玉玺是传承千年的宝物,传说传国玉玺里面蕴含莫大天机,能参悟其中天机者,可得天地之造化,成就无上神功。王爷如果能得到这份机缘,练就无上神功,放眼天下,谁敢与你为敌呢?” 耶律雄基将刘秀珠搂入怀中,心情大好,“爱妃,想不到你竟然为我想得这么长远,想得这么周全,实在是我北莽之幸,是我耶律雄基之福啊。” 刘秀珠将头依偎在耶律雄基宽厚的胸膛上,柔声说道,“王爷好,我便好,我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还有,皇族这么多年来,积攒了大量的财物,可是那些数不尽的珠宝、黄金,在我们攻入临安城之后,便再也没有找到,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内库。夏雨荷以及宫里的太监都说为了打仗,内库都已经耗尽了,这等事情,我是不信的。” “皇族贪婪成性,都是一个个只进不出的貔貅,哪怕天塌了,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财物拿出来的。所以,我觉得这些财物应当是被他们给藏起来了。” “而这些宝藏的所在之地,她作为太皇太后,绝对知道。” 夏雨荷躺在地上,听着刘秀珠的话,一句一句,如同一柄利刃一般,在她胸口剐着。 “你们想得美,传国玉玺我知道在那里,皇族宝藏我知道在那里,可是我偏就不告诉你们。” 耶律雄基一把抓住夏雨荷的衣领,“你先告诉我,陆长生到底是谁?” 夏雨荷先是微微一愣,她不明白为什么耶律雄基不问传国玉玺在哪里,也不问皇族宝藏在哪里,却偏偏问一个陆长生。 见夏雨荷不做声,耶律雄基厉声说道,“你可以不开口,但是我有手段让你开口。” “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自找苦吃。” 夏雨荷看着耶律雄基露出狰狞的表情,“你为什么要问陆长生?” 耶律雄基咬牙切齿地说道,“哪个该死的陆长生,突然在幽州冒出来,拿着霸王刀,拿着大汉旗帜,说自己武王的后人,又创建了远征军,四处作乱。” “你说,他到底和武王有什么关系?” 夏雨荷笑了,笑得很开心,“耶律雄基,你怕了吗?” “一听到武王的名字,你就怕了,你再狰狞的面目也掩饰不住你眼睛中的慌乱,你们北莽就慌了。武王留在你们身上的阴影,你们一辈子也挥之不去。” “原来,武王真的没有死!” 第178章 她是一位母亲,关圣帝显灵 耶律雄基已然暴怒,“我怕什么?” “武王都是被我杀死的,大汉都是我灭掉的,我有什么好怕的。” 夏雨荷眼眸中浮现出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务必使四方夷狄不敢小视华夏,乱臣贼子,不敢窥测神器。” 耶律雄基一把扼住夏雨荷的脖子,比刘秀珠还要狂暴,“闭嘴!” “武王已经死了,大汉已经亡了!” “他说过的话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夏雨荷嘴角有一丝血液流出,而她的目光坚定,充满了光芒,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万国来朝,举世瞩目的盛世,“日月所照,皆为汉土,风雨所至,莫不从服。” 耶律雄基手指发力,“住嘴,再说我就掐死你。” 荀懿怕耶律雄基震怒之下真的将夏雨荷弄死了,连忙上前劝道,“幽王,息怒!” “这夏雨荷就是在找死,以图忠烈之名,幽王可不要上了他的当啊!” 耶律雄基听得荀懿的话,心中冷却了几分,便松开了夏雨荷的脖子。 夏雨荷瘫软在地,嘴角的血液没有停止下来,而且越流越多。 是黑色的血液。 荀懿大惊,蹲下来一把捏住夏雨荷的下巴,用手指撬开她的嘴,“该死,她的牙齿间藏了毒。” “她咬破了毒囊,已经发作了。她早就存了必死之心。” “快说,那陆长生到底是什么人?” 夏雨荷眼中有嘲讽的笑意,“武……武王没有死!” “你们被武王杀破了胆,陆长生,他一个小小的……” 耶律雄基伸手在夏雨荷的身上疾点了几下,护住她的心脏等要害部位,又将手贴在夏雨荷的背部,将内力输送进去,想要保住她的性命。 只是夏雨荷早已存了必死之心,咬破了剧毒,神仙难救。 夏雨荷大口地吐出黑血,瞳孔逐渐放大。 大汉的太皇太后,死在临安城,死在了被北莽占领的皇宫中。 耶律雄基脸色铁青,杀气腾腾,胸口处长长的狰狞血痕在起伏不平,仰天咆哮,“陆长生,你到底是谁?” “我一定要杀了你!” …… “想杀我的人很多。” 陆长生淡淡地说道,“秦纲想杀我,孙正才想杀我,魏志刚想杀我,倭国忍者也想杀我,最开始,你吕文长也想杀我。” “现在你挑选这么多侍卫当做我的亲兵,又有什么用呢,真的打起来,是他们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他们啊。” 吕文长站在陆长生身旁,有些尴尬地说道,“当初我们还不是同一个战壕的,还在为了牛头山这块地盘争夺。” “现在不一样了,我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一起杀了那些想杀你的人。” “你现在是远征军主帅,自然要配备一些侍卫才像样。这也是孔瑾和我说过的。” 陆长生看了一眼吕文长,“我感觉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吕文长摸了摸脸,“一样啊!我今天特意剃了胡须,衣服也是整齐干净的。” “哪里不一样了? 陆长生说道,“我感觉你看我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吕文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那日在攻打幽州城时,我没有挡住那北莽白衣祭司的灰色光芒,你不仅挡住了,而且反杀了那人。” “从这个角度来看,你的功法要略胜我一筹。” “我飞将吕文长,不服天不服地,连义父也不服,就服本事比我强的人。” 陆长生也没有多想,更没有想到孔瑾又偷偷吓唬过吕文长,便对身边的萧良说道,“马上就要准备撤离了,我们去看看准备情况吧。” 萧良点点头,“那就去北街吧,北街那边在征兵,收粮,情况据说还不错。” 陆长生说道,“好,一起去北街看看。” “对了,封城禁令解除了吗?” 吕文长抢着说道,“解除了!” “城里的百姓可以自由出入,不受影响。” 陆长生说道,“城里的百姓不能关太久了。” “有钱有粮的人家还能够支撑一段时间,可是穷苦人家,一天不出来干活,一天找不到粮食就会饿一天的。” “尤其那些生病的人,要是没有药,恐怕一天都熬不下去。” “我在离阳城的时候,被流沙郡官兵封了整整六年,这里面的苦我是知道的。” 萧良说道,“都搭了帐篷,烧了十几口大锅,连夜熬了粥,穷苦人可以来领粥。” “我们还留了些粮食在流沙郡,分给那些穷苦人,不会影响流沙郡百姓的生存。” 陆长生见萧良做的周全,便没有做声了,来到北街,比流沙郡郡府衙门的确要热闹许多。 鲁进拖着一条瘸腿在大声吆喝着,“是男人就来参加远征军。” “加入远征军,家中分一担粮食,提前领军饷十两银子。” 开始还有人犹豫不决,后来见有饿得不行的人签字画押加入了远征军,家中的婆娘真的拿到了银子和一担粮食,便陆续有人跟上。 都穷得活不下去了,能领粮食和银子,谁不愿意干呢? 不干是饿死,干了有可能是死,有可能活,还能能为家人留些粮食和银子,利大于弊的事情大家都看得见。 陆长生正想过去和鲁进说几句话,这时,一个人影扑了过来。 吕文长眼疾手快,手中方天画戟便横扫过去。 谁想刺杀陆长生,先过我吕文长这一关。 “刺客,找死!” 陆长生一把抓住吕文长的方天画戟,“不要!” 吕文长定睛一看,扑过来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不似其他孩子一样白嫩可爱,而是皮肤蜡黄,极为虚弱,显然是得了重病。 “凤四娘,你这是干什么啊?” 萧良认出了眼前的妇人,便对陆长生说道,“这是城里王员外的女儿凤四娘。” “她嫁给了秀才范进,前面生了个孩子被疯狗咬了一口发病死了,现在这个孩子活到了一岁,可惜又病了,许多大夫看了也找不出原因来。” “她以前也知书达理,因为孩子的原因,现在时常有些发呆发痴的样子,我叫人将她送回家吧。” 这时凤四娘跪倒在陆长生的脚下,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抱着陆长生的脚,“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陆长生伸手想要扶起她,可是凤四娘死死地抱着不肯松手。 “凤四娘,我不是大夫,我不会看病。萧良你拿几两银子给她,让她去找大夫看病吧。” 凤四娘苦苦哀求,“大夫救不了我的孩子,只有你能够救他。” “城里人都说了,你是天神下凡,救苦救难,你就大发慈悲,救救我苦命的孩子吧。他们都我说孩子中邪了,被妖魔缠身,你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无所不能的陆长生啊,救救孩子吧!” “我已经不能再怀上孩子了,这是我的命根子啊,他要是治不好,我也活不下去了。” 萧良上前去拉凤四娘,“四娘,你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你连菩萨都不拜的,现在你不能这般胡搅蛮缠啊。” 凤四娘哭泣道,“可我是个母亲啊!” “我不能没有孩子!” 陆长生看着凤四娘手中的孩子,心中莫名的一阵颤动。 那一句“我是个母亲”触动了陆长生内心最深处。 这凤四娘出身大户人家,知书达理,她可能从来都不相信神明,可是后来她成为了母亲。 都是孩子,这个重病的孩子凤四娘当成了命根子,而自己,一出生就被遗弃,从来没有见过母亲。 生命,如此脆弱,来人世间一趟何其不容易。 那母亲呢? 陆长生对萧良说道,“哪里有关圣帝的服饰?” 萧良不知道陆长生要做什么,指着戏台子右边的那栋楼,“前面有一家戏院,他们有这样的服饰。” 陆长生对凤四娘说道,“你稍等一下,我去准备一下。” “我会些术法,不知道灵不灵,尽力而为了。” 凤四娘大喜,抱着孩子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孩子,我苦命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陆长生是天神,是菩萨,他会施法救你的。” 不一会,出来一人,身穿绿袍,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手持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地走了过来。 正是唱大戏中的关圣帝的装扮。 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那宽厚的霸王刀装扮成的青龙偃月刀,才能让人辨认出是陆长生。 凤四娘抱着孩子虔诚地跪倒在地。 陆长生上前,沉声说道,“今有武王麾下陆长生,在流沙郡向关圣帝请愿,大刀斩邪祟,庇佑孩子安康。” 说罢,陆长生将绿袍的裙摆在凤四娘和孩子头上摩挲几下,提腿跨了过去,朗声说道,“一重山外一重关,关关难过若山海;关公胯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 陆长生又将手中青龙偃月刀在凤四娘和孩子周遭虚砍几下,有刀罡之气溅起尘土飞扬,灰尘夹杂着黑色煞气弥漫,在半空中隐约形成一个高大人影。 周遭之人纷纷跪倒在地,“关圣帝显灵了!” 陆长生扶起凤四娘,朝前几步走,来到半空中的虚影处。 “关公跨步行,步步难行步步行!” “咄!鬼祟退去,百病消除!” 第179章 远征军转移,蜀中乱 “长生,长大了啊!” 孔瑾摸了摸胡须,眼眸中露出欣慰的神色。 “关圣帝辟邪,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斩妖除魔,那可是从高祖时就流传下来的说法,想不到陆长生离开长安,离开大汉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些传承。” “可惜我当时去送铁蛋去了,没有看到当时的一幕,想必那个妇人应当很感激吧。” 吕文长说道,“秀才你当时没有看到,不仅凤四娘感动得痛哭流涕,那周边围观之人也纷纷跪拜在地,口中称‘关圣帝’显灵。”云九小说 箫良在一旁说道,“别说他们了,就是我在一旁看着长生装扮成关圣帝的模样,我都感觉到仿佛关圣帝站在我的面前一样。大刀阔斧,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神鬼莫近。” “还别说,长生给凤四娘的孩子祈福,那些原本犹犹豫豫是否要加入我们远征军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许多。” 孔瑾脸上露出的得意的笑,“那是自然!” “这可是远征军啊,武王当年传下来的远征军,会变成越来越多人的骄傲,越来越多人的期盼。” 箫良说道,“秀才,我知道你急着征兵的原因,可是你这般征一个兵就发一担粮食,十两银子的做法,可把从流沙郡中大户中找出的银子都花光了啊。” “接下来,要花银子的地方还很多,还有军饷要发,你拿什么发给大家?” 孔瑾眉毛一抬,“花银子?” “接下来的日子,可是其他人给银子给我们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花银子。” “对了,你们可和长生说清楚了接下来的行程,我方才走得急,还没来得及和他详说。” 吕文长说道,“说清楚了。” “长生没有反对,只是说苦了流沙郡的百姓。” “等以后打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好生补偿他们。” “箫良,你的真的舍得放下你的族人,跟着我们去那万里无边的荒漠?你可知道,这一去,说不定就再也没法回来了。” 箫良正色说道,“从我中举之后放弃在北莽当官开始,我活在世上便如同行尸走肉,现在有一个改天换地的机会,我怎么能不好生把握住呢。” “长生可是说了,秀才你有王佐之才,文长你有大将之风,而我箫良,则有治国理政之贤啊!” 孔瑾伸出大拇指,“天下才气,八斗归我,一斗归你箫良,剩下一斗世人均分。”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对即将到来危机似乎不以为意。 该来的总会来,没有什么苦难是过不了的。 …… 蜀中,蜀王府。 蜀王邓天麒坐在位置上大口喝酒,唐阴和唐阳站在两旁,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 老王爷邓骁正在发脾气,将沙盘都一脚给踢翻了。 “我早就说了,那北莽贼子诡计多端,绝对不可信,兵马绝对不可离开天河险境。” “为了此事,我还特意上书给朝廷。可是呢,刘寰就是一头猪,兵部尚书也是一头猪,蔡游、童戬、汪卫等人连猪狗都不如。” “他们竟然信了北莽的鬼计,真的领着大军北上,去收复天河以北八百里疆域。这些猪啊,但凡有个脑子也能想得到,都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能白白吐出来吗?” 邓骁气得脸都涨红了,“一个个都没有脑子!” “天河守不住,连临安城也白送了。奇耻大辱啊,比当年的土木堡之战还要耻辱一百倍。偌大的一个京城,竟然交给一个神棍去守卫,还信了他的所谓六甲神兵奇阵。结果耶律雄基一刀就杀了进来。” “太皇太后领着皇族,跪倒在皇宫门口,送上投降国书和玉玺。从那一刻开始,大汉就亡了,什么都没有了!” “大汉没有了,皇族没有了,我们蜀中也名存实亡了!” 老唐在一旁劝说道,“老爷,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夫人又要着急了。” “况且皇上并没有死,只是跑到崖州去了,听说还带了十万兵马。另外康王刘构也在临安称帝了,还是沿用过往称大汉。” 邓骁抬起一脚,就要踢翻桌子,想着自己的腿脚不方便,便停在半空,“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我心中就更来气。” “刘寰仓皇逃亡海外,不来我们蜀中,也不去湘州曾秀全,偏偏去那鸟不拉屎的崖州,他这是想干什么啊?” 老唐说道,“估计是温睿临的主意,崖州离江南较远,哪怕北莽想攻打崖州,也得先攻克了湘州、福州才会去包围崖州。” “另外他们或许存了心思,希望北莽先来攻打我们蜀中或者云滇,这样能给他们喘息之机。” 邓骁冷哼一声,“喘息之机?那么好的机会他们都把握不住,苟延残喘他们还想活命?” “我看他们啊,分明是存了继续流亡海外之心。那崖州靠近两广,一旦我们能与北莽僵持住,他们便能继续在后方存活着。一旦曾秀全和我们抵挡不住,我估计他们会继续南下,跑去海岛琼州,或者去爪哇国之类的岛国。” “堂堂大汉,沦落到孤僻小岛苟活,还算什么大汉呢?” “至于刘构称帝,组建新朝廷,只不过是耶律雄基的一条狗而已。耶律雄基叫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耶律雄基叫他跪下,他绝对不敢站起来。” 见邓天麒一直在喝酒不做声,邓骁越发来气,“还有你,你这个逆子!” “正事不干,竟然跑去行刺耶律雄基。哼,灰溜溜地讨回来了吧,要不是紫凤领兵来救你们,你就成了耶律雄基的俘虏了。” 邓天麒怒目圆瞪,“我又怎么了?” “我去行刺耶律雄基还不是为了大汉天下着想啊,不仅仅是我,霍无缺也去行刺了啊。” “而且我又没有叫姐姐派兵来救我,我带了唐阴和唐阳,自然能跑得掉,用不着你们兴师动众的。” “那刘家无能,你倒把气撒在我头上了,我才不给他们背这锅呢?” 邓骁被邓天麒这么一顶撞,顿时气得满脸通红,“你这个逆子!” “我说你一句,你倒顶我十句了,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啊!” “你可知道你现在不仅仅是我的儿子,你还是蜀王啊,你身上背负着上百万条蜀中百姓的性命啊!” 邓天麒丝毫不让,“我自然知道啊!” “我的蜀中百姓,自然由我来守护。哪怕耶律雄基领兵过来攻打,我也照样杀得他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你说你,一把年纪了,不去钓鱼养老,不去陪母亲,偏偏喜欢瞎操心,又操不到心,便拿我撒气。我才不惯着你呢。” 邓骁被顶得一口气下不来,指着邓天麒,嘴唇自哆嗦,“你……你……” 邓天麒说道,“你自己当蜀王的时候,我们就是守着蜀中,现在我当蜀王了,你还叫我们守着蜀中。” “现在好了,大汉灭了,没有帮手了,没有指望了,你就拿我发火,至于吗?” “老头子,我和你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耶律雄基或者刘构敢带兵过来,我立马带兵杀过去,绝对不被打成缩头乌龟,只守不攻。” 邓骁气得暴跳如雷,“你,你个逆子!” “我抽你丫的!” 邓天麒昂着脖子,“你要是敢抽我,你是我老子,我让你一招。第二招我可不顾了这么多了,你要是继续抽我的话,那我就抽你!”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儿子揍老子,也是理所当然。”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哪个儿子要揍老子啊!” “还反了天了不成!” 邓天麒脸色一变,对唐阴、唐阳说道,“快,掩护我走!” 第180章 蜀中三面受敌 “你还想跑,门口都让我堵住了,你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一个娇小身影快步走进屋中,走到邓天麒面前,一拳打在邓天麒肋骨上。 邓天麒微微弯腰,耳朵便被揪住,“姐,轻点,我没有想跑的。” “不是听到你来了,我准备到门口迎接你的。” 紫凤郡主凤目含有怒意,“你从赤壁回来之后是怎么和娘保证的?” “你又是如何向我保证的?” “才几天时间啊,你就敢揍爹了,反了天了你。” 邓天麒一脸委屈,“不是我要揍他,我一直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喝酒吃肉。” “老头子发疯了似的,一个人念念叨叨了半天,越说越生气,踢翻了沙盘,还准备连桌子打打碎。” “我一直没有搭理他,这事唐阴和唐阳,还有老唐都是可以给我作证的。” 唐阴、唐阳看了紫凤郡主一眼,又看向邓骁,很自觉地闭上眼睛,两耳不闻窗外事。 窗外事都不闻,家事更不能掺和进来了,打死也不开口。 而老唐则陪着笑脸说道,“郡主,老爷也就是和王爷商量些事情,话说重了一些,父子讨论一下也是正常的。” “老爷也舍不得打王爷,王爷也不会忤逆到要打老爷的程度。” 邓天麒连忙顺着话说道,“是啊,我和爹只是讨论而已,还不至于动手。” “姐,你轻点,别把你的手弄疼了。” 紫凤郡主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一个是吃了火药,一个吃了炸药,只要碰到一起,就非得炸开个花不可。” “我要是不赶过来,这蜀王府非得给你们拆了不可。你们啊,一个年轻气盛,一个越老越倔强,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啊。” “去,给爹认个错。” 邓天麒眼睛一瞪,“我又没有错,为什么要我认错?” 紫凤郡主伸手掐住邓天麒腰间的一点点皮,“你错了没有?” 邓天麒嘴角一扯,“哎呦,我错了,姐,我错了!” “老头子,我错了还不行吗?” 邓骁鼻孔中哼了一声,算答应下来了。 紫凤郡主松开邓天麒,便来收拾洒了一地的沙盘,早有机灵的下人一起收拾起来。 “爹,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忧了。” “当初我就和你说过,这刘家皇族昏了头,无能至极,白白葬送了大好江山,是他们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邓骁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他们自作自受,可是这大汉是天下人的大汉,他们掌管大汉天下,竟然将天下拱手相让给北莽蛮夷,作为大汉的异姓王,我又如何能不心疼吗?” 邓天麒小声说道,“你已经让位了,我才是大汉的异姓王。” 紫凤郡主瞪了邓天麒一眼,邓天麒连忙闭嘴,从桌上拿起一个梨子,小心递过来,“姐,这是刚送上来的秋梨,可甜了,水又多,你尝一下。” “呐,老头子,你也嚷嚷了这么久,口干了,吃一个。” 说罢,邓天麒将梨子扔过去,邓骁一把抓住,咬了一口,的确水润多汁,甘甜可口。 紫凤郡主说道,“事已至此,再去多想也只能徒增烦恼。” “毕竟我们只是异姓王,而他们是皇族。终究掌管天下的还是刘家皇族。”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临安城被攻破,太皇太后病逝于临安城皇宫内,刘寰远走崖州,刘构又在临安称帝,接下来,我们蜀中该如何自处,才是我们应该商议之事。” 邓骁说道,“既然你都直呼其名了,那么在你心中,刘寰以及他在崖州的朝廷,便代表不了皇族,代表不了天下。日后,刘寰那边来的指令也好,要钱要粮也罢,可以不用多理睬了,能打发他们一点路费就算我们仁至义尽了。” “至于刘构,我实在心中难以忍受。他堂堂大汉康王,哪怕不能领兵作战,哪怕以身殉国,我都还敬他三分。可是他这般认贼作父,卖国求荣,称帝自立,无论如何,我们蜀中是不能认他的。” 邓天麒说道,“康王刘构就不是个男人!” “那次我去赤壁行刺耶律雄基,便看到他对北莽官员谄媚至极的模样,恨不得一铁锤就砸死他。” “他当皇帝,想要我臣服,我的大铁锤第一个不答应。” 紫凤郡主说道,“刘构是个傀儡皇帝,是耶律雄基一手扶持的,他自然是听令于耶律雄基。这个皇帝,这个朝廷,名不正言不顺,我们自然不能认。” “不过刘寰没死,他名义上还是大汉的皇帝。那我们就在名义上还是认他的,只是他那边提任何要求,要钱要粮要兵马的任何需要,我们敷衍一下就行。” “我现在最担心的,倒是长公主。” 邓天麒一听,便满脸愁容,“我的媳妇受苦了,等着我去救呢。” “姐,你和爹不让我领兵出去作战,只是守着蜀中,我的媳妇如何救得回来呢?” 邓骁一听又来气了,“说了多少遍了,现在耶律雄基的那个王妃不可能是长公主刘秀珠!” “秀珠这样性子的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北莽的铁骑践踏大汉的疆域,怎么可能屠戮皇族血脉,更有怎么可能对自己的母亲极尽侮辱呢?” 邓天麒说道,“那我的媳妇呢?” “她到底去哪里呢?” “我可和你们说了啊,我这辈子,非她不娶。你们要是没有将她找回来,你们邓家断了后可别怪我!” 邓骁提着拐杖便要去揍邓天麒,被紫凤郡主给拦下来。 “天麒,好好说话不会吗,非得惹爹生气。什么你们邓家,好像你不是邓家的人一样。” “爹,这事我也觉得奇怪,可是长公主就这么凭白不见了,总觉得不可思议啊!” 邓骁眼眸微眯,“要是我说啊,那日麒儿在赤壁准备行刺耶律雄基时,出手救出霍无缺之人,便极有可能就是刘秀珠!” “在那样的环境下,又是面对耶律雄基和白衣祭司,以及荀懿那头老狐狸的精心布局,还能逃出去的只有对赤壁极为熟悉,对军中极为熟悉的当初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刘秀珠。” “她现在消失不见了,有可能是在准备什么大事,也有可能是那一次逃脱时受了重伤,甚至发生了什么意外。” “你们想想,可不仅仅刘秀珠没有音讯了,霍无缺也没有消息啊!” 邓天麒想了想,“老头子,你这一次说得有点道理。” “我事后仔细回忆那个出手救霍无缺之人,虽然看不清脸面,可是那身法有些相似。” “可惜了,我们两方逃跑的方向不一样,耶律雄基的兵马又追得急迫,我才没有办法去救她。” 紫凤郡主说道,“现在也没有办法去核实了,更没有办法去救长公主了,我们蜀中现在也是岌岌可危啊!” 邓骁说道,“北莽过了天河,攻陷了临安,又占了江南之地,兵线拉的过长,又分兵去追赶刘寰,又在湘州与曾秀全鏖战了十数日,未必有精力来攻打我们蜀中吧?” 紫凤郡主说道,“我们蜀中不像云滇的平西王,吴精喜现在是四面交好,谁也不得罪。而我们邓家与北莽是死仇,没有一点和解的可能,只要有机会,耶律雄基第一个想攻打的就是我们蜀中,我们第一个相杀的也是他。” “接下来,我们总得做好万全之策才行啊。” 沙盘已经复原,邓骁与紫凤郡主、邓天麒便走了过去,商议着战事。 不一会儿,便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 “报,王爷,郡主,蜀王,有紧紧军报!” “说!” “据探子回报,有三路兵马向蜀中袭来。” “哪三路兵马?” “一路兵马是平西王吴精喜派出十万大军来到云滇与蜀中的交接之地狼牙山,随时可能攻打;一路兵马是十万大军从临安出发,向我们蜀中奔袭而来,这路兵马由北莽军队和大汉军队组成。” “还有一路兵马,是从北边过来的!” 第181章 人越少,事情越大 “北边来敌?” “那会是什么人?” 将士说道,“还不清楚,因为事发突然,只看到一支队伍往蜀中开拔过来,便急着回来禀报了。” 邓骁问道,“有多少人?” 将士答道,“大概有一两千人的样子!” 紫凤郡主美眸中尽是疑惑之色,“北边是凤县,再往北过了双岔镇,那边就是无边荒漠了。” “难道北莽从幽州穿过无边沙漠,过来偷袭我们?应该不至于啊,他们既然连天河都突破了,江南尽在他们掌握之中,他们没有必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偷袭我们。” “爹,你说会不会是无边荒漠中的马匪趁机跑出来作乱了?” 邓骁摇了摇头,“不大可能。” “马匪历来只守着无边荒漠,周边县府四处掠夺,从来没有远到汉中来骚扰的。那无边荒漠不适合居住,仅有的一两处有水源的绿洲也活不了多少人,这一两千的队伍应该不是马匪。” 邓天麒说道,“管他是马匪还是北莽贼子,胆敢来侵犯我们蜀中,先吃我一铁锤再说。” “姐,既然只有一两千人,我带兵去将他们收拾了,再去南边杀吴精喜也还来得及。” 紫凤郡主说道,“天麒,先不要轻举妄动。” “传令下去,叫刘晔速速打探清楚情况,既然三面来敌,我们自然要做好周全的准备。” “南边的吴精喜应当是上次我们拒绝了他的求亲,恼羞成怒,便与北莽商量好,一同来攻打我们。现在耶律雄基在攻打湘州曾秀全,便是刘构派了兵马过来。” “吴精喜那边有天麒领兵,镇守南门口,如果爹爹不放心,再请李严叔叔随同。” 邓天麒急了,“区区吴精喜的先锋将军,我堂堂蜀王前去,已经是高看他一眼了,何需李严叔叔陪同?” 邓骁说道,“紫凤的想法我同意,麒儿你对付吴精喜的十万大军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我就怕你冲动,带兵杀了出去,中了吴精喜的埋伏。” “李严素来稳重,也是看着你长大的,绝对不会容许你乱来的。” 紫凤郡主继续说道,“东边来的刘构部下兵马,不会是北莽的精锐部队,他们只是按照耶律雄基的指令,来配合吴精喜的行动,牵扯住我们而已。由骠骑将军吴班镇守,应当无忧。” “至于北边,爹,我恰好想去汉中看看母亲,我带人去走一遭如何?” 邓骁摸了摸下巴,“也行,我也要去唐门找老门主问几件事情,我与你一路前去。” 汉中,蜀中重镇。 一条汉江横跨而过,又有群山环绕,自成天险。 此时的汉中太守魏忠一脸肃穆,不住地在城头走来走去。 他接到消息,有一支军队,只有千余人,从北边而来。 不亮旗帜,不扰百姓,直奔汉中而来。 是敌是友,无法分辨。 而魏忠派人前去对接,人被扣下,石沉大海。 马上,那支队伍便要来到城门下。 魏忠百战之将,深为老蜀王邓骁信任,镇守北门户汉中,数年来无人能从汉中攻破。 虽然战绩赫赫,但是魏忠乃老谋深算之将,他深知行军打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可以赢一百场,但是输一仗,汉中、蜀中就会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机会。 “探,继续派兵去探!” 魏忠有些心急,敌人虽然不多,可是有着太多的古怪,今日午时之前便会赶到汉中。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可是即将到来的这支军队他一无所知,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而且,他接到消息,老王爷和郡主也马上要赶到汉中了,老王爷还好说话,毕竟是多年的老兄弟。 可是紫凤郡主做事细腻,凡事都要提前做好准备,她肯定会问起相关事宜,自己要是一问三不知,哪怕紫凤郡主不怪罪,自己的老脸在老王爷面前也挂不住。 这些年,自从大家都知道小王爷喜欢带兵打仗,不喜欢料理军政事务之后,这蜀中大小事情便都落在了郡主头上。 大家也喜欢和郡主打交道,谁会不喜欢一个既聪明,又漂亮,嘴又甜,办事又利索的郡主呢? 连老王爷和小王爷都服气,大伙凭什么不服呢? 说郡主,郡主就到了! 听到下人的禀报,魏忠正要往太守衙门赶去,却见紫凤郡主陪着邓骁过来了。 魏忠大步赶过去,作势就要跪倒在地,“王爷,郡主,不是说好在衙门等着吗,怎么直接来城门了?” “这失敬之罪,等下得我一定要罚酒三杯才行啊!” 邓骁抬起一脚,就要踢在魏忠的屁股上,“你他娘的,就喜欢和老子装,你倒是给我跪下去啊。” 紫凤郡主在一旁笑道,“爹,你曾经当着所有蜀中官员的面说过,王朗、魏忠、李严、杨仪、孟达五人,乃蜀中之宝,乃本王的兄弟,可佩剑入宫,见本王不跪的。” “魏叔叔是怕你老忘记了,提醒你呢。” 魏忠拱手说道,“还是郡主英明,明察秋毫啊!” 邓骁说道,“我虽然老了,还没有老到那个程度。” “我老巢放在汉中,族人也交给魏忠了。魏忠你要是只会拍马屁的话,我都担心汉中的安危了。” 魏忠拍着胸膛,砰砰直响,“王爷放心,只要我魏忠的脑袋还挂在脖子上,这汉中就无忧。” “要是汉中失守了,我魏忠提着脑袋……” 紫凤郡主见魏忠一见面就说这些不吉祥的话,连忙转移话题,“魏叔叔,现如今北莽势大,临安被攻陷之后,大汉天下所剩无几,我们蜀中已经岌岌可危了。”云九小说 “蜀中虽然自成天险,易守难攻,可是丝毫不可大意啊。” “现如今,平西王与北莽狼狈为奸,在南边和东边发难,蜀王去了南面迎敌,东边的刘构部下来犯,由骠骑将军吴班镇守,应当无忧。现在这北面之敌,可摸清楚了底细?” 魏忠说道,“派了两拨人前去接洽,都被扣下了。” “他们一不亮旗,二不扰民,一言不发,穿过凤县,直奔汉中而来,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赶到汉中城下了。” “王爷和郡主放心,我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敢侵犯汉中,我就叫他们葬身汉水,喂了江中大鱼。” 邓骁说道,“魏忠,你可知道为何我和紫凤两人这么着急的赶过来吗?” 魏忠瞪大眼睛,“因为王妃回娘家,王爷和郡主惦记?” 邓骁骂道,“呸,我是那种耙耳朵吗?” “夫人不在家,我一个人乐得清闲自在。” “说正经事,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是怎么进入蜀中的?” 魏忠想起了一些事情,脸色没有初时轻松之色,而是凝重起来,“王爷,你是说,来者不善?” 邓骁看向城外,目光深邃,“是啊,善者不来!” “人数越少,事情越大!” 第182章 武王麾下陆长生,回大汉蜀中 紫凤郡主问道,“爹,魏叔叔,你们在说什么呢?” “什么人数越少,事情越大!” 魏忠说道,“郡主,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当年啊,蜀中大乱,武王正在与北莽作战,便派王爷领兵前来镇压。” 紫凤郡主说道,“这事我知道啊,我爹后来力挽狂澜,摆平了蜀中之乱,后来才能当上这蜀王的。” 魏忠说道,“郡主你只知道结果,却不知道过程啊。” “当时,武王率领远征军与北莽打得正胶着,分不出多少兵马来,我们便只有两千来号人马先行赶过来。而那从湘州调来的三万人,可是要好几天才能赶到。” “当时事态紧急,要是乱贼获胜,占据了蜀中,守住要害,恐怕到时候二十万人也打不下来啊。” “于是王爷便领着我们一路疾行,连夜赶路,两千兵马先行进入蜀中。一顿嘎嘎乱杀,杀得反贼摸不着头脑,蜀中更乱了。哈哈哈,想当时啊,真是爽快啊……” 邓骁眼中也多了些光芒,“紫凤,你别听魏忠瞎说,什么嘎嘎乱杀,那是擒贼先擒王!” “我们直接捅进了反贼的老窝,杀个底朝天,然后后续部队过来之后,蜀中便全境安稳了。” “我这一次担忧的便是如此,这一千多兵马的行事,有我们当年的作风啊!” “一路疾行,不亮旗,不扰民,只是赶路,显然目标很明确。” 紫凤郡主美眸流转,看向远方,青山幽幽,汉水滔滔,“爹,现如今的蜀中,早已不是当年乱成一锅粥的蜀中。” “放眼天下,又哪里寻得出像你和魏叔叔这样的英雄好汉呢。” 魏忠大喜,“王爷,我这辈子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愁。” “唯一两点,让我对你好生羡慕。” 邓骁问道,“什么两点?” 魏忠说道,“第一点,你娶了个好媳妇,讨到了王妃这样的好老婆。第二点,你生了郡主这样的好女儿!” “这两点,我一辈子也赶不上了。” 邓骁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露出骄傲的弧度,“他娘的,羡慕老子就行了,偏偏还要扯出两点。” “其他的不说,我的女儿那的确是我的骄傲。” 紫凤郡主拉了一下邓骁的衣袖,“爹,哪有你这么当人面夸自己女儿的。” “你不害臊我都要害臊了。” 魏忠说道,“唉,可惜我那儿子年长许多,娶妻生子了,否则……算了,那傻玩意也配不上郡主。” “对了,听说吴精喜那傻缺儿子还想娶郡主,他心眼是有多大啊!” “王爷,这门亲事我们老兄弟们可都不答应啊!” 邓骁摸了摸脸,“别说你们不答应,我自己这一关也过不了啊。” “对了,魏忠,军中有什么合适的娃儿没有,也不要出身多好,也不要官职有多高,只要模样不错,品行好,你们当叔叔也给我挑一挑。” “紫凤一天到晚料理蜀中事务,比我和天麒还要忙,我可不想将她的终身大事给耽搁了。” 紫凤郡主一听,顿时有片片红霞飞上脸庞,“爹,你越说越……” 魏忠笑着说道,“唉,王爷你不说啊,我们都只把郡主当王爷了,大小事务都找郡主费心。” “王爷你还别说,郡主这般美貌如雪的长相,这般能干,这般孝顺,我眼皮子底下还真没有人配得上啊。” 邓骁说道,“老兄弟啊,生个女儿太优秀了,也是个烦恼啊!” “以前我想着将紫凤嫁给皇族中人,好歹也是个王妃,或者皇后,谁知道皇族中人这般不成器。这件事情,你们这些老叔叔都给我上点心,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求门当户对,娃儿好就行。” 魏忠应下了,正要说其他事情,便听到有将士禀报,“报,那支千人队伍已到过光明村,通过石门栈道,就要来到城门下!” 紫凤郡主正被自己的老父亲和魏忠提及婚事有些尴尬,便问道,“摸清楚了底细没有?” 将士说道,“回禀郡主,大约有一千五百人,队伍中骆驼,有马匪的身影。” 邓骁眉头紧皱,“马匪?” “他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 “就凭他们这一千来号人,就想攻打汉中?” “魏忠,他这是有些瞧不起你啊!” 魏忠被邓骁这么一说,老脸酱红,从后背拿出弓箭,气呼呼地说道,“区区马匪,竟然敢从无边荒漠中逃窜出来。” “但凡他们敢靠近汉中城头一步,我射他们个通透!” 一瞬间,魏忠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升,嗜杀之气荡漾开来。 紫凤郡主赞叹道,“魏叔叔,不愧是百战之人啊,这弓箭一拉,气势非凡,我都感觉到了腾腾杀气。” 邓骁说道,“紫凤,你魏叔叔这把八宝麒麟弓可不是凡物啊。” “这八宝麒麟弓,弓身长五尺,可射其百步之外。而你魏叔叔神射无双,例无虚发,当年就是凭借这把八宝麒麟弓射杀蜀中反贼,更是凭借这把八宝麒麟弓,镇住了多少想觊觎汉中的乱臣贼子啊!” 魏忠提着弓箭走近城头,又拍了拍身旁的大刀,“王爷,郡主请放心!” “有我这八宝麒麟弓,还有这九凤朝阳刀镇守在此,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进我的城门。” 邓骁拍了拍魏忠的肩膀,“老兄弟,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看到你施展武艺了。” “我们也好久没有并肩作战了,这区区千来号马匪,让我们两兄弟练练手啊!” 紫凤郡主一听,顿时急了,这老父亲敢情还想亲自上战场啊,“爹,魏叔叔,你们年事已高,不,你们都是身居高位之人,岂能以身赴险呢?” “再说了,来的不过是些小小马匪,又不是幽王耶律雄基或者平西王吴精喜那种可以和你们身份对等之人,你们这般身份,亲自下场,也太瞧得起那些小小马匪了吧!” 魏忠知道邓骁腿脚有些不方便,紫凤郡主自然是不会许他真的出城作战的,便说道,“王爷,到了汉中,还要你亲自出手,那其他几个老兄弟知道了,非得我这张老脸撕了不可。” “有我一人在,便可射杀他们。” “来了!” 紫凤郡主和邓骁朝城门外看去,只见一匹浑身赤红的出现在众人眼前,马上是一个手持方天画戟之人,威风凛凛。 还有一匹浑身雪白的马,马上坐着一个手持银枪之人,威武不凡。 魏忠厉声喝道,“蜀中之地,外人不得入内,否则,杀无赦!”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我魏忠不杀无名之辈! 红马与白马让出道来,一匹高头黑马上前。 黑马背上,一人黑衣人手持大刀,一手拿着一杆束好的旗帜。 黑衣人手一抖,旗帜展开,无风自扬,猎猎作响。 “武王麾下陆长生,率远征军一千四百七十八人远征幽州,今归大汉蜀中,请开城门!” 第183章 神射手魏忠,落日余晖 “无耻马匪,竟然敢打着武王的名号,打着大汉远征军的旗帜,想赚我城池,吃老夫一箭!” 魏忠勃然大怒,张开八宝麒麟弓便是一箭。 利箭疾射向陆长生,发出嘶嘶的破空声。 邓骁在一旁暗暗点头,这魏忠,年纪比自己还大一岁,这手上的功法不但没有落下,反而更加精进了。 按理说,自己是王爷,有紫凤这样的好女儿当家管事,他也乐得清闲了,应当日子过得舒坦,身子骨却反而不如魏忠了。 都是天麒那臭小子惹的祸,一天到晚不安分,天天让他生气,气得他腿脚都不利索了。 最关键的是魏忠的孙子都能满地跑了,而天麒自从惦记上了刘秀珠之后,其他女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 而自己现在也只能光生气,不能轻易动手揍,因为打还打不过那臭小子了。 而紫凤郡主心中莫名一动,美眸紧紧地看着城头下的陆长生。 这些天,负责收集信息的刘晔给他带回来了很多消息,其中就有关于陆长生的。 只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重要的事情,流沙郡离阳城陆长生的信息便被湮灭在北莽大汉和亲、北莽突袭大汉、北莽攻克天河,北莽攻陷临安、皇帝刘寰海上出逃、康王刘构临安称帝等重大的信息当中。 可是陆长生的身影,一直都在。 她很好奇,连大汉朝廷都抵挡不住北莽的进攻,为何他一个人要在北莽占据之地死死坚守。 他到底在坚守什么? 他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城下的这个人到底是马匪所扮,还是真的陆长生呢? 如果是真的,魏忠这一箭,岂不是会要了他的性命? 这个人真的好黑啊,头发是黑的,衣服是黑的,马是黑的,连大刀也是黢黑黢黑的。 那凌乱的长发下那张脸,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为什么,他不躲,难道他想硬扛这一箭吗? 陆长生的确没有想躲,因为他没有想到千辛万苦从无边荒漠逃出来,一路狂奔来到蜀中,迎接他的竟然会是这无情的一箭。 很多事情都出乎了陆长生的意料。 北莽前来围剿远征军的军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还要凶残。 八万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哪怕孔瑾等人提前做了好几天的准备,依旧在撤入无边荒漠时显得很是仓促。 和闻太师的正规北莽大军比起来,刚刚组建的远征军还只是小打小闹。 更让孔瑾没有想到的是,闻太师的军队没有止步在流沙郡,而是一路追杀进了无边荒漠。 这是北莽与大汉交战的历史当中,从来没有过的情形。 当年幽州还是大汉的北凉州时,带领马家军镇守幽州的马划腾被北莽大军偷袭而亡,马子龙领着族人进入了无边荒漠,北莽大军也没有敢进入无边荒漠赶尽杀绝。 可是这一次,闻太师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将陆长生剿灭,绝不撤兵。 陆长生这些年来,和多人对战过,有些人境界比他高,有些人手段比他强,可是这些人最终都被他杀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无力的情况。 真真实实的无力。 他想擒贼先擒王去杀了闻太师的时候,闻太师手中的两条金鞭让他根本无法靠近,还有那两个白衣祭司手段古怪,一个不断地喷出红色云雾,陆长生隔得远远的就感觉到头昏脑涨,手脚发软。 另外一个白衣祭司则匍匐在地,地面上有游蛇一般的云雾冉冉升起,不断地纠缠陆长生的脚,似乎要将他捆绑死,让他寸步难行。 这种无力感让陆长生很难受,他根本就发挥不出来自己的真实战斗力。 陆长生的后背还被闻太师的金鞭打中,如果不是吕文长、鲁进等人拼死相救,如果不是提前进入流沙之地的武冲带着马匪头领马子龙带人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后来马子龙、武冲凭借着对无边荒漠地形的熟悉,一路逃奔。 五千多人的队伍,最终逃出无边荒漠的,只有一千四百七十八人! 损兵折将,粮草丢失,可谓是远征军重建以来最大的损失。 当然,闻太师的军队也在无边荒漠中丢下了五千多条尸体,气得闻太师在弑杀之地将所有的房屋摧毁,所有的人都给杀光。 最终,北莽大军没有撵上陆长生,闻太师一气之下,只得回去将青州的晁江、河北的田豹给剿灭了。 陆长生和远征军的将士死里逃生,没有停留半分,与马子龙的马匪汇合后,便直奔蜀中。 孔瑾很自信,蜀中一旦得知大汉远征军归来,一定会城门大开,如同欢迎英雄一般欢迎远征军。 陆长生在城门下说的那句话,还是孔瑾仔细琢磨出来的。 孔瑾觉得此话一出,将响彻天地,在蜀中掀起一股陆长生旋风。 没有旋风,只有冷漠无情! 陆长生说出来之后,没有看见城门大开,没有看到百姓欢欣鼓舞。 迎接他们的是一根冰冷的利箭! 陆长生没有躲,他也没法躲! 他本来想和闻太师去拼命的,可是其他人死伤太多,伤亡太重了。 如果远征军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活下来,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他只能跑,用孔瑾的话说,继续战略性转移。 转移到了蜀中,汉中,陆长生真的不想再跑了。 他想要进城,因为身后的一千多人快扛不住了。 他不能躲,孔瑾就在他身后,他要是让开了,孔瑾就会被射得个通透。 这一箭很厉害,是个高手! 陆长生将大旗扔给了吕文长,然后一刀砍下! 红芒闪过,刀罡之气倾泻而出,在利箭即将到达身旁时,将利箭碾碎。 “叮!” 箭头掉落在马蹄下。 “好小子,看来还是有些手段的,竟然能砍断我的一箭。” “那么,让你尝尝我神箭手的真正威力!” 魏忠从箭筒中抽出一支金黄色箭,这根箭一看就是纯金打造,上面刻有龙形符文,隐约有龙鸣之声传出。 邓骁眼中一亮,“老兄弟,你连落日余晖都使出来了啊!” 落日余晖,是魏忠的绝招。 这一箭,得异人传授,配合八宝麒麟弓,能射穿眼前的一切。 这是毁灭性的一箭。 魏忠这一箭,除了要挽回先前被陆长生斩断的那一箭的颜面,还想要在邓骁和紫凤郡主面前证明一点。 汉中有他魏忠在,不可撼动! 魏忠大声说道,“无知马匪,我本来还想给他们留条活路,驱赶走就行了。” “他们竟然打出大汉旗帜,冒充武王麾下,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们蜀中兵马,也曾经是大汉远征军的兵马!” “.马匪,来切身体会一下绽放黄金箭的滋味吧!” 搭箭,拉弓,射出。 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划破天空,比陆长生霸王刀砍出的红色光芒还要夺目,还要耀眼。 “马匪,这是我的猎场。” “死在我的八宝麒麟弓下也算是你的荣幸,下辈子长点心吧!” 第184章 神箭,陆长生的手 吕文长手持方天画戟,准备上前与陆长生抵挡这一箭。 这一箭威力极大,是吕文长生平所见过的最厉害的一箭。 余光却看到旁边骑白马的马子龙已经挺枪而出。 好家伙,这个小马哥很是生猛啊,在无边荒漠中,他便带着手下七进七出,救出了不少远征军将士。 后来又在孔瑾的建议下,马子龙假装受伤,将追击的北莽大军引入陷阱之中,用流沙陷阱杀死了不少北莽将士。 现在看到这么猛的一箭,他丝毫不惧,挺枪而出,是条汉子! 吕文长岂能落后于人,拍马而上,却听见陆长生大吼一声,黑色身影从黑马身上飞跃而起,迎上了那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黑色,代表黑暗,代表沉沦,代表深渊,代表无穷无尽的罪恶。 金色,代表阳光,代表正义,代表光明,代表世间无尽的美好。 当黑色与金色碰撞在一起,是金色征服黑色,还是黑色吞噬金色呢? 邓骁担心等下巨大的能量震动会吓到女儿,便要将紫凤拉到自己身旁,用内力为她抵挡一些冲击。 毕竟自己这个女儿,无论容貌,还是品性,还是智慧,都是无与伦比的。 只是她对于习武并不上心,仅仅略知皮毛而已。 能用手掐住邓天麒的皮肉,已经是她的最大功夫了。 邓骁自然不会强求这些,他蜀王的女儿,何必一定要学武呢,谁又敢欺负她呢。 却瞧见紫凤郡主的脚步不退反进,眼眸中闪烁着光芒,似乎一点也不畏惧接下来强大的冲击震荡,而是带有一丝期盼,带有一丝兴奋。 会不会真的是他? 他难道真的从无边荒漠中杀了出来吗? 这一箭,为什么他不退,也不躲,反而要迎上来送死? 难道,真的如传说中的那般,他和武王…… 没有想象中的震耳欲聋的碰撞声,连魏忠射出来第一箭被陆长生一刀砍碎时发出的声音都不如。 哪怕是魏忠手持八宝麒麟弓站在城头也目瞪口呆了。 城下的人发出一阵欢呼,喝彩! 因为那威力巨大的落日余晖射出去之后,被人在空中接住了。 陆长生没有用刀砍,而是伸出手掌接住了那一箭。 然后整个身子被箭矢的余力带着倒飞回去,又落在了黑马上。 陆长生伸手举起金箭,大声喊道,“武王麾下陆长生,今率远征军将士来蜀中,请开城门!” 魏忠脸色一变,因为他看到自己的落日余晖之箭,其实并不是被陆长生抓住,而是射穿了陆长生的手掌之后被抓住的。 这一箭的威力其他人不知道,可是他心中如何不清楚。 落日余晖,可以一箭射贯穿十名壮汉的身体,可是这一次,仅仅射穿了陆长生的手掌,还没有完全穿过,便被抓在手掌心中。 而且很有可能是陆长生故意为之的,因为他要抓住金箭,因为他要示威。 仿佛手掌被射穿,根本就不会给他带来一丁点疼痛一般。 魏忠将八宝麒麟弓放下,拿起九凤朝阳刀,大声朝城下喊道,“好小子,还有点真本事啊!” “嘿嘿,你以为老夫这么容易被骗吗?” “武王陨落已经六年多了,远征军早已被取消番号,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想骗我开城门,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啊!” 陆长生有些生气了,将掌心中的金箭抽出来,扔在地上,手中紧握霸王刀,“你看看这杆旗帜,再看看这把刀!” “我陆长生,从来不骗人。” 魏忠冷哼一声,“当年远征军的旗帜遍地都是,武王的霸王刀威名赫赫,连我自己也仿造了一把,这有何出奇的。” “小子,当年我们用烂了招术你们还在用,就没有一点新意吗?” 陆长生有些生气了,举起霸王刀指向魏忠,“你这个匹夫,如果不是看在同为大汉人的份上,我今天就非得把你这城门给拆了不可。” “去把城里管事的大官叫来,让他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到底是不是武王的霸王刀?” 魏忠气极反笑,侧身看向邓骁和紫凤郡主,“呦,你这是癞蛤蟆打哈切,口气很大啊!” “我和你说,我就是这汉中最大的官,我偏生就不认得你,就不许你入城。” “你要是有本事,放马过来啊!” 马子龙看向陆长生,“长生,下令吧,我手中银枪已经蠢蠢欲动了。” “被北莽的闻太师打得太憋屈了,到了大汉之地,还不许我们进去,岂有此理。” 吕文长也说道,“是啊,既然到了城下,他们也未必会加纳咱们,不如先攻下来再说。” “这行军打仗,看的是手下真章。只有把他们打服了,他们才会接纳我们,才会跟随我们。” 孔瑾死死地拉住陆长生的马缰,“长生,不要冲动!” “现在武冲受伤昏睡不醒,我们军中没有人与他们相识,一旦闹起冲突来,日后难以收场。” “我们是来借兵的,是来合伙壮大的,不是来闹僵的,一切以大事为重啊!” 陆长生看着城头,咬牙说道,“可是他不开城门,不让我们进去,兄弟们已经忍饥挨饿许多天了,武冲也受伤昏迷急需用药,我们等不起了。” 孔瑾说道,“长生,给我片刻时间,我去试一试说服他们开城门。”https:/ 陆长生知道孔瑾比他能说,便强忍者心中不快,“你去吧!” “要是不行的话,等下攻城,你靠后面一些,可别被流矢伤着了。” 孔瑾整理了一下长衫,咳嗽两声清理了一下嗓子,便上前两步,正要扯开嗓子说话。 “嗖!” 一根冷箭射来,吓得孔瑾脸色煞白,魂飞魄散! 陆长生一刀将冷箭打偏,冷眼看向城头,眼眸中有猩红光芒闪烁。 孔瑾跳起脚骂道,“我草你大爷的,放冷箭,不讲武德!” “长生,还等什么,干他娘的!” 城头之上,魏忠瞪眼瞧着一个那弓箭的小兵,“还没下令啊,你怎么就敢放箭了?” 小兵跪倒在地说道,“太守,那马匪逾线了,他方才步入了一射之地。” 马匪,一射之地,即可射杀。 蜀中的规矩。 魏忠手一挥,“弓箭手准备,一旦马匪攻城,统统射杀。” “骑兵等下随我出城门厮杀,务必不能放走一个马匪。” 魏忠领兵多年,在军中威信很高,一声令下,城中兵马便准备就绪,只待出击。 紫凤郡主突然说道,“等一下!” “爹,魏叔叔,我觉得,可能是真的!” 邓骁和魏忠转过头来,“真的?什么真的?” 紫凤郡主轻咬红唇,美眸闪烁,“他有可能真的是陆长生!” “幽州,流沙郡,离阳城的义军陆长生!” 魏忠对这些情况并不了解,便看向邓骁。 邓骁自从不当蜀王之后,便没有细管那些事情,尤其是刘晔所管的情报信息,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只呈给蜀王和郡主看。 而邓天麒不大喜欢看这些东西,唯有紫凤郡主对情报信息特别上心。 紫凤郡主指着城下的陆长生,“刘晔给我的信息中,陆长生便是这个模样,披头散发,一身黑,手持霸王刀,扛着武王传下的大汉军旗,又重建了远征军。” 邓骁想了想,他也听说过陆长生,只是一直以为和河北的田豹、青州的晁江等人一样,都是打着大汉旗帜造反的义军,实际上和盗匪没有什么两样,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紫凤,你的意思是,那个传说是真的?” “他手中的刀真的是武王传下的霸王刀?他手中的旗帜真的是当年武王远征时的大汉旗帜?” “他真的是武王的私生子,或者是武王转世?” 紫凤郡主摇了摇头,美眸紧紧地看着陆长生,这时陆长生正好抬头看向城头,与紫凤郡主的目光相遇。 只是一瞬间的交织,却让素来沉稳的紫凤郡主感觉心跳骤然加快。 “我也不知道。” “只是感觉,这个人有些熟悉,似乎这个陆长生我曾经在哪里见过。” 第185章 故人来,验明正身 魏忠看向邓骁,这种情况下,他还真的不好下令放箭了。 邓骁有看了一眼城下的陆长生,又看向自己的女儿,“紫凤,你有多大把握?” “虽然他们只有一千来号人,可是刚才你也看到了,那黑衣人武功极高,犹在我和魏忠之上。而且他身边的那个拿方天画戟和银枪的两个人,内力浑厚,一看也是骁勇善战之人。” “这么些虎狼之士,一群能从无边荒漠活着出来的人,一旦进了城,里应外合,汉中便乱了。” “现在这种形势下,北莽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由不得我们不谨慎啊!” 魏忠也说道,“是啊,你看他们军中,还有不少穿马匪服装的人,绝对是无边荒漠中的马匪。” “现在我们人多,城高墙固,他们绝对杀不进来。” “可是一旦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就是引狼入室啊!” 紫凤郡主说道,“我只是感觉他是真的,并没有任何证据。”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从幽州过的远征军,这个黑衣人真的陆长生,那如果死在我们面前,我们于心何忍啊!” “爹和魏叔叔当年也是远征军的将士,你们能忍心杀死自己的兄弟吗?” 魏忠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邓骁摸着下巴胡须,眼眸微眯,看着城下的那杆旗帜,“此一时,彼一时。” “我现在是在蜀中,我要为蜀中百万百姓着想,可不能只凭借你的感觉就冒这么大的风险放他们入城啊。” 紫凤郡主点点头,“爹,你说的在理,是我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了,蜀中的百姓,蜀中的安危才是我们的头等大事。”云九小说 “我能不能问他几句话?这样的话我就能多些把握,确定他们是真是假。” 邓骁说道,“我和魏忠站在你旁边,他们的冷箭射不到你。” “你问吧,问了之后再杀他们,我们也心安些。” 紫凤郡主稳住心神,又上前两步,朝陆长生大声说道,“你真的是陆长生吗?” 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鹂鸣叫,将原本紧张的肃杀氛围一扫而过。 陆长生原本已经蓄势待发,准备领着吕文长、马子龙等人冲杀。 听得少女声音,便抬头看去,一个极为美貌的少女,哪怕隔得这么远,都能看到她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宛如苍穹中的星光。 “我是陆长生,大汉人,武王麾下。” “你又是谁?” 比起魏忠,这个少女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极容易生出好感。 紫凤郡主看到了陆长生面容,心中暗道一声,他皮肤得好黑啊,那双眼睛怎么这般有神,仿佛能将人看通透一般。 “我是蜀中的老王爷的女儿,蜀王的姐姐,紫凤郡主。” 紫凤郡主? 陆长生侧头看了一下孔瑾和吕文长,他们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过。 毕竟大家身在北莽所占之地,他们对蜀中的消息并不掌握。 而紫凤郡主历来低调,只是默默为蜀中大小事务操心,自然没有长公主刘秀珠那般锋芒毕露,众人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马子龙说道,“老蜀王邓骁有两儿一女,长子战亡,二女为朝廷特封的紫凤郡主,三子已接任为蜀王。” 陆长生问道,“那城楼上的那个姑娘是不是真的紫凤郡主?” 马子龙为难地说道,“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紫凤郡主。” “只是曾经听一个客商说过,紫凤郡主人美心慧,现在她又站在汉中城头之上,我觉得应当假不了。” 陆长生心中有了打算,朗声说道,“紫凤郡主,我们在北莽幽州起事,攻占了流沙郡,杀了两任郡守,后来攻打幽州不成。因北莽朝廷派出八万大军,由闻太师亲自率军来围攻,我们只能铤而走险,从无边荒漠中穿过来。” “同为大汉子民,还请郡主打开城门,让我们能歇息休养。” “我向你保证,我们远征军绝对秋毫不犯,只杀北莽狗贼,不杀大汉自己人。” 紫凤郡主沉吟一会,随即开口说道,“你怎么证明你是陆长生,你身后的是远征军,而不是北莽的军队呢?” 陆长生举起手中的霸王刀,“此乃武王留下的霸王刀,蜀中如有人识货,可过来相验。” “再有,这是武王传下的大汉军旗,绝对做不了假。” 紫凤郡主转身看向邓骁,“爹,你认得那把刀吗?” 邓骁点头,“我自然认得,如果让我拿一下那把霸王刀,摸一下那杆大旗,便知道真假。” 紫凤郡主点点头,“陆长生,我姑且相信你。” “我汉中有老将,也曾跟随过武王,只是他不认识你。” 陆长生说道,“我当时年幼,只在宫中伺候武王。” “六年前武王远征,我才跟着武王外出,军中这么多人,我也不大多不认识。” 紫凤郡主见陆长生的话中并无半分缺漏,便说道,“陆长生,你可否将霸王刀与大汉军旗送到城门下来,我们验过之后,便知晓真假。如果是真的,我们便打开城门,迎你们入城。” 还有一半的话,紫凤郡主没有说出来,如果陆长生所说是假的,那么也不要走了,将尸体留在汉中。 吕文长大声说道,“霸王刀乃武王神兵,岂能轻易拿给他人。” “而且,如果你们趁着我们_霸王刀和大汉军旗之时,突然袭击,我们如何防备得过来?” 紫凤郡主想了想说道,“我到城门来,只带一人,你看如何?” 魏忠急了,“郡主,不可?” “那马匪狡诈,郡主千金之躯,岂能冒险?” 紫凤郡主亲启贝齿微笑着说道,“魏叔叔,我想觉得那把刀很有可能就是武王的霸王刀,刚才那陆长生挥出的一刀,有红色光芒划过,威力极大。” 魏忠说道,“那一刀,是刀罡之气,这个陆长生内力浑厚啊!” 紫凤郡主说道,“陆长生这种情形,与刘晔搜集到的幽州义军陆长生的信息一般无二。” “我们蜀中现在四面是敌,正需要陆长生这样的猛将相助啊!” 魏忠说道,“王爷,我们蜀中自有天险,而且兵马强悍,粮草充沛,哪怕他陆长生是真的,也只有区区一千多兵马,又能起什么作用?” 邓骁眼眸微眯,有精光闪过,似乎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紫凤,你问他,他们到了蜀中之后,又要做什么?” 紫凤郡主立马朝城下的陆长生说道,“陆长生,你们是愿意留在蜀中,还是借道通行?” 陆长生说道,“如蜀王不弃,远征军愿意留在蜀中,助蜀王抗衡北莽耶律雄基。” “如果蜀王不留,我们便借道而过,至于去哪里,日后自然知晓。” 邓骁睁大眼睛,目露精光,“魏忠,你守好城门,我和紫凤去看看那把刀,那杆旗。” “你不用再劝我了,当年我也是武王麾下远征军的一名将士,虽然这陆长生身份有诸多可疑之处,可是我总得亲眼看一下才放心,才死心。” 紫凤郡主大声说道,“陆长生,你一个人过来吧!” “我以郡主的名义向你们保证,绝对不会放冷箭,绝对不会偷袭。” “我们要亲眼看一看你的霸王刀,大汉军旗!” 第186章 有人看刀,有人看人 城门之下,邓骁看着霸王刀,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嘴唇微微抖动,“我,可以试一下刀吗?” 陆长生看了邓骁一眼,便将霸王刀递过来。 邓骁眼眸中有诧异之色,“你就不怕我夺了你的宝刀不还你?” “你可知道这霸王刀是无价之宝,武王用他横扫四荒,荡平反寇,杀得周边诸国俯首称臣。” “哪怕用一座百万百姓的城池来换,也换不走这把霸王刀啊!” 陆长生沉声说道,“我自然知道。” “你以前应该是武王军中之人,霸王刀刚才有些反应,似乎看到了老朋友一般。” 邓骁眼中有激荡之色,“是的,我曾经也是武王麾下之人,也曾看到武王拿着霸王刀大杀四方的场景。”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见到它。” 陆长生将霸王刀放在邓骁手中,“我也不怕你夺刀,因为我能抢回来!” “你离我这么近,十招之内我有把握杀了你。” 邓骁眼神凌厉,“哦,年轻人,有些狂啊!” “这里是蜀中,可不是那一击即溃的大汉朝廷。” 陆长生淡淡地说道,“我自然知道,刘家皇族已经亡了,否则我也不会来蜀中。” 邓骁握住霸王刀,感受了一下刀身上的浓浓煞气,感受到那股俾睨天下的孤傲之气,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刀身上滑过,感受刀身上的纹路,感受刀身上的细微起伏,仿佛在抚摸最心爱的女人一般。 霸王刀隐约有红芒闪烁,有呜咽之声,似乎在回应,似乎在唤醒。 紫凤郡主看着邓骁的神态,心中便有了八分的确信。 这把刀,就是武王传下来的霸王刀。 眼前这个男子,便是那从幽州崛起的少年英雄,陆长生。 挨得如此之近,紫凤郡主这才看得真切,他的皮肤不是那种完全的黑,而是军中饱受风吹日晒的那种古铜色。 从散乱的长发中露出的这张清瘦又坚毅的脸,显得那么立体,宛如浮雕一般。 最让人过目难忘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无边的苍穹,偶然说话间有一丝丝红芒闪过,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啊? 他到底是怎么样活下来的,他又是如何敢在北莽所占的疆域中扛起大汉的旗帜,想要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他看起来又年轻又沧桑,是经历了多少磨难,多少挫折才会变成这番模样,到底是什么样的精神和信仰才能支撑着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紫凤郡主的目光停留在陆长生身上,一动不动,就连邓骁突然挥出了一刀,她也没有注意到。 邓骁双手握住霸王刀,眼中有光,“陆长生,武王可教你霸王斩?” 陆长生摇摇头,“没有,我那时年幼,武王让我扎马步,练基本功,我只能勉强扛起霸王刀。后来武王陨落之后,我才根据以前武王练刀时的动作,一步步模仿开始杀敌。” “到了后面,我杀的敌人越多,就根本没有明确的刀法了。我后来的刀法只有一种,那就是杀人的刀法,只要能杀死敌人,便是我能使用的招数。” 邓骁点点头,“万般殊途,大道同归。” “武王的霸王斩也是杀人技,你自己领悟的刀法,也是杀人的刀法。看来武王将霸王刀传给你,他没有看错人啊。” “不过,三式霸王斩,如果你能用起来,绝对能如虎添翼,绝对能让你杀人更加畅快淋漓。” “紫凤,你退后两步,我试一下刀!” 紫凤郡主回过神来,顿时脸庞微红,退后两步来到邓骁身后。 邓骁默运内力,“虽说都是杀人技,可是既然得了武王的霸王刀,却不知道使用武王的三式霸王斩,不能算完全的传承。” “我功力不及武王,也不能将霸王斩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只是将刀法演绎给你看一遍。” 陆长生没想到在汉中城门下,会遇到武王曾经部下,而且还会武王的霸王斩,当下沉声说道,“请前辈指教!” 邓骁右腿跨步,马步站立,霸王刀便挥下,周遭空气顿时一停滞。 “砍劈挑切样样精,砍要稳准力不小,劈要高低刀面齐。挑要虚实转折灵,切要快准狠不迟。刀法融会贯通处,天下武林无敌手!” “霸王斩第一式,千刀万剐。扫似疾风断落叶,浑然一气削魂志;斗转星移防后身,密云布雨破合围。千刀如骤雨,万剐断人魂!” 陆长生紧紧地盯着邓骁的脚步与刀形转换,心中有一股能量涌动,那磅礴的煞气似乎被牵引动,似乎要与霸王斩同步随行。 原来,霸王刀配上霸王斩的霸气侧漏刀法,才能将霸王刀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而自己拿霸王刀杀人,只是一味蛮干,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打法。 幸好,自己活下来了。 “霸王斩第二式,力劈华山。劈似猛虎扑单羊,以身催刀天下雄。千斤压顶谁敢当,力劈华山天下寒。” 邓骁一刀劈下,路面上尘土飞溅,一条深深的沟壑出现在众人面前。 陆长生眼中露出欣喜的光芒,果然,霸王斩威力极大,眼前这个老头还没有用多少内力,就能劈出一条深沟。 如果自己用这霸王斩的力劈华山,绝对能劈出十来丈的沟壑。 前面两式这么厉害,那么第三式会不会更猛? 正在陆长生期盼着下一招时,邓骁将霸王刀插在地上,身子依靠在刀背上,有些气喘吁吁,“不愧是霸王刀,杀人如麻,内力消耗如此猛烈,我才使了两招就支撑不住了。” 紫凤郡主连忙上前搀扶着邓骁,“你的腿还没好,老唐说过你不能轻易运功的。” 邓骁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便将霸王刀递给陆长生,“霸王斩还有最后一招,开天辟地,武王用起来,可以劈山断河,毁天灭地一般威猛。” “只是我昨日没有歇息好,今日施展不开了,以后有机会再教你吧。” 陆长生接过霸王刀,看着邓骁,“多谢前辈今日赐教,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邓骁手一挥,“一个糟老头子而已,早就应该跟着武王一同赴死的,能多活这么多年,名字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陆长生,你不错,武王没有看错人,没有选错人。” “我今日也累了,腰酸背痛的,要回去喝点酒才行。” 见邓骁转身就要回城,陆长生急了,正要开口相问,既然验明正身,那该谈正事了。 那边紫凤郡主拉着邓骁的手臂,“那……那他们怎么办?” “既然确认是真的霸王刀,他的确是陆长生,那便是我们大汉人,他们都是我们大汉的将士,总不能将他们一直拒之城外吧。” 邓骁看着紫凤郡主,抬了抬眉毛,“他们都不急,你倒为他们着急着想了啊。” 紫凤郡主微微低头,眼眸的余光从陆长生身上扫过,“明明答应过他们的。” “我们得言而有信才行。” 邓骁笑道,“我可没有答应他们,是我们的郡主答应他们的。” “你这么上心,是看上那个拿方天画戟的,还是那个拿银枪的,我看他们都很不错的,精神饱满,模样也俊朗。 “你说说,是看上了哪一个?如果不好选,那就两个都要了。小娃儿才做选择,我们蜀中郡主全部……” 紫凤郡主急了,跺脚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邓骁难得见紫凤郡主露出小女子的羞涩模样,“好,我不开玩笑,你自己要是瞧上了就自己挑,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我说回去喝酒,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自然是要魏忠安排陆长生他们进城喝酒啊!” 第187章 远征军入城,变数 紫凤郡主回头甜甜一笑,“陆长生,你们可以入城了。” “你们先整顿一下兵马,歇息片刻,马上就送来吃的喝的。因为你们来的突然,还得准备一下,等汉中太守安排好了,就迎你们入城。” 陆长生大喜,拱手说道,“多谢郡主,多谢前辈!” 紫凤郡主朝陆长生微微颔首,便搀扶着邓骁进入城门。 魏忠早已在里面等候,“王爷,郡主,真的让他们进城?” 邓骁弯下腰,老唐早就将一个马扎放在他身下。 跟随邓骁这么多年,老唐早就对邓骁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邓骁缓了口气,“魏忠,那把刀的确是霸王刀,那杆旗帜的确是大汉远征军旗帜。” 紫凤郡主插话说道,“那人,的确是陆长生。” 魏忠说道,“那又如何?” “我们蜀中自成一体,兵强马壮,哪怕是北莽倾巢而出,我们凭借天险也能自保。又何须依仗外来的兵马呢?”云九小说 紫凤郡主不解地说道,“魏叔叔,你当年也和我爹一起是武王的部下,也算是远征军的一员。为何到了现在,你这么排斥他们呢?” “难道就是因为陆长生砍了你的箭,又抓了你的落日余晖,你失了面子,才这般记恨他。” “你应该不是这样心胸狭隘之人啊!” 邓骁拍了拍紫凤郡主的手臂,“紫凤,魏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他考虑的是更深远的事情。” 紫凤郡主问道,“什么更深远的事情?” “武王有传人在世,历经千难万险才到我们蜀中,我们增添了强援,还需要考虑什么呢?” “于情于理于旧恩,我们都应该让他们入城啊。” 魏忠忍不住了,“王爷,你不肯和郡主挑明,那我就直说了。” “现在大汉刘家皇族不仅失了京城,失了立足之地,也失了民心。现在不仅仅是吴精喜在左右摇摆,我们几个老兄弟也在想着,现在既然大汉天下是无主的天下,不仅刘家能当皇帝,为什么邓家就不能当皇帝?” 紫凤郡主瞪大眼睛,“魏叔叔,你说什么啊?” “我们邓家什么时候想当皇帝了?” 紫凤郡主看向邓骁,邓骁摸着下巴,只是不语。 魏忠说道,“如果是武王在世,我们绝对不会生出二心。” “哪怕是长公主刘秀珠,如果能废了刘寰自立,带领大汉兵马抵抗北莽入侵,我们蜀中也依旧全力支持她。” “可是现在大汉朝廷已亡,刘构新建的朝廷只是耶律雄基的走狗、傀儡而已。我们绝对是不可能去拥护他的。” “我们蜀中兵强马壮,上下一心,粮草充沛,又有天险可依。既然天下无主,那么我们为何不能拥戴蜀王称帝呢?” 紫凤郡主美眸中有惊讶的神色,“魏叔叔,你这个念头,恐怕不是一下子才有的吧?” 魏忠点点头,“从刘寰逃亡海外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这件事情。” “郡主,你也不要问了,王朗、杨仪、吴登他们也都是同意我这个想法的。” “我们还联名上书过,只是王爷没有答复而已。” 紫凤郡主看着邓骁的眼睛,“爹,你早知道啊!” 邓骁点点头,“是啊,他们几个老家伙合计了,也和我说了。” “这件事情,我心中一直没有拿定主意。” 紫凤郡主嘟着嘴说道,“魏叔叔,爹,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然瞒着我。” “要是哪天真的翻天覆地了,我还是最后一个被蒙在鼓里的。” 魏忠说道,“郡主,我们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毕竟这等事情,牵涉太广,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翻天覆地。” “哪怕蜀王,我们也没有和他商议的。” 邓骁说道,“魏忠说的没错啊,如果是武王在世,哪怕刘秀珠登基,我绝对不会有二心的。” “可是现在刘家皇族已经亡了,天下无主,总得有人来统御大汉天下吧,总得有人来坐那把椅子吧。与其让刘构坐,与其让吴精喜去坐,倒不如让我家麒儿去坐。” 紫凤郡主蹲了下来,手放在邓骁的膝盖上,仰起头,“爹,那你为什么没有下定主意呢?” 邓骁嘴角抽了抽,“那还不是张时修那个老家伙,他曾经给我算过命,说我邓家两代之内只能称王,不能称帝,称帝则是逆天而行,会断了根基。” “他还说我走了一辈子狗屎运,如果称帝的话,这好运就到头了,还会祸及子孙。” “你们说,张时修他神神叨叨的,算命卜卦时灵时不灵的,我不全信,可也不敢全不信啊。” 紫凤郡主微微蹙眉,“爹,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我弟弟称帝的时候。” “一来刘寰还没有死,天下还有不少汉人在追随他的。另外我们蜀中本来就自成一统,蜀王的在蜀中的影响力要远远超过大汉的皇帝,大汉朝廷的指令是进不了我们蜀中的。我们称不称帝其实意义不大。” “如果哪一天刘寰真的死了,或者我们兵出蜀中,能开疆拓土,那个时候再称帝,就能号令天下百姓,扭转乾坤。” 邓骁瞪了一眼魏忠,“我也是这个想法,可是他们这些老兄弟钻进去爬不出来了,生怕那皇帝的宝座被别人抢了。” “现在这个陆长生来了,他可是身上有着武王传人的名号。紫凤,你可还记得,刘秀珠曾说过张时修用十年寿命占卜的窥天卦中提及的大汉扛纛者,那说的极有可能便是陆长生啊。比起天麒来,这个陆长生对大汉人来说更有吸引力,更具备传奇色彩。” “而且……” 魏忠忍不住插嘴说道,“而且,陆长生的武艺不在蜀王之下,他手下的那些强兵悍将,一个个都是虎狼之辈。” “方才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说自己的远征军的将士,他们来蜀中不是加入我们,不是投靠我们,而是来休养的。” “很显然,他们要独自成军,他们是要与我们平起平坐的。” “我们蜀中安稳了这么多年,上下一心这么多年,怎么能够因为来了个陆长生,来了个区区一千多号人马的远征军,就留下动荡的隐患呢?” “到时候,陆长生要是休养好了,远征军壮大了,他万一想要整个蜀中呢,我们给不给?” 紫凤郡主说道,“我觉得,陆长生不是这样的人。” “鸠占鹊巢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魏忠冷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我们才见陆长生第一面。” “再说了,他陆长生做不出来,他身边的兄弟会不会做得出来。你们可不要忘记了,前朝的陈桥之上,还有着黄袍加身的传说啊!” “王爷,郡主,我的态度很明确,不能让陆长生他们进城!” “我和陆长生对过两招,我能察觉到他身上的危险,这么危险的人,绝对不能从我汉中城门下进入。” 紫凤郡主腾地站起身来,“不行!” “我爹已经答应了,让他们进城。” 魏忠瞪着大眼睛看着邓骁,“你……” “哪怕你答应了,我还是不答应。” “除非你把我脑袋砍了,否则的话,他们休想从汉中城门中进来!” “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一顿乱箭,便可将他们射杀干净。” “王爷,郡主,为了蜀中,为了蜀王,我们动手吧!” 第188章 陆长生,跟我走 有些人,一定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了,特别执拗。 他们重情重义,可以为自己人抛头颅洒热血,就像魏忠认定邓天麒以后要当皇帝一样,豁出性命他们也要去干。 他们冷酷无情,一旦有人触及到他们的软肋,他们可以毫不留情地下手,如同斩杀一条流浪狗一般。 陆长生和他的远征军,对于魏忠他们来说,对于邓天麒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反而是一种潜在的危险。 如果不能铲除掉,那也绝对不能任由壮大。 邓骁第一次感到这般为难。 作为父亲,他如何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登上那最高峰呢。 至今,他都对长公主刘秀珠不肯废了刘寰自己登基耿耿于怀。 这种错误,他绝对不想再发生在蜀中,不想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 可是现在这个形势下,邓天麒称帝的确还不成熟,北莽的威胁如同悬在头上的利刃一般,随时会掉落下来。 而老监正张时修的话,最是让他放不下心来。 两代之内无帝王之相,那三代呢? 早点让邓天麒成亲生子,自己当爷爷的看到孙子当皇帝,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啊。 至少,自己百年之后,也能成为高祖吧。 可是张时修是怎么说的,邓骁当时记得很清楚。张时修依旧是笑眯眯的:连两代的事情都没法弄明白,如何能推测到第三代呢? 要是强行去推测,说不定富贵不过三代的梦魇就会降落下来。 这老东西,一天到晚尽吓人。 邓骁看着自己涨得面红耳赤的老兄弟,又看着自己据理力争的宝贝女儿,拍了拍腿上的灰尘,“魏忠,你的脑袋对我来说,可比城外那一千多人重要得多了。” “我可不想过些年,我彻底不管事了,连个喝酒的老家伙都找不到。” “你也早点将你儿子扶起来,让他能接上手,别一天到晚骂他,骂狠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天麒我就很少骂他了,算了,不说他了。” “你是汉中太守,既然你不愿意开城门,我也不强求你。” 紫凤郡主急了,“爹,可那的确是霸王刀啊,的确是陆长生,我们明明又答应……” 邓骁挥了挥手,“紫凤,你不要着急。”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怕我们蜀中错过了陆长生这个人才,错过了远征军的这个机会。你想给蜀中,给你弟弟多拉一些强援过来。” “陆长生的情况我也略知道一些,他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猛将。可是你刚才也看到了他,看到了他的眼睛,相由心生,这样的一个满身杀气,一举一动都散发出煞气的人,你极难把握住的。一旦把握不住,便有可能会反噬。这种反噬,不是我们能承受住的。” 停顿了一下,邓骁感慨一声,“陆长生或许会成长成为武王那样的人,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年武王麾下的那个将军了。当年我带着两千兵马入蜀,现在我手下可是足足有二十万兵马,有百万蜀中百姓啊。武王要是来了,我可以将这些交给他。可是其他人,休想!” “陆长生带着远征军冒死穿过无边荒漠来蜀中,真的只是为了休养?” “他可是为了蜀中百万百姓,二十万兵马,还有这易守难攻、富可敌国的江山啊!” 紫凤郡主看着邓骁,“爹,我知道你的担忧所在,我也不会将蜀中让人轻易夺走的,这里面是我们邓家和各位叔伯拼死打下的江山。” “可是白白错过陆长生,错过远征军,错过武王的传承,我想你们也不甘心。” “我有一个主意,看你们是否答应。如果答应的话,你们都不要出面了,此事由我去处置。” 邓骁和魏忠竖起耳朵,认真听紫凤郡主的建议。 听完之后,两人相视一眼,面露难色,久久不肯开口说话。 城外,远征军将士就地歇息,井然有序。 孔瑾有些着急,这次拼死来到蜀中,情况有些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武冲提前带人进入无边荒漠,与马匪马子龙取得联系,做好接应准备。 远征军暂时撤入无边荒漠之中,一旦闻太师的大军撤走,他们又可卷土重来,招兵买马,攻打幽州。 再与河北田豹、青州晁江等人联络上,在北莽腹地掀起反抗北莽的高潮,能打得北莽一个措手不及。 到时候,与大汉的的天河以南的抵抗北莽势力联手,一番操作下来,便可与北莽抗衡了,不至于被各个击破。 让孔瑾没有预料到的是,北莽这一次为了对付陆长生,竟然派出了闻太师和两名白衣祭司,还有八万强兵悍将。 更让孔瑾没有想到的是,闻太师不管不顾,毅然带兵杀进了无边荒漠,执意要将陆长生杀死。 哪怕北莽军队死伤上万人,闻太师依旧不肯罢手,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另外一个不可控的因素是武冲。 武冲受伤了,他一路冲杀,被白衣祭司偷袭得手,昏迷不醒,整张脸都是墨绿色的了。 作为曾经的大汉十万禁军统领,他是认识老蜀王邓骁的,还说有一定的交情。 如果由武冲出面,邓骁应该不会拒绝的。 到时候在蜀中养精蓄锐,再将蜀中二十万兵马与远征军合二为一,那么远征军就有二十万一千多兵马了。 再招兵买马,以武王名义号令天下,大事可成。 谁能想到,闻太师如此不死不休,武冲又在关键时刻受伤昏迷脸都变色了,自己人都认不出,何况其他人了。结果远征军现在落得个连汉中的城门都进不了。 自己还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守城之人,可是还没有开口,就差点被冷箭给射穿了。 实在让他憋屈得很。 你可以射,但是至少要听他把话说完再射啊! 不让人发挥,比射死还难受。 幸好那个漂亮的女娃子还算有眼力,带人看出了霸王刀是真的,看出了陆长生是真的。 可是为何他们迟迟不肯打开城门,还不大张旗鼓欢迎大伙进去呢? “嗯,小马哥,好像情况有些不对啊!” 吕文长眉头紧皱,看着城头上的兵马转换。 马子龙也是眼神凝重,“是有些不对,城头上的的防范不仅没有放松一些,反而多派驻了人手。” “连弓箭手还增多了!” 吕文长说道,“莫非还有变数?” “军师,这汉中诓我们,他们根本就不想放我入城!” 孔瑾也看出来了,忿忿地说道,“我们远征军远道而来,助他蜀中一臂之力,他们不仅不城门大开,奉我们为座上宾,反而城门紧闭,加强防范,这岂是大汉异姓王所为?” “长生,我们得做好另外一手准备了。” 陆长生刚看完武冲回来,眼神有些冷,听到孔瑾、吕文长所说,便抬头看向城头,“明明说好的,却出尔反尔,不是忠义之士所为。” “我只是不明白,那姑娘和那老头说得信誓旦旦,怎么进城之后就翻脸无情了。” “我再上去问一下,你们整顿一下兵马。如果他们还不肯开城门,只是戏耍我们,那么我们也算先礼后兵,仁至义尽了。” 孔瑾点头说道,“的确如此,这汉中城墙虽高,防御甚严,长生你全力一击可劈开一个缺口,以吕文长和马子龙之勇,只要冲杀进去,无人能挡。” “既然蜀中无情无义,我们夺了汉中也不算失信于人。” “有了汉中为根基,我们再徐徐图之,大事依旧可成。” 陆长生提着霸王刀,正要上前问话。 却见城墙下的偏门处,有一匹骏马飞奔而来,这匹马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 马子龙是善马之人,他身下的白马也是上等马,可是看到跑来的马便惊呼道,“这是千里马啊! “此马产于西域,马中的极品,浑身雪白,能日行千里,应当是最顶级的照夜狮子马!” “那马上之人……” 马背上,有一个轻盈的身影,来到近处,朝陆长生嫣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一笑倾城,连身下的照夜狮子马也失去了颜色。 “陆长生,跟我走!” 第189章 大邑,紫凤的谋划 陆长生不由得问道,“去哪里?” 紫凤郡主扬起手中的马鞭,“陆长生,你可信得过我?” 陆长生说道,“你不像方才老头那般一看就是个圆滑之人,可是我也不敢轻易信你。” 紫凤郡主微微侧头,美眸紧紧地看着陆长生,“为何?” 陆长生如实说道,“我以前没有见过你,自然对你也不了解。” 而“我的军师告诉我,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紫凤郡主感觉脸蛋微微发烫,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哼,你那军师一定不是个什么正经人。” 孔瑾从陆长生的马后探出个脑袋来,咧嘴笑道,“郡主,这一次你就看走眼了,我就是军师。” “姓孔,单名一个瑾字,江湖人送我一个外号,‘孔八斗’!” 紫凤郡主不解地问道,“为何叫孔八斗,你能吃八斗米,还是能吃八斗饭?” 周边的人忍不住笑了。 孔瑾挥了挥手,“别笑,郡主有所不知,我是大汉读书人,胸中有丘壑,腹内有乾坤。有高人曾说,天下才气,孔瑾独占八斗。嘿嘿,这是他们过誉了!” 紫凤郡主认真地说道,“那你好厉害啊!” “我最是欣赏读书人了,有空的时候我得向八斗先生多请教了。” 孔瑾颇为得意,摸着下巴胡须说道,“郡主客气了,请教不敢当。其实我和长生一样,都是最正经不过的人。” “对了,郡主可是要接我们入城?” 紫凤郡主说道,“的确是接你们入城。” 孔瑾伸手指着汉中城门,“城门紧闭,城头之上戒备森严,蓄势待发,这可不像是入城的待客之道啊。” 紫凤郡主连忙说道,“汉中之地,较为贫瘠,而且各级官员都已配备齐全,你们是武王麾下的大汉远征军,放在此处委屈你们了。” 孔瑾听出了紫凤郡主的话外之音,“那郡主想要将我们安置在何处?” “又想用给我们何等官职?” 紫凤郡主说道,“我父亲原本也是武王麾下远征军的一名将军,所以我们蜀中与你们是一脉相承,到了我们蜀中,也就是到了远征军的地盘。” “至于给你们安排何等官职,自然要等我回去禀报过蜀王之后才能定夺。” “但是现在也不能将你们就这样晾在汉中城外,有个事情我可以做主,就看你们信不信我。” 陆长生说道,“郡主请说来听听。” 紫凤郡主骑马走近陆长生,只有五丈之距,“陆长生,我敬你是个好汉,能在北莽占据之地,守着离阳城六年,保护大汉百姓不受屠戮,又敢杀了流沙郡郡守,是我们大汉的英雄。” “我蜀中历来识英雄重英雄,在成都有一个县叫大邑,目前还缺一个县令。另外因为北莽和平西王吴精喜都派兵来攻打蜀中,大邑现在也没有兵马驻守。如果你们不嫌弃,可先将兵马驻扎在大邑,我会让人送来粮草以及军中所需之物。” “此处离大邑不远,快马两个时辰便能赶到。现在出发,日落之前便能赶到!” 陆长生看向孔瑾,征求他的意见。 孔瑾摸了摸下巴,眼睛在溜溜打转,“郡主,那大邑有多少人口?” 紫凤郡主说道,“大邑并不小,户册上登记人口说有十八万百姓。” 孔瑾心中有了主意,“我们去大邑,郡主是又给地又给官,还给钱粮,可有什么条件吗?” 紫凤郡主摇了摇头,“我说了,我们蜀中原本就是从武王创建的远征军发家的,现在你们过来了,便是回家一般,哪里还会提什么条件。” “不过是北莽或者吴精喜他们打过来了,你们能与我们并肩作战,同仇敌忾,守住大邑,守护蜀中就行了。” 孔瑾眼眸微眯,“郡主好谋算啊!” “拿一个小小的县城让我们替你们守着,还要我们给你们拼命杀敌啊。” 紫凤郡主俏眉微抬,“如果你们嫌地方小,或者嫌官职小了,也可以跟着我到成都去。” “成都这么大,你们一千多人马随便都可以安置的。那边的官职也多,文官武官都有。” “像军师这般的人才,可以做个成都长史是足足有余的。” “要不,你们先商议一下?” 孔瑾和陆长生、箫良、吕文长、马子龙商议了一下。 随后,陆长生对紫凤郡主说道,“郡主,我们去大邑。” 紫凤郡主用手将散落在脸颊的散发捋在耳后,灿烂一笑,“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陆长生也举起霸王刀,“君子一诺千金。” 紫凤郡主很开心,“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失信于你们,你们也没有白来蜀中一趟。” 说罢,紫凤郡主朝城头喊道,“魏叔叔,可以将物资送出来了,我们去大邑。” 魏忠无奈地看了邓骁一眼,邓骁摆了摆手,“紫凤已经很照顾你和我的面子了。” “要是在蜀王府,恐怕她早已下了决定,哪里还会征询你我的意见。” “老魏,别犹豫了,她已经答应不让陆长生入你汉中,不用你去安置,已经算给你天大的面子。再磨磨蹭蹭的,抠抠搜搜的,把紫凤惹恼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了,我都已经交接卸任了,这蜀中之事都交给天麒和紫凤去料理,你这样眼巴巴看着我也没有用啊,我都不管事了。” 魏忠知道邓骁是推卸责任,不过也心知肚明,陆长生和远征军的事情总得有个处置办法才行。 既然他们是真的,自然不能寒了天下人的心,以后就没有人敢投奔蜀中了,未来天麒称帝的事情就越发渺茫。 另外陆长生他们既然去了成都,那就交给王朗、杨仪、吴登他们去处理吧。 于是魏忠下令,“将物资送出城外。” 数十辆马车鱼贯而出。 陆长生等人一看,都是紫凤郡主说的钱粮安置之物,心中便踏实了许多。 待准备齐全,有四人来到身旁,紫凤郡主说道,“这是我的随身侍卫,你们不用担心。” 见紫凤郡主做事如此细致,事事考虑周全,陆长生说道,“我并不担心,无论是四个侍卫,还是四百个侍卫,对我们来说都一样。” 都一样,是友,和平相处。 是敌,一刀杀了。 紫凤郡主说道,“时候不早了,那我们便出发吧。” 陆长生问道,“你与我们同行?你不坐马车吗?” 在陆长生的印象中,尊贵如郡主,出行必定是马车,而且车厢内极其奢华。 毕竟能像长公主刘秀珠那般喜欢策马奔腾的皇族贵人,少之又少。 紫凤郡主轻轻摇头,“不用,我能骑马。” 陆长生想了想说道,“郡主并不需要随我们奔波两个时辰,有你的侍卫带路,我们自然能去到大邑,我们在那里等候郡主便是了。” 紫凤郡主说道,“我不和你们同行,恐怕你们有许多人心中还是不踏实的。” “万一到了大邑,又失信了,你们也好将我扣为人质,威胁蜀王啊!” 陆长生看着紫凤郡主的眼眸,里面清澈明亮,嘴角的笑容略带一丝俏皮,连忙转过身去。 “出发,跟着郡主,去大邑!” 第190章 崖州朝廷,大汉天子 “这个地方很好,风景很好!” “面朝大海,背靠青山,让人油然生出一种与天地同在的浩然之气。” 刘寰背着手走在山崖边上,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顿时有感而发。 高松低着头,佝着背走在他身旁,“陛下,小心脚下,可别摔着了。” “这下面就是万丈深渊,神仙难救啊!” 刘寰笑道,“高松,你就是太胆小了,你看忠义侯就比你胆大一些。” 温睿临在一旁陪笑道,“也不是我胆子大,只是陪着陛下,我们心中安心。” 刘寰指着温睿临说道,”还是忠义侯说实话啊,这大汉天下,只要我还在,就一定能稳住,就一定能安心。” 高松苍老的眼眸中有一丝笑意,“那是自然,陛下乃真龙天子,天下共主,什么时候都能稳住的。” “所以这些时日,来崖州的百姓也越来越多。许多人啊还将家中的财产全部带过来了,说要献给陛下。” 刘寰点点头,昂首挺胸看向海外,“是啊,你们看啊,这就是民心啊!” “只要民心还在,只要这大汉的百姓心中还有信仰,不忘旧恩,我们大汉就有救,我们大汉就不会亡。这些能献出家财的百姓都是受了我们的教化,都是良民,都是和忠义侯一样是忠臣啊!” “对了,忠义侯,爪哇国,和倭国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 “虽然我们身在崖州,也得多给自己谋一条出路才行。万一那北莽贼子灭我之心不死,派兵过来偷袭,我们还得有万全之策啊。” 温睿临说道,“陛下放心,现在北莽已经被蜀中、湘州、云滇等地牵制着,一时半会还打不到崖州来的。” 刘寰感叹一声,“必须得未雨绸缪啊!” “当初我们就轻信了康王的话,让他主持了北莽与大汉和亲之事,结果呢,这康王不是好东西啊,他故意破坏大汉与北莽和亲,导致北莽耶律雄基勃然大怒,依然发兵。这该死的康王他惦记的是我大汉宝座,他是自己想当皇帝啊!” “现在好了,临安城成了康王的都城,他到处宣言他是大汉正统,气死我了。” 温睿临说道,“公道自在人心,陛下你乃真龙天子,康王只是假的而已,百姓心中有一杆秤,眼睛雪亮着的呢。” “虽然现在还是有部分不明真相的群众相信了康王,但是大汉的百姓最终都还是要依附陛下的,只有陛下,才是他们的救世主。只有陛下,才是这天底下最神圣的帝王。” 刘寰说道,“这天下的大汉天子只有我一个,其他的都是假的,这无论如何也是改变不了的。” “忠义侯,你们还是要再派人与幽王耶律雄基去衔接啊,能答应的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康王能给的我们都能给,只要他们给我们留条活路,不要赶尽杀绝就一切都可以谈。” 温睿临说道,“陛下,已经派人去谈了。” “最近应该会有好消息过来。” 刘寰走了几步便有些累了,看见一块大青石,便要坐上去。 高松连忙将一块毛绒垫子铺在青石上,“陛下,石头阴冷,小心着凉。” 刘寰坐了上去,很是满意,“此处登高望远,心旷神怡啊!” 温睿临连忙说道,“既然陛下喜欢此处,我立马叫人在此处建一栋临时别宫,让陛下好在此歇息。” “陛下为国事操劳,也是该有这么一处欢喜的地方放松放松了。” 刘寰说道,“此处乃悬崖之上,那些石材、木料不好运上来吧。” “而且民工在这里建房子,掉下去的危险很大啊。” 温睿临满眼敬佩之色,“陛下真是爱民如子啊!” “区区卑贱民工,性命如蝼蚁,也让陛下对他们如此上心。怪不得百姓都称赞陛下为千古一帝,这是百姓发自内心的赞叹和夸奖啊!” 高松也在一旁说道,“陛下胸怀天下,心系百姓,尤其注重百姓的口碑。” “有陛下这么明君,我们大汉迟早能打败北莽,收复失地的。” 刘寰心中也高兴,“我也是怕那些人死在这边,不吉利,有晦气而已。” “不过百姓能这么想,能这么做,我心中也高兴,付出就有回报啊!” “不像蔡游、童戬等人,忘恩负义,我以前那般重视他们,对他们好,将朝政事务都交给他们去处理了,给他们高官厚禄,给他们荣华富贵,结果呢,北莽一来,他们立即就降了,气死我了!” 高松连忙递过去一盏补品,“陛下息怒,可别伤着身子了。” “蔡游、童戬等人,背信弃义,卖国求荣,日后一定会遗臭万年,被后世唾骂的。” 刘寰接过补品,喝了几口便不喝了,“唉,这些燕窝银耳羹,还是不如在临安城里的口味啊。” “忠义侯,高松,你们说,要是日后我去了爪哇国,或者倭国,他们还会不会以国君的待遇对我啊!” 忠义侯连忙说道,“陛下放心,我都已经派人与他们联络好了。” “他们对陛下的前去都是极为欢迎的,那爪哇国虽小,可是民风淳朴,风景优美,正适宜陛下前去休养。“ “另外,倭国的美女也是风采各异,七窍玲珑,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刘寰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些异族姑娘,形态各异,曲径通幽,我作为大汉天子,自然要多多宠幸才行。以后也好将她们引进到中原大地上。” “对了,忠义侯,我要你在崖州准备的选妃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温睿临说道,“陛下,选妃一事在崖州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 “不仅是崖州本地的适龄姑娘,而且外地的姑娘也都纷纷响应,她们自从知晓是要来服侍陛下之后,每个姑娘都在极力争取,展现特长,想要来伺候陛下。” 刘寰说道,“也不要太过于劳民伤财了,当时我们从临安撤离,走得太过于匆忙,后宫的妃子一个也没有带走,导致我现在后宫空泛,对于延续皇族后嗣极为不利。” “这一次选妃,就选个三五十个容貌、品行、歌舞俱佳的就行,也不要太多了。” 温睿临说道,“谨遵陛下圣旨。” 刘寰又说道,“到了崖州之后,朝廷之中,我还有一个感觉,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察觉到。” 温睿临连忙问道,“不知陛下有什么感觉?” 刘寰说道,“从临安撤离之后,那一部分忠心耿耿的朝廷官员,一路追随来到了崖州,开始他们还雄心壮志,可是过了些时日,我发现他们有些消极了,不似最开始那般热火朝天。” “高松,你上次创造出来的那个词我觉得很有代表性,叫什么去了?” 高松弓着背,老眼中透露出精明的光芒,“陛下,现在有的朝廷官员干劲和动力不足,开始不思进取了。” “这些朝廷官员,开始卧侧了!” 刘寰说道,“对,不思进取了,卧侧了。” “这种风气很不好啊!” 温睿临还是头一次听到“卧侧”这种字眼用在朝廷的官员上,连忙看向高松,“高公公,这卧侧式官员如何讲?” 高松摸了摸自己无须的下巴,颇为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卧侧式官员就是典型的投机者。是我们大汉发展的天敌,也是我们振兴大汉的死敌。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善变,善于见风使舵、见机行事、投机取巧、投机钻营。 “这些卧侧式官员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时时处处都是以自我为中心、打小算盘、明哲保身,站位低,一点也不以大汉天下为要,是害群之马啊!” 温睿临伸出大拇指,“高,高,高公公的确是高啊!” “高公公这一番高论,看透了问题,指明了方向,是我们朝廷官员应当避免的,又让这些官员知道了前进的方向。” “我立马就安排下去,必须整顿这种风气,我们朝廷上下必须凝心聚力,绝对不能卧侧,必须精神抖擞,哪怕睡觉都给我站起来。” 刘寰很满意温睿临的态度,“忠义侯不愧是朝中栋梁,办事雷厉风行,我准备下旨,升忠义侯为太师,领左丞相之职,总理朝政事务。” 温睿临立马跪倒在地,“陛下圣明,微臣只能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刘寰连忙扶起温睿临,“忠义侯,你我君臣一心,荣辱与共,无需多礼。这朝廷上下日后还要依靠于你了。” “对了,我上次让你去寻姑姑一事,可有眉目了?” 温睿临站起身来,“回禀陛下,长公主已经找到了!” 第191章 长公主刘秀珠的踪影,陆长生的蜀中第一战 “姑姑在哪里?” 刘寰腾地站起来,眼中充满了期盼之情。 温睿临说道,“有消息称,长公主已经到了湘州。” 刘寰眼中有疑惑之情,“湘州,姑姑去湘州干什么?” 温睿临说道,“北莽正在攻打湘州,遇到了顽强的抵抗,迟迟没有攻克下来。听说长公主与霍无缺带着一队人马去了湘州,至于具体情况,兵荒马乱的,还没有人见到过长公主,也无法核实。” 刘寰叹了口气,“姑姑应该知道我在崖州啊,她要是来找我,不会绕道去湘州,可以直接来崖州与我汇合。” “我的真的好想姑姑了,皇祖母死了,太后消失不见了,我的至亲也就剩下姑姑一人了。唉,这么下去,我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 “你们要抓紧找到姑姑,因为我们皇家的宝藏还在她手中,有了这份宝藏,哪怕去爪哇国或者倭国,我们都能日子过得很舒坦。” 温睿临点点头,“陛下放心,我已经派人盯着此事了,只要一有长公主的消息,立马禀报。” “对了,我们派去蜀中的人回来了。” 刘寰大喜,“是吗,太好了。” “这蜀中乃富饶之地,粮草充足,兵强马壮。多年来朝廷对蜀中多有照顾,连邓骁的儿子我也不避嫌让他当上了蜀王,他们得好好回报我们才行啊。” “这一次,邓骁给我们送来了多少金银,多少粮草,多少蜀锦,又有多少兵马?” “那蜀中姑娘嫩如水,他可送来百八十个姑娘没有?” 温睿临脸色有些难看,“呃,并没有。” 刘寰疑惑不解,”并没有?是什么意思?” 温睿临忿忿说道,“我们派出去的钦差大臣并没见到邓骁,也没有见到蜀王邓天麒,只有一个小官接见钦差大臣,他们说蜀王和邓骁都出去带兵打仗去了。” “而且,最为过分的是,他们只打发了五十两银子就让钦差大臣回来了。” “五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还不如。” 刘寰气得面皮发白,“白眼狼,邓骁就是个白眼狼。” “以前每年蜀中都要送百万两银子给朝廷用,珍宝无数,蜀锦堆成小山一般。现在我们落魄了,落难了,他就不搭理我们了,实在是可恨啊!” “早知道当初把紫凤郡主给娶了,这样的话,邓骁他也不会这般对待我。” 高松在一旁说道,“这邓骁果然是条老狐狸,他现在实力雄厚,不仅不兵马派过来护驾,反而只给五十两银子,看样子,他已经与北莽一样,站在我们大汉的对立面,站在了百姓的对立面了。”https:/ “那紫凤郡主可是绝色美人啊,不仅容貌无双,而且足智多谋,可是邓骁的心肝宝贝。只是当时陛下还年幼,此事就没有敲定而已。想不到这邓骁翻脸无情啊,比吴精喜还可耻。” 刘寰说道,“的确如此,吴精喜知道我到了崖州,还派人送来了一万两银子和几千担粮食,虽然少,可总比邓骁强啊。” “世人都说吴精喜是曹贼,我看着邓骁才是真正的曹贼。” “气死我了,等我有朝一日打败北莽,一定要把邓家赶出蜀中,将他们降为平民。不,这还不能消我心头之恨,我要将紫凤郡主封为最低等的常在,让他们也尝尝今日我受的委屈。” 温睿临连忙宽慰道,“陛下,莫要为这等没肝没肺的人伤了龙体。” “还是由老臣陪着陛下去选妃吧,这崖州虽然偏僻,却风景秀美,姑娘也得天独厚,饱满多润,陛下见了一定欢喜。” 崖州的皇帝刘寰选妃选得热火朝天,大邑的陆长生也忙碌得很。 他才到大邑第八天,就有人来攻打大邑了。 来的人是临安傀儡皇帝刘构朝廷的兵马。 耶律雄基正在全力攻打湘州,务必要将这块硬骨头给啃下。 可是曾秀全是块又硬又老又倔的铜豌豆,他每次出征前都扛着一口棺材摆在阵前。 意思很明显,我曾秀全视死如归,湘军就没有一个怕死的。 “若道大汉果亡,除非湘人尽死!” 一时间,耶律雄基竟然攻克不下湘州。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湘州士气暴涨,还敢派兵偷袭北莽大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时,一个传说暗暗在湘州流传,说大汉长公主刘秀珠其实并没有嫁给耶律雄基,而是用替身嫁入。 真正的长公主刘秀珠已经带着兵马到了湘州,与湘军一同作战。 这种传说并没有得到核实,而当霍无缺出现在湘军队伍中时,这种传说便得到了印证。 哪怕没有人真正看到长公主刘秀珠,大家也自认为长公主就在湘州,和大家一起,齐肩作战。 而且,还有传说,长公主刘秀珠带来了大汉皇族三百年来的宝藏,足可支撑湘军与北莽抗衡一百年。 一时间,民心大振,士气大旺,前来湘州助阵对抗北莽的义士川流不息。 耶律雄基有些烦躁,便叫刘构派兵去攻打蜀中,同时与吴精喜勾连,同步出兵,对蜀中形成压制之势。 他担心的是,自己在湘州被牵制住成胶着状态,如果蜀中骤然发兵来,自己腹背受敌,难以为继。 而刘构称帝之后,在他的扶持之下,已经聚集了十多万兵马。 这些兵马放在临安未必安全,倒不如拉出去打仗。 毕竟打死了也是他们大汉人。 狗咬狗,北莽不吃亏。 刘构为了向耶律雄基示忠,便派出了两路兵马,一路由骠骑将军张邦昌带队攻打益州,一路由太尉童戬领兵攻打成都。 张邦昌被蜀中大将吴登所阻,寸步难行。 而童戬则攻克了涪陵之后,进逼成都。 大邑,便成了直面童戬两万兵马的第一道防线。 孔瑾有些兴奋,毕竟是远征军来蜀中的第一场仗。 “萧良,你擅于理政,那就你负责大邑政务,确保粮草供应,不管仗打得如何,大邑绝对不能乱。” 萧良说道,“军师放心,这几日我已走遍大邑每一个乡镇,与各级官员都碰了面,大小事务已经上手了,绝对不会出任何乱子。” 孔瑾对萧良还是很放心的,“文长、子龙,你们二人为先锋将军,子龙领兵一千出城埋伏在落凤岭,到时候杀童戬个措手不及。” 马子龙拱手说道,“领命!” 孔瑾知道马子龙是个人冷心热之人,素来话不多,便继续说道,“文长,你带兵守城,务必与敌军作战时,斩杀敌军先锋,拔得头筹。” 吕文长握紧方天画戟,“战争,为我而生!” “无论是谁,胆敢侵犯我远征军城池,格杀勿论。” 萧良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陆长生的身影,便问道,“军师,那长生呢?” 孔瑾嘿嘿一笑,满眼狡黠,“长生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把郡主陪好了,就相当于给了我们十万大军啊!” 第192章 紫凤郡主的心思 “郡主,这童戬兵马就要到大邑了,此处危险,你还是回成都吧。” 陆长生心中有些担忧,毕竟这一次来的人不是什么土鸡瓦狗,而是善于打仗的童戬。 童戬当年就率兵三下江南,灭了方腊起事,那可是实打实的领兵作战将领。 虽然后来童戬与北莽交好,摇身一变,变成了刘构朝廷的太尉,可这一点也不影响他要灭掉蜀中的决心。 因为有一年,邓骁见大汉朝廷腐朽不堪,毅然上书给当时的皇帝刘琪,要求“清君侧”,杀“四大贪官”,这四大贪官其中就有他童戬。 虽然刘琪并没有听从邓骁的建议,执意保住了童戬,邓骁自然没有真的发难清君侧,可是童戬和邓骁,和蜀中的梁子早已经结下了。 紫凤郡主站住脚,抬起头,看向陆长生的眼眸。 这陆长生的眼睛,好深邃,好有神啊! 紫凤郡主身材娇小,站在身高已经快赶上武冲的陆长生身旁,显得有些小鸟依人。 “陆长生,你是怕自己不能对付童戬,还是怕不能保护我?” 陆长生还是有些不适应和女孩子站得太近,尤其是像紫凤郡主这样身份,这么美貌的女子,总感觉她的眼眸中有些牵扯他心慌的东西在里面。 “我自然是不怕童戬的!” “只是兵荒马乱,刀剑无情,你身为尊贵的郡主,一旦打起仗来,我就顾不上你了。” “要是你受伤了,或者受到惊吓,我没办法交差。” 紫凤郡主抿嘴笑道,“我也不是那种没有见过打仗的人,更不是皇族中那些养在宫中的鸟雀。” “我们蜀中素来厉兵秣马,无论男孩还是女娃,从小就要锻炼,要骑马,要打熬力气的。所以啊,你不用担心我受到惊吓。” 陆长生说道,“我知道郡主不是那种胆小之人,只是我现在知晓了,原来蜀中真正管事的不是蜀王,也不是老王爷,蜀中大小事务都由郡主在掌管,你日理万机,我更不敢让你在大邑停留太久了。” “我们来到大邑才八天,郡主你就来了五次,那成都的官员都追到大邑来禀报要务了,这样会不会影响蜀中事务?” 紫凤郡主眼眸中有星光,“原来你是担心我来回奔波啊,原来是你担心我没有处理好的蜀中事务、误了正事啊!” “这些事情你大可放心,蜀中官员各尽其职,王朗、李严、杨仪、刘晔等人均是老练之人,小事他们都会处理。至于大事嘛,现在打仗就是最大的事情。” “而且我带来的三千兵马,还有粮草过来,你那个老军师可是笑得合不拢嘴啊!” 陆长生想起孔瑾看到紫凤郡主不仅带来粮草,还带来三千兵马,特别交代,这三千兵马交由陆长生指挥时,那副嘴脸,的确是控制不住洋溢出来的开心。 “秀才虽然长得有点着急,显得沧桑,其实他也才四十出头。” “他这人啊,挺好的!” 紫凤郡主说道,“是啊,孔瑾的确有才,他和我说了匡扶大汉之计,说了与北莽作战的计策,让我颇为惊讶。” “想不到一个身在幽州的穷酸秀才,竟然能有如此胸怀,如此格局,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陆长生问道,“秀才什么时候和郡主说起这些的,我怎么不知道?” 紫凤郡主说道,“哦,那一次你去练兵了,恰好我过来,孔瑾便单独找到我,说有要事禀报。还拿出了他写好的计策,我给蜀中的官员看了,也给我父亲看了,他们都赞不绝口。” 陆长生越发好奇,“秀才倒是瞒得我好紧啊,这些事情他并没有和我说过。” “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紫凤郡主与陆长生并肩齐行,余光在陆长生身上滑过,“你们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啊!” “当主帅的只管杀敌,当军师的却不将计划告诉自己人。嗯,也不对,孔瑾说了,你们来到了蜀中之后,我们便是一家人,都是自己人了。” “好吧,我也不卖关子,告诉你吧!” “孔瑾和我说,现在大汉朝廷已经崩塌,天下分崩离析,北莽一家独大。我们蜀中作为大汉为数不多的势力,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先稳住阵脚。我们要与湘州联合,要与福州联合,要与在北莽腹地的义军联合,总而言之,凡是反对北莽势力,我们都要联合。” 陆长生点点头,“的确如此,湘州的曾秀全、左达开、彭猛等人,都是出类拔萃之人,都是充满血性的大汉人,他们能将北莽的耶律雄基抵挡住,给我们留下了喘息之机。” “我就没有明白,当初北莽跨过天河之时,为何朝廷没有调派如此勇猛的湘军到临安护驾呢?” 紫凤郡主说道,“此事我倒是知道一些。就如同蜀中一样,不是不派兵,而是被牵制住了。” “因为这些年来连年战乱,民心不稳,一个叫白莲教的教派在民间兴风作浪,挑动百姓闹事,在湘州、两广等地闹得特别厉害,还攻克了许多城池,杀了很多官员,湘军当时是在平定白莲教的叛乱,自顾不暇。” 陆长生说道,“原来如此,只是现在北莽势大,恐怕湘军支撑不了多久啊!” 紫凤郡主点头说道,“是啊,孔瑾也和我说了这些,所以我们蜀中要尽快将吴精喜、刘构这些麻烦给解除掉,最好能发兵去支援湘州,湘州稳定了,便有力量牵制住北莽。只要多给我们一些准备的时间,蜀中便能逐渐外扩,开疆拓土,三分天下或者五分天下也是可以做到的。” 陆长生一愣,“五分天下?这又是哪里来的五?” 紫凤郡主伸出她的纤纤玉指,“一方势力是北莽,刘构是北莽的走狗,算作一块了。一方势力是我们蜀中,一方势力是云滇的吴精喜,一方势力是一只在逃亡的刘寰朝廷,还有一方势力便是湘州曾秀全等人了。” 陆长生问道,”其他人还能理解,吴精喜与刘寰,如何能与我们共存?” 紫凤郡主答道,“我也是这般问孔瑾的,孔瑾说了一句话,我父亲觉得很有道理。” 陆长生好奇地问道,“什么话?” 紫凤郡主眼眸看向远方,“陆长生,你和孔瑾都是很特别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们这般特别的人。” “你说,以后我们会变成敌人吗?” 陆长生满眼疑惑,他不知道为何紫凤郡主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但是他记得孔瑾告诉过他的一句话,女孩子的心思你不要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着。 忠诚待人,才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郡主你对我们远征军有恩,我陆长生知恩图报,绝对不会背信弃义,绝对不会忘恩负义的。” 紫凤郡主脸上露出了灿烂笑容,比秋日中的阳光还要明媚动人,让陆长生看得有些微微出神。 “我也觉得我们不会变成敌人。” “你的军师说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第193章 孔瑾怒骂童戬 陆长生想想也是,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吗。 也亏得是秀才,才能想出这些古怪的东西来。 不过秀才特意跑去和郡主说这些做什么呢?明明他和自己说的可是另外一套啊! 算了,等打完这一仗再好生问清楚了。 这时紫凤郡主说道,“陆长生,你能再和我说说你在离阳城的事情吗?” 陆长生瞪大眼睛,“上次不是已经说了吗?” 紫凤郡主摇摇头,“上次只说到你去流沙郡杀了郡守秦纲和幽州兵马都监李迦琪的事情,因天色已晚,他们叫我回去,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陆长生说道,“后面的事情都是些打打杀杀之事,也就是郡主你都知道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紫凤郡主嘟着嘴说道,“不要这么敷衍,我要听个中细节。” “我就想听这些事情,听你一个人杀退那么多幽州兵马,你一个人砍死了孙正义,还有,那些该死的倭国忍者……” 提起倭国忍者,陆长生便担心起来,“对了,武冲现在怎么样了?” “他中的毒很厉害,脸都绿了,我当时都感觉他活不下来了。” 紫凤郡主想起武冲的那张脸,忍不住笑了,“他没事了!” 陆长生跟着高兴起来,“真的没事了?” 紫凤郡主说道,“那是当然,蜀中唐门用毒是高手,用药也是高手。到了唐门之中,只要阎王爷没有赶到,他们就能把人救活。” “只不过啊,武大爷中毒很深,五脏六腑的毒性被稳住,他脸上的绿色可能一下子褪不了。” 陆长生放下心来,“只要人活着就行,脸绿一点没有关系的,反正他本来就是大光头了,也不在意这些容貌上的事情。” “不过,武冲他这一次太惨了,刚成亲,柳青姐姐就被倭国忍者偷袭杀了,他将那些倭国忍者折磨得不像个完整的尸体,我知道他心中难受。” “后来与闻太师的大军作战,他每次都只是冲杀,从来没有想过后退。我就知道他是存了必死之心的。他不怕死,他只是怕柳青姐姐一个人在那边孤单。” 听陆长生说的凄凉,紫凤郡主眼眸中也有了哀伤之色,“武大爷还真是条汉子!” “我想,柳青姐姐嫁给他,肯定不会后悔的,有一个男人为心爱的女人去拼命,去不顾一切,这个女人也值得了。” 陆长生默不作声,心中依旧有些痛。 紫凤郡主看向陆长生的眼睛,“陆长生,我知道你为离阳城的百姓拼过命,为远征军拼过命,那我问你,你有没有为一个女人拼过命吗?” 陆长生想也没想地说道,“拼过啊,离阳城中有很多女人,我都为她们拼命,还有柳青姐,我当时想救柳青姐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件事情一直在我心里内疚着,我总觉得亏欠了武冲。” 第194章 萧良,出来捡装备了 紫凤郡主美眸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她拉了拉陆长生手臂,“长生,你看,孔瑾把他骂死了?” 两军相峙,阵前对话,能把人骂死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陆长生是见识过孔瑾三寸不烂之舌功力的,连苏晴、刘艳这等心狠手辣的杀手姐妹花,都能被孔瑾说服,心甘情愿地给远征军打探消息,就连心高气傲的吕文长也能被他说得服服帖帖,骂死一个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哪怕这个人叫童戬。 陆长生感觉紫凤郡主柔软的手触碰到自己的手臂,顿时感觉被雷电击中一般。 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过。 糟糕 为什么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 连手都有些酥麻了。 这样不行,打仗的时候绝对不能乱了心神。 握刀的手绝对不能松懈! 他连忙握住了霸王刀,“郡主,你在此等候,且看我们远征军为你杀退敌军!” 陆长生义无反顾地从城头之上飞身而下,直扑敌军。 城头之下的远征军早已按捺不住,嗷嗷叫着冲杀了上去。 在无边荒漠被北莽闻太师追杀得太憋屈了,只是那里实力悬殊,确实是打不过。 现在眼前的这些兵马,可是临安傀儡朝廷的兵马,如果连这些人都打不过,他们远征军日后如何在蜀中立足,又如何跟着陆长生打天下呢? 打不过闻太师,还打不过你们傀儡军队吗? 干就是了! 吕文长手中方天画戟横扫,便扫倒了一片。 手下的兄弟们嗷嗷叫着冲杀了过去。 敌人马上就有溃败之象。 而童戬被气晕之后,栽倒马下,当时还是没有咽气的。 身边之人还来不及相救,却见大邑的兵马就冲杀过来了。 保命要紧,谁还顾得上童戬。 毕竟他们曾经作为大汉的兵马,跟着康王刘构为了保命已经投降了第一次,这一次跑路也是为了保命。 人活在世上,不是为了保命又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当孔瑾看着已经被踩得稀巴烂的童戬尸体时,感慨不已,“其实,我也只是和你讲讲道理而已。” “偏偏你就这么心胸狭窄,说你几句就生气了,把自己活活气死了。” “像你这样的人都能当上钦差大臣,当上太尉,怪不得大汉朝廷要亡啊!” 看着鲁进一瘸一拐地也要上阵杀敌,孔瑾连忙一把拉住他,“鲁进,你伤势还没有痊愈,就没必要去抢人头了吧。” 鲁进咧嘴一笑,“也不是要抢人头抢功劳,就是要出口气。” “北莽打得我们憋屈,我们打不过他们,难道打他们的狗还不行吗?” 听得鲁进说得有理,孔瑾便松开了手,“去吧,可别再受伤了,日后还有大仗要打的。” 看到鲁进扭着个屁股冲了上去,孔瑾朝身后大喊一声,“萧良,开城门,带着人出来捡装备了。”https:/ 萧良推开城门,朝孔瑾说道,“放心,早就准备了。” “离阳城的优良传统,远征军的不浪费一块布一把刀的八大纪律,我们绝对不会忘记。” 紫凤郡主的眼睛一直跟随着陆长生的身影,见那道身影如黑色的闪电一般,在人群中穿梭,不断有人头抛起,不断有惨叫声传出。 那童戬部下哭爹喊娘,只恨少生了两条腿不够跑的。 兵败如山倒,败起来便如退潮的海水一般,谁也拦不住。 紫凤郡主眼眸中又是担心,又闪烁着欢喜的光芒。 这个陆长生,打起仗来横冲直撞,很猛啊! 怎么他上战场杀敌这么勇敢,为何和自己站近一点就有些紧张呢? 自己还是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臂,他就露出神色慌张的模样。 难道真的像孔瑾说的那般,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 可是他们军中的男儿,一个个热血沸腾,陆长生又是孤身一人,如何忍得住呢?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紫凤郡主的眼眸中,“柳儿!” “你怎么没有去照顾武冲,一个人就爬上城头了?” 柳儿嘟着小嘴说道,“哼,他嫌我啰嗦!” “其实我也只是说不许他喝酒,不许他乱动而已,这些都是大夫吩咐的,他一点都不听。既然他不听,也死不了,我也懒得管了。” “我还是喜欢陪着长生哥哥,看他打仗,看他杀敌,这才是最开心的。” 紫凤郡主摸了摸柳儿的小脑袋,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父亲死得早,母亲也被倭国的忍者给残忍地杀害了。 她一个人跟着远征军,穿过了无边荒漠,竟然也活了下来。 这不得不让人感慨人生无常,生命力如此强悍。 “柳儿,你看到这些尸体,看到这些人头,看到那满地的鲜血,你一点也不怕吗?” 柳儿摇了摇头,“我不怕啊!” “我从出生开始,就看着这些长大的。” “每一次长生哥哥杀敌的时候,我们离阳城的百姓就会齐聚在衙门大楼上,看着那一个个敌人被长生哥哥砍掉脑袋,或者狼狈而逃。” 紫凤郡主问道,“你们就没有担心过吗,如果陆长生打不过敌人,或者出了意外,你们都活不下去的。” 柳儿抬起头,看向紫凤郡主,“我们都担心啊,所以我们离阳城的人才聚起在一起。” “如果长生哥哥赢了,我们便出城捡东西;如果长生哥哥输了,我们就一把火将衙门大楼给点了,陪长生哥哥一起去另外一个世界。” 紫凤郡主心中一颤,眼前这个小女孩还不到七岁,可是说起这些生死大事来,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淡定。 这份淡定,是要多少次磨难,多少次惊吓,多少次血与火的熔炼才能累积出来的啊。 柳儿看到了紫凤郡主眼中的伤感,笑了起来,“还好,长生哥哥每次都是赢的。” “像这一次也一样,长生哥哥是不会输的。” “哪怕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哪怕他身上被刺穿了三十多个伤口,最后赢的还是他。” “紫凤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啊!” 紫凤郡主本来还沉浸在柳儿叙说的陆长生杀戮的氛围当中不可自拔,突然听到柳儿画风一转,夸奖起她的美貌来,便蹲了下来,双手捧着柳儿的小脸蛋,“我们的柳儿也长得很漂亮啊!” “等你长大了,一定会惊艳所有人。” “我让人去做了几套蜀中的裙子,等下我就带你去试试,你穿上之后一定会更加漂亮的。” 没有小女孩不喜欢漂亮的裙子,柳儿特别高兴,便伸手搂着紫凤郡主的脖子,“紫凤姐姐,你真好!” “等我师父回来了,我一定要他娶你。” 紫凤郡主瞪大眼睛,“你师父,娶我?” 柳儿点点头,“是啊,我师父可厉害了,他长得很好看,而且功法特别厉害,他是龙虎山的天师。” 紫凤郡主抿嘴笑道,“柳儿,龙虎山上的天师一个个七老八十岁了,他们大多一心修炼,不娶妻的。” “再说了,我也不愿意嫁给这些老头子啊。” 柳儿急了,“紫凤姐姐,我师父很年轻的,只有二十多岁。” 见紫凤郡主不相信的样子,柳儿说道,“没关系的,快一年了,我师父就要回来了,你看到了他之后,一定会喜欢我师父的。” “当年离阳城里的女人,都喜欢我师父,我娘也喜欢他。” 紫凤郡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摸了摸柳儿的头,对于龙虎山的道士,她心中并没有多少印象。 最大的印象便是她爹邓骁经常念叨的一个老头子,老监正张时修。 这个老家伙曾经对邓骁说过,他女儿会有一份好的姻缘,他要过来喝喜酒的。 邓骁经常一个人骂骂咧咧的,女儿都快成老姑娘了,还没有找到心上人,都是老监正给耽误的。 这时,一个小脑袋从柳儿的衣领处探出来,圆溜溜的小眼睛四处张望。 紫凤郡主看着小白,便忍不住伸手来抱它,“好可爱的小家伙,你怎么这么白啊?” 柳儿惊呼道,“紫凤姐姐,不要碰它,小白会咬人……” “嗯,怎么可能,它在你怀中这么乖?它连我娘都不许抱的,为什么会和你很熟的样子呢?” “呜呜呜,臭小白,没良心的家伙,看见好看漂亮迷人的紫凤姐姐,你就不要我了!” 第195章 陆长生怎么可能娶紫凤郡主 “将!” 邓骁将马放在炮后,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马后炮,神仙无解!” 武冲原本绿色的脸多了一些墨绿,将手中的“卒”一扔,骂骂咧咧地说道,“他娘的,我这卒子过河就要吃了帅了,你就是个马后炮!” “不下了,没意思。” 邓骁连忙拉住武冲的手臂,“别啊,才下了一盘。” “说好的,要大杀三百个回合的,怎么下一把就不下了呢,完全不过瘾啊!” “要知道,我们可是有七八年没有见面了吧,多年的老兄弟了,不要生气,大不了我让你一个子,让个马行不行?来来来,再下一盘。” 武冲眼睛一瞪,捏碎了手中的“卒”,“你也知道是多年的老兄弟了啊!” “老子被张时修那老家伙诓得千里迢迢西天取经,差点死在了幽州。到了你蜀中,你他娘的连城门都不开,让我们干巴巴地跑去大邑。” “你说,你还有意思说是多年的老兄弟吗?” 老唐在身后有些担心,邓骁脾气一直很大,尤其是近些日子以来,为邓天麒的事情操碎了心,火气越来越大了。 可是这个的武冲,自从来了成都之后,一直对邓骁没有一句好话。 也没有给一点好脸色。 这一句句“老子”,恐怕邓骁会大发雷霆啊! 别说你以前是十万禁军统领,就是现在是百万大军的统帅,也不能在蜀中这么骂人吧。 邓骁没有发脾气,而是笑眯眯地将手放在武冲的肩膀上,“好兄弟,都是老哥的错,当时我不知道你中毒昏迷了。” “而且你自己照照铜镜看看,就你现在这个模样,如果不开口和我说话,他们抬出你来,我也认不出来啊!” “所以啊,都是误会。” 武冲依旧不饶人,“误会,什么误会?” “你现在知道陆长生是武王的人,为什么还派他去大邑,给你们给蜀中去守城门?” “好歹以前你也是远征军的部下,现在当了蜀王了,就屁股一翘,不认人了?” 邓骁朝老唐使了个眼色,老唐没有明白过来,邓骁直接喊道,“酒,去把我珍藏的宫廷玉液酒拿过来,我和老兄弟喝几杯。” 武冲喉咙中吞咽口水,“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人。” “我和你说啊,陆长生这个事情,远征军这个事情我和你没完。那宫廷玉液酒正宗吗?你可别拿普通的酒水来忽悠我?” 邓骁笑眯眯地说道,“正宗,绝对正宗。” “这些宫廷玉液酒啊,可还是当年武王赏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喝。就想等着武王哪一天来巡视蜀中的时候,我拿出来招待武王和兄弟们。” “唉,不说了。长安沦陷之后,宫里就再也酿不出这等好酒了。” 武冲深以为然,“就是这么回事,在临安,喝什么酒都没有那个味。” “他娘的,老子被张时修骗去流沙郡,临走前还把最后两坛宫廷玉液酒送给他了。现在想想,肠子都悔青了。” 邓骁见老唐捧着酒坛匆匆过来,便没有叫老唐倒酒,而是直接亲自开封,给武冲满满地斟了一碗。 武冲也不客气,端起碗,仰头便喝,“嗯,好!” 邓骁期盼地看着武冲,“是不是正宗的宫廷玉液酒?” 武冲指着碗说道,“一碗酒怎么能尝得出来,至少要喝个三五碗才尝得出真假。” 邓骁又斟满了一碗,武冲又仰头干了。 老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老爷,武爷,那大夫可说了,你身上的毒素未解,脸还是绿的,不能饮酒。” “如果不将毒完全解掉,以后还会变色的。” 武冲眼睛一瞪,“变就变,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再倒,我尝出些味道来了。” 邓骁忍不住给自己也倒了一碗,老唐连忙劝道,“老爷,大夫说你有痛痹之症,就是以前喝酒喝多了。” “你可不能再喝酒了,否则腿又疼痛得厉害。” 武冲看了一眼邓骁的腿,没有做声。 那痛痹之症的确难受得很,看着邓骁走路都需要用上拐杖了,可见哪怕蜀中唐门医术高明,也没有将他的痛痹之症给治好。 这酒啊,还真不好劝。 邓骁说道,“没事,今日高兴,我们控制总量便行。” 老唐嘀咕着说道,“我自然是劝不动老爷,总得大小姐回来,或者夫人过来才说得动。” 邓骁连忙说道,“老唐,可不要让夫人和紫凤知晓,你说我们大男人喝酒这点小事,还要告诉女人,唠唠叨叨个半天,这如何像话呢。” “我就喝三碗,绝对不多喝。” 老唐也不说话了,在一旁伺候着。 武冲听得邓骁与老唐的对话,心中越发郁闷。 “他娘的,要是老子的媳妇还在,我也不至于在你这里喝酒了。” 邓骁知道武冲成亲之日,被幽州兵马大举入侵,加上倭国忍者偷袭,新娘子遇害了,便安慰道,“老兄弟,你放心,这蜀中之地,只要是你看上的,合适的人家,我去给你说媒。” “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说蜀中姑娘皮肤丝滑如蜀锦,水润如汉水,嘿嘿……” 武冲摇了摇头,“算了,别耽误那些好人家了。” 邓骁有些奇怪了,“你不是最好这一口的吗?” “中了毒之后,连男人之事也都毒坏了?” 武冲眼眸中有痛色,“老监正和我说过,我这辈子最好当和尚,不要去娶妻生子,否则会祸害人家的。” “我开始也信了,后来遇到了柳青,她是苦命的女人,跟着我一路西行,吃尽了苦头。穿过那无边荒漠,没有水喝,她忍饥挨饿,没有让我少一口水。到了幽州,又舍命跟着我。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有个家,想要生个孩子,我于心不忍,便松了心神。” “唉,我悔不该的,没有听老监正的话。你也知道,我当时存了侥幸之心,以为老家伙的卦时灵时不灵的,总以为自己能逃脱得了,其实一切都是命,都是注定了的。” “你倒是多给我一些银子,我自己去青楼,也不耽误人家。” 邓骁听得武冲这般说,眼眸垂下,便也有些心事重重了。 “临安城被攻破之后,我也派人四处寻找老监正,可他却人间消失了一般。有人说他在临安被攻破之前就离开了,可是去了哪里,就连他的徒子徒孙也说不清楚。” “要是他能来我蜀中,帮我看一看蜀中气运,我也就放心了。” 武冲说道,“邓骁,你那点心思我是知道的。” “我也不会阻止你,毕竟坏人好事,千刀万剐。只不过经历了柳青这件事情,我奉劝你一句,老监正的鬼话,有时候该信还得信。否则,就像我一般,后悔也来不及了。” 邓骁点点头,“我自然不会冲动的,一切顺势而来吧。” “对了,有件事情我想要你帮我去说一说。” 武冲问道,“什么事情?” 邓骁看着武冲的眼睛,“你觉得我的女儿怎么样?” 武冲一愣,“紫凤郡主?很好啊,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大家都说紫凤郡主与长公主刘秀珠是大汉最美的两个女子了!” “嗯,老东西,你别乱来啊,她可是我侄女……”https:/ 邓骁啐了一口,“呸,想什么呢?” “我和你说实话吧,紫凤也成年了,当初刘寰想娶她,我找个理由拒绝了;吴精喜也派人来求亲,给他儿子吴有才当王妃,被我给打回去了。结果现在兵荒马乱的,没有找到合适的男子当我的女婿。这姑娘家啊,拖一天是一天,拖老了就成了老姑娘了。” 武冲眉头紧皱,“我记得紫凤才十六岁啊!” “还不大啊!” 邓骁无奈地说道,“十六岁已经不小了,当年我成亲的时候,我那媳妇才十四岁。” “我倒是没有关系,她在我身边一天我就多开心一天。可是她娘整天唠叨这事,还为这事和我发脾气,我日子难过啊!” “本想找老监正帮我看看,到底合适的人在哪里,到底是谁,结果他老人家找不到了,这急的我上火了。” 武冲摇摇头,“我也不会看人,老监正那套本事我学不来。” 邓骁将位子移了移,声音放低说道,“我那丫头,也是有些心性的,蜀中那些大户人家的儿子,她一个都瞧不上。哪怕平日里客客气气的,总是看得出来不上心。” “偏偏你们过来了,哪怕远征军在大邑,来回几十里,可是这十天里,她有八天往大邑跑。而且每次回来都很高兴,还时常一个人偷偷地笑。” “你和我都是大老粗,可是她娘心细啊,说我那女儿绝对是心里有人了。” 武冲说道,“有心上人,那你就去把那人找出来啊,我看马子龙很不错,武功也高,模样也俊,一身是胆,是个好后生。他爹你以前也认识的,虽然不大对付,可是人品是信得过的。” 邓骁摇摇头,“不是小马儿。” 武冲眉头微皱,“不是马子龙,那就是吕文长了。” “吕文长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浓眉大眼的,女孩子喜欢这种,他给你当上门婿女是个好人选。” 邓骁又摇了摇头,“也不是吕文长。” 武冲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们不会是看中孔瑾那老家伙了吧!” “我的天啦,他……他的确有才,可是他看起来比你还老啊!” 邓骁气得牙痒痒的,踹了武冲一脚,“说什么呢?” “哪怕我瞎了眼,也不会让紫凤嫁给孔瑾啊!“ 停顿了一下,邓骁说道,“我和你说实话吧,紫凤每次回来,和我说的最多的就是陆长生。” “我看她对陆长生是上心了。” “因为你当年在宫里是看着陆长生长大的,这一次又是千里迢迢来寻他,来助他。所以啊,我想你出面,探探陆长生的口风。我堂堂蜀王的女儿,蜀中万人仰慕的紫凤郡主,可不能倒贴上去啊。” 武冲瞪大眼睛,愣了好一会,随即站了起来,伸手指着邓骁说道。 “陆长生怎么可能娶紫凤!?” 第196章 邓骁的杀意,武冲的坚毅 邓骁也站起身来,“为什么不行?” “我又没有说嫌弃他出身,也没有要他当上门女婿,他怎么就不能娶我家紫凤了?” “是我家紫凤不好看吗?还是我家紫凤不贤惠不能干了?” 武冲见邓骁急了,便说道,“不是这些事情,紫凤哪怕是当皇后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可是陆长生和紫凤,他们真的不合适啊!” 邓骁一把抓住武冲的手臂,“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到底哪里不合适了?” “哪怕陆长生真的像你们说的那般是武王的儿子,那也没问题啊。武王把我们当兄弟,他们正好是一辈的。” 武冲摇了摇头,“陆长生不是武王的儿子,你不要听孔瑾乱说。” “你也知道,远征军刚成立,有时候为了造势,总得做出些事情来,孔瑾最喜欢故弄玄殊了。” 老唐在后面急了,“武爷,你别说孔瑾啊,你倒是说清楚啊,为何陆长生就不能娶我们家小姐了?” 邓骁也说道,“你看,被你把话给带偏了,你今儿个必须得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武冲为难地说道,“这本来是长生的私事,不应该对外提及的。” “可是这些私事如果不对你们说实话,我心里又过意不去。” 邓骁着急上火,“那你就说啊!” 武冲说道,“罢了,我和你们直说吧,长生他不喜欢女人!” “不喜欢女人?” 邓骁和老唐面面相觑,“为什么啊?” 武冲手一摊,“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啊?” “我和长生待了这么久,就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动心过。” “哪怕在流沙郡中,也有不少青楼、勾栏的,孔瑾和其他人都会忙里偷闲去逛一逛,插一插,可是陆长生从不感兴趣啊!”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对了,陆长生也不是不喜欢女人,他只喜欢将女人的头颅砍下来,越是漂亮的女人他砍得越凶残。这些年,有不少漂亮迷人的女子来行刺他,来诱惑他,没有一个成功的,反而都将脑袋给留下了。” 邓骁眼中有凝重之色,“武冲,陆长生不会有南风之好,断袖之癖吧?” 武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这么久以来,也没有看到他有这方面的喜好。” “我和你们说白了吧,长生这个人,除了喜好打仗杀人,就没有对女人动过心。” 邓骁毕竟是经过许多大事的人,“此事也不能就断定陆长生有南风之好,也不能断定他就不喜欢女人,只能说明他还没有遇到让他动心的人,让他为之改变自己的人。” “想当初我们年少时,哪一个不是想仗剑走天涯,对女人都是嗤之以鼻的。结果呢,一开窍,破了纯阳之身,就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啊,女人这个甜头,要尝到了之后才会上瘾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也不能操之过急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武冲点点头,“是啊,我们才来这么些日子,你就这么着急了。也没看到多给一些兵马、粮草、钱财,或者富饶一点的州郡给长生。” “老兄弟,我和你说,益州现在处于北莽和吴精喜两面围攻之地,蜀中兵马应对不过来。不如这样吧,我帮忙帮到底,你就将这益州送给陆长生,让他帮你守着。” 邓骁嘿嘿一笑,“武冲,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难得见到一次你开口求人办事啊。” “不过你放心,凭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这件事情我一定不会答应你的。” “益州,是我蜀中的跑马之地,土地肥沃,粮草充沛,除非陆长生当了我的女婿,否则一切免谈。” 见武冲还要说话,邓骁说道,“你也别争了,毕竟是益州,可不是一座小县城,我得全盘谋划才行。” “对了,你也不要去大邑了,就留在成都陪我,你要什么官职你自己挑,丞相?太尉?太师?还是你以前的老行当,禁军统领,都可以。只要你开口,我绝对不说二话。” “对于你,我还是放心的,蜀中兵马分你一半,我也睡得安稳。” 武冲甩开邓骁的手,“去你的。” “当年大汉的禁军统领还是老子自己不干了的,我连大汉的官都不当,干巴巴跑到蜀中来给你打下手,你想得美。” “我啊,还是去大邑,帮衬着长生,看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邓骁眼中有神色,“武冲,你就这么看好陆长生吗?” “他现在可就只有千来号人马啊,这点兵马,随随便便就会没有了的,值得你这么付出吗?” 武冲又喝了一碗酒,脸上的绿色变得有些翠绿,“值得!” “总有些人,值得你奋不顾身去跟随,总有些事,你哪怕付出性命也要去做的。” 又喝了一口,武冲眼中多了色光泽,“另外,老监正可说了,这大汉扛纛者是陆长生!” 邓骁眼中多了些深色。 其他人的话他可以不在乎,偏偏是张时修说的。 武冲见邓骁在沉思,便上前一步,“邓骁,我可和你说清楚了,你千万别想着对陆长生动手。” 邓骁抬起头来,迎着武冲的目光。 武冲目光如炬,极为炽热,“邓骁,你想当皇帝也好,你想让你家儿子当皇帝也好,我都不会阻拦,远征军也不会阻拦。毕竟这大汉天下已经乱了,谁想当皇帝谁就去当吧,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能耐。” “但是我奉劝你一句,你不要为了自己想当皇帝,就对陆长生动手。一旦你这么想了,一旦你这么做了,给蜀中带来的是灭顶之灾。” “我不是吓人,因为我不是孔瑾。涉及到国运之事,我们还得信张时修。” 第197章 女大不中留,长公主的皇家宝藏 “老唐,怎么紫凤还没有回来,都什么时候了?” 邓骁和武冲喝完一坛酒,看看天色已不早了,便有些担心。 “那童戬也算个人物,他带了两万兵马过来,陆长生只有不到两千兵马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武冲不屑地说道,“如果是耶律雄基带兵过来,那还得担心。区区一个童戬,带着的是软弱无力之师,他们的骨头已经被耶律雄基给打断了,变成了趴在地上狗,绝对不会是远征军的对手。” “哪怕陆长生杀不了他们,守住大邑城池应当不成问题。毕竟这守城的功夫啊,陆长生可是一流的。” 老唐也说道,“老爷,大邑可不止两千兵马啊,郡主还带了三千兵马过去了。这么算起来,一个大邑就有五千兵马了。” 邓骁无奈地说道,“武冲,你瞧瞧,都说女生外向,我家这傻丫头啊,这么早就把家当给送出去了。” “唉,女大不中留啊!” 武冲笑道,“这有什么要紧的。” “都在蜀中,都是你邓家的,还分什么彼此呢。” “再说了,陆长生在外面帮你守门户,你总得给些人手不是。区区三千兵马,还是太小气了,三万还说得过去。来来来,喝酒,我们继续喝酒。” 这时,一个人出现在门口,也不禀报,径直走了进来。 武冲一看此人,便认出了是满头白发的司徒王朗。 王朗面带喜色,笑得嘴都合不拢,“王爷,捷报,捷报啊!” 邓骁站起身来,“王司徒,何事如此欢呼雀跃?” 王朗说道,“方才郡主派人送信过来,童戬大败,我们蜀中大胜啊!” 邓骁也跟着高兴起来,“好事,这的确是好事。” “那吴精喜的十万兵马只是游而不攻,让天麒有力使不上来;张邦昌老而弥坚,步步为坚,吴登一下子拿他没办法。倒是没有想到大邑这边先传来好消息啊。” 武冲站起来说道,“王司徒,这一仗是如何打的,又是如何取胜的,你和我们说说。” 邓骁知道王朗也是好酒之人,便拉着他的手,“来,正好我和武统领两人喝酒无聊,这喝酒,得三人行才热闹。” “王司徒你有口福啊,我有好酒酒,你有捷报,且慢慢道来。” 王朗闻了一下,更加欢喜,“好香,好醇厚,唯有宫廷玉液酒方有这般滋味。” 武冲想听捷报的消息,便给王朗斟满了一碗,“王司徒先喝了这碗酒,再和我们好生说说今日的情形。” 王朗毕竟上了岁数之人,做不到和武冲一般一饮而尽,倒也喝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地说道,“今日这一仗啊,足可以载入史册。” 邓骁知道王朗在卖关子,既然打赢了,倒也没有那么着急了,“哦,如何能载入史册?” 王朗摸了摸胡须,“你们可知道,那个童戬,不是死于刀枪之下,而是活活被人骂死的!” 邓骁吃惊说道,“骂死的?” “谁有这般浑厚的功力?当年武王麾下的白毛狮王谢大嘴倒有一门狮吼功,可以将人震得五脏六腑移位,七窍流血。只是可惜,白毛狮王跟着武王陨落之后,这门狮吼功也跟着失传了。” 王朗又喝了一口酒,眼中便多了些光芒,“那人啊,可不会什么狮吼功,完全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 “他就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活活将童戬给骂得口喷鲜血,掉落马下而亡!” 武冲大声说道,“是孔瑾?” 王朗点点头,“正是此人。” 武冲微微点头,眼中含笑,“要说是孔瑾把人给说死了,倒还真有可能。” “他那张嘴啊,能把活人说死,也能把死人说话。后来在我们军中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孔炮!” 王朗不解地问道,“为何叫孔炮?” 武冲笑道,“他就是个嘴炮。” “他还吹嘘天下文才他孔瑾独占八斗,要大家尊称他孔八斗,我们啊,都当他喝醉酒了。” 邓骁连忙说道,“且不要说远了,王司徒,你把知道的详细情况和我们说说,这事情越发有意思了。” 王朗便将军报中的消息说与大家听,而且还将送信将士所传的一些事情也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武冲心情大好,又连喝了两碗酒,直呼痛快。 而邓骁则苦着脸,一言不发。 武冲说道,“别吊这个丧门眉,你蜀中打胜仗了,你这个不在位的老王爷应该高兴啊。” “而且,陆长生他们一路追击,杀了八千多人,还一鼓作气收复了涪陵、巴东两县,为你蜀中开疆拓土,是大胜啊!” 邓骁说道,“我自然知道是大胜,可是你没听到吗,紫凤说今晚她不回成都了,要留在大邑为他们庆功。” 武冲说道,“那是自然的,成都到大邑也有好几十里,路途遥远,何必来回奔波呢?” “蜀王在与吴精喜作战,你又年迈走不动了,由郡主代表代表你们王室去给大伙论功行赏,是最合适不过了。” 邓骁转身对老唐说道,“你可见过哪一次紫凤留宿在小县城的没有?” 老唐摇摇头,“没有?” 邓骁又问道,“你可见过紫凤没有经过我们陪伴,就独自留在外面的没有? 老唐又摇摇头,“从来没有?” 邓骁叹了口气,“武冲,王司徒,你们一个没有生过孩子,一个只生了儿子,这就是生女儿的烦恼了。” 老唐安慰道,“老爷,我们派了人在郡主身边的,绝对能确保郡主安全。” 邓骁说道,“我还是不放心,你去把唐阴和唐阳派过去,就说是我说的,务必要他们守护好郡主。” 老唐应下便去找唐阴、唐阳了。 王朗说道,“王爷,你也无须担忧过甚,郡主心思敏捷,心细如发,这些年来蜀中没有一件事情办砸的,你大可放心。” 邓骁依旧愁眉不展,“蜀中政务上的事情,我自然放心,这么些年有你们这些老伙计帮衬着,紫凤做得比他弟弟,甚至做得比我还要好。” “可是你们也知道,这女娃的心思啊,难猜哦!” “我怕就怕她上头。武冲,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你们来我蜀中多久,紫凤就在我耳边念叨了多久的陆长生。” “我怕还没有等到张时修这糟老头子过来,我的花儿就被人给拱了。” “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才行!” 武冲一把拉住邓骁,“年轻人的事情,你一个糟老头掺和进去做什么。” “倒不如陪我在成都喝酒,下棋舒坦。” 王朗也说道,“王爷,的确还有一件大事要商议。” “那湘州曾秀全派人来求援了,耶律雄基对湘州势在必得,又增派了十万大军围攻,湘州如果无外援的话,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一旦湘州被破,云滇吴精喜必然会降,那么到时候我们蜀中就难以为继了。” 邓骁眼眸中露出凝重的神色,“打探清楚没有,长公主到底在不在湘州。” 王朗说道,“刘晔打探清楚了,长公主的确在湘州,而且曾秀全也明说了,大汉皇族的宝藏就在长公主手中。” 邓骁和武冲的眼睛相视一眼,一个深邃,一个炽热。 第198章 书生情怀,郡主心绪 “军师,这一仗打得漂亮啊!” “不仅被你骂死了伪汉朝廷的太尉童戬,还杀了八千多人,又俘虏了三千余人,一场彻彻底底的大胜。” “你当时,是已经算到了童戬的死期吗?” 紫凤郡主看着孔瑾忙里忙外,忙得热火朝天,在他歇口气的时候忍不住问道。 孔瑾用长衫抹了一下脸上的汗,“郡主,我又不是那龙虎山的天师,哪里会掐指一算算出童戬的死期啊。” “我当时也只是对童戬的所作所为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地站出来臭骂他一顿。谁能想到他如此不经骂,说两句就嗝屁了。”https:/ “哎呀,当着郡主的面,说这等话粗俗了。” 紫枫郡主不以为意地说道,“无妨,我与军中之人多有接触,知晓他们血性汉子,都是这番性子。” “还有蜀王也是这般性子,日后你们相见便会知晓,到时候你们应该相处得很融洽。” “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军师指教。” 孔瑾连忙说道,“指教不敢,郡主有什么疑问尽管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紫凤郡主看着吕文长押着俘虏去了营地,“明明已经攻下了涪陵和巴中,我以为陆长生会派吕文长和马子龙带兵去分别驻扎,这三个县城可以守望相顾,及时增援,多了一份保障。” “结果陆长生派了鲁进去涪陵,派了马子龙去巴中,我就不明白了,吕文长武功谋略都要高于鲁进,而且他也有带兵打仗的经验,为何不派吕文长去呢?” 孔瑾笑道,“原来是这么一件事情,很简单,因为马子龙与鲁进都是忠心耿耿之人,绝对不会背叛远征军的。” 紫凤郡主美眸中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军师,你的意思是吕文长……” 话留半分,意思已到。 孔瑾却丝毫不在意,“就是郡主想到的那么回事,吕文长还需要磨砺磨砺。” 紫凤郡主问道,“磨砺什么?” 孔瑾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磨砺反骨!” “吕文长的确武艺不凡,又有谋略,当初也从并州带来了千余兵马,虽然一路过来死伤不少,可是他在军中还是颇有威望的。唯有一点,吕文长天生反骨,不得不防。” “我和长生商议,将吕文长留在大邑,理由是大邑乃我们根基所在,极其重要,需要吕文长这样的武功高强之人镇守才放心。实则是放在我们眼皮底下,也好慢慢磨砺掉他的反骨,让他变成和鲁进、马子龙一般的忠义之士。” 紫凤郡主美眸流转,“既然有反骨,为何不杀了干净?” “毕竟留在身边,说不定哪天会突然发作的。” 孔瑾轻轻摇头,“一来吕文长并没有反,一路上拼命杀敌,我们没有理由杀他。二来我们正是人手紧缺之时,哪里舍得杀他这样的高手。三则是长生和我还镇得住他,只要有我们两人在,他不敢掀起风浪。” 紫凤郡主看着孔瑾,“陆长生的武功的确镇得住吕文长,那你呢,虽然你足智多谋,却手无缚鸡之力,吕文长要杀你,易如反掌啊。” 孔瑾笑道,“杀人,是最简单的事情,也是最难的事情。” “吕文长不傻,只要有人能给他更好的出路,能带着他走向更大的辉煌,他为什么要造反呢?他为什么会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那些自己无法达到的高度呢?” “选人、用人、御人,其实也是一门大学问啊。” 紫凤郡主看着孔瑾,眼眸中尽是赞许之色,“陆长生有你这样的军师,真的是很幸运。” “我越发想让你去成都了,你不是喜欢喝酒吗,成都的小酒馆最有特色了。” 孔瑾满脸是笑,“郡主看得起我,那是我的荣幸。” “现在成都太平无事,我留在前方为郡主,为蜀王杀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就像今天郡主看到的一样,我在军中能做更多的事情。” “唉,柳儿,你别乱跑,小心撞到了。” 柳儿捡了一堆东西,欢快地跑着,“这些是我捡到的,都是我的,谁也不能拿。” 紫凤郡主说道,“柳儿,我给你准备了所有的东西,全是新的,你不需要捡这些破破烂烂的。” 柳儿摇摇头,“不,这些才是真正属于我的。” 孔瑾说道,“郡主,你就不要劝她了。” “柳儿在离阳城出生,从她睁开眼睛开始,便知道从城头外捡东西能让自己活下去。”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下子改变不了。” 紫凤郡主看着柳儿抱着东西进入城中,叹了口气,随即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孔瑾连忙说道,“郡主,今日大胜,你不留下来吗?” 紫凤郡主摇摇头,“不用了,我的马跑得快,一路快行赶回成都,还是来得及的。” “我要是不回去,我爹我娘会担心的。” 孔瑾想了想说道,“郡主,我建议,不,我请求你晚上留下来。” 紫凤郡主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孔瑾说道,“我们晚上准备一个庆功会,如果郡主能代表王室参加,我想军中的武将,三个县的文官,会对郡主,会对蜀中,增添很多信任,提升很多好感,凝聚更多民心。” 紫凤郡主微微一笑,“原本一个小小的庆功会,听你这么一说,多了这么多的好东西,我越发好奇了,看来我还真不能走了。” 孔瑾继续说道,“还有,陆长生也会对郡主有更多感激之情。” 紫凤郡主微微一愣,“感激之情?” “我带来了三千兵马,也没有听到他一声感谢;我送来了那么多军饷,那么多粮草,也没有看他有任何表示。” 第199章 发兵湘州,绿毛乌龟 不知道是昨日喝多了酒的缘故,还是心中有事,邓骁一晚上没有睡好。 他一大早起来,推开房门,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便感觉到有些冷。 老唐从身后走来,将一件狐裘披风放在邓骁的肩上,“老爷,起霜了,冷!” 邓骁长吁一口气,便凝结成白气,“是啊,结霜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老唐站在邓骁身后,看着庭院中的白霜,轻声说道,“我记得当年老爷和夫人相识之时,也正是霜降之日啊。” “当时老爷也是念了这么一句。” 邓骁回头朝老唐笑了笑,“是啊,你可还记得夫人是怎么说的吗?” 老唐说道,“我自然记得,夫人说,你个带兵打仗的武将,学那些穷酸文人叽叽喳喳做什么。” “男人,就要有个男人的样。将军,就要有个将军的威武霸气。” 邓骁眼眸中浮现出了留恋的神色,“是啊,初次见面就被夫人痛骂了一顿之后,我以为她厌恶我,话都不敢和她说了。” “嘿嘿,到了最后,她还不是成了我的夫人。” 老唐说道,“夫人从来就没有讨厌过老爷,夫人喜欢的从来就是大将军、大英雄,而不是那些模样俊俏的小生,也不是那些矫揉造作的文人。” 邓骁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想当年夫人作为唐门的大小姐,可是江湖第一美女啊,多少英雄好汉想要见她一面都难,就连皇族中人,对了,还有那吴精喜也对夫人心存不轨之心啊。” “最后,夫人还是选了我。嗯,夫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老唐看着邓骁两鬓的白发,心想这男人啊,好胜之心,哪怕是到老了也是刻在骨子里的。 邓骁紧了紧披风,“老唐,我现在就担心紫凤啊!” “她一个晚上也没有回来,而那陆长生此时的情况,和我当年又有多少区别呢?” 老唐说道,“当年老爷是被武王派遣入蜀中,定鼎乾坤。现如今陆长生号称武王麾下,重建远征军,也来到了蜀中。他年轻,他武功高强,他杀伐果断,他前途不可限量……” 邓骁侧过身,看着老唐,“你继续说,我能承受得住。” 老唐知道邓骁心中难过,但是有些话,总得有人说出来,“郡主是老爷的心肝宝贝,她美貌,她心善,她聪颖,她勤奋,几乎所有的优点都集于她一身。这么多年,郡主在蜀中的威望一日高于一日。虽然蜀王才是蜀中之主,可是现在蜀中文武百官,有事第一个想到的是找郡主。” “可越是这样,郡主越优秀,老爷你心中就会越难受,因为有人要抢走你的心肝宝贝了。而且这个抢走你心肝宝贝的人,还是一个不愿意加入蜀中,要另起炉灶之人。老爷如何能接受呢?” 邓骁叹了口气,“老唐,你跟我这么多年,最是知晓我的心性了。” “武冲说得没错,武王当年派我来蜀中,就是看上了我这个人既当得了孙子,又能拿得起刀子。蜀中这么大,陆长生他要当将军我就给他当将军,他要钱财,我就给他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 “可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啊!他想要的,太多了,太大了,我给不起啊!” “就这他想要的太多太大了,我担心紫凤这丫头会陷进去,最后也出不来。” “这少女的心思啊,最怕做梦了,偏偏陆长生身上就有那么多如梦如幻的东西。” 老唐眼眸中有慈祥之色,“老爷,郡主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老爷也不要太过于担忧了,都说女儿像父亲,郡主的聪慧无人能及,她能降伏蜀中的那些老臣,能降伏军中的那些铁血男儿,她的本事可是出自于老爷你的言传身教啊。” “这样的一个郡主,岂是随便能让人拿捏的?” 听到老唐这么一说,邓骁心中宽慰了些许,“紫凤的容貌像极了她母亲,办事的风格倒是像我多一些。” “如果我精心培养的女儿,会被人随便拿捏,那我这么多年的精心栽培也就白费了。” “紫凤不像天麒那傻小子,就知道闯祸,就知道打打杀杀,一点也不肯用脑子,气死我了!” 老唐说道,“老爷,其实蜀王也是很聪明的,只是你对他太过于严苛,他又血气方刚的,你们父子两一见面就会争吵,就会打架,导致老爷看不到蜀王的好。” 邓骁鼻孔中“哼”了一声,“这臭小子,能不将我气死我就烧高香了。” “不想他了,让李严去操这个心吧。” “都什么时候,紫凤还没有回来。不会在大邑出什么事情吧?” “不行,我得去瞧瞧才行,虽说唐阴、唐阳他们也去了,但是那秀才孔瑾是个比我还狡猾的老狐狸,保不定他给紫凤灌了迷魂汤,又唆使陆长生干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到时候我哭都来不及。” 老唐劝道,“老爷,现在还早,日头没有出来,那冰霜就没有化解,路上滑,马车都架不住的。” “这个时候,哪怕郡主想回来,这天气也不许啊。” “不如老爷回去睡个回笼觉,等郡主回来我立马通报。如果郡主要是回来的晚,等日出化霜之后,老爷再去大邑亲自瞧瞧也行。” 邓骁低头不语,随即转身往旁边的一个院子走去。 来到一间房屋前,拿起拳头就敲打起来。 “砰砰砰!” 不一会,门打开,露出一个绿色的大光头,“吵什么吵?” “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咦,老邓,你搞什么鬼啊,昨晚喝了酒,今日睡到大天亮,这历来是我们的规矩,你这么早过来敲门干什么?” 邓骁一脚踏进去,“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了。” 虽然武冲有横炼铁布衫金刚罩御寒,又有一身好肥肉,可是谁一大早起床就运功啊,被门外的冷气一吹,连缩了缩脖子,到床上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老唐,快点,把门关上,太冷了。” 老唐半掩上门,“老爷,要不就在武爷屋里用点早膳?” 邓骁还没有做声,武冲就说道,“我看行,多拿点酒来,你们蜀中这鬼天气,实在冷得很。” “弄点酒来暖暖身子,就昨晚的酒挺好,多拿两坛过来。” 邓骁瞪了武冲一眼,“谁一大早就喝酒的?而且还想喝宫廷玉液酒,想得美!” “我昨天问你的几件事情,你他娘的一件也没给我说明白,白白糟蹋我的好酒了。” “老唐,你别信他,弄些馒头米粥就行,“顶多再弄只烧鸡给他。” 武冲穿好了衣服,“老唐,你们蜀中不是有喝早酒的习惯吗?” 邓骁说道,“以前的确是有,后来世道大乱,打仗打得凶,喝早酒误事,一大早喝了酒还怎么打仗,我便下令将这个陋习给断了。” 武冲无奈,“你啊,喝早酒这么好的优良传统你不发扬光大,还将它给断了,真是好事不干,坏事做尽。” 邓骁说道,“屁的优良传统,你以为普通人都有你这个酒量啊,把老子两坛好酒都给喝光了,还把王朗给灌醉了。” 武冲嘿嘿一笑,“王司徒也是性情中人嘛,昨天又是蜀中大胜伪汉朝廷兵马,收复了巴中、涪陵两地,自然应该把酒言欢,好生庆祝一番的。” “要是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听到这种捷报,那是要叫来歌舞美女,尽情畅快的。” 邓骁不想和他扯远了,“说正经事,湘州之事你怎么看?” 武冲坐了下来,抓起老唐送来的包子塞入口中,吞了下去,“必须去救啊!” “现在可没有什么湘州、蜀中之分了,大汉的势力所剩无几,必须同仇敌忾,共同对付北莽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邓骁说道,“我也知道要去救,可是现在蜀中这种形势,派谁去,派多少人去才合适?” “我昨晚睡不着,就在想这个事情,现在头还是大的。派人少了,救不了湘州,反而是白白去送死;派人多了,我又担心吴精喜和张邦昌那边同时发难,蜀中难以为继。”https:/ 武冲见邓骁盯着自己,便说道,“老邓,你不会想打我的主意吧?” “我和你说,我方才照了下镜子,我这模样,像个绿毛乌龟,杀敌还行,这要是领兵出征,手下的将士可能都会被笑死去,哪里还打得了胜仗。” 邓骁说道,“我手下的人马,要么在守城,要么年纪大了,还真派不出合适的人来能与耶律雄基抗衡的。” “你和长公主、曾秀全都是熟悉的,由你领兵是最合适不过。不过你说得也对,你现在这个模样,啧啧啧……” 武冲眼睛一亮,“老邓,既然你问我,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推荐给你!” 第200章 千里奔袭,湘州之围 邓骁刚夹起一个包子,还没有塞入口中,看着武冲的眼神,放下了包子,“武冲,你不会想说推荐的人是陆长生吧!” 武冲用力地拍了一下邓骁的手臂,“老邓,你太聪明了,一猜就中。” 邓骁手中的包子掉落在地,白了武冲一眼。 武冲说道,“我和你说啊,要说和北莽军队作战,你们蜀中没有人的经验有陆长生这么丰富。他可是在幽州和北莽打了足足六年。” “关键是,他还赢了,还杀了两个流沙郡郡主,还杀了一个幽州兵马都监。哪怕是后来闻太师亲自前来,领着八万兵马追杀我们五千远征军,他也被我们杀了上万人,还让我们顺利从无边荒漠跑了出来。” “你说说看,还有人比陆长生更适合的吗?” 邓骁摇了摇头,“陆长生要去,我绝对不会拦他。哪怕他带着紫凤送给他的三千兵马,我也没有意见。“ “但是如果想要我从蜀中调拨数万兵马去救湘州,领军的将领就绝对不能是陆长生。” 武冲气呼呼地说道,“老邓,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我也是远征军的副将啊,你就愿意我去领兵,为何不愿意让陆长生去领兵呢?” 邓骁冷笑一声,“你武冲是个什么德行,我如何不知道。你能为了张时修的一句话,就千里迢迢跑去无边荒漠,跑去幽州寻人。所以我大可放心将兵马交给你,你只要能活下来,必然会将剩下的兵马还给我。” “而他陆长生呢,身上的光环太多了,连你都愿意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而不愿意在我身边。那锦马儿,多好的一根苗子,我要去天麒那边当先锋将军,可以领兵一万,他偏偏愿意在陆长生身边,区区几百兵马,他干得欢天喜地的。你说,我将几万兵马给陆长生,这是肉包子送狼,有去无回啊!” 武冲也不急,陪笑着说道,“这个狼,说不定是紫凤的郎啊。” “一个碗里端不出两种菜,都是你蜀中的,都是姓邓的,你急什么啊!” 邓骁依旧不肯松口,“这事没得商量。” 武冲知道邓骁年纪越大,越来越倔,便也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二人一边吃着,一边说着天下大事。 又说了些武王当年的辉煌事迹,不由得唏嘘不已。 这时老唐在门口说道,“老爷,唐阳回来了。” 邓骁连忙站起来,走到门口,“唐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紫凤呢?唐阳呢?” 唐阴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将水汽抹掉,“王爷,唐阳还在大邑陪着郡主。” “郡主怕王爷、夫人担心,便派我先回来一趟。我刚去唐门禀报夫人了,所以才耽搁了点时间。” 邓骁连忙问道,“夫人怎么说?” 唐阴答道,“夫人倒没说什么,就是多问了几句陆长生的情况,我都如实禀报了。” “夫人说,陆长生是个好孩子,人家千里迢迢来蜀中,可别让天麒和紫凤欺负他。” 邓骁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夫人真的这么说?” 唐阴点点头,“夫人的确是这么说的。” 停顿了一下,唐阴看向武冲,眼神有些不对。 武冲咧嘴一笑,“怎么了,嫂子提到我了吗?” “嫂子做的小炒竹鸡味道最好了,她是不是邀请我去唐门去看一看,想要热情款待我啊!” 唐阴嘴角抽了抽,“并没有!” “夫人说,武冲那家伙不是个正经人,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就喜欢胡闹,要王爷少和你喝酒,不许王爷将蜀中的好姑娘许给你,也不许王爷陪你去青楼鬼混。” 武冲脸上的笑骤然呆滞下来,“这……夫人怎么这么说我,我是个老实人啊!” 邓骁大声笑起来,“哈哈哈,夫人明鉴啊!” “唐阴,你有时间去唐门的时候,告诉夫人,我说的,武冲这家伙,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我自然不会和他鬼混的。” 唐阴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夫人在我临走的时候还说了,要是陆长生得空的时候,带他来唐门,夫人要见一见他。” 邓骁脸又垮下了,“夫人见陆长生做什么?” 这下轮到武冲得意了,“老邓,你说嫂子见陆长生做什么?” “当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呗!” 邓骁手一挥,“去去去,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先说正事,紫凤什么时候回来?” 唐阴说道,“郡主说这几日不会来了。” 邓骁差点跳起来,“什么?” “不会来了?” “她要干什么?陆长生到底干了什么?” “老唐,套马车,我要去大邑,我去把紫凤带回来!” 看着邓骁气急败坏的样子,武冲连忙抱住邓骁,“老邓,你别急啊,听唐阴说完,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唐在身后也说道,“老爷,武爷说得对,且先听唐阴说完,在做决定也不迟。” 邓骁气得脸都红了,“她堂堂蜀中郡主,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她操心,结果她夜不归宿不说,还留在小小的大邑,还好几天不准备回来了,这是要造反吗?” 唐阴说道,“王爷,郡主在大邑倒不是造反,他们在做很重要的事情。” 邓骁瞪眼问道,“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能比打仗重要吗,能比解蜀中之围重要吗,能比援救湘州重要吗?” 唐阴说道,“郡主和陆长生就是在商议援救湘州之事。” 武冲来了兴致,“快说说看,郡主和陆长生是怎么商议援救湘州的,他们只有不到五千兵马,还要留着人守城,如何去湘州?” 唐阴看了一眼邓骁,邓骁说道,“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听到邓骁这般说,唐阴便说道,“郡主和陆长生他们商议,集聚兵马,攻克达州,然后一路奔袭,攻打荆州。” 邓骁听得目瞪口呆,“他们疯了吧!” “达州只是一个小地方而已,可是荆州却是耶律雄基在天河的重要据点啊,他们如何攻克得下?” 武冲也眼中有疑惑之色,“是啊,荆州乃天河要地,耶律雄基驻扎了重兵在荆州,就是要确保天河不失,可以南北贯通,方能及时运送兵马、粮草。” “陆长生目前只有五千兵马,如何能攻克下荆州?” “我想陆长生是想围魏救赵之术,攻打耶律雄基的后方重地,切断北莽的补给线,逼得耶律雄基退兵回来相救,就解了湘州之围。” “可是五千兵马,完全不够看的,这其中定有隐情,难道孔秀才没有看出来吗?” 唐阴说道,“这件事情本就是孔军师一手策划的,他在昨晚的庆功会上宣布了此事,大家都很高兴,很兴奋。” 邓骁问道,“紫凤呢?她怎么说?” 唐阴说道,“郡主说很好啊,解了湘州之围,逼得耶律雄基分兵救援,湘州有救,蜀中之围可解。” 邓骁满眼疑惑之色,“不对劲,不对劲。” “是谁给他们勇气想出蜀中去攻打荆州的?” “他们凭什么去打荆州?” 唐阴看着邓骁说道,“郡主要我回来,向王爷讨要两万兵马,解了湘州之围后立马归还兵符。” 武冲终于明白了陆长生和紫凤为什么有勇气去奔袭攻打荆州了,原来是蜀中的给的勇气。 不过这涉及到邓骁的家务事,他不好再做声了。 邓骁脸色难看,强忍着没有做声,“为什么紫凤不回来和我亲自说?” 唐阴说道,“郡主说,解了湘州之围后她就回来。” 邓骁脸色有些阴沉,“要是我不答应呢!” 唐阴脸皮抽了抽,感受到屋内的气温似乎又骤然冷了几分,只得硬着头皮说了。 “郡主说,王爷是个有大格局,有大胸怀的人,肯定会答应的。郡主还说了,湘州之围不解,她就不回……” 第201章 树上藏着两个人 “郡主,你说,王爷会答应借兵吗?” 陆长生与紫凤郡主走在大邑的乡间小道上,他总感觉有些不自在,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一般。 可是四下寻找,又没有任何反应。 一般来说,如果是敌人,十丈之内他便能感受到危机,偏偏这一次却感受不到什么。 紫凤郡主微微昂起头,感受到秋日的暖意与微风吹拂脸庞,有一丝丝凉意,又带有一丝丝的温暖。 “我也不知道啊!” “毕竟不是一点兵马,是足足两万兵马。当初我从成都带出三千兵马,可是费尽口舌了的。” “现在我弟弟带走了一队兵马,吴登带走了一队兵马,每个州郡县都要留一定的兵马,还有那些险要关隘也要留足兵马。所以能用的兵马不会很多。” 陆长生闻到一股气息,便微微侧头,那是一股清香,很好闻。 就是不知道这股清香是路旁的野花散发出来的,还是风儿将远方的气息吹来。 “其实也用不着两万兵马,一万就可以了。” “我们千里奔袭,杀北莽的荆州兵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等耶律雄基撤兵过来增援的时候,我们立马撤走,再绕道杀到湘州去,能让耶律雄基疲于奔命,也能解了湘州之围。” 紫凤郡主没有接陆长生的话,而是附身摘下路旁一朵小野花,白色的,上面是毛茸茸的圆球一般,“来,你吹一下!” 陆长生一怔,“吹什么?” 紫凤郡主眼中满是天真和期盼,有星光闪烁,“吹蒲公英啊!” 陆长生这才明白过来,便对准蒲公英用力一吹。 如白色小雨伞一般的蒲公英便四下飞散,随风而去,飘飘荡荡,越飞越远。 紫凤郡主便朝一朵小蒲公英追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陆长生看着紫凤郡主轻盈俏丽的背影,心中莫名一颤。 糟糕! 是心动啊。 陆长生不知道为何,每次和紫凤郡主在一起的时候,老是会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感觉到陌生,让他感觉头脑中有些晕眩,却不像煞气占据头脑、占据身体时的那种失控,而是有一些兴奋的感觉混杂在其中。 明明他也与很多女人接触过,那些女人衣服穿得很少,走路一扭一扭的,说话也极其魅惑,可是自己只喜欢砍下她们的人头,只喜欢闻她们的鲜血,根本就不会有这种心动的感觉。 紫凤郡主追到了一朵,轻轻一吹,又将它放飞,然后跑到陆长生面前,“陆长生,你以前没有玩过蒲公英吗?” 陆长生摇摇头,“没有。” “小时候我就生活在长安城里,在皇宫里,没有见过这些。后来到了离阳城,也见过这些蒲公英,可是从来没有去吹过,去玩过。” “因为我每天都要坐在城头上,担心有人来偷袭,这么一坐,便是一整天。这么一坐,便是六年。” 紫凤郡主仰起头,看着陆长生的眼睛,“陆长生,我记得你今年十六岁,那你是几月份出生的?” 陆长生说道,“我是二月份出生,具体哪一天出生没有人知道,因为我一出生就被扔掉了。” “后来武王收养了我,就把二月初八当做我的生辰。” 紫凤郡主眼睫毛微动,“二月初八啊,那你比我大一些,不过让我和柳儿一般叫你长生哥哥我可叫不出来,不如这样,我以后叫你长生怎么样?” 陆长生点点头,“好啊,远征军以前都是随便称呼的,有人叫我长生,有人叫我陆兄弟,有人叫我陆帅,乱七八糟的,后来武冲说都是兄弟,就以名字相称,大家便都叫我名字了。” 紫凤郡主说道,“嗯,我叫你长生,你以后也不要叫我郡主了。” 陆长生问道,“你本来就是郡主啊,我不叫你郡主那叫什么呢?” 紫凤郡主笑道,“我以前也不是郡主啊,只是后来朝廷封的郡主。” “你以后叫我名字,紫凤。” 陆长生犹豫了一下,紫凤郡主说道,“我都叫你长生了,你怎么就不能叫我名字呢?” “难道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陆长生连忙说道,“好听!” 紫凤郡主说道,“那你叫一声,让我听听。” 陆长生看着紫凤郡主的眼睛,逃也逃不过,只得说道,“紫……凤。” 紫凤郡主吐出小舌头,“咦,说得这么难为情,一点也不心甘情愿的样子。” “算了,以后就这么称呼了。” “走,我们到那个山头上看看去。” 陆长生看着前方的小山头,有些担忧地说道,“那个山头我们还没有去清理的,贸然前去,我担心有危险。” 紫凤郡主说道,“怕什么啊,有你这个天神下凡、武王转世、武王麾下最后一个远征军、一人一刀镇守一城……的陆长生在,我还怕什么呢?” 说着说着,紫凤郡主都忍不住笑了,“长生,你的名号、头衔真的很长啊,还有好多我都记不得了呢。” 陆长生有些尴尬,“这些都是秀才想出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号,我自己都说不出口。我和他说过,不要弄这些虚头巴拉的名号,可他就是不听,还越弄越起劲。” “你看,现在就让你笑话了。” 紫凤郡主说道,“不是笑话,是真的很有意思,让人耳目一新,让人一下子就记住了你。” “还有那个远征军来了不纳粮,开了城门迎长生,真的很能煽动人心。” “不得不说,你手下这个军师,真的有才。” 陆长生也笑起来,“你别夸他,天下八斗才气,亏他想得出来。” “想当初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可以是连一碗酒钱都付不起的。看起来傻傻的,蠢蠢的样子,还差点被三个年轻的读书人给打死。” “我也是看他一直说自己是汉人,不肯承认是北莽人才出手相救的。谁知道救了他之后,他就赖上我了。而且从他跟着我到离阳城之后,我才逐渐发现他真的是匪夷所思,脑洞大开,出其不意,很多想法很多主意,远远超出了我所能想到的范畴。” 紫凤郡主说道,“长生,你能不能将孔瑾送给我,我想让他去成都,帮我料理蜀中事务。” 陆长生一点也不惊讶,“好啊,只要秀才答应,我没有问题的。” 紫凤郡主嘟着小嘴说道,“哼,你们肯定是商量好了的。” “秀才一直说他要留在军中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就是不肯去成都。” “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本郡主也不抢人之才。” 两人一边说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个小山头。 紫凤郡主看到前方有一丛红色的小野哥,晶莹剔透,便小跑着过去采摘。 陆长生正要跟上前,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抬头。 只看到头顶的树叶中露出两双眼睛。 一把暗器便朝陆长生头顶袭来! 第202章 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陆长生正要一拳打过去,却发现这两双眼睛有些熟悉,其中一双老眼还露出狡黠的笑意。 随即树叶中探出两个脑袋,不是孔瑾和吕文长又是谁? 只见孔瑾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扔下一个东西,比划了几下,又将脑袋藏入茂密的树叶当中。 陆长生一把捞住,定睛一瞧,是一把野草。 野草上有些小花。 这又是干什么? 陆长生挠了挠头,怪不得自己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又没有恶意,没有危机感,原来是这两个家伙一路跟着,还藏在树叶当中。 现在又丢下这把野草给自己,难道是一道美味? 陆长生闻了闻,淡淡的花香,吃也应该能吃,毕竟当初在离阳城被封城最为艰难的时候,别说野草了,连树皮都吃过。 不过现在也没有到吃野草的时候,刚打下两座城池,紫凤郡主也带来了充足的粮草。 昨晚的庆功会还杀了五头猪,十只羊,两百只鸡,丰盛得很,哪里至于现在吃野菜呢? 听到紫凤郡主欢快的脚步走近,陆长生连忙将野草放在身后。 只见紫凤郡主捧着一把小红果子跑过来,“长生,你看,这么多,都熟透了,你尝尝。” 陆长生看着紫凤郡主手中的小红果子,没有伸手去拿,“这又是什么果子?” 紫凤郡主见陆长生不动手,便捏起两颗最大的,放入陆长生的嘴中,“你尝一下就知道了!” “我刚才都吃了,你也要吃一下。” 陆长生只得张嘴,或许是霜降之后,小红果子有些清冷,咬破之后,有一股酸酸的滋味,又含着一一丝丝甘甜。 见陆长生没有皱眉,也没有吐出来,紫凤郡主有些诧异,“好吃吗?” 陆长生说道,“入口时有些酸,后面有些甜,还行。” “这叫什么果子?” 紫凤郡主也捏了一个放入口中,却皱起俏鼻,“呀,还是好酸啊!” “这个叫火把果,我们又叫它红姑娘。” “一大片红红的,我好远就看到它了,所以才要你一起过来摘。还要再熟透一些才好吃。不过它彻底熟透了,那些鸟儿就把它给吃完了。” 陆长生有些好奇,“紫凤,你是身份尊贵的郡主,你怎么就认得这些野果野花呢?” “当年在长安城的那些达官贵人,皇子公主什么的,都只知道那些名贵花儿,好吃的果子,偏生这等小野果你都认得,还敢吃。” 紫凤郡主笑道,“那是因为我有一个调皮的弟弟啊!” “你还没有见过蜀王,也就是我弟弟天麒,他小时候可皮了。他只比我小一岁,小时候总是带着我到处乱跑,乡里田间也去玩。当时父母事情多,所以没有多少时间管我们,便让我们玩疯了。什么东西都敢玩,什么东西都敢尝。” “现在啊,可就没有这么多时间,没有这么大的勇气了。” “对了,要是你见到我弟弟,你可不要和他比武啊!” 陆长生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 紫凤郡主说道,“不为什么,因为我弟弟就是个武痴。” “他很喜欢和人比武,关键是他力气太大了,经常弄伤人。另外他要是输了,会一直缠着你的。” 陆长生想了想说道,“他是蜀王,我自然不会去和他比武的。” “再说了,蜀王在领兵与吴精喜对峙,我们准备领兵去攻打荆州,一时间也碰不上面。” 紫凤郡主点点头,“说的也是,我只是提前和你说一声,我弟弟其实很懂事很乖的,就是我父亲不对付,我父亲老是说他,骂他。两人一碰面就要吵架,就要动手,好像天生的仇家一样。” 陆长生眼眸低垂,“我也想要一个说我、骂我的父亲,可是从来就没有过。” 紫凤郡主知道陆长生出生就是个孤儿,便走近身旁,拉了拉他的衣袖,“不好意思,说起你的伤心处了。” 陆长生笑了笑,“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当年武王告诉我,一个没有家的人,把身边的人当做家人,就到处有家、有家人了。” 紫凤郡主看到陆长生眼眸中的稍纵即逝的淡淡哀愁,又变成深邃的眼眸,含着笑意,这种眼神,坚毅得让人心疼。 “我好羡慕你,你曾经在武王身边待过,而且武王对你这么好。” “我一直听父亲说起武王,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武王。不过,能见到武王的传人,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咦,长生,你手中是什么啊?” 陆长生将野草拿出来,有些为难地说道,“刚才捡到的,一把野草!” 紫凤郡主见小红果放在陆长生手中,将他手中的野草接了过来,用白皙的手指轻轻触碰上面的小花,还用鼻子闻了闻,随即抬头,眼眸中闪烁着光芒,“长生,你这是送给我的吗?” 陆长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要送人,尤其是女孩子,总得要送一些好看的、漂亮的东西才行。 就像柳儿这样的小姑娘,她就喜欢那些小首饰,好看的衣服裙子。 这把野草,连柳儿都会嫌弃的,紫凤郡主如何会喜欢呢? 见陆长生不做声,紫凤郡主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这野花很好看啊,碎碎点点,像满天星,像向日花,露出笑脸,很灿烂啊!” “长生,开始我们出来的时候并没看见你拿花啊,你是什么时候采摘的啊?” 陆长生看着紫凤郡主表情的变化,并没有出现嫌弃的神色,反而有一丝丝羞涩的神情,不由得大为惊讶,毕竟这可是蜀中的郡主啊。 皇族不知道赏给她多少金银财宝,各路官员不知道送给她多少天材地宝,就是蜀中的库房中,也堆满了奇珍异宝,她早已习以为常了。 所以昨晚上的庆功会上,孔瑾带人将从涪陵找到的一株半人高的血玉珊瑚,这血玉珊瑚呈凤凰展翅的模样,寓意极好,紫凤郡主也只是微微一笑,谢过孔瑾等人有心了。 偏偏今日,一束野花,却让她如此动容,实在有些出乎陆长生的意料。 陆长生也不能说树上藏着孔瑾和吕文长,是孔瑾把野花给他的,“哦,刚才你去摘这红果子,我就在那树边的荆棘丛中摘下来的。” 紫凤郡主握着花,小跑了几步到一棵树下,又回过头来,美眸中有娇羞之色,“长生,你过来啊!” 第203章 紫凤郡主的致命问题 藏在树叶中的孔瑾手一抖,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幸好吕文长一把抓住他,而紫凤郡主也走开了,这才没有注意到树上的动静。 孔瑾瞪大眼睛,看着吕文长,压低声音说道,“文长,郡主玩得这么开吗?” “才认识几天啊,就能玩这种游戏了?” 吕文长不解地问道,“玩什么游戏啊?” “郡主只是跑去山上而已,两人就是普通的走一走,看一看而已,这也不算什么啊。” 孔瑾摇摇头,“不像,绝对不像。” “这蜀中啊,不像幽州、并州,少男少女更为热情奔放。一旦认为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心中所属,便会热情似火,敞开胸怀,深入交流。”https:/ “他们还喜欢玩一种游戏,那便是女跑男追的游戏。” 吕文长满眼好奇,“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怎么玩的?” 孔瑾说道,“这种游戏其实很简单,就是一男一女寻个安静偏僻之地,如果这女子对男子动心,便会寻个时机说道:你过来啊,或者你来抓我啊。” 吕文长瞪大眼睛,“然后呢?” 孔瑾感觉吕文长的脑袋也不是很开窍的样子,只得说道,“这男的自然追上去啊,而那女子也不是真的要跑,假意跑一下,跑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或者青青草地,或者高粱地里,或者树木当中,反正就是偏僻平整舒适之地。” “一旦抓到了,那自然是……嘿嘿!” 吕文长这下弄明白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哎呀,刚才不应该将野花给陆长生啊,他知道我们在这树上,我们如何还能跟着过去看呢?” 孔瑾说道,“你还想跟过去看?” “算了吧,长生不像你一样,他还是纯阳之身,我们还是走吧,别影响他的发挥了。” “你也是过来人,知道这初次之事啊,对男人的影响很大的。” “你自己想想,你初次的时候,是不是发挥得不是很完美?” 吕文长也不回避,“不是不很完美,完全是一塌糊涂,一败涂地啊。” “那就听你的,我们还是走吧。” 孔瑾说道,“稍等等,让他们走远一点我们再下去,要是让郡主看到了,她一个大姑娘家的,恐怕不好意思。” 吕文长说道,“还是秀才你细心。” “对了,你说要是老蜀王知道长生把她女儿得手了,会不会恼羞成怒,派兵来剿灭我们啊。” 孔瑾摇摇头,“应该不会吧。” “当然,邓骁大发雷霆还是会的,不至于派兵来剿灭。我可打听清楚了,这老蜀王和王妃为了紫凤郡主的婚事可是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就是没有寻合适的人家。” “一般人他们看不上,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女儿。还有那些找上门来求亲的像吴精喜的儿子吴有才,那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还有一些呢,模样倒不错,可是郡主不动心。于是就拖到了十六岁,他们心中也着急啊。” “等邓骁发完脾气,众人劝说一番,知道长生和郡主生米煮成熟饭熟饭,那就只有让他们成亲了,嘿嘿,到时候这蜀中啊就是我们远征军的了。” “另外,这件事情长生和郡主自然不会对外说起的,只有你我知道,你是长生最信得过的人,一定要守口如瓶啊。” 吕文长目光坚毅,“秀才你放心,我向来就不是多嘴的人。” “咦,他们两个没有走远啊,就在那块青石上坐了一会,你看,长生还把衣服脱了下来放在青石下面。” “秀才,你说这长生也是傻吧,放青石上干什么,硌得慌啊,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放地上啊,放青草啊,哪怕放在松软的泥土上,也舒服一些啊。” 孔瑾倒吸一口冷气,“文长,他们两个,好像真的只是坐在那里说说话啊。你看郡主都已经这么主动了,可是陆长生一直没有上手啊。就这么干坐着说话,而且说得很开心啊。这傻家伙,都到这一步,不能只说话不动手啊,该深入就要深入啊!” “看来这一次,我还真是看走眼了。” “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吕文长问道,“什么传说?” 孔瑾眼眸中隐隐有担忧之色,“长生,不喜欢女人!” “难道他真的有断袖之好吗?” 吕文长若有所思,“我也听武冲提起过这事,可是没有证据啊。” “你看,他们说完话就起身了,往回走了,嘘!” 紫凤郡主和陆长生两人有说有笑的并排走下山来,然后朝大邑城走去。 孔瑾看着二人的背影,掩饰不住的失望和难受,“文长,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陆长生真的有可能不喜欢女人,他真的喜欢男人啊!” “不,我不相信,这样一个血性的大好男儿,这样一个盖世英雄,怎么可能不喜欢女人呢?” “文长,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吕文长看到孔瑾的眼神有些狰狞,“秀才,你可别乱来啊。” “或许长生和郡主是还没有到那一步而已,你可别冲动。” 孔瑾咬着嘴唇说道,“发乎情止乎礼,那自然是好事。可是两人到了这等好地方,氛围都铺垫到这一步了,不发生点什么说不过去了,这总让我心中忐忑不安。” “文长,你长得俊朗,要不你委屈一下,今晚洗干净去试一下长生是不是真的好你这一口?” 吕文长差点没有抓稳树枝,稳住脚跟之后,他面露难色,“秀才,不是我不肯帮你啊,我真的不好这一口啊!” “我真的只喜欢女人!” 孔瑾叹了口气,“可惜我年纪大了,长得着急了点。要是我年轻个二十岁,我就自己去试一试了。” 吕文长没有做声,心想,你哪怕是年轻个三十岁,就你这模样,就你身上这股味,估计陆长生也看不上。 陆长生和紫凤郡主回到城内,便要各自回屋。 紫凤郡主拿着野花,轻咬红唇,转身说道,“长生,你等等。” 陆长生回头过来,“是要商议用兵之事吗,等秀才他们回来,我们等下一起商议吧。” 紫凤郡主轻轻摇头,“不是说用兵之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陆长生说道,“什么事情啊,你问吧,我绝对不会说假话的。” 紫凤郡主深吸一口气,胸前有些起伏,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这个问题藏在她心中很久了。 “在你心中,我和长公主刘秀珠,谁更好看?” 第204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湘人十万军 长沙郡,北城门,尸横遍野,硝烟四起。 刚才经历过一轮极其惨烈的杀戮,就连空气中都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北莽耶律雄基不顾一切地要攻破湘州,不断地调兵遣将,想要将湘州彻底扼杀掉。 三十万大军不够,那就再来十万。 比起攻破天河,攻陷临安相比,湘州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在损兵折将攻克了湘州岳阳府之后,耶律雄基将所有兵马投入到攻打长沙郡当中,他势必要攻克长沙郡,拿下整个湘州。 长沙郡是湘州最大的城池,也是人口最多,最为富饶之地。 湘州太守曾秀全将所有的兵马都集中在了长沙郡,依仗麓山天险、湘江水势,要与北莽做最后的决斗。 如果连长沙郡都失守了,那么湘州其他的地方根本就守不住,便会一败涂地,彻底没有了回天之力。 一个身影站在城头,看着城下还没有熄灭的硝烟,横七竖八的尸体,破碎的攻城车以及那孤独矗立的登云梯,默默无声。 身影清冷,笔挺,杀气尚未散尽。 腰间的碧水剑依旧有残留的血迹没有擦拭掉。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长公主,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歇息一下,你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刘秀珠转过身来,绝美的脸上还有点点血迹,凤目中有一丝倦色,见到来人,刘秀珠身上的杀气散去,微微一笑,“曾太守,北莽攻了两天两夜,我们自然一刻也不能停歇的。” 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口,刘秀珠说道,“些许小伤,不碍事的。” “这一次,城中将士伤亡情况如何?” 曾秀全身材并不高大,还不及刘秀珠高,身形也不胖,像一个干瘦的老头。 这等形象与铁血湘军的领军人物形象相差很大,谁又能想到,打造出无湘不成军的湘州太守是这样一个个平平无奇的干瘦老头呢。 可是刘秀珠却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曾秀全能走到今日,能将湘军带到如此高的地位,能在大汉兵马被北莽打得落荒而逃的情况之下,以湘州之地抵御耶律雄基一个月之久的,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 曾秀全走到刘秀珠身旁,看着城下的惨景,面无表情,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眶之中,有光芒闪烁,“这一次,我军损失惨重,死了八千人,伤者不计其数。” “不过长公主放心,这一次北莽两天两夜的攻城,他们死伤更多,绝对死了三万人以上。所以,我们不仅守住了城,还赢了一仗。” 刘秀珠闻到一股烧焦的气息,这股气息中,有尸体被烧毁的味道在其中,便微微蹙眉,“北莽人多啊,哪怕他们死伤是我们的四倍,他们依旧有三十万兵马。” “而我们,只有不到十万兵马了。此消彼长,终究到了后面我们会抵挡不住啊!” 曾秀全将手搭在城头之上,下颚的胡须在风中微微抖动,“但凡还有一个湘人活着,湘军就不会灭绝,湘州就不会沦陷。” “我已下令全州招募兵马,无论男女老少,均可加入湘军,守卫家园。我估计还能招募到十万人,其中有一战之力的青壮年应当会有两万人。” 刘秀珠有些出神,喃喃念叨,“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湘人十万军。” “曾太守,你们湘军让人钦佩,你这个太守让人敬佩。” 曾秀全苦笑一声,“长公主过誉了,我们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谁想家园被毁,谁想沦为亡国奴呢?” “幸好长公主及时过来了,还带来了三万兵马,否则我们湘州真的抵挡不住耶律雄基的大军。” 刘秀珠说道,“我来得太匆忙了,一路收集的兵马只有这么多,还有许多都被打散了。” “要是多给些时间,我能拉拢十万兵马过来,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曾秀全说道,“长公主一声令下,天下有志之士纷纷响应,这些天陆续有人投奔湘州,也是一股有生力量啊。” “还有就是霍将军实在勇猛,他领着五千人就敢出城与北莽游斗,让北莽不得不抽出数万兵马来防范,也减轻了我们城中的压力。” 刘秀珠眉间有忧色,“还是不够啊!” “有一部分大汉兵马被刘构朝廷给拉走了,还有一些兵马响应皇上的号令,去了崖州护驾。至于吴精喜、邓骁这两位异姓王,虽然答应得好,可是没有派出一兵一卒来湘州。” 曾秀全说道,“蜀中没有派兵过来是事出有因,刘构派出两路大军想要攻打蜀中,那吴精喜也派出了十万兵马入侵蜀中,邓骁自顾不暇,如何派得出兵马来。” “而吴精喜这等两面三刀之人,是信不得的,他与北莽耶律雄基暗中来往,一直在静观其变,获取最大的利益。” “至于皇上那边,长公主,我也不怕你怪罪,那个皇上不要也罢了!” 刘秀珠身子微微一抖,侧身看向曾秀全,眼眸中尽是疑惑之色。 曾秀全用手拍一下城墙,有灰尘溅起,“长公主,说不不应该的话,烂泥是扶不上墙的!” “你为了皇上,为了刘家皇族,已经付出够多了,差点连性命都丢掉。可是换来的只有背叛,只有无穷无尽的索取。哪怕你到了湘州,他们惦记的还是你手中的兵马,还是你手中的皇家宝藏。” “长公主,哪怕你还想着去扶持刘寰,也已经回天无力了。” 刘秀珠一动不动,站立了许久,似乎被曾秀全说中了心事。 曾秀全看着刘秀珠,继续说道,“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黄土之人,有些话别人不敢说,可是我敢说。” “大汉沦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皇族,就是皇帝!” “同样,长公主你也有很大的过错。” 刘秀珠身子微微一僵,“我?” 曾秀全义愤填膺地说道,“是的。” “当初长公主就不应该将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退让出来,就不该将手中兵马给那些无能之人去指挥,就不该答应北莽与大汉的和亲。” “你以为你是为了天下着想,是为了维护皇族的团结与荣耀,他们以为换一个假冒的长公主就可以瞒天过海,其实都错上加错。你为了天下苍生着想,所以一让再让,一退再退。可是你这么一让,让给了腐朽无能之人。你这么一退,他们将大汉退进了万丈深渊。” “如果你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甚至你将刘寰取而代之,何以至此啊!” 曾秀全说着,深陷的眼眶中便有热泪要涌出来。 只是他生性坚毅,便扭过头去,用力地抹掉。 “长公主,皇族姓刘,可是这天下姓汉啊!” “长公主,你醒醒吧!” 刘秀珠脸上有一丝动容,“皇族犯过的错,我犯过的错,绝对不会再次发生。” “可是现在还有挽救的机会吗?还来得及吗?” “耶律雄基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我太了解他了,接下来的北莽攻击只会更猛烈,更凶残。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湘州未必能守得住。” “如果湘州再丢了,我们还能依靠谁,我们还能去哪里?” 第205章 长公主,你可认得陆长生? 曾秀全看着刘秀珠有些伤神的眼睛,心中不由得有些唏嘘。 总有些人,将重担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到了最后却将自己压垮了。 总有些人,不甘心想要试一试,可是很多事情,并没有试错的机会。 一个大汉最优秀的女子,一个曾经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长公主,经历了这么多挫败之后,也开始有些迷茫,有些失意了。 “还没有到那一步,还有机会的。” “大汉,没有那么容易被灭亡。” 曾秀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刘秀珠,至少,在这等时候,主帅是不能有任何动摇的。 一旦主帅动摇了,那么身后的十几万兵马,百万湘州百姓,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刘秀珠深吸一口气,眼眸中恢复了坚毅的神色,“曾太守,我也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大汉,绝对不会灭亡的。” “传承千年的华夏,也绝对不会灭亡。” 曾秀全朝刘秀珠笑了笑,笑容中有些相互鼓励的意味。 在这瑟瑟寒秋当中,一个老人,一个公主,扛起的不仅仅是湘州,而是整个大汉的希望。 这时,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走了过来,男子身穿甲胄,走路铿锵有力,很远都能听到声音。 刘秀珠与曾秀全都转身过来,“左将军,你行色匆匆,莫非耶律雄基这么快又杀回来了?” 来人是湘州的先锋将军左达开。 左达开是湘州湘阴人,先中举人,后来屡试不第,便毅然投军,加入湘军当中。 他苦练武功,熟读兵法,为人刚毅果决,在平定白莲教叛乱中屡立战功,被曾秀全看中,提拔为先锋将军。 左达开走到二人身前,朗声说道,“北莽耶律雄基这一次攻打长沙郡,吃了不小的亏。在撤兵的时候又被霍无缺给冲杀了一阵,丢下了不少兵马。方才前哨回报,耶律雄基的大军已经撤回岳阳府了。” “按照耶律雄基的性子,估计得整兵秣马几日,等粮草到达之后,恐怕又是新一轮更为猛烈的攻击啊。” 曾秀全感慨道,“霍无缺不愧是冠军侯啊,浑身是胆,领着五千兵马就敢游走在周边,见机行事,果决冲杀,让北莽大军心神不宁。” “长公主,只是霍无缺年轻有为,心高气傲,他与我们湘军总有些……” 刘秀珠说道,“霍无缺与北莽作战多年,熟知他们的战术战法,他去领兵游走,最是合适不过。” “至于他与湘军的相处之事,他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情还在成长、成熟当中,曾太守不要见怪。” 曾秀全连忙说道,“我岂会见怪,只是希望两军能配合无间,方能找出耶律雄基的的漏洞所在,便多一份胜算。” “对了,达开,联络的各路军马情况如何了?” 左达开沉声说道,“情况不大好。” “福州那边以水军为主,又被耶律雄基派了一支兵马攻打,此时自顾不暇。至于崖州那边,他们不仅不会派兵过来,还多次要求我们派兵过去护驾。还狮子大开口,找我们要粮食,要银子。” “护驾,这个时候还想着护驾,真的不知道那些人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看到左达开气愤的样子,曾秀全看了一眼刘秀珠,只见她并没有多大反应,看来她对刘寰应当是有些死心了,或者说也习惯了。 “崖州那边就不要联络了,他们能不给我们添乱,我们就烧高香了。” “其他的呢?” 左达开接着说道,“倒也不全是是坏消息,那湘西的钻山豹带着手下人马下山来了。” 曾秀全有些意外,“田大榜下山了?” 刘秀珠对田大榜并不熟悉,便问道,“这钻山豹是谁?这田大榜又是谁?” 左达开说道,“长公主,这钻山豹就是田大榜,是他的外号。” “田大榜原本是湘西的土司王,后来他们与朝廷不对付,便造反当了土匪,躲在湘西的乌龙山为祸。” “我多次率兵去剿灭他,那乌龙山地势复杂,山高林深,很难找到他们的人,因此一直没有将他们打下来。” “想不到这一次,他们主动下山了。” 刘秀珠说道,“这钻山豹选择在这个时候下山,难道想趁着北莽攻打湘州之机,下山作乱?” 左达开笑道,“我原本以为他们是来报复官府的,谁知道他们派人过来接触,说要一起对付北莽。” 刘秀珠一愣,“他们为何会这般做?” 曾秀全说道,“钻山豹领着的一伙人,都是土家族人,也是我们大汉人。我估计他们啊,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也不想当亡国奴吧!” 左达开说道,“太守所言极是。” “钻山豹也是条汉子,他说外族入侵,那么就要一致对外,等赶走北莽耶律雄基之后,我们再关起门来算账。” “长公主,太守,未经请示,我已经答应了钻山豹,在没有将北莽耶律雄基赶出湘州之前,我们湘军绝对不会动他们一根毫毛。” 曾秀全点头说道,“正该如此。” “不仅不动他们,你去和钻山豹说,只要他们去偷袭也好,攻打也罢,我们给他们提供粮草,提供武器。他们杀一个北莽军人,同样有奖赏。” 左达开说道,“太守,你这也太瞧得起他们,他们只有区区两千人不到,还能从我们这里拿粮草,拿武器,和我们湘军一样啊。” 曾秀全说道,“现在情形不一样啊,但凡有人愿意加入抵抗北莽的队伍当中,便是我们的同盟,便是我们自己人。银子,只有花出去,才能起到作用。” “钻山豹只是一个开头而已,能起到抛砖引玉之用。到时候不仅是湘州,还有其他地方的流寇也好,盗匪也罢,土匪也行,只要他们肯去杀北莽贼子,我都愿意放下往日恩怨,免了他们的罪责,与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共同对抗北莽。” “长公主,你看此举如何?” 刘秀珠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曾太守此举,必能招揽到更多的好汉加入我们军中,更能为对抗北莽的增添源源不断的活力。” “我来湘州之时,便说了,我来此处不再是长公主,不会干涉湘军的任何决策部署,我所领的兵马都归太守一并指挥。” “连我本人也一样,听从太守调遣。” 曾秀全连忙说道,“长公主永远是长公主,无论何时,你都是大汉天下的兵马大元帅。有你坐镇湘州,我们才能像当年依仗天河对抗北莽一样,与耶律雄基抗衡。” “只是这些兵马,还是不够啊。可恨那吴精喜按兵不动,可惜蜀中被吴精喜和刘构所牵制住,不能与我们合兵,否则的话,未必落到如此境地啊!”云九小说 左达开想起一事,便对刘秀珠说道,“长公主,有一事相问,你可认得一个叫陆长生的人?” 刘秀珠身子微微一颤,眼眸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陆长生?” 第206章 紫凤的得意,出乎意料的借兵 “我不认识他。” “也没有见过他。” 紫凤郡主看了一圈身边的人,“不过我曾多次听说过他。” “我听父亲说起过,那曾秀全原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四十多岁的时候才中进士,后入过翰林院。曾秀全真正展露才华是在他母亲去世,丁忧之时,当时白莲教作乱,曾秀全在当即召集乡人、家丁,保护家园,与白莲教殊死拼杀。” “后来因为曾秀全带领的队伍在当地影响力越来越大,连官府都不得不配合他们对付白莲教。逐渐,湘军的名号便打出来了。” “曾秀全也开始走上了他的上升之路,先是任湘乡郡守,统筹湘州境内剿灭白莲教事宜。后来以吏部左侍郎的身份统领湘州军政事务,再到朝廷正式任命他为湘州太守。” “我父亲与曾秀全有书信来往,我记得父亲送给曾秀全的一句诗:河山存正气,忆蜀军闯入烽烟,请缨不负卫疆令;湘军血肉筑长城,让北莽陷于泥淖,杀敌耻为亡国奴!” 孔瑾拍手称赞,“好诗,好诗!” “虽然并不很是押韵,但是这股磅礴气势跃然而出,让人汹涌澎湃,让人热血沸腾,只想上阵杀敌。” 紫凤郡主看了一眼孔瑾,“这话我会转告给我父亲的。” 孔瑾连忙陪笑道,“只要转告一半就行了,那句不押韵就不需要说了。” “我们商议一下正事,现在湘州我们必须要去救,围荆救湘的法子是最可取的。毕竟湘州已经多次派人来求援了,我估计他们要支撑不下去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是,我们的兵马太少了,哪怕加上这一次俘虏的三千兵马,和征得的新兵,仍不足一万兵马。这点兵马要想长驱直入荆州,恐怕难以为继。” “如果直接去湘州,怕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孔瑾看向紫凤郡主,“所以,还得请郡主想想办法啊。” 紫凤郡主俏眉微蹙,“我派唐阴回去了,向我父亲要两万兵马,唐阴回来和说我父亲提了一个条件。” 陆长生忍不住问道,“什么条件?” 紫凤郡主嘟着嘴,略带些委屈说道,“我父亲要我回成都,才答应借两万兵马,而且这两万兵马必须由他指定的人指挥才行。” “现在成都又没什么大事,我才不要回去。” 陆长生看了一眼孔瑾,孔瑾连忙侧过身去和鲁进说话。 孔瑾经验丰富,他知道有些事情,他最好不要掺和在里面,毕竟他说什么都感觉有些不对。 尤其是这些家务事,错综复杂,千丝万缕,陆长生掺和还行,他孔瑾一个外人,绝对不能沾一点半点的。 紫凤郡主说道,“我估计要是我这一次真的回去了,我父亲就不会再让我出来了。” 陆长生一惊,“王爷会把你扣押?禁足?” 紫凤郡主说道,“这些他倒不会,我父亲奈我不何。但是如果我闹得过头了,他会把我娘给搬出来。” “唉,你们不知道啊,我娘啊,她才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大家都说我弟弟最怕我,其实啊,我们姐弟最怵的就是我娘。” 孔瑾瞄了一眼陆长生,心想这蜀王一家就没有一个简单的,陆长生啊陆长生,到时候得看你的本事了,你好自为之,自求多福吧。 陆长生想了想说道,“郡主,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 “我们来蜀中,已经让蜀中很多人不满了。如果再闹得王爷对我们远征军有意见,对大家都不好。” “我们偷袭荆州,也是速战速决,绝对不会与耶律雄基的大军正面对决的。一旦耶律雄基从湘州撤兵,我们立马奔回蜀中。” 紫凤郡主美眸盯着陆长生,“长生,你是要赶我走吗?” 陆长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我不是要赶你走,蜀中原本就是你的家,现在我们打下的城池也都是归你们蜀中所管,我们远征军只是借个地方而已。” “郡主你身份尊贵,我们长途跋涉去荆州,说不定会遇到很多危险,你要是跟着去,不仅王爷不放心,我们也不放心。” 紫凤郡主眼神坚定,“我和秀才已经说好了,这一仗,我必须得在的。” “这可是我们正儿八经和幽王耶律雄基干仗,这种机会,这种经验很难得的。而且你们放心,我身边有唐阴、唐阳保护,暗中还有死士护卫,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陆长生不做声了,孔瑾说道,“如果郡主不回去,那我们就借不到兵,借不到兵的话,这一仗我们胜算不大,根本不能让耶律雄基撤兵回防。” “所以,这是个难题啊。” 见大家都面露难色,眉头紧锁,紫凤郡主露出神秘一笑,“长生,秀才,其实除了向我父亲借兵之外,我还留了一手的。” “我就猜到父亲不会轻易答应,所以啊,就看明日的消息了。” 吕文长眼中尽是疑惑之色,“郡主还留了一手,还能向哪里借兵呢?” “现在大汉其他地方都被北莽占据了,湘州自顾不暇,云滇吴精喜不可能派兵相助的,那刘构手中的确有兵,可他吃了败仗之后只想找我们报仇。崖州的刘寰也有十几二十万兵马,可那家伙已经昭告天下,要求大汉兵马都去崖州护驾,谁愿意搭理他呢?” “我算来算去,还真找不到其他的兵马了。” 孔瑾眼睛溜溜地转动起来,突然面露喜色,“郡主,我想到了,你竟然是向他借兵,这个点子妙啊!” “你开口,他自然是会答应的。可是你就不怕王爷生气吗?” 紫凤郡主知道孔瑾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都瞒不过他,便说道,“我父亲生气,到时候我稍微哄他一下,在他老人家身边撒撒娇就好了。” “而且,如果真的能解了湘州之围,我们也是大功一件,他心中高兴,说不定就不计较我私自借兵一事了。” 吕文长看向陆长生、马子龙和鲁进,见他们都一个个满脸茫然,便忍不住问道,“郡主,秀才,你们也别打哑谜了,直说吧,到底是向哪里借兵?” “你们总得告诉我们几个人才行吧,否则我们蒙在鼓里,不利于稳定军心啊。” 紫凤郡主眼眸含笑,“秀才你既然猜到了,那就由你说吧。” 孔瑾说道,“既然郡主允许了,那我就说了。” “我们大家都只想到了老王爷,却忘记了小王爷——蜀王。” 吕文长说道,“蜀王不是带兵与云滇吴精喜的十万兵马对峙吗?” “他如何能借出兵马来?” 孔瑾说道,“吴精喜根本就没有派出精锐部队来,而且他派出的十万大军也只是在云滇与蜀中的边界走一走,做个样子,给耶律雄基看,给天下人看。吴精喜这个老狐狸,他虽然一直以来与蜀中不对付,可是他现在这个时候,知道吞不下蜀中,还不想撕破脸皮,引起大汉天下人神共愤啊!” “所以,蜀王这一次,带去的兵马根本就无用武之地。他匀出一两万兵马借给郡主,问题不大。哪怕真的和云滇干起来,只要守着关隘,吴精喜的手下绝对攻不进来。” 陆长生等人恍然大悟,“那我们还等什么,今晚早些准好,明日等蜀王麾下兵马一到,我们立马奔袭荆州。” “郡主,还是你厉害,原来早已做好了对策,解决了我们的大难题啊!” 紫凤郡主微微一笑,有些开心,有些得意,也有些小小的幸福感。 不过,第二日清晨,当一支军队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陆长生依旧被震惊到了。 而孔瑾则张大嘴巴,目瞪口呆,连声说道,“我的天啦,还可以这样?” 第207章 攻打荆州,镇汉大将军 蜀王邓天麒的确很听姐姐的话。 接到紫凤郡主借兵的消息后,连夜就把兵马送过来了。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陆长生、孔瑾等人感慨不已,这才血脉至亲的亲姐弟啊! 然后,当大家看到邓天麒派来的兵马时,依然震惊不已。 因为邓天麒只派了两千人过来。 可是这两千人,却让陆长生与孔瑾等人喜出望外。 这两千人,不是骑兵,不是弓箭手,不是长枪兵,而是水军! 两千水军,还有一百条战船。 沿汉水一路到了大邑。 汉水连接天河,又顺流而下。 从大邑上船,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可以抵达荆州。 所以当邓昌下船之后,便看到了呆若木鸡的一群人。 邓昌是邓骁的族人后代,算起来,是紫凤郡主的族兄辈分。 自从邓骁入了蜀中之后,族人便纷纷前来投靠,邓骁从中选了一些能干忠义之士,有的当文官,协助治理蜀中,有的从军,邓昌便是其中的出类拔萃之人,尤善水军。 这一次邓天麒相当给姐姐面子,不仅将水军的精锐派过来,连水军都督都给送过来了。 还不等邓昌给紫凤郡主行礼,孔瑾就一把冲了上去,抱起邓昌,“太好了!” “水军过来,此去荆州便能给我们节省一整天的时间,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打荆州一个措手不及。” 邓昌有些不适应孔瑾的热情,但是碍于面子,又不好一把将这个糟老头子推开,毕竟这老家伙还挂着蜀中名誉军师的头衔。 “呃,孔军师,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孔瑾连忙松开手,这才看到邓昌的白袍上的确沾了一些自己吃肉时落在长衫上的油渍以及茴香豆碎渣,便要伸手去拍一拍。 邓昌不着痕迹地避过,“无妨,我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郡主,蜀中两千水军,一百战舰到齐,听从郡主调遣。” 紫凤郡主知道邓昌是有洁癖之人,正要忍不住笑起来,见邓昌走过来朝他行礼,连忙伸手虚扶,“在外带兵打仗,就不要这些虚礼了。” “这里还有很多人不认识你,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我们蜀中的水师都督,也是我的族兄邓昌。这位是陆长生,这是孔瑾,这是吕文长、马子龙,鲁进……” 邓昌一一朝大家点头致意,随后目光一直停留在陆长生身上。 “久闻陆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陆长生不大习惯与人寒暄,便拱手说道,“见过邓都督。” 邓昌盯着陆长生的眼睛,径直走了过去。 紫凤郡主见邓昌的神情有些古怪,怕他节外生枝,便走到两人中间,“邓昌,还有什么事情吗?” 邓昌见陆长生依旧淡定,果然是沉得住气的人,便对陆长生说道,“蜀王要我带两句话给你。” 紫凤郡主有些着急,“什么话?” “先告诉我。” 邓昌说道,“蜀王也没有说不可以告诉别人,郡主,那我就当众说了。” 紫凤郡主说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快说。” 众人听得是蜀王的话,便都聚精会神听着。 邓昌说道,“蜀王的原话是这么说的,陆长生,听说你是个人物,一身好武功,等我杀了吴精喜,就和你来较量一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原来如此,大家会心一笑。 蜀王嗜武,蜀中人尽皆知。 而且紫凤郡主也提前和陆长生等人提起过,连吕文长、马子龙、鲁进等人也被紫凤郡主叮嘱过,一旦蜀王找他们较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或者,保护好蜀王。 陆长生说道,“不会。” 简明扼要,不会,不会让蜀王失望。 比武,干架,他还没有怕过谁。 邓昌说道,“第二句话,郡主还是不要听了为好。” 紫凤郡主凤眸一瞪,“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要听?” “你赶紧说,这话我还非听不可,我倒想看看这臭小子又说了什么?” 邓昌无奈,只得说道,“蜀王说:陆长生,你心怀不轨,想尽一切办法接近我姐姐,讨好我姐姐,你瞒得了我姐姐,瞒不了我的火眼金睛……” 紫凤郡主一下子满脸羞红,用眼睛余光看向陆长生,只见陆长生像根木头一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臭小子,胡说八道……” 邓昌继续说道,“陆长生,你要多努力,不要轻易放弃,我姐姐虽然脾气不好,又喜欢动手打人,还喜欢偷吃甜食……反正有很多缺点。不过她心地还是善良的,当老婆是绝对旺夫。陆长生,我看好你哦!” 孔瑾的眼睛在紫凤郡主与陆长生两人脸上扫来扫去,发现两人的脸上表情真的是丰富多彩。 陆长生的脸抽了抽,似乎想表达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 而紫凤郡主已经连鼻尖都红彤彤了,她咬着贝齿,眼中冒出火花,“臭天麒,竟然敢说我坏话,等我回来,我一定要掐死你……” 邓昌感受到了紫凤郡主怒火,连忙后退几步,“好了,蜀王要我传的话我也传完了。” “郡主,你别生气,蜀王他也是一片好意。” 越说,紫凤郡主越是火冒三丈,“他能有什么好意,明明他可以闭嘴的,偏偏要带这么些鬼话来,气死我了,我哪里有那么多缺点。” “为什么他就看不到我的美貌,看不到我的聪明,看不到我的孝顺。” “长生,其实我……” 陆长生缓了缓,对紫凤郡主露齿一笑,“郡主,我都知道。” “时间不早了,你下令吧,我们上船,早些出发。” 紫凤郡主知道这个时候不是生气的时候,便将那口气给强忍下去了,接过邓昌递过来的兵符,气鼓鼓地大声说道,“蜀中将士听令,上船,向荆州出发!” 荆州,横跨天河,是中原南北东西最为紧要的枢纽。 控制了荆州,便控制了天河险境,也扼住了大汉的咽喉。 因此,耶律雄基将此处看得极为重要,镇守荆州的是耶律尚福。 耶律尚福原本是大汉的兵部尚书,原名叫黎尚福。 黎尚福位高权重,只不过被耶律雄基给打怕了,打服了,便暗中与北莽勾连,将大汉军情泄露给北莽。 耶律雄基攻陷天河,攻破临安之后,黎尚福第一个投降,并拜耶律雄基为义父。 耶律雄基赐黎尚福国姓,名为耶律尚福,封为镇汉大将军。 镇汉,镇压大汉! 第208章 镇汉大将军耶律尚福, 耶律尚福正在将军府处理公文,这是他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 每次晚餐过后,他便开始处理公文。 用耶律尚福自己的话来说,成功的人之所以成功,是因为自己比别人付出得更多。 耶律尚福是个对自己极为严苛的人,他深知自己的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翼翼,才能不翻船。 大汉的这艘大船已经翻了,淹死了很多人。 他的很多同僚因为来不及上岸,来不及换船,都已经不在人世。 耶律尚福很庆幸,他没有被淹死,因为他没有被耶律雄基砍头,不仅没有死,他还被委以重任。 这种重任,不是在刘构朝廷中当一个虚职的官员,而是实打实的镇汉大将军。 比起刘构这个皇帝,耶律尚福觉得自己权利和地位要比刘构高。 因为他听说,刘构每次都被耶律雄基压在身下。 刘构可是靠跪舔,才当上这个小朝廷的皇帝,才能苟活到现在。 就像方才看的一份公文中说道,在耶律雄基的呵斥下,刘构派出两路兵马去攻打蜀中,张邦昌的兵马与吴登对峙已久,没有任何进展。 而童戬却大败,不仅没有攻下大邑,进军成都,反而丢失了涪陵和巴中两地。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童戬活活被人骂死了。 骂死童戬的是一个叫孔瑾的不知名的小人物。 耶律尚福摇了摇头,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是不信的。 当官多年,他知道人性的险恶,官场上,战场上的消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同雾里看花,水中看月,没有修炼到一定的境界,是看不到事实真相的。 童戬应该是被人放了冷箭,或者被暗器所伤,跌落马下致死的。 毕竟唐门变成了蜀王邓骁的走狗之后,那些高手,那些暗器,随他们派遣。 耶律尚福又拿起一份公文,眉头紧锁,出现一个深深的“川”字。 这是耶律雄基批过来的信,上面话不多,就是要耶律尚福迅速调拨粮草去湘州。 二十万担粮草,还有三千匹战马,弓箭、刀枪无数。 湘州这块硬骨头,怎么就这么难啃呢? 曾秀全那个糟老头子,他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抵挡住北莽的进攻呢,而且还是幽王耶律雄基的亲自率领三十万大军南下。 按照耶律尚福的预料,湘州、福州、崖州等地,应当被一路摧毁,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湘州迟迟没有打下,两军激战,甚是惨烈。 因此耶律雄基这才不断地向他要兵马粮草,耗也要将湘州耗死。 看来传闻有可能是真的,长公主的确去了湘州,不仅带了兵马,而且还带去了皇族宝藏。 否则的话,湘州根本就没有实力,没有财力支撑起这么久的战争。 那么,如果在湘州的是真的长公主的话,那么在临安城里的王妃…… 耶律尚福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有些事情不能往深处想,细极思恐。 他能想到的,耶律雄基自然能想到,毕竟他身边还有一个算无遗策的军师荀懿。 那么耶律雄基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要临安城里的长公主刘秀珠继续当他的王妃,继续为他招揽天下人才,控制大汉百姓。 现在北莽的战线拉得太长,国库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而占领的那些地方,有钱有粮的人家都早已经转移了,或者投降了,根本搜刮不出什么油水了。 反倒是战后重建,许多地方还需要拨银两下去。 这样一来,湘州更加不能拖太长时间了,迟则生变。 可是二十万担粮草,三千匹战马,无数的弓箭、刀枪、盔甲,真的不是一下子就能准备好的。 羊毛总要出在羊身上,这些羊毛,还是要找刘构出一部分,毕竟是他们大汉的湘州不肯投降。 耶律尚福又拿起一份军报,里面写了很多,重点是一个,陆长生。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像幽灵一般,怎么也杀不死。 他甚至能从闻太师手中,逃进了无边荒漠,还能活着出来。云九小说 不仅如此,他还加入了蜀中。 这个陆长生不简单啊,他手中有霸王刀,传说是武王转世。 耶律尚福摇了摇头,转世,哪有这么多转世,所有的传说,都是给人镀金而已。 将一个人捧上神坛。 军报中提及到了一点,那就是要加强荆州的防范,不要让人偷袭了。 因为这个陆长生打仗,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在闻太师将他赶出幽州之前,这个陆长生可是杀了秦纲、孙正才两位郡守,还杀了数千幽州兵马的。 荆州,可不是幽州,有自己在,荆州绝对不会出事,耶律尚福有这个底气,有这个自信。 耶律尚福批阅完公文之后,便站起身来,对一直伺候在一旁的一个中年男子说道,“胡师爷,杜照才这两日在忙些什么?” 胡西进,绍兴人,被人推荐给耶律尚福,便一直给他当师爷。 杜照才,荆州知府。 耶律尚福是镇汉大将军,比知府要高两级,可是他管的辖区主要是荆州,便与荆州知府杜照才职权有了许多重合之处。 胡西进说道,“将军,杜知府这几日当真是日理万机,在忙着娶小妾呢。” 与耶律尚福的勤奋努力相比,杜照才更喜欢在女人肚皮上下苦功夫。 每次用完晚餐,喝完酒之后,杜照才便要找小妾戏耍,欢愉。 来荆州才不到两个月,荆州知府大人杜照才便娶到了第十一房小妾。 简直可以说是夜夜笙歌,天天做新郎。 对于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耶律尚福并不很反感,只要杜兆才手不要伸得太长,管得太多,干涉到耶律尚福的利益圈子,就相安无事了。 最好一天到晚不要起床,更让人少操心了。 耶律尚福面无表情,“这次的姑娘是哪里人?” “不会又是青楼里的姑娘吧。” 胡西进说道,“这一次倒不是窑姐,而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西城的刘员外犯了一场大病,没钱买药了,便将女儿卖给杜照才当小妾,买了一千八百两银子。” “听说那刘员外的女儿生得貌美如花,所以杜知府特别高兴,还特意大摆宴席,也给将军送来了请帖。” 耶律尚福说道,“我历来是不去参加这些事情的。” “你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替我送一百两银子过去当做贺礼。” 胡西进应下了,这时门外来了一个士兵禀报,“将军,城下来了很多人,嚷嚷着要进城。” 耶律尚福手一挥,“如果是难民,按照以前的方式处理,赶去其他地方。他们要是敢硬闯,直接射杀了。” 士兵说道,“这一次不是难民,而是士兵,很多士兵,有一两千人。” 胡西进大惊,“哪里来的士兵,还有这么多人,莫非想要攻城?” 士兵说道,“他们说是大汉的官兵,跟着太尉童戬攻打蜀中,吃了败仗被打散了,他们一路逃到荆州,现在一定要进城。” 第209章 城里城外,那一双猩红的眼眸 耶律尚福从墙上摘下长剑,“走,去城头看看。” 荆州城头,已经戒备森严,严阵以待。 守城大将郭雄见耶律尚福过来,连忙行礼,“大将军,来了一群残兵,说是童戬部下。” 耶律尚福问道,“有多少人?” 郭雄说道,“大约两千人。” “我们用弓箭射住,不许他们再前进一步。可是他们死活不退,一定要入城。” 耶律尚福从城头看下去,便看到一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将士,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不堪,但的确是刘构朝廷的兵马。 刘构朝廷为了与以前大汉相区别,将士衣服的款式有点向北莽军队靠近,在衣领处做了些调整,缝上了蛇尾,以示向伟大造物神效忠。 耶律尚福仔细看了一番,问道,“他们可还有其他信物?” “领头之人是谁?” 郭雄答道,“他们有童戬的兵符,说是童戬被人偷袭,他们冒死将人抢了出来,因为一路被蜀兵追杀,童戬没有救活,便葬在了路旁,而他们一路逃了出来。” “领头之人叫谷俊,是童戬军中的步兵统领。” 耶律尚福眉头紧皱,城下的这一群人,估计是童戬的部下无疑了。 这一群士兵人数要多不多,要少不少。 让他们进城,吃顿饱饭,再送去临安,也花费不了多少,还能与刘构多些交情,让他多拿出些粮草、军马来。 不让他们进城,直接驱赶走,问题也不大。 毕竟荆州乃军中要地,不似一般的城镇可以随便出入。 既然是败军,又不是北莽正规军,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就行。 自己也没有必要冒一丁点风险。 “黎尚书,你真的是尚书大人,我是谷俊,我曾见过尚书一面。” “还请尚书大人放我们入城。 城头下有人突然大声叫喊起来。 耶律尚福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真的认出了自己,那一句“尚书”让他心中的闸门有些隐隐松动。 “去,把那个叫谷俊的人叫过来,我问个明白。” 郭雄大声说道,“谷俊,你一个人过来!” “大将军有话要问你。” 一个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右腿似乎受了些伤,走路有些不利索。 谷俊走到城楼下,仰头看向耶律尚福,“尚书大人,我是太尉麾下征讨蜀中的步兵统领谷俊。” 郭雄厉声说道,“这位是北莽的镇汉大将军,不是尚书大人!” 谷俊这才想起来,跪倒在地,“大将军,恕罪。” “我以前是西山营的步兵副将,后来……后来就变成了步兵统领。以前大将军来西山营的时候,我见过大将军一面,所以记得大将军。” “大人,我们是自己人啊,已经饿了五六天了,还请大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让我们进城吃口饭吧。” 耶律尚福眼眸深邃,曾经的西山营,何等风光,驻扎在长安以西,守卫京城。 可是现在,西山营的步兵副将,落得个如此地步。 曾经,他也是朝廷的兵部尚书啊,这些人,都是他手下的兵。 师爷胡西进见耶律尚福不做声,知道他心中为难,便说道,“大将军,不如核实一下他们的真实身份,至少那兵符做不得假。” “我看他们脸色苍白,行走无力,看样子不似假的。” “将他们送去临安,也恰好送了个人情给刘构。现在王妃就在临安,还能让王妃对我们另眼相看。” 耶律尚福说道,“郭雄,你去将他的兵符拿过来,我看看真假。” 郭雄跑下城楼,打开侧门,将兵符拿到手,便上来交给耶律尚福。 耶律尚福摸着兵符,感受到上面的纹路,又仔细看了一番,就将它扔给胡西进,“师爷,你看看。” 胡西进仔细查看了一番,便说道,“大将军,我觉得是真的。” 耶律尚福说道,“嗯,的确是刘构朝廷的兵符,做不得假。” “既然是友军,我们就不能见死不救。” “郭雄,去准备一下,给他们集中安排一个地方,先吃顿饭,洗个澡,有伤的医治一下,然后送往临安,也算尽了我们一番心意。” 郭雄领命,便去安顿。 耶律尚福对胡西进说道,“看来这一次童戬基本上是全军覆没了。” “这刘构可要承受幽王的怒火了。” 胡西进说道,“是啊,幽王大军在湘州被阻,已经心中憋满了火气。那边吴精喜只是索取,却不肯真正发兵攻打蜀中,实在是狡诈得很。” “现在幽王将刘构扶上皇位,他不能为幽王建功立业,幽王岂会对他有好脸色。” 耶律尚福看着下方的将士纷纷朝他跪倒下来,“我曾经也是大汉人,因为看清楚了形势,看清楚了这皇族的无能,才能早早脱身,得到了这大将军的位子。” “否则的话,我现在的下场,与那童戬又有何异啊。” “说不定跪倒在城头之下的人,便是我啊!” 胡西进连忙说道,“大将军英明神武,胸中有乾坤,能及时把握方向,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现在大将军又救了这两千大汉兵马,这可是积善行德的大好事啊。” “我想幽王知道此事之后,一定会重重奖赏大将军的,说不定封侯也是可能的。” 耶律尚福眼眸中露出一丝渴望的神色,“虽然我投身幽王门下,已经跻身大将军之职,可是北莽朝廷对于我们这些大汉投靠过来的人,会重用,会奖赏,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人封侯啊。” “现在孙立均、汪卫、许印等人都在看着我,希望我能成为第一个在北莽封侯的人。” “只要有了先例,他们便有了机会,自然会更加卖力了。封侯拜相,才是当官的最终追求啊。” 胡西进说道,“大将军已经被赐予了国姓,证明幽王已经将大将军当成了自己人。” “只要能守好荆州,将幽王想要的东西都准备好,让幽王能顺利攻克湘州,我想大将军封侯之事马上就成了。” 耶律尚福摸了摸下巴,颇有些倨傲之色,“我这一生,能在两国两朝立足,担任高官,如果在能封侯,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师爷,你派人去通知一下杜照才,既然有两千人到了荆州,按理还是要让他知晓一声才行。” 胡西进说道,“这杜知府也是个明白人。” “自从大将军来到荆州之后,杜知府便不再管着荆州军政事务,而是每日纵情山水,与美貌小妾滋润得不行。” “此事既然大将军做了主,就没有必要去通知他了吧。” 耶律尚福说道,“我自然知道他不敢不从,只是现在局势复杂,我们做任何事情,还是要方方面面都做得周全,以免出现任何漏子。” 胡西进说道,“大将军英明,我马上就去。” 这时城楼下突然爆发出惨叫声,杀戮声。 耶律尚福心中一惊,低头看去,只见城内有一双猩红的眼眸盯着自己,似乎要将自己吞噬一般。 第210章 攻城,杀戮,杀佛灭神 察觉到危险的郭雄正要拔刀砍杀,却被人一枪捅进了胸膛。 银光闪过,马子龙抽出长枪,血液飞溅,毫不停留,直奔城头而来。 却见到一个身影也飞奔过来,手持方天画戟,正是吕文长。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默契,同时杀向城头的耶律尚福。 擒贼先擒王! 只要抓住了耶律尚福,这荆州便落到了远征军手中。 耶律尚福毕竟是镇汉大将军,军中兵马有十数万,虽然城门大开,被陆长生等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可是后面的兵马源源不断地赶来,将远征军堵在了城门口处。 城头之上的兵马,更是一个个装备精锐,武力不凡。 而马子龙与吕文长才冲杀到一半,便被耶律尚福的侍卫队给拦了下来。 耶律尚福气得不行,想不到他难得的一片好心,竟然被偷袭了。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支童戬的残兵,竟然已经投靠了蜀中,骗了他开城门。 “杀,统统将他们杀死,一个也不留。” 耶律尚福有些面目狰狞,“该死的东西,竟然连我也敢骗。” “区区两千人,也敢攻打荆州,自寻死路!” 陆长生杀了十几个人之后,带着人冲进了荆州城内,他正要杀上城头,去砍了那个耶律尚福,就被一个粗壮的光头给拦住了。 这个粗壮光头手拿两个铜锤,每个铜锤恐怕有七八十斤重,在他手中舞得呼呼作响。 陆长生的力气已经算大的了,可是一刀砍下去,只见火光四溅,竟然没有将铜锤给劈开,连这粗壮光头的手臂也没有劈飞。 耶律尚福看着那个粗壮光头,便稳住了几分心神,“有了武僧二龙在,他们怎么可能攻破得了我们的防御?” 胡西进说道,“是啊,武僧二龙是达摩院的惩戒僧,八品之境,金刚不坏之身,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大将军,无需你亲自动手,两千贼寇而已,不足为患。” 耶律尚福眼眸微眯,“可恨那谷俊,竟然得了童戬的兵符,还找来了这么多套大汉军士衣服,瞒过了你我的眼睛,实在罪该万死。” “吩咐下去,等下关上城门,关门打狗,一个也不要跑掉。” 胡西进笑道,“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用这等小手段想赚荆州,实在是异想天开。” “大将军,等下也不要全部都弄死他们了,留下些活口可以好生审问一下,看他们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来荆州到底想干什么?” 耶律尚福看到一道红芒闪过,想起刚开始看到城下的那双猩红的眼眸,不由得心中咯噔了一下,“不好!” 胡西进见耶律尚福变了脸色,“大将军,怎么了?” 耶律尚福想再去寻找与武僧二龙相斗的身影,却发现二人不知道往何处打斗了,只听到一片房屋倒塌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刚才进城之人,其中有一个浑身黢黑的,就是被武僧二龙拦住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皇上和幽王要找的那个影响国运之人。” “该死,他怎么就进了我荆州呢。” 胡西进也醒悟过来了,顿时脸色一变,“真的是他吗?” “这个武王传人,手持霸王刀,杀死了秦纲,砍死了剥皮孙正才,灭了数千幽州虎狼兵。又能从闻太师手中逃脱的陆长生?” “大将军,你不会看错吧。” 耶律尚福摇摇头,“应当错不了,闻太师已经将那陆长生的画像和特征传遍了各地,要求我们一旦发现此人的身影,立即禀报上去,因为此人太危险了。” “我们千防万防,竟然没有防住他伪装成童戬部下,混进城里来了。” 胡西进感觉手脚有些冰冷,在耶律尚福身边这么多年,他如何不知道那个杀神一般的陆长生,从离阳城突然冒出来,一路不知道杀了多少北莽大将,残杀了多少北莽将士。 “大将军,他们只有两千人,我们能将他们彻底杀死的。” “一旦杀死了陆长生,皇上绝对会重赏,幽王绝对会高兴的。” 耶律尚福毕竟身居高位,马上就稳住了心神,当即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用火烛点燃,往空中一丢。 “咻!” “啪!” 烟火在荆州城头炸开,形成一朵巨大的菊花形状。 耶律尚福眼眸微眯,杀机毕露,“既然进入我荆州城,那这个陆长生,就绝对别想活着出去。” “这一次,我一定要拿到陆长生的人头,我要拿到他的霸王刀。” “说不定,最后定鼎天下的人,就是我。” 陆长生此时已经杀红了眼,一刀接着一刀,劈向武僧二龙。 二龙没有想到,他从达摩院出来,加入耶律尚福的军中,正想建功立业,却不料遇到了这么个硬家伙。 眼前这个男子,披头散发,满身煞气,他那把黑黢黢的大刀,黑色环绕,又有红芒闪烁。 哪怕自己手中拿的是一对铜锤,也有些吃力。 “哇!” 二龙提着铜锤,终究抵挡不住陆长生的全力一刀,整个人便向后倒飞出去。 这一次,他终究是没有抵挡住,将后面的围墙都给砸出一个洞来。 陆长生没有停下脚步,眼前这个大光头,必须得死。 他并不讨厌大光头,只是不喜欢这些和尚而已。 一刀劈下,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要将二龙的脑袋给砍下来。 嗯! 陆长生身形一滞,感觉腿被什么东西给纠缠着了,手中的霸王刀也被束缚住了。 一道灰色的光芒激射而来。 陆长生转身,手持霸王刀抵挡。 “砰!” 陆长生连人带刀,被击飞出去。 在倒飞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白色的身影。 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北莽的白衣祭司耶律韦。 当初在幽州,耶律韦与陆长生两败俱伤。 回到上京之后,耶律韦养好伤,得到了红衣大祭司的指点,便准备到湘州去辅佐幽王耶律雄基。 他在荆州稍作停顿,再下湘州。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陆长生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偷袭荆州。 耶律韦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陆长生,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今日,我就替伟大的造物神,替皇上了结你的性命。” 耶律韦手一挥,身边有十数道灰影出现,是北莽的灰衣祭司。 这一次耶律韦准备得更加充分,带了十八名灰衣祭司前行。 刚才偷袭得手,陆长生肯定受伤极重。 很好,那就再补一击,除恶务尽。 武僧二龙也站起身来,他用手臂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提着铜锤,面目狰狞地走向陆长生躺着的方向,“该死的东西,去见佛祖吧。” 砖瓦四射,一个人影腾空而起。 漆黑的双眸中有太阳一般的光芒射出来。 “佛祖?我心中没有佛,哪有什么狗屁佛祖。” “是你的佛祖,你的造物神,我杀佛灭神,谁也不能阻挡我! https:/ 第211章 生死祭,致命一击 吕文长感觉有些吃力了,便看向旁边的马子龙,只见他脸上血迹点点,就是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子龙,你看到长生没有。” 马子龙眼神冷峻,手中长枪如龙,将眼前的敌人刺了三五个眼,“刚才看到他跟着我们冲杀过来了。” “好像半路被人拦住,往那边街道厮杀去了。” 吕文长说道,“这边那个黎尚福一下子杀不掉,他身边守卫的人太多了,你先去看看陆长生,可别让他冲杀得太深,掉入埋伏了。” 马子龙手中银枪就没有停止过,“那你怎么办?” 吕文长方天画戟一横扫,便将涌过来的敌人扫退,“我无妨,他们奈我不何。” “哪怕是逃命,我也比你快一些。你先去看看陆长生吧。” “好歹也要坚持到第二轮攻击。” 马子龙也不犹豫,“行,那你保重。” 一个纵身跳跃,马子龙就沿着墙壁往下滑去,银枪在城墙上划出一道道火花。 敌军一队兵马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却被马子龙反手一个跳跃,杀了两人,又跳走了。 这来回杀了几次,敌人一个个被杀破了胆,再也不敢跟上去了,只得带着人去围攻其他人。 马子龙听到一声咆哮,又看到一道灰色光芒与一道红色光芒在城中交织而起,随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便立即往光芒方向飞奔而去。 那声咆哮,那道红色光芒,马子龙很熟悉,绝对是陆长生在那边。 而且,陆长生应该受伤了。 在无边荒漠中,马子龙感触最深的是,每次看到陆长生受伤,他生怕陆长生会一下子死掉。 可是这个对敌人极其凶残的陆长生,每次都能硬扛过来,还能够反杀敌人。 这种意志,这种坚毅,征服了远征军的所有人。 识英雄,重英雄,这也是马子龙能二话不说,就跟着陆长生一路厮杀的原因所在。 比自己更强大,更有胆量的,更有魄力的,才是值得追随的。 能逼得陆长生使出那绝杀的一刀,肯定是陆长生遇到了极大的危险。 马子龙加快了脚步,跳跃上墙头,一路飞奔而去。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极为惨烈的一幕。 陆长生坐在一个人身上,胸口上挂着一个铜锤。 要是不仔细看,会以为陆长生是在抱着那个大铜锤。 可是马子龙知道,陆长生是被击中了。 他听吕文长说过,北莽的白衣祭司中有一个会使灰眸的人,威力极大,能远距离攻击。 当初吕文长就是一个不慎,被那灰眸给打下马来,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 现在这个灰眸祭司竟然会出现荆州,实在是出人意料。 马子龙极速向前,因为他看到对面的屋顶,还站着一群人,一群灰衣人围着一个白衣祭司。 在他们身前,已经有七八个灰衣祭司倒在地上,尸体碎裂成一片。 不好,陆长生受伤了,可是对方的主力还留有余力。 而且,他们显然是在蓄力,准备给陆长生致命一击。 陆长生站了起来,将怀中的铜锤扯出来扔掉。 马子龙这才看到,铜锤将陆长生的胸前砸得血肉模糊一片。 而陆长生刚才坐着的地方,躺着一具尸体,一个大光头。 武僧二龙! 刚才陆长生与耶律韦对招之时,武僧二龙趁机偷袭,想要将陆长生一击毙命。 二龙成功了,他的铜锤砸中了陆长生的胸膛。 可是他为自己的这一次偷袭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因为陆长生没有如他所愿的倒下,而是抓住了铜锤,用刀将武僧二龙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让武僧二龙靠近。 一丈之内,陆长生从来没有失手过。 武僧二龙到死也没有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能够杀死陆长生,而且还是在白衣祭司耶律韦的灰眸与陆长生对战之时。 只是他已经不需要弄明白了,这些复杂的事情自然有活着的人来弄明白。 他一个死人,只需要做他死人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就好比给陆长生垫在屁股下,歇息一下。 陆长生一脚将二龙硕大的人头踢开,随即紧紧地盯着城头上的耶律韦,猩红的眼眸中隐藏着的重瞳再次发出如太阳般璀璨的光芒。 耶律韦被陆长生这么一瞧,顿时感觉浑身一颤。 “布阵!” “毁灭他!” 剩下的灰衣人围绕在耶律韦身边,纷纷坐下来,双手摆成古怪的样子,朝天祈祷。 只见一股股灰色的云雾状从灰衣人的手心之中缓缓上升,在耶律韦的头顶不断环绕,云雾逐渐变成了一个蛇身人面的形状。 耶律韦仰头,灰眸一张,个蛇身人面的云雾便开始慢慢凝聚。 “伟大尊贵的造物神啊,我是你最为虔诚的信徒,我愿意将我的心身都交付给你,只愿你让我的灵魂得到解脱,只愿你让我的力量得到无限的强大。” “眼前的陆长生是一个魔鬼,是一个从地狱中逃脱出来的恶魔。他代表的是黑暗,是无穷无尽的深渊。黑暗永远无法战胜光芒,恶魔永远无法战胜造物神。” “伟大的造物神啊,请赐予我力量吧,让我为你毁灭这个恶魔,让我将光明带到人间,将无穷无尽的黑暗驱散,让阳光雨露洒落人间。” 席地而坐的灰衣祭司纷纷祈祷,那股灰色的能量越发强烈。 马子龙看见那个半空中的人面蛇身云雾已经逐渐凝聚成型,便对陆长生喊道,“快走,他们在用灵魂召唤,在进行生死祭!” 生死祭,便是用血肉之躯,供奉给造物神,获取更多的能量。 这种祭祀手段,极其邪恶,极其险恶,不到必要的时候,是没有人想要用的。 因为一旦启用,就意味着有很多人要死,要献出自己的灵魂与肉体。 耶律韦在这股能量的牵引下,逐渐漂浮向空中。 他的身躯逐渐庞大起来,逐渐要与那个人面蛇身云雾融合为一体。 陆长生动了,他双腿一蹬地,人便来到了半空之中。 双手紧握霸王刀,猩红双眸中的重瞳迸发出一道血红的光芒,随着霸王刀的一刀斩向耶律韦。 这一刀,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这一刀,用的是邓骁教他的霸王斩第二式,力劈华山。 劈似猛虎扑单羊,以身催刀天下雄。千斤压顶谁敢当,力劈华山天下寒。 当陆长生劈出这一刀之后,看着滚滚红芒带着无尽威压袭向耶律韦,天空似乎被撕裂开来,地面上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 原来这一刀,有如此大的威力啊! 不愧是武王留下的霸王斩,邓骁并没有骗自己。 想起邓骁,陆长生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娇小俏皮的身影。 陆长生嘴角情不自禁地浮起一丝笑意,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这个身影,自己心中就会暖洋洋的,仿佛看到冬日暖阳一般。 然而这一丝笑意马上戛然而止。 陆长生看到了一个闪亮的东西出现耶律韦的手中,一道强悍无匹的灰色光芒从红芒中穿透而来。 然后胸口一痛,陆长生身子一弯,便如同虾米一样,倒飞出去。 第212章 他入魔,那我就斩魔 马子龙跳跃过去,在空中接住陆长生。 一股晦涩磅礴的力量让他在空中失去了方向,两人在空中失去着力点,摔落下来,将一栋房屋给砸塌。 马子龙吐出一口鲜血,将陆长生扶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陆长生的状况不是很好。 身上千疮百孔,黑色的血液不断地流出来。 尤其是胸口处,那里原本被武僧二龙的铜锤砸断了几根肋骨,这一次被灰眸的诡谲光芒穿透,几乎可以看到里面跳跃的心脏。 唯一能证明陆长生还活着的,是那一双猩红的眼眸,以及猩红眼眸中的如同小太阳一般的深瞳。 “桀桀桀!” 一阵得意、嘶哑的笑声在前方传来。 陆长生依靠在马子龙身上,抬头看去。 只见对面屋顶上有一人挣扎着站了起来,是白衣祭司耶律韦。 他身边的人都死了,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他们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践行了他们的初心,将自己的灵魂与肉体献给了伟大造物神。 他们的死,是值得的,是应该被奖赏,被歌颂的。 耶律韦没有去看这些死去的灰衣祭司一眼,因为他受伤也很重。 身上的白衣已经完全被摧毁,露出健壮的肌肉。 谁能想到,一个擅长术法的白衣祭司,竟然会有如此好的体魄呢。 耶律韦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完全散开,在风中飘扬,宛如狂魔一般。 他脸上有几个小孔,还在渗透出灰色的液体,显得尤为狰狞。 但是耶律韦丝毫不在意,因为他即将取得最后的胜利。 耶律韦的胸膛上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极为刺眼。 “哈哈哈,陆长生,上次没有杀得了你,反而被你所伤。这一次,我有备而来,你如何胜得了我?” “红衣大祭司送给我的冰心琉璃护心镜,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能将术法攻击反噬回去。” “陆长生,我的灰眸神功和你自己的刀罡之气的滋味,好受吧。” “你可还有一战之力吗?” “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要慢慢地折磨你了。” 耶律韦一个闪现,人便出现了陆长生身前五丈的距离。 哪怕是他占据了上风,哪怕身上有红衣大祭司送给的冰心琉璃护心镜,耶律韦仍旧很谨慎,他不会靠的太近。 前面一个靠得太近的武僧二龙的脑袋就在地上,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况且,耶律韦作为八大天王之一,他擅长的灰眸不需要过多的近距离攻击。 一道银光闪过,龙鸣之声响起。 马子龙手持银枪,突然向耶律韦发动攻击,隐约有一条银龙张牙舞爪扑向耶律韦。 耶律韦眼眸中露出惊讶的神色,“好枪法,枪出如龙,一点寒芒破苍穹,你这是当年马家军的枪法啊!” “你是马划腾什么人?” 马子龙见耶律韦身形晃动,避过了自己的惊雷一枪,“我是你爷爷!” 当下马子龙快步上前,手中银枪连续四次刺出,四道龙影齐齐扑向耶律韦。 耶律韦手中的权杖往前面一挥,一道灰影云雾墙边矗立在身前,将马子龙的四次出击给抵挡下来。 “嗯,不错,如果再练个几年,你这枪法就能达到破云之境。只是可惜,现在你的功力,还破不了我的云墙。” 马子龙连续两次出招没有沾到耶律韦的衣角,也知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但是他依旧毫无退意,“你的废话真多。“ 手中银枪不断刺出,枪尖上有火光冒出,竟然在燃烧起来。 “哗啦”一声,耶律韦身前的云墙破碎。 耶律韦越发惊讶,“竟然有这般本事,能以内力燃烧枪头,破了我的云墙,在年轻一代,你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不过,你依旧还是太年轻了,和我差的太远。” 马子龙跃向空中,如翱翔的天龙一般,手持银枪,以义无反顾的莫大勇气与毅力向耶律韦发动雷霆一击。 这一招,是马子龙的绝杀技,被马子龙天翔之枪击中的人,必死无疑。 一道亮光骤然照射而来,刺得马子龙双眸紧闭,一时间看不清楚前方的方向。 但是,这一枪还是刺出去了。 刺中了耶律韦胸膛之上。 耶律韦如触电般被击飞,随即连续几个闪现,出现了右边三丈的距离。 “不错,不错!” “能近得了我的身体,击中我的冰心琉璃护心镜,你的武功已经超出了大部分汉人了。” “不过,今天是你的运气不好,让你遇上了我。” 耶律韦灰眸一瞪,一道灰色光芒直射马子龙。 马子龙正要睁开眼睛,发现灰色光芒已经到了身前,连忙挥枪抵挡。 却发现灰色光芒隐含着吞噬的力量,将他连人带枪给击飞出去。 倒飞三丈之后,在地上又翻了几个滚,将一面墙给砸倒,这才停下来。 马子龙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可是腿被坍塌的墙砖给压住了,身上用不上力气,一下子起不来。 “陆长生,快走,他身上的镜子很厉害,反噬很强。” 耶律韦又“桀桀桀”地笑起来,“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 “红衣大祭司给我的这面神镜,不是你们这等凡夫俗子能敌得过的。” “再说了,我融合了十八位灰衣祭司的功力,在伟大造物神的阳光雨露滋润下,我感觉到无比的强大。我甚至觉得,放眼天下,已经无人能敌了。 马子龙将墙砖推开,挣扎着起身,来到陆长生的身前,“长生,你在干什么?”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快走,我来断后。” 陆长生没有动,他将霸王刀插在地上,从黑衣上撕下一截布,又将黑布绑在眼睛上。 做完这一切,陆长生提起了霸王刀,“子龙,你去接应郡主和秀才他们。” 马子龙着急地说道,“那你呢,这个白衣祭司已经入魔了,实力暴增,我们对付不了的。” “我的身法还能坚持一下,逃命没有问题的,你快点走吧。” 陆长生没有动,他的手轻轻抚摸霸王刀的刀身,似乎在抚摸自己最亲爱的伴侣一样。 霸王刀似乎感受到了陆长生的召唤,刀身泛发出红色的光芒,与陆长生体内汹涌澎湃的煞气融为一体。 “他入魔,那我就斩魔。” “他无敌,那我就超神!” 马子龙感受到陆长生身上散发出来的滔天煞气,身形有些摇晃,站立不稳。 陆长生侧着头,“快走,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蒙上了眼睛,他的护心镜就反噬不了我。我会进入杀戮境界,分不清敌我,恐怕会误伤到你的。” “快走!” 陆长生提着霸王刀径直朝耶律韦所站的方向奔去,霸王刀不断地跟着脚步转换刀势。 扫似疾风断落叶,浑然一气削魂志;斗转星移防后身,密云布雨破合围。千刀如骤雨,万剐断人魂! “霸王斩,第一式,千刀万剐!” 第213章 杀戮,破绽的绝处 耶律韦看着陆长生宛如疯癫一般的状态,正想笑。 这个蠢材,以为蒙上眼睛,就能胜得了自己吗? 护心镜的光芒起不了作用,可是它的防御却是无可撼动的。 可是当耶律韦看到陆长生挥舞出那一刀时,他立马笑不出来了。 这一刀,他曾经见过。 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也曾经使用过这把黑黢黢的大刀,也曾使出了这样的一刀。 当时他还只是一个灰衣祭司,他的师父白衣祭司就是死在这样的刀法之下。 血肉纷飞,每一寸骨头都剃得干干净净。 那个场景,至今都停留在耶律韦的心中,停留在他的噩梦当中。 那不是凡人能使出的刀法。 这是超脱世俗所能接受的刀法。 劈山断河,何等强悍,何等恐怖的存在。 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活着,不应该存活于这个世间。 幸好,那个人死了。 北莽孤注一掷,举国之力,不计代价,终于将那个人给杀死了。 那个人死了,天下气运扭转,北莽国运昌盛,成就了北莽帝国。 而大汉颓丧至今,已经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又有一个人拿着同样的刀,使出了同样的刀法。 这如何不让耶律韦心惊胆战呢?? “不,假的,全是假的。” “你不可能是他,你的武功比他差得十万八千里。” “哪怕你学到了他的刀法,你也练不到他的那种通玄的境界!” “不管怎么样,你今天都得死!” 耶律韦目光凶恶,脸上的洞孔中的灰色液体越流越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如同疯魔一般。 一个是疯魔,一个是深渊中的恶魔,谁会比谁更厉害呢? 耶律韦手持权杖,口中念念有词,一道磅礴、毁灭性的灰色光芒激射而出。 部分灰色光芒被陆长生的霸王刀给劈碎,还有一部分灰色光芒打在了陆长生的身体上,让原本有些破碎的身体,越发显得恐怖,凄凉。 陆长生的脚步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身形一晃,继续朝前,霸王刀一刀一刀地劈了出去。 耶律韦不断地闪现,手中的权杖不住地挥舞,让灰眸以最大可能性打中陆长生。 他没有想到,身体已经千疮百孔的陆长生,竟然没倒下,反而还能朝他发起进攻。 一道灰眸不行,那就再来一道,再来十道! 耶律韦身上有十八位灰衣祭司的能量,有红衣大祭司给他的冰心琉璃护心镜,他有信心比陆长生更加具有优势,他能够坚持得更久。 而且,哪怕他一个人杀不死陆长生,等耶律尚福将偷袭的人杀死之后,就会派兵过来帮忙。 到时候,车轮战也能将他耗死。 稳定心神之后,耶律韦心态便好了许多。 不断利用身法,躲避陆长生霸王刀的进攻,又趁机射出灰眸,将陆长生击伤。 陆长生不断挥舞着霸王刀,耳中听着耶律韦的方位。 没有冰心琉璃护心镜的反射,反噬,陆长生在黑暗中游刃有余。 很多人不习惯黑夜,可是陆长生却是在黑夜中生活的人。 在离阳城的六年中,每当离阳城的百姓将灯火熄灭时,他便一个人静静地守在城头之上,也不需要点亮火把,看着远方,聆听着风吹草动。 他能清晰地辨别出在那边跳跃的蝈蝈是公的还是母的。 他能感受到风儿吹动大汉旗帜的摇摆方向。 他甚至能感受到秋日的冰霜在阳光下融合的细微声响。 黑暗,给了他黑色的眼睛。 今天,他就用这份黑暗,来报仇,来杀人。 已经离耶律韦又近了三步。 这个耶律韦实在是狡诈得很啊,他一边与陆长生保持着距离,一边又想中伤陆长生,让陆长生更加虚弱,更加无力。 然后他才会给予陆长生致命的一击。 但是他发现陆长生的霸王刀实在过于厉害,又宽又长,能挡住了他的灰眸大部分攻击。 有时候,他想要在陆长生身上留下创伤,就不得不寻找一些机会。 机会一旦寻找到,便要停下脚步,施展功法,方能射出灰眸。 陆长生的手臂上被射了一道,能看到里面的白骨。 他拿霸王刀的手都感觉有些吃力了。 耶律韦大喜,他找到了陆长生致命的破绽了。 那就是往同一个伤口发动攻击,这样的话,陆长生那强悍无匹的身体也会被重伤的。 如果,再往那手臂上的白骨射中一道灰眸,耶律韦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将陆长生的手臂打断。 哪怕陆长生的霸王刀再厉害,哪怕他的刀法再凶残,哪怕他的意志力再坚毅。 一个手臂断了,提不起霸王刀的陆长生,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威胁性。 红衣大祭司当初就和他说过,陆长生的那把霸王刀,就是祸害的根源,只有断了根源,便能断了陆长生源源不断的能量,就能彻底将他杀死。 耶律韦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因为先前与陆长生的打斗,他已经耗损了很大的能量。 后来马子龙来袭,他又耗损了一部分的精力。 现在身边十八位灰衣祭司已经全部祭天了,他自己身上的能力只会越用越少。 一旦用光了,就无以为继。 所以,必须要在陆长生还有余力之前将他的手臂打断才行。 机会来了,这个身体上被打得支离破碎的陆长生身子出现一阵摇晃,手中的霸王刀略微放了下来,露出了手臂。 看到那个白色骨头的伤口,耶律韦心中大喜,身形一转,便向右边去了两丈。 凝神聚气,手中权杖挥去,便将灰眸射出。 陆长生嘴角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他听到了耶律韦的动静,这正是他想要的。 右边一栋高大的房屋,一整面墙挡在那里。https:/ 陆长生突然脚一蹬地,整个人便向耶律韦的左边腾空而起。 在空中连续两刀挥下。 一刀斩向耶律韦的头,一刀斩向耶律韦的腿。 这两个地方,是没有冰心琉璃护心镜护住的,也是耶律韦致命所在。 耶律韦射出那道灰眸之后,感觉右边有刀罡之气传来,正想向右边闪现逃跑,可是却发现了一个困境。 他被一堵墙堵住了! 上面和下面被刀罡之气给锁死,他竟然无路可逃! 该死的陆长生! 他竟然凭着手臂断掉的风险,也要来杀自己。 咔嚓! 陆长生的手臂应声而断,霸王刀也随着这一咔嚓声拿不稳,掉落在地。 与霸王刀一同落地的,还有陆长生的身体。 他重重地掉落在地上,眼眸上覆盖的黑布也随之飘散开。 陆长生笑了,猩红的眼眸中有一丝残忍的笑。 因为他看到了一双腿,从空中掉落下来。 随即一声惨叫声,响彻半空。 “啊!” 第214章 耶律韦赌赢了,却输了赌注 耶律韦感觉到很痛。 不仅是腿痛,他的心里更痛。 因为从上空掉落下来的时候,他的小腹处被一块砖石给膈到了。 应该断了好几根肋骨,他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身子动弹不得。 偏偏这个地方,没有被护心镜护住。 吐出几口灰色的血液后,他听到了旁边的笑声。 是陆长生的笑声,他躺在地上,偏着头、侧着眼睛看着耶律韦,笑得很大声,笑得肆无忌惮。 耶律韦很讨厌这种笑声,他更讨厌那双猩红的眼眸就在自己很近的地方出现,大概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该死的陆长生,你怎么还不死呢?” 陆长生依旧在笑,“因为你还活着啊。” “你不死,我怎么敢死呢?” 耶律韦痛的额头上尽是冷汗,口中不断有灰色的血液流出来,“为什么,明明你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活着,还能砍断我的腿?” 陆长生咧嘴吐出一口鲜血,“因为我现在的境界还砍不断你胸口的冰心琉璃护心镜,所以我只有砍你的腿了。” “你太想杀我了,你以为打断我的手臂就能让我没有反击之力,就能杀了我吗?” “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啊,等着你靠近我一丈之内,等着你慢慢地靠近那面墙。” “真好,最终还是让我等到了。” 耶律韦又痛又恨,可是躺在地上,明明敌人就在眼前,可是他已经无力将他杀死了。 “陆长生,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陆长生突然想起了秀才,便说道,“我啊,就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 “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上京酒,赏的是长安花。” “我屁股下面坐着的是你们都华山天元宫的那条蛇精。” 耶律韦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在这个时候,陆长生竟然还有心情唱曲。 而且他还出言侮辱他们北莽最为尊贵,最为神圣的都华山天元宫,竟然敢侮辱伟大的造物神。 “陆长生,你不得好死,你会为你的狂妄、无耻、下流付出代价。” 陆长生嘴角依旧是玩味的笑,“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威胁我?” “现在我已经耗尽了功力,你也动弹不得,就是看谁的人马先到了。” 说到这一点,耶律韦眼中多了些求生的欲望,“这里是荆州,荆州有十万兵马,你们这点兵马可以过来捣乱一下,可是想攻占荆州,是痴人说梦话。” “我是北莽尊贵的白衣祭司,是最有可能获得红衣大祭司传承的人。耶律尚福,他马上就要派人来找我的。” “到时候,陆长生你的人头落地,你就笑不出来了。” 陆长生说道,“未必!” “要不,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耶律韦一愣,“打赌,打什么赌?” 陆长生说道,“赌谁的人先赶到这里。” 耶律韦强忍疼痛,“赌就赌,必然是我们北莽人先赶到。” “赌注是什么?” 陆长生其实只是随口说说,因为他需要时间,需要体内的煞气修复自己的身体创伤,以便让自己能动弹,能杀了耶律韦。 眼前这个白衣祭司的灰眸虽然大部分被他挡下了,可是那些受伤的地方自行修复起来,要比以往受伤时的情形要难上数倍。 看来北莽这些祭司的功法中,存有阻止修复伤势的成分在里面。 但是至于谁的兵马会先赶到这里来,陆长生心中没有底。 他只是希望郡主和邓昌他们能顺利攻破水路关隘,和他们内外结合,然后一举攻破荆州城。 毕竟如果正儿八经作战,一万兵马杀十万兵马,难度太大。 这些可是正规的北莽军,而不是刘构朝廷的败军残勇。 陆长生看着耶律韦的灰色眼眸,“就赌一双眼睛如何?” “你输了的话,就把眼睛挖出来。” 眼睛,是耶律韦最大的屏障,灰眸神功,是耶律韦能跻身于八大天王白衣祭司的根本原因所在。 耶律韦尝试了一下调动体内的功力,去启用灰眸。 已经能稍微有一丁点反应了,当时能量还不够,不足以杀死陆长生。 估计一刻钟的样子,灰眸凝聚到一定程度,便能杀死陆长生。 “好,就堵一双眼睛。” “陆长生,我等下就要看看,你眼睛中的猩红光芒到底是什么,嗯,不对,你眼睛里还有东西!” 陆长生闭上眼睛,“等我们攻克了荆州,就直接南下,和湘州兵马汇合,将耶律雄基给包饺子吃了。” “杀了耶律雄基,你们北莽就塌了半边天。到时候我们再挥军北上,过了天河,夺了长安。” “长安,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长安了。” 耶律韦本来想再仔细看一下陆长生的眼睛,他发现了一些异样,可是却被陆长生接下来的话又气得胸口痛,“你们痴人做梦!” “荆州怎么可能被你们打下来?” “幽王耶律雄基雄才大略,他马上就要攻克湘州,南下杀了刘寰小皇帝,你们大汉就真真切切地从这方世界被抹去了。” “哈哈哈,想到这个场景,我心中又舒坦了许多。” 陆长生并没有动气,他知道自己在恢复,耶律韦肯定也在找动手的时机,“刘寰死了,大汉也不会亡。” “只要有一个大汉人在,大汉就能起死回生,就能重新打回去。” “就好比我和你一样,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到时候就能杀了你。” 耶律韦看着陆长生,看着他身旁的那把霸王刀,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陆长生突然起身,用另外一只手抓起霸王刀砍向他的脑袋。 幸好,陆长生受伤看起来比他还严重。 他根本就无力去抓那把霸王刀。 荆州城到处是厮杀声,打斗声,隐约还有炮火的声音。 这些声音让耶律韦心中有些忐忑,他不明白为何区区两千人攻城,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他更不明白,为何自己这边杀成这样了,耶律尚福还没有派人过来看一眼。 这该死的耶律尚福,等自己当上红衣大祭司之后,一定不要让他有好日子过。 幸好,自己体内的能量已经开始逐渐在流畅,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可以重新启用灰眸了。 到时候,这么近的距离,只要自己眨眼的功夫,就能够将陆长生给烧成灰烬。 “陆长生,你终究赌输了啊!” 耶律韦终于露出了笑意,因为他听到了马蹄声,听到了大声喊叫的声音。 余光还能看到街道口有一队兵马冲了过来。 是北莽荆州的官兵! 陆长生脸色平静,眼眸中的猩红光芒闪烁。 耶律韦狞笑着说道,“荆州的官兵来了,你再也逃不掉了。” “所以,该死的人是你,活到最后的人是我。” 陆长生侧过头来,朝耶律韦平静地说道,“未必!” 耶律韦感觉到不对,正要强行启动灰眸,却见陆长生突然翻了个身,将身体压在了他的身上。 叠罗汉! “不!” 耶律韦发出绝望的喊叫。 一股撕心裂肺的刺痛传遍耶律韦的全身,这股痛要比双腿被砍断还要痛一百倍。 这股痛彻心扉,钻入,撕裂的痛感让人无法忍受。 耶律韦如何也没有想到,陆长生竟然用这种方式来攻击自己。 第215章 耶律韦之死,荆州的沦陷 耶律韦忍不住惨叫起来,“陆长生,你卑鄙无耻,你不守信用!” “你输了却反悔!” 陆长生一直在啃着,在撕咬,在用力。 “对待敌人,我心中从来就没有信用二字。” 陆长生没有停下来,又是一大口下去。 只感觉身下的耶律韦惨叫的声音逐渐虚弱下去。 随着耶律韦的身体一阵抽搐,便彻底的不能动弹了。 陆长生不放心,又在耶律韦的脖子上用力地咬断了颈椎骨。云九小说 直到感觉有一股浩瀚庞杂的的煞气涌入自己体内,陆长生这才确定耶律韦是真的死了。 越杀戮,越变强。 刚才陆长生就是用嘴,将耶律韦活活咬死的。 杀人,不一定要用刀。 用嘴也可以。 陆长生没有更多精力留在耶律韦身上,因为他即将要面对是更多的敌人。 一整队的荆州兵,至少有两三百人。 如果放在平时,这些兵马他并不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他与八大天王之一的白衣祭司耶律韦火拼之后,身上的伤很重。 哪怕是杀死耶律韦之后吸收了那一股磅礴汹涌的煞气,也不足以让他的身体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更别提耶律韦的那灰眸令人恶心的功效,阻止了陆长生身上的伤势恢复。 陆长生的右手手臂依旧用不了力气,根本不可能提起霸王刀。 然而,陆长生没有后退,也没有逃跑。 面对荆州兵马,逃跑也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就跑不动,别说敌人还有骑兵。 来吧,战吧! 哪怕是一只手,也要战斗到底! 让陆长生没有想到的是,这队兵马在离陆长生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便直接向西边跑去。 一边跑,还有人在大声喊着,“快,快点走,水军大营走水了。” “蜀军的水军攻打过来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攻破西寨口,攻进来了。” “大将军已经下令大军赶往西城门,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将敌人堵住。” 镇汉大将军耶律尚福的确下令,派出兵马去支援西寨口。 荆州的水军,历来是很强悍的,哪怕大部分水军跟着幽王耶律雄基去了湘州,从湘水攻打湘州。而留守的水军依然有足够的实力守住荆州寨口,守住天河。 所以当耶律尚福听到水军大营被蜀中攻打,已经四处起火的时候,心中便有些不安。 城内的敌军还没有剿灭,白衣祭司耶律韦又不知所踪,现在水军又出了问题。 好像没有一处地方是安稳的,好像荆州城变成了风月场所的妓女一般,谁都可以捅一下。 耶律尚福眼眸深邃,他已经从城头之上悄然走暗道回到了大将军府之中,听着手下汇报的消息,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些该死的蜀兵,进城之后先是直接想来刺杀他这个大将军。 幸好他一直以来做好了防备事宜,准备了充足了兵马守候在其身旁,才没有让敌军得逞。 行刺不成之后,他们又不死战,而是四处逃窜,四处点火,一时间荆州城内烽火四起,到处有“走水”的声音,和差役、百姓救火的身影。 那两千蜀兵,化整为零,融入到人群之中,一下子很难抓住。 这些还是次要的,现在连西城门也被攻克了,蜀中的水军攻克了西寨口,便冲西城门攻打进来。 听将士禀报,西城门攻入的蜀中竟然有上万人之多,已经快抵挡不住了。 “挡不住也得给我挡住!” “我们荆州有十万兵马,他们只有区区一万人,有何可怕的?” 那个报信的士兵满脸是血,满眼惊恐的神色,“大将军,武僧二龙被人活活打死了,他的脑袋就摆在了潘正街道中央。” 耶律尚福脸色铁青,“二龙为国殉职,我自会好生安葬他。” 有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禀报大将军,大事不好了!” 师爷胡西进上前一脚,将士兵踢翻在地,“大将军府中,大喊大叫,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士兵在地上打了个滚,便跪在地上磕头。 耶律尚福阴沉着脸,“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般惶恐。” 士兵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大事不好了,十八个灰衣祭司死了。” 耶律尚福感觉胸口像针刺一般疼痛,这十八个灰衣祭司可是北莽重要人物啊,一下死了十八个,而且都死在他的荆州,他该如何向皇上,如何向红衣大祭司交差呢。 “白衣祭司耶律韦呢?” 士兵满眼惊恐之色,“死了,白衣祭司耶律韦也死了!” “他的脖子被人给活活咬断了,现场一片灰黑色的血液,惨不忍睹。” 耶律尚福感觉眼睛一黑,身子便往后栽倒。 石爷胡西进连忙一把从身后护住他,“快,叫军医。” “快,将茶水端过来。” 手下心腹手忙脚乱地给耶律尚福掐人中,灌茶水。 好一会,耶律尚福这才晃悠悠地醒过来。 胡西进大喜,“大将军,你终于醒过来了。” 说完,胡西进两行热泪便流了下来,“大将军,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现在荆州乱成这样,只有你才能稳住局面啊。” 耶律尚福极其虚弱地说道,“这个局面,已经稳不住了。” “荆州,还是交给杜照才吧。” 胡西进靠近耶律尚福的耳边,“大将军,你的意思是我们撤?” 耶律尚福说道,“现在荆州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那些蜀兵后面不知道还会来多少。” “要是他们孤掷一注,来了十万兵马,我们根本就防不住。现在水军大营也被烧毁了,我们要是再不走的话,到时候想走都来不及了。” “最为头疼的是,那个被皇上、幽王和大祭司极其重视的陆长生就在我们城内,连武僧二龙都被他打死,连白衣祭司耶律韦都被他活活咬下,那么他下一个目标绝对是我。我此时不撤,恐怕就再也撤不走了。” 胡西进心中也很慌,要是落到了蜀中兵马手中,或者被陆长生追杀过来,恐怕自己这条性命就玩完了。 “大将军,那我们往哪里撤?” 耶律尚福说道,“往北边撤,先去潜江。” 潜江紧挨着荆州,耶律尚福在那里驻扎了一支兵马作为接应之用,蜀中兵马绝对不敢再北上,因为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胡西进问道,“我们如果撤了,那幽王那边如何交差?” 耶律尚福眼眸中现出决然的神色,“出了事,这么大个荆州丢了,总要有人担责才行。” “我也不是那种不愿意担责的人,只是现在的情形复杂,我要留着有用之躯,为北莽帝国做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这一次,就委屈杜照才了吧。” 胡西进深以为然,“杜知府在荆州享了这么久的福,也是时候回报大将军了。” “用他的项上人头,平息幽王对荆州被攻破的怒火,最是恰当不过。” “可是,如何才能让杜照才将这个锅给扛起来呢?” 耶律尚福眼眸中露出一丝狠色,“他不扛也得扛。” “这一次我们在荆州吃了这么大的亏,这个坑必须由他来填。” “理由很好找,谁叫他经常吹嘘他的第八房小妾是蜀中成都的姑娘,说什么水润多汁,吹拉弹唱样样精通,陷进去之后不可自拔。这一次就让杜照才彻底沦陷进去吧!” 第216章 双岔镇的三个怪人 双岔镇,有一家勾栏。 小小的双岔镇有且只有一家勾栏。 这天气越发冷了,来双岔镇的人便也少了。 毕竟这无边荒漠夜晚寒冷,在秋冬季节,夜晚更是冷如冰霜,哪怕是极能御寒的骆驼都抵挡不住,人更加扛不住了。 因此,双岔镇这段时间便有些冷清下来了。 张泉蛋从勾栏中走了出来,提了提裤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懊恼。 很多一个人来此处消遣的男人,都是这般模样。 进来时不声不响,进去后埋头苦干,出来后默不作声。 不声不响地就将事情给干完了。 不似那些成群结队喝了酒的,三五下之后,一个个大言不惭,说让姑娘扶墙而出,说如果不是有急事回家,还能在耍个一两个时辰。 他们大抵都是吹牛的。 龟公对这些最是了解,毕竟那些妇人无聊的时候便会和他唠嗑,说起来往的客人长短之事。 这些个男人啊,哪怕妇人们不发力,也极少有能撑过一刻钟的。 见张泉蛋将裤子系好,龟公上前说道,“张爷,这一次冰冰姑娘可伺候得好?” 张泉蛋面无表情,看了龟公一眼,“还行,就是年纪大了点。” “我以为叫冰冰的应该都很年轻,没想到她都三十岁了。” 龟公满脸堆笑,“你也知道在这双岔镇,偏僻苦寒之地,能有人在这里营生已经很难得了。” “加上兵荒马乱的,那些年轻的都被抓走或者卖掉了,冰冰姑娘已经算好的了。” 张泉蛋想了想说道,“我还是喜欢年轻一点的,下次叫那个晓彤姑娘陪我吧,她年轻一些,腿长一些。” 龟公说道,“晓彤姑娘啊,她的价钱可要高一些。” 张泉蛋闷声说道,“我又不是天天来,十天半个月才来一回,该花的银子还是要花的。” “我现在带着人马进出无边荒漠,干的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刀尖上舔血的活,有银子得花出去,否则没命花银子岂不是糟蹋了。” 龟公连连点头,“张爷说的是,这男人,就不能委屈自己了。” “我也觉得晓彤好一些,就那大白腿啊,啧啧……” 龟公话没有说完,便看到了门口处站着三个人,心中大喜,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客人来,看来今儿个是要发财了啊。 他连忙屁颠屁颠的迎上去,看清楚三人的长相之后,便开不了口。 三个人当中有两个老头。 一个老头身材较为魁梧,年纪可不小,至少有七八十岁了。 另外一个身材干瘦,须发尽白,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就是看不出真实年龄到底是八九十岁,还是百来岁。 这两个老人来逛勾栏,龟公还是有些发怵。 他不是怕他们不给钱,能活到这般岁数,一般银子是存够了的。 他担心的是他们躺在姑娘们的床上就起不来了。 到时候还要打发安葬费,还要怕老人的家眷过来闹事。 于是他将目光留在了那个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长得很斯文,看起来很儒雅。 唯一让龟公开不了口的是这个年轻穿着一身道袍,头上也插着一个筷子当木钗。 叫道士嫖娼,比叫妓女从良还难以开口。 这个行有行规,国有国法,龟公干了这么多年生意,也知道有些规矩不能坏。 勾栏中的妓女都知道,道士、和尚、喇嘛、祭司最好都不要接待。 除非这个道士自己非要进来,那就另当别论了,否则她也不能坏了人家道心。 年轻道士却先开口了,“两位居士,打听一下,双岔镇的客栈在哪里?” 原来是问路的,龟公心中才放下心来,“哦,镇上就有一家酒楼,可以吃饭喝酒,可以打尖。你们就朝这条路直走,到了路口那棵大树就朝右边拐过去,走个几百步就能看到酒楼了。” 年轻道士朝龟公行礼致谢,便转身对两位老人说道,“老师,宗老,我们过去吧。” 两个老人自然是老监正张时修,大将军宗哲。 只是现在大汉朝廷都不复存在了,他们也就早早的孑然一身。 过往的官职、荣誉都烟消云散,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老头而已。 至于年轻道士,便是张时修的弟子张天正。 张时修笑眯眯地看着张天正,“天正,你就不进去逛一逛,我看时间还早,我和宗哲在这边走一走看一看也行。” 张天正面露尴尬之色,“老师,我是名门正派的道士,不能做这些事情。” 张时修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我们龙虎山又不是全真教,他们戒色戒欲,我们不兴这一套。” “如果所有人都不娶老婆,不生儿育女,这方世界早就不见人影了。” 宗哲摸了摸下巴,“天正,我觉得你师父说得对。” “如果大家都不找女人,都不传宗接代,龙虎山姓张的早就断后了。而且这个双岔镇,如此偏僻,要是没有客人,这些勾栏女子也就没有生意,她们如何能存活下去呢?” 张天正瞪大眼睛,看着两个老头,实在不知道该答复什么。 两个老家伙,加起来两百多岁的人,竟然会齐齐开口劝一个根正苗红、年轻有为的道士去逛勾栏。 这找谁说理去? “算了,我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我怕坏了我的道心。” 张时修摸了摸胡须,“读万卷书,亦要能行万里路。” “修道之人,修心之前要修身啊,你不去修身,如何入得了大道呢?” “我们这一路走来,游历数千里,终于到达了这无边荒漠的边缘之地。遇上了也是缘分,世间千般人物,百般滋润,总得尝试过,放知其中滋味啊。” 宗哲正要开口相劝,张天正一个转身就往后面跑去。 一边跑,张天正还一边说,“我先去客栈看看,你们二老慢慢逛。” 看着张天正消失的背影,宗哲摇了摇头,“张老,现在的年轻人啊,都这么清心寡欲了吗?” “想当年我十几二十岁的时候,那可是整天惦记这事,后来我父亲早早地给我娶了媳妇,这才安心下来。” “天正没有试过,看来还是不知道其中的快乐啊。” 张时修轻轻摇头,“天正这孩子啊,还是太心善了。” “他被道法约束住了,还放不开。” “不过也无妨,或许是他还没有遇到对的人,或许是他的缘分没有到,一切都强求不来的。” “宗哲,你不进去瞧瞧吗?我能感觉得到,武冲当年路过双岔镇的时候,也进来过此地。” 宗哲摇了摇头,“我其实也不是嫌弃此地,但是你是知道我的,我对地方、对人还是要挑一挑的。” “这个地方嘛……算了吧。” “回客栈喝点酒,洗洗睡吧。” 突然想起了什么,宗哲瞪大眼睛,看着张时修,“张老,莫非你动了凡心?” “你这一百多岁的身子骨,可还能朝天一柱?” 第217章 游历天下,逼出王八露真身 张时修背着手,转过身去,不说话。 宗哲跟了上去,“张老,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还有一袋银子,够你花的了。” “你这么看我干嘛?” 张时修看着宗哲的银袋子,“我记得银子都快花完了,你什么时候又有这么多银子了?” 宗哲嘿嘿一笑,“出门在外,钱财不能少啊。” “有句话说得好,君子出门重带钱财,小人出门不带钱财。我陪着你游山玩水,怎么能少了银子呢?” 张时修看着宗哲的眼睛,“我们当初出发的时候可说好了的,不许抢穷人家、正经人家的银子的。” 宗哲伸手拍了拍张时修的肩膀,却见张时修肩膀微侧,避过了。 宗哲的手在空中微微停滞,随即往下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了钱袋子上,拍得作响。 “你放心,这袋银子,绝对不是穷人家和正经人家的。” “我也不瞒你了,昨晚上,我们睡在破庙中,我睡不着,就去官府衙门走了一遭,悄悄拿了点银子出来。” “你也知道的,现在这边都是被北莽占据了,他们搜刮到的银子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我把这些银子拿出来,也算是取之于官府,用之于民了。” 张时修笑了笑,“你好歹也是以前大汉的将军,还当过京城防御史,现在沦落到要去偷官府的库房,你还好意思说取之于官府,用之于民,你这脸皮啊,可是越老越厚了啊。” 宗哲给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我。” “你堂堂司天监的监正,掌管司天监几十年,最后出来的时候身上只剩下几十两银子。” “你又叫我陪你游历天下,身上没有银子哪怕你是监正也寸步难行啊。前几日你馋酒馋得不行了,你叫天正去干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张时修说道,“我叫天正去剿匪了啊,有一伙无恶不作的盗匪,不敢抢官府,专门欺压百姓,掠夺百姓鸡鸭牛羊,我这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宗哲呵呵两声,“你叫天正端掉了那伙几十人的盗匪窝,抢了他们的银子来喝酒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是伸张正义。” “我去北莽官府取银子给你住客栈就不行了?” 宗哲将银子往衣服里一塞,“既然这样的话,那我等下喝酒,你可别说我吃独食啊。” 张时修朝酒楼方向走去,“你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我也是看你一个人闷得慌,怕你闷出病来,才带你出来游历一番的,你倒和我斤斤计较了。” 宗哲恨得牙痒痒的,“你带我出来游历?” “明明是你要找北莽红衣大祭司耶律霸天决斗,你怕打赢了没人知道,打输了没人给你收尸,所以你才叫我出来一起的。” 张时修也不生气,只是摸了白须,“我会输?” “我这一辈子打架就没有输过。” “你要是不服气,我们现在比划比划?” 宗哲摇了摇头,“你这个身子骨啊,风一吹都好像要随风而去的样子,我可不敢和你动手了,要是你讹上我了,我还得给你养老送终。” “再说了,天正说你晚上总是咳嗽,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和你打啊。” “对了,老张,你真的有把握打赢北莽红衣大祭司耶律霸天?我可听说了,他和那个什么蛇精造物神已经能够通灵,练就出了神鬼莫测的术法,就和个妖怪一样厉害。你可别一世英名,到老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张时修摸着胡须,眼眸朝北边看去,“妖怪?呵呵,我龙虎山最擅长的就是降妖除魔啊。” “我今晚得和天正好好看一下天象,总感觉这些日子以来,气运又有些不一样了。” 宗哲一听,立马侧着头问道,“快和我说说,到底哪里又不一样了,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你连掐指一算都没有算,就能看出来,总觉得神神叨叨的。” 张时修说道,“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你又听不懂。” 宗哲也不恼,“我跟着你出来这么多天了,听你们这么说天时,谈地利,念人和,多多少少也听明白了一些。” “再说了,没见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路吗?” 张时修被他这一句说的实在忍无可忍了,“你……你才是猪。” “粗鄙的武夫,不可理喻。我和你说天象,那真的是对牛弹琴,牛头不对马嘴。” 宗哲嘿嘿一笑,“就当我是一头牛吧,你说说看,你这么抬头一看天就说气运变了,感觉高深莫测,你也教教我啊。” “你这么大的年纪了,我当你半个徒弟我也不吃亏。” 张时修鼻孔中哼了一声,“我要是收你做徒弟,我这个天师的招牌就自己给自己砸了。” “我们龙虎山收弟子,讲究人品,相貌,天赋,根基,你说说你……” 宗哲挺着胸膛说道,“我堂堂大汉一品将军,相貌堂堂,根正苗红,天赋嘛,八品之境,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 张时修鄙夷地看了一眼宗哲,“我说的是人品,你跟我说官品。你八十多岁了,才到八品,武王当年不到三十岁便是九品巅峰之境,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天赋异禀。” 宗哲说道,“那怎么能比呢?” “这天底下能有多少个武王,上下一千年,也就出了一个武王而已。” “这人比人啊,气死人的。唉说起武王,我现在才能明白你的心思,你这么拖这残病之躯,也要去北莽找那红衣大祭司耶律霸天,恐怕还是存了要给武王报仇的心思啊。”云九小说 张时修眼眸中有精光浮现,“武王算我半个弟子,他们几个国家合起伙来欺负我弟子,这口气我忍了快七年了。” “现在大汉也亡了,国运也不需要我镇守了,我才能脱出身来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情。” 宗哲叹了口气,“老张啊,我知道你不和耶律霸天打一架,你哪怕是飞升那一天也不会甘心的。”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只有一个人啊,加上我和天正也只有三个人,那耶律霸天龟缩在北莽京城上京的都华山天元宫中,他不出来,我们也打不进去啊。我反正老了,陪你拼一拼卖了这条老命没有关系,可天正还年轻啊,他连女人的滋味是什么都不知道,实在太可惜了。” 张时修抬头看着天空,“以前耶律霸天他藏着,我在长安、在临安脱不得身不能去找他。” “现在啊,他想藏继续藏着也做不到了。气运大变,国运倾斜,估计他快坐不住了。” “长生是个好孩子啊,他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才走到今天,我相信,他会把耶律霸天这个老王八给逼出来的。” 第218章 当年的那个孩子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吵着,便来到了龟公所说的酒楼。 张天正早已在门口等着,“老师,宗老,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三人走进酒楼,靠着窗户口的桌子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客人并不多,只有两桌人在吃饭,应该都是本地人,并没有吵吵闹闹。 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坛酒。 出门在外,能吃顿热饭热菜,喝碗酒就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这一次出来游历,三人也是随性而行,并没有刻意做什么要求。 “老师,刚得到师弟何炯的飞鸽传书,三天前,耶律雄基从湘州撤兵了。” 张时修“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抿了一口酒,“嗯,酒还行。” 宗哲则瞪大眼睛,“真的?” “耶律雄基不是放出狠话,一定要攻破湘州,踏平长沙郡,让湘水被湘军的尸体堵塞,让麓山上的枫叶被血水染红吗?”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张天正说道,“也并不是轻而易举放弃,耶律雄基攻打湘州,被阻挡在长沙郡外两月有余,死伤惨重,是逼不得已才放弃的。” 宗哲摇了摇头,“这不符合耶律雄基的性格。” “我这些年看他打了无数场仗,没有一场是因为死伤惨重就放弃的。他这个人,极为凶残,为了胜仗,根本就不顾死活。关键是每一次打仗,他都带头冲杀,那些北莽士兵也是虎狼之师,嗷嗷叫地跟着上。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那湘军曾秀全、左达开等人也的确是条硬汉子,大汉朝廷都逃跑了,他们仅凭湘州一地就能拖住耶律雄基和他的北莽大军,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张天正说道,“的确如此,湘军此次抵抗北莽,也是背水一战,因为长沙郡一旦有失,后面的两广、崖州等地根本就无力抵抗。” “那曾秀全将曾家族人全部放在长沙郡中,连他八十岁的老母亲也不许离开长沙郡。他说过,要死就一起死,要生,就一同生。一家人,一族人,要整整齐齐才对得起列祖列宗。” 宗哲喝了一碗酒,用衣袖抹了一下嘴角,“还有那左达开,虽然只有七品之境,却敢扛着棺材作战,以示死战之心。” “湘州有此二人领兵,也算是给大汉天下稳住了阵脚啊。” 张时修这是说道,“还有刘秀珠和霍无缺也在湘州。” 宗哲连忙探过头去,“老张,听说长公主带着皇家宝藏去了湘州,这一次湘州能守住,还能逼得耶律雄基退兵,你说是不是长公主的皇家宝藏发挥了作用。” “打了这么久的仗,需要的粮食、军械、战马,那可是个惊人的数字啊,如果有长公主带去的皇家宝藏支撑,能与北莽抗衡,逼得耶律雄基退兵,那还说得过去。” “说说看,是不是真的?” 张时修撇了撇嘴,“你当初还是京城防御使,管着京城、皇宫的点点滴滴,你不问你自己,反而来问我,这是什么道理?” 宗哲说道,“我就跟着你闯宫过一次,其他的时间无奉召不得入宫。” “而你,每次入宫,都轻而易举的,完全凭你的心情。你肯定知道点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 “都什么时候了,那皇家宝藏到底是真是假你瞒着我和天正做什么呢?” 张时修抿了一口酒,摇了摇头,“不好说,说不好。” 宗哲无奈,知道张时修的嘴很紧,便对张天正说道,“信里有说到长公主吗?” 张天正说道,“长公主和霍无缺的确在湘州,长公主一直和曾秀全坐镇长沙郡,而霍无缺则领着一只兵马在外围游走,伺机偷袭北莽大军。” “对了,信中还提到一个消息,说是荆州发生了变故,被人偷袭了。荆州兵马死了上万人,还死了一个白衣祭司耶律韦,还十几个灰衣祭司,这让耶律雄基勃然大怒,砍了荆州知府杜照才的脑袋,说是杜照才与蜀中有勾连。” 宗哲眉头微皱,“荆州?蜀中?” “荆州可是要塞之地,是耶律雄基南下的中转站。如果荆州被偷袭,还杀了这么多人,那么耶律雄基从湘州撤兵那就说得过去了。” “因为荆州一旦被攻破,那么就是相当于断了耶律雄基的补给来源,而且很容易造成耶律雄基被南北夹击,顾此失彼。他的军师荀懿如此谨慎之人,必定会劝他先撤兵回荆州稳定局面的。” “至于杜照才与蜀中有勾连,必定是假的,那杜照才我如何不知道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好色之徒,邓骁根本就看不上这厮。而且荆州之地,是归那个狗屁镇汉大将军,也就是以前的兵部尚书黎尚福管的,杜照才只是个替死鬼而已。老张,你说,这次偷袭荆州是不是邓骁所为?” 张时修放下筷子,眼眸中有些欣慰之色,“方才我感受到天下气机有变,估计就是荆州被袭,湘州之围已解。” “就凭这两件事情,大汉的国运似乎又填补了一些进来。至于到底是不是邓骁所为,我也没有在蜀中,如何知晓呢?” “所以啊,天正,你晚上陪我观一下星宿,我们看一看天象。” 张天正说道,“老师,有一个地方正好观天象,就是路口那棵大树,四下无遮挡,树干也牢固。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上去过了,树冠上站两三个人应当没有问题。” 宗哲一听,伸出大拇指,“还是天正细心,提前踩好路了。” “等下叫小二多准备两坛酒,我今晚就不睡了,陪你们一起观星宿,看天象。” 见张时修没有说什么,张天正也自然不会说什么。 宗哲吃了块肉,说道,“老张,你先前说陆长生能将耶律霸天给逼出来,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张时修看着宗哲,“安排?我连长生的面都没有见到,我能如何安排?” “而且耶律霸天那样的老王八,岂能轻易被人安排。” 宗哲满眼的不信,“从临安出来之后,你就一直念叨着陆长生,说他是什么大汉扛纛者,说他是天煞孤星。” “而听到他从无边荒漠中出来,去了蜀中之后,你念叨他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我就不明白了,他当初在长安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孩而已,你怎么就会对他这么上心呢?” 张时修叹了口气,眼眸投向窗外无边无际的苍穹,“长生啊,是个可怜的孩子,命运多舛,我看着他长大,想着看他长大成人之后能不能改一下命格!” “这么多年很多事情我早已经看通透了,唯有一点我不能确认,不能确认长生是不是当初那个孩子。” 第219章 小姨来了,邓骁震怒 陆长生躺在床上,心里不知道为何,有些忐忑。 明明已经到了蜀中,不用去以命相搏,不用去惨烈厮杀,他心中却无法安定下来。 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情,邓昌领着水军回成都去了,秀才又招揽了一批兵马,耶律尚福又重新回到了荆州。 邓骁据说暴走了,因为紫凤郡主还是不肯回成都。 千头万绪,头疼得厉害。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 趁着安静,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梳理一下,再想想往后的事情。 那日在荆州,耶律尚福慌乱之中撤到了潜江,紫凤郡主并没有派人去追击,而是让兵马守住要塞,一面将城中的钱财用船运走,一面将粮食分给城中的百姓。 至于孔瑾等人趁机去煽动百姓,鼓动他们反对北莽,加入远征军,紫凤郡主就没有这么多精力去管了。 因为她看到满身是血、胸膛中血肉模糊的陆长生之后,吓得差点站不稳。 如果不是陆长生告诉她自己死不了,恐怕紫凤郡主要晕倒过去了。 当天,紫凤郡主将荆州之事交给了孔瑾、邓昌等人去处置,而她则带着陆长生回到了蜀中。 在陆长生的坚持下,并没有去成都,而是留在了大邑。 由唐阴去请唐门的高手来给陆长生治疗。 其实按照陆长生的想法,多忍受些时日,这些伤总会好的,毕竟这么多年来,比这次更重的伤他都经历过,到了最后还是熬过来了。 可是紫凤郡主不答应,她见不得陆长生受罪。 这两日,紫凤郡主都是亲手给陆长生熬药,喂药,连柳儿想过来帮忙,紫凤郡主都没有答应。 门轻轻推开,陆长生侧头一看,是紫凤郡主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紫凤郡主轻轻地吹着汤药,微微一笑,“长生,你醒来了啊!” 陆长生挣扎着要坐起来,“紫凤,这些事情秀才已经安排人去做了,你一个郡主做这些事情,蜀中的人看到了会对我们有想法的。” 蜀中兵马本来就对远征军有一些生疏感,这个一来到蜀中就将他们心中那只骄傲的金凤凰给吸引走了的陆长生,更是让蜀中很多将士心生不满。 如果要是让他们知道,堂堂郡主,还给陆长生熬药,喂药,端茶递水,恐怕很多人都要杀过来将大邑给踩平了。 紫凤郡主连忙将药放在桌上,扶着陆长生的肩膀,又用一个枕头塞在他背后。 “你慢一点,你这身上的骨头都断了好多,这些伤口我每次看到都浑身发麻。” 陆长生瞧了一下手臂,虽然还没有痊愈,但是已经能够慢慢活动了。 至于胸口处的伤势,里面还有些灰色云雾没有清除干净,耗费的时间要更长一些。 “我没事的,这些小伤而已,养个几日便好了。” 紫凤郡主端着碗,将一勺药汁递过来,“你就是嘴硬,明明睡觉都痛的浑身抽搐,还说是小伤。” “来,张嘴,把药喝了。” 陆长生看着这碗比他的霸王刀颜色还要黑的汤药,面露难色,“真的,休养些时日就会好的。” “这药也太难闻了,闻起来就觉得好苦。” 紫凤郡主说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 “这药啊,可是花了好几百两银子才配成的呢,而且还用的是我家里稀有的药物熬制,效果很好。” “你一个大男人,连手臂断了,胸膛塌了都不怕,还怕吃药?” “快点喝,否则我就去喊我小姨了。” 一听紫凤郡主要去喊小姨,陆长生喝完勺子里的药,直接用碗喝起来。 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紫凤郡主忍不住笑道,“你啊,慢点喝,别呛着了。” “明明我小姨这么美貌,医术又高明,你却这般怕她。” 药的确很苦,在陆长生肚子里翻滚,陆长生忍不住打了个抖,“我也不是怕二夫人,只是她那个眼神,我总感觉里面藏了刀子一般。” “她来到这个屋子里,我就感觉屋子里骤然冷了许多。” 二夫人,紫凤郡主的小姨,邓骁的姨妹子,唐门的二夫人,唐嫣。 唐门门主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唐菲嫁给了邓骁,贵为蜀中王妃,在唐门被尊称为大夫人。 小女儿唐嫣,擅长医术,未婚夫战死,守寡至今,被尊称为二夫人。 紫凤郡主想起了小姨刚进屋时看到陆长生的眼神,的确有些吓人,便说道,“长生,你不用担心,我小姨就是这么个性子,她人冷心善。” “这么些年来,她不知道救活了多少蜀中将士,在蜀中,在民间,她的地位很高的。” 陆长生将汤药在肚子里稳压住,“我以为唐阴会找一个老头子给我来看病,谁想到请来的是二夫人。” “这样的话,我估计老王爷对我更不满了。” 紫凤郡主拿出一颗枣,放进陆长生嘴里,“这颗枣很甜的,吃了你嘴里就不苦了。” “我爹啊,哼,他才不敢对我生气呢。” “我替他攻下了荆州,解了湘州之围。又从荆州带回来几十箱的银子,还有三千兵马,他感谢你都来不及,他怎么能对你不满呢?” 陆长生嘴里嚼着红枣,的确很甜。 可是他心中的不安并没有消除很多,从很多种渠道他得知,老王爷邓骁对他的不满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紫凤郡主不肯回成都,邓骁就差点亲自带着兵马过来抓人了。 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二话不说就跟着人跑了,而且还是跟着一个身份不明的臭小子,这口气他堂堂老王爷如何咽得下去? 而且自己不给陆长生借兵两万,女儿竟然吃里扒外,私自和邓天麒联系,调走了两千水军,一百艘战船。 最要命的是,女儿竟然不顾危险,亲自前去荆州攻城。 这简直把老父亲的心都给砸碎了。 现在好不容易从荆州撤回来了,紫凤还是不肯回成都,还要从唐门带人给陆长生治病,请的人还是他的小姨子,这简直是将他邓骁的老脸踩在地上摩擦啊。 气得邓骁掀翻了桌子,如果不是武冲、王朗、老唐等人死死拦住,恐怕邓骁就要披上战袍,领兵过来征讨远征军了。 见陆长生眼中还有忧色,紫凤郡主劝道,“你别东想西想的了,养好伤再说了。” “在蜀中,有我在,有我娘在,天塌不下来!” 陆长生知道事已至此,恐怕和邓骁的关系一下子难以处理好了,便问道,“二夫人呢?” 紫凤郡主说道,“小姨和秀才在一起。” 陆长生大惊,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不好,快扶我起来!” 第220章 不怕天不怕地,就怕秀才开口 紫凤郡主连忙扶住陆长生,“诶,你别乱动啊,你的骨头还没有长好,这么乱动要是骨头散架了,可难受了。” 陆长生眼中露出焦急的神色,”二夫人怎么能和秀才在一起呢?” “会出大事的。” 紫凤郡主伸手压住陆长生的肩膀,“能出什么大事?” “他们又不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还有武冲、吕文长、鲁进他们都在一起的。” “军中还有很多人受伤,请小姨过去治疗,另外秀才、武冲他们身上都有一些小毛病,也希望我小姨能帮他们诊治一下,出不了什么事情的。” 陆长生不好用力,便坐了下来,“紫凤,我还是不放心啊。” “你怎么能让你小姨一个人和秀才他们在一起呢?” 紫凤郡主眼眸中满是不解之色,“不是一个人在一起啊,有很多人。” “而且医者仁心,哪怕他们不找我小姨,我小姨也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自己会去找军中的伤兵去医治的。” “长生,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陆长生看着紫凤郡主的美眸,“紫凤,你认识秀才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紫凤郡主坐在床边,将被子小心翼翼地盖住陆长生的腹部,“秀才很聪明,不,是聪明绝顶的那种聪明。”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吹牛的时候,他能用实际行动将看不起他的人打脸,因为他吹过的牛都实现了。” “他说自己有王佐之才,他说自己有天下八斗才气,他说能辅佐你带领远征军打胜仗,他也真的做到了。” “连我父亲都说,这孔瑾他娘的是个人才。” “话糙理不糙,秀才除了邋遢一点之外,其他真的很好。” 陆长生点点头,“他的确很好,你说的这些我也都知道,可是他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紫凤郡主摇了摇头,“什么问题?” 陆长生想了想说道,“这事放在其他人身上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毕竟军中之人,总有些人有特殊的嗜好。” “秀才其他的都还好,就是在那方面有些不检点。” 紫凤郡主美眸微蹙,“那方面是哪方面啊?” “你倒是说清楚啊,你说这么多,反倒让我云里雾里的。” 陆长生知道紫凤郡主在那方面也是单纯得像白纸一张,“那我就直说了啊,秀才他啊,有些好色。” 紫凤郡主白洁的脸蛋微红,侧过身去,“他好色,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而且,哪个男人不好色呢?” “我娘说了,但凡能喘气的男人,都是好色的。” 陆长生知道紫凤郡主还没有抓住紧要的地方,“不是这么个意思。” “当初在离阳城的时候,那么紧张的时候,秀才都要忙里偷闲去勾栏、青楼中走一遭,或者去老家找一下老相好的耍一番。” “他这个嗜好,平时也不算什么大事情,毕竟无论是大汉,还是北莽,青楼、勾栏都是允许的。” “可是紫凤你别忘记了,秀才他好这一口,他又聪明绝顶,他又有三寸不烂之舌,你小姨又是如此美貌,还是个寡妇……” 紫凤郡主瞪大美眸,像傻子一样看着陆长生,“天啦,长生,你不会以为,秀才能降伏我小姨吧?” “我小姨这样的冰霜美人,守寡十几年了,早已心如磐石,不可动摇。这么些年,我外祖父,我的父母都劝说过她,也有不少天纵之才想要追求她,可是无一例外,都被她拒之门外。” “秀才虽然聪明,虽然口才好,可是他长得实在……实在太老了。” “我小姨眼界高,秀才这种人怎么可能打动我小姨呢?” 陆长生看着紫凤郡主,“凡事没有绝对啊,用秀才的话来说,一切皆有可能。” “很多事情,在没有遇到秀才之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一旦遇上了秀才,就会出其不意,脑洞大开,让人防不胜防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 “只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老王爷和蜀中的官员对我们远征军都有一些戒备,有一些情愫在其中。要是秀才真的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降伏了二夫人,你觉得你外祖父能接受吗?” 紫凤郡主摇了摇头,“绝对不可能接受,外祖父看我小姨就像我父亲看我一样,他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婿长得和自己一样的老。” 陆长生又问道,“你母亲能接受吗?” 紫凤郡主又摇了摇头,“绝对不能接受,我小姨比我母亲小十多岁,我外祖母去世得早,长姐如母,先前小姨的未婚夫便是一表人才,战功赫赫的蜀中名将,所以我小姨才守寡多年。我母亲绝对不能接受像秀才这样的妹夫。” 陆长生继续问道,“那你父亲能接受吗?” 紫凤郡主想起父亲暴跳如雷的样子,“那更不能接受了,这个事情哪怕只要有一点风声,我父亲绝对要提着兵马过来踏平大邑,将秀才五马分尸的。” “可是,可是,这件事情也只是你揣测而已,并没有实现啊。” “秀才这样聪明的人,自然知道大事为重,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啊。” 陆长生将被子掀起来,“紫凤,正常情况下,秀才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可是你忘记还有一个人也从成都过来了。” 紫凤郡主说道,“武冲?他过来就过来了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武冲不是一直是你们远征军的人吗,他可是对远征军最上心了,我父亲给他十万兵马他都不肯留在成都,硬是要来大邑。” 陆长生说道,“是啊,武冲是个性情中人,他在无边荒漠受了重伤,中了毒,这才送到成都去疗伤。” “现在他回来了,他和秀才他们的感情极好,一旦碰上,就绝对会喝酒。” “秀才的酒量不及武冲的十分之一,一旦喝了些酒,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紫凤郡主这才醒悟过来,“你是说,秀才要是喝醉了,说不定就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陆长生说道,“我不是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是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那张嘴啊。” “连萧良都说了,不怕天不怕地,就怕秀才开口说话啊!” “你可还记得童戬是怎么死的吗?你可记得荆州的三千百姓是如何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们来大邑的吗?” 紫凤郡主脸色微变,“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有些担心了。” 陆长生挣扎着起身,“这是个大事,紫凤,你扶着我,不去看一看,和秀才说清楚,我怕误了大事啊。” 紫凤郡主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便推来一个轮椅。 这个轮椅是孔瑾叫人打造的,四轮木车。 也不知道为什么孔瑾明明腿脚很好,却还要给自己做一个轮椅。 现在倒是给陆长生派上用场了。 紫凤郡主推着陆长生来到军营,并没有找到孔瑾和唐嫣、武冲等人。 一打听,才知道当地有个猎户打了头两百斤的野鹿,马子龙知道后便将野鹿给买了下来,一行人去孔瑾的院子喝酒去了。 紫凤郡主神色紧张起来,果然不出陆长生所料,真的喝酒去了。 当下紫凤郡主推着陆长生往孔瑾的小院赶去,才到门口,便从窗户处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秀才,你们男人怎么这么喜欢喝酒呢?” “我说过了,这酒对你们的身体百害而无一利,哪怕是鹿血酒也没有你们所希望的功效。” 是小姨的声音,紫凤郡主将轮椅停在门口,与陆长生相视一眼后,便驻足倾听。 屋内传来一个微醺的声音,是秀才的声音,有些慵懒,有些温和,又带有些玩味。 “我们喝的是酒吗?这不是酒! 这是有温度的江河, 是曾经躺过的浑水, 是暗淡无光日子里的良药, 是坠入腹内的琐碎, 是热泪盈眶的过去, 更是风光无限的将来! 人生不过这三碗酒,嫣嫣,我干了你随意!” 第221章 唐嫣的酒,秀才的饼 屋内一时间安静下去了,许久没有人做声。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说道,“秀才,明明你在胡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完之后我也想喝一点酒了?” 唐嫣端起碗,小喝了一口,“好像,这酒,也没有那么难喝了。” “你们既然都干了,那我也陪一碗吧。” 伸手,遮袖子,一碗喝完。 屋内的气氛陡然高涨起来。 只听到武冲大声喊道,“秀才,你这嘴是开过光的吗?” “我和唐嫣认识这么久了,怎么劝她都不喝酒,你他娘的放了一通狗屁不通的话,唐嫣就喝了一碗酒,你厉害啊。” 孔瑾脸有些红,眼眸有些微眯,夹起一粒茴香豆放入口中,“你们瞧瞧,同样是一句话,嫣嫣说起来就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武冲你说起来就是这般粗俗,怪不得大家都说你是个粗鄙的武夫。” “喝酒本来就是雅事,尤其和嫣嫣这样的美人神医在一起喝酒,更是大雅之事。” 马子龙说道,“军师,虽然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可是我听了心里很高兴,来,我敬你一碗。” 孔瑾今天也很高兴,不知名的高兴,仰头便将酒给喝了。 “这一次,我们偷袭荆州大获成功,逼得耶律雄基撤兵来救荆州,解了湘州之围,从此之后,我们蜀中便多了湘州一个生死兄弟,五分天下,便又多了些胜算。” “来,我敬兄弟们一碗,对了,还有嫣嫣,没有你,就没有我们今日能坐在这里痛快地喝酒。来,我们一起敬嫣嫣一碗。” 唐嫣端庄地坐在秀才的对面,哪怕是年近四旬,可是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只像二三十岁的模样,尤其是皮肤,白皙动人,吹弹可破。 她并没有端碗,而是看着孔瑾,“明明是你们庆功,为什么要来敬我呢?” 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孔瑾,毕竟将唐嫣请来治病的是他,请她来吃饭的是他,劝下第一碗酒的也是他。 至于现在为什么要敬唐嫣的酒,自然也要由他来说了。 孔瑾不慌不忙,端起酒碗,“先不说别的,你治好了长生的伤,稳住了军心,这一碗酒我们远征军就得敬你。” 马子龙、武冲、吕文长、鲁进等人纷纷附和,“正是如此,长生的伤势严重,二夫人风尘仆仆赶来医治,妙手神医,情深义重,该敬,必须要敬。” 唐嫣不为所动,“陆长生的伤势看起来骇人,但是他的身体极为强悍,假以时日,也能慢慢康复的,我只是加快了这个治愈的过程而已。” “至于你们身上的老毛病,也都是无伤大雅之事,顺手医治罢了,不值一提。” 众人一愣,目光从唐嫣身上转移到了孔瑾身上。 孔瑾微微一笑,“医者仁心啊,这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啊。” “子龙长久在无边荒漠之中,天气干燥,肠道不畅,让他难受至极,你一副汤药就让他生龙活虎,畅通无阻。你的不值一提,却是他的如释重负啊。” 马子龙连连点头,“我困于此症久矣,神医药到病除,解我心腹大患啊!” 孔瑾又说道,“鲁进的腿伤,行走不便,一天到晚打我轮椅的主意。幸得神医施针,他能健步如飞,又是曾经活蹦乱跳的九头龙了。” 鲁进端起酒碗,“我也想着上阵杀敌,却只能被秀才放在和柳儿他们一组去城门口捡装备,实在是心中憋气啊。神医神针一扎,我这腿立马就好了。” “这一碗酒,完全不能代表我们的心意啊!” 孔瑾看了一下武冲的大光头,“武冲的绿头,虽然一下子改不了颜色,可是他现在又长出了绿毛了,也是大喜事啊。” 武冲摸了摸大光头,咧嘴一笑,“的确是长了些头发,虽然还很短,可是我感觉整个人充满了活力。” “仿佛身在青青大草原上,让人心中舒坦,舒适,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唐嫣看了一眼武冲的绿头,还有那些刚长出来的绿色碎发,不知为何,总有些想笑。 她原本是个清冷之人,加之寡妇的身份,越发不苟言笑了。 可是不知道为何,这两日和孔瑾、武冲、鲁进等人在一起相处,也只是正常的医治而已,却心情舒畅许多,心中总是洋溢着一股想笑的冲动。 “到时候你长出一头绿色的头发,你可别怪我啊。” 武冲说道,“我早已是看得通透之人,别说绿头发,就是红头发也能接受。” 唐嫣仔细看了一下武冲的头顶,“还真的很难说,你这中毒莫名其妙,中毒后的症状也千奇古怪,闻所未闻。更奇怪的是,你除了先前的昏迷,后来的变色,并没有其他的后遗症。” 武冲说道,“只要不影响我上阵杀敌就好。” “咦,怎么说着说着就扯远了,这酒停了?”云九小说 孔瑾连忙说道,“不说别的,就一点,这碗酒我们一定要敬嫣嫣。”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嫣嫣这样风华绝代女子,高贵如雪山之巅圣洁的天山雪莲,平易近人又如同我的邻家小妹。” “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我只能说,嫣嫣能陪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起喝酒,一切都是缘分,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 听到此处,陆长生转身看向紫凤郡主,压低声音说道,“你说,二夫人会喝下这一碗吗?” 紫凤郡主也有些懵,“如果是以前,我绝对不相信小姨会和这些大男人一起喝酒。” “可是刚才她不是已经喝了一口了吗?” “这一碗,会不会喝,我真的说不准啊。” 陆长生说道,“这下你应该明白我的担忧所在了吧。” 紫凤郡主点点头,“我能明白你的用心良苦,不过,现在好像还没有到那一步吧。” “大家也只是感激小姨医治好了他们的伤病,聊表敬意而已。” 陆长生说道,“我也不知道走到哪一步才算危险,只是我心中隐约觉得,万一二夫人要是动了凡心,这事情就要闹大了。” “不过,我们现在闯进去似乎也不合适啊。” 紫凤郡主侧着耳朵听,“现在的确不合适冲进去,然后将小姨拉出来,毕竟里面坐着的都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自己人。” “先等等,看看情况再说吧。” 屋内,唐嫣的手放在酒碗上,冷清的眼眸中多了韵味,微微抬眉,“我在蜀中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能劝动我喝酒的。” 武冲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这般优秀的女子,应当很多人想请你喝酒。” 唐嫣眼眸流转,“因为劝我喝酒的人都被我姐夫给打个半死。” 武冲想起邓骁那火爆脾气,便只得讪讪地说道,“邓骁那家伙,也恁小气了。” “秀才,要不……” 要不就算了吧。 孔瑾听出了武冲的言外之意,于是笑了笑,站起来,“嫣嫣,我先干为敬。” 一饮而尽。 喝得有些急了,孔瑾眼眸中有了醉意,脚步有些虚,马子龙连忙扶着他。 孔瑾不以为意,朗声说道,“万丈红尘一杯酒,千里江山十里路。 行至天涯觅知音,花开花落又一秋。 岁月如梭匆匆过,风霜雨雪浸心头。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唐嫣的手微微一颤,看向孔瑾的眼眸多了几分深意,“秀才,这首诗是你以前作的吗,还是脱口而出的?” “你既然说到了知己,提到了才气,可否和我们说说你的志向。” 孔瑾今日已有七分醉,又要拿酒喝。 武冲知道孔瑾的酒量,便给旁边拿酒坛的鲁进使了个眼色,鲁进便只给孔瑾倒了一小碗。 孔瑾也没仔细看,仰头又喝了。 “志向?问得好,好男儿志在四方,建功立业,泽被后世。” “想我孔瑾满腹经纶,王佐之才,只可惜大汉颓废,我前半生一事无成。今四旬已过,半生薄凉,终是被大汉无能皇族污了双眼,灭了雄心,挫了锐气,染了风霜,画了悲凉。” “幸得我遇到了陆长生,救我残命,惊醒了梦中人。如今我克已奋发,胸怀激荡,幻想战衣白马,气吐眉扬。终究要助长生再建远征军,驱除北莽,恢复大汉,再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再现万国来朝的盛世。” 第222章 崖州之后再无华夏 紫凤郡主终究没有知道小姨妈有没有喝完那一碗酒。 只是听到屋内传来叫好声、欢呼声,热闹非凡。 有武冲和孔瑾在的地方,总是那么热闹。 而习惯于寂寞的陆长生已经自己挪动着车轮往外面走去了。 紫凤郡主连忙跟了上去,“长生,你怎么走了?” “秀才说得很好啊,我都快被他说哭了。” 陆长生感觉喉咙中有些堵,便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就是担心你被他说哭了,所以才走的。” “哪怕和秀才相处这么久,很多时候我也被他说得心中一蹦一跳的。” 紫凤郡主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推着陆长生走了出来,“长生,我们的确不好进去,免得他们尴尬。那么现在你是回去歇息吗?” 陆长生摇摇头,“躺久了,想着出来透口气。” 紫凤郡主问道,“那你想去哪里呢?” “要不,我推你到池塘边上走一走?那边有个荷花池,只可惜天气冷了都枯了。” 陆长生说道,“去衙门那边吧,我想去看看萧良。” 紫凤郡主羡慕地说道,“长生,萧良也是一个很有才的人啊。” “邓昌和我说,从荆州运回来的东西,萧良按照二三五的比例分,五成给了他的水军,三成给了我带来的兵马,只给远征军留了两成。邓昌倒觉得不好意了,说拿个三成就足够了,这一趟出来还赚大了。结果萧良说,有借有还,多送再来。” 陆长生嘴角有笑,“萧良算得一笔好账啊,不仅分配做到位了,这人情也处理得好。邓昌也很够意思了,留了十个得力的水军,帮我们创建水军。虽然我们现在还只有一百多个水军,不过万事开头难,开了这个头后面就不难了。” “箫良的确不容易,自从他当上副军师之后,大邑、涪陵、巴中三个地方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他牵头负责,他忙得够呛啊。” 紫凤郡主好奇地问道,“不是马子龙和鲁进各领了一个地方吗?” “怎么这些琐碎的事情还要他来管?” 陆长生说道,“鲁进就是一个牛头山的山匪头子,马子龙是无边荒漠的马匪头子,他们管着千来号人已经是难以为继了,要他们管着一个县府,那确实是难为他们了。” “他们能带兵打仗,冲杀在前,他们都是无所畏惧的,可是要他们治理辖区,安抚百姓,让这些百姓有饭吃,这可是完全超出他们的能力了。所以这些事情啊,背后都是萧良在做的。” “听柳儿说,这些日子以来,萧良都瘦了一圈了。” 紫凤郡主轻声说道,“长生,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啊。” “你身边的这些人,有能打仗的,有能治国的,而且他们都对你很好。” 陆长生迎上紫凤郡主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他们,也都是你的人啊。” “秀才说过,我们远征军,包括我,也都听从你郡主的指令。” 紫凤郡主这才微微有些得意,昂起秀美的下巴,“也是,蜀中和远征军是不分彼此的。” “都是为了大汉天下,都是为了对抗北莽。” 二人说着,就到了县府衙门。 衙门还是新修葺了一下,依旧显得有些拥挤。 第223章 天下震惊,讨北莽檄文 “我呸!” “刘寰死了就死了,大汉犹在,华夏犹在。” “这倭国居心叵测,是想要亡我种族,断我传承,熄我火种,让华夏文明彻彻底底从世上湮灭啊!” 孔瑾气得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块,下巴的胡须抖动个不停。 “郡主,长生,你们看看,这倭国与北莽狼狈为奸,狼子野心,其心恶毒,其言险恶,我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寝其皮,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看着孔瑾如此激动,陆长生沉声说道,“昨日我们得到这个消息,也是震惊不已。” “倭国这等为虎作伥之国,迟早有一天我要灭其国,断其种,让他们从这方世界上彻底消失。” “今日我们聚在一起,便是商议该如何应对此事。” 紫凤郡主说道,“不仅要商议应对倭国这种居心叵测的流言,我们还要商议一下应对北莽即将南下入侵蜀中之策。” “我下午便要赶回蜀中,我想将大家的意见带回去,群策群力,凝聚一心,方能全力对敌。” 吕文长开口说道,“蜀中有天险,也有数十万兵马,但凡北莽之敌入侵,拼死杀敌便是。” 紫凤郡主说道,“文长说的极是,蜀中之将,血气方刚,血战到底。” “现在福州、崖州都已经落入北莽、倭国之手,我们大汉所占之地越来越少,就怕时间长了,北莽越发壮大,此消彼长,我们日后会越来越难。” 武冲说道,“如果北莽与倭国联手,那闻太师与耶律雄基两方入侵,我们也得寻求外部支援才行。长公主在湘州,当初远征军偷袭荆州,解了湘州之围。现在蜀中有难,湘州也要出手才行。” 紫凤郡主说道,“我们已经派人去湘州了,我想以长公主的格局,以曾秀全、左达开的阅历,应当会做出抉择的。” 陆长生说道,“平西王吴精喜那边也要稳住才行,哪怕他还是不肯与我们一条心,那至少也要稳住他才行,否则蜀中三面受敌,难以为继。” 紫凤郡主点点头,“平西王那边我弟弟正在与之抗衡,我会让李严与吴精喜对接,他如果能与我们一同对抗北莽是最好,如果不能,他也不能趁人之危。毕竟如果蜀中保不住,他的云滇就是北莽的下一个目标。” 陆长生想了想说道,“还有北莽占据之地,有些义军仍在起事,青州的晁江、河北的田豹,还有幽州的铁蛋、潘峰等人也在与之作战,最好能派人与他们联系上,我们在明面上对战,他们暗地里在北莽之地骚扰,一明一暗,这样北莽不能专心对战。” 箫良点头说道,“长生所言极是,我有一个建议,由军师写一篇檄文,号召大汉有志之士,燃大汉热血,奋起抗敌,保华夏传承。” 孔瑾一听,便大手一挥,“取我文房四宝来!” 箫良找到了一支快秃了的笔,和一张有些皱巴巴的纸,又磨了些墨。 孔瑾也不在意这些,用舌头舔了一些毛笔,便开始写起来。 “……北莽、倭国攻崖州,灭刘寰,仅亡刘氏流亡朝廷而已。大汉乃天下人之大汉,天下大汉百家姓,仅亡刘氏皇族一家,去一存九十九,大汉仍在,华夏传承仍存。” “……北莽、倭国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我大汉神器。又有刘构小儿,谄媚北莽,以色伺贼,杀侄屠兄,弑君鸩母,建伪汉朝廷,人人得而诛之。” “……天不灭我华夏,蜀王佣兵百万,占据天府之地,邓氏奉武王之成业,荷大汉之厚恩,气愤风云,志安社稷。盼各路义军,齐聚蜀中,讨伐北莽。” “……天不生陆长生,万古大汉长如夜。武王麾下陆长生,班师声动南风起,霸王刀气冲北斗。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爰举义旗,以清妖孽!”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武王之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今我大汉,已至千钧一发,生死存亡之际。抗北莽则生,降北莽则死。各路诸侯当凝心聚力,各方义士当同仇敌忾,驱逐北莽,踏平倭国,收拾旧河山,再现华夏盛世。” …… 蜀中,蜀王府。 “好!” “说得好!” 邓骁拿着紫凤郡主带回来的“讨北莽檄文”,念完之后,不由得拍了一下大腿,大声叫好。 “紫凤,你应该把孔瑾带回来了,光他这一篇讨北莽檄文就抵得上十万精兵啊。” 紫凤郡主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么小气,孔瑾向你借两万兵马攻打荆州你都不肯,他如何肯来成都辅佐你。” 邓骁一听,就急眼了,“给你们两万兵马你们也打不下荆州。你以为你从天麒那里调走邓昌我不知道吗?我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只有水军才能让你们快去快回,只有水军才能让你们两路破敌,哼!” “陆长生这个白眼狼,吃干净了就翻脸不认人。” 紫凤郡主也急了,“这和长生有什么关系呢?” “说得好好的孔瑾,你骂长生做什么?” 王朗见邓骁真急眼了,连忙劝道,“王爷,恰好郡主回来了,我们就不要耽搁时间了,蜀中有几件大事我们还得好生商议一下。” 邓骁无奈地说道,“陆长生的事情我以后再找他算账了。” “我且问你,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吗了,你小姨呢?” 紫凤郡主有些心虚地说道,“哦,小姨说给武冲、孔瑾他们治好伤就回来。” “她这么大个人了,你就不要担心了。” 邓骁无奈地坐下,喝了口闷酒,心中暗骂,他娘的,这一次不会赔了女儿又折了小姨子吧? 北莽上京,都华山,天元宫。 皇帝耶律霸基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红衣大祭司匍匐在人面蛇神的巨大雕塑前,虔诚地做完整套祈祷仪式,这才上前搀扶起他。 “大祭司,不过是一篇自吹自擂的文章而已,你为何这般重视呢?还要特意来造物神这里隆重祭祀。” 红衣大祭司仰头看向上方的造物神,“皇上,不可大意啊!” “这篇讨北莽檄文,字字如刀,句句含箭,可是一刀一刀捅向我们的心脏啊!” “先有武王存世的霸王刀,出了一个武王传人陆长生,连闻太师出马都没有杀掉他。” “接着幽王没有攻克湘州,反而被偷袭了荆州,还是那陆长生。” “现在又出来这样一篇惊世骇俗的檄文,听说是出自陆长生的军师之手,莫非真的是天机紊乱,国运倾斜吗?” 耶律霸基目光坚毅,“伟大的造物神庇佑我北莽,北莽一统天下之势不可逆转,别说什么武王后人,哪怕武王在世,也扭转不了局面。” 红衣大祭司看着耶律霸基的侧脸,眼眸中露出欣慰的神色,“皇上有如此信心,雄才伟略,伟大的造物神自然会庇佑我北莽。” “不过这一次围剿蜀中,只许胜不能败,我还是得亲自走一遭才行,必须要将陆长生杀掉才行,永绝后患。算起来,我都快七年没有走出过上京了,皇上,有些东西我要交给你我才能放心去蜀中!” 第224章 苏晴被打断腿,谁干的 当陆长生能够正常挥舞霸王刀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几日,大家都很忙碌,陆长生和孔瑾、萧良将三个县都又走了一遍,鲁进和马子龙也各自归位,厉兵秣马,紧守关隘,以备北莽偷袭。 吕文长在大邑练兵,随时准备接应。 放出去的哨兵不断地传回消息,荆州很安静,并没有任何动静。 就连刘晔也带回来消息,上京的闻太师只是去游山玩水,走访亲友,并没有南征。 一切似乎归于平静。 然而陆长生心中知道,这份过于的平静背后必然隐藏着巨大的风浪。 每一个黎明前的黑暗,都是让人沉沦的。 可是破晓总会到来,而且会来得那么准时。 耶律雄基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复仇,北莽不会让蜀中一枝独秀,饿狼看到嘴边的肉,没有不吞下去的道理。 陆长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好一切准备,迎接一场大战。 是生,是死,谁心里也没有底。 但是陆长生没有退路了,远征军没有退路了。 就如同当年驻守离阳城一般,陆长生和他的远征军开始驻守着蜀中的东门户。 在紧张的备战期间,也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那就是蜀王邓天麒突然来大邑一趟。 然后和陆长生去了练武场,两人关着门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 至于谁胜谁负,就连李严和孔瑾、吕文长等人都不知道。 等二人出来的时候,只看到陆长生的眼眶有个黑晕圈,而邓天麒的鼻子在流血。 弄得李严和孔瑾紧张得不行。 结果邓天麒搂着陆长生的肩膀,“走,姐……长生,喝酒去。” 男人之间,没有什么问题不能用喝酒解决的。 如果有,那就继续喝。 当晚不出意外喝醉的,又是孔瑾。 直到唐嫣过来,揪着邓天麒的耳朵训了一顿。 邓天麒才领着李严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大邑,约好半年后再打一架。 第八天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些意外。 苏晴回来了! 她是被刘艳抱着回来的。 苏晴的腿被打断了。 至于为什么会被打断,是谁打断的,刘艳不说,苏晴更不肯说。 孔瑾急的上火,“你们远征军的人,你们被人欺负了,我们怎么能不管不问呢?” “你们快说啊,到底是谁,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只要告诉我是谁打了你,长生肯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陆长生站在一旁,看着唐嫣给苏晴捆扎断腿,没有说话。 他对于这两个女人,一直保持着一些距离,哪怕这些日子以来,她们是真心将远征军当成了家,他依旧保持着这种心态。 但是孔瑾说得对,谁伤了远征军的人,他肯定是要为她们出头的。 唐嫣扶着苏晴的腿,看着原本修长白皙的小腿扭曲成直角形状,眼眸中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到底是谁这么残忍,竟然是用手将小腿给捏断的?” “你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他如何下得了手啊。” “而且,他这般残忍,既然能徒手捏断你的腿,那就能杀了你,偏偏你其他地方毫发无损,这就让我很是不解了。” 苏晴看了刘艳一眼,刘艳摇了摇头,“算了,二夫人,你们就别问这么多了。” “这件事情我们认栽,算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二夫人你就给我妹妹疗伤吧,最好不要留下残疾。” 唐嫣有些心痛,“骨头都捏碎了,下手之人何其残忍。” “哪怕要治好,恐怕也要半年才能下地走路。会不会留下欠缺,还真是难说。” 孔瑾暴跳如雷,“气煞我也!” “我们远征军自创立以来,还没有人敢这么伤我们的人。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恶人将苏晴的腿给捏碎,纯粹是示威,纯粹是侮辱啊!” “哪怕是蜀王邓天麒来我们远征军,也是客客气气的,该打架就打架,该喝酒就喝酒,没有这般下手狠毒啊!” “长生,他伤的不仅仅是苏晴,他打的是远征军的脸啊。” 陆长生说道,“她们不肯说,我也没法给她们报仇。” 刘艳看向陆长生,“不要去报仇。” “这仇……也没法报。” 看着刘艳神情黯淡,苏晴闭嘴不语,孔瑾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义愤填膺,有力使不上,便蹲下来,“嫣嫣,你可要好生医治。” “苏晴和刘艳是我们军中的密探,多次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打探回来重要的情报,我们可不能亏待她们。” 唐嫣停了下来,看着孔瑾。 孔瑾愣了,“我,我不说话了,观医不语真君子,我马上闭嘴。” 唐嫣清冷地说道,“你对这个小姑娘这般上心,可超出了同僚的情分啊。” “陆长生被天麒打伤眼睛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孔瑾回头看了一眼陆长生,只见陆长生果断转过头去,不看他一眼,也不替他解释一下,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长生皮糙肉厚,被蜀王打一拳问题也不大的。” “况且他们两人相斗,点到为止,不会真的伤人。” 唐嫣冷哼一声,“我听说,这两个姑娘当初是北莽花了银子来杀陆长生的,刺杀不成便逃了。” “结果被你孔大军师三言两语给招安了,这千里马与伯乐的情分,可不一般啊。” “而且,她们生得这么美貌、娇艳,连我都动心,你孔大军师可是存了姐妹同心同意为你铺床叠被的想法啊?” 苏晴有些窘迫,不得不开口说道,“二夫人,我和姐姐也是走投无路才上了牛头山,入了鲁进的伙。” “多亏陆长生和孔瑾不嫌弃,给了我们远征军的身份,我们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我们……我们绝无二心。” 唐嫣看向苏晴,“你这个姑娘,长得这般好模样,自然是看不上他这个糟老头子的。” “我就怕有些人啊鬼迷心窍,心中存了不该有的念头。” 孔瑾知道这个屋里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他的头又要大了。 于是孔瑾走到陆长生身旁,“长生,你不是找我商议北莽之事吗,我们一起去找萧良去。”https:/ 陆长生说道,“不是上午已经商量完了吗,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在这里多看看二夫人治伤,学点医术,以后我身上的伤也就好得快一些了。” 孔瑾第一次觉得陆长生怎么这么不开窍,只得朝陆长生挤眉弄眼,“刘晔又带来了许多新情报,事关重要,我们去瞧瞧吧。” “嫣嫣,你先忙着,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也不顾陆长生反对,拉着他的手就往外面走。 唐嫣看着孔瑾仓皇而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225章 他来了,不可自拔 孔瑾走出来之后,长长地舒展口气,“长生,都快憋死我了。” “你不知道,你那小姨的眼睛比她手中的银针还要尖,还要毒。她就那么看我一眼,我感觉胸膛都被她刺穿了。” 陆长生看着孔瑾,“什么我小姨,她可是紫凤郡主和蜀王的小姨。” 孔瑾笑道,“都一样,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 陆长生问道,“生平不做亏心事,你怕什么呢,你慌什么呢?” “你有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莫非,你是真的存了让刘艳和苏晴伺候你的心思?” 孔瑾嘿嘿一笑,“当初我在牛头山见到她们姐妹的时候,只是看她们武功不错,又是女子之身,嗯,说实话吧,她们的确生得很好看。” “所以我就动了心思,要将她们加入我们远征军来,为我们打探情报。长生,你要知道,这女人的身份,去打探消息,比男人要强一百倍,因为她们有天然的优势。你还是纯阳之身,自然不知道这些优势如何用的,如何能让男人折腰……” “到了后来,她们真的和青龙会断了联系,死心塌地为我们远征军办事,我就对她们也多了些关心。”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还是有些嗜好的……” 陆长生盯着孔瑾的眼睛,“秀才,你不会连她们姐妹两都已经收了房吧?” 孔瑾连连摇头,“没有,她们两个都是练武之人,我这把身子骨熬不住的。” “我试探过她们两,刘艳是练功导致身体发生了岔子,这些年不能人事。不过这苏晴,妖娆多汁,似乎也没有拒绝。” 陆长生和苏晴交过手,自然知道这个女人身体的厉害。 一般的男人扛不住。 “秀才,你听我一句劝,那苏晴的身子,连吕文长都说厉害得很,你这把老骨头就不要掺和进去了,否则连渣都不会剩下来。” “你还是老老实实和武冲一样,去青楼或者勾栏中,找些正经的姑娘的耍乐靠得住一些。” 孔瑾眼睛一瞪,“什么,吕文长已经得手了?” “这家伙,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他怎么能自己人也不放过呢?” “算了,那我就对苏晴彻底断了念想了,我可不想和吕文长这样的人做个同道之人。” 陆长生说道,“我看二夫人很好啊,她对你似乎也有些意思。“ 孔瑾连连摇头,“长生,那日是我喝醉酒了,这才有些胡言乱语,大放厥词。” “酒醒之后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听到嫣嫣她晚上给我端来醒酒汤,衣不解带地照顾我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老王爷邓骁骑着高头大马,砍掉我脑袋的情景。” “我的确喜欢女人,喜欢漂亮迷人的女人。不过,我更喜欢我的脑袋。” 陆长生看了孔瑾一眼,“你撩拨了之后,就想撒手不管了?” 孔瑾伸手在背上扣了扣,似乎在抓虱子,“长生,其实你比我更清楚,唐嫣是谁,她可是唐门的二夫人,邓骁的姨妹子,蜀王和郡主的小姨妈,更是蜀中的神医,偏偏又生得貌美如花,站在那里,就跟观音菩萨一样。” “而我呢,就一个穷酸秀才,就凭这张嘴在世上讨口饭吃。这天上的凤凰和地上的癞蛤蟆,永远是不可能的。” “我也是你们所说的嘴炮,撩拨一下,过过干瘾而已。” “长生,此事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以前也撩拨过很多女人,对于处理这些事情我很有心得。” “再说了,刚才你也听到了,唐嫣亲口说了,她们这些美人啊,是不会喜欢我这样的糟老头子的。” 陆长生说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不便干涉。” “我只是提醒一下你,她是个寡妇,还是个未出嫁就死了丈夫的寡妇。” 孔瑾咧嘴一笑,“年少不知寡妇好,错把少女当做宝。年少不知寡妇香,错把青春倒插秧。寡妇好,寡妇香,寡妇姐姐是黑……” 见陆长生瞪着大眼睛瞧着自己,孔瑾连忙打住了嘴,“说笑而已。” “长生,我们说点正事,你觉得伤了苏晴的到底是谁?” 陆长生回想起苏晴与刘艳有些古怪的表情,便说道,“我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苏晴和刘艳原本的宗门中人,青龙会。她们曾说过,她们自幼被青龙会收养,培养成杀手,为青龙会买命。上次她们行刺不成,又受了伤,便生出了脱离青龙会,过上安生日子的想法。结果她们想去无边荒漠遇到了困难,就找了鲁进的牛头山落脚。按理说,青龙会这么大一个杀手组织,纪律严苛,绝对不会让人轻易脱离组织的。所以我怀疑这一次是青龙会的人来找他们麻烦。至于为什么只打断苏晴的一条腿,而没有要她们两人的性命,这其中的事情,就不是我所能想象出来的。或许,是她们与青龙会达成的妥协吧,用一条腿,换来脱离组织的许诺。” 孔瑾点点头,“我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性也是这种。” “她们出身青龙会,要想彻底脱身,不脱一层皮青龙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她们现在既然是我们远征军的人,我们也得在最大范围内保护她们的安危,否则日后投靠我们的人心中不踏实。” “那你想到的第二种可能又是什么呢?” 陆长生说道,“第二种可能,就有可能是北莽的人下的手。就是那个雇佣她们来行刺我,想攻进离阳城的人。” “她们不肯说背后的东家是谁,说是道上的规矩。既然她们要守规矩,我也从来没有追问过。那花钱请她们的人,无外乎秦纲之流,本来就是生死之敌,无需在意的。” 孔瑾说道,“拿人钱财,没有替人消灾,的确是要受到惩处的。” “只是无论是她们青龙会的人,还是背后雇佣之人,我们现在都查不到,也没有精力去查这些了。” “我们的精力要放在即将到来的北莽大军的疯狂进攻上面了。”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上方响起,“都说你孔八斗聪明绝顶,你就没有能想起我吗?” “还是,这个没良心的陆长生根本就没有和你提起过我。” 孔瑾吓得一哆嗦,一下窜到了陆长生身后。 陆长生仰头看向上方,看到了一个人站在树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长得很好看的一个人,尤其是长长的眼睫毛下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里面有桃花翩翩,很招人喜欢。 这么一个人,这么一笑,能让很多女人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陆长生不是女人,他没有沉沦,他可以自拔。 于是陆长生拔出了霸王刀,一刀就劈向了树上的这个人。 第226章 龙虎山的道士,霸王斩第三式 “我去,陆长生,你来真的啊!” 一道人影迅速从树上飞下来,一根木棍悬空在他的胸前,将刀罡之气尽然化解。 “轰隆!” 大树从中间劈开,轰然倒地。 孔瑾的长衫被气流鼓动,他揉了揉眼睛,想起了一人,“我知道了,你是龙虎山的道士,你是柳儿的师父,你是那个叫什么肾虚的道长?” 道士没好气地说道,“什么肾虚,我道号虚靖。” 孔瑾连忙说道,“对对对,虚靖道长,龙虎山的高人。”云九小说 “长生和我说过很多次你,他说你曾经救了他一命,帮离阳城打跑了那金光寺的秃驴圣子。” “来来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一起喝酒去!” 虚靖没有动,木棍对着陆长生,“你看他这个样子,像是要款待远方朋友的模样吗?” 孔瑾看向陆长生,“长生,你……” 陆长生手中霸王刀指向虚靖,“这么久了,你为什么才回来?” 虚靖说道,“极北苦寒之地,有万里之途,我来回也用了那么久。” “而且那金光寺的那贼秃驴圣子、北莽的白衣祭司、还有倭国的忍者一直在和我纠缠、捣乱,让我拖延了好些时间。” “不过还好,一年期还没有到,我也算信守承诺,就马不停蹄来找你们了。” 陆长生的霸王刀并没有放下,“你可知道,柳儿的母亲何秀娟临死前,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 “你曾答应过她,要一并接她们母女两去龙虎山的,你会给她在山下盖一间小房子,柳儿有空的时候就能到山下让她们母女团聚。” “何秀娟被倭国忍者杀死,肠子流了一地,你现在才回来,这算信守诺言了?” 虚靖长长的眼睫毛低垂下来,那根木棍也低下来,似乎在叹息,在哀伤,“有些事情真的很难料到,何秀娟我是欠她的,这份情我会放在柳儿身上补偿回来。” “长生,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把离阳城的人当做家人,每一个人离去你都会难受至极。” “算我欠你一份人情,你说吧,我替你做三件事情,还了你的这份人情。” 孔瑾心中大喜,他听长生说过很多遍这个武功高强的虚靖道长,柳儿更是一天要念道几十遍她的天下无敌的“师父”,这样一个高手,如果能在军中,如果能帮远征军对抗北莽,实力大增,又多了些胜算啊。 “长生,我看不如这样……” 陆长生打断了孔瑾的话,“虚靖,你可知道,柳儿的腿也瘸了,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提及此事,虚靖明亮的眼睛中多了些怒火和懊恼,“我自然知道,她还这么小,就落下了残疾,我担心影响她日后的修行。” “所以,我把那个女人的腿也打断了,把这因果给了结了。” 孔瑾瞪大眼睛,这才明白过来,苏晴的腿竟然是虚靖给活生生捏断的。 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道士,看起来人畜无害,下起手来,真够狠啊。 怪不得苏晴和刘艳如论如何也不肯说是谁打断了她的腿,遇到了这样的狠人,你找谁说理去。 再说了,当初柳儿的腿,还是被苏晴从离阳城头将她拉下来摔断的。 前因后果,恩怨终有报。 陆长生说道,“虚靖,你的功力又提升了。” 听到陆长生这句话,虚靖心情好了起来,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那是自然,一路北行,一路打架,一路修行。” “这行了万里路,打了一年的架,相当于练了十年功啊。” “这么说起来,我还要多谢道岸、忍者、白衣祭司这些好对手,能时刻陪我练手。” “嗯,陆长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和我比划比划吗?” “你这一年,功力也猛增啊,好家伙,你竟然将煞气压制住了,居然没有爆体,说说看,用的是什么法子?” 陆长生说道,“我的确想和你打一架。” 虚靖先是一愣,随即想明白了,“陆长生,你是不是想找那个圣子道岸和尚报仇?” 陆长生没有回避,“当初他就想杀我,后来他又派了金光寺的一个和尚来流沙郡杀我。这个仇,我绝对要报的。以后我还要杀到金光寺,将庙给推了。” “你这一年和他打了不少架,你能活着回来,就证明你的武功要比他强。我如果能打赢你,我就能杀了他。” 虚靖将棍子抓在手中,眉毛微扬,“这圣子也忒小气了,我只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舍利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给我看。” “不过这金光寺还是有些手段的,他又新练了一门铁头功,专门防我对他当头棒喝。我有此偷袭成功打中了他的脑袋,结果只是敲出了一个肉髻,却没有将铁头打破,也没有敲出舍利子,实在可恨,实在可惜。” 陆长生看着霸王刀,“或许我的刀,可以破他的铁头功。” 虚靖走了过来,将惊雷木插在腰间,伸手拍了拍陆长生的肩膀,“按照你这种恐怖的功力增长速度,你绝对可以打败佛门圣子,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陆长生侧眼看向虚靖,“那你呢?” “你不是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吗?” 虚靖仰头看向天空,“这天下第一啊,对我来说,太小了。” “我要的,是那天上第一啊。” 陆长生没有听明白虚靖的话,毕竟虚靖历来说话都是有些不靠谱的,做事也有些不靠谱,就当他胡说了。 “我还是要和你打一架才行,一来我心里不舒服,需要打一架释放一下;二来我也想知道自己和道岸的差距还有多大。” 虚靖面露难色,“长生,你为何这般执着呢?” “诶,你怎么不打招呼就动手了啊!” 刀风呼呼,陆长生挥舞着霸王刀砍向虚靖。 虚靖的身体已经闪现到了一丈之外,腰间的惊雷木自动悬浮在胸前,“你瞧瞧你,还来真的啊!” “要是我功夫不够高,或者反应不够及时,说不定就真的被你劈成两段了。” “好家伙,又来啊,你这刀法不错啊,叫什么招数?” 陆长生沉声说道,“这是武王传下来的霸王斩,共有三式,刚才是第二式,力劈华山。” “我才练到小成之境,未必能胜你。” 虚靖手中的惊雷木如同游龙一般环绕周身,荡漾出一个八卦图形,“为什么一出手就是第二式,第一式呢?” 陆长生手中霸王刀如疾风骤雨般砍过去,“如果能一刀劈到你,我为何要用两刀?” “看好了,这才是第一式,千刀万剐。” 虚靖一边抵挡,一边说道,“这刀法厉害啊,虽然你没有用全力,可是这刀罡之气浑然天成,威力很大。” “看你这刀法,应该还有最厉害的第三式。” “来吧,让我看看这第三式的厉害。” 陆长生将霸王刀收回,“不打了。” 虚靖急了,“怎么不打了?再来啊,说不定你第三式就能打赢我的。” 孔瑾在一旁看得更着急,这两人怕是有病吧,一个先前说不打,一个非要打。现在好了,想打的现在不打了,不想打的偏偏又要打。 这真是怪人找到怪姥姥,怪到家了。 陆长生面无表情,“还有最厉害的第三式,开天辟地,我没有学会。” 第227章 唐门的姑娘碰不得,心虚的秀才 虚靖一听,顿时大怒,“谁这么无耻,教功夫还留一手的。” “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把他脑袋给敲破了。” 陆长生说道,“是老王爷邓骁!” 虚靖一听,有些犹豫了,“邓骁年老力衰,我让他一条腿,他也打不过我。” “就是他老婆家里有些麻烦,唐门中有不少隐世不出的高手,还有那唐门的暗器和用毒……” “不过,既然话放出来了,我就替你去成都走一遭,将那霸王斩第三式要过来。” 陆长生说道,“老王爷也不是不肯教,前面两招就是他教的,只是第三招据说威力极大,损耗功力也很大,他教了我两招,身体难以为继,第三招使不出来。那第三招等我去了成都他再教我。” 虚靖这才有些释怀,“我说呢,那邓骁虽然是头笑面虎,可是为人还是不错的,应当做不成这等恶心的事情来。” “陆长生,我和你说一件正经事,你可要记住了,唐门的女人你最好不要去招惹。” 孔瑾在一旁侧着耳朵听得很认真,忍不住问道,“虚靖道长,这是为何啊?” “唐门女子一个个美貌如仙,又重情重义,还有独门功法、医术,娶了她们可是赚大了。” 虚靖冷笑一声,“你们只是看到了表面,尝到了一点小甜头而已。” “你们远征军现在寄人篱下,自然免不了要与蜀王、唐门打交道,唐门的男人还行,可是女人啊,一旦沾上了,就脱不了身的。但凡你要是有其他的心思,或者始乱终弃,或者想娶个小妾,不死也要脱层皮。那邓骁你们也看到了,堂堂蜀王,也就去了大夫人当王妃,连个侧妃都没有娶。” “我的一个师兄是吃过他们亏的,他下山历练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唐门姑娘,生得美貌动人,两人便结伴而行,生出了情愫,动了身子。” 孔瑾问道,“龙虎山与唐门结缘,这是好事一桩啊。” 虚靖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自然是好事一桩。” “只是后来出了意外。” 孔瑾很是好奇,“出了什么意外?” 虚靖叹了口气,“我那师兄是名门世家出身,家大业大,来龙虎山其实也是历练、积累而已。家里给他订了门亲事,祖母以死相逼,逼着他与唐门姑娘断了来往,去娶那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子。” “唐门姑娘得知消息后,在师兄成亲当日,便去了他家里一趟。” 孔瑾瞪大眼睛,“大闹洞房,抢亲?” “闹这么大?” 虚靖摇摇头,“并没有。” “当时大家都以为她是来闹事的,还特意安排了人手在暗中盯着,明里守着。一旦唐门姑娘闹事,立马把她控制住。结果这个唐门姑娘送了份贺礼,安安静静地吃完席就走了。” 陆长生忍不住了,“不可能吧。” “就这么走了,总觉得哪里不对。” 虚靖说道,“大家都觉得不可能,也都觉得哪里不对,却找不出任何岔子来。” “人家只是来送礼吃席的,不吵不闹,于情于理于法大家对她都无话可说,无可挑剔。” “但是,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孔瑾也是个很能说的人,此时也被虚靖所说吸引住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虚靖背着手,走到那棵被陆长生一刀劈开的大树面前,“断了!” “断了?!” 陆长生与孔瑾异口同声,嘴巴里可以塞进一只猪脚。 虚靖微微点头,眼眸中露出惊悚的神色,“当晚洞房之时,师兄的根基断了,断在了新娘子的身体里。” 陆长生与孔瑾相视一眼,满眼的不可思议。 孔瑾还夹紧了一下腿,感觉还在,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如何断的?” “你师兄也不是长生这般的纯阳之身,哪怕是洞房之夜也不会过度操劳,这断得莫名其妙啊,人可还活着?” 虚靖摇了摇头,“根基都断了,岂能活着。” “听人说,当时的场面惨不忍睹,鲜血将被褥都染红了。”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断的,偏偏它就这么断了。” 陆长生不由自主地问道,“那新娘子呢,她不至于也没活下来吧。” 虚靖说道,“新娘子倒还活着,但是疯了!” “无论谁问她,她只会说三个字。” 孔瑾问道,“哪三个字。” 虚靖长叹一口气,“好痛啊!” “除了这三个字之外,新娘子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哪怕寻遍名医,也求神问道,依旧没有任何起色。拖了一年,新娘子用被子把自己给活活捂死了。”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说是那个唐门姑娘所为,可是所有人都认为,就是她干的。可是我师兄的家人以及新娘子的家人却拿唐门无可奈何。这一桩悬案,至今都是未解之谜啊!” 陆长生与孔瑾默不作声,心中依旧被这段故事给震撼到了。 虚靖看着两人表情,长吁一口气,“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孔瑾沉默了一下,又立即笑起来,“那是唐门的女子,我们又不去招惹她们,怕什么。” “长生你放心,那紫凤郡主不会武功,也不会下毒,也不算唐门中人,不会做出这等匪夷所思之事的。” 陆长生看着孔瑾说道,“唐嫣不仅是唐门中人,还是唐门的二夫人。蜀中神医,手段高明,她能治病救人,也能……” 孔瑾打了抖,腿有些软,“都别说了,大白天的说这些事情,感觉脖子后来阴森森、凉飕飕的,怪渗人的。” 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跑了过来,“师父,长生哥哥,秀才,你们都在这里啊,吃饭啦!” 柳儿跑到虚靖的身旁,很是乖巧的模样。 虚靖摸了摸柳儿的头,“徒儿,这么早就吃饭啊。” 柳儿仰头说道,“是啊,师父远道而来,我便叫厨娘早点弄些饭菜,多准备几个菜,给师父接风洗尘。” 虚靖说道,“徒儿有心了。” 孔瑾瞪着眼睛看着柳儿,“柳儿,我也当过你的老师,怎么就没看到你这般款待我啊?” 柳儿哼了一声,嘟着小嘴说道,“你也好意思说是我的老师,写了几个字放在我家院子里就不见人了。不是和刘老太爷他们去喝酒,就是跟着长生哥哥去剿匪了。” “对了,你还收了我娘的束脩礼,现在我真正的师父回来了,你得还给我才行。” 孔瑾微微有些脸皮不自在,“哪有的事,茴香豆的‘茴’字的四种写法可都教给你和铁蛋了。” “你们自己不肯学,倒还怪先生教不好。” 柳儿嘟着嘴说道,“我自然肯学的,师父都说天资聪颖,一学就会。” “长生哥哥也说我学东西很快的,天赋异禀。” 虚靖牵着柳儿的小手,“徒儿,些许束脩礼送了就送了,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龙虎山乃天下第一道场,千年道门祖庭,作为龙虎山的弟子格局要大一点,眼界要远一点。我们龙虎山上要什么有什么,等到了龙虎山,为师送一座山给你。” 柳儿顿时喜笑颜开,拍着手蹦蹦跳跳就往前带路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便去了衙门吃饭。 饭才吃到一半,酒才喝了两坛,连孔瑾都还没有发挥,箫良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了。 “长生,不好了!” 第228章 鲁进受伤,北莽围攻蜀中 “有敌突袭!” “鲁进被人打伤了。” “巴中丢了!” 箫良有些气喘吁吁,仍旧一口气将话说完。 陆长生、孔瑾、吕文长等人腾地站起来,惊讶不已,“什么?” 孔瑾最是着急,快步上前,一把握住箫良的手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谁偷袭的?鲁进伤势如何?涪陵呢?” 箫良说道,“据前方回报,是一个和尚和一个剑客,还有几只身躯庞大的狼从小路上的山,被哨兵发现后,他们大开杀戒,夺了城门。然后埋伏在后面的北莽军队攻了进来。鲁进带人拼死守城,依旧不敌,被人一剑刺落马下。” “幸得巴中守城将士乱箭齐发,才将鲁进救了,一路逃到了涪陵,已经与马子龙汇合了。” “现在,北莽大军已经开始围攻涪陵,马子龙还在拼死抵抗,但是实力悬殊,估计坚持不了多久的。” 武冲看向陆长生,眼眸中有凝重之色,“长生,那个和尚极有可能是幽州时和我们打过的金光寺的那个貌然秃驴,而那个剑客应当是被我打伤过的八品剑客姬无命。这两人的功夫,登封造诣,连我们应对都要慎之又慎,他们还有大军埋伏,鲁进自然抵挡不住。” 陆长生眼眸中有猩红光芒闪烁,“该死的和尚,该死的剑客,当初在幽州的时候哪怕拼死也应当将他们杀了。” “他们突然发动袭击,肯定还是先锋军,后面耶律雄基的大军也会赶来。鲁进受伤,马子龙孤军奋战,必然挡不住的。” “吕文长,你领一支骑兵先去援助马子龙,我们整顿大邑兵马,随后就来。” 吕文长领命,提着方天画戟就要出门。 孔瑾上前说道,“文长,你要见机行事,北莽这一次攻势猛烈,大军压境,一旦事有不成,立即护着鲁进、马子龙他们回大邑。” “大邑有高山可依,有汉水可阻,城高粮足,我们方能与北莽大军对抗。” 吕文长一脸严肃,“军师放心,能杀敌我便杀敌,不能杀敌我必然带着马子龙、鲁进安全回到大邑。” “只是城中的百姓……” 孔瑾眼眸中露出痛心之情,“唉,恐怕一下子带不走这么多人了。” “只能先顾着兵马吧。” 吕文长翻身上马,领着骑兵便往涪陵奔去。 孔瑾又对箫良说道,“得马上禀报郡主,北莽这般突然袭击,后面必然大军来袭,光凭我们远征军绝对是守不住的。” 箫良说道,“我已经派人快马赶去成都了。” “我想不论是老王爷,还是郡主或者蜀王,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我们远征军在大邑孤军奋战的。” 话还没有落音,门外就有人禀报。 原来是郡主派了唐阴过来,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闻太师领着十万兵马已经南下了,不日就要到达汉中。 老王爷邓骁已经亲自领着兵马赶去汉中,准备与闻太师决战。 而紫凤郡主则镇守成都,调度蜀中事宜,分不开身来。 但是她仍调拨了宜都太守廖华为先锋将军,领着三万兵马前来援助,大约傍晚时分便能赶到大邑。 武冲听了之后,眉头紧锁,“看来蜀中将才真的是青黄不接啊。” “能带兵打仗的除了蜀王邓天麒之外,还是当年跟着邓骁打天下的那些老兄弟。” 孔瑾问道,“武冲,为何要这么说?” 武冲说道,“那宜都太守廖华我是认识的,十年前他就快六十岁了,现在还要他亲自领兵来援助我们,岂不是年轻一辈没有能接上啊,否则的话,哪里还需要一个七老八十岁的老将亲自当先锋将军?” 孔瑾不言语,脸上也有些凝重之色。 蜀中现在掌握大权的,的确都还是年老一辈,如魏忠、李严、王朗、廖华等人,冒头的年轻一辈少之又少。 唐阴说道,“廖华老将军绝非平庸之辈,无论是带兵打仗,还是治理宜都,都是战功赫赫,深得蜀王、郡主信任。” “他虽然年迈,在军中威望极高,武艺也没有落下来。” 孔瑾连忙说道,“武冲并非贬低廖华将军,而只是感叹蜀中无年轻大将,还得劳苦廖华老将军亲自领兵出征而已。” 陆长生这时说道,“唐阴,你回去告诉郡主,请她放心,我们会守住大邑的,绝对不会让北莽大军踏入蜀中一步。” 唐阴走到陆长生身旁,“郡主要我带句话给你。” 陆长生听得紫凤郡主带话过来,便认真听着。 唐阴说道,“郡主说,北莽这一次声势浩大,凡事尽力而为即可,务必保全性命。大邑如果守不住,可先退回成都。” “成都有天险,有充沛粮草,可挡北莽。” 陆长生听后,眼眸中有感激之色,“请告诉郡主,我知道了!” 言简意赅。 待唐阴走后,陆长生对孔瑾说道,“我们也不要等廖华的大军了,我们先行赶往涪陵,如果马子龙与吕文长还能守住,我们则一起守城。” “如果涪陵被攻破了,我们也好去接应他们,免得落入了北莽的包围之中。” 孔瑾点点头,“我正是此意。” “箫良,你就留在大邑,等待廖华兵马,做好守城的准备。” “另外,你将柳儿等人,早日送去成都吧。” “我估摸着,这真正的血战,将在大邑打响啊。” 柳儿拉着虚靖的衣袖,“师父,我不要去成都,我要待在你身边。” “我要看着长生哥哥打胜仗,我要带着小白捡东西。” 孔瑾说道,“柳儿,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了,敌人太多,太狠,除了人头,恐怕没有什么东西好捡的。” “你还是和其他的老幼妇孺一起去成都好一些,等到时候我们真的要撤了,会来不及的。” 柳儿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我不要去成都。” “长生哥哥是不会输的,你们说过的,大邑是我们的新家,谁也不能抢走我们的家。” “师父……” 虚靖摸了摸柳儿的小脑袋,又蹲了下来,满眼怜爱,用手将柳儿小脸蛋上的眼泪擦掉,“徒儿,我们龙虎山的人可不兴哭鼻子的。” “你可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一句话?” 柳儿强忍伤心,“我记得,除非师父死了,否则龙虎山的弟子任何时候都不能哭。” “要哭,也是坏人被我们打哭。” 虚靖这才露出笑意,“这就对了。” “秀才,你让其他人先去成都吧,柳儿就留在我身边,有我在,我会护住她安危的。” “再说了,我还要带她历练一下,这打仗啊,才是最好的历练机会。” 柳儿顿时喜笑颜开,“师父最好了!” “长生哥哥,我还缺一把剑,要是有好剑,你记得给留给我哦!” 陆长生点点头,“姬无命的那把剑,是你的了!” 第229章 不义之财的分配,耶律雄基的钓鱼 “我这把剑,当取陆长生项上人头。” 姬无命用一块布小心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剑锋上有冷冷青光浮现。 耶律尚福正端起酒杯,听得姬无命开口说话,便说道,“姬先生乃八品巅峰之境,取陆长生的人头易如反掌。” “姬先生这把剑是极品宝剑啊!” 姬无命淡淡地说道,“大将军好眼光,此乃承影剑。当年这把神兵由大匠鲁莽大师打造完成时,出现了‘蛟分承影,雁落忘归’的异象,所以,此剑获得‘承影’之名。” “翼影吟风惊天变,翠凝昏晓百回旋。神工亘古今犹在,雕起残月印冷泉。说的便是我手中的这把承影剑。” 姬无命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为了得到这把承影剑,杀了自己的师父,灭了师门。 乱世之中,连大汉都灭了,谁会计较一个门派的存亡呢? 只要为北莽效力,便可以扶持一个新的宗门。 耶律尚福满眼都是赞许之色,“好剑,好诗!” “姬先生手持承影剑,那陆长生必定引颈就戮。” 一旁的貌然和尚微微一笑,“非也非也。” “那陆长生何其狡诈,手下又有不少能人。我们追杀了他一路,都让他从离阳城跑到蜀中来了。” “这一次,我们千里迢迢赶到蜀中来,可再也不能让他跑了。” 耶律尚福说道,“是啊,这陆长生乃狡诈奸猾之人,他竟然与荆州知府杜照才勾结,夺了荆州。如果不是幽王及时带兵回来,如果不是我领着潜江兵马殊死杀敌,恐怕荆州百姓还要在陆长生的残酷统治之下。” 貌然和尚朝耶律尚福行礼道,“大将军菩萨心肠,救了荆州五十万军民,乃积善行德之举,佛祖必然会保佑大将军这一次征讨蜀中,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说不定大将军能像当年邓骁一般,封为异姓王。” 耶律尚福连忙说道,“我这一次是戴罪立功,幸得幽王不怪罪,让我领兵出征,征讨蜀中。” “我当全力以赴,心无杂念,剿灭蜀中反贼,哪里敢妄想封为异姓王呢?” 旁边的师爷胡西进满脸堆笑,“这一次能顺利收复巴中,大将军威名远扬,打得蜀兵落荒而逃,幽王已派人送来嘉奖。” “另外,还得多谢貌然大师与神剑姬先生鼎力相助,我们才能兵不血刃地攻破了巴中城门。” “来人,将礼物带上来。” 随即胡西进拍了拍手,有四人抬着两个箱子走了进来。 姬无命只是瞧了一眼箱子,又继续阴沉着脸擦拭自己的宝剑。 对于他这样的剑客来说,剑就是自己的命。 那箱子里不过是些黄白之物而已,他姬无命,想要的,是更多。 从他答应魏志刚出山时,他便幻想着能跟在四方巡察使身边建功立业,杀敌无数,以便让自己在杀戮中突破八品之境,能开宗立派,能威震四方,成为真正的剑神。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跟随魏志刚一到幽州流沙郡,就被一个大光头给打伤了。 哪怕他也伤了那个大光头,可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绝对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哪怕他事后知道这个大光头原来是大汉曾经的十万禁军统领武冲,他依旧心中意难平。 师出未捷身先伤,长使剑客泪满襟。 之后在流沙郡,在离阳城,哪怕到了后面的幽州。 姬无命都是寸功未立,只是跟在魏志刚身边东奔西跑,拖着伤病之躯,保命而已。 这一次痊愈而出,姬无命绝对不想幽州发生的事情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且他绝对相信,这一次,他绝对能亲眼见到陆长生和武冲的人头落地。 因为这一次领兵出征的,不仅仅是镇汉大将军耶律尚福,背后还有一尊大佛,幽王耶律雄基。 姬无命对箱子无动于衷,而貌然和尚则多看了几眼,看到堆满了的金银财宝,露出祥和之笑,“大将军,师爷,这是何意啊?” “贫僧乃出家人,四大皆空,这些黄白之物我也用不上。” 耶律尚福说道,“这些金银,都是我们攻下巴中之后,从衙门库房中找到了。” “大师和神剑先生居功至伟,这些财物自然应当赠与二位。” 姬无命不动声色,而貌然和尚满眼慈悲,“这些钱财,都是陆长生等贼人从百姓身上搜刮而来的,都是些不义之财啊。” “我佛门中人,怎么能收取这些不义之财呢。” 见貌然和尚不收,耶律尚福看了一眼胡西进,胡西进依旧满眼是笑,“大师所言极是,这些钱财都是陆长生等人压榨巴中百姓的血汗银子,都是供他们淫乐的。” “我们将这些银子拿过来,用来修建衙门,用来修葺庙宇,给佛祖塑金身,便能将不义之财转为有用之物。” “这样一来,这些金银,便是正义之财,便是仁义之物。是百姓们感激大师与神剑先生将他们从从陆长生水深火热欺压的惨境中拯救出来的恩情,是拳拳的民心,是真挚的情操啊,是大大的功德啊!” 貌然和尚听得胡西进这么说,便微微颔首,“既然是仁义之物,既然是纯朴的民心,真挚的感情,是一份功德,那么这份心意那我们便不能拒绝了。” “且把箱子送去后院吧,我会叫弟子好生登记,确保每一分银子都用在佛祖身上。” 胡西进朝下人使个眼色,四人便抬着箱子往貌然和尚与姬无命所住的院子中走去。 耶律尚福见貌然和尚收下了银子,心中便踏实了许多,“大师,你说佛门圣子也会过来,不知道圣子什么时候会来涪陵?” 貌然和尚双手合十,眼眸微眯,露出一脸神圣的模样,“圣子师兄,佛法高深,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当他要出现的时候,当他想出现的时候,便自然会出现了。” “当然,如果大将军能备好祭品,沐浴更衣,焚香祷告,圣子师兄会感受到大将军的诚意,聆听到大将军虔诚的供奉,便会来到军中,助大将军一臂之力。” 耶律尚福说道,“师爷,按照貌然大师所说,一路行军,务必要随时焚香祷告,不可玷污了佛门高僧之意。” 胡西进说道,“大将军放心,我们军中一直供奉了两尊神像,一尊是伟大的造物神,一尊便是佛陀。” 貌然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大将军有心了。” “圣子师兄必然能感受到大将军的信仰之力,领着佛门弟子前来助阵的。” 耶律尚福说道,“我们这一次能顺利攻克巴中,一则是大师与神剑先生出手相助,另外也是陆长生等人在大邑,来不及救援。现在涪陵城中明显增加了人手,恐怕攻打起来,没有那般容易了。” “方才大师与神剑先生也去试探过,城内拿银枪的是当年北凉马划腾的儿子马子龙,一杆银枪使得风生水起;而那骑赤兔马二位当年在幽州见过,就是那方天画戟吕文长。二人武艺高强,又死守不出,手中还有唐门的暗器霹雳火,我们现在兵马还没有到齐,一下子也难以攻克啊。” 姬无命突然冷声问道,“幽王呢?” “他不是领着十万兵马,一起来攻打蜀中吗?” 耶律尚福眼中有深意,“幽王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姬无命又问道,“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还有比攻克蜀中更重要的事情吗?” 耶律尚福嘴角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幽王在钓鱼,在钓一条更大的大鱼!” 第230章 圣子的佛性,佛陀的肉髻 师爷胡西进说道,“貌然大师,神剑先生,幽王用兵如神,军师荀懿算无遗策,自然有一举定乾坤之策。” “我们现在虽然只有八万兵马,不过现在闻太师已经南下,不日将攻克汉中。蜀中兵马必然被牵制到汉中之地,所以涪陵、大邑,乃至成都的兵马都不会太多。这是个机会难得,正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攻克了涪陵,破了大邑,攻打成都,幽王必然大喜,到时候大将军必然受到重用,答应大师在中原之地建三百庙宇之事,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而神剑先生要开宗立派,大将军也会全力支持,划出名山大川由先生挑选。” 貌然和尚朝耶律尚福行礼说道,“大将军放心,原本大汉崇道诋佛,将我佛门弟子贬低,庙宇数量远低于道观数量,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现今金光寺统领佛门,要将佛光普照大地,要让愚昧世人知晓佛意,得到转世投胎的机会,自然要得到北莽朝廷的应允,更要得到大将军的鼎力相助才行。” “圣子师兄已传信过来,金光寺乃至整个佛门,对北莽消灭大汉是极为支持的。” 姬无命停下的手中的动作,将承影剑放入剑鞘之中,目光冷冽,“陆长生、武冲等人,乃我追求无上剑道上的拦路虎,不将此二人杀死,我剑心难平,八品巅峰瓶颈难破。” “所以大将军放心,只要有机会,我便会取他人头。” “至于日后之事,日后再说。” “明日,等投石车、龟头车一到,便能破了城门,我就与貌然大师先行入城,必然杀得涪陵城内大乱,大将军可以领兵攻入,杀个血流成河,片甲不留。” 耶律尚福露出满意的神色,“好!” “这蜀中之地山高水深,行路艰难,那山路十八弯,骑兵也难以纵马前行。投石车与那撞城门的龟头车一到,涪陵城必破。” “到时候那陆长生、武冲、马子龙、吕文长等人便交给二位了。” 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阿弥陀佛!” “陆长生,还是留给我吧。” 貌然和尚站起身来,满眼欢喜,大声喊道,“圣子师兄!” 耶律尚福定睛一瞧,门口进来一人,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很是清秀,慈眉善目,让人生不出半分憎恶之情来。 这个和尚一手拿着佛珠,一手拿着禅杖。 身穿红色袈裟,庄严,庄重,宛如活佛一般。 更让心神敬意的是,这个年轻和尚的额头上还有一个疙瘩一般的角生长出来。 不,走到近处,方才看的仔细,这不是一个角,也不是疙瘩,而是一个凸起的肉包。 竟然像极了佛陀头顶上的肉髻。 在佛门之中,人们将僧人头顶的凸起视为智慧和神力的象征。 据说佛陀的头顶上有九九八十一个肉髻,被称为“顶髻”或“慧髻”,这个凸起代表着他卓越的智慧和无尽的慈悲,以及无穷无尽的佛法。 佛陀经历了九九八十一次转世,方能修成九九八十一个肉髻,方能成就无上佛法。 而这个和尚年纪轻轻,就能生出肉髻,未来不可限量啊。 耶律尚福起身,朝年轻和尚行礼道,“这位高僧莫非就是貌然大师所说的佛门圣子,道岸圣僧?” 貌然和尚已经快步来到年轻和尚身旁,满眼欢喜,“正是!” “这位便是我们佛门圣子,金光寺天下行走,领悟小乘佛法第一人的道岸师兄。” 道岸朝貌然微微一笑,“师弟,我们佛门讲究清心寡欲,不争世俗名利,要清心静心。” “这世上众生平等,又何必执着于第一人或者最后一人呢?” 貌然和尚心领神会,“师兄教诲得是,是我着相了。” 道岸又朝耶律尚福行礼说道,“大将军,贫僧有礼了。” 耶律尚福连忙说道,“我们方才正在说圣僧何时到,想不到圣僧说道就道啊,果然是佛法无边啊。” 道岸手持禅杖,走到耶律尚福身前,“大将军心之所至,必有福报。” “贫僧本来要早日来到军中,为大将军荡除妖孽,只是因师门有令,去了极北苦寒之地一趟,便耽搁了些时日。” 貌然和尚问道,“师兄,极北苦寒之地可还顺利?” 道岸不懂神色,依旧满眼慈悲,“天下之事,易要行,难更要行。” “佛祖经历九九八十一次转世,方能成就无上金身,成就至尊佛陀。那极北苦寒之地的艰难,比起佛祖经历的磨难来说,不值一提啊。” 貌然满眼崇敬之色,“师兄乃我佛门百年一遇的人才,目光远大,以佛祖为志,令师弟我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对了,师兄,你竟然生出了佛陀顶髻,这可是要莫大的佛缘,无上的佛法才能获得的。” 耶律尚福也是知晓一些佛门之事,便拱手说道,“圣僧如此年轻,便成就了佛陀顶髻,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可喜可贺啊。” “方才貌然大师说圣僧是百年一遇的人才,依我看,圣僧是千年一遇,万年一遇的高人啊。可与当年佛祖成就塑造无上金身,转世成佛陀相提并论了。” 道岸不悲不喜,依旧面露祥和慈悲之色,“佛海无边,普照世人。” “作为佛门圣子,我的目标,我的志向,可不仅仅在于自己追求佛门那至高境界,不仅仅在于自身的成就,还要以普度众生为要。” “师弟,我去极北苦寒之地时,便托你去渡化了那离阳城的陆长生,结果到现在为止,你依旧没有能将他渡化,反而让他做大做强,祸害天下苍生,实在不应该啊。” 貌然和尚面露惭愧之色,“师兄教诲得是,是我的不是,大意了。” “我初时存了怜悯之心,怕伤了离阳城中的无辜百姓,便没有痛下杀手,结果让陆长生叫来了一帮穷凶极恶的盗匪,杀了不少无辜百姓,从无边荒漠逃离了。” “所以这一次,我们才从幽州追杀了过来,一定要将陆长生斩草除根。” 道岸说道,“师弟,你还是太心善了。” “陆长生乃恶魔转世的妖孽,妖孽不除,天下难安。你顾及的是离阳城的百姓,却不知这些百姓跟着恶魔久了,也变成恶魔的随从,一同作恶。” “记住,惩恶便是扬善,除恶务尽啊!” 貌然和尚深以为然,“师兄教训得是,以后我对付陆长生身边的人,自然会痛下杀手,绝不留情。” “师兄千里迢迢而来,要不先沐浴更衣,用些膳食?” 师爷胡西进连忙问道,“圣僧,不知道你可忌口?” 貌然和尚说道,“我们金光寺不忌口,酒肉皆可。” 胡西进又问道,“那么,圣僧可忌女色?” 貌然和尚看了道岸一眼,便说道,“师兄早已练就不动金身,连妖魔鬼怪都动不了他的意志,区区女色,不值一提。” 胡西进说道,“那就好,恰好准备了一些歌舞妓女,来让圣僧、大师、神剑先生放松一下。” 道岸念了一声佛号,“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我离开金光寺许久,倒有些想念寺中的十八罗汉了。” 胡西进一愣,看向貌然和尚,“大师,圣僧这是什么意思?” 貌然如何不懂,便压低声音在胡西进耳边说道,“准备十八个姑娘,我师兄要以肉身渡化她们。” 第231章 人生这条路,为什么一定要走完 “十八?” “不可能吧,我数来数去,怎么只有十七颗啊?” 宗哲仰天看向天空,顺着张时修和张天正的目光看向北边的方向。 无边荒漠中的夜晚,极为冷清,寒冷浸骨,冻得连宗哲这样的高手都快有些扛不住,只得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 “天正,你老师老眼昏花,你再数数,那一块区域真的只有十七颗星星。” 张天正见张时修又咳嗽起来,便要将自己身上的毛毯脱下来,给张时修披上。 张时修伸手制止,“老毛病了,并不是冷的缘故。” “宗哲,你看不到就承认看不到,还想要拉上天正给你作证啊。” “小兄弟,我看你看得这么认真,你可数清楚那边有多少颗星辰了?” 张泉蛋身上裹了厚厚的羊皮,依旧感觉脸膛被荒漠中的冷气都快要冻僵了,可是这个一百多岁的老头都能坚持下去,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如何不能看下去呢。 “老爷爷,我数清楚了,的确是十八颗。” 宗哲看着张泉蛋,“小子,这一趟,来无边荒漠的银子可是我出的,你可不能因为他胡子白、年纪大,就昧着良心顺着他啊。” 张泉蛋指着北偏西说道,“正北方的确只有十七颗星辰,不过那北偏西一点的方向还有一颗,应当是那北边玄武星辰的虚日鼠星的尾巴。” 宗哲瞪大眼睛,看着张泉蛋,“什么玄武星辰?什么虚日鼠星的尾巴?” “天正,你评评理,这小子是不是诓我的?” “年纪轻轻不学好,跟着老张才七八天,就敢大放厥词了?” 张泉蛋不做声。 张天正微微一笑,“宗老,蛋蛋兄弟的确不是诓你的,那颗偏一点的星宿的确是边玄武星辰的虚日鼠星的尾星。” “蛋蛋,你记性挺好啊,我才和你说过一次,你便记得了。” 张泉蛋微微张嘴,想和张天正解释,自己不叫蛋蛋,而是叫张泉蛋,哪怕叫阿泉也好听一点。 可是张天正每次一开口就叫他蛋蛋,让他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淡淡的忧愁。 张泉蛋原本不想接这一趟活的,毕竟这天气太冷了,这无边荒漠的夜晚连最耐寒的骆驼都有些扛不住,人更是受罪。 只不过,他们三人给的实在太多了。 多到让张泉蛋无法拒绝。 毕竟王老大死在无边荒漠之后,北莽闻太师带着兵马与远征军一场厮杀,远征军远走蜀中,留在双岔镇带队的便是张泉蛋孤身一人了。 他成了横穿无边荒漠驼队的老大,却是最孤独的老大。 幸好,这三个人对他还算好,不仅给了他足够的银子,每次喝酒还给他分一些御寒。 最让张泉蛋安心带路的是,这三个人,都有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 那个叫宗哲的老头,和武冲一样,都是军中之人,有横练的本事,只不过武冲是掌法厉害,而宗哲是拳头厉害。 而这个比宗哲更老的老头,看起来弱不禁风,被风沙一吹,随时都可能吹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可是每次他都能迎风而立,风沙只能吹动他的白发、白须,却不能动他的脚步半分。简直就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 而这个叫张天正的年轻道士,看起来很温和,可是他一直向张泉蛋在打听,马匪窝在哪里,两窝刚刚站稳脚跟、无恶不作的马匪,被他轻而易举地给端了。 他们还很会看天相,每天晚上都要数星星,然后掐指算来算去。 张泉蛋听得很认真,毕竟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冷得睡不着,听风沙流动的声音,听那虫儿爬过沙丘的声音,总没有人说话的声音这么动听。 唯一让他有些为难的是,张天正总是称呼自己为蛋蛋。 “我的记性很好,这无边荒漠中的路,我只要走过一次,就能记得个七八分。哪怕被沙暴吹过,将原本骆驼脚印掩埋了,我也能凭自觉走出来。” 张时修看向张泉蛋,“是个好孩子!” “无边荒漠,无边无际,放眼望去,周边全是漫天黄沙,辨别不出方向。但是这日月星辰,却能告诉你,该往哪个方向走。” 张泉蛋鼓起勇气说道,“老爷爷,你可以教我一些本领吗?” 宗哲不满了,“小家伙,你看他身子骨瘦得缩成一团了,而我身强力壮,一身强悍的武功,你怎么不找我教你本领,而要找他呢?” 张泉蛋喃喃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老爷爷很厉害的样子。” “我要是学了他这样的本事,我以后一个人在无边荒漠带路也就不怕了。” 张时修笑了笑,眼眸中有慈爱的神色流露出来,“孩子,你并没有天赋,也没有根骨,学不来我的这些本事啊。” 张天正有些不忍,“老师,他也姓张,你看……” 张时修摇了摇头,“天正,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每个人都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还有很多人不认命、不服命,要逆天而行,自然有极个别成功的,但是绝大多数人,都落得个支离破碎啊。” “我知道他想学,也知道你在默默地教他,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做了便做了。但是一旦触及根本,不但不是帮他,反而是害了他啊。” “你莫要忘了,武冲抱了侥幸心理,结果呢,他那新婚的妻子惨遭横祸,导致他与闻太师大军厮杀时一心求死,差点死在了这无边荒漠。” “天命,终究不可违啊!” 张天正不做声了。 张泉蛋是见过武冲两次的,一次是他跟着王老大带着武冲和柳青他们从双岔镇进无边荒漠。 另外一次,是武冲他们被闻太师追杀,逃进了无边荒漠。 这一次的厮杀,太过于惨烈了。 闻太师的北莽军在无边荒漠中死了上万人,依旧不肯放弃,要将远征军全部剿灭。 而远征军哪怕有马子龙的马匪军带路,依旧只逃出了一千多人。 而武冲的不畏死的打法,他中毒之后浑身冒绿光的惨状,在张泉蛋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在遇到张时修他们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曾经都认识,武冲还是张时修请去寻找陆长生的。 可惜武冲是离宫孤身之人,这种命格,注定不能有家,不能成家。 武冲不信,柳青不信,结果遭到了反噬,被倭国的忍者杀害了柳青。云九小说 张泉蛋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没有关系的,你们教会了我看星星,以后我走无边荒漠的时候,也就不会孤独寂寞了。” “因为,有星星一直在陪着我。” 张天正有些于心不忍,“蛋蛋,你怎么不去蜀中呢?” “陆长生、武冲、马子龙他们都叫你一起去蜀中,你为何要一个人苦苦地守在这无边荒漠?” 张泉蛋仰头看向北边那颗最亮的星星,“因为我一直想当老大啊!” “我从小到大的目标,就是当横穿无边荒漠的驼队老大。现在我做到了,哪怕现在驼队只有我一个人,我依旧做得很开心就好了。” “而且,我相信,等我将无边荒漠更加熟悉之后,我的驼队会壮大起来,我就能当上真正的张老大。” 张时修看着张泉蛋眼睛中闪烁的光芒,似乎看到了星光在其中跳跃,“真是个好孩子,你在做有意义的事情。你要好好活着,日后会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等着你。” “天正,宗哲,我们明天返程吧,不去流沙河了,不去幽州了。” 宗哲瞪大眼睛,“不去了?” “我们这么忍饥挨饿,白天风吹日晒,晚上冻得跟个傻子一样,都走了六七天,现在就不走了?” 张时修点点头,“嗯,不走了。” 宗哲见张时修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老张,这小子都说了,我们抄近道,再走个七八天就能到了啊,你……你怎么就半途而废呢?” “你不是一直说要去看看陆长生待过的离阳城吗?你不是说要去看看武王陨落的流沙河吗?你不是说要去找那北莽的红衣大祭司打架吗?” “你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了呢?” “天正,你劝劝他啊!” 张天正也拿不准张时修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老师,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还是你老又感悟到了天机的变化?” 张时修微微一笑,“并没有不适,一切都好。” “也没有什么新的天机感悟。” 张天正满眼疑惑,“那为何不将剩下这些路走完呢?” 张时修紧了紧衣服,长叹一口气,眼眸中有了一丝丝伤感的神色,“时光流逝,永不停歇。” “人生的路,只有这么长,为何一定要走完呢?” 第232章 偷袭,涪陵城外的杀戮 涪陵城外约十里远,有一座青云山。 此时山头已被北莽大军占领,密密麻麻的火把点亮了整个山头。 在山脚下,也是一溜铺开的营帐。 而在青云山的四周,有数个小山头,上面也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这都是大军侧翼的哨兵所在之地。 一旦有人偷袭,或者进攻,这些小山头上的哨兵便能提前发现,及时预警。 此时,在这个叫狗头山上的一块凸出的石头下,有两个北莽士兵正在烤火。 一人叫祝明,一人叫温樟。 温樟抱紧身子,往火堆方向挪了挪,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冷死老子了。” “那些该死的东西,一个个躲进山洞中去,却叫我们兄弟俩站在外面放哨,这不是叫我们送死吗?” 祝明往温樟身边挤了挤,“这山上怎么就这么冷呢,如果不生火,恐怕我们半个时辰都熬不过啊。” “兄弟,小声点,他们是谁,他们可是北莽正规军,而我们呢,只是大汉的降兵而已,这能比吗?” 温樟一脸不屑地说道,“什么北莽正规军,他们只是跟着黎尚福提前投降了幽王而已,我们在临安还抵挡了一番,死了那么多兄弟。现在呢,他们提前投降的反倒高人一等了,我们这些后来投降的要被他们踩在脚下。” 祝明知道温樟意难平,只得安慰道,“他们是跟了个好镇汉大将军啊,一个个出人头地了。你没看到那个黄波啊,以前还只是的小小喽啰,现在变成百夫长了。耀武扬威的,现在估计在山洞里喝酒吃肉。” “而我们呢,虽然也是跟着过来攻打蜀中,可是外人是怎么叫我们的?叫伪汉军!” “连北莽军都不是,就是给他们北莽军打下手的,给他们当下人的。” 温樟鼻子中冷哼一声,“他娘的,论武功,我们兄弟都要比他们强。” “论智慧,我们也都是出类拔萃的。要论容貌,我们兄弟二人都是风流倜傥之人,怎么就沦落到这番境界了呢?” 祝明眼眸有些迷茫的神色,“是啊,当年我们从军,是族中长辈要我们到军中历练一番,然后好回京城担任个一官半职,享受荣华富贵。” “谁又能想到呢,短短几年,连大汉都亡了,我们的家族都灭了。哪里还有什么荣华富贵让我们享受呢?” “也只能沦落到给他们当狗的下场了。” 温樟眼眸中也有哀伤之色,“唉,想当年我们也是锦衣玉食,在京城中虽然不能横着走,可是吃香喝辣的,插花弄玉,人生何等欢愉啊。” “这些黎尚福的手下都已经对我们这样了,那幽王的手下兵马,正式的北莽族人,那更是高高在上,我们在他们眼中连头狗都不如。” “我们吃的是他们剩下的残羹冷炙,我们穿的都是他们不要的破旧衣裳,这哪里是当兵啊,这完全是做奴隶啊。” 祝明长叹一声,“我们本来就是当奴隶啊!” “你以为现在的皇上是真的皇上吗?我可听说了,皇上在临安城里什么都做不了主,大小事情都要由幽王安排。哪怕是一个小太监的更换,也要经过北莽的官员同意才行。” “你说这样的皇帝,当起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温樟嘴角抽了抽了,“这刘构啊,本来就是幽王的禁脔,我可听说了。每次幽王去临安,那刘构都要提前好几日焚香沐浴,打扮得比后宫的妃子还漂亮。” “啧啧啧,名义上是皇上,其实只是幽王的后庭花啊!” 祝明伸手在裤裆里抓了一把,“兄弟,你别说了,你这么一说,我身上都有些痒了。” 温樟瞧了祝明一眼,“你可别乱想啊,我可不好这一口。” “不过百夫长黄波说了,黎尚福已下令,只要攻克了涪陵,可以让兄弟们在城内好生玩耍三日。” “这三日啊,百无禁忌,可以杀光、抢光、奸光。嘿嘿,兄弟,你有口福了!” 祝明有些兴奋起来,“是啊,这小小涪陵城,如何能抵挡得住我们十万大军?” “那陆长生被他们吹嘘得像天上的神仙一样,我呸,也还不是凡人一个,那巴中还不是被我们手到擒来了。” “等攻克了涪陵城,我一定要好好的找几个娘们弄死她们。兄弟,我和你说,不要去县城里去找,去周边的郊区去找村姑更有意思些?” 温樟不解地问道,“城里的姑娘水嫩一些,为何要去找粗糙的村姑呢?” 祝明眼中露出残酷的笑意,“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些城里的姑娘虽然水嫩,可是能轮到我们两兄弟吗?” “哪怕轮到我们兄弟了,恐怕也只剩下半条命或者半截身子了,这有什么意思呢?” “那些村姑,野性十足,一个个哇哇叫,这才过瘾呢?” 温樟嘴角也露出狞笑,“好兄弟,你果然想得长远。” “我们被北莽人压榨,被黎尚福的人压榨,被黄波压榨,现在终于能轮到我们压榨这些汉人了。” “哈哈,郊区的村姑,我一定要弄五……” 声音嘎然而止。 祝明不解地转头看去,见温樟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瞪得贼大,嘴角有鲜血不停地往外流淌。 “温樟,你……” 祝明这才发现,温樟的胸口插着一根尖锐的铁戟,透胸而入。 而温樟的背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大光头,绿色的。 “鬼……” 祝明吓得魂不守舍,正要张开大叫,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托住了他的下颌,稍微一用力。 便只听到轻微“咔嚓”一声,祝明的脖子被拗断了。 他整个人也像麻花一般,扭成一团,瘫倒在地上。 绿色的大光头自然是武冲,他将铁戟从温樟的身上抽出来,又在他身上将血迹擦拭干净,“这两个狗东西,脏东西,曾经也是大汉军人,当了北莽的走狗之后,竟然想的是压榨、欺辱我们汉人。” “晦气,多捅你们一下,都脏了我的铁戟。” “唐阴,你这轻功不错啊。” 唐阴擦了擦手,“那是自然,我和我弟弟号称唐门二老,他的硬功夫,我的轻功,在唐门中也是双绝。” 武冲咧嘴笑道,“上次和唐阳喝酒的时候,他可说你是弟弟。” 唐阴的脸色又阴沉下去,只是在微弱的火光旁,看得不清晰,“走,把山洞的人给宰了,我们等下去帮他们。” 武冲看了一下山下,“也不知道长生他们能不能偷袭成功啊!” 第234章 埋伏,貌然和尚的金骨扇 武冲和唐阴顺着路往上走,便看到了一个山洞。 百夫长黄波带着十二个人在里面烤火喝酒吃肉。 见到武冲与唐阴的身影,黄波等人先是一愣之后,随即察觉到不对,便要动手。 只是已经完了。 武冲还没有动手,唐阴双手挥出,扔出了一把又一把的暗器,洞穴内惨叫声不断。 待惨叫声停息下来,武冲举起火把看向洞内,埋怨道,“唐阴,你这样做,太不人道了。” 唐阴捋了捋长须,依旧阴着个脸,“怎么了?” “我们过来就是将这个山头的兵马铲除的。现在目的达到了,有什么不人道的?” 武冲将铁戟摩擦了一下,“你好歹也留几个给我热热身啊。” “你们唐门啊,就喜欢扔暗器,一点也不给其他人反抗的机会。” 唐阴冷哼一声,“这些东西,卖国求荣,跟着北莽狗贼来攻打我们蜀中,算不得人。” 武冲捡起一个碎裂的酒坛,里面还有些酒水没有洒光,“你看看,这些酒水也糟蹋了。” “可惜了可惜了。” 唐阴说道,“别可惜了,我们赶去另外一个山头,将这些哨兵清除掉,长生他们才好偷袭敌军大营。” “这一场恶战,胜负难料啊!“ 武冲点点头,“走吧!” 这时,洞穴外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阴冷的声音有点像冬日里用刀刮铁锅的声音,尖酸而刺耳。 唐阴说话虽然也有些冷,不过比起这个声音来,武冲会觉得唐阴的声音绝对是蜀中好声音。 武冲对那个尖酸阴冷的声音很熟悉,他握紧了铁戟,走出了洞穴,便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人抱着长剑的人。 姬无命!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武冲提着铁戟指着姬无命说道,“你倒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上次没有弄死你,我后悔了很久。” 姬无命阴冷地说道,“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一次,你插翅难飞。” 武冲不屑地说道,“你的剑法的确不错,不过你是偷袭得手,光明正大地打,我要把你脑袋给敲碎。” “嗯,你这把剑不错,留下来吧,我正好送给柳儿这小丫头。” 姬无命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武冲,“你还想走?你还想带走我的剑?” “我这把剑是给陆长生留着的,要留下取他的人头。” “至于你的脑袋,说不定用不上我的剑。” ”上!“ 随着姬无命一声呵斥,便有数十道人影从黑暗中窜出来,杀向武冲与唐阴。 武冲提着铁戟迎了上去,“唐阴,你先走,这些家伙早有埋伏,我们中计了。” 唐阴身形晃动,手中的暗器不断射出,便听到有惨叫声传来,“要走一起走!” “就凭这些人,还拦不住我们。” 姬无命冷眼看向唐阴,“不愧是唐门的高手,这一招应该是你们唐门的拿手绝技千手观音吧。” “既然落到我手中,你的千手观音就变成断手观音了。” 一个祥和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 “观音大士也是我佛门中人,四大菩萨之一,救苦救难,却被唐门之人用来做这些肮脏之事,还用在了暗器命名之上,的确是可恶至极啊。” 貌然和尚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面带祥和之色,看着武冲说道,“武冲,你头虽然是绿的,可是你曾经也出过家。” “都是同道中人,你放下铁戟,我佛慈悲,我可以饶你不死。” 武冲一铁戟将身旁一人的脑袋砸碎,“干你娘的,老子才不是和尚,才不和你们这些虚伪、贪婪、无耻的秃驴做同道中人。” “你们没看到,老子头上已经开始长毛了吗?” 貌然和尚定睛看去,“姬无命,这武冲果然不是和尚了,那我们可以动手了。” 姬无命说道,“正该如此!” “他们既然自投罗网,我们便开始收网吧。” 武冲丝毫无惧,“区区蟊贼,也敢大言不惭,当初你们在幽州就是我的手下败将。现在就凭这几十个人,就想留下老子,做梦去吧。” 姬无命手中长剑出鞘,“貌然大师,唐门中人就交给你了。” “这个武冲的人头,由我来拿。” 貌然和尚手中出现了一把扇子,面露慈祥之色地走向唐阴,“唐门中人,暗器无双。” “今日,就让贫僧收了你吧。” 唐阴手一扔,一阴盗银针刺出,发出破空之声,嘶嘶作响,如同毒蛇一般,撕咬向貌然和尚。 “唰!” 貌然和尚手中扇子张开,在身前晃动,便有一个圆形幻影出现他面前。 随即之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阴盗银针纷纷被打落。 貌然和尚依旧很淡定,“师兄给我的这把金骨扇果然不是凡品啊!” “区区暗器,如何能近得了我身,破得了金骨扇呢?” 唐阴眼眸微眯,脚下生风,身形晃动起来,只留下残影。 貌然和尚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唐门中能将轻功用得如此炉火纯青的,也就是你唐阴了。” “你的轻功的确不错,可是比起我金光寺的八步赶蝉,依旧是小巫见大巫,不够看啊。” 唐阴只听到身边有蝉鸣之声响起,他正疑惑,如此寒冷时分,如何会有蝉鸣呢? 便看到一道残影出现在自己身前。 感受到危机来袭,唐阴连忙身形后撤,手中的暗器便如雨雾般洒出。 貌然和尚挥舞这金骨扇,将暗器打落,身子却离唐阴越来越近。 “何必还要如此挣扎呢?” “你的轻功不如我,你们唐门擅长的暗器又被我圣子师兄给的金骨扇给死死克制,你为何还不束手就擒?” “你们唐门只要愿意投靠镇汉大将军,我们以后就是同僚,不至于生死搏斗了。” 唐阴不断后退,眼角余光在扫向周边。 他在寻找退路。 貌然的手探了过来,“想跑,你们已经错过最好的时候了。” “这座狗头山,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那边传来姬无命的阴冷尖酸声音,“貌然大师,不要与他多费口舌了。” “这个武冲变成绿毛之后,武功竟然变强了,我一时拿他不下。” “赶紧杀了他,免得贻误战机。” 貌然说道,“姬先生放心,我马上过来助你。” 这时,一个黑色物体突然向貌然和尚的脸面袭来,貌然和尚习惯性地用金骨扇一挡。 只听到“轰隆”一声,炸裂开来! 貌然和尚看着手中的只剩下龙骨的破扇,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声,“啊,我的脸!” “该死的东西,好痛啊,是唐门的霹雳火!” 第235章 圣子出手,武冲拼命 又是接连两声爆炸声响起,亮光闪过之后,便是黑烟弥漫,融入无边的黑夜当中。 “走!” 唐阴疾步来到武冲身边,两人便往山下跳跃下去。 山,有些高。 天,很黑。 幸好武冲皮肉结实,又有铁布衫护体功法,落地时只是感到了气血涌动,受了了略微小伤而已。 “唐阴,你受伤了?” 唐阴声音有些虚弱,“被那贼秃驴打了一掌,又被那剑客刺中后背。” “你快走吧,他们追过来了。” “现在陆长生他们已经发动进攻了,你趁机与他们汇合,还能逃出去。” 武冲看到狗头山上方的火把晃动,显然是恼羞成怒的姬无命和貌然和尚追下来了。 霹雳火,原本是唐阳的独门暗器。 同胞兄弟唐阴身上有一些,也不足为奇。 但是姬无命与貌然和尚功力深厚,想要靠霹雳火将他们炸死,还是有些为难。 现在青云山下已经是一片厮杀,显然陆长生他们已经带兵杀进来,胜负未知。 毕竟,远征军面对的是十万北莽大军。 “不行,要走一起走。” 武冲拉着唐阴的手,感觉一片湿漉。 全是血! 武冲这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唐阴受伤不轻! 唐阴虚弱地说道,“你快走,我身上还有一枚霹雳火,我能阻挡住他们。” 武冲二话不说,就将唐阴横抱起来,“我说了,一起来,一起走。” “否则,我没法向长生交待,更没法向郡主交待。” 凭借着白日里探路的记忆,武冲迅速朝西边跑去。 那边是北莽军的大营,也是陆长生带兵偷袭之地。 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有一线生机。 一路狂奔,身边还有不少士兵也在往前面赶。 他们是被战鼓声惊醒的,只知道有敌袭,有些顾不得穿上衣服拿起武器就往前面冲杀过去。 看到绿头的武冲抱着一个长须的男子,一路奔跑,众人心中感慨不已,“这年头,玩得这么开啊!” “好家伙,都打仗了,还不肯放手,果然情比金坚。” 武冲没有顾及众人的目光,大家不认识他,恰好可以浑水摸鱼。 只是他感觉到怀中的唐阴身体越发虚弱,“唐阴,坚持住,马上就能回城了。” 唐阴没有做声,连原本搭在武冲腰间的手臂都松软了下来。 武冲越发着急,脚步加快,将一个挡在前方的北莽士兵撞倒,快步往前面冲出去。 还有一百丈远的距离,便能与陆长生他们碰头了。 在混乱中,他隐约能看到有红色光芒划破夜空,那是陆长生霸王刀所爆发出来的刀罡之气。 很好,陆长生还在杀敌,那么敌人就还没有能完全控制住局面,自己就可以趁乱将唐阴带回去。 一个和尚站在前方,一手拿佛珠,一手拿禅杖。 和尚一脸慈悲,法相庄严,甚至连额头上都长出了肉髻,显然是佛门的大能。 和尚原本是要去前面看看情况,然后出手杀敌,却感受到了后方的骚动,感受到了杀气,于是站住了脚跟,看向武冲。 “师兄,快拦住他!” “他是陆长生身边的人,是蜀中的人!” “他杀了我们的人,还将我打伤了。” 听到后方传来貌然和尚嘶哑惨烈的声音,金光寺圣子道岸和尚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施主,你为何要打伤我师弟呢?” “你身上的戾气如此之重,为何不放下屠刀,让贫僧来渡化你身上的戾气呢。” 武冲此时如何肯停下脚步,一手搂住唐阴,一掌就朝道岸拍去。 “好狗不挡道,渡你娘去吧!” 道岸不退反进,手中禅杖一伸,将掌风抵挡住。 禅杖微颤,隐约有佛光闪烁。 而武冲身子一趔趄,退了两步才站稳脚跟。 好厉害的和尚,内力如此浑厚,比貌然和尚至少要高出一个境界。 武冲将唐阴放在地上,“唐阴,你等我一下,我杀了这秃驴再带你出去。” 唐阴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没有回答。 道岸手持禅杖上前一步,“原来你就是大汉原来的十万禁军统领武冲啊!” “这大乾坤摔碑手果然炉火纯青,怪不得能伤了我师弟,还能在北莽军营中横冲直撞,果然是好本事。” “既然不是无名之辈,只要你愿意降了我,入我佛门,佛祖慈悲为怀,我可以收你为弟子。” 武冲抽出腰间的铁戟,怒目圆瞪,“我生平杀人放火,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假慈悲,坏心肠的和尚。” “吃我一戟!” 武冲双铁戟挥舞,便杀了过去。 道岸见武冲来势汹汹,也不敢大意,将念珠挂在脖子上,手持禅杖与武冲交战起来。 斗了四五招,武冲心中暗暗着急。 眼前这个和尚应该就是陆长生说过的那个佛门圣子,一身功力极为浑厚,金光寺七十二绝技熟练于心,自己根本就攻他不下。 如果不是自己的横炼金刚罩铁布衫护体,恐怕刚才那一禅杖,自己的手臂就要废了。 而更让武冲心忧的是,背后追来的貌然和尚与姬无命已经快赶到了。 他们包围过来,自己再无逃生的可能。 “啊!” 武冲朝廷怒吼,手中铁戟便狂舞起来,戟戟刺向道岸和尚的要害之处。 道岸和尚眼中的慈悲之色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阴戾的杀戮之气,“不愧是武冲,你这不要命的打法,在其他人眼中是破绽百出,可是我却知晓,你这疯魔戟法,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可惜,你遇到的是我,我如何能让你得逞呢?” 道岸和尚手中禅杖横扫,身子退后了一步,一把扯下念珠,口中念了一声佛号,五十六颗念珠散落开来,激射向武冲方向。 武冲挥舞着铁戟,打落不少念珠。 然而大腿与手臂上依旧被打中,只感觉骨头都要碎裂开了。 “无耻和尚!” 武冲身子飞扑过去,扑向唐阴所在的方向。 因为他看到,有几颗念珠悄然射向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唐阴。 这和尚的念珠厉害,自己有一身横炼铁布衫金刚罩的功夫护体,依旧被打得遍体鳞伤,要是唐阴被打中了,绝对活不下来。 念珠打在了武冲宽厚的背上,深入背部肌肉当中。 武冲栽倒在地,就地滚落,抱住了唐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道岸和尚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便举起了禅杖砸向武冲的大光头,“好一个重情重义的武冲啊!” “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护住兄弟。” “既然这样,我就送你们一起去见佛祖吧,你们去西天的路上也好有个伴。” 武冲听到脑后的劲风袭来,知道已经躲不过了,便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了一句。 “张老头,长生,给我报仇!” 第236章 虚靖的木棍,道岸的新肉髻 “咚!” 武冲听到了一声沉闷的敲打声,却感觉脑袋并不疼,便转过头来一看。 只见一根木棍悬在自己的头顶之上。 很普通的一根棍子,和烧火棍差不多。 只是这根棍子上有电弧环绕,隐约有雷鸣之声响起。 “啊!” 道岸和尚紧紧地握住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棍子,随即朝一棵山上咆哮道,“虚靖,你竟然敢与我作对?” “你就不怕掀起佛门与道门的大战吗?” 树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道士,眼睫毛很长,笑起来很好看。 自然龙虎山的道士虚靖。 虚靖耸耸肩,“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打你的头,佛门和道门就能安然相处似的。” 道岸眼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完全没有了佛家大能的风度,“虚靖,我忍了你很久了。” “我不忍伤了金光寺和龙虎山的和气,不忍佛门与道门千年和睦毁于一旦,不忍天下苍生陷入灭顶之灾,才对你步步忍让。”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的忍让,我的沉默,换来的是你无休止的猖狂。” 虚靖嘴角一扯,“秃驴,你怎么这么能作啊?” “好像这佛门你说了算一样,别说佛门了,就是这金光寺,你上面还有佛陀,还有方丈,还有法老,你算个什么啊?” “还开口闭口佛门、道门,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只是龙虎山的一个无足轻重的道士而已,你硬是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不需要拉上我。” 道岸脑门疼痛得厉害,晦着脸说道,“我是金光寺圣子,未来金光寺便属于我的。金光寺是佛门统领,便代表了整个佛门。” “虚靖,其他人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却清清楚楚。你这般肆意妄为,你这般欺我佛门,违背江湖道义,挑起门派纷争,引发天下大乱,你罪无可赦。” 虚靖翻了个白眼,“我也是服了你了,什么话都敢说。” “你们佛门弟子就是这样大言不惭,就是这样到处乱泼脏水的吗?” “要打就打,要杀就杀。我找你单挑,你就跑到人多的地方;等我办正事的时候,你就拿禅杖在后面捅我,你说你个死秃驴,你还是个人吗?” 道岸忿忿地说道,“虚靖,我是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 “现在这里是北莽军营,你深陷大军包围之中。只要跪下求饶,愿意皈依佛门,我就……” 虚靖手指一点,木棍便回到了手中,他轻轻地摩挲着木棍,“好棍子,专打喜欢狂吠的家伙。” “你说啊,你继续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道岸嘴唇颤抖,眼睛中都快要滴出血来了,“你竟然敢骂我是狗?” 虚靖认真地点点头,“是啊!” “你没有听错。” 道岸伸手指向虚靖,“虚靖,我与你誓不两立。” “从今日起,金光寺与龙虎山大开杀戒,佛门与道门只能存在一个。” 虚靖看着道岸头上新冒出的一个肉包,“好啊,我就等你这句话。” “我们是在这里开干呢,还是换个地方,免得伤及无辜。” 道岸面露狰狞,“你们的偷袭之事早已被我们全盘知晓,你们现在被我们困死在青云山,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上,大家一起上,将他们全部杀了。” 虚靖无奈地摸着木棍说道,“我就说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贼秃驴永远也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好吧,我就叫你兄弟来会会你。” 道岸有些不解,“我兄弟?” “我只有一个师弟在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兄弟?” 道岸将两根手指放入口中,吹起口哨。 只听得“”啊呃—啊—啊呃—啊”的叫声响起,从大树后窜出一条大黑驴出来,张着大嘴,朝道岸叫喊着。 道岸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如何想到,虚靖一直骂自己是贼秃驴,竟然还真的叫唤出一条大黑驴出来了。 怪不得虚靖说叫兄弟来会会自己,原来是早就准备好要来羞辱自己的。 “上,杀了他们,放箭,射死他们!” “刀斧手,一起上,不要让他们跑了!” 大黑驴扬起前蹄,将两个上前要砍杀武冲与唐阴的人踢翻,低头咬住武冲的衣服,就要拖着走。 武冲忍痛说道,“我自己来,你不要咬着我的皮,更痛了!” 大黑驴松开嘴,半跪在地。 武冲艰难地抱起唐阴,放在了大黑驴的背上,“走!” 见北莽将士冲杀过来,虚靖大声喊道,“出来吧,护住武冲他们先走,这个秃驴留给我。” 一个身影飞腾而出。 吕文长骑着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从天而降,已经冲杀到武冲身前的北莽士兵感觉到大地都沉陷了半分,手脚似乎都减缓下去。 “狂飙落九天!横扫天地清!” 吕文长大喊一声,手中方天画戟将数人斩杀。 “武冲,随我走!” “陆长生他们就在前方,与他们汇合我们就能冲杀出去了。” 貌然和尚与姬无命追了上去,吕文长护着武冲,一边挥舞着方天画戟,让他们近不得身。 道岸正准备上前,听到头顶的雷鸣之声,顿时脸上一白,连忙挥舞禅杖扶着脑袋。 惊雷木与禅杖一接触,便有电弧通过禅杖传到道岸的身上,让他感觉到心惊肉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头顶还痛得厉害,道岸可不想一次性被虚靖瞧出两个肉包来。 要真是那样的话,恐怕舍利子没有别敲出来,脑浆已经流了一地了。 看着虚靖、吕文长、武冲以及大黑驴朝前方跑去,貌然和尚来到道岸身边,“师兄,怎么办?” 道岸看了一眼貌然的脸,“你怎么了?” “右脸全是血?” 貌然恨恨地说道,“是被那唐门中人使了暗器,我用你给的金骨扇挡住了前面的暗器,结果没有想到他还带了炸药,是唐阳的霹雳火。” 道岸说道,“霹雳火,杀伤力极强,怪不得你中招了。” 貌然看着道岸头上的肉包,又惊又疑地说道,“师兄,你的头……” 道岸念了一声佛号,“方才我阻止龙虎山的天下行走虚靖大开杀戒,劝他放下屠刀,皈依我佛,他差点被我的佛意感动了。可惜那头黑驴和吕文长杀了出来,坏了我的好事。” “但是这一次在军中差点渡化龙虎山的天下行走,让我功德大增,佛意环绕。所以这一次肉髻长出,应当是境界又得到了提升。” 第237章 撤兵,伤兵,二夫人的救治 陆长生纵身一跃,便在空中使出了邓骁教他的霸王斩第二式,力劈华山。 将北莽军中的偏将陆凤斩于马下。 见马子龙陷入了重重围攻之中,陆长生不敢停歇,将手臂上、胸膛上的箭矢拔掉,一脚踢翻一个北莽士兵,提着霸王刀就杀了过去。 “子龙,往我这边来!” 马子龙几个纵跃,手中的银枪不断刺杀,便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手下兵马往陆长生这边靠近过来。 陆长生看到马子龙身上有数道伤口,知道他受伤不轻,“子龙,虚靖和吕文长去救武冲和唐阴了。” “我刚才听到虚靖吹口哨,应当是救到人了。” “我们再坚持一下,等他们过来会合便撤走。” 马子龙沉声应道,“好!” “这耶律尚福早有准备,估计就等我们偷袭,今日多杀些人,也不算白来一遭。” 陆长生点头说道,“那我们一并杀过去,去接应一下他们,也好有个照应。” 才杀了片刻,那边就见一头黑驴就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这头黑驴好生凶猛,不是用铁蹄踢人,就是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大白牙去咬人。 简直比恶人还吓人。 黑驴身后是绿头的武冲,虽然受伤严重,依旧拿着铁戟护住唐阴杀了过来。 而吕文长骑着高头大马,手持方天画戟,将涌过来的敌人杀退。 “长生,子龙,救到人了!” 陆长生大喜,“好,一起退回涪陵城。” “鸣金收兵!” 一边打一边退,陆长生见敌人众多,来势凶猛,又不断地放箭,便又杀了回来。 体内的煞气腾绕,丹田中的小人不断地挪动,散发出红芒,似乎在响应陆长生的需求。 一道道红芒随着霸王刀挥出,刀罡之气将身前的敌人劈成两截。 一时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吕文长与马子龙也跟着杀了回来,一人拉住陆长生的手臂,“长生,快撤,敌人太多了,杀不完的。” “等下关了城门,就难以进去了。” 陆长生清醒了三分,感觉体内的煞气快用完了,身上又被射了好几箭,便翻身上了吕文长的马,一同撤回了涪陵城。 北莽大军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直接攻打涪陵城。 城楼上乱箭射下,滚石圆木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战争的残酷在此时显得淋漓尽致。 一个人或许可以逞英雄,但是绝大部分的时候,人数、士气、军心、资源,还是会决定战争的走向。 幸好蜀中的先锋将军廖华领着兵马及时赶到,一顿弓箭狂射,这才稳住了阵脚。 耶律尚福见一时攻克不下涪陵城,便继续将兵马驻扎在青云山下。 看样子,不攻下涪陵是绝对不会退兵的。 涪陵城中,陆长生坐在椅子上,对唐嫣说道,“二夫人,我的伤问题不大的,你去瞧瞧其他人吧。” 唐嫣眼神凌厉,“严不严重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我这个大夫说了算。” “我说你也是个不小的人了,还当了远征军的头领,怎么每次打仗都把自己弄得一身的伤呢?” “你瞧瞧这里,以前这里被那铜锤给砸碎了胸膛,又被那白衣祭司的灰眸被伤到过,本来伤口就极难愈合。这一次,又伤到了这里,这根箭矢,都插进来了。而你呢,二话不说,一把就把箭矢给拔了出来,你可知道,这样要是差了分毫,会要了你性命的。” 陆长生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比起说话,他更愿意用霸王刀去砍人。 偏偏唐嫣又是为了他好,他自然也不好反驳。 只是他急着去城头查看情况,毕竟北莽军中的动静越来越大,随时都会发动猛攻。 要是涪陵城守不住,他们得及时作出准备才行。 偏偏唐嫣给他用药,包扎伤口极为细致,估计还要花半个时辰的样子。 于是陆长生拿眼睛看向孔瑾。 孔瑾也有许多事情要和陆长生商量,只是他才开口说了几句话,就被唐嫣呵斥了一顿,说治疗伤势的时候,无关人等不得打扰。 既然都被划入到无关人等了,孔瑾也不好再开口。 孔瑾朝陆长生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而他自己则准备悄悄往外面走去。 “秀才,你跑哪里去?” “我先前和你说了,军中要多一些大夫,多一些能救人疗伤的,你就是听不进去。” “现在好了,你们偷袭不成,伤了这么多人回来,要人人不够,用药药不足,很多人本来是有的救的,偏偏耽误了时间,白白回到城中还送了性命。你说,这事是不是你的错?” 孔瑾站在门口,身子一僵,连忙转头,挤出笑容,“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神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马上要萧良给你挑选一批人,给你打下手。你需要的药材我立马叫人去购买,什么都优先你这里。” 唐嫣对孔瑾的答复还算满意,“你们男人,就是答应得好好的,做起来就拖三拉四的。” “没个女人管你们啊,你们都能几十天不洗澡,屋子里乱成一锅粥了。” 孔瑾马上赔笑道,“幸好有嫣嫣你在这里,我们男人去打仗,屋里的事情就辛苦你了。” 唐嫣冷哼了一声,“我可不是你们远征军的人,我管你们这么多啊!” “我只是受紫凤的邀请,来给长生看病治伤。结果呢,治好了长生,他马上又受伤了。现在好了,不仅仅是长生一个人,还有好几百人等着我去看。” “你说说,我当初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呢。” 孔瑾见唐嫣将陆长生的伤口包扎好了,便说道,“要怪啊,就只能怪嫣嫣你菩萨心肠,医者仁心,见不得人受伤受罪。” “再说了,城中的人,哪一个不感激你的,都说二夫人妙手神医,药到病除,有求必应,是活菩萨啊!” 唐嫣清冷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丝缓和的笑意,随即又压了下去,“你啊,又尽是挑好听的来哄我,还不是哄着我给你们看病,给你们远征军当牛做马的。” 孔瑾朝长生使了个眼色,“这可不是哄你的,不信你问长生,军中的人,城里的百姓,哪一个不夸二夫人好的。” 陆长生见唐嫣瞧他看过来,便点头说道,“是这样的。” “大家都说二夫人好。” 唐嫣站起身来,揉了下腰,“行了,知道你们还急着去办事,也不要挖空心思来讨好我了。” “你们且给我记住了,打仗要把命给留住,没命了还打什么仗。” “我再去看看唐阴了,他这次受伤可不轻。” 陆长生和孔瑾走了出去,往城头走去,孔瑾对陆长生说道,“刚才唐嫣说得好像有道理啊!” 陆长生抬头,“什么有道理?” 孔瑾摸了摸下巴,“我们城里,我们军中,都没有一个女人,这家里有点乱啊。” 陆长生看着孔瑾眼睛,“你想娶媳妇就直说呗,只要你能降服得了她。” 孔瑾挠了挠头,“再看看吧,至少先把仗打完,再去探探邓骁的口风了,还有那唐门老门主,大夫人,蜀王,紫凤郡主……唉,好像很麻烦啊。”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陆长生说道,“还是先探望一下鲁进和武冲吧,他们两个这一次真受罪了。” 第238章 战略性后撤,湘军出击 武冲和鲁进躺在一个屋里,只不过鲁进是仰天躺着,而武冲是朝下趴着。 屋内还有吕文长也在,而马子龙简单绑扎了一下伤口,又陪着廖华去巡查了城墙防御了。 鲁进这一次伤得很惨,被打断了手腕,大腿又被姬无命给刺穿了。 看到孔瑾过来,鲁进说道,“秀才,你那个轮椅这一次无论如何得给我坐了。” “听二夫人说,我这腿啊,一个月恐怕都站不起来了。” 孔瑾走到鲁进身旁,“行行行,给你用。” “你想用多久就用多久。” 鲁进这才放下心来,“长生,那个姬无命以后你要是遇到了,一定要把他打个半死。” 陆长生有些不解,“为什么只打个半死?” “我刀下杀人,一般很少留下全尸的。” 鲁进恨恨地说道,“这该死姬无命,那一剑太阴损了,直接刺向我的根基。要不是我身子偏了一点,就直接被他净身了。” “所以你要是碰到他,打个半死,我一定要亲自动手将他宫刑。” 陆长生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将他留具全尸给你。” “我的霸王刀,是杀人的刀,没有办法留余力的。” 鲁进说道,“也行,是具尸体就行,我总得把这口恶气出了心里才舒坦。” 那边趴着的武冲说道,“那姬无命的确阴损得厉害,我这一次又遇上他了,他功力增进了许多,我一时没有将他拿下来。” “结果唐阴受罪了,后背被他刺破了,很是惨烈,差一点就将脊梁骨给切断了。” “这狗日的东西,要是再让我遇上了,非得用大乾坤摔碑手将他的骨头一寸一寸捏断才行。最好,将他弄成赖晓明的模样,天天折磨他,方能解我心头大恨。” “哎呦……” 陆长生和孔瑾走到武冲身旁,看着他背上的两个大窟窿,有些触目心惊。 孔瑾用手指小心地去碰一下背后窟窿中的念珠,武冲便浑身颤抖起来,“秀才,别碰,太痛了!” “那该死的秃驴,他这念珠有古怪。” 孔瑾连忙将手指收回,“有什么古怪?” 武冲说道,“虚靖说,那道岸的念珠陷入了我的后背之中,扎根进去了,与我的血肉已经融为一体。” 陆长生问道,“不能将这两颗念珠挖出来吗?” 武冲说道,“唐嫣来看过了,本来准备挖的,可是一动手我全身就止不住流血,她怕我流血过多死了,就不敢动手。” 孔瑾看着武冲的身上,“怪不得我瞧着有些不对劲啊,你身上的绿色已经变淡了些,倒有些红色了,看来是被血染成的啊。” 武冲说道,“管它呢,它想变什么颜色就变什么颜色,不过最好不要变成奶白色,那娘们的颜色我不太喜欢。” 陆长生问道,“虚靖呢?” “他们龙虎山有些本事的,也不能帮你取出来吗?” 武冲说道,“虚靖骑着黑驴出去了,说给我寻两味药材过来,否则唐嫣给我取出念珠的时候,我没有被痛死也会流血而死。” “该死的道岸秃驴,我总得将他的大光头敲碎才行。” “这一次啊,我们偷袭耶律尚福,可是吃了大亏啊。” 陆长生说道,“的确吃亏了,死伤了两千多兄弟,没有找到那耶律尚福,斩首行动没有成功。” 孔瑾在一旁说道,“吃亏是吃亏了,不过耶律尚福那边也没有赚到什么便宜。” “据我们估算,这一次我们偷袭,北莽军中死伤至少上万人,而且我们还斩杀了耶律尚福手下几员大将,算起来,我们还是胜了。” 吕文长说道,“我带兵去绕道去偷袭,毁掉了他们十多辆投石车和龟头车,只可惜没有烧到粮草,不然的话,就能逼着他们退兵了。” 孔瑾点点头,“是啊,北莽的投石车和龟头车相当厉害,那投石车能将巨石投入城中,砸毁城门,毁坏房屋,威慑力极大。而那龟头车,用铁皮包裹,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一旦到了城门附近,哪怕是铁门,也能撞开。” “这一次文长能毁了他们十多辆投石车和龟头车,居功至伟啊。” 陆长生说道,“耶律尚福少了投石车和龟头车,这是他们现在围而不攻的主要原因。” “我现在担心他们后续又运来了投石车和龟头车,到时候涪陵城恐怕守不住啊。” 孔瑾这时说道,“守不住就不守了。” 武冲和鲁进差点要爬起来,“什么,不守了?” “哎哟……” 孔瑾连忙说道,“你们别急啊,等我把话说完。” “现在的情况有些严峻,闻太师亲自领兵攻打汉中,老王爷邓骁领着蜀中精锐兵力前去迎敌,听说战局极为胶着,极为惨烈,已经有数万人的死伤了。” “他能够派廖华领兵来支援我们,恐怕已经是尽最大的能力了。所以,我们还想着蜀中能给我其他的兵马支援,不太现实。” 武冲问道,“就这么白白将涪陵送给北莽,送给耶律尚福?” 孔瑾说道,“也不是白白送给他们,只是提前将百姓转移到大邑去,留足一定的粮草在涪陵。一旦北莽全力攻城,我们实在守不住的时候,也没有必要在涪陵与他们决战。” “撤回大邑,我们的胜算更大一些。” “到时候,哪怕耶律尚福占据了涪陵,也只能得到一座空城而已。” “总得来说,不是败退,而是战略性的后撤。就如同那次我们提前从流沙郡撤到蜀中一样,也是战略性转移。这样的话,能保存我们的实力,寻找有力的战机,再与敌人决战。 武冲不敢翻身,便问道,“那廖华是什么意见?” 陆长生说道,“廖华来和我商议过,他将涪陵城走了一遭,也说涪陵城不适合久守,城池太低,没有天险可依,我们驻守大邑会好一些。” “对了,我准备派人将你们先送回成都去。” 武冲嚷嚷这说道,“不去不去。” “我顶多回大邑。我身上的伤就是这两颗念珠恼火,等虚靖找到药材了,唐嫣将它们取出来,我又可以上阵杀敌了。” “鲁进倒是可以先回成都养着。” 鲁进急了,“武冲,你这人怪坏的啊。你自己都不去成都,怎么唆使我去呢?” “我在成都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人喝酒,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才不去。” “我也只去大邑,等我腿好了,就一起作战。” 孔瑾看了一眼陆长生,“既然他们都不想去成都,那就先回大邑吧。” “恰好那边也需要人手,也需要做好准备,武冲和鲁进回去了,多少能帮点忙。” 大家在屋内说着事情,商议着对策,这时门外传来马蹄声。 只见马子龙推开门走了进来,“刚得到消息,耶律雄基和湘军又开战了!” 第239章 故人来,陆长生回来了 陆长生和孔瑾、吕文长立即围了上来,“子龙,什么情况?” 那边躺在床上的鲁进和武冲只能哼哼,“别站在门口啊,我们听不清楚。” “对,过来一点说,让我们也听听。” 陆长生对马子龙说道,“坐下来说。” 马子龙坐在桌旁,孔瑾端了一杯茶过来,“刚才刘晔派人来给廖华送信,说起了蜀中之事,以及老王爷与闻太师在汉中大战的情况,然后提及到了湘军。” 喝了一口茶,马子龙继续说道,“湘军派了五万兵马,准备过来救援蜀中,被耶律雄基拦下了。” 孔瑾摸着下巴的胡须说道,“我倒是说呢,我们千里迢迢去攻打荆州,解了湘州之围。结果现在引火上身,耶律雄基举国之力,要灭蜀中,要杀我们远征军,唇亡齿寒,他湘州不能坐视不理啊。” “都说这些日子没有听到湘军的动静,原来是被耶律雄基给挡住了。” “子龙,你说的详细一点,湘军是去攻打荆州了,还是直接来蜀中增援了?领兵的人又是谁?” 孔瑾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湘军北上攻打荆州,那就是学远征军的套路,攻荆州救蜀中,让耶律雄基只能保一头。 如果湘军直接来了蜀中,那就要知晓在哪里被耶律雄基拦下了,远征军也要做好接应才行。 马子龙说道,“湘军此次领兵出征的是左达开,悄然发兵北上,想要攻打荆州,被拦在了岳州。随即左达开调转方向,西进想要攻打耶律尚福,又被耶律雄基拦在了恩施。” 陆长生用手沾了点水,在桌面上比划起来,“你们看,恩施离我们涪陵只有五百里了,如果左达开领着湘军能够突破过来,我们便可以前后夹击,破了耶律尚福的包围,说不定就不需要撤回大邑了。” 孔瑾眉头紧锁,手指也在桌上划出了几条线,“很难啊!” “这次北莽全线出击,闻太师与邓骁在汉中杀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为了一两个县府,已经杀红了眼,那是寸步不退,寸土不让啊。” “现在我们这边耶律尚福围而不攻,明面上是等着投石车和龟头车前来。可暗地里,那耶律雄基未必不存了趁机剿灭湘军的念头。” “大家看啊,这么久了,耶律雄基一直没有露头,有可能在荆州坐镇,有可能在湘州附近带兵埋伏,也有可能就在恩施设下包围圈,想要将左达开的五万兵马给吞了。” “那湘军才十万兵马,曾秀全、刘秀珠必然留了五万兵马守城,如果左达开的五万兵马真的给耶律雄基给吞了,不仅我们这边岌岌可危,连湘军都会陷入危机当中。” 吕文长说道,“那么现在看来,我们不仅不能退了,反而要去主动出击才行。” “否则的话,左达开的兵马被围困,出不来的话,湘州与我们都要陷入困境了。” 孔瑾说道,“涪陵城的百姓撤还是得撤,无论左达开能不能过了恩施到达蜀中,涪陵终究不是能守之城。” “但是既然知道湘军已经过来增援了,那我们就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不能被动地等着撤离,而是要有所行动了。” 陆长生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眼眸中有光芒闪烁,“我们得杀出去!” “至少不能让耶律雄基这样再肆无忌惮地对湘军发动攻击,我们也要学长公主一样,让霍无缺领着兵马游走,对北莽的军队进行骚扰,趁机吞掉一些。” 孔瑾大为赞同,“对,就派出骑兵出去作战,可以分成两队,一队由吕文长领着,去北边,像上次偷袭北莽的投石车队一样,拆了就走,不与他们大军作战。” “另外一队,由马子龙领着,去南边,专挑敌军小股势力下手,也是一样,杀了就跑,北莽大军来了就撤。" 马子龙说道,“我们的骑兵并不多,只有不到六百人,如果再分成两队,就更少了。” “这些兵马去游走,效果可能不会太好。” 陆长生这时说道,“我知道秀才的心思,我们远征军六百骑兵自然不好出战,秀才他既然还分成两队,他肯定是打了廖华手中那两千骑兵的心思。” 孔瑾微微一笑,“长生猜对了!” “廖华这次领兵前来,有三千骑兵,我们向他借两千,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马子龙说道,“廖老将军是个有魄力的人,他来到涪陵之后,我和他相处这些时日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争权之心,而是一心要对抗北莽大军。” 孔瑾笑道,”我也知道廖华此人有格局,有胆魄,不过我担心他这一次过来,恐怕老王爷邓骁会交待他几句,未必不会对我们存了戒备之心啊。” “长生,我们一起去找廖华说吧。” 陆长生点点头,“和他说清楚也好,一切以大事为重。” 廖华很直接,听完陆长生借兵的想法之后,便将两千骑兵交给了陆长生。 孔瑾还想客气两句,廖华说道,“陆长生,这不是我的兵马,是紫凤郡主调集的兵马。” “郡主说了,我这一趟带过来的蜀中兵马,与远征军不分彼此,一并听从调遣。” “陆长生,我提醒你一句,郡主能调遣的兵马已经不多了,你可得用好了。” 言尽于此,无需多言。 廖华这一次带过来的兵马,相当于了紫凤郡主自己的家当了。 陆长生沉声说道,“廖将军放心,借你两千骑兵,必然当自己的家人一般爱护,带着他们打胜仗。” 接下来的几日,吕文长与马子龙领着骑兵外出游走,对北莽大军进行骚扰。 耶律尚福虽然烦不胜烦,也只是将大军在青云山的防御做得更足一些。 哪怕是投石车与龟头车都已经到了青云山,耶律尚福也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攻击。 他似乎在等待,等待一个重要的时刻。 或许,他在等待一个命令,来自耶律雄基的军令。 到了那一刻,便是收网的时刻。 这天,陆长生从城头上巡视一圈后回到城中,和孔瑾碰了个头之后,便往屋中走去。 还没有走到院中,便听到柳儿欢快的声音传来,“姐姐,它叫小白,很可爱吧。” 姐姐? 陆长生心中一动,莫非她来了? 分别几日,心中甚是想念。 推开门,便看到了一个俏丽的身影站在院子当中。 一身军中劲装,姣好的身材显露无疑,格外英姿飒爽。 头上没有戴头盔,一袭如瀑布的长发及腰。 察觉到门口有人,女子便转头看向门口,便露出那张绝美的脸,还有那长长的眼睫毛下一双动人心魄的美眸。 “长生,你回来了啊!” 第24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紫凤郡主心碎 “郡主,你慢点!” 唐阳驾着马车,大声喊道。 紫凤郡主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速度很快。 这是照夜玉狮子马,被蜀王邓天麒驯服后,被紫凤郡主看上。 姐姐看上弟弟的东西,当然就是姐姐的了。 邓天麒哪怕再喜欢这匹马,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也只能强颜欢笑,姐姐喜欢,拿去骑就是了,还问什么问? 紫凤郡主骑得很快,她的心情也如同这匹骏马的速度一样,很是欢快。 “唐阳,你放心就是了,我骑得很稳的。” 唐阳担忧地说道,“郡主,这马车宽敞舒服,你何必要自己骑马颠簸呢?” “老王爷和夫人可是交代了,不能让你冒任何风险的。” “你看看你,偷偷跑出成都来,又骑得这么快,要是让老王爷和夫人知道了,我非得脱一层皮不可。” 紫凤郡主放慢了一些速度,好让唐阳赶上来,“你啊,就是空操心。” “我才将父亲需要的粮草、军械送过去,他可还夸我做事做得好呢。” “现在成都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其他事项都按部就班地进行,我押送一些粮草和军械给廖华,助他防御北莽大军,这可是我的分内之事啊。哪怕父亲和母亲知道了,他们也不会说我什么的。” 唐阳苦笑一声,酱红色的脸上微微抖动,“郡主,这押运粮草的事情,自然有粮草官来押运,何需郡主亲自前来呢?” 紫凤郡主水汪汪的大眼睛溜溜地转着,“我可不仅仅是为了这些粮草,还有唐阴受重伤了,他是你的亲哥哥,你就不担心吗?” 唐阳说道,“我自然担心,不过已经得到消息了,他的伤势稳住了,并无大碍。” “郡主,你又记错了,我是哥哥,唐阴是弟弟。” 紫凤郡主抿嘴笑道,“行行行,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你个当哥哥的就是话多。” “再说了,小姨不是还在涪陵吗,别的人就不说了,小姨可是我请去给他们治病的,我也不能将她一个人扔在涪陵不管啊。” 唐阳也跟着笑起来,“郡主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这一路不太平,郡主还是小心一些,别骑马太快了,侍卫跟不上。” 紫凤郡主说道,“在我蜀中的地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唐阳眉头微皱,“郡主有所不知,据说耶律雄基派了些刺客,趁着战乱,化成难民,企图行刺我蜀中官员。要是放在平日里,我们还能防范,现在大家都在作战,兵力都抽走了,总有些地方会出现疏漏。” “老王爷派我跟着郡主,就是担心出现意外的情况。” 紫凤郡主说道,“我自然会小心的。” “其实我最担心父亲了,他腿脚不好,又不许我和娘到汉中去,他身边也没有可心的人照顾,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啊。” 唐阳说道,“是啊,闻太师这一次领兵侵犯我蜀中,与他以往的风格完全不一样,这一次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为了一座小山头,不惜投入大量兵力,与我们反复争斗,寸土必争,哪怕死伤惨重,也分毫不让。短短半个月,北莽在汉中就死了五六万人,可是闻太师根本就没有收兵打算,而是不断地从北莽征兵过来,一定要将我们蜀中的兵力耗在汉中。” 紫凤郡主的眼眸中也多了些忧色,“那闻太师不是想将我们的兵力耗在汉中,他完全是想将我们的兵力耗死。” “他知道我们蜀中兵马有限,哪怕他死三个人,耗死我们一个人,我们也是亏的。” “可是现在的局面,我们又不得不和他耗,否则汉中失守,成都便面临险境。一个缺口被突破,洪水便会泛滥开来。” “蜀中,承受不住这样一场败仗啊!” 唐阳点点头,“是啊,这一仗,蜀中无论如何是输不起的。” “汉中如果失了,就再也收不回了。” 紫凤郡主轻咬嘴唇,“现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汉中,不仅是打仗,还关系民心。一旦民心、军心溃散,后面想要扳回来,更是无力回天了。” “现在我父亲和闻太师在僵持着,哪怕损兵折将,谁也不肯退后一步。” “那么,总得有人来打破僵局,总得有人来寻找突破口。” 唐阳问道,“郡主,那你觉得这一场北莽围攻蜀中之战的突破口在哪里?” 紫凤郡主眼眸中浮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披头散发,手持霸王刀,宛如魔神,“或许,这一场打仗的突破口就在他的身上吧。” “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啊!” 唐阳看着紫凤郡主的眼神,早已猜出了几分。 只是他没有想到,还只接触了这么短的时间,蜀中这只耀眼的金凤凰,就将目光落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唐阳心中隐隐有些担忧,陆长生这个人身世迷离,身上煞气十足,未必是郡主的良配啊。 最为紧要的是,陆长生的远征军,以及他身边的那些虎狼之人,一个个野性十足,是不肯久居人下的。 到时候蜀中与远征军,到了最后,总会有分崩离析的那一天。 不知道到了那一天,紫凤郡主是站在蜀中这一边,还是远征军那一边。 唐阳轻轻摇头,将这些念想抛之脑后。 那一天还很远,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那么一天。 或许自己是在杞人忧天吧。 像紫凤郡主这样冰雪聪明之人,如何还要自己这样愚笨的脑袋来操心呢。 到了涪陵,紫凤郡主对唐阳说道,“你去找萧良交接吧,我悄悄地去看看,给他们一个惊喜。” 唐阳想着已经到了涪陵,应该没有问题了,便带着马车与萧良去交接了。 紫凤郡主悄悄来到陆长生的院子,见门是打开的,便将身子掩在墙后,准备吓唬一下陆长生。 而当她将头探出去的时候,便呆住了。 院子当中,陆长生怀中抱着一个人,一个身形姣好的女人。 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 “长生,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些年,我好想你啊!” “我也好想你。” 第241章 久别重逢,幸福的陆长生 “长生,我的真不是在做梦吗?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活着。哪怕中间我听到过你的消息,我依旧不敢相信,现在站在我眼前的,真的是你。” 刘秀珠捧着陆长生的脸,轻轻地摩挲着,珍珠般的眼泪如串线般滚落下来。 陆长生的眼睛红红的,不是猩红,而是热泪盈眶时的激动之色,“姐,是我。” “我等了你快七年了,你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 刘秀珠又笑了起来,“这么大好的日子,我们哭什么啊。” “我们应该高兴啊,现在这个世上我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在这乱世当中,我还能找到你,这是上天对我们的照拂。我们值得庆幸,值得开心。” 陆长生深吸一口气,将眼眶中的湿润褪去,“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次我都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姐,你还是没有变,还是那么好看,还是那么英姿飒爽。” 刘秀珠捏了捏陆长生的脸,“可是长生啊,你变了好多。” “你个子长高了,比我还高。身体也结实多了,和我印象中的那个喜欢哭鼻子的白白净净的小长生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看过你的画像,还有你这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般模样,我真的快认不出你了。” 陆长生感受到刘秀珠手中的温存,他有些依恋,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在长安的时光。 当年在长安,不仅仅是武冲喜欢捏他的脸,刘秀珠更喜欢捏他的脸。 只不过武冲的手粗糙笨拙,捏得用力,让陆长生害怕,想躲。 而刘秀珠的手柔嫩,香软,触碰到脸上有一种亲昵之情。 陆长生轻声说道,“姐,我已经长大了,十七岁了。” 刘秀珠仔细打量陆长生的身体,用手摸着他手臂上的肌肉,很是满意,“嗯,真的长大了,不愧是大哥哥的传人,能带领远征军从幽州闯荡出来,穿过无边荒漠,能偷袭荆州,杀了白衣祭司耶律韦,还能救了湘州。到现在,还能独自领军与耶律雄基作战,你现在已经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嗯,你还没有十七岁,还要一个月零八天才满十七岁的。” 陆长生心中一股暖流涌动,“姐,你还记得啊!” 刘秀珠踮起脚,摸了摸陆长生的头,“我当然记得啊!” “我的小长生,你每年过生辰,大哥哥忙大事去了,根本就记不得这些小事情,可都是我给你操办生辰的。” 陆长生感受到刘秀珠的手摸着他的头发,他微微低下头,很享受这一刻。 刘秀珠的每一个动作,还是和以前在长安一样,还是那么随意,随和,让人有一种家的感觉。 很温馨,很惬意。 “姐,我想武王了。” 刘秀珠的手微微一怔,又张开手臂,搂住陆长生,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之上,“我也想大哥哥了。” “这些年你在幽州吃尽了苦头,我在大汉苦苦支撑着。每当我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大哥哥,想起他当年是怎么做的,想起他当年是怎么教我们的。唯有这样,我才能鼓足勇气走下去。” “长生,你做的很好,大哥哥没有看错人,他将霸王刀传给你,将大汉旗帜传给了你,将远征军传给了你,你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你在幽州、在流沙郡、在离阳城所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你做得比我好,你只有一个人,保护了那么多百姓。我身为长公主,统领几十万兵马,却节节败退,最终将大汉天下葬送了。我好失败,好无能啊! 陆长生感觉到胸膛处有刘秀珠留下的泪花湿润,还有起伏不定的抽泣,心中涌出一阵酸楚,又生出一股强大的保护欲望。 “姐,你做得很好了。是其他人不争气,是刘琪、刘寰他们的无能,让大汉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是刘构的无耻,熄灭了皇族最后的尊严。” “大汉还没有亡,你还在,我还在,还有千千万万的汉人还在。我们只不过灭了皇族,死了皇帝而已,大汉不会亡的。” “我们还有兵马,还有地盘,还有希望。” “以前是武王保护我们,以后我会保护你,保护大汉百姓的。” 刘秀珠从陆长生怀中探出头,擦拭了一下眼泪,“长生,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 “见到你之后,我就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了,我感觉心里踏实了很多。” “长生,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乱糟糟的啊?” 陆长生先是一愣,想不到刘秀珠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便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呃,我的头发一直是这样的。” “自从跟着武王出征之后,我就没有扎过头发了。到了后来,我守着离阳城,头发长长了就随便用绳子捆扎一下。但是杀人的时候,体内的煞气就会四处流窜,将绳子震散。” “到了后来,我杀人的时候,不扎头发杀人的时候感觉状态更好,所以就……” 刘秀珠忍不住笑起来,“长生,你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理由,你不扎头发是因为你不会梳头发,更不会束发。” “你从小到大都不会梳头,更不会束发,很多次都是我看不下去了才给你梳头束发的。” “来,长生,我再给梳头束发。” 陆长生坐直身子,任由刘秀珠摆弄他的头发。 当刘秀珠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时,心中有些微微颤动,他感觉回到了当年在长安的时候。 初冬的眼光照射在院子里,少女时的刘秀珠走进武王的院子,看到了头发乱蓬蓬的陆长生,便将他拉过来,为他梳理起来。 “小长生,你的头发可真乱啊,你就不能自己给自己梳理一下吗?” 年少的陆长生摇摇头,“我不会梳啊。武王说找个时间帮我剃个光头,省事一些。” 少女刘秀珠说道,“才不要剃光头呢,丑死了。算了吧,还是我来给你梳吧。大哥哥屋里也没个女人,这些事情都没有人会做。” “对了,小长生,你可知道女子不能随便给男人梳头的。” 年少的陆长生抬起稚嫩的头,“为什么啊?” 少女的刘秀珠绝美的脸在眼光下显得分外动人,“因为女子只给自己男人梳头啊。” 年少的陆长生“哦”一声。 少女刘秀珠笑起来,“但是你不一样,你还不是个男人。” “再说了,我是你姐啊!” 刘秀珠拍了下手,仔细端详陆长生的头发,“好了!” “嗯,长生,你这头发梳理好了之后,好看多了,顺眼多了。” “啧啧啧,你除了脸黑一点,长得可俊了。” 陆长生见刘秀珠这般盯着自己瞧,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幸好自己脸皮黑,看不出来。 刘秀珠朝柳儿招招手,“柳儿,你在门口张望什么呢?” “过来看看,你的长生哥哥是不是好看多了。” 柳儿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明明看到门口有人的,怎么出来就不见了呢?难道是我眼花了?可是小白也吱吱的叫了啊!” 见刘秀珠在喊她,柳儿立马蹦蹦跳跳地跑去,“哇,长生哥哥,你简直变了一个人似的。” “想不到你把头发梳理好之后,变得这么好看了,都快能赶上我师父啦!” 第242章 一场大胜,一场大雪 孔瑾与萧良正在眉开眼笑地接待唐阳。 “老唐啊,你这一次过来挺实诚啊,带来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们急需的。” “你没有去先看你弟弟,先来把东西交给我们,你果然是个有大格局的人。” “来,我先敬你一碗。” 唐阳端起酒碗,跟着笑道,“有二夫人在,我弟那点伤不成问题的。” “再说了,我的独门暗器霹雳火还给了他几枚,加上他的轻功,逃命是一把好手。” “对了,我和你们说啊,这些粮草和兵器,可都是郡主用自己的银子准备的,你们可得省着点用,别让北莽军给糟蹋了。” 萧良拍着胸膛说道,“唐阳你放心,这些粮草,绝对不会浪费一颗;这些兵器,绝对都会用在杀北莽狗贼的身上;这些军饷,绝对会发放到位。” “我也知道你的担忧所在,在军中,趁着战乱,克扣军饷,盘剥抚恤银子的事情时有发生。可是我向你保证,在我们远征军中,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唐阳有些好奇了,“我们蜀中也算是纪律严明,上下一心的,可是人总有贪心,总有贪欲,白花花的银子过一趟手,雁过拔毛,怎么都要留一点的。” “萧良你是如何保证每一分银子都发放到位呢?” 萧良拿出一本册子,“唐阳,你看啊,这是我们远征军的花名册,里面记载了每一个兄弟的等级,以及可以领到的银子。这第一步,我们就做到了账目清晰,有据可查。” “第二步啊,根据孔军师的建议,我们在军中还设了督查官,专门督查军中的内部事项,尤其针对这些贪污、克扣之时。还接受举报,让贪腐无处遁形。” “第三啊,我们惩处力度很大,一旦发现了贪污、克扣军饷之事,轻则五十大板,重则直接砍头。你想想,连兄弟们的血汗银子都敢贪,这样的人留着干什么?” “上一次,大邑的都头王大伟贪污了五百两银子,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头啊,就敢如此丧心病狂,贪得无厌。哪怕他是大邑的世家子弟,哪怕是当地乡绅过来求情,长生依旧是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的人头给砍下了。杀鸡儆猴,再也没有人敢动这些坏心思。” 唐阳眼中露出钦佩的神色,“你们远征军做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怪不得能打胜仗,怪不得郡主对你们高看一眼,将自己的体己银子都补贴进来了。” 孔瑾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了,“你瞧瞧,你这话说的,郡主可说了,蜀军和远征军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的。” “郡主对我们远征军这么上心,对长生这么上心,我们远征军做大做强了,也还是郡主的。” 唐阳说道,“希望如此吧。” “现在老王爷被闻太师牵制住了,汉中完全陷入了焦着之中,谁也不敢松一口气,谁也不敢轻易退后一步。汉中打不开局面,希望你们远征军能在这边有所突破啊。” 孔瑾对唐阳说道,“因为北莽耶律尚福领着十万大军前来攻打,我们前期的战术是避其锋芒,守城为主,偷袭为辅。” “上次我们偷袭,杀了北莽不少人,又烧了他们的投石车与龟头车,算是小胜一阵。” “现在啊,我们不准备继续守了,而是准备要大规模进攻耶律尚福了。” 唐阳不解地问道,“你们只有区区三万兵马,如何能与耶律尚福十万大军正面对决呢,还要大规模进攻,你们哪来的底气?” 萧良在一旁说道,“这底气啊,是长公主给的。” 唐阳一惊,“长公主刘秀珠领兵来蜀中了?” 孔瑾摸了摸胡须,“长公主的确来蜀中了,她人已经到了涪陵城,她的兵马还在外围。” “耶律雄基正在恩施围困左达开的兵马,长公主悄然来到了我们涪陵,霍无缺也绕道前来。我们准备里应外合,打耶律尚福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曾秀全会领着本土湘军攻打荆州,可以说是倾巢而出。这就是我们的大决战。” 唐阳瞪大眼睛,“曾秀全将剩下的兵马也带出来了?” “湘州不要了?” 孔瑾说道,“这就是我佩服长公主和曾秀全的地方,他们知道北莽如今全力攻打蜀中,一旦蜀中被攻陷,湘州迟早要被沦陷的。所以他们决定背水一战,所有兵马一个不留地带出了湘州,与我们蜀中共存亡。” 唐阳恍然大悟,“那么说来,左达开领着的兵马先上荆州,再掉头到恩施,其实也是诱敌之策,真正的后手其实还是长公主的兵马以及曾秀全领着的湘军。” 孔瑾点点头,“没错,这真正的后手还有我们远征军。” “所以我看到你带来的粮草和兵器会如此开心,这一仗,只要我们胜了,便能让蜀中有半年的喘息之机。” 唐阳又是不解了,“哪怕胜了,北莽如今势大,我们顶多能自保而已,也不可能对他们赶尽杀绝,更不可能一下子打过天河去,如何能有半年的喘息之机?” 孔瑾指着天空说道,“这就是天机了!” 唐阳说道,“秀才,你别和我装了,我是个大老粗,你和我直说了吧。” 孔瑾说道,“这还是萧良发现的,他将蜀中近十年来的下雪天气研究了一番,发现了一个规律,这蜀中啊,再过半个月的样子,就会下大雪。” “一旦下雪,冰封千里,天寒地冻,北莽兵马必然无法攻城,也不可能围城,只能退回荆州以及江南之地驻守。”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场胜仗,一场大雪。” “这就是我们打仗所必须的天时地利与人和啊!” 唐阳深以为然,“好家伙,怪不得老王爷、郡主对你们如此高看一眼,你们果然有好本事啊。” “既然长公主来了,我也去拜见一下,看她有什么事情要和老王爷说的,我也好带话回去。” 孔瑾手一伸,“走,我也还没有见到长公主的,我们一起过去。” “长公主此时就在陆长生的院子里。” 唐阳说道,“那正好,郡主也去找陆长生了,我们一并见了,我回去也好向老王爷交差。” 三人走出衙门,朝陆长生所住的院子走去,便见到一匹雪白的马儿奔驰而来。 唐阳瞪大眼睛,“郡主,你这是要去哪里?” 照夜玉狮子马上坐着的是紫凤郡主。 她马不停蹄,头也不回,“我去溜达一下,去找我小姨妈。” 第243章 紫凤郡主的悲伤,逆流成河 紫凤郡主没有停下来与孔瑾萧良唐阳他们寒暄两句。 因为她怕自己的泪水忍不住会掉落下来。 “我好想你!” “我们是一家人。” “我会保护你的。” “女子为心爱的男人梳理头发……” 无数个声音在紫凤郡主耳边盘旋,极为刺耳,一针一针地刺入她的耳中。 两人搂抱在一起的身影。 亲昵地抚摸着脸,依靠在怀中。 梳理头发…… 为什么,陆长生从来没有让自己给他梳理过头发? 为什么,陆长生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亲昵温顺? 为什么,陆长生从来没有向她说过一句动情的话? 千千万万个为什么,只是因为他心中还有一个长公主。 他叫刘秀珠姐姐,那就证明他根本就不是武王的儿子。 他这样肆无忌惮的抱着刘秀珠,那就证明他们以前比现在更加亲密。 紫凤郡主用力的甩动马鞭,昂起头,想要将泪水压制住,可是迎面吹来的寒风却将泪水给逼了出来,在空中碎裂,随风吹走。 随风吹走的还有紫凤郡主的悲伤,难过。 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可是有些东西,有些人,真的不能分享的。 尤其是那些原本以为是自己的,走到最后,却发现是别人的。 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心血,只是为了等待另外一个人的到来而已。 长公主刘秀珠来了,这一切都拿走了。 城里所有人都很高兴,他们都兴高采烈,终于等到了长公主刘秀珠,仿佛等到了救世主一般。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想想,这个天下,明明就是败在了他们刘家手中。 他们刘家才是罪魁祸首,是受人鄙夷唾弃的,现在却当成大英雄一般受到了欢迎。 紫凤郡主并不讨厌刘秀珠,反而,她一直以来很敬佩、欣赏刘秀珠。 可是,她想不明白,刘家已经丢了天下,这里是蜀中,是邓家的地盘,自己掏心掏肺的帮助远征军,将私房钱都拿出来购置粮草、兵马。 可是到了涪陵城,她却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一样。 而初来乍到的长公主刘秀珠,却像个女主人一样。 连柳儿都这般亲热地围着刘秀珠,姐姐姐姐叫个不停。 那她呢,蜀中郡主,又算什么呢? 最让紫凤郡主受不了的是陆长生的眼神。 她从来没有在陆长生的眼中看到那样的深情,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沉沦。 陆长生在刘秀珠宽广的胸怀中已经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原来陆长生内心喜欢的是刘秀珠这样胸前壮阔、波澜起伏的女子,而不是自己这种娇小身材、七窍玲珑的少女。 在那一刻,紫凤郡主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付出就是一个笑话。 她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努力,只是让刘秀珠牵着陆长生的手,走上更高的位置,然后俯视着她。 然后刘秀珠高高在上地朝她微微一笑:紫凤,谢谢你,谢谢你做得一切,谢谢你的成全。 紫凤,你真的是个好人! 紫凤郡主心中越想越气,手中的马鞭在空中抽的霹雳作响,一把扯着缰绳便往城外奔去。 她一刻也不想待在涪陵城了,多待一秒,她也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 西城门是往大邑的方向,没有敌人会从这边攻打,所以只有几个士兵在守着。 他们认出了紫凤郡主,便恭敬说道,“郡主……” 紫凤郡主马鞭一扬,“开城门,我要出去。” 一边说着,速度并没有放慢。 守城士兵连忙让开,紫凤郡主策马穿过城门,往郊外骑去。 “哇,郡主的这匹马好白啊!” “你什么眼神啊,马白,能有郡主白吗?” “啧啧啧,郡主真的是大汉最好看的女子了,也只有长公主能与她相提并论。” …… 紫凤郡主出了城门,寒风依旧凛冽,可是她感觉胸口不再那么闷了。 似乎在涪陵城中所有的压抑得到了减轻。 这座涪陵城,她再也不想来了。 她再也不想见到那个人。 紫凤郡主只想回家,回到父亲、母亲的怀抱中痛哭一场。 还是算了吧,父亲本来就不看好自己的选择,终究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也不要告诉母亲了,她现在修炼到了紧要关头,可不能坏了心境。 另外更不要让天麒知道,他那火爆脾气,非得去找陆长生打架不可,然后就是会找机会嘲讽自己的,何必要自讨没趣呢? 紫凤郡主松开缰绳,任由照夜玉狮子自己漫步行走。 因为她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刚才的策马奔腾之后,那一腔怒火也随之发泄完了。 冷静下来,她得想一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仗,还在打,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波动,而影响了大事。 还是回成都吧,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 征兵,征集粮草,难民安置,死伤战士的抚恤,千头万绪,虽然有王朗等人辅佐处理,可是父亲和天麒都在带兵打仗,蜀中总得有个人牵头才行。 这些事情,还得自己去处理。 原来,一个人忙起来,连伤心的时间都不会有很多。 或者,哪怕是身为郡主,没有人关心你心中是否难受,只关心你把蜀中的事情办理好没有。 “咴咴咴……” 照夜玉狮子突然发出一阵惊慌的叫声,前蹄突然提起来,差点将紫凤郡主摔落下马。 紫凤郡主紧紧抱着马头,轻轻安抚道,“马儿,不要惊慌。” 一个灰色的身影从路旁的荆棘丛中走出来,此人脸色蜡黄,形容枯槁,双目塌陷,显得面目狰狞。 紫凤郡主心中一紧,回头一看,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骑马离开涪陵城门很远了。 “你是谁?” 形容枯槁男子手中拿着一根铁钎,扯动嘴角说道,“想不到我在这里守护了好几天,连小鱼小虾都没有摸到,这一次竟然摸到了一条大鱼。” “尊贵的蜀中郡主,邓骁的女儿,紫凤郡主落在我手中。嘿嘿嘿,这下发财了。” 紫凤郡主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手有些微微颤抖,依旧对准男子,“你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想要干什么?” 男子狞笑着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西山一窟鬼中的短命鬼。我们受幽王的邀请,来蜀中抓一些人回去。” “吊死鬼,你还不下来。有了郡主这样的人,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树上飞落而下,此人脸色苍白,穿着白色衣服,带着白色帽子,手中拿着一根白色的绳子,舌头吐出很长很长。 “还废什么口舌,打晕带走就是了。” 短命鬼看着紫凤郡主,眼中露出猥琐的神色,“这么好的郡主,身子比金子还金贵啊。” “我忍不住了,先享受一番再说了。” 紫凤郡主见短命鬼朝她走来,吓得用力甩动缰绳,“马儿,快跑!” 照夜玉狮子撒腿就跑。 一根白色的绳子飞来,蜷住了马腿。照夜玉狮子一个趔趄,就往地上摔倒。 短命鬼飞身而上,一把搂住紫凤郡主的腰肢,露出一口大黄牙,“嘿嘿嘿,你还想跑啊!” “落在我们西山一窟鬼手中的人,没有一个人能跑掉。” 紫凤郡主放声喊道,“救命啊!” 短命鬼丝毫不以为意,“你喊啊,这荒山野岭的,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你这么尊贵的的郡主,皮肤嫩得出水,美貌如仙,等下我会让你真正成仙的……” 第244章 紫凤郡主受辱,骑着黑驴的道士 紫凤郡主满眼绝望,她如何能想到,自己独自一人跑出了城门,竟然会就落到了这什么西山一窟鬼手中。 关键他们还是幽王耶律雄基派来的杀手。 “放开我!” “我父亲是邓骁,我弟弟是邓天麒,我外公是唐门门主,你们要是敢动我分毫,必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短命鬼皮笑肉不笑,“呦呦呦,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吓唬我啊。” “蜀中马上就要被北莽攻克了,什么蜀王,什么唐门都会葬身北莽的铁蹄之下。” “你啊,就不要痴心妄想了,乖乖地配合我,伺候好我了,我让你这一路上少受些苦。” 一边说着,短命鬼一边来扯紫凤郡主的腰带。 紫凤郡主知道终究跑不掉了,便紧咬贝齿,朝短命鬼手中的铁钎撞去。 短命鬼一掌就打在紫凤郡主的手臂上,将她的身子打偏,“还想自杀?”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落到我们西山一窟鬼手中的人,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吊死鬼,你稍等一下啊,我弄完你再来弄。” 吊死鬼闭上眼睛,吐着舌头,“你也就那么三五下。” “不如把她剥光了吊起来,轮流来好一些。” 短命鬼嘿嘿笑着,“那不行,这郡主啊,还是个完璧之身,我得用心用情用力品尝才行。” “对了,我知道你喜欢那初血的味道,那一滴初血绝对留给你品尝。” 紫凤郡主听得脑袋发麻,可是被短命鬼打了一掌之后,身子动弹不得。 真正应了短命鬼的那一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叮铃铃铃……” 寒风中,有一阵铃声传来。 还有一阵歌声传来。 短命鬼骤然回头,便看到西边有一个身影走来。https:/ 是一头驴,一头黑驴。 黑驴的脖子上系着一个铃铛,走起路来便传出阵阵的铃声。 这黑驴的背上,还坐着一个道士,一个很年轻的道士,眼睫毛很长,很好看。 道士骑在黑驴身上,还一边哼唱着。 唱的不是《道德经》,也不是《南华经》、《冲虚真经》、《通玄真经》等道门常用经书,而是古怪的词曲。 “……我落人中然自在,本是天上逍遥的仙儿,不为俗尘洒一物,只为美酒动心弦,倩女幽魂欠女债,一夜之间就洗清白…… ……劝天劝地劝自己,忘山忘水我忘情人,念天念地,念天念知己,劝天劝地,劝天劝自己,念天念地念知己,望山望水我望清晨,劝天劝地劝劝自己,忘山忘水我忘情人……” 唱着唱着,道士摇头晃脑,自言自语地说道,“这秀才还真他娘的有才啊!” “开始听起来莫名其妙,听久了,这稀奇古怪的歌听起来越发有趣了。” 见道士朝自己这边张望过来,短命鬼举起铁钎,凶神恶煞地说道,“看什么看,还不滚远点,没看到老子正在干好事吗?” 道士不以为意,伸出脚点了点黑驴。 黑驴便朝短命鬼这边快步走来。 道士看了一眼短命鬼怀中的女子,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比黑驴的牙齿似乎还要白。 “啧啧啧,你们啊,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么好的姑娘,这么冷的天气,你们好歹也找个温暖舒适一点的地方啊。” “你这么干,完全是暴殄天物啊。” 短命鬼瞪着道士,“要你多管闲事?” “滚远一点,否则老子拗断你的脑袋。” 道士依旧笑眯眯地说道,“你看看,你这人怎么就不听劝呢?” “这天气这么冷,你的火气这么大,需要泻火啊。” “恰好我这里有一剂清心降火丸,送你服用了吧。” 短命鬼本来已经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可是偏偏来了个道士捣乱,让他心烦意乱,“吊死鬼,去把这臭道士给收拾了。” “你不是喜欢细皮嫩肉的禁脔吗,这道士应该合你胃口。” 吊死鬼看着道士,手中的白绳便捏紧了三分,“也好,你弄你的郡主,我弄我的道士,各得其所,各得其乐。” 紫凤郡主喊道,“道士,快跑,去城里喊人。” “他们是西山一窟鬼,你快跑啊。” 年轻道士没有跑,而是又走近了几步,“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我们方外之人,要心平气和,要以德服人。” “我对男女交织、阴阳调和之事颇有心得,不如和你们一起分享一下吧。” 短命鬼满眼的不可思议,“如何分享?” 年轻道士说道,“你们做你们的,我在一旁看着就行。” “我最近寻求大道陷入了瓶颈之中,一个人苦苦钻研迟迟不能突破,或许在这荒山野岭之上,旁观你们交媾,或许能有突破或许也说不定。” 紫凤郡主彻底崩溃了。 她本来被短命鬼抓住,跑也跑不掉,死也死不了。 好不容易来了个道士,偏偏看起来秀秀气气的,人畜无害的样子。 可是这脑子有些不好使啊。 叫他跑,他反而自投罗网,还说要什么旁观,要钻研。 你怕是个傻道士吧,你道家求的大道到底是什么大道啊。 短命鬼已经脱了裤子,正准备撕烂紫凤郡主的衣裳,却被这个骑黑驴的道士给耽误了。 这冷风一吹,打了个冷战,短命鬼大声喊道,“吊死鬼,你还在等什么?” “赶紧的,把你的人给收拾走,不要耽搁我的好事。” 吊死鬼手中白绳挥舞,便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缠向道士。 年轻道士感叹一声,“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只是想帮你们一把,然后顺道帮一帮自己。” “现在的人啊,怎么就这么容易暴躁呢?” 吊死鬼眼见手中的白绳就要卷起道士的脖子,却被一个东西给咬住了。 黑驴! 黑驴张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住了绳子。 吊死鬼骂道,“该死的畜生,这又不是草绳,你咬什么咬,快点松开,否则将你驴脑袋给打破了。” 道士笑道,“这的确不是草绳,可是你是个草包啊!” “小黑真乖,知道这家伙是个坏人,现在知道帮我打坏人了。” 黑驴摇头晃脑,似乎被道士表扬显得极为得意。 吊死鬼被黑驴这么一拉扯,差点抓不住绳子,气急败坏地说道,“这畜生,找死!” 只见吊死鬼的舌头突然弹射出来,带着一股白烟,向道士扑来。 短命鬼在一旁冷笑道,“不知死活的道士,竟然敢惹上我们西山一窟鬼,吊死鬼的尸气可不是你这个小道士所能抵挡住的。” 道士看着长舌头和白烟,摸了摸黑驴的屁股,随即一掌拍出,“西山一窟鬼,装神弄鬼的东西。” “其他人还怕你们,今天你们倒是遇上对的人了,道爷我偏偏就是降妖除魔灭鬼的行家。” 黑驴龇牙咧嘴地痛叫起来,随着道士的一掌,它屁股上十数根坚硬的黑毛疾射出去。 第245章 吊死鬼自挂东南枝,短命鬼实至名归 只听到一声惨叫,长舌头和白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吊死鬼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短命鬼抬头看向树上,“吊死鬼,你干什么啊?” “你跑什么跑?” 吊死鬼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道,“这道士有些古怪,我的尸气被他的黑针给破了。” 道士笑了笑,轻轻地拍打着黑驴的屁股,“黑针?” “哪里有什么黑针,你可看仔细了?” 吊死鬼将舌头上的黑针拔下来,仔细瞧瞧,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该死,是那黑驴屁股上的毛。” “这黑驴性邪,正是我尸气的克星。” 道士嘿嘿一笑,“我都和你们说了,你们装神弄鬼,可我道家却是捉鬼的行家。” “现在还只是几根黑驴毛而已,要是用黑驴蹄子,你那嘴啊,如何能容得下去呢?” 黑驴发出惊恐的叫声,讨好地用头来蹭道士的脚。 道士拍了拍它的脑袋,“放心,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对付这几个小鬼,还用不着你的黑驴蹄子。” 黑驴这才放下心来,嘴里将白绳慢慢卷起来。 这时,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来,黑驴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只见数道白影出现在黑驴的周围,速度极快。 随着白影的晃动,四周有无数的骷髅头呜咽着扑向道士。 一时间,黑驴周边,宛如人间地狱,阴森恐怖。 道士长长的眼睫毛微眯,“呦,还不死心啊。” “果然还是有些手段的,还能有这般幻术。” “不过啊,我都和你们说了,哪怕是真的恶鬼出现,道爷也不怕,何况是区区幻术呢?” “破!” 随着道士的一声呵斥,道士手中出现了一根木棍。 木棍指向西北方。 便又听到一声惨叫,骷髅幻象顿时消散。 一道白色的身影被击飞,贴在了树上。 吊死鬼七窍流血,满眼不甘地看着道士,“你怎么可能破得了我的术法?” “这么多骷髅,你怎么能一眼就看穿我的本体?” 道士嘴角扯动,“你还是不死心啊!” “算了,看在你临死前的份上,我就告诉你真相吧,免得你死不瞑目。” “是你的脚出卖了你。” 吊死鬼吐出一口白血,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依旧是一双惨白的鞋子,“我的脚和我的身体,和我的功法融为一体,怎么可能出卖我?” 道士翻了个白眼,“指出你的问题你又不听,听了又不改,浪费我的口舌。” “你就不动动脑子吗,那些骷髅哪一个是穿鞋子的?” “就你一双惨白的鞋子挂在空中,像我这样慧眼如珠的高人怎么可能看不穿?” 第249章 长公主刘秀珠的心上人 唐阳一看,竟然是吕文长与马子龙打起来了。 好家伙,不为别的,竟然又是为了争长公主刘秀珠。 这吕文长与马子龙可是远征军中的两位悍将啊,随便伤了哪一个,对于远征军,对于蜀中都是莫大的损失。 而且唐阳也知道,吕文长和马子龙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一旦打起来,又不是点到为止的比试,极有可能伤及性命。 于是唐阳大声劝道,“不要打了,都是自己人,莫要伤了和气。” 吕文长说道,“只要马子龙退出,不再打长公主的主意,我就不打他。” 马子龙手中亮银枪将方天画戟荡开,朗声说道,“让我退出,休想!” “我的秀珠,谁也不能抢走。” 吕文长急了,“什么你的秀珠,明明是我的秀珠。” “秀珠接见我的时候,还夸我生得高大威武,说我是一员虎将,打败北莽,收复失地的重任就落在我身上了。” 马子龙怒目圆瞪,“你个三姓家奴,秀珠怎么能瞧上你。” “秀珠说了,我是大汉北凉嫡系,是马家军的传人,她与武王当年对我们马家军寄予厚望,希望我能勇猛杀敌,能与她并肩作战。” “你听清楚了没有,是并肩!只有我,才能与秀珠并肩前行。” 一句“三姓家奴”惹火了吕文长,只见他将方天画戟往前一刺,随即一横扫,带有滚滚罡气,“我那是忍辱负重,连秀才都说了,我那是曲线救国,等待明主。” “你这个小马匪,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也敢打长公主的主意,痴心妄想。” 这下马子龙也恼了,手中亮银枪刺出道道火花,一来二往,二人越发斗得厉害。 唐阳见喊不住,怕他们闹大了,便欺身而上,想要强行将二人分开。 “砰!” 一股强力袭来,唐阳被直接打飞出去。 吕文长说道,“唐阳,你莫要劝我们,免得伤了自己。今日我非得降伏他不可。” 马子龙也说道,“唐阳,今日之事,其他人都不得干涉,秀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 “谁和我抢,那就手下见高低。” 吕文长冷声说道,“既然你一意孤行,不听我劝,那今日我们既分高低,也决长公主的归属。” 马子龙大声说道,“好,既分高低,也决归属。” 唐阳知道自己武功不及二人,劝又劝不动,便只得往回跑去。 “秀才,不好了,马子龙和吕文长打起来,要分生死。” 孔瑾正在和唐嫣研究诗词,听到唐阳的呼喊,立即站起身来,往门口跑去,“怎么回事?” “他们可是好兄弟啊,怎么会突然打起来呢?” 唐阳说道,“还不是为了长公主啊。” 唐嫣俏眉微蹙,“这和刘秀珠又有什么关系?” 唐阳说道,“这长公主一来啊,蜀中就乱了,这远征军更是内乱了。” “先是紫凤郡主与陆长生闹出个隔阂,负气而走;接下来就马子龙与吕文长兵戈相向;再往后面走去,如果那霍无缺也来蜀中了,那又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啊。” 孔瑾与唐嫣对视了一眼,霍无缺喜欢长公主喜欢到了痴迷的地步,这是天下皆知的。 为了长公主刘秀珠,霍无缺可是付出了所有。 凡是刘秀珠说的,霍无缺都觉得是对的;凡是刘秀珠厌恶的人,那就是霍无缺要杀的人;凡是刘秀珠想要的,霍无缺拼了性命也要去争取。 用孔瑾的话来形容,霍无缺就是长公主刘秀珠身边的一条狗,忠诚的舔狗。 唐嫣没好气地说道,“刘秀珠这个女人,以前我还觉得她是个人物,现在怎么越发觉得让人讨厌了。” “要是太平盛世的时候,她还算个安分懂事的长公主。可是现在打仗打成这样,她偏偏还弄出这么些风波,弄出这些风月事情来,惹得大家争风吃醋的,实在是可恶。” 孔瑾说道,“这也不能全怪长公主啊,她又没有挑拨什么,更没有诱惑什么。” “只是她个人的魅力太大,气场太强了,所以这些个男人才不知不觉地去向往她,追随她,从而产生了爱慕之心。”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长公主刘秀珠,激起了男人该死的好胜心啊。” 唐嫣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孔瑾。 孔瑾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嫣嫣,我……我只是描述一下争风吃醋的马子龙与吕文长的心理而已,并不代表我也是这样的人。” “其实,他们也是蒙蔽了双眼,长公主除了生得美貌动人,武功出类拔萃,智慧聪颖之外,一无是处。” 唐嫣“呵呵”冷笑,“秀才,你看也是鬼迷心窍了。” “要不,下次等刘秀珠过来,我帮你说媒如何?” “你一个天下八斗才气的军师,她一个倾国倾城的长公主,可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孔瑾闻到空气中的气味有些不一样,连忙说道,“这我有自知之明的,我这模样,正常的女人是瞧不上我的。” 唐阳在一旁摇了摇头,这个秀才,说他聪明,他举世无双。 说他蠢呢,有时候也还真是蠢到家了。 果然,唐嫣的脸色一变,手中一根银针便扎入了孔瑾的大腿上。 孔瑾疼得弹起来,“哎呀!” “嫣嫣,你这是谋杀亲……人啊!” “你不会真的用那针,扎得我断子绝孙吧?” 唐嫣看着手中的银针,鄙夷地看了一眼孔瑾,“你想要我扎,我还瞧不上呢。” “我那绝阳针啊,可要耗损我不少精气神,用在你这个糟老头子身上,白白浪费了。” 孔瑾只觉得针眼处微微疼,其他无恙,便放下心来,“走,我们去看看,得把吕文长和马子龙劝住才行。” “现在大战在即,他们两个可一个都不能少啊。” 三人赶到时,已经有人先赶到了,陆长生听到消息便提前赶到了。 陆长生在一旁劝了两句,没有任何效果。 马子龙与吕文长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谁来了也不好使。 陆长生看形势不对,便握着霸王刀,沉声说道,“你们再不停手,我就硬来了啊!” 马子龙与吕文长依旧杀得火热,置若罔闻。 陆长生握紧霸王刀,大喊一声,“力劈华山!” 正是霸王斩的第二式,一道红芒从中劈去。 吕文长与马子龙一惊,感受到磅礴之力,便提着兵器抵挡过来。 霸王斩的威力极大,二人身形抵挡不住,便往后面退了三四步,方才停下脚步。 孔瑾见陆长生一刀将二人分开,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 而唐阳说道,“长生,你的武功又有长进了啊。” 陆长生见吕文长与马子龙已经停止打斗,便点点头说道,“是啊,长公主指点了一下我武功,将我霸王刀的一些不足之处点出来,弥补了老王爷传我霸王斩的漏洞,我自己也感觉有所提升。” 那边吕文长与马子龙收起兵器,朝陆长生走来,“长生,你来得正好,评评理,长公主刘秀珠应该嫁给我们之中的谁?” 陆长生摇了摇头,“长公主不会嫁给你们中的任何人。” 吕文长问道,“为何啊?” “我未娶,她未嫁。为何不能嫁给我?” 马子龙也不服气地说道,“秀珠还夸我是万中无一的人才,怎么就不能嫁给我了?” 陆长生举起霸王刀,迎着日光,眼眸微眯,“因为长公主已经有心上人了。” 众人异口同声问道,“心上人?是谁?” 第250 长公主的心上人,紫凤郡主的忙碌 陆长生将霸王刀放下,眼睛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长公主和我说过,她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 众人“咦”了一声。 唐嫣说道,“长生,你这说的和没说一样。” “哪个女子的心上人不是万中无一的盖世英雄呢?” “说具体一点,刘秀珠应该和你说得多一些,你说出来,也好断了某些人不该有的念头。” 陆长生知道这件事情得和大家说透才行,否则还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冲突和误会,“长公主说了,要想成为她的意中人,条件就一个,那就是杀了耶律雄基。” “谁能杀了耶律雄基,谁就是她的意中人,她就嫁给谁。” 唐嫣点点头,“嗯,长生应该说的是真的。” “当初天麒那傻小子跑去赤壁行刺耶律雄基,就是受了这句话的刺激。” “我听姐夫说过,这句话的确是刘秀珠亲口说出来的。” 唐阳也说道,“没错,蜀王带着我和弟弟唐阴两人去赤壁,就是想杀了耶律雄基,然后迎娶长公主的。” 陆长生对吕文长和马子龙说道,“呐,你们两个也听到了,并非我信口开河啊。” “长公主的要求摆在这里,你们要是不能奋勇杀敌,砍下耶律雄基的脑袋,你们都别想娶长公主了。” 吕文长与马子龙都默不作声了。 他们心中清楚,志向远大的长公主刘秀珠,肩负匡扶汉室的重任,没有杀了耶律雄基,她恐怕不会轻易心动的。 孔瑾说道,“子龙,文长,你们也不要灰心丧气,这一次恰好有一个机会摆在我们的面前。” “耶律雄基想要灭蜀中,想要灭湘州,已经孤注一掷了。他设下了陷阱,想要我们钻进去好一网打尽,可是我们也有手段去对付他们。” “原本还只有我们远征军孤军作战,现在湘州蜀中也派来了支援,湘州也全军出击,更有长公主亲自领兵,号令天下英雄,对抗北莽。这一战,如果我们胜了,便有机会砍下耶律雄基的人头,你们也有机会赢得长公主的欢心。一举多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马子龙拱手说道,“长生、军师,你们放心,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文长,我们先打败北莽再说,为了避免冲突,我们约法三章,无论谁杀了耶律雄基都可以。到时候我们私下再分高下,谁赢了谁就娶长公主,你看如何?” 吕文长见马子龙如此说,自己也不能落后,便说道,“正该如此!” “北莽是死敌,我们兄弟之间谁娶长公主是内部事情,等打败北莽,杀了耶律雄基之后,我们再分高下,也决归属。” 陆长生见两人握手言和,心中也高兴,便说道,“此事已经弄清楚了。那么我们就来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仗该如何打?耶律雄基该如何杀?” “长公主的策略和我们不谋而合,但是具体作战时的契机还得由我们自己来把握才行。” “子龙,你去请一下廖华过来,他是郡主派来的先锋将军,便是代表郡主一同与我们参战,这一次作战还是要与他商议才行。” 马子龙应下就去请廖华。 而孔瑾与唐阳、唐嫣相视一眼,并不作声。 他们心中都在想着一件事情,紫凤郡主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伤心难过。 其实,紫凤郡主并没有伤心难过。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 一回到蜀中,她就忙得不可开交。 不断有人来找她,不断有新的情况新的问题等着她去处理。 尤其是一些复杂的问题,不是一下就能处理好的。 发疯了一样进攻的闻太师是不会轻易退兵的。 邓骁需要的兵马、粮草、兵器也是越多越好。 还有,一些还没有爆发的危险,必须得小心、耐心去处理。 就好比云滇的吴精喜。 面对这样一个诸侯王,面对这样一个随时可能投靠北莽,随时可能背后捅蜀中一刀的异姓王。 紫凤郡主不得不拿出更多的精力来应付他们。 因为现在蜀中,实在抽不出更多的兵力来防范吴精喜了。 如果吴精喜真的要投靠北莽,率领数十万兵马倾巢而出的话,蜀中绝对是挡不住的。 现在吴精喜按兵不动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原因是他是平西王,大汉的异姓王。 在大汉皇帝刘寰从崖州坠海死后,他平西王吴精喜与蜀王便成了大汉天下最引人注目、地位最高的两位王爷了。 这个身份,容不得他轻易做决定,和刘构一样,去当耶律雄基的狗。 毕竟刘构虽然当了皇帝,可是比起平西王和蜀王来,刘构这个皇帝没有实权、没有实力,只有谄媚求生,实在是惨不忍睹。 云滇的百姓都是汉人,如果他平西王真的投靠了北莽,百姓会怎么看他,后世的史书又会怎么写他。 这是吴精喜不得不考虑的问题,终究,他的骨子里还流淌着大汉的血液。 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蜀中挡住了北莽这一波疯狂的进攻,并没有出现大家意料之中的一边倒的局面。 哪怕耶律雄基与闻太师同时率兵,依旧没有能够攻克汉中,依旧没有能够打到成都。 加上先前湘州的旷日持久的围城,最终以耶律雄基退兵荆州,湘州大胜为结果,振奋了天下人心,给了吴精喜一丝丝希望。 原来大汉并没有一败涂地,而是能够坚持下来了。 说不定大汉还有翻盘的机会,那么最后大汉天下之主,他吴精喜还是有机会的。 这两个原因,让吴精喜虽然一直与北莽保持联系,却也没有彻底投靠北莽,也没有按照耶律雄基的要求,出动所有兵马攻打蜀中。 吴精喜只是派了些兵马在蜀中与云滇的边界之地游走而已。 游而不攻,继续保持两边都交好,两边都不得罪的状态。 这种状态,是紫凤郡主想要的,也是蜀中想要的。 而这一次,吴精喜派了世子吴有才亲自来蜀中,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云滇与蜀中联姻。 只要蜀中答应将紫凤郡主嫁给吴有才,云滇立即派出三十万兵马攻打北莽,解蜀中之困。 如果是以前,紫凤郡主可能叫人应付一下,或者叫邓天麒去收拾一顿吴有才便可以了。 可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云滇成了蜀中得罪不起的对象,那世子吴有才,紫凤郡主不得不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哄着他。 因为现在蜀中与北莽战局胶着,云滇便成了能左右局面的那最后一根大棒。 这根大棒打在谁身上,就能让谁疼得厉害。 甚至可以将人打死。 紫凤郡主和王朗商议完事情,感觉脖子有些酸痛,腰也有些不舒服,便喊了一声,“巧儿!” 巧儿是紫凤郡主的丫鬟,跟随紫凤郡主多年。 在这个时候,巧儿应当准备好了一些水果、点心,再给紫凤郡主按摩一下酸痛脖颈、腰肢,以缓解疲劳。 可是喊了一句,怎么没有应声呢? 她去了哪里? 又在干什么? 紫凤郡主站起身,便朝后院走去,“巧儿,你在哪里?” “干什么去了?” 一个大眼睛、鹅蛋脸少女从后院跑了出来,形色匆匆,一边跑还一边不忘将嘴角的一丝乳白色的东西擦拭掉。 “小姐,我在这里。” 紫凤郡主问道,“你跑哪里去了,慌慌张张的?” 巧儿脸蛋有些羞红,“我……我方才肚子有些不舒服,便去后院上了一趟茅房。” 紫凤郡主不解地问道,“前院也有啊,你为什么偏偏跑去后院?” 巧儿手指捏这着衣角说道,“方才去后院看看厨娘将晚上的膳食准备得怎么样了,突然肚子就痛了,所以就……” 紫凤郡主没好气地说道,“行了,今晚就不在家里吃了。用食盒装好,随我去看看我娘,我陪她吃顿晚饭。” 巧儿连忙说道,“好的,我马上去叫厨房准备好,再叫马夫套好马车。” “郡主,你先回屋吧,我等下就过来给你换一套衣裳。” 紫凤郡主便往自己屋内走去,走到一半,感觉身后有动静,便回头看去,有什么都没有。 看来是自己太劳累了,出现了幻想。 待紫凤郡主走后,一个挺拔的身影才从后院中走出来,在巧儿的小脸上轻轻地捏了一下,然后颇为满意地信步往外面走去。 第251章 唐门大夫人 唐门,坐落在蜀山之上。 蜀山上原本有一个大宗门,以剑修闻名于世,后来参与了蜀中叛乱,支持一支叛军。 邓骁镇压蜀中之后,顺便把这个大宗门也给灭了,便将唐门迁往了蜀山。 慢慢地,唐门便成了蜀中最大的宗门。 蜀山的西侧,有一座附属山峰,名为青竹峰。 在青竹峰的山顶,坐落着一排房屋。 紫凤郡主的马车到了青竹峰下,便下了马车,绕着山路往山峰上走去。 巧儿跟着后面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你慢点走,小心别摔着了。” 紫凤郡主抬头看向山峰,“我倒不会摔着,巧儿,你今天怎么感觉一点气力也没有的样子啊?” “才走几步就要歇一下,以前你爬青竹峰一下子就爬上去了。” 巧儿有些心虚地说道,“应该是昨天吃了辣的,吃坏了肚子,腿有些发软。” 紫凤郡主说道,“你要是没力气,就在山下等着吧,我一个人上去就是了。” 巧儿连说道,“那不行,怎么能让小姐一个人提着食盒上去呢。” 紫凤郡主见巧儿实在走得吃力,便从她手中将食盒拿过来,蹬蹬蹬的就往山上跑去。 从大门进去,往右边回廊中穿过,便来到一个古朴的屋子。 紫凤郡主走到门口,轻轻地拍着门说道,“娘,你还在练功吗?” 屋内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是紫凤来了啊,快进来吧。” 紫凤郡主推开虚掩的门,便走到一个妇人身前,“娘,我带了你喜欢吃的菜过来了,我陪你一起用膳吧。” 妇人保养得极好,除了略微比紫凤郡主显得丰腴一些,年岁较长之外,两人相貌上竟然相差无几。 这个妇人自然是紫凤郡主与蜀王的母亲、邓骁的妻子、唐门大夫人唐菲。 唐菲目露慈祥之色,将手放在紫凤郡主的脸上,“紫凤,你这么忙,怎么还有时间来青竹峰陪我吃饭呢?”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紫凤郡主摇摇头,“没有,父亲和弟弟都在外面带兵打仗,我就是想娘亲了。” 唐菲拉着紫凤郡主的手坐下,“这打仗的事情啊,历来是男人为主的事情,我们妇道人家啊做不了很多事情。无非是将家里照顾好,将蜀中治理好,给军中提供需要的东西。” “至于仗该怎么打,能不能打赢,又要打到什么时候,有时候我们也不能决定的。” “哪怕你想太多,也只是徒劳伤神而已。” 紫凤郡主依偎在母亲怀中,“娘,你说我们蜀中会不会输啊?” “要是输了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里可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根,要是输了,我们能去哪里呢?” 唐菲轻轻地抚摸着紫凤郡主的头发,用脸贴在上面,“傻丫头,你就这么对你爹没有信心啊。” “这蜀中交给你这么多年,你难道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吗?” 紫凤郡主仰起头,看着唐菲,“娘,以前我也很有信心的,觉得蜀中有天险可依,觉得蜀中上下一心,铁桶一般,谁也打不进来的。” “可是大汉朝廷亡得太快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太仓促了。” “而且北莽势大,哪怕他们在汉中死了五六万兵马了,闻太师又调来了八万兵马,是一定要将我们蜀中的兵马给耗光啊。” ‘我担心继续这样耗下去,总有一天,爹会坚持不下去的。” 唐菲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紫凤,你还是太小看你爹了。” “当年你爹带着两千兵马,就能将蜀中的叛乱给平息,坐上了蜀中之主的位子,后来又被封为蜀王。他要是这么轻易被闻太师打败,他就不是这蜀中之主了。” 紫凤郡主将脸贴在唐菲的心口上,“娘,你对爹还是这般信任啊。” 唐菲眼眸中流露出柔和的光泽,“我不信任他,我还能信任谁呢?” “嫁给他一辈子,给他生了三个孩子,陪着他出生入死,现在半截身子要入土了,要是还不信任,我这辈子也算白活了。” 紫凤郡主问道,“娘,你对爹的信任真是无与伦比的。难怪我爹这一辈子就只娶了娘一个,连个小妾都没有。” 唐菲笑了笑,“我啊,自己选的男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信任。他低谷时,我陪他煎熬;他风光时,我陪他站在山巅看风景。他平淡时,我就一个人在这青竹峰修炼。可惜他还是不甘寂寞,对蜀中放心不下啊,一打仗了,就第一个跑出去杀敌了。” 紫凤郡主问道,“娘,当年你是怎么看上我爹的呢?” “我爹就是个大老粗,你这样的唐门千金大小姐,怎么看也不登对啊?” 唐菲笑道,“也是你爹不在,否则非得敲你壳壳。” “你爹啊,现在也是年纪大了。他年轻的时候啊,也长得很威武的。” “再说了,你娘我就是那种只看长相的肤浅的女子吗?我得看他的品行,得看他的能力,得看他的未来成长啊。” 紫凤郡主好奇地问道,“娘,难道你跟着爹的时候,就看出来他以后是要当蜀王的吗?” 唐菲轻轻地摇头,“这要是能看出来,我恐怕连张时修占卜算命的本事都学到了。” “但是我和你说,除了你爹死皮赖脸地跟着我哄我开心之外,其实还有些其他因素让我选定了你爹。” 紫凤郡主连忙问道,“是什么其他因素啊?” 唐菲看向门外,投向遥远的天空,“你爹那个时候不是跟着武王吗,虽然还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将军,可是已经开始展露锋芒了。” “他不像其他的武将一样只知道拼命,他还会动脑子。这也是武王特别喜欢你爹,愿意给你爹机会的原因。” “当然,武王的眼光也是很好的,他没有选择其他人,偏偏选择你爹来蜀中,也是深思熟虑的。” 紫凤郡主很少听唐菲提起武王,“娘,你见过武王啊,为什么没有听起你说过啊?” 唐菲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灰雾,叹了口气,“我自然是见过武王的,我和你爹的这门亲事,武王也是力推的。” “我想,当时武王考虑得很远,说不定他很早就考虑要派人去坐镇蜀中了。我是蜀中唐门的大小姐,你爹是武王信得过的将领。派你爹来蜀中,自然也是存了借用我们唐门在蜀中的力量啊。” “我现在不愿意提起武王,主要是每次想起他,我就想起我那可怜的虎儿。” “他还那么年轻,连媳妇都没有娶的…… 紫凤郡主紧紧地抱着唐菲,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娘,大哥是为国捐躯,他是个英雄。” 唐菲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我知道他是个英雄,他一直崇拜武王,一直追随着武王。” “可是,我是一个母亲啊,我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当一个惊天动地却永远也见不到的英雄,我只想要他活着啊。” 第252章 唐门大夫人的建议,女大不中留 紫凤郡主伸出手,为唐菲擦拭眼泪,“娘,说好的不哭的,你一哭眼睛就红肿得厉害,晚上也会头疼睡不着的。” “我本来是陪你吃饭的,却把你眼泪给惹了出来。” 唐菲忍住了悲伤,挤出一丝苦笑,“是啊,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总是想这么多干什么呢?” 紫凤郡主说道,“是啊,你还有我和弟弟,还有爹啊,还有外公和小姨啊。” 唐菲想起一件事情,“你小姨怎么没有跟着你回来?” “她去涪陵城可去了一段时间了,前几日你外公还和我说起这件事情。” 紫凤郡主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那边在打仗,有很多伤兵,小姨就留在那边给他们治疗伤势了。” 唐菲盯着紫凤郡主的眼睛,“紫凤,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唐阳和我说了半句,说那个叫孔瑾的秀才对你小姨有些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你小姨是不是也对他动了心思。” 这唐阳,怎么什么话都和娘说啊。 紫凤郡主心中腹诽了一句,只得说道,“娘,你也知道小姨长得这么好看,又会医术,那些军中的男人爱慕她是理所当然的。” “不止是秀才爱慕她,我看武冲也很喜欢小姨啊,还有……” 唐菲用手拍了一下紫凤郡主的手臂,“你别跟我胡扯,武冲是见过你小姨的,小姨对他那个绿毛头武冲不感兴趣,只觉得好笑。” “但是那个孔瑾就不一样了,这穷酸秀才啊,什么都没有,就是能张口就来,还一天到晚的画大饼。他说过的那些话我也听说过,你别说女人了,就是男人听起来都热血沸腾,恨不得一头扎进去。” “你小姨这个人看起来性子冷,可实际上还是很单纯,很执拗的。否则啊,这么些年来,她也不至于一直守寡。” 紫凤郡主问道,“娘,那秀才长的老气,又邋里邋遢的,小姨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呢?” 唐菲摇了摇头,“紫凤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的姑娘啊,都是看相貌的。可是到了你小姨这个年纪,又是这么个身份,一般人是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的。让你小姨孤苦了这么多年。可是那孔瑾是个什么人啊,那是个一无所有的人,那是个胆大包天的人,那是个口吐莲花的人。这么一个人,无知者无畏啊,其他人不敢做的事情,他就敢做啊。” “他就敢调侃你小姨,他就敢给你小姨灌酒,他就敢撩拨她。” 紫凤郡主想了想说道,“娘,如果小姨真的和孔瑾在一起了,你会怎么样啊?” 唐菲想了想,双手一摊,“我还能怎么样啊?” “当然是无可奈何,又欢天喜地的给她准备一份嫁妆,风风光光给她嫁出去啊。” 紫凤郡主瞪大眼睛,“娘,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你以前不是说,要给小姨挑一个模样、人品、家世都上好的人家,才能配得上小姨吗?” “你现在连孔瑾这样的人都能接受了?” 唐菲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想是想啊,可是做起来又是那么的难啊!” “我总不能让你小姨守一辈子寡吧。而且她也快四十岁了,再熬下去,真的熬成老寡妇了。” “而且,我听说,你小姨似乎还挺开心的。” 紫凤郡主想起唐嫣的神情,便点点头,“娘,孔瑾那张嘴,有时候很有趣,出口成章,有时候也很贫,会逗人开心,有时候又很讨嫌,让小姨恨得牙痒痒的。” 唐菲点点头,“这就对了。” “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有欢喜,又恨得牙痒痒的时候,便是这个女人不再心如止水,有了七情六欲的时候,那就是对这个男人动了心思了。” “这件事情啊,我也不会去干涉什么。任由他们自己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真的是缘分到了,那也是你小姨的命。” 紫凤郡主眼眸眨了眨,“娘,爹会不同意吧?” 唐菲眼睛一瞪,“你爹,他不同意管什么用?” “难道他还能养着小姨子养到老啊?” “这事啊,你爹说了不算数。” 紫凤郡主又问道,“那外公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唐菲有些犹豫了,“你外公啊,他也是个执拗的老头。” “这事我也不好说啊,不过既然是你小姨选的,是那秀才自己挑的,那就让他们自己去说服你外公吧。” “对了,你回来之后去看过你外公没有,上次他还说好久没有看到你和天麒了。我和他说现在打仗,你们都没有时间,就搪塞过去了。” 紫凤郡主说道,“还没有呢,我才回来,就遇到了一摊子事情,刚处理些眉目,便来娘你这边了。” 唐菲说道,“有空去看看你外公,他年纪大了,就生了两个女儿,连个亲孙子都没有,把你和天麒看得可重了。” “你们不要嫌他唠叨,有空去陪陪他老人家。” 紫凤郡主说道,“我也不嫌外公唠叨,抽空我会过去的。” “我还把爹藏着的两坛酒准备着,给外公送去。” 唐菲眼眸中有笑意,“对,你爹有痹症,又喜欢喝酒,把他的酒送给外公喝是最好的。” “上次那个武冲来啊,又和你爹喝多了,他腿痛了好久。下次你要是遇上了武冲,你给我好生骂他一顿,就说是我要你骂的。” 紫凤郡主笑道,“行,我帮你说他,我帮你看着父亲,不许他喝多酒了。” 唐菲拉着紫凤郡主的手说道,“我这些年啊,因为练功的原因,陪你们的时间也少了。” “也多亏你能干,帮助了你爹,管住了你弟弟,还能将蜀中打理得这么好。” “上次你爹还和我吹嘘,说生了个这么能干的女儿,到底像谁呢?” “我看他那得意表情,不要脸的模样。我生的女儿,当然像我了。” 紫凤郡主抿嘴笑道,“那是自然了,我爹还经常说,他娶的可不是蜀中第一美女,还是这大汉第一美人呢。” 唐菲微嗔道,“你爹啊,一般年纪了,越发不正经了。“ “对了,我和你说要你经常去看看外公,除了陪他老人家说说话,吃吃饭,聊聊天之外,你要什么东西,直接和你外公说就是了。” “你外公啊,他的宝库里可藏了不少好东西呢。” “当年我是唐门大小姐,管着唐门大大小小的事情,你外公的库房的钥匙我都保管过,那里面的好东西啊,真是堆积如山。” 紫凤郡主为难地说道,“娘,那是外公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要呢?” “我们做晚辈要孝顺长辈啊,哪里有从长辈手里拿东西的道理。” 唐菲用手轻轻地弹了一下紫凤郡主的额头,“你啊,真是个傻丫头。” “你外公只有你和天麒两个外孙,他的东西还不是你们的东西?” “现在打仗这么紧张,蜀中缺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你外公这些年积攒的家当,别人不知道,我可是门清的。往日里我也不会打他的注意,可是现在你爹打仗粮草、兵马、军饷,蜀中的库房已经难以为继了。逼不得已,要向他老人家这个蜀中最大的财主借点家私用一用了。” “退一万步说,要是蜀中守不住,你外公这么大的家当能守得住?那还不是白白送给北莽狗贼了?” 紫凤郡主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娘你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啊!” “顶多算我借外公的,等打赢了北莽,我再还他就是了。” 唐菲摸着紫凤郡的小手,“就是这个意思,除了金银之物,唐门的暗器,兵器,尤其是那些火药,那可是杀伤力极强的。有多少你就拿多少去,都是用在蜀中作战上,用得心安理得。” “再说了,你要是不早点下手啊,我担心你小姨和那秀才迟早会来将你外公的库房搬空的。” 第253章 紫凤郡主的真命天子是他 紫凤郡主惊讶地看着唐菲,“小姨?秀才?” “他们怎么会……” 唐菲语重心长地说道,“女子外向啊,一旦成了亲,有了家,便都顾着自己家里了。” “我能想到的这些,你以为你小姨想都不到?” “那秀才一天到晚的给远征军,给陆长生造势,还不是要让陆长生成就霸业?” “成就霸业还不是需要大量的钱财,兵马,粮草,兵器?你小姨这样冰雪聪明的人,当然是先从你外公那里下手了。” “对了,紫凤,你和陆长生……” 紫凤郡主低垂下头,眼眸中有些黯淡,“我和他什么也没有,我是蜀中郡主,他是远征军的头领,现在一起对抗北莽,就这样了。” 知女莫若女,唐菲看着紫凤郡主脸上的表情,“两个人闹矛盾了?” “上次你来我这里的时候,可是说的兴高采烈的,句句话说的都是陆长生这个人,那些事的,我耳朵都快要被你说出茧了。” “怎么了?这一次回来,受委屈了?” 紫凤郡主摇摇头,“没有,这一次我去涪陵城,连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然后直接回来了。” 唐菲问道,“为什么呢?” “说说看,娘给你参详参详。” 紫凤郡主说道,“不说他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还是说外公的库房吧,我等下就去看望外公……” 唐菲说道,“外公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你先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你总不至于这点小事,我还要叫唐阳他们去弄个清楚之后,再来告诉我吧。” “我自己的女儿,哪里还有什么心事能瞒得过我的?” 紫凤郡主想了想,轻咬嘴唇说道,“我这一次听说陆长生带兵去偷袭北莽耶律尚福的军队,又受伤了,便处理好蜀中事务之后,带了些粮草、军饷去看他们。” “我到了涪陵城,还有一个人也来了涪陵城。” 唐菲说道,“是刘秀珠吧,这事我知道的。” 紫凤郡主知道自己母亲虽然身在蜀中蜀山唐门,可是她有自己的手段能得知很多消息,暗地里管着许多事情。 否则的话,一个不管俗世的唐门大夫人也不至于让唐阳、唐阴怕得厉害。 “是秀珠姐姐来了!” “我其实,其实也不是对秀珠姐姐有什么意见,相反,我很喜欢她,很敬佩她的。她一个女子之身,能当上天下兵马大元帅,还能领着几十万兵马与北莽抗衡多年,就相当不容易。” “可是……可是在涪陵城中,大家都对秀珠姐姐的到来欢欣鼓舞,人人都对她爱慕有加。而对于我的到来,就显得很平淡了。” 唐菲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那是因为刘秀珠以前做了很多事情,中间又消失了一段时间,现在冒出来,证明大汉皇族还有人在,大汉还没有彻底消亡啊。这当然是振奋人心的事情,涪陵城里的百姓也好,远征军也好,他们对长公主的到来,自然是极为亢奋的。” “毕竟,长公主刘秀珠,在他们心中,已经是一个传奇了。一个传奇出现在自己身边,谁不会激动呢?” 紫凤郡主抿着嘴说道,“这一点我也想通了,就像虚靖说的一样,秀珠姐姐是客人,欢迎客人自然要热烈。而我是蜀中的郡主,是主人,大家就习以为常了。” “但是,还有重要的一点是我不能接受的。” 唐菲问道,“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紫凤郡主说道,“陆长生和秀珠姐姐太亲密了!” “我亲眼看到的,他们两个抱在一起,搂搂抱抱,很久都舍不得松开。而且秀珠姐姐还给陆长生梳头发,说什么心爱的女人才给男人梳头发。” “更让我气炸了的是,陆长生看秀珠姐姐的眼神,充满了爱意,仿佛整个人都要沉沦进去了一般。” “他们还说什么我好想你啊,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太肉麻了,我实在说不出口,一想起这些我就气得要命。” 唐菲眉头微皱,“这些事情,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我听你说起过,那陆长生可能是武王的私生子,那么就是刘秀珠的侄子,按理说,他们之间不会存在那种男女之情的。是不是他们这么多年没有相见了,亲情油然而发,你误会成男女之情了?” 紫凤郡主摇摇头,“他们不是姑侄关系,我亲耳听到陆长生叫她姐姐。” 唐菲越发不解了,“如果是姐弟关系,那么陆长生就有可能是武王的亲弟弟,或者是刘秀珠的亲弟弟,只是一直被隐藏身份而已。” “这姐弟血脉之情,如同你和天麒一般,亲热一点,亲密一点,也还不算太过分吧。” “唉,这陆长生的身份,到底谁能给个准信呢?” 紫凤郡主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爹也不清楚,所以他有些不待见陆长生。” “我还特意抓着孔瑾问了,他和我说了很多,云里雾里的,连真武大帝、荡魔天尊都出来了,我哪里会信呢?” 唐菲说道,“这孔瑾啊,估计也不清楚多少,他那些说辞啊都是杜撰出来的,就是想要弄得玄之又玄,给陆长生身上增添更多的神秘感,让无知的百姓去崇拜陆长生,追随陆长生。” “现在武王不在了,夏雨荷也死了,宫里的老人啊,都被那假长公主杀光了。我估计连刘秀珠都不是很清楚陆长生的真实身份。” 紫凤郡主说道,“我也盯着此事问过陆长生本人,他只记得自己是被武王收养的,其他的事情武王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对于这一点,武冲的说法也是能印证的。” “所以啊,现在陆长生的身份就像个迷一样,越发扑朔迷离了。” 唐菲说道,“紫凤,无论陆长生的身份如何,我总觉得,他和刘秀珠应该不大可能。” “哦,还有一个人,可能知晓陆长生的身份。” 紫凤郡主连忙问道,“是谁啊?” 唐菲说道,“那龙虎山的活神仙,大汉以前的老监正,张时修。” “他在宫里待了好几十年,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那双眼睛。” “而且哪怕他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会算命,会窥测天机,陆长生的身世他应该是清楚的。” “只是可惜,临安被攻破之前,张时修就已经离开了,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飞升了。要是他老人家都飞升了,那陆长生的身世之谜就真的永远无法解开了。” 紫凤郡主说道,“爹不是经常说张天师神神叨叨的,他的卦时灵时不灵的吗?” 唐菲摇了摇头,“张天师还是很有本事的,只是他没有算到武王的陨落而已。还有他给我们家算了一卦,说邓家两代不能坐金銮殿,你爹因此有些埋汰他。” 说着,唐菲的眼眸中又有些伤神,“唉,张天师其实那天还多说过一句,说你大哥有可能不能尽孝,要我们多留心。我们当时都大意了,结果……还是让他算中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 “现在你和陆长生的事情,我还是那个态度,你自己选的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一旦做出了决定,要么就果断切割了,要么就一直走到底。” 紫凤郡主眼眸中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自己看清楚了没有,所以我没法做出决定。” “我好希望张天师能给我算一卦啊,告诉我,我和陆长生到底能不能走下去。” 唐菲说道,“对了,你不是带回来一个龙虎山道士吗,我派人查清楚他的底细了,他的确是龙虎山掌教天师张朝阳的嫡系孙子,你去问问他,看他会不会算卦?” 紫凤郡主红着眼睛说道,“虚靖给我算了一卦,说陆长生的命相太硬了,很有可能是天煞孤星之相,和我不能在一起,否则我会有血光之灾。” 唐菲心中一紧,“天煞孤星之相?” “紫凤,那你真的不能与陆长生走得近啊。这天煞孤星,命中注定,孤独一身,绝对不能成亲的,否则会家破人亡,妻儿灭绝!” “那……那虚靖可有说你的佳婿是谁吗?” 紫凤郡主眼泪掉落下来,“他说了,我的真命天子另有他人。” “是谁?” 第254章 虚靖天师戏宫女,紫凤郡主要成亲 “当然是我啦!” 虚靖躺在柔软宽大的床上,张嘴接过一个宫女用柔软小手送过来的葡萄。 很甜,很润,很满意。 “我才是你们郡主的真命天子。” “我是龙虎山的未来天师,掌教真人,百年一遇的旷世奇才。而你们紫凤郡主,身份高贵,又是唐门门主的外孙女,和我正好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你们现在伺候我,看来郡主是想要你们以后陪嫁过来的。” 右边一个端着酒壶的白净宫女抿嘴说道,“虚靖天师,虽然你生得更好看,说话跟更好听,可是我们郡主喜欢的是远征军的陆长生啊。” “陆长生身份也高贵,是武王的血脉,与我们郡主也是门当户对啊。” 虚靖从白净宫女手中接过酒,闻了闻,一口饮下,随即将酒杯递给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净宫女被虚靖的眼睛一瞧,顿时感觉心里有些不知名的慌乱,“我叫金锁,她是我妹妹,叫银锁。” 虚靖点点头,“嗯,不错,金锁银锁,你们是亲姐妹吗?” 金锁连连点头,“是亲姐妹,父母死得早,我们很小就被卖进宫里来了,一直伺候郡主。” 虚靖说道,“也是身世可怜之人啊。” “既然你们是亲姐妹,那我就告诉你们真相了。” “这个真相啊,我只告诉你们姐妹,你们绝对不能对外说出去半个字啊。” 金锁和银锁相视一眼,虽然没有明白自己的身世和虚靖天师要告诉自己真相有什么关系,可是长久以来保持的顺从,让她们乖巧地凑了过去,“天师,你说吧,我们姐妹在宫中这么些年了,向来都是嘴很紧的。” 虚靖看着两姐妹的樱桃小嘴,微笑着说道,“嘴紧就好,不会泄露。” “我和你们说啊,陆长生的确不错,武功人品模样,都是没得挑的,哪怕是身世迷离,总是武王一手带大,和你们紫凤郡主的身份还匹配得上。” “但是有一点,他是绝对不能和你们郡主成亲的,如果他们两个要是强行成亲,那么紫凤郡主就会有血光之灾,一命呜呼。” 金锁和银锁吓得脸色煞白,“不会吧?” “我们郡主……怎么可能这样呢?” “为什么啊?” 虚靖指着床边的两个位置,“问得好,让我给你们姐妹慢慢道来。你们这样弯着腰也难受,就坐在我旁边吧。” “郡主今日不在,你们也难得放松一下,在我面前就不用太拘谨了。反正日后都是一家人。” 银锁还在犹豫,金锁胆子大一些,先坐了过去,“既然是郡主要我们伺候天师的,我们当然不能违背了天师的意思。” “妹妹,天师这样高贵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的,你且坐下来,我们听听天师说其中的原由吧。” 虚靖待两姐妹挨着自己坐下,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便面带微笑说道,“金锁姑娘说得极是,我一个修道之人,除了能带着你们领悟大道真谛,还能做什么呢?” “言归正传啊,我说陆长生与郡主不合适,并非信口开河,而是我给陆长生看过相。你们也知道我们龙虎山最是擅长看相卜卦了。我看过之后发现啊,这陆长生命运坎坷,出生被弃,现在一身煞气,正应了天煞孤星之兆。” “你们知道什么是天煞孤星吗?” 金锁和银锁摇了摇头。 虚靖说道,“天煞孤星,是星象中最为孤僻的星辰,乃大凶之相。此星象之人,孤独终老,不得成家。如要逆天而行,则会妨害家人,必会让妻子惨遭横祸,七窍流血,死无全尸。” “啊!” 胆小的银锁吓得尖叫一声,身子紧紧地贴着虚靖的手臂。 虚靖轻轻地拍着银锁的肩膀,“不用怕,我只是将这种可能性说出来而已。” “既然本天师来了,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金锁拉着虚靖的衣袖说道,“天师,你要帮帮我们郡主啊,她现在对陆长生很上心的。” “这一次送去涪陵城的粮草军饷还是她自己贴了银子送过去的,要是这样下去,恐怕郡主会陷进去啊。” 虚靖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你们可知为何这一次郡主会匆匆回来,而且气色不善吗?” 金锁摇摇头,“不知道什么原因。” “只是这一次郡主回来之后,闭口不谈陆长生了。莫非是……” 虚靖见金锁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心想果然还是姐姐开窍一些。 “当然,这就是本天师在阻止这段孽缘了。” “其实啊,我也差点没有赶上,当时郡主进了涪陵城,我骑着黑驴急匆匆赶回来,在郡主去陆长生院子之前将郡主拦了下来。” “当时,真的很悬啊,要是让郡主这一次单独和陆长生在一起了,他们分别数日,那是小别胜新婚,恐怕干柴烈火,难以自制啊。” 银锁在一旁担忧地问道,“郡主是个心性坚毅之人,天师你和郡主又是初次见面,她怎么会相信你呢?” 虚靖看向银锁,长长的眼睫毛下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光芒,看得银锁心中怦怦直跳。 “银锁,你可知道我们龙虎山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银锁说道,“龙虎山的道士最擅长的就是捉鬼啊。” 虚靖说道,“没错,是捉鬼。” “我这一次捉的却是紫凤郡主心中的鬼迷心窍。” “当然,我还是施展了一些小手段的,你们看……” 虚靖手一抬,一根小木棍便凭空在空中漂浮着。 金锁很好奇,“咦,并没有绳子吊着,屋里也没有风,它是如何能飘起来的?” 虚靖说道,“这就是我龙虎山的惊雷木,我降妖除魔就靠它了。” “诶,你别摸……” 惊雷木发出微微的颤动,上有电弧滑过,隐约有雷鸣之声响起。 银锁看着金锁,目瞪口呆,“姐,你没事吧?” “你的头发都竖立起来了。” 金锁表情有些古怪,“妹妹,我没事。” “天师,为什么我感觉身体像是被什么触及到了一样,微微有些痛感,微微有些痒,还有……还有一些很刺激,很兴奋的感觉啊!” 虚靖说道,“你是被我惊雷木的雷电给触及到了,幸好我没有发功,否则的话,你已经变成一只黑乌鸦了。” 金锁依靠在虚靖身上,“天师,我感觉心中有一团火被点燃了一般,我好想……” 银锁看着金锁的满脸通红的样子,心中很是担忧,“天师,我姐姐好像中毒了一样啊,你快救救她吧。” 虚靖说道,“也不是中毒,她只是被击中了,一下子打开了心扉,春意盎然,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而已。” “救,我倒是可以救,不过……” 银锁见金锁呼吸有些急促了,心中更慌,“天师,别‘不过’了,救人要紧啊。” 虚靖微微叹了口气,“既然你们姐妹这样强烈要求,我也不好拒绝了,我就来为你姐姐释放一下吧。” “要不,你也一起来?” 银锁惊讶地问道,“我也可以吗?” 虚靖点点头,“自然可以,这种释放不仅能救人,更能让你们领悟大道真谛,对你们日后的道路,很有帮助。” “银锁,你过来来扶着你姐姐,躺好,先将她的衣裳褪去……”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巧儿的声音,“天师,你在屋里吗?” “郡主回来了!” 虚靖吓得一哆嗦,连忙用木棍在金锁身上点了一下,“我在屋里,你让郡主稍等一下啊。” 门被推开,紫凤郡主直接走进屋内。 虚靖看着紫凤郡主,脸上有些不自然,“郡主……你看,你进屋也不敲门,我……” 紫凤郡主走到虚靖跟前,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虚靖,你说陆长生是天煞孤星,你才是我的真命天子,是不是真的?” 虚靖见紫凤郡主表情有些古怪,点头说道,“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紫凤郡主一把拉住虚靖的手,“那行,你和我去见我娘,见我外公,再去见蜀中的文武百官。” 虚靖有些摸不着头脑,“去见他们干什么啊?” 紫凤郡主正色说道,“去见长辈啊,成亲之前不要先见长辈、见家长的吗?” 第255章 金光寺三千僧兵,谁能敌 虚靖的手一抖,惊雷木掉落在地,“见……见谁?” 紫凤郡主再次重复,“见长辈,见家长啊!”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不是说是我的真命天子吗,那么我带你去见我娘,见我外公,将我们的婚事定下来。” 虚靖倒吸一口冷气,他万万没有想到,紫凤郡主去了一趟蜀山唐门,回来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他的确说过喜欢紫凤郡主,可是这种喜欢并不是要成亲的那种喜欢啊。 他只是喜欢漂亮的女子而已,喜欢她们的身体,可这不代表要成家,要娶妻生子啊。 “郡主,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地方没有沟通好,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紫凤郡主正色说道,“虚靖,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在戏耍我?” 虚靖说道,“没有,我绝对没有戏耍郡主的意思。” “只是你说见长辈,要成亲这件事情也太突然了,我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啊。” 紫凤郡主说道,“那你突然说喜欢我,突然算一卦说陆长生是天煞孤星,而你是我的命中注定的男人,这也是很突然的?” “你没有准备好,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呢?” “你说了又不做,做了又不彻底,难道你就是想吃干净嘴一抹,拍拍屁股就走人?” 是啊是啊,就这样啊。 虚靖心中差点忍不住说出来了。 可是看到紫凤郡主,以及巧儿和金锁银锁姐妹在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虚靖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说出这句话的。 他感觉到,一旦自己真的说出了这句话,恐怕不可能活着离开成都。 哪怕他道法高深,武艺高强,可是他没有一点把握,能从蜀中兵马中活着逃离。 更何况还有那唐门的高手在虎视眈眈。 虚靖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毛,明亮的眼睛显露出真诚的模样,“像郡主这样的绝世美人,这般高贵无比的身份,怎么可能这般草草地嫁人呢?” “首先,我们得先接触一段时间,让郡主看到我的心意,让郡主深入了解我虚靖的为人,这样才能确定我是不是你最终想要的那个人。” “其次啊,总得让我准备一下吧,大夫人何等身份,唐老门主前辈高人,我这样两手空空去相见,实在堕了面子,更是污了我龙虎山的颜面。” “最后啊,成亲这等大事,还是要讲究父母之言,媒妁之约。且让我先回龙虎山一趟,禀报过师尊、家长,然后请长辈亲自来一趟蜀中提亲,方为规矩,方现诚意。” “郡主,你觉得我说得可在理啊。” 紫凤郡主看了一眼巧儿和金锁银锁,三个宫女都有些茫然。 毕竟她们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这郡主出嫁的事情,都有老嬷嬷等人熟知礼数,并不是每个人都在行的。 紫凤郡主说道,“虚靖,我算明白你的心思了。” “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想成亲,你所说的话,也只是安慰我而已。” 虚靖嘴微张,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云九小说 毕竟紫凤郡主的话,说得也没有错。 他的确没想过成亲,自己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用成亲来束缚自己呢? 森林那么茂盛,花儿遍地开,他怎么能够只采一朵花,只要一棵树呢? 紫凤郡主虽然美貌,可是哪怕是长公主刘秀珠站在自己面前,他也没有想过要娶刘秀珠啊。 他唯一想的,便是她们的身体,想要与她们深入交流,钻研一番,共同追寻大道真谛而已。 成亲,嘿嘿,哪个傻子才想着成亲呢。 见虚靖有些心虚的样子,紫凤郡主伸手拍了拍虚靖的肩膀,“虚靖,谢谢你!” 虚靖越发茫然了,“谢我干什么啊?” 紫凤郡主坐在床边,“其实我也知道,你并不想和我成亲,我也没有开始喜欢你。” “但是你的确救过我,而且你们龙虎山的算卦的确很灵验,如果真的要以身相许,那我就不得不嫁给你。” “幸好,从你的表现来看,你不想娶我,那么我也不用以身相许了。” “虚靖,现在我轻松很多了,要不,我们结拜为兄妹吧!” 虚靖连连摇头,“那不行,虽然我现在不娶你,可是不妨碍我喜欢你啊。说不定以后我们之间的感情培养出来了,便可以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紫凤郡主瞥了一眼虚靖,“我说虚靖天师,你的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啊。” “我可是问过柳儿了,柳儿的娘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啊。你连何秀娟这样一个寡妇都能上手,你到底喜欢过多少女人呢?” “不过这是你的私事,与我无关,只要不是我就行了。” 虚靖正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将此事圆过来,却见巧儿红着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看来,今天不是谈这些的日子。 虚靖有些后悔了,今日没有算一卦,流年不利啊。 “这些事情日后再说吧。” “但是我和你说,陆长生是天煞孤星的事情,绝对做不了假。” “如果你们蜀中也有会看面相之人,可以请他们验证一下,便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紫凤郡主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或许,就是命吧。” “虚靖,虽然我们不能成亲,但是我很信任你,你能帮我个忙吗?” 虚靖果断地摇头,“不能!” 紫凤郡主凤目圆瞪,“你这个人,还敢自称是龙虎山天师,怎么一点高人风范也没有啊?” “我这样美丽善良温柔大方的姑娘,堂堂蜀中郡主请你帮忙,你却连我要请你做的是什么事情都不听,就这样直接拒绝了,这好吗?” 虚靖笑道,“这个套路,我以前用得很多。” “你们女人啊,尤其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总是先将人夸一顿,然后再提出要求。” “偏偏你们所求之事,极为困难,你先夸我,便是要堵住我的嘴,让我无法拒绝。” “可我是谁啊,我是百年一遇的龙虎山天才啊,怎么可能上这个当,吃这个哑巴亏呢。” 紫凤郡主说道,“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因为这个事情涉及到大汉国运,涉及到你们龙虎山千年道场的存亡。” 虚靖见紫凤郡主义正言辞,不像作假的样子,便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且说出来我听听。” 紫凤郡主说道,“我们打探到消息,金光寺派出了三千僧兵,要来攻打蜀中。” “这些和尚,极难纠缠。本来我们蜀中已经与北莽大军战斗到了两败俱伤的地步,现在突然杀出一支三千和尚的大军来,蜀中恐怕难以为继了。一旦蜀中被灭,大汉便真的亡了。你们龙虎山哪怕实力再强,也毕竟只是一个宗门,不可能抵挡百万大军进攻的。” “所以,唇亡齿寒,我只能向你求助了。” 虚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向我求助,我帮你打跑那道岸和尚,或者杀死那貌然和尚还可以。可是要我帮你杀退三千金光寺的和尚,我……我做不到啊!” “这些金光寺的和尚,很多人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一下子打不坏,打不死的。而且他们的罗汉阵,力量磅礴,极为强悍,我没有自信能破得了这一阵。” 紫凤郡主说道,“我不是要你一个人去面对,也不是要你一个人去战斗。” “金光寺的这些僧兵与普通战士不一样,他们有独门武功,非得你们龙虎山才能对付他们,才能压制住他们。就像你能一直压制那个圣子道岸一样。” “你们龙虎山不是还有很多高手吗?你们道门不是有很多俗家弟子吗?我希望你能帮我去龙虎山请一些高手道士来,召集一些遍布天下的俗门弟子来,共同对付金光寺的和尚,共同对付北莽。” “这个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虚靖沉默不语。 紫凤郡主继续说道,“你不是想要当最年轻的天师吗?只要蜀中这一仗能赢,我们大汉便能稳住,无论大汉谁当皇帝,我都向你保证,绝对为你请来圣旨,册封你为龙虎山天师。” “还有,你不是喜欢美女吗,你不是对巧儿说最喜欢蜀中的火辣俏皮的姑娘吗,巧儿也喜欢你,那我就把巧儿送给你。还有,我娘说你修的应该是天人道,要在滚滚红尘中寻觅属于自己的大道,需要在无数道侣双修中寻得一线天机。那么,我还可以再给你准备两个绝色姑娘。你看如何?” 虚靖嘴角抽了抽,“我要十个。” 第258章 决战时刻,终于来了 陆长生没有做声,只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柳儿想起一件事情,“长生哥哥,我学会术法了,很厉害的。” 陆长生说道,“哦,虚靖开始传授你龙虎山道法了?” “你学的是什么厉害的术法啊?” 柳儿从兜里拿出还睡得正香的小白,“长生哥哥,你看好了!” “去吧,小白!” 说完,柳儿将小白往城楼下一扔。 陆长生大惊,“小白……” 受惊更大的是小白,明明睡得很香,突然从温暖的兜里出来,还来不来打个冷颤,突然感觉已经飞出去了。 待它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身下是高高的城楼。 “吱!” 小白发出惊恐的叫声,然后四爪乱动,身体便展开,开始滑行。 待平稳了身子,小白便朝陆长生方向飞来。 陆长生正要伸手去接它,柳儿大喊一声,“小白,回来!” 小白在空中旋转,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柳儿的手中。 柳儿开心地向陆长生炫耀,“长生哥哥,你看到没有,是不是很厉害啊?” 陆长生瞪大眼睛,看着兴奋的柳儿,还有一脸委屈的小白,“虚靖教你的龙虎山道法就是这个?” “扔小白?” 柳儿摸着小白的小脑袋,“这可不是扔小白啊!” “是我念了咒语,与小白心神同一,然后能将小白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小白不仅能飞,而且速度很快,可以悄无声息地飞到敌人面前突然抓他一把,会将敌人抓出五条血痕!” “杀的敌人措手不及,是不是特别厉害?” 陆长生知道这是虚靖教给柳儿的小把戏,相当于柳儿和小白的游戏,“嗯,的确很厉害。” “柳儿,风大了,你鼻子都冻僵了,早点下去吧,回去烤一下火。” 柳儿蹦蹦跳跳地走了。 陆长生转身看向城楼东边,有一个笔挺的身影站在那里。 笔挺,有些消瘦,白须飘扬,显得整个人有力,沧桑。 “廖将军!” 廖华朝陆长生点点头,然后走了过来,“柳儿这小丫头很可爱啊!” 陆长生说道,“是啊,她出生后父亲就战死了,前不久母亲也被杀害了。可是她很坚强,很顽强,很乐观。” “每次看到她,我都觉得这世界还是很好的。” 廖华看着陆长生的眼睛,“像柳儿这样的人,才是你守护的真正意义。” 陆长生看着廖华,感觉他还有话要对他说。 廖华继续说道,“大汉这个天下,曾经的朝廷烂到了极点,哪怕是老王爷、郡主他们想救都救不了,也救不活。” “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这些人,不值得去救,不值得你守护。而像柳儿这样的人,像蜀中这样的地方,这里的百姓,才是值得去守护,值得去用性命去拼杀的。” 陆长生点点头,“是啊,当初在离阳城的时候,我的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离阳城的百姓被杀掉,就是要让他们能活下去。” “很多人死了,很少的人活了下来。现在到了蜀中,到了大邑,我才发现,我需要守护的人越来越多了。” 廖华笑了笑,“我记得你那军师说过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这句话细细品一下,很有道理啊。” “陆长生,姑且不论你是不是武王的血脉,只说你现在带着远征军,带着大邑的百姓抵抗北莽大军,你身上的责任就越来越大。” “因为你一旦败了,一旦退了,还有数十万的百姓就失去了屏障,只能任由人宰割,任由人屠戮。” 陆长生的眼眸有复杂的情愫,“可是,我们和北莽的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他们的兵马,他们的武器,他们源源不断的后续军力,我们远远比不上。” “我知道郡主已经尽力了,因为闻太师在汉中投入的兵力,远远超过了蜀中所能承受的范围。可是老王爷依旧没有退,蜀王依旧没有退,蜀中的将士依旧在不顾一切地拼命。” “可是我们退了,我没有能够守住涪陵城,现在,我心中没有一点把握能守住大邑城。” 廖华走到陆长生身边,看着这个才十七岁的远征军头领,他还是个少年啊,可是他的眼神,他握刀的动作,以及他举起霸王刀杀敌的时的霸气侧漏,远远超出了他的年龄。 也远远超出了他这个身躯所能承受的伤害。 “陆长生,就连长公主和曾秀全都拖不住耶律雄基的脚步,我们让出了涪陵城,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你已经尽力了,你手中的这把大刀,沾满了北莽贼子的鲜血。你每一次都冲杀在前,却为战友阻挡敌人在后。怪不得,郡主会这般看好你啊。” 陆长生迎上廖华的目光,“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么些年来,我都是这样做的。” 廖华说道,“做一次容易,一直这么做,就难能可贵了。” “郡主在调我来大邑的时候和我说过,我们蜀中兵马和远征军兵马是一家,不分彼此。当时我还存了些心思,觉得郡主是被你蒙骗了,被秀才蛊惑了。现在看来,郡主的眼光比我们都要好,更要看得深,看得远。” 陆长生心中有一股暖流涌动,“郡主的聪颖,郡主的智慧,郡主的眼光,我远远比不上。” 廖华说道,“所以,接下来的这一仗,我准备将我带来的兵马全部交给你,由你指挥。” “你说战,便战;你说撤,便撤。所有蜀兵听令而行。” “陆长生,你且告诉我,你准备怎么迎战?” 陆长生握紧了霸王刀,“我不会什么战术,我也不会去鼓舞人心。我只会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杀人,杀北莽狗贼。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血战到底。” 廖华眼中露出欣慰的光芒,“好,不愧是郡主看中的男人。那我们就陪你与北莽狗贼,血战到底。” “来,长生,我和你说说北莽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行动。” “我和你说啊,你身边有孔瑾这个军师,神乎其神。可是耶律雄基身边也有个奇人啊,那就是荀懿,他可是有鬼才之称啊。还有,北莽除了红衣大祭司之外,还有八大天王八个白衣祭司,还有一八零八个灰衣祭司。另外,耶律雄基手下还有四大先锋将军……” “我们坐下来吧,我都和你说说,要是以后你遇到他们,便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陆长生坐了下来,认真听着廖华和他说起北莽军中的人和事。 能在多次大战中活下来,还能身居高位者,没有一个简单的。 知道这些人和事,对于陆长生而言,受益匪浅。 不知过了多久,陆长生突然站起身来,手中紧紧握住霸王刀,眼中猩红一片,身上的煞气充斥着整个城头。 廖华感觉到一丝不对,也跟着站起来,“长生,怎么了?” 陆长生指着前方说道,“来了!” 廖华顺着陆长生霸王刀所指的方向,仔细辨认。 灰蒙蒙的远方,有人影绰绰。 慢慢地,大部队出现了,旗帜,战马,巨大的投石车,坚硬的龟头车黑压压的一片,朝大邑城逼来。 北莽大军,终于来了;耶律雄基,终于来了;决战时刻,终于来了! 第259章 攻城,杀戮 “柳儿,你怕吗?” 唐嫣将柳儿小小的身子搂进怀中,目光却一直投向城外。 那里,黑压压的北莽大军已经如潮水般朝大邑城发动进攻了。 鼓声、撞击声、弓箭声,声声入耳。 还有厮杀声,惨叫声,咆哮声,混杂成一片。 北莽大军的进攻,终究还是来了。 虽然来得有些早,天还没有完全亮,可是远征军已经在等待了,大邑城里的百姓也正在等待了。 许多大邑城里的百姓和柳儿她们一样,寻了个高处,开始观望这场大战。 他们有的是大邑当地的百姓,也有从巴中逃难过来的,还有很多是从涪陵城里后撤过来的。 他们才刚刚在大邑城里安家,站稳脚跟,如果这一次大邑要是没有守住,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所以,当示警的钟鼓声敲响,这些百姓有的关着门躲藏在家里,希望能逃过一劫;有的百姓开始自发为远征军运送粮草,搬运石头和木头,而一些老幼妇孺开始登上屋顶、高处,揪心地看着这一场大仗。 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极为惨烈的战争。 因为当双方的底牌都用完之后,便只有赤裸裸的死战了。 偷袭,埋伏,陷阱,在庞大的军队进攻之下,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唯有杀戮,才是真正碾压般的存在。 谁又愿意被碾压呢,谁又想成为被杀戮的对象呢? 城楼下北莽士兵的尸体,和大邑城头上的远征军的尸体,不断地留下,根本就来不及搬走。 还有许多有一口气没有死透的士兵想要呼救,想要求生,也没有人能及时救援,便死在了战友的脚下,死在了绝望之中。 柳儿摇了摇头,“二夫人,我不怕的。” “这些场面,我从出生开始就经常看到。” 柳儿眼中有坚信的光芒,“我相信,长生哥哥不会输的。” 唐嫣想起柳儿虽然年幼,可是她一出生就在离阳城,就在那个被北莽封锁的流沙之地,所有的苦,所有的罪,所有的痛,柳儿都经历过。 她还是个孩子啊,就被血腥、残酷的战争磨砺得如此坚毅,又如此淡定。 唐嫣将柳儿搂紧了一点,“以前打仗,陆长生都赢了,都能活下来。” “可是这一次,耶律雄基孤注一掷,想要彻底消灭远征军,想要攻占蜀中,已经不是几十、几百、几千、几万的军队,他足足有三十万大军,倾巢而出。” “就连秀才都说,他将所有能算到的东西都算进来了,所有能用上的计谋和手段都用上了,可是他也没有一点把握,大邑城能不能守得住。” 柳儿感受到唐嫣的担忧,因为她的身子随着北莽巨大投石车每一次投掷石头,砸中大邑城墙发出的巨响而一同微微颤抖;她的脸色随着大邑城头的士兵被北莽的弓箭射穿而变得苍白。 “二夫人,我不知道怎么去打仗,我只相信长生哥哥。” “当年很多次离阳城差点被攻克的时候,外面的敌人十倍百倍多于我们的时候,长生哥哥手臂被打断,胸膛被刺穿的时候,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我们也差点绝望过。我们甚至连自焚的火把都点燃了,可是我们依然还活着。” “所以,我永远相信长生哥哥,大家都可以相信长生哥哥,他一定会赢的。” 唐嫣说道,“我想去前方去救人,可是陆长生和秀才他们不许我再往前去。因为这个时候,北莽的弓箭,投石车太猛烈了。可是我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我心里更难受,更煎熬。” 柳儿抬头看着唐嫣,“二夫人,等下你的事情就很多了。” “会有无数的受伤士兵等着你去救治,会有无数人找你要救命的药。” “不过现在啊,我们站在这里是最好的。” “我还等着打完仗了,去大邑城头下捡好东西呢。” 唐嫣看着有人抬着伤兵来衙门方向了,就对柳儿说道,“柳儿,你照顾好自己,我去看看伤兵,不知道是谁受了重伤了。” 能抬到衙门这边的,不是普通的士兵。 因为划分了两个区域,受伤的普通士兵抬到南街口那边医治,而一些重要人物则抬到了衙门这边来医治。 被抬来的人唐嫣认识,是蜀中的将士,叫王森,他是廖华手下的副将,身材高大,孔武有力。 可是,他变矮了,身子变短了,只有原来身材的一半长。 因为他的大腿以下,都断了,血肉模糊一片。 两名抬着他的人死死地用布裹着他的双腿,不让血流尽。 看到唐嫣过来,王森艰难地想坐起来,可是根本不可能。 唐嫣将手放在王森的肩膀上,“不要动,越动,血流的越快。” 王森眼中有血泪流出,嘴唇已经被咬破了,可见他承受了多少痛苦,“二夫人,不用救我了。” “哪怕救活我,我也是个废物。” “你去救其他人吧。” 唐嫣手中的银针在王森身上的穴道中插入,又进药沫洒在了伤口上,吩咐人用开水煮过的布将断腿处紧紧地包裹住。 “王森,你没事的,你的五脏六腑还是好的,只要血能止住,你就能活下来。” 王森摇了摇头,“我腿断了,被那投石车溅起的石块给切断了。” “我没有腿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再也不能上战场杀敌了,我就是一个废物,把我救活了还有什么用?”https:/ 唐嫣脸色一寒,大声说道,“断腿而已,你就要死要活的,你还是不是我们蜀中的血性男儿?” “我们唐门之中,多少高手不是身体残疾的?可是他们凭借坚强的毅力,成为暗器高手,成为一代大师。” “要说没有双腿,其他人不说,六长老的大弟子盛崖余,被敌人斩断双腿,毒瞎双眼,可是他练就了一双敏锐的耳朵,一双无敌的双手,坐在轮椅之上,亲手杀死了所有的仇家,被江湖人尊称为‘无情’。” 王森脸上有些微微动人,“那可是无情啊,我怎么能比的上?” 唐嫣说道,“你如果信得过我,就躺着好好养伤。” “我会派人将你送去蜀中,让你拜在盛崖余门下。但是这个过程中,我希望你能活下来,因为盛崖余不收死人弟子。” 王森闭上眼睛,血泪沿着眼角流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或许,王森流下的泪水,也有一丝希冀的泪水吧。 “二夫人,快来,孔大哥受伤了,很严重!” 第260章 大汉远征军之歌:这是最后的战斗 秀才受伤了? 他跑到城楼上去干什么?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他这不是去送死吗? 唐嫣感觉手脚有些冰凉,心里突然空荡荡的,有些茫然,也有些害怕。 当她看到有人抬着一个用衣服遮盖住的人过来时,她的心吊到了嗓子眼处。 “二夫人,孔大哥为了躲避弓箭,一脚踩空了,从城楼上掉下来,砸在了下面的马车上,伤势很严重。” “估计骨头都散架了,好像连气都没有了,二夫人,你看……” 唐嫣强忍心中的难受,便用微微颤抖的手去揭开覆盖在他脸上的衣服。 无论如何,总得看到最后一面吧。 衣服里面是一个黑壮的男子,胳膊瘫软着,闭着眼睛。 唐嫣瞪大眼睛,又用手探了一下鼻息,便对着一直在嚷嚷喊着的士兵易顺骂道,“臭小子,你喊什么喊,骨折而已,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吗?” 易顺喃喃说道,“可是,孔大哥是从城楼上摔下来的,那么高……” 唐嫣给了白眼,用手在黑壮男子身上的骨头上摸着,又把了下脉搏,“问题不大,就是手臂骨折了,腿也扭了,绑扎好就行。” ”易顺,你给孔星盖着衣服干什么?” “他又不是头摔破了。” 易顺听到唐嫣说孔星问题不大,也就放下心来了,“我看孔大哥闭着眼睛,以为他没得救了,想着不能让他死不瞑目,就给他盖着了。” 唐嫣恨不得在易顺身上扎几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孔星只是晕过去了,等下就会醒来的,你把他带到那边去,有人会绑扎好。” 易顺连忙屁颠屁颠地抬着孔星去另外一个屋子去绑扎去了,那里有唐嫣带出来的弟子在帮忙。 待易顺和孔星走进屋子之后,唐嫣感觉身子有些冷,这才察觉到后背湿了一片。 她靠在墙壁上,小声说道,“易顺这小子,办事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只是骨折和晕倒,比起王森来,要轻一百倍,偏他嚷嚷得最起劲。” “孔大哥,孔大哥,谁都叫孔大哥,你这是要吓死人吗?” 唐嫣长吁了一口气,用手将额头的发丝捋在耳后,“孔……臭秀才,你可别傻乎乎的去拿着刀枪和他们拼啊,你这个人,只能在屋子里想点子,只能用嘴去干大事情。” 孔瑾的确在干事情,他在喝茶。 是的,不是在喝酒。 他在屋内,一边喝茶,一边盯着沙盘,一边听着手下的人送来消息。 “报,东城门被北莽的投石车砸出了一个大洞,正在运送巨石压住。” “报,北城门有北莽一台龟头车已经突破防线,开始撞击城门。”https:/ “报,吕文长与马子龙领着骑兵已经从侧翼杀入北莽军中了。” “报,城头急需要火油和圆木……” 孔瑾对萧良说道,“惨,惨,惨啊!” “我现在才能够想象出,老王爷邓骁在汉中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他可是阻挡了闻太师足足半个月了啊。” 萧良有些上火,嘴角干裂得厉害,他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将要粮草的人打发走之后,又提笔写了封信叫人送去蜀中,吩咐要亲自送到紫凤郡主手中。 “他们这是想要不顾一切地拿下大邑,灭了我们远征军啊。” “老王爷手中还有十多万兵马,我们只有几万兵马啊。面对的可是耶律雄基的三十万大军,这如何能相提并论呢?” 孔瑾喝了口水,递给萧良,“喝口水吧,你嘴角都出血了。你这上火很严重啊!” 萧良接过来喝了一口,“怎么能不严重呢?” “这一仗要是打不赢的话,我们这些日子的努力,就全部都白费了。” 孔瑾轻轻摇头,“你也不要太悲观了,实在不行的话,先退到成都吧。” “就像紫凤郡主说的一样,只要人活着,总有办法,总有希望的。” 萧良急了,“这怎么能退呢?” “我们在大邑做了这么多努力,修了那么多房子,挖了这么多水渠,这大邑可是我们远征军的第一块根据地啊。”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百姓,都是我们的心血啊。” 孔瑾站起身来,拍了拍萧良的肩膀,“我的老伙计啊,我知道你为大邑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可是现在的形势,容不得我们不去做最坏的打算。” “你看啊,现在我们守城,已经岌岌可危了。长公主刘秀珠和霍无缺的兵马在东边游走,被耶律雄基挡住,突破不进来。曾秀全和左达开的湘军虽然合兵了,在耶律雄基关在了恩施,迟迟难以突围。” “我们这些日子到处征兵,加上紫凤郡主派来的兵马,也依旧不足五万啊!” “现在死伤这么惨烈,连城里运送粮草,救援伤兵的人手都不够,恐怕再这么打下去,难以为继。” 萧良看向孔瑾,突然问道,“秀才,你说,吴精喜会不会派兵过来?” 孔瑾伸手指着蜀中,“吴精喜的要求是紫凤郡主嫁给他儿子吴有才,他就会发兵相助。你觉得紫凤郡主会答应吗?” 萧良面露难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吴有才是个纨绔无用之人,绝对配不上紫凤郡主。” “他这是要将紫凤郡主逼上绝路啊!” 孔瑾说道,“是啊,现在吴精喜用的可是耶律雄基那一套。” “他想趁着大乱的时候,狠狠地赚一把,赚到了紫凤郡主,就赚到了蜀中的民心,就让他在我们与北莽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平西王能够异军突起。” “萧良,我问你,哪怕紫凤郡主为了保住蜀中,像长公主一样,先答应吴精喜,你说长生会不会和吴有才带来的十万兵马和谐相处,会不会和他们齐肩作战?” 萧良摇了摇头,“不会!” “长生的性子我知道,他宁可自己战死,也不会委曲求全的。” 孔瑾说道,“是啊,所以平西王那边,还是不要奢望了。我相信老王爷,蜀王,郡主本人都不会答应的。” “我现在寄希望的是长公主和霍无缺能杀进来,打乱耶律雄基的阵脚;我希望曾秀全、左达开的湘军能从恩施杀出一条血路来,与我们在青云山会师。” 孔瑾走到营帐门口,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寒风不断地往营帐、往脖颈衣领处钻进来,“我更希望的是,快一点下一场大雪,千里冰封,将这场战争给冻住,将北莽的大军给冻僵。” 萧良站在孔瑾身边,“可是谁能知道这场雪什么时候下呢?” “它要是下晚了,我们守不住了,到时候再下又有什么用呢。” 一阵慷慨激昂的歌声传来,一个青年男子带着一群人在搬运东西。 都是大邑城里的百姓,搬运石头和木头,还有一些女人提着篮子,给守城的将士送去水和干粮。 萧良指着那个年轻人说道,“秀才,你教曾毅的是什么歌啊,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发动大邑城里的百姓,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有力的出力,和远征军一起共度难关,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听到那歌声,看到曾毅年轻的身影,孔瑾紧锁的眉头才有一丝丝舒缓,“是啊,唯有发动老百姓,唯有依靠老百姓,我们这场仗才有一点胜算。” “曾毅这小子不错啊,你把后勤的事情交给他,他做得很上心,很得心应手。萧良,你眼光很好。” 萧良看了一眼孔瑾,“我不是要听你来夸赞我的。” “我问你,那是什么歌。” “曾毅唱的这个曲,虽然有些古怪的样子,可是多听了几遍,便越听越有味,感觉整个人都亢奋起来,只想走出来,和大家一起,去战斗,去拼命,去守卫家园。” 孔瑾也看了一眼萧良,“你想学啊,我可以教你啊!” “这是我们的《大汉远征军之歌》!” 跟着那传来的歌声,孔瑾眼眸中仿佛有星星之火在闪烁。 他拍着着手,轻轻跟着那歌声一起哼唱,“……大汉受压迫的百姓,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大汉而战斗 将北莽打个落花流水 这是最后的战斗,团结起来到明天 远征军就是我们的救世主,我们要相信武王传人陆长生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最可恨北莽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 一旦把他们消灭干净,大汉的旗帜将插遍整个世界 这是最后的战斗,团结起来到明天 …… 第261章 劳资蜀道三 “贺强,劳资蜀道三,你给我回来!” 北街的一个小院子,一个男子手持鱼叉匆忙要往外走,一个妇人站在门口大声喊着。 这个叫贺强的男子,大约三十岁的样子,一边将小刀放入腰间,一边说道,“你他妈数到一万劳资都不会回来!” 妇人叉着腰,“你今天要是敢去,老子永远不会让你进这个门,贺强~” 贺强回头瞪了一眼妇人,眼神坚毅,继续出发。 妇人急了,“贺强,你不要去,那边在打仗,死了很多人。” “你这样去,是白白送死啊。” 贺强又回头看了一眼妇人,握紧了手中的刀叉,“我不去,他不去,这大邑谁来守?” “的确是死了很多人,可是要是北莽贼子杀进来了,死得人会更多。” “你没看听到巴中、涪陵城的惨状吗,北莽贼子杀进来之后,烧光、杀光、抢光,小到五岁的小女孩,老到八十岁的老婆婆,他们都要奸淫后杀死的。” “哪怕是死,我也要和远征军,和陆长生他们一起,战斗到死。” 妇人有些忍不住,便扶住门框哭泣,“贺强,你要活着回来啊!” “以后你想钓鱼就钓鱼,你想插鱼就插鱼,我都不管你了,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贺强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一个字,“好!” 妇人看着贺强毅然转身的背影,用手擦拭眼泪,大声喊道,“贺强,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我给你留着门,等你回来。” “我晚上给你煮鱼汤,下面给你吃!” 大邑城中,不断有百姓从家中走出,加入队伍当中。 有几岁的孩子,也有拿着锄头的农夫,还有拿着提着篮子的妇人。 他们一个个脸色凝重,可是目光坚毅,或冲向城头,拿起武器投掷向敌人;或搬运来砖石,将破损的城头垒砌;或者将伤者运送到后方营帐中,让唐嫣等大夫救治。 陆长生并不知道城里发生的事情,因为他已经杀红了眼。 当他看到吕文长与马子龙领着骑兵从侧翼去攻击北莽大军,反被北莽军队团团包围住的时候,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陆长生提着霸王刀,对廖华说道,“你守城,我去救人。” “杀!” 一声呐喊,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大邑城头飞落下来。 宛如一只翱翔的巨鹰,扑向北莽大军。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红色的光芒,一股铺天盖地的煞气,汹涌澎湃而来。 一辆用铁皮包裹着的龟头车,正要探出尖锐的头来,撞击城门。 被陆长生一脚踩在上面,藏在龟头车下的十几个北莽士兵被碾压成血肉泥渣。 霸王刀刀罡之气所到之处,惨叫连连,无数的人头、手臂、刀枪被刀罡之气冲起,飞到半空,又重重地落了下来。 “上,是陆长生,杀了他!” 北莽的先锋将军秦官荣手持一根长枪,指挥着手下兵马去围攻陆长生。 “不要怕,他只有一个人,踩都可以踩死他。” 见手下兵马被陆长生从天而降的一招杀得有些畏惧,哪怕上前,脚步也是有些小心翼翼,秦官荣大声喊道,“上啊,给老子上!” “幽王说了,杀了陆长生,赏金一万两,封万户侯!” 一万两黄金,一辈子也用不完的钱财。 万户侯,封侯有多难,当年大汉飞将军建功立业,战功显赫,到老了也没有封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得秦官荣的奖赏,不少士兵壮着胆子便往陆长生这边杀过来了。 “一起上,杀了他!” “兄弟们,不要怕,他也是个人,也会受伤,也会死的!” “杀啊!” 黑压压的人流便朝陆长生的方向涌去。 廖华站在城头上,看着吕文长与马子龙陷入了重重围剿之中。 又看到了陆长生一人一刀,杀进了北莽大军,又被围困住了。 他对身边的副将说道,“你守好城,我带兵去厮杀了。” 副将邢道戎一把拉住廖华的手臂,“老将军,使不得啊。” “北莽三十万大军压境,我们只能死守,不能攻出去啊!” 廖华的白须在寒风中飘扬,“守,是守不住了。” “北莽这种打法,哪怕死十万人,二十万人,他们也要攻克大邑城的。” 邢道戎说道,“实在守不住了,那我们就撤啊!” “总不能白白去送死吧!” 廖华摸了摸胡须,眼神中有坚毅的神色,“孔秀才说得好啊,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我还想着,如果真的打完仗,我要请他到我成都的家中,红泥小火炉煮酒,秉烛夜谈,畅谈古今。现在看来,我估计是等不到了。” “邢道戎,我是紫凤郡主派来的先锋将军,紫凤郡主要我们来协助陆长生,要我们与远征军生死与共。你看看吧,远征哪一个将士没有杀出去,吕文长,马子龙,已经杀得浑身是血了;你再看看北边,那个绿色的大光头,那是受伤的武冲啊,他那对铁戟打碎了一颗又一颗的北莽人头。“ “还有,北边城头上坐着轮椅的,是鲁进,他的腿断了,他没有去成都,没有躲在家里,而是抬上了城头,用弓箭杀敌。” “邢道戎,你再看看,远征军的头领陆长生,他一个人就杀了进去,杀的北莽人头翻飞,血肉横飞,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 “远征军如此,我们蜀军,如何能落后呢?” 邢道戎泪流满面,“将军……” 廖华手握长枪,走下城头,早有人牵来了他的战马,廖华翻身上马,“蜀中的好男儿,可以怕老婆,可从来不怕死!” “开城门,跟着我杀敌!” 身后的将士齐声大喊,“杀!” 廖华冲出城门,往陆长生方向奔去,一枪刺穿一个北莽士兵的胸膛,血液飞溅到脸上。 将北莽士兵的尸首甩掉,廖华大声喊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 “杀!” 大邑城头下,一时间厮杀成一片。 北莽大军的正中心,矗立一杆高大的北莽军旗,军旗下有一辆战车。 战车上坐着一个人,袒露胸膛,那条深深的刀疤触目惊心,耶律雄基,正在与军事荀懿商议着事情。 耶律尚福跑了过来,“幽王,那陆长生下来了。” “大邑城大开,他们杀出来了。” 耶律雄基站起身来,胸膛处的刀疤起伏不定,里面似乎有东西要冲出来,他的双眸中尽是兴奋的嗜杀之色,“好,陆长生终于肯出城了。我要亲手宰了他,我要他的人头,我要他的霸王刀!” 第262章 耶律雄基的一生之敌 见耶律雄基提着刀就要上阵杀敌,荀懿连忙上前,拦在耶律雄基的身前。 “幽王,万万不可。” 耶律雄基沉声说道,“为何不可?” “我花了这么大的精力,死了这么多北莽将士,不就是为了杀陆长生,夺他霸王刀吗?” “现在终于把他逼出来了,此时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荀懿苦口婆心说道,“大汉有句古语,叫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幽王你身份高贵,又是王储至尊,岂能如此冒险,下阵杀敌人?” 耶律尚福见荀懿朝他使了个眼色,连忙说道,“军师所言极是。” “幽王,现在陆长生已经被我们派重兵围困,另外马子龙、吕文长、武冲等人也被困死,只需要花费点时间,便可将他们的人头带过来。” “区区大邑兵马,还无需幽王亲自动手。等杀到了成都,那邓骁和邓天麒的人头,便由幽王来亲取,这样才符合幽王尊贵的身份。” 耶律雄基说道,“不行,不亲手杀了陆长生,我心中意难平。” “原本我已经快攻下了湘州,可是他们竟然千里奔袭,偷袭了荆州。让我瞻前顾后,不得不撤兵回援,失去了那次灭了湘州的最好机会。” “说起这件事情,尚福,虽然你让杜照才顶了罪,蒙混过关了。可是明眼人谁不知道,是你丢了荆州,死了白衣祭司,亡了武僧二龙,错失了我北莽占领湘州的战机。这个过,我可等着你这一次来立功补的。” “否则的话,你这个镇汉大将军,也只能震撼到你自己的人头了。” 耶律尚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幽王放心,属下必定全力以赴,攻克大邑,不,一定攻克成都,杀了陆长生,灭了蜀中,来将功补过。” 荀懿见耶律雄基压住了耶律尚福,便苦劝道,“幽王,这个陆长生自有人对付,你就在此处等着抓刘秀珠和曾秀全便可。” “这两个人,也是我们北莽的心腹大患啊。” 耶律雄基眼眸中杀气止不住,“曾秀全、左达开,还有那霍无缺,我都是要杀的,一个也不能留。” “刘秀珠我自然是要抓的,她给了给我假的替身,我很喜欢。但是真的长公主,我也不能错过。一真一假两个绝色长公主陪着我,伺候我,真假难辨,这才是人间胜事啊。哈哈哈!” 荀懿说道,“所以这一次,陆长生就由貌然、姬无命以及白衣祭司去领着兵马去杀便是了。” “幽王可以在此,等待大鱼上钩。” 耶律雄基并没有听劝,“不行,陆长生此人坏我国运,胆敢号称武王传人,扰乱我北莽一统天下的大业,这样的人非得死在我手中不可。” “这样的人不杀,日后会成为我的心魔,让我功力再难进一步。” 荀懿见快要拉不住耶律雄基了,便对身旁的一个白衣祭司说道,“耶律联,你劝劝幽王吧,他此去凶多吉少啊!” 耶律雄基眉头微皱,看向荀懿,又看向白衣祭司,“军师,你何出此言?” “现在陆长生在我的大军包围之中,如瓮中之鳖,我随时可取他人头。你为何要苦苦拦我,又说我凶多吉少,难道你觉得他的武艺还能在我之上?” 白衣祭司耶律联摇了摇头,“幽王,让军师劝阻你不要亲自去杀陆长生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军师。” 耶律雄基奇了,“那又是谁?” “我大哥还在上京,他总不能还派人来阻止我杀敌吧。再说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历来大哥也从不干涉我带兵打仗之事。” 耶律联说道,“幽王,是红衣大祭司的意思。” 耶律雄基一愣,“大祭司?” “他老人家怎么说的?” 耶律联说道,“我一直侍奉在大祭司身边,可是这一次,大祭司派我来军中,一则是连续有白衣大祭司陨落,朝野震动;二则是他要我带来了一句话。” 耶律雄基问道,“什么话?” 耶律联说道,“大祭司说,陆长生天生克制幽王你的武功。” 耶律雄基眼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陆长生比我低一个境界,他如何能克制住我?” 耶律联微微摇头,“其实并不是陆长生能克制住幽王,而是他手中的那把霸王刀能克制住幽王。” “大祭司说,幽王当年参与了围剿大汉武王之事,被武王的霸王刀气所伤。虽然武王陨落,幽王这些年功力大涨,可是再次遇到霸王刀的时候,总会有些阴影存在。” “心神一动,就有可能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在面对陆长生这样的武王传人时,幽王不可大意啊。” 耶律雄基冷笑道,“我会被那霸王刀打怕了?可笑之极。” “放眼天下,我已经天下无敌了,我何惧之有。” “不过既然是大祭司的话,我自然也会多多留心。那陆长生就留给其他人去杀吧。” 荀懿见耶律雄基终于答应不去杀陆长生,这才放下心来。 本来主将亲上战场杀敌,就是冒着巨大的风险。 尤其是耶律雄基这样的人,不仅是亲王,还是指定的继承人,北莽帝国未来的皇帝,可不能任何一点事情啊。 关键是耶律雄基是个杀伐果断之人,凭借一身傲视群雄的武功,每次都亲自上战场杀敌,不由得荀懿每次打仗都胆战心惊的。 “幽王英明,我看这局面,大邑应该在半个时辰内就能攻克了。” 耶律雄基看向大邑城头,看到在巨大抛石车的不断投射下,东边城墙已经塌了两处,离地面只有三丈高。 用梯子便可以登上城头了。 “现在算算时间,那刘秀珠和曾秀全,他们应该也快到了吧。” 荀懿点点头,“是快到了。” “等他们都到齐了,就可以收网了。这些大汉的漏网之鱼,折腾了这些年,也该到锅里去了。” 耶律雄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刀,上面有淡淡的气韵环绕,“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让我这把刀展现它最大的威力。” 这时,一个士兵跑来,“报!” “大邑里的兵马都杀出来了。” “先锋将军秦官荣被人一枪刺死。” 耶律雄基勃然大怒,“是被谁刺死的?” 士兵不敢抬头,“是被蜀中的老将廖华刺死的。” 耶律雄基震怒,“该死的老匹夫,竟然敢杀我的大将,我非亲手宰杀他不可。” 荀懿大喊一声,“幽王,不可……” 士兵感觉到头顶一阵风刮过,便抬头看去,只见耶律雄基的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前方,提着刀,朝那个笔挺身影的蜀中老将廖华杀去。 第263章 廖华的最后一战,陆长生的刀 廖华杀得兴起,将北莽先锋将军秦官荣刺于马下之后,更加意气风发,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热血沸腾的年纪。 见吕文长被射中了一箭,差点跌落马下,廖华便大声喊道,“文长,我来助你!” 廖华长枪刺出,将两个北莽士兵给刺死,随即拍马而上,长枪刺出,杀出一条血路,要去驰援吕文长。 这一刻,廖华感觉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和马子龙一样,枪出如龙,好不痛快。 马子龙这时大喊一声,“廖将军,小心!” 廖华这时才感觉到身后有异样,便回头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扑过来。 速度极快,只留下一道残影。 耶律雄基! 吕文长强忍大腿疼痛,将箭矢拔出,双腿一蹬,整个人便跃向空中,将耶律雄基落地的地方笼罩住,手中方天画戟便向耶律雄基的咽喉划去。 而马子龙则纵身一跃,又接着两个跳跃,直接跳向耶律雄基所在的方位。 因为他们都知道,耶律雄基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要杀了廖华。 耶律雄基身子略微停滞了一下,冷哼一声,身上的束缚便解开了。 接着耶律雄基如一道青烟般滑过,避开了吕文长的方天画戟和马子龙的亮银枪。 他的目标从来都简单粗暴。 那就是廖华的人头。 廖华也察觉到了危机,手持长枪,须发尽张,迎着耶律雄基,大声呵斥道,“耶律小儿,受死吧。” 长枪碰到了耶律雄基手中的刀,一阵巨力传来,廖华手一震,便感觉到虎口处痛裂开来。 好大的力气! 廖华知道自己不敌,长枪又失,便要从马背上抽出朴刀,与耶律雄基对战。 “不要!” “廖将军!” 身后传来吕文长与马子龙的惊呼声。 廖华瞪大眼睛,死死地看着耶律雄基,随即人头便从身躯上滚落下来。 耶律雄基收回刀,眼神冷冷地看着飞奔而来的马子龙与吕文长,“先杀廖华这个老匹夫,再杀你们两个。” “然后,再杀陆长生。” “你们所谓的远征军,蜀兵,全都要死!” 吕文长与马子龙相视一眼,“小心!” 马子龙看着地上的廖华尸体,怒目圆瞪,“你左我右,杀了他。” 耶律雄基冷眼看着二人,“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我看你们有一身不错的武艺,愿意给你们个机会。只要你们投降于我,我给你们当先锋将军,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马子龙手中亮银枪刺出,“狗贼,拿命来!” 耶律雄基一刀挥出,“既然你们找死,那我就送你们上路吧。” 陆长生听到了吕文长与马子龙的声音,看到耶律雄基一刀砍下了廖华的头,便要冲过来去杀耶律雄基。 一柄剑刺过来。 很快,很险,很阴。 姬无命的剑。 陆长生躲闪不及,手臂被划破。 姬无命见一剑刺中,便手中宝剑化出点点寒星,刺向陆长生的咽喉。 貌然和尚在身后说道,“不愧是八品巅峰的剑神啊,这一手剑法出神入化,已至臻境,看来不需要我们出手了,陆长生的人头就要归姬无命了啊。” 貌然和尚身边还站着两个白衣祭司,一个就是耶律联,一个是耶律想。 叶绿联说道,“大师,不可大意。” “这陆长生并非普通人,他身上煞气太重,简单的创伤根本就不能伤及到他的根本。”https:/ 耶律想问道,“师兄,这陆长生终究只有一个人,一把刀而已,他的手下都被阻挡在外了,他怎么可能还逃得出我们的手掌心。” 耶律联看着陆长生,手中的权杖举起来,“曾经,耶律韦也是这么想的,结果,他死了。” “后来耶律褚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死了。” “师弟,如果你还这么想,那么你离死也不远了。你莫要忘记,大祭司在我们出发时和我们说的话。” 耶律想被耶律联这么一说,顿时惭愧地低下头,“师兄教训得是,我助师兄控制他。” 两人一同举起手中的权杖,蛇形权杖顶端的珠宝便散发出昏黄的光芒。 光芒不断凝聚,便有一股实质的云雾环绕。 耶律联和耶律想口中念念有词,这股云雾便分成两股,朝陆长生身上袭去。 姬无命感觉有些吃力了! 他已经在陆长生身上刺了至少十一剑,陆长生依旧站着。 可是陆长生刚才的霸王刀只是擦着自己的身体砍下,自己的后背就火辣辣的疼痛,估计是脱了一层皮。 无论如何,今天必须得杀死陆长生。 先别说那一万两黄金,封侯,开宗立派才是姬无命想要的。 姬无命想起这些,想起在幽州流沙郡离阳城被陆长生追杀压迫的痛楚,手中的宝剑便越发凌厉。 一剑一剑刺出,不断地伤及陆长生的身体。 姬无命身体突然在空中旋转起来,激射向前,目标便是陆长生的咽喉。 既然其他的地方不能伤及要害,那么割断脖子,砍掉脑袋,无论是谁,都活不下来。 陆长生没有躲,手中霸王刀迎着姬无命的宝剑,便在空中虚砍起来。 一刀,两刀,十刀。 便是霸王斩的第一式,千刀万剐。 姬无命成功了,他的剑刺中了。 虽然没有刺入陆长生的咽喉,可是也刺入了陆长生的肩膀之中。 可是姬无命也失败了。 他的右手很空,很凉快。 衣袖不见了,在寒风中特别冷。 不仅衣袖不见了,手臂上的皮和肉也都不见了。 只留下了白森森的骨头。 “啊!” 姬无命身形后退,看着自己的只剩下骨架子的手臂,痛苦地嚎叫起来,“不,不可能!” “啊,我的手臂!” 陆长生将肩膀上的剑拔了出来,眼眸猩红,“这把剑不错,留给柳儿了。” “你,姬无命,可以去死了。” 陆长生上前一步,就要用刀劈开姬无命的身体。 “阿弥陀佛!” 貌然和尚上前一步,大力金刚掌挥去,一道金色的屏障出现在身前,将姬无命护在身后。 陆长生一发力,霸王刀的红芒绽放,金色屏障轰然碎裂。 “大师,救我!” 姬无命踉跄着后退,往貌然和尚身边跑去。 貌然和尚念了一声佛号,便将十八颗念珠打出。 “阿弥陀佛,陆长生,你这个妖孽,你这个恶魔,今日我便用佛门无上功法,将你镇压到第十八层地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陆长生挥刀劈向念珠,便感觉到了不对。 手脚被两道昏黄的云雾给缠绕住。 又是那些该死的白衣祭司,又用的是这种烦人的功法。 陆长生极力挣扎,可是这两个白衣祭司的云雾实在厉害,让他挣脱不得。 这一刀,便砍不下去。 “噗嗤!” “噗嗤!” 十八颗念珠,尽数射入了陆长生的体内。 第264章 死了的姬无命,不死的姬无命 “哈哈哈……阿弥陀佛,中了我的镇魂珠,神仙也难救!” 貌然和尚朝两位白衣祭司点头致谢,“若非两位尊贵的白衣祭司出手,陆长生这恶魔也难以制服啊。” 耶律联脸色有些苍白,手中的权杖在微微抖动,显然他在用尽全力控制着昏黄的云雾来缠住陆长生,“快,快点杀了他!” “陆长生的力气很大,我们快控制不住了!” 貌然和尚佛袍一翻,手中便出现了一把小刀。 很小的一把刀,只有七寸长。 可是貌然和尚看着这把小刀,脸上浮现出祥和、自信的神色,“圣子师兄送我的神器,用来割断恶魔的脑袋,最是合适不过啊。” “只可惜圣子师兄去干更重要的事情去了,不能看到我手刃陆长生的这一幕啊。” “不过没有关系,当师兄看到陆长生的脑袋时,他依旧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貌然和尚快步上前,手中的七寸小刀便割向陆长生的脖子。 陆长生突然仰天长啸,猩红双眸中的重瞳闪烁,一股磅礴的煞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他丹田内的小人儿也伸出双手,仿佛伸了个懒腰一般。 “咔嚓!” 耶律联心中一惊,瞳孔放大。 因为他看到手中蛇形权杖上的明珠出现一条裂缝,然后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最后“哗啦”一声,明珠直接粉碎。 “哇!” 耶律联与耶律想两人同时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后退几步。 “不可能,他不可能破的了我们兄弟俩的术法?” 耶律想大声叫起来,满眼的不敢相信。 貌然和尚发现情况不对,连那柄七寸小刀都不要了,撒腿就往后撤。 刀声骤然而至,直劈后背。 红芒已经到了身后,貌然和尚感觉到死亡气息的来临。 然后他就看到姬无命。 姬无命也在逃。 只是因为一条右手臂被陆长生的霸王刀剔得干干净净,比最抠门的屠夫剔骨还要干净,所以姬无命跑得慢了几分。 那条右手臂使不上力气,拖了后腿,甩在了后方。 姬无命看到陆长生摆脱了白衣祭司的控制,便知道大事不好。 他与陆长生相斗过很多次,知道陆长生一旦摆脱之后,便是这头恶魔杀人之时,于是他不要命的开始跑起来。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路与陆长生打斗,他看到了秦纲死了,李迦琪死了,孙正才死了,还有无数的幽州兵马死了。 可是他还活着,那是因为他跑得够快。 只要比自己人跑得更快一些,死的就不会是自己。 姬无命有信心跑过貌然和尚,因为貌然和尚不以轻功见长。 可是姬无命突然身子一趔趄,感觉被什么拖住了。 回头一看,是貌然和尚拉住了他全是骨头的右手臂,“你……干什么?” 貌然和尚将姬无命往身后一拉,身形便往前方窜去,“剑神,总得有人挡住陆长生这一刀啊!” “我是佛门高僧,还要普度众生的,我不能去挡。所以这一刀,就劳烦你了。”云九小说 姬无命瞪大眼睛,看着霸王刀的红色刀罡之气铺面而来,破口大骂,“贼秃驴,我操……” 话没有说完,便被湮灭在了陆长生的刀罡气中,被斩杀进了泥土中。 陆长生并没有停下来,欺身而上,便一刀劈向貌然和尚。 在他心中,这些金光寺的和尚最是让人厌恶,让他忍不住想要将他们的脑袋砍下。 那边耶律联见姬无命就这样丧命,而貌然和尚撒腿就跑,陆长生身上中了十八颗佛门念珠,依旧如恶魔一般向貌然和尚砍来,心中也有些慌乱。 杀了姬无命,又杀貌然和尚,下一个自然是轮到自己两兄弟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 毕竟,他们可是在红衣大祭司身边伺候很久的人。 “师弟,引神!” 耶律想来不及细想,将手中的残缺的蛇形权杖割破手腕,鲜红的血液便融入了蛇形权杖之中。 随着血液的灌入,那蛇形权杖越来越亮,到了最后,宛如烧红的铁炉一般。 “伟大的造物神,你虔诚信徒向你祈祷。” “我们将灵魂与肉体供奉给你,请你赐予我们能量,让我们以百倍的力量来斩杀一切妖孽,镇压一切恶魔。” “伟大造物神啊,陆长生就是从深渊中出来的恶魔,请让我们代你将他消灭,让他化为虚无。” “倒下的,站起来;死去的,重生。杀了陆长生,杀了陆长生……” 该死的家伙,又在用那些诡谲的秘术了。 陆长生想起以前遇到的白衣祭司,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实在让人恼火,当下也不再犹豫,转身一刀就斩向二人。 刀未至,而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陆长生的手臂。 陆长生侧头一看,有些呆住了。 是姬无命! 姬无命的脑袋已经被劈开了,里面的脑浆还在冒着热气,混杂着泥土。 腹部被划破,有内脏挂在外面。 整个人看起来,残缺不全,极为瘆人。 死的不能再死,是绝对不可能再活下来的。 可是,他还是站了起来,用那只骷髅一般的手抓住了陆长生的手臂。 此时,姬无命还残余的一只眼睛是幽蓝色的。 随着耶律联与耶律想手中权杖挥动,姬无命另外一只手中抓住一把小刀,刺入了陆长生的腰间。 这把小刀,就是貌然和尚本来要来杀陆长生的七寸小刀。 貌然和尚仓皇逃跑之后,小刀便掉落在地,却被残缺的姬无命捡起来,用来刺伤了陆长生。 陆长生转身,一拳砸中姬无命的胸膛。 姬无命已经空荡的胸腔之中,身体凹陷,几根肋骨断裂。 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苦,那只幽蓝色的眼睛闪烁,骷髅一般右手用力抓下去,如刀锋一般的指骨刺入陆长生的手臂之中。 陆长生抬起一脚,将姬无命踢开。 姬无命的身体被摔倒在尸体上,这些尸体分不清楚是北莽士兵还是远征军士兵了。 可是和那些一动不动的尸体不一样,本来已经死去的姬无命又爬了起来,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又朝陆长生杀过来。 面对活人,陆长生一刀斩杀了便是。 可是面对姬无命这样一个死人,打不痛,杀不死,一直在纠缠着他,他就有些麻烦了。 因为那边廖华死后,吕文长与马子龙迎战耶律雄基,已然落入了下风。 武冲也被北莽士兵重重包围。 最让陆长生担忧的是,那大邑的城墙,已经被投石车与龟头车给砸得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坍塌下来。 如果大邑城被攻克了,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活着,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265章 无敌的耶律雄基 陆长生一刀接着一刀疯狂地劈向姬无命。 可是姬无命好像比以前更耐揍,更聪明了一般。 他不再与陆长生硬碰硬,而是借着身法,借着地上的尸体,不断地游走。 似乎他的唯一目的就是拖住陆长生。 陆长生用余光看到吕文长的方天画戟被打飞,便知道他们已经快挡不住耶律雄基了。 于是他不再犹豫,双脚蹬地,整个人便扑向了前方。 他的目标很坚定,也很明确,那就是耶律联和耶律想。 已经死去的姬无命还能够重新站起来,肯定是这两个白衣祭司搞的鬼。 杀了这两个人,姬无命便失去了控制,依旧是死尸一具。 耶律想脸色苍白,“师兄,我们撤吧,那陆长生杀过来了,我快支撑不住了。” 耶律联紧咬牙关,“师弟,不能松气。” “一旦不能将陆长生拖住,我们就等不到幽王过来支援我们。” “那边幽王已经快解决那两个远征军武将了,我们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 耶律想身体摇晃,“师兄,我的血快流干了。” “我怕我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耶律联说道,“不要放弃,一定要坚持住。” “你还有心头血,将它灌入权杖之中,还能支撑一下。” “幽王马上就要过来救我们了。” 耶律想心一横,便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引出,灌入到权杖之上。 本来已经快熄灭了的权杖又重新亮了起来。 而耶律联则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权杖又逐渐亮了起来。 眼见陆长生就要杀到跟前,那姬无命突然飞身而上,落在了陆长生的背上,身体紧紧地缠住陆长生的身体。 耶律想这时才略微放心下来,“师兄,这下陆长生应该被锁死了。” “你上去补一刀吧。” 耶律联并没有回答。 这时,耶律想察觉到不对,因为陆长生并没有停下脚步来,而是身上扛着姬无命就往自己杀了过来。 “师兄……” 耶律想回头看去,却看见耶律联已经到了身后三丈之外。 “师兄,明明说好的,一起控制住陆长生,等幽王过来杀他,为什么你要先跑呢?” “我那么信任你,用心头血来供奉造物神,牵引姬无命的尸体去杀陆长生,可是你二话不说,就丢下我一个。师兄,你欠我一个解释!” 活人是不需要对死人解释的。 只有活下来才是最大的解释。 耶律联庆幸自己跑得及时,因为他发现哪怕姬无命的手臂死死地抱紧陆长生,陆长生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这个陆长生真的不是人,是彻彻底底的恶魔。 幸好自己及时脱身了,才有可能保住了性命。 否则,他也会落得和他师弟一样的下场,被一刀一刀地斩入泥地当中。 师弟,不就是应该给师兄挡刀的吗? 而且,像陆长生这样的人,连耶律韦、耶律褚都杀不掉他,自己和耶律想的权杖都碎裂了,光凭借控制一个死尸姬无命就想杀了陆长生,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陆长生将碎裂的权杖插入了耶律想的头颅中,背后的姬无命便失去了控制,瘫软下来,落到了地上。 脖子有点疼,被姬无命的手刺破了。 陆长生一脚踏在姬无命残破的脑袋上,将剩下的眼珠子给踩扁,然后双腿一蹬,便往前方飞奔而去。 吕文长与马子龙对战耶律雄基,三人打得胶着,越打已经偏离了主战场。 他们已经杀到了青云山的侧峰。 高手对决,普通的士兵根本就无法靠近。 一旦靠近,那股嗜杀之气就可以将人吞噬,将人毁灭掉。 哪怕想要乱箭射杀,因为有耶律雄基在其中,也不敢放箭,只得远远的围着。 一个人影倒飞出来,重重地砸倒在地上。 是吕文长。 先前他被耶律雄基将方天画戟打脱手之后,用的一把剑。 马子龙的佩剑,青釭剑。 马子龙作为名家之后,除了枪法出神入化之外,剑法也了得。 因为他的父亲马划腾给他准备的剑也是一柄宝剑。 只是吕文长习惯用方天画戟,哪怕是青釭剑,在吕文长手中,也远远不及方天画戟一半的功力。 马子龙一个纵跃,亮银枪刺出,便抵挡住耶律雄基砍向吕文长的一刀。 只是因为耶律雄基力道太大,马子龙倒退两步,这才站稳脚跟。 耶律雄基冷眼看向马子龙,“你们的武功不错,放在其他地方,也可以成为一方枭雄。” “可惜,你们遇到的是我。” “马子龙,吕文长,我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臣服于我,为我北莽效忠,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马子龙握紧亮银枪,扶起了吕文长,盯着耶律雄基,“休想!” “想要我降,除非我死!” 耶律雄基说道,“大汉朝廷降了,大汉皇族降了,长公主刘秀珠成了我的王妃,你们兵部尚书成了我的镇汉大将军。” “所有人都能降,所有人都想活着,为什么你们偏偏就要寻死呢?” “现在大邑的城墙已经塌了,你们的军队马上就要被覆灭了,你们没有一丁点机会了。等待你们的只有失败,为何不活着接受失败呢?” 马子龙说道,“耶律雄基,你休得猖狂。“远征军不会输的,我们还在,就会战到最后一兵一卒,血战到底!” “长公主刘秀珠并没有降,你得了个赝品还在这里沾沾自喜,像你这样的人还想当皇帝,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耶律雄基不以为意,“我自然知道现在的王妃是赝品,可是大汉百姓不知道啊,他们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为我铺床折被,与我颠鸾倒凤,所以他们也跟着降了。我的目的达到了,其他的又何必在意呢?” “再说了,假的长公主我收了,真的刘秀珠,马上就要到了,我自然要一并收了。” “哈哈哈……” 看到耶律雄基肆无忌惮的笑,马子龙与吕文长心中的怒火已经彻底压制不住。 双双向前,又与耶律雄基战成一团。 终究是实力相差半分,马子龙被耶律雄基一刀砍中了后背,血流如注,将白袍染红。 而吕文长也被耶律雄基一脚踢中了胸膛,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想站起来都很艰难。 “也罢,既然你们不肯降,那我就送你们归西吧。” 耶律雄基举起刀,斩向马子龙。 “住手!” 两声呵斥,同时发出。 一道矫健、俏丽的身影飞奔而来,手持碧水剑,刺向耶律雄基的后背。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黢黑的身影,手持霸王刀,双眸猩红,一刀劈向耶律雄基的胸膛。 第266章 灭魔阵,诛杀 耶律雄基看着眼前的两人,一个是他念念不忘的长公主刘秀珠,这个女人他渴望已久了,他想征服她,让她臣服在自己的身下,就好像整个大汉都臣服于他的胯下一般。 这种巅峰的意境,这种超脱的快乐,也只有他这种高处不胜寒的人才会去孜孜不倦地追求。 到了他这样的身份,到了他这样的高度,所追求的也不是普通人想要的东西了。 而另外一个人,是他第一次见面的人。 可是一见到陆长生,耶律雄基就觉得很熟悉,那股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 或许,熟悉的不是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的人,而是那把刀吧! 这把刀,当年杀得北莽差点连上京都丢弃了; 这把刀,杀得各国不敢抬头,伏倒在地瑟瑟发抖; 这把刀,在遮天大阵中,杀死了数不尽的高手,九品高手几乎灭绝,让这方世界的武者直接掉落了两个层次。 这把刀,在耶律雄基的胸膛上留下的痕迹,至今还隐隐作疼。 耶律雄基感受到胸膛处狰狞的疤痕在颤抖,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似乎有一股仇恨要迸发。 “刘秀珠,我等你很久了,我说了,你是我的,你永远也不可能逃脱我的手掌心。” 刘秀珠横眉冷对,“耶律雄基,今日,我绝对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大邑。” 耶律雄基微微一笑,“刘秀珠,你可知道为何你能轻松抵达青云山,到达大邑吗?” “那是因为我放你们进来的。” “我不想耗太久的时间,要灭绝,我就将你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至于你,陆长生,你虽然得到了霸王刀,可是你根本就没有学会霸王刀的精髓,你连那个人十分之一的功力都发挥不出来,你拿什么和我斗?” 刘秀珠靠近陆长生,“长生,你不要被他蛊惑了心神。” “我们已经突破进来了,曾秀全和左达开的湘军也马上抵达大邑。” “我们联手,杀了耶律雄基,北莽就彻底败了!” 这时,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了刘秀珠的身旁,“长公主,还有我,我来助你取这贼子的狗头。” 耶律雄基看着这个人,冷笑一声,“霍无缺,你这个手下败将,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你正面对决也不行,暗杀行刺也不成,我要是你啊,早就拿块豆腐将自己砸死算了。” “你这个冠军侯,你这个骠骑将军,就是个大马猴啊!” 霍无缺咬牙切齿,俊朗的面目显得有些变形,“耶律雄基,你休得猖狂。” “我这一次历练,已经将功力又提升了一个境界。这一次,你休想活着逃回北莽。” 那边马子龙搀扶着吕文长走到了陆长生身边,两人都瞧了一眼刘秀珠,见刘秀珠神情冷艳,便不敢分心,“长生,我们一起上,杀了他!” 陆长生看着二人身上的伤,“你们伤势严重,可还能战?” 马子龙沉声应道,“能战!” 吕文长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天画戟,又是刘秀珠在身旁,顿时气势也暴涨了几分,“血战到底!” 陆长生点头说道,“好,那我们就一起上,杀了他!” 耶律雄基将刀横在身前,“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我给你们留这些时间,就是想着等你们人齐了,然后好一并杀了。” “现在好了,你们几个人陪着陆长生一起去死吧。至于刘秀珠,倒是可以好好陪着我,生儿育女,享尽齐人之福……” 第一个忍受不了的是霍无缺,他气得脸色发青,提着剑便冲了上去。 果然如同他自己所说,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无论的剑法还是功力,都有很大的提升。 他攻势凌厉,剑剑刺向耶律雄基的要害处。 可惜的是,耶律雄基依旧要比他强悍许多,那些剑气根本就不能伤及耶律雄基分毫。云九小说 见霍无缺无法取胜,刘秀珠手中碧水剑便荡然而出。 这边陆长生见刘秀珠出手了,也握紧霸王刀杀了进去。 吕文长与马子龙虽然身上有伤,可是二人素来勇猛,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伤势,攻了上去。 荀懿站在高处,看着五人围攻耶律雄基,脸色凝重。 旁边有一个满身盔甲的人,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深邃的眼睛。 “军师大人,我们还不出手吗?” 声音有些生硬,晦涩,不像是中原人。 荀懿眉头紧皱,看了一下后方,说道,“雾隐将军,金光寺的高僧还没有到,我们的灭魔阵无法发挥最大威力啊!” 这名叫雾隐将军的男子说道,“这金光寺的和尚历来喜欢拖拖拉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其实我们出手,绝对能灭掉他们这些人。” “而且,你不担心幽王会出意外吗?” 荀懿说道,“幽王有护身的手段,只是时间不能太长。” “现在,我们的阵法已经到位,就等金光寺的高僧就位了。” 雾隐说道,“你们还是太谨慎了,会贻误战机的。” 荀懿眼眸紧紧地盯着场中央的变化,在大邑城头下,厮杀已经进入了惨烈的阶段。 因为刘秀珠、霍无缺带着兵马赶到,北莽大军攻破了城门,已经进入更为激烈的巷战了。 而后方,曾秀全与左达开领着兵马也在攻打青云山的大本营。 哪怕是荀懿算无遗策,心中也依旧紧张得不行。 “雾隐将军,你可不要忘记了,那陆长生是什么人啊,他手中的是什么刀啊?” 雾隐的盔甲微微颤抖,“我知道,那是霸王刀,那陆长生是武王的传人。” “当年我倭国的几百名高手都死在了霸王刀下,我的父亲,我的祖父也都死在了霸王刀下。” “我这一次过来,不仅仅是为了给我的手下报仇雪恨,还要为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的家族复仇!” 荀懿说道,“是啊,当年我们齐聚多国的力量,汇聚了各国的天才高手,布下了大阵,死伤惨重,这才诛杀了武王。这才有了我们北莽的崛起和你们倭国的突飞猛进。” “这一次,我们再度联手,就是要将霸王刀彻底毁灭,将陆长生彻底杀死,让武王在这个世上最后一点痕迹都给磨平。” “可是现在我们已经聚齐不了那么多绝顶高手了,只能布下灭魔阵。而这阵法,如果金光寺的高僧不能及时赶过来,我担心功亏一篑啊!” 雾隐冷声说道,“这陆长生不是武王,他连武王十分之一的功力的发挥不出来,有幽王坐镇,有你们北莽的祭司设阵,有我们倭国的忍者出手,还怕什么呢?” “军师,你是不是太过于谨慎,太过于小心了?” 荀懿看向雾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方才也感受到了,陆长生杀了耶律想之后,他那身恐怖的功力又提升了!” “而且,哪怕只有武王十分之一的功力,要杀你带来的五百忍者,你们挡得住吗?” 第267章 金光寺的高僧赶到,灭魔大阵起 金光寺的高僧还是赶到了。 当貌然和尚看到圣子道岸匆忙赶来时,便赶紧上前,“圣子师兄,怎么只有你带着十几个人弟子过来啊?” “不是说带来了三千僧兵吗?” 道岸和尚满脸愤怒,“原本是带了三千僧兵,可是谁能想到半路上碰到那该死的虚靖了!” 貌然和尚惊讶地问道,“龙虎山的那个虚靖?” 道岸和尚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是他又是谁?” “我念在佛门与道门的情分上,不与他计较,他却对我纠缠不休,处处与我为敌,这一次还坑杀了我三千佛门僧兵。” 貌然和尚差点跌倒在地,“什……什么?” “金光寺三千佛门僧兵全部被他杀了?只剩下这十几个弟子?” “他一个人怎么可能?” 道岸和尚忿忿地说道,“他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 “他带来五千道士下山!” “提前在我们必经之路的黑木崖设下埋伏。” “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我仗着佛门高深功法,杀出一条血路来,恐怕今日也见不到师弟你了。” 貌然和尚看道岸和尚头顶上又多出的三个肉髻,安慰道,“圣子师兄佛法高深,虽然失去了三千僧兵,可是却又生出了三个佛门肉髻,也是我佛门盛事啊。” 道岸觉得自己这个师弟越来越懂事了,“貌然师弟,你这次下山历练,心性越发沉稳,佛性越发精湛,等我日后接了金光寺方丈之位,必许你罗汉堂首座之职。”云九小说 貌然和尚感激不尽,“多谢师兄提点。” “我自当为圣子师兄鞍前马后,斩妖除魔。” 道岸和尚问道,“幽王在哪里?” “陆长生可已经杀了?刘秀珠可已经抓住了?” 貌然和尚说道,“刘秀珠已经来了,陆长生与刘秀珠、霍无缺等人正在青云山侧峰围攻幽王。” 道岸眼眸中露出欣慰的神色,“幽王和军师荀懿还是稳重啊!” “哪怕兵力上占据了优势,他们依旧在青云山上布下灭魔大阵,又请我们金光寺的高僧,还有倭国的忍者前来助阵,便是要一举杀了陆长生,灭了大汉,将霸王刀彻底摧毁。” “走,我们赶紧过去,免得错过了时辰。” 貌然和尚担忧地说道,“圣子师兄,你原本答应有三千僧兵,现在只有你一人还有十几个弟子,会不会……” 道岸和尚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佛祖有云,人不在多,心诚则灵。我现在头顶又新增了三个佛门肉髻,远胜三千佛门僧兵啊。” 貌然和尚恍然大悟,“圣子师兄明见!” “我又悟到了!” 荀懿见到道岸与貌然和尚带着十几个金光寺和尚过来的时候,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高僧终于来了!” “快,时辰已到,幽王快顶不住了,快快布阵!” 而那边雾隐将军则嘲讽道,“都快打完了,你们金光寺的高僧才到啊。” “是不是过来做法事给死人念经的啊?” 道岸行礼到,“见过军师,雾隐将军稍安勿躁。” “我领着三千僧兵前来助阵,为的是要斩妖除魔,杀了陆长生,毁了霸王刀。” “在路上,我遇到了龙虎山的虚靖带着一万道士下山,说是要来大邑对抗北莽。” 荀懿一惊,“一万道士?龙虎山的道士素来在山上打坐修道,他们如何会出动一万人?” “这……如何是好?” 道岸说道,“军师勿忧!” “这一万道士也不都是龙虎山上的道士,还有许多是俗家弟子。” “当我得知消息之后,立马带着三千僧兵在黑木崖摆下罗汉大阵,将其阻挡住。” “虽然我金光寺三千僧兵死伤殆尽,可是也将这些道士拖延住了,还将他们杀得落荒而逃。所以,才耽搁了时间。” 雾隐将军这时才对道岸和尚另眼相看,“三千僧兵就敢对抗一万道士,这佛门与道门相争,还是佛门技高一筹啊!” 道岸和尚谦虚地说道,“佛门普度众生,不与世人争名利,不与道门争高下。” “我们佛门也只是想要斩妖除魔,感化世人,渡化亡灵,愿天下太平而已。” 荀懿满脸是笑,“佛门之中,有圣子这般的高僧,的确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高人啊,佛门大兴,指日可待。” “等彻底灭掉大汉,幽王答应的灭道门,建三千寺庙一定做到。” “圣子,雾隐将军,虽然金光寺高僧与道门一场恶斗,来得人数极少,不能发挥灭魔阵的最大威力。但是事已至此,不能再拖了。” “还请圣子与雾隐将军领着手下人马,进入大阵之中,诛杀陆长生与刘秀珠。” 貌然和尚在一旁说道,“陆长生那是该死,刘秀珠也要杀吗?” “她可是幽王念念不忘之人啊,军师就这么忍心辣手摧花?” 荀懿眼中露出一丝残酷,“其他女人还是温柔乡,可是刘秀珠却是红粉骷髅啊!” “这个女人,拖住我们灭亡大汉的脚步。现在又不知道蛊惑了多少人,连幽王都对她动了心。长此以往,后患无穷。所以,能杀,则一定要杀。” “哪怕是幽王的心头之好,杀了之后我再向幽王请罪了。” 道岸和尚深以为然,“刘秀珠与陆长生,一个是人间妖孽,一个是地狱恶魔。这两人,都不能存在于世间。师弟,不要被美色迷惑了双眼,不要被幻想遮蔽了远方,除恶务尽啊!” 貌然和尚深受震撼,“师兄教诲得是,是我着相了。” 雾影将军这时说道,“不好,幽王受伤了!” “我们快快入阵。” 耶律雄基的确受伤了,当他一拳打断了霍无缺的胳膊之后,便侧身躲避刘秀珠如灵蛇一般的碧水剑。 另外一边陆长生已经扑了上去。 耶律雄基反手一刀砍出,砍向陆长生的肩膀上。 任何人,在这个时候肯定会躲避的。 因此耶律雄基也并不是全力一刀,他只是虚晃一刀,要将陆长生逼开,他好将刀法施展开来,摆脱五人的围攻。 可是陆长生没有躲,他被耶律雄基的刀砍中了肩膀。 耶律雄基有一丝诧异,他不明白为什么陆长生不躲,反而要用血肉之躯来硬扛自己这一刀。 毕竟哪怕是虚晃一刀,也会伤得不轻。 接来的一幕,才出乎耶律雄基的意外。 陆长生的霸王刀朝上一撩,便将耶律雄基的大腿划破。 以伤换伤! 自损一千,伤敌八百。 只要能杀了耶律雄基,陆长生哪怕赔上一条手臂,他也是愿意的。 耶律雄基手中刀柄一横,便要切向陆长生的脖子。 这一次陆长生躲了。 肩膀可以被砍,脖颈不行。 耶律雄基脚尖点地,身形连连后退。 看着大腿处的伤痕,血肉翻飞,上面还隐约有黑色煞气。 虽然没有见到骨头,可是已经是他领兵出征以来受到的最大伤害了。 耶律雄基突然将身上的衣服扯开,露出健硕的肌肉,尤其是胸膛那条伤痕显得极为狰狞。 “陆长生,你们都该死!” “起阵,灭魔大阵!” 第267章 放下霸王刀,皈依我佛 荀懿见耶律雄基受伤,立马手中令旗一挥,青云山侧峰四个方向便有烟火升起。 四个白衣祭司站住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白衣祭司身前是八十八个灰衣祭司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倭国的雾影将军身形一晃,便隐身于东南角,周遭有影子晃动,显然有忍者潜伏其中。 而道岸和尚与貌然和尚则带着十三个金光寺弟子,去了西边角落,一手持禅杖,一手捏着念珠。 因为貌然和尚的念珠都打在了陆长生身上,所以他只得将一个弟子的念珠拿来将就着用了。 一时间,整个青云山侧峰便烟火四起,上空有云雾缭绕,仿佛风雨欲来之势。 “不好,我们被陷入他们的埋伏之中了。” 吕子龙看着上方的天空逐渐阴暗下来,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霍无缺说道,“这应该是北莽的阵法,我们冲杀出去,破开阵法便无妨了。” 马子龙握住亮银枪,一个飞身纵跃,便刺向南边的白衣祭司。 还没有到身前,便有阴戾刀风拂过。 “子龙,小心,有倭国忍者。” 陆长生眼眸中的深瞳注视下,一个人影便匍匐在地上,举刀上扬,极为阴险诡异。 马子龙连续两个跳跃,又回到了原地。 “好险,到处有埋伏!” “那些倭国忍者实在阴险无耻,不敢与我们对决,就藏在一些根本意想不到的地方搞偷袭。” 吕文长说道,“该死的倭国人,竟然与北莽狗贼狼狈为奸,我非得将他们一个个杀死不可。” 陆长生沉声说道,“大家都不要分散,聚齐在一起,这些倭国忍者就轻功和隐匿的武功厉害,防住他们偷袭便可以了。” 刘秀珠好奇地看着陆长生的眼睛,“长生,我们都看不到,你怎么能看得到这些倭国忍者?” 陆长生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并不能看清楚他们的全貌,但是我能得到他们模糊的身影。” “当初在离阳城中时,我就与他们对战过,那个时候还是在夜晚,我能感受到他们有人的存在,有身影出现。” “或许,是因为我常年待在黑夜中,所以看得更清楚一些吧。” 刘秀珠不疑有他,便说道,“大家都听长生的,不要分开,我们齐聚在一起,寻找一个薄弱之处,便突围出去。” “这个地方,显然是耶律雄基布下的陷阱,他与我们相斗,一步一步引我们到了此地。这个地方被他们布下阵法,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就是想要趁机杀我们。” 霍无缺仰头看着天空,只见上方的云雾越来越厚,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更难看得清了。 “我们得早点冲出去才行,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赶紧动手,四个方向都冲杀。” 吕文长看着霍无缺耷拉着的手臂,“冲冲冲,得先找准地方才冲啊。” “刚才子龙已经去试过了,到处都是埋伏,一个不小心就被坑了。” 霍无缺瞪了吕文长一眼,“那你说,往哪个地方冲?” “难道我们就这样站着等死吗?” 吕文长鄙夷地看着霍无缺,“你就听不懂人话吗?” “刚才长生和长公主都已经说了,先聚集在一起,不要分开,寻找薄弱之处。你这么大个脑袋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被吕文长这么嘲讽,霍无缺脸面上挂不住,他好歹也是曾经大汉的冠军侯,堂堂骠骑将军。 他带着兵马千里迢迢过来支援大邑,帮助远征军,却被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家伙给嘲讽了,如果要是在平时,他早就一剑刺出,将吕文长刺几个大窟窿。 “无名小辈,信口开河,我在与长公主商议,要你多嘴?” 吕文长冷哼一声,“这里的大事,自然有长公主和长生做主,用得着你胡言乱语?” “要是在往日,我的方天画戟早就取你项上人头了。” 刘秀珠有些诧异,她不明白为何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这两人反而能争吵起来。 而陆长生和马子龙却有些心知肚明。 吕文长早就对霍无缺看不顺眼了,因为这个家伙一直跟随着他心仪的长公主刘秀珠,而且还到处大放厥词,要辅佐长公主登基,此生非刘秀珠不娶。 用秀才的话来说,抱大腿就抱大腿,还说非刘秀珠不娶,你也配吗? 就你这德行,也想口含明珠,进退自如? 光芒亮起。 众人眼中一亮。 刘秀珠手中举着一颗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能照射周边一丈的距离。 “长公主,你竟然真的带了明珠?” “你当真是有未卜先知之能啊!” “不像有些人,只知道哇哇叫,什么都做不了。” 霍无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刘秀珠,又鄙夷地看了一眼吕文长。 见吕文长勃然大怒,陆长生一把拦住他,“文长,先出去再说。” “我们被困在阵中,我更担心的是外面的情况,大邑城墙塌了,北莽人多,我担心秀才他们挡不住。” “姐,我感觉西边似乎力量薄弱些,人也少些,不如我们先从西边突围吧?” 刘秀珠又掏出了一颗夜明珠,“以前夜间奔袭,便带了两颗夜明珠,想不到今日派上用场了。” “我拿一颗,长生你拿一颗。” 将夜明珠给陆长生之后,刘秀珠继续说道,“我也是这种感觉,其他三个方向防守严密,有浓浓的杀气,唯有西边似乎有缺口。” “这样,我往东边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往东边突围,一旦你们打开缺口,我便立即赶过来与你们会合。” 陆长生说道,“那不行,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我来吸引他们的,吕文长、马子龙、霍将军与你一同往西边攻去。” 刘秀珠微嗔道,“长生,现在你武功高了,翅膀硬了,就不听我的话了吗?” “我的武功最高,轻功也最好,动手之后自然能寻到你们,而你又能看到倭国忍者藏身之处,恰好能杀出去。” “不要再说了,时间紧迫,再拖下去恐怕真的难以脱身了。” 陆长生无言以对。 刘秀珠压低声音说道,“快,他们有动静了!” 身形一转,刘秀珠手中碧水剑便刺向了东边。 东边一时各种声音响起,有祭司念咒语的声音,有暗器的声音,也有剑气扫过的声音。 陆长生见刘秀珠已然出手,再不犹豫,沉喝一声,一刀挥去。 红色光芒亮起,以迅疾之势劈向西边。 一声“阿弥陀佛”,西边传来阵阵佛音,还有敲打木鱼的声音传出。 一道金色佛身出现在金光寺僧人的身前,佛身挥出一掌,迎上陆长生的刀罡之气。 破裂之声响起,佛身碎裂,而陆长生的红色刀罡之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道岸和尚盘坐在地,“陆长生,既然你选择了西方,那就与我佛门有缘,不如放下霸王刀,皈依我佛。” 一声出,有无数的声音在回旋,一层接着一层在荡漾,让人头晕目眩,心神失守。 “陆长生,放下霸王刀,皈依我佛……放下霸王刀,皈依我佛……” 第267章 灭魔阵中的杀戮 “秃驴,休想我乱心神!” 第一个冲上去的是吕文长,他跳跃而起,方天画戟便刺向了坐在地上的道岸和尚。 可是人在空中,却被什么拉扯住了一样,根本无法上前,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马子龙连上前搀扶起吕文长,“文长,怎么了?” 吕文长摔得够呛,大口喘气说道,“这个阵法有问题!” “我的绝招飞龙在天,刚飞上去,就被什么东西拉住了腿一样,根本使不上力气。” 陆长生说道,“这就是他们刚才说的灭魔阵。” “在他们的阵法中,我们处处受到钳制,会被他们不断地消耗,不断的被攻击,然后在绝望中死去。” 道岸和尚笑了,“陆长生,想不到你对灭魔大阵还是有些了解啊。听说你曾跟着武王在远征军中经历了一些事情,看来所言非虚啊。” “不过,你只说到了其中一点,另外一点你就错了。你们不是在绝望中死去,而是在生不如死的绝望中死去。” “等浓雾彻底将这一片天空笼罩,黑暗将是你们最终的归宿。业障之火将熊熊燃烧,将你们这些恶魔彻底烧死,然后用你们的血肉之躯,来炼化你手中的霸王刀。” “陆长生,跪下吧,忏悔吧,为你所做的一切恶事虔诚地悔过自新。你从深渊中爬出来,必将回到深渊之中去,没有人能救你,唯有法力无边的佛祖才能拯救你。” “南无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南无阿弥陀佛……” 一阵阵诡异的梵音袭来,仿佛有惊涛骇浪冲击,让陆长生差点站不住脚跟。 这等梵音不像往日里祥和、庄严的佛音,而是极为阴森、恐怖。 在夜明珠的照亮下,道岸和尚的面目没有了往日的慈悲,而是嘴中不断地吐出梵音,让整个脸都扭曲起来,显得极为狰狞。 陆长生心神有些荡漾,感觉手脚有些发软。 似乎有东西在紧紧地包裹着自己,让他无法挣脱出来。 而那一阵一阵索命的梵音,挡不住地往他的耳中钻进来,钻入他的脑海之中。 “扑通!” 一个人跪了下来。 是霍无缺,他抱着头,开始痛哭,“我有罪!” “我一直喜欢长公主,我想跟随她,我想保护她。不,我想占有她!” “她是那么的美丽,她是那么的高贵,她是那么的吸引人。哪怕在梦里,我也想着她。” “我有罪,她是高高在上的九天仙女,可是在梦中,我无数次将她拥入怀抱,我无数次地轻抚她完美无瑕的肌肤,亲吻着她的嘴唇,舔着她的香足。我不该这样猥琐的,我不能玷污我心中的仙女,我有罪……” 接着,又是一人单膝跪倒在地。 是吕文长。 吕文长不像霍无缺一样闭着眼睛嚎啕大哭,他睁大着眼睛,仿佛在与什么东西极力抗争一样。 “不,我没有罪,我没有错,我不后悔!” “我是认了两个义父,我也杀了两个义父,可是他们都该死!” “我杀了他们是为了救更多人,是不想被他们将所有的人带进火坑之中。“ “啊,头好痛啊,要裂开了,我真的错了吗?” “我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真的错了吗?” 而马子龙将亮银枪插在地上,虽然身体摇晃,可是他紧咬嘴唇,一个字也不肯说出来。 一丝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下,很显然,他已经在拼命抵抗道岸和尚的索命梵音。 就是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这时,一声娇哼传来,刘秀珠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那边有耶律雄基得意的笑,“刘秀珠,落在我灭魔大阵当中,神仙也逃不出去。” “你还是乖乖的跟我走,当我的王妃,以后等我登基之后,再当我的皇后。到那时,我成为这方世界唯一的帝王,你站在我身边,为我掌管后宫,母仪天下;我们生出一堆龙子龙孙,世世代代,延绵不绝。” “秀珠,听话,不要再反抗了,我已经等你等得够久的。再这么等下去,我的耐心就会耗尽的。“ 刘秀珠啐了一口,手中的碧水剑连连刺出,身形便往陆长生这边靠近。 耶律雄基并不着急,背着手,一步一步地朝刘秀珠走去。 “反抗,是没有用的。” “我是受过伟大造物神洗礼的人,我身上有神的传承,没有人能够打败我的。” “再说了,在这灭魔大阵中,你们根本就发挥不出自身的实力来,此时还不臣服于我,你还要等到粉身碎骨的时候吗?” 刘秀珠一手捂着胸膛,一手舞着碧水剑,可是手中的速度依旧慢了许多。 胸膛上有血,显然是中了暗器。 又被耶律雄基打了一掌,伤势不轻。 “啊!” 陆长生突然仰天咆哮,凌乱的头发在空中散开,一道猩红的光芒从双眸中射出,将头顶的云雾震荡开来。 而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陆长生的丹田之中,一个小人儿在用小手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似乎很生气,很愤怒。 一声闷哼传来。 索命梵音戛然而止。 只见道岸和尚的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 貌然和尚连忙上前,“圣子师兄,你怎么了?” 道岸和尚稳住心神,从袈裟中取出一粒绿色的药丸放入口中,运功调养,这才缓了一口气。 “这该死的陆长生,竟然破了我的梵音,反噬于我。” “不过,他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了。” “灭魔大阵已成,幽王已经伤了刘秀珠,他们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貌然和尚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刚才听到道岸和尚受伤的声音,他已经准备要要跑路了。 幸好,圣子师兄并无大碍,而陆长生也只是垂死挣扎,不可能真的突破出去。 陆长生咆哮之后,身上的煞气止不住地溢出来。 他黑色头发在空中无风飘荡,猩红的双眸中散发出慑人的光芒,手中的霸王刀已经隐隐有红芒闪烁。 陆长生脚一蹬地,身子便飞向了空中,双手握刀,全力劈下。 “杀!” 耶律雄基脸色一变,顾不得去抓刘秀珠,身形一晃,便提刀抵挡。 一道红芒穿袭而来,一道青色刀罡之气迎面而上。 两道光芒在半空中相撞,轰然作响。 激荡出来的强风差点将貌然和尚给吹翻。 貌然和尚呆呆地看着空中的两人,“圣子师兄,这个陆长生怎么又变强了啊?” 道岸和尚站起身来,紧握禅杖,眼神中杀机毕露,“是啊,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魔。” “从这么几次的情况看来,他每一次杀戮之后,就会变得更强,因为他吸食的是鲜血,是死亡的气息,是罪恶的能量。” “这样的人,如果现在还不杀死,以后等他更强大的时候,就根本杀不死了!” 道岸和尚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今天,就让我渡化了陆长生这个恶魔,让我将他镇压到九幽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第268章 老怪物现身,陆长生、虚靖危急 “砰!” 道岸和尚脑袋突然被敲了一闷棍,顿时捂着头大叫起来。 “谁,是谁偷袭我!” “怎么又是你?” 等道岸和尚看清楚来人之后,眼睛中尽是愤怒的火花。 “该死的牛鼻子,我和你拼了。” 身后之人自然是龙虎山的道士,柳儿的师父,未来的天师虚靖道长。 虚靖道长握着惊雷木,鄙夷地看着道岸,“来啊,每次说拼命,结果到了最后就跑。” “你们金光寺以后得改名字了,我都已经帮你们想好了,下次将牌匾送到你们寺庙里去。” 貌然警惕地站在道岸身边,不由得问道,“改成什么名字?” 虚靖指着貌然说道,“你这个和尚还算灵泛,知道接话,是个可造之材啊。” “因为你们喜欢跑,不如叫跑光寺更为恰当。” 道岸和尚感觉头上又多了一个肉髻,已经差不多满头疙瘩了,握紧手中禅杖,“师弟,他只有一个人,我们一起上,后面还有北莽的白衣祭司、灰衣祭司,另外还有倭国忍者,我们又这么多人,他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 貌然和尚看虚靖的确只有一人,便也放下心来,“虚靖,这里是北莽军营,又有灭魔大阵加持,你无论如何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快,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臭道士!” 一个白衣祭司手中的蛇形禅杖指向虚靖,下方十数个灰衣祭司也同样将禅杖指过来。 虚靖不以为意,“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 手中惊雷木旋转,荡漾出阵阵波纹,空中隐约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嗯,倭国人?” “忍者?” 阴暗处有一道薄弱的电弧闪过。 虚靖一掌挥出,便听到“哇”的一声,一个全身笼罩在灰黑衣服中的倭国忍者便现出身来。 几个纵跃,惊雷木不断地在周遭盘旋,电弧滑过,便有忍者身上有电弧闪过。 每闪一次,虚靖便挥出一掌。 只听到惨叫声传出,不少倭国忍者被打翻在地。 道岸和尚说道,“雾影将军,这个道士武功高强,他手中的惊雷木能破的了你们倭国的忍术,必须先将他杀了,否则灭魔大阵便发挥不出作用。” 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好,两位高僧,我们联手杀了这个道士!” 貌然和尚说道,“将军,你正面攻击,我们两侧攻击,让他无路可逃。” 雾影将军露出身影,手中两把飞刀便劈向虚靖。 虚靖微微侧头,便感觉到刀锋擦着脸面劈过。 他正要上前抓住这个雾影将军,背后又有刀声传来。 “嘿,倭国贼子的回旋刀,倒还有些手段。” 虚靖将惊雷木往背后一挡,将回旋刀给打开。 随即一个闪现,手中惊雷木敲下。 “啊!” 道岸圣子连连后退,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不甘的神情,“你,你为什么偏偏要打我?” “明明我已经离你够远了。” “而且,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打我的头?” 虚靖嗤笑道,“你不是练就了金刚不坏的脑袋吗,我就想知道,你这金刚脑袋里面,到底有没有舍利子。” 道岸圣子出离了愤怒,完全没有往日高僧的半分稳重与慈悲,大声咆哮道,“我没有舍利子!”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听得懂啊。” 虚靖摇了摇头,一掌挥向右边,将想要偷袭的雾影将军打偏。 一个白衣祭司领着几十个灰衣祭司朝这边赶过来。 又有阴暗中隐藏的倭国忍者朝这边汇聚过来。 虚靖看着对方人数众多,知道一下子收拾不了这么多人,便将惊雷木投掷向空中,朗声喊道,“龙虎山弟子何在?” 一个个身影从灰衣祭司的身后出现,大都手持长剑,将灰衣祭司的脖子割断,或者一剑捅入。 貌然和尚发现情况不对,便撒腿就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一波连龙虎山的道士都杀到青云山了,不论胜负如何,不能让自己身处险境。 连那北莽军师荀懿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是未来罗汉堂的首座,更不能这么早早的就将性命给丢掉。 一个人影比他跑得还快。 貌然和尚定睛一瞧,“圣子师兄?” 道岸和尚头也不回,“师弟,你先带着弟子抵挡一番,我回去搬救兵。” 貌然和尚对想要跟上来的十几个金光寺弟子说道,“不要怕,区区龙虎山道士而已,幽王手下有三十万大军,绝对不会输的。” “你们守护好灭魔大阵,我和圣子师兄在后面用无上佛法来镇压这些道士。” 虚靖看到道岸和貌然一溜烟的跑掉,没好气地说道,“该死的秃驴,跑得比兔子还快。” “长生,往我这边来,这边打开一个缺口了。” 虚靖飞身上前,道袍翻飞,将一个白衣祭司击退,向倒在地上刘秀珠说道,“长公主,我是龙虎山的天师,我来救你走。” 刘秀珠一手捂住胸膛,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道士,略微犹豫了一下,伸出手。 虚靖长长的眼睫毛微微抖动,便伸手去接刘秀珠的手。 一个身影飞奔过来,搂起刘秀珠的腰肢,便往前走,“虚靖,你挡住耶律雄基,我带他们先出去。” 虚靖恨恨地说道,“长生,你……你这人不厚道啊!” “算了,你快点回来,这耶律雄基还有这么多白衣祭司,我一个人也搞不定啊。” 耶律雄基已经追了过来,虚靖没有办法,只得飞身迎上,“无量天尊!” “幽王,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贫道做个中,今日之事两军罢战,握手言和。” 耶律雄基看着到手的刘秀珠被陆长生带走了,气急败坏,“臭道士,敢坏我好事,我杀了你。” “等我灭了蜀中,立马挥兵踏平你们龙虎山!” 虚靖身形晃动,与之缠斗起来,“你啊,一看就不是成大事的人,怎么就这么听不见劝呢?” “这些该死的祭司,龌龊的忍者,实在难缠啊!” “陆长生,你快点!” 虚靖一面对战耶律雄基,一面又要躲避忍者的偷袭,还要防止自己被白衣祭司古怪的术法给束缚住,一下有些难以为继了。 身上被刺了一剑,受伤不轻。 一道红芒袭来,一个黑色的身影疾驰而倒。 耶律雄基感受到危机,便全力对付这一刀。 这一刀,是陆长生施展出来的霸王斩第二式,力劈华山。 “咚!” 耶律雄基感觉胸膛受到重创,低头一看,是一根惊雷木,正中了他的胸口。 惊雷木不断地旋转,散发出雷鸣电弧,将耶律雄基整个人都击飞了。 “啊!” 耶律雄基惨叫一声,胸口处那狰狞的疤痕裂开,立马探出一个红色的东西。 红色的东西突然张口,朝虚靖喷出一个红雾。 虚靖大惊,身形后退,一把拉住陆长生,“快退!” 陆长生也感受到了危机,身形一边后退,一边挥舞着霸王刀抵挡袭来的红雾。 下方惨叫声一片,那些来不及躲避的灰衣祭司,忍者,金光寺的和尚,还有龙虎山的道士,被红雾沾染到,便立刻肌肤上开始腐烂,露出里面的骨头,惨不忍睹。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我还是来晚了一步啊,幽王都受伤了!” “想不到灭魔大阵也没有杀死陆长生。” “龙虎山的道士,武王的传人,大汉的长公主,你们这多人欺负幽王一个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啊。” “那就都去死吧。” 一股旋风在耶律雄基身边凭空出现,不断地吞噬着周边的一切。 虚靖大惊,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吸住,另外一边陆长生的身形也稳不住,似乎要被漩涡吸走。 “不好,那该死的老东西竟然也来了。” 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耶律雄基的身边,手中的禅杖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第269章 红衣大祭司出手,谁人能敌 陆长生在虚靖的眼中第一次看出了慌张的神情。 因为认识这么久的时间,虚靖一直显得极为逍遥,极为自信,仿佛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一样,因此整个人便有些放荡不羁。 他可以将佛门圣子的脑袋敲成满头的疙瘩,只想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舍利子。 他可以连紫凤郡主都撩拨,只是去修成他的大道。 他可以带着一千道士干掉佛门三千僧兵,又来破坏了北莽的灭魔大阵,只是因为他答应了紫凤郡主。 他就是这么个人,无所谓,无所畏惧。 可是当那红袍人出现之后,当那根蛇形权杖上的明珠亮起来之后,虚靖便真的慌了。 因为他认出了这个人,认出了这个老怪物。 这不是他所能对付的人,这是超出他能力范围之内的人。 北莽的红衣大祭司耶律霸天。 这个六七年来,从来不踏出北莽上京都华山天元宫的红衣大祭司,一直在北莽的造物神身边虔诚地祷告,为北莽守着国运,为北莽掌管前行的方向。 可是这一次,他不仅走出了天元宫,走出了上京,还来到了蜀中。 从倒在地上的耶律雄基的眼神中能看出来,他也没有想到红衣大祭司会来到大邑。 因为他心中很清楚,红衣大祭司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了。 所以才他不要命的攻打蜀中,想要将大汉最后的抵抗力量给剿杀,让红衣大祭司看到北莽帝国最为辉煌的一刻。 毕竟,上一次红衣大祭司离开上京,还是集合诸国之力,设下遮天大阵,诛杀武王的那一次。 “大祭司,杀了他,杀了他们。” 红衣大祭司用手指在耶律雄基的身上点了两下,看着他胸膛中的那道伤疤,叹了口气,“幽王,我给你埋了后手,终究还是被他们给破了。” “这武王传人有些本事,这个龙虎山小道士有些手段啊。” “不过你放心,既然我来了,他们就走不了。” 红衣大祭司微微抬头,“荀懿,将幽王带去养伤,我要用陆长生和这小道士,还有大邑城里百姓的性命,给幽王疗伤,我要让他们精血化为元气,滋补幽王的伤口。” “这天下,终究属于伟大的造物神,终究属于神圣的北莽帝国。” 红衣大祭司将手放在蛇形权杖上,那明珠散发出来的光芒愈加旺盛,那身前的漩涡越发凶悍,似乎要将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吞噬。 陆长生用力将霸王刀插进地里,一手抓住刀柄,一把抓住了惊雷木。 而惊雷木的另外一端,是身子已经朝漩涡中飞去、悬在半空中的虚靖。 “陆长生,你别松手啊。” 陆长生手臂上的衣服发出撕裂的声音,因为他的肌肉绷得太紧,将身上的衣服都裂开了,可见他为了抓稳惊雷木,抓稳霸王刀,已经快到了极致。 “虚靖,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我快坚持不住了……” 虚靖死死地抓住惊雷木,脑袋在飞速地转动,“我想不出什么办法啊?” “这老怪物功力比我们深厚很多,他又有这么一门古怪的功法,我刚才的攻击打在他身上,都被这旋涡给吸走了。” “你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他功力耗完了,就会停止下来。” “对,我们比他年轻,精血比他旺盛,肯定比他更持久的。” 陆长生看着霸王刀一点一点地移动,又一点一点地从泥土中出来,“虚靖,霸王刀要出来了!” “我们都要被吸走了,你是道士啊,专门对付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快啊……” 红衣大祭司看着还在挣扎的陆长生和虚靖,深邃的眼眸中露出讥讽的神情,“就凭你们,也想抵挡我啊,你们还是太稚嫩了。” “伟大的造物神给了我毁灭你们的力量,给我了用之不竭的元气,让我支撑着来到中原,来到蜀中,就是要取你们的性命,灭了武王留存在世间最后一点痕迹。” “唯有这样的话,我才能放心地将北莽真正交给皇上,交给幽王,我才能真正心安啊。” “你们现在,可以去死了!” 红衣大祭司一发力,宝珠射出一道光芒,打在霸王刀上。 霸王刀便从泥土中抽了出来。 “啊!” 虚靖大喊一声,便抓着惊雷木往漩涡中飞去。 与他一同飞去的,还有陆长生和他的霸王刀。 “虚靖,动手!” 陆长生双手抓紧霸王刀,在空中一刀斩向红衣大祭司。 而虚靖也手一挥,将惊雷木朝空中一举。 红芒闪,刀罡气,在空中斩出一道波纹,汹涌澎拜而去。 天空中有云雾环绕,一团云雾在不停地翻滚,里面有电闪雷鸣。随后一道手指粗的雷电激射而下,劈向红衣大祭司。 红衣大祭司看着红色的刀罡之气,看着头顶的雷电,这才有一丝微微的动容。 “很好,你们两个的确很妖孽。” “在你们这样的年纪就能使出如此磅礴的刀罡之气,的确得了武王的真传。还有你这个小道士,龙虎山的九雷天罡正法很多年没有人使用过了,你却能用起来,不愧是道门百年一遇的人才啊。” 停顿了一下,红衣大祭司惋惜地看着二人,“可惜啊,你们是汉人,不是我北莽人。” “哪怕你们再妖孽,百年一遇或者千年一遇,我还是要杀了你们。” “你们这些手段,在我眼中,还算不上杀招啊。” 红衣大祭司手朝身后一抓,四个白衣祭司便出现在身前。 白衣祭司看着迎面而来的刀罡之气,感受到头顶上的天雷压顶,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大祭司,不要!” “大祭司,你怎么可以拿我们的血肉之躯去抵挡杀招?” “大祭司,我们是伟大造物神最虔诚的信徒啊!” “大祭司,我干你……” 炸裂声起,血肉纷飞,彻底遮掩住了白衣祭司的吵闹声。 红衣大祭司伸手将一块血肉从脸上摘下来,“你们还是不够虔诚啊,为伟大的造物神献身,是你们终身的誓言,也是你们最后的归宿。” “做人,怎么能够出尔反尔呢?” “现在,你们能够为伟大造物神,为北莽帝国献身,你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你们应该觉得很幸运,觉得很荣幸。” 没有人能够反驳红衣大祭司,因为死的是四个白衣祭司。 连荀懿和耶律雄基都不明白,为何红衣大祭司不用其他人去抵挡陆长生和虚靖的这绝命杀招。 因为明明可以用灰衣祭司,或者倭国忍者的尸体都可以抵挡的。 再或者,红衣大祭司不需要这些白衣祭司,自己出手也可以抵挡住。 可是红衣大祭司偏偏这样做了,总之,他这么做有他的理由吧。 至少,陆长生和虚靖已经被红衣大祭司的蛇形权杖压在了地下。 红衣大祭司低头看着陆长生,“就你这么个小子,怎么就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呢?” “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竟然能影响天机,扭转国运?” 第270章 惊雷木折,重瞳毁 陆长生抬头,猩红双眸看向红衣大祭司,一拳便打向他的腹部。 无论如何,陆长生都不会坐以待毙。 他总要寻找任何可能的机会,去重伤敌人。 哪怕自己受再重的伤,只要给他一次机会,倒在地上的就是他的敌人。 只是这一次,他的敌人太过于强大,强大到没有给陆长生任何机会。 红衣大祭司手往下一压,一股元气带着强力便将陆长生的拳头压下,重重地打进了泥土之中。 “哦,原来还是重瞳啊!” “怪不得你能这般妖孽。” “呵呵,你们汉人啊,不信造物神,偏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什么重瞳本身无敌路何须再借他人骨。既然无敌,那么我就毁了你们的信仰,灭了你们的子虚乌有,看你们如何无敌。” 红衣大祭司一掌打在了虚靖的手臂上,虚靖闷哼一声,手中的惊雷木便掉落在地。 “张朝阳还真是舍得啊,将龙虎山的镇山之宝都给你了。” “你是张朝阳的儿子,还是孙子呢?” 虚靖朝红衣大祭司吐出一口血水,“我是你爷爷!” 红衣大祭司微微侧头,避开血水,不以为意地说道,“我的爷爷,死了很多很多年了,其实我也很想他啊。” “可惜,你不是我爷爷。” “可惜,你嘴再硬,也马上就要死了。” “只是可惜了这惊雷木,它能帮你引下天雷,现在这天罡正法就彻底失传了哦!” 红衣大祭司手在空中一抓,一股玄奥之气覆盖在惊雷木上。 惊雷木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无能为力地飞到了红衣大祭司的手中。 “嗯,不愧是龙虎山的镇山之宝,不愧是道门的灵物啊,怪不得你这么年纪轻轻,就能引发天地异象,修成了九雷天罡正法,原来这惊雷木还真有这等神奇的功效。” “所以,我还是先毁了这惊雷木吧。” 红衣大祭司将手指在蛇形权杖上一点,便有一滴鲜血落在上面。 随即蛇形权杖如同活过来一般,张口就咬在了惊雷木上。 一股腥臭的气息传来,有咔嚓的声音作响。 虚靖面如死灰,大声叫着,“不要!” 红衣大祭司一脚踏在了虚靖的背上,“要的,这肯定是要的。” “你看看吧,你的惊雷木断了,你的道心是不是也断了呢?” “是啊,你们龙虎山的镇山之宝,你们道门的灵物毁在了你这个天才手中,是不是有深深的无力感,是不是有深深的绝望感,是不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啊?” 虚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红衣大祭司看着形容枯槁,可是他脚下的力气却如同大山一般沉重,让虚靖根本就站不起来。 于是虚靖只能将手插入泥土之中,发出不甘的咆哮声。 红衣大祭司转头看向陆长生,“我还是大意了,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 “陆长生,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存活了六年。你竟然在幽州活了六年,而秦纲他们,瞒得我好苦啊。” “上次皇上还和我说,经过他这一番整治,在北莽的境内,现在已经没有贪官污吏了。我说他还是想得太天真了。一千多年来,经历了这么多朝代,其中不乏明君清官,可是贪官从来就没有灭绝过。” “因为只有是个人,就会有欲望,就会有贪念,就会忍不住将权利变成私利。就会欺上瞒下,就会中饱私囊。现在我才明白,秦纲、孙立均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你的事情了,他们将离阳城报了个瘟疫封城,竟然让所有人都相信了。” “其实要将这件事情破解,太简单了,朝廷只要派一个人去离阳城,就能识破他们的局,就能早早地杀死你陆长生。可是他们串通一气,上下打通,朝廷也忙于战事,没有细查。就这样朝廷蒙蔽了六年,连我也被蒙蔽了六年。” 红衣大祭司叹了口气,“我终究是太老了,皇上终究是也老了啊!”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国运还没有被彻底扭转,伟大造物神还是庇佑我们北莽,让我抓到了你,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 “那么,陆长生,我还是先毁你哪里呢?” 红衣大祭司手指抖动,两截惊雷木便悬挂在陆长生的上空。 “既然你是武王的传人,又有重瞳,那么我就从毁了它开始吧,然后再毁掉霸王刀!” 陆长生猩红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红衣大祭司,仿佛想要将他射穿。 可是在红衣大祭司的面前,他的重瞳,竟然发挥不出任何威力来。 “不!” 虚靖挣扎着要起身,“你不能毁了他的眼睛!” 红衣大祭司摇了摇头,脚下微微用力,便听到虚靖背脊咯吱作响,似乎要断裂开来,“你自身难保,还想着陆长生的眼睛啊。” “等我毁了陆长生,就会来毁你的。” “现在这陆长生是霸王刀在世间的唯一联系,唯有切断他们的联系,断了传承,这把刀就是一块废铁了。” “真正的秘密是在这霸王刀里面,能扭转国运的从来不是陆长生、刘秀珠,而是霸王刀。是霸王刀选择人,选择让陆长生传承下去。只有毁了霸王刀的选择,断了传承,才能彻底将其毁灭。” “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武王,再也没有什么霸王刀,只有千秋万载的北莽帝国。” 红衣大祭司张开双手,仰天祷告,“伟大的造物神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个有着重瞳的陆长生,在不断地吸食着霸王刀给他的能量,而这股能量,就是无穷无尽的煞气。” “这个霸王刀,这双重瞳,是我们北莽的敌人,是扭转气运的关键所在,杀了陆长生还不足以将霸王刀摧毁。唯有断绝他们之间的联系,灭了所有的幻想,斩了传承,终结他们所有的努力,才能让这把霸王刀彻底沉沦,彻底绝望。” “毁灭吧,陆长生。” “毁灭吧,霸王刀!” 红衣大祭司吐出一口鲜血,喷洒在蛇形权杖之上,蛇形权杖上的宝石骤然明亮起来,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与此同时,北莽京城都华山天元宫中供奉的造物神手中的明珠也发出璀璨的光芒,似乎在与红衣大祭司相互辉映,相互联系。 两截惊雷木,骤然插入了陆长生的双眼之中。 “啊!” 一声惊天动地咆哮,一股滔天煞气喷涌而出,将红衣大祭司掀翻数步。 也将虚靖冲飞十数丈远。 陆长生抽出眼中的惊雷木,眼眶中便有黑色的血液渗出,还有滚滚的煞气倾泻而出。 他朝前走了几步,想要找红衣大祭司拼命,想要用手中的惊雷木去插爆他。 可是才走了几步,因为双目看不见,便被一具尸体给绊倒,就这样重重地栽倒下去,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原本红芒闪烁的霸王刀,逐渐黯淡下去,变得黑黢黢的,一动不动。 第271章 张时修对战红衣大祭司 红衣大祭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握紧了权杖,缓缓上前。 “好强大的煞气啊,好厉害的重瞳,怪不得武王会选择你,怪不得霸王刀会选择你。” “几乎没有人能承受得住这么强烈的煞气,不是变成疯魔,就会经脉断裂,五脏六腑炸裂而亡。” “唯有你陆长生,不仅承受住了,还将这股煞气变成你的能量,用来提升自己的境界。” 红衣大祭司走到了陆长生的身前,看着他插着惊雷木的双眼。 “可惜啊,可惜啊!” “你这样绝无仅有的人,终究是与这方世界不相容的,终究是要被毁灭的。” “我这一辈子,只为北莽做了两件值得骄傲的事情,第一件事情是设下遮天大阵杀了那个不可一世的武王,将大汉从巅峰拖入了深渊,将北莽送上了神坛;第二件事情就是这一次,杀了你陆长生,毁了你重瞳,断了霸王刀的传承,斩断了天下汉人最后的念想。” “陆长生,你能死在我的手中,也算死得其所了。” 红衣大祭司举起蛇形权杖,口中念念有词,权柄上的明珠再次闪亮。 “伟大的造物神啊,让我将陆长生这恶魔彻底摧毁,将大汉的传承打断,将国运扭转。” 虚靖双手插入了泥土之中,猛地弓背,便要掀翻红衣大祭司,“不!” 红衣大祭司一权杖打在虚靖的背上,将他打入了泥土里,“你不要着急,我等下再来彻底毁你。” “陆长生代表的是霸王刀的传承,代表的是大汉的国运。而你这个道士,则是道门的传承,我一样会彻底毁掉,你们龙虎山千年道门祖庭,要从你这里毁起,道门的气运就会如同你这样爬在泥土中,从高高的九天之上,打入尘埃之中。” 红衣大祭司举起权杖,对准陆长生的脑袋,便重重地刺下去。 “叮!” “嗡!” 先是一阵铃声响起,动人心魄。 随后一件铃铛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了蛇形权杖的下方,两者相撞,便发出巨大的震动,仿佛连青云山都在摇晃一般。 红衣大祭司退了三五步,深邃的目光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因为陆长生的头上出现了一个铃铛。 很古怪的一个铃铛。 铃铛的铃柄上端为践行,分为三根叉,如山字一般。 “三清铃!” 红衣大祭司看清楚了这个铃铛,顿时失声叫了出来。 他抬头看向北边,看到了一道身影。 白色的身影,开始很小,慢慢地靠近之后,是一个干瘦的老头,须发尽白,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 红衣大祭司的红袍,他手中的权柄开始微微动漾起来,他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张时修,你不是死了吗?” “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张时修落在了陆长生的身边,手一伸,一股纯正的玄黄之气便环绕在陆长生的头上。 两截惊雷木落入张时修的衣袖中,一块黑布覆盖在他的眼睛上。 “可怜的孩子,这些年你受罪了。” “我还是来晚了啊。” 红衣大祭司见张时修不搭理他,便举起蛇形权杖,“张时修,你来早了也没有用。” “我知道你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你时日无多,苟延残喘而已,你来了也是白白送死。” 张时修抬头,看向红衣大祭司,“你一个老家伙,欺负几个后辈,像样吗?” “你当他们家里没有大人吗?” 张时修手一挥,便将陆长生和虚靖卷起,被匆匆赶来的宗哲给接住,“带他们入城!”https:/ “接应一下天正。” 宗哲一手夹住一个,“那你呢?” 张时修看着红衣大祭司,昂起头,“有人欺负我的晚辈,我自然要打回去啊。” “你也知道,我这一辈子,在打架的事情上,是从来不肯吃亏的。” “以前他们欺负武王,我要镇守国运,离不开。现在我脱身了,他们又欺负长生,这口气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的。” “你快去,那些夜郎国的蛮族杀人是一把好手,就是有些不听使唤。” 宗哲知道自己带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也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还有可能被他们围攻。 再说了,天正领着一伙蛮人正在城内与北莽大军作战,那里才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他们两个老家伙的打架,让他们去打吧。 红衣大祭司看着宗哲抱着陆长生和虚靖飞奔而去的背影,想要追上去。 可是无论他怎么动,那个三清铃一直出现在他身前三丈之外。 其他人或许会以为这只是一个造型古怪的铃铛而已。 可是红衣大祭司却很清楚,这个三清铃又名“帝钟”、“法钟”,那上端的三根叉,象征着三清天尊,这就是三清铃名字的由来! 那三清是道教最高神,以三清尊号命名,可见三清铃的神威! 哪怕是世俗间的道门,能拥有三清铃的只有道门中地位最高,术法最强的那个人。 红衣大祭司刚才几个闪身,那三清铃都如影随形,时不时响一下。 那股听起来清脆的声音,可是在红衣大祭司耳中,却如同千万根针往头脑里刺入一般。 红衣大祭司知道自己拦不住宗哲救走虚靖和陆长生,幸好自己已经毁了陆长生的重瞳,断了虚靖的惊雷木,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面对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老的老头。 自己一生之敌,大汉曾经的司天监监正张时修。 “张时修,怎么就敢来蜀中呢?” “你好好的在山上修炼不好吗,说不定还有机会飞升。你偏偏要来蜀中送死,你可知道你斗不过我的。” “以前,你就斗不过我,让我杀了武王,扭转了国运。现在,让我毁了陆长生的重瞳,断了龙虎山的惊雷木,你还是斗不过我啊。” 张时修看着红衣大祭司,“说这么多干什么?” “打架又不是靠嘴皮子,现在正好,你没有阵法加持,我也没有龙虎山的道场增威,最是公平。” “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我给你个机会,你我单打独斗一场好。” “既决生死,也分胜负。” 红衣大祭司握着蛇形权杖,走进一步,“好啊,张时修,看来你这一次来,是没有准备活着回去了。” “那我就成全了你,既决生死,也分胜负!” 红衣大祭司脚尖点地,人便往空中飞漂浮,蛇形权杖上的珠宝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将红衣大祭司笼罩在其中,显得庄严肃穆而神圣。 剩下那些活着的灰衣祭司纷纷跪倒在地,虔诚地祈祷。 张时修身形晃动,人便漂浮在半空,雪白的须发飘扬。 “长生,虽然你看不到,但我想你应该能感受得到,因为你与霸王刀是心意相通。我给你演示一遍,举世无双的霸王刀是这样杀敌的。” 张时修长袖翻飞,三清铃摇晃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而那原本黯然失色的霸王刀又有红色光晕浮现,似乎又活过来了一般。 “霸王刀,霸王斩,还需要霸王般的王者之威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张时修昂首挺立,一股浩瀚磅礴的气势便荡漾开来,他朝地上的霸王刀张开手掌,沉声喝道。 “刀来!” 第272章 黑暗前行,大梦一场 陆长生走在一个黑暗的通道中。 这个通道是盘旋向下的,每走一步,就往下一个台阶。 他不知道下面有多深,他只是扶着墙壁往下面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下面走,好像脚不是自己的一样,就这么一直往下面走着。 下方漆黑一片,偶然有风吹来。 风中带有一些声音,听起来很近,又似乎很遥远。 隐约有声音在呼喊,“长生,过来,过来啊!” 陆长生四处张望,“是谁,是谁在喊我?” 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陆长生感觉那声音很熟悉,可是又听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喊他。 于是他继续往下面走去,希望能走到通道的底部。 那里应该能找到那个喊他的人吧,至少也能够走到尽头,找到出口。 可是走了很久很久,他依然没有找到出口,上方是黑压压的,下方也是黑黢黢的。 唯有手触碰到的冰冷的墙壁,才能让他知道身边有一堵墙。 唯有脚踩踏到的石板,才能让他知道脚下还有路。 但是他还是很担心,担心脚下的石板突然没有了,一脚踏空,便会摔下去。 幸好,走了很久了,每次小心翼翼地踏出那一步,脚下还是有一块石板。 陆长生蹲了下来,用手摸着石板,和墙壁一样的冰凉。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又该怎么出去? “有人吗?” “有人在吗?” 陆长生忍不住喊道。 “有人吗……” 有声音答复,一句一句地回旋着。 是回音。 陆长生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孤独和寂寞。 他其实是一个能忍受孤独寂寞的人,可是这无边无际的黑夜,让他难以忍受,因为没有尽头。 当初在离阳城城头之上,他孤独地坐在大汉军旗下时,还能有星辰变幻,还能有乌鸦飞过,还能看到一些身影,听到一些声音,便没有那么孤独了。 偶尔,还有人过来说说话,哪怕只是简单地说上一两句天气冷了,要加衣服,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可是这个通道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冰冷、安静,冰冷的让人心里寒颤,安静得让人想发疯,想呕吐。 他从来没有想过,死一般的寂静会让他产生想呕吐的冲动。 “我恐怕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陆长生自言自语地说着,用手去在冰冷的石板上摸索着。 石板很光滑,他什么也没有摸到,连一粒散碎的小石头都没有。 这让陆长生更加失望。 以后应该带个火折子在身上的,哪怕自己习惯了黑夜,说不定还是能派上用场。 霸王刀也不在身边,这让陆长生很不习惯。 因为这么多年来,哪怕睡觉,他也要搂着霸王刀。 就像秀才说得那样:长生要是像搂着霸王刀一样搂着女人,孩子都应该可以打酱油了。 秀才? 为什么自己第一个想起的会是秀才? 他还好吗? 他有没有活下来? 他应该能活下来的,因为秀才说过,他是不能死的。 要是他死了,这个世上就少了一个天才,大汉的八斗才气就会被北莽给瓜分走。 地可以失,汉人的才华不能丢。 呵呵,能把怕死说得这么高大上,恐怕也只有秀才了。 想起秀才,陆长生的脸上便有一丝笑意。 他真是个怪人啊! 明明满腹才华,却总喜欢穿着破旧的长衫。 明明聪明绝顶,可是说话总是惹来唐嫣的白眼。 秀才还说郡主邀请他去成都,给他丞相之职,掌管蜀中大小事务,还给他封侯。 估计秀才是怕见到唐门的人,所以才没有答应吧。 对了,上次没有见到郡主,实在是太可惜了。 郡主辛辛苦苦送来粮草军饷,可是蜀中出了些事情,她不得已赶了回去。 自己还给她准备了一件礼物没有送给她的。 这件礼物也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是萧良带回来的,这一支玉簪子,巧的是雕刻着一只凤凰,便有些应景了。 紫凤郡主戴上,应该很好看。 尤其是她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配上这支簪子,越发明媚动人。 只是自己去见长公主去了,这才错过了紫凤郡主。 这么久不见,真有些想念啊。 长公主受了很重的伤,是被耶律雄基打伤的,还被倭国忍者偷袭中了毒,不知道二夫人有没有解药。 这些年,长公主受了很多委屈,为了大汉,为了皇族,付出了所有。 结果大汉亡了,还有人将责任怪罪到她的身上。 她承受太多了。 紫凤郡主和长公主是见过面的,长公主对紫凤郡主评价很高,很喜欢她。 那么同样的道理,紫凤郡主也应该是很喜欢长公主的。 想起这些,陆长生的心中有一丝暖意。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紫凤郡主那甜美的笑,和看到长公主那绝美的脸,心中总是欢喜的。 陆长生站起身来,继续往下面走。 他是一个很有耐心,很能坚持的人。 就像在漫漫长夜当中,他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城头,他总是相信,黑暗会有尽头的。 只要等下去,就会从东边看到那一束光亮。 哪怕是寒冬,太阳没有出来,东边也总是会亮起来。 那么,他继续走下去,也会走到道路的尽头,看到那一束光亮,走出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便听到了一些声音,是喘息声。 越往下走,这喘息声就越沉重。 陆长生感觉心里跳的快一些了,哪怕他是个性格坚毅,不怕死的人,可是在这无边的黑暗当中,突然听到这样的喘息声,他还是心跳到嗓子眼里来了。 “是谁?” “谁在哪里?” 喘息声变成了尖锐的声音,如同用尖刀刮着铁锅一般,极其让人难受。 陆长生又大声问道,“到底是谁?” “你是不是人?” 没有答复他,那喘息声突然消失了,连同那尖锐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陆长生摸着墙壁往前面走去,便摸到了更为坚硬,更为冰冷的东西。 是铁,是一道铁门。 继续摸过去,便摸到了铁门上的一个小窗户。 刚才那喘息声就是从这小窗户里传出来的。 陆长生看到里面细微光芒亮了一下,便越发肯定里面有人。 至少有活物。 不论是人,还是活物,既然能在这深不见底的通道中存活着,那么就肯定有出路,就可能出去。 而且,从小窗户里往里面望去,远远的还有些光线。 出口应该就在里面。 陆长生尝试着将手伸进窗户里,想看能否摸到门栓,将铁门打开。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陆长生的手,死死地抓住,便将他往里面拖。 “啊!” 陆长生发出一声惊呼,便要将手抽出来。 “长生,长生,你醒了吗?” “不要乱动,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陆长生耳边响起,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陆长生的手。 第273章 陆长生苏醒,老监正打架 “长生,你不要动,你的眼睛刚上药。” 武冲紧紧地抓住陆长生的手。 “二夫人给你上了药,你就不会那么痛了。” 看着陆长生躺在床上,想着他以后再也看不见了,武冲心中在滴血,感觉比自己的眼睛被挖掉还难受。 唐嫣端来了一碗药,“长生,来,把药喝了,你躺得太久了,需要慢慢恢复。” 柳儿在一旁抽泣,“二夫人,让我来喂长生哥哥吧。” 唐嫣心中不忍,便将碗递给了柳儿。 “柳儿,长生醒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柳儿将泪花擦去,接过碗,挤出笑脸,“是啊,长生哥哥醒来就没事了。” “以前在离阳城的时候,长生哥哥受伤比这一次还要严重,胸膛都被打碎了,手臂也被打断了,可是他还能恢复过来的。” “来,长生哥哥,张嘴,把药喝了就好了,你又能去杀敌人了。” 陆长生没有抗拒,顺从地张开嘴,将药喝下。 药很苦,他的心却越来越冷。 因为这一次的伤,和以往任何一次受伤都不一样。 以往受伤再重,他都能感受到体内的煞气在冲刷经脉,恢复伤口。 可是这一次,他的眼眶中并没有任何的动静。 没有煞气的冲刷,没有能量的补充,没有伤势的恢复。 那么,他将永远地失去了眼睛。 待柳儿不再喂药了,陆长生开口说道,“武冲,我们现在在哪里?” “是到了成都吗?” “现在战况如何了?” 武冲说道,“没有,我们还在大邑。” 陆长生挣扎着要起身,“我们被俘了?” “我们远征军宁可战死,也绝对不接受被俘!” 唐嫣在一旁说道,“别动!别激动!” “你这么一动,药又要散了。我们怎么可能被俘了呢,要是被俘了,我们还能活着?我们还能给你上药,熬药?” 陆长生被唐嫣凶了一下,便躺着不动,“那我们赢了?” 武冲紧紧地拉着陆长生得手,“是啊,我们赢了,大邑保住了,北莽军退了。” 陆长生长吁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停顿了一会,“我们的人伤亡怎么样?” 武冲说道,“你先好好养着,既然赢了,一切都是好的。” 陆长生说道,“我现在除了看不见,一切都很好。” “你不和我说,我心里也不踏实。” 武冲看了唐嫣一眼,唐嫣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这件事情她也不想管了。 “长生,这一次北莽三十万大军攻城,他们死了十多万人,我们也死了三万多人,湘军死了两万多人。” “大部分人是北莽攻破大邑城门之后,在城内战死的。这些死去的人,有我们远征军,有蜀军,有大邑百姓。虽然城破,可是他们没有人退,都在与北莽军死战。” 陆长生平静的脸上有一丝动容,“他们都是战士,他们都是英雄。” “他们用性命保住了大邑,保住了大邑的百姓,他们的名字会载入史册。” 武冲说道,“是啊,秀才和萧良已经在清点人数,做出花名册,要为这些战死的人建立丰碑,让后世的人永远记得他们,激励活着的人英勇奋战,保卫家园。” “因为这一仗,不仅击溃了北莽,打破了北莽不可战胜的神话,也树立了我们远征军的名号和信心。” 陆长生说道,“我们还死了不少将领吧?” 武冲眼中有了哀伤的神色,“鲁进死了,廖华死了,杨秋死了,钟华死了……” “马子龙和吕文长受了很重的伤,左达开也都负伤了。” 陆长生有些黯然,“廖老将军可是郡主派来的将领,他代表了蜀中,他这样的老将为国捐躯,可歌可泣。” “鲁进啊鲁进,你可是九头龙啊,当初我听秀才的建议拉你入伙,想不到你死在了大邑城。你还没有看到我们远征军辉煌的时刻啊!” 武冲说道,“鲁进是条汉子,是个好兄弟!” “他也是我们远征军的元老,他本来可以早早地撤回成都养病的。可是一直坐在城头,与我们齐肩并战,直到城墙被攻破……”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沉默,是对逝去兄弟的无声哀悼。 陆长生又问道,“长公主呢?” “我被打昏之前,记得她被倭国忍者偷袭受了重伤,又被耶律雄基打了一掌,她怎么样了?” 武冲说道,“长公主伤势不重……不,也不是伤势不重,她伤得很重,但是有二夫人这样的妙手神医在这里,救了她性命。” 唐嫣在一旁脸色才缓和一点。 武冲继续说道,“长公主和曾秀全领着兵马一路追杀耶律雄基,一路收复了不少失地。” 陆长生说道,“长公主是对的,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夺回一些地方,我们又多了一些依仗。” “那现在还在打仗吗,情况如何了?” 武冲摇了摇头,“没有,现在长公主和湘军退回了恩施和岳州。因为下大雪了,下了足足三天三夜。” 陆长生有些惊讶,“我睡了三天了?” 柳儿在一旁插嘴说道,“长生哥哥不是睡了三天了,而是睡了五天了。” 武冲说道,“是啊,你昏睡了五天了。” “那天我们打败北莽之后,就开始变天了。开始下雨,后来下雪,现在外面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你起来看……” 唐嫣瞪了武冲一眼,武冲连忙闭住了嘴。 叫一个瞎子起来看雪,是一件很残忍,很残酷的事情。 陆长生说道,“终于下雪了!” “我们还是坚持到了最后,最后还是我们赢了。” 柳儿见被子拉了拉,盖住陆长生的胳膊,“是啊,我们赢了。” “秀才还跑到城门口痛哭了一场,说天佑大汉,天佑远征军。他还喝了很多酒,醉的在地上打滚,不过二夫人也没有管他。” 唐嫣眼眶有些泛红,“劫后余生,死里逃生,大胜一场,值得庆祝,值得喝醉。他想喝就让他去喝吧。” 陆长生问道,“武冲,我明明记得大邑城被攻破了,北莽军太多,我们是如何守住的,然后又是如何杀退敌人的呢?” 武冲来了兴致,手舞足蹈,“当时,大邑真的是岌岌可危了,城门破了,北莽军杀了进来,所有人都在街头巷尾与他们死战。而且你和虚靖都被打晕了,长公主、霍无缺,还有马子龙和吕文长又受了重伤,我们真的已经到了溃败的边缘。” “在这个紧要时刻,有个年轻的道士来了,对,叫张天正,他领着一万夜郎国的藤甲兵过来,帮我们抵挡住了北莽的最后冲击。对,还有宗哲那老家伙也来了。” “对了,张天正是老监正的徒弟,也有人说是他儿子,反正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也没有弄个明白。” “耶律雄基受了重伤,生死不知。耶律尚福被我们打死了,荀懿怕耶律雄基死了,便下令撤兵,我们这才保住了大邑城,打败了北莽。” 陆长生抓紧武冲的手,“我有些印象了,在我昏昏沉沉的时候,我听到了张爷爷的声音,他说自己的晚辈不能被人欺负,他要和北莽的红衣大祭司决斗。” “而且张爷爷还是用霸王刀去与红衣大祭司决战。” “你看到了他们的那一战了吗?” 武冲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了憧憬的神色,“我也没有看到,当时我受伤了,他们两个从侧峰打到了青云山顶峰,打了足足半天。” 陆长生着急地问道,“结果呢?” 武冲说道,“到了晚上的时候,老监正一个人从山上走了下来,道袍被扯得稀烂,眉毛胡子也被烧焦了许多,而且看他的样子,受了很重的内伤,很是凄惨。” 陆长生的手在武冲的手腕上抓出一条深深的印子,“然后呢?” 武冲说道,“然后啊,我们也问老监正啊,到底是什么结果?” “老监正将霸王刀扔给了我,然后吐出一口血水,骂了我一顿:这还要问吗?我这辈子打架什么时候输过?” 第274章 北莽巨变 北莽,上京,都华山,天元宫。 皇帝耶律霸基坐在蛇形人面雕塑下面,拿着一坛酒,喝了一大口又放了下来,神色黯然。 大败,前所未有的大败。 出动六十万兵马,举国之力,围攻蜀中。 不仅请出闻太师亲自领兵,还有幽王与荀懿领兵攻打大邑。 甚至连国中所有白衣祭司倾巢而出。 想要一举踏平蜀中,灭了陆长生,杀了刘秀珠,葬了湘军,将北莽所有的隐患都消除掉。 可是,北莽不仅没有攻下蜀中,反而损兵折将二十万,重伤了幽王耶律雄基。 最让耶律霸基难受的是,红衣大祭司没有回来。 红衣大祭司是与大汉原司天监监正张时修一场大战之后失去踪影的。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没有人能确认他是不是陨落了。 他就像在人间消失一般,再也没有了任何踪迹。 失败,并不可怕。 在耶律霸基的一生之中,失败过很多次。 尤其是在面对当初不可一世的武王时,北莽被打得抬不起头,只得节节退让,俯首称臣。 但是最终,他还是胜了,他战胜了看似无敌的武王,他的麾下攻下了长安,攻下了临安,将大部分的大汉疆域收于囊中。 在这么多年的战斗中,他从来没有灰心过,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会站在最高处。 唯有这一次,红衣大祭司的失去,让耶律霸基的心沉到了谷底,让他感受到了绝望。 红衣大祭司是北莽的精神支柱,是伟大造物神与凡间通灵的唯一使者。 失去了红衣大祭司,北莽便失去了伟大造物神的庇佑,便失去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宇化田,你说,大祭司会在哪里?” 一个身影站在耶律霸基身后,正在仰头看着造物神手中的夜明珠。 听到耶律霸基叫他,宇化田转过身来,狭长的眼眸中深意涟涟,“陛下,无论大祭司在哪里,他总是在看着陛下,看着北莽,希望陛下振作起来,照顾好身子,带领北莽走向巅峰。” 耶律霸基苦笑一下,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还是你会说话啊,是啊,我也觉得大祭司不会死。他不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的,我们北莽离不开他,我也离不开他啊。” 宇化田说道,“陛下,大祭司这一次离开天元宫,去了蜀中,也是知晓自己时日无多,想要为陛下,为北莽做出更大的付出。” “大祭司一出手,便折断了大汉道门祖庭龙虎山的镇山之宝惊雷木,这是将道门的传承给折断了;接着,大祭司又刺瞎陆长生的双眼,坏了他的重瞳,便断了他与霸王刀之间的联系,便是断了大汉的国运。” “哪怕幽王没有攻下蜀中,可是大祭司的这次出手,比坑杀蜀中二十万兵马还要建功啊。” 耶律霸基长叹一声,“是啊,可越是这样,我越想念大祭司。” “我不敢相信,我们北莽没有大祭司,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个该死的老道士张时修,他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他如何还能千里迢迢赶到蜀中,他如何还能与大祭司一战呢?” 宇化田轻声说道,“或许,张时修和大祭司一样,都在隐藏实力,都在迷惑对方,等待着给对方致命一击。” “荀懿带回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那张时修受伤严重,恐怕也时日无多了。” 耶律霸基摇了摇头,“时日无多,时日无多,我已经听了很多年了,每次打探回来的消息都说张时修时日无多。哪怕我们安排在大汉京城里的人都说张时修时日无多了,还说他强行启用窥天卦,折损了十年的寿命,可是他还是活了一百多岁啊,谁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折损十年寿命而已,他依旧有可能比我们还活得更久啊!” “宇化田,我现在担心的是,蜀中经过这一次大战,稳住了军心,稳住了民心,也稳住了大汉百姓的心。那邓骁乃身经百战之人,又狡猾又坚韧。那刘秀珠与曾秀全配合得越发默契,湘军已经打出了名声。还有那陆长生和他的远征军,哪怕陆长生的重瞳被毁了,可是他人还活着啊,张时修手段通天,说不定又折腾出什么名堂出来。” “我失去了大祭司,失去了造物神的庇佑,我担心国运又会止不住地倾斜啊!” 宇化田安慰道,“陛下,大汉十三州,目前依旧有八州在我们手中,而云滇的吴精喜也在暗中与我们联系。邓骁刘秀珠他们凭借区区四州,无论是兵马,还是粮草,都远远不足与我们抗衡的。” “而且这一次闻太师与幽王退兵,并非战败,而是因为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不利于作战,为了保存实力才主动撤回的。” “等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幽王必定再次发兵,自然能攻克蜀中,平定天下。” 耶律霸基说道,“宇化田,虽然明明我知道你是宽我心,解我忧,是在哄我开心。可是也唯有你说出这番话,能让我心里稍微舒坦一些。” “可是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啊,大祭司不见了,所有的白衣祭司都死了,谁能与伟大造物神通灵呢?” “谁又能当大祭司呢?” 宇化田抬头看向高大的雕塑,看着它手中的夜明珠,喃喃说道,“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啊!” “谁能与造物神通灵呢,谁又能当大祭司呢?” 这时,造物神手中的夜明珠突然亮了起来。 耶律霸基感受到了变化,腾地站起来。 只见造物神手中的夜明珠越发明亮,随即射出了一道光芒。 不久,又有一道光芒从外面射了进来。 这道光芒耶律霸基很熟悉,便往天元宫外面飞去,“大祭司,是你吗?” “是你回来了吗?” 没有人,只有一根权杖,蛇形权杖,上面的明珠散发出光芒,迎上了造物神手中夜明珠的光芒。 耶律霸基一把抓住蛇形权杖,一股磅礴的能量便笼罩他的全身。 这股能量汇聚到耶律霸基的胸口处,便有一块玉石从衣服中漂浮而出。 磅礴的能量便通过玉石缓缓地灌入耶律霸基的身体。 宇化田看着眼前的一幕,狭长的眼眸微眯,有震惊,也有其他复杂的神色。 造物神手中的夜明珠的光芒投射射在耶律霸基手中权杖的明珠上,而那颗明珠射出的光芒化为能量汇聚在玉石上,又通过玉石将能量送入耶律霸基的体内。 那么,就是造物神将能量传递给了耶律霸基。 耶律霸基便成了能与造物神通灵的那个人。 只见耶律霸基热泪盈眶,双手张开,仰天长啸,“啊!” “大祭司,原来你将通灵宝玉给了我,是早早地算到了今天啊。” “我今天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你为了我,为了北莽,你舍弃了自己的性命,连白衣祭司都杀光了。” “大祭司,我彻底明白了,你在天上看着吧,我会为你杀了张时修,杀了陆长生,灭了大汉。我会为你打造一个神圣的北莽帝国!” 第 275章 北莽变,张时修的心事 武冲抖了抖身上的雪,朝宗哲大声说道,“老宗,酒热好没有?” 宗哲瞪了武冲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嚷嚷什么?” “老张刚睡下,要是弄醒了我和你没完。” 武冲见宗哲神色有些不对,便凑过来小声说道,“老监正怎么样了?莫非又不大好了?” 宗哲叹了口气,“是不太好,昨晚上一整宿没有睡着,一直在咳嗽,还吐了血。” “天正一直守着没有合眼,刚才唐嫣那丫头配了药给老张服下了,略微好些,这才睡着的。” 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待咳嗽停了之后,便听到张时修有些虚弱的声音,“武冲来了啊,快进来,陪我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宗哲怨妇似的瞪着武冲,武冲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便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看到张天正扶起张时修,又用狐裘毯子给张时修包裹着身子,武冲心中暗暗有些难受。 张时修的脸色太苍白了,比他的胡须头发还要白一些,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他这样修道之人,一身功力浑厚,根本就不会太畏惧寒冷。现在这样包裹成粽子一般,可见他的身体虚弱到了何等程度。 武冲走上前去,“老监正,你起来干什么,这天寒地冻的,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条,你怎么不好好的睡着呢?” “难道这炕烧得不热吗?” 张时修靠在了张天正的手臂中,挤出一丝笑,“我这般年纪了,睡这么多干什么?” “等入了土,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武冲见张天正眼角红红的,便说道,“老监正,你是个千年不死的老乌龟,没那么容易入土的。” 张时修没好气地说道,“你这破嘴啊,还是那么不会说话。” “来,去热点酒,陪我喝点,说说今天打探到的消息。” “他们两个,不许我喝酒,只要让我喝药。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有吃过药,唐家那二丫头的药又苦得要命,她人又凶,逼着我喝。” “嘿,她老爹见了我都不敢和我大声说话,偏偏这丫头就敢指着我凶,还说我不喝药就要捏着我鼻子灌,啧啧啧,这药哪里有酒好喝啊。” 武冲嘿嘿一笑,“你也知道她的厉害了啊,她一个寡妇,可把我们这些男人治得服服帖帖的,关键是你还没法找她的茬。她可是大夫,是神医啊。” 张时修摸了摸胡须,眼眸中有笑意,“当年见到了她姐姐,就是邓骁的老婆唐菲,那就是个厉害的角色。可是没想到她身边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如今比她更厉害了。” “这蜀中的女人啊,嗯,够辣,够厉害。” 张天正在身后说道,“老师,二夫人临走的时候可吩咐了,绝对不能让你喝酒的。” “一旦让她知道你老喝酒了,那药量可要翻倍的。” 张时修嘴角抽了抽,“武冲,你看看,我自己的徒弟,还有老宗,现在都不向着我了。” “我现在的日子,难熬哦。我现在虽然还没有咽气,可是活的生不如死啊。” 宗哲说道,“你个老东西,白白修炼了一百多年,怎么越发不上道了呢?” “唐嫣那丫头还是有些本事的,我看武冲和长公主还有霍无缺的伤都是她治好的。你虽然修炼到了这种境界,百毒不侵,可是你现在身上的伤,可是明摆着的,不是内力就能修复的,非得用药才行。” “为了配合你疗伤,我这几天都是憋着没有喝酒的。” 武冲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上面已经有些了刺手的短发,只是这些短发长出来之后,已经不再是绿色,而是另外一种颜色,略微有些泛红的样子。 “嘿嘿,老监正,你也是遇到对手了吧。” “我和你说啊,唐嫣平时还好,看起来冰清玉洁的。一旦成为她的病人,那可是冷若冰霜啊。我和邓骁称兄道弟,喊打喊杀的,可是她对我,照样横眉冷对。” “你老啊,就忍一忍吧,免得她真的捏着你的鼻子灌药,要是传了出去,你张老天师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啰。” 张时修环顾四周,眼前这三个人,今天是特别的齐心,都向着唐嫣,看来今天自己是别想喝到酒了。 “不喝酒也行,天正,你给我去倒杯茶水,再拿些茴香豆来,我就以茶代酒了。” “你们别说啊,那个孔秀才送来的茴香豆还真解馋。” “你们说说啊,他干巴巴地过来拜见我,还带着礼物,你们却不让他进屋,你们也好意思?” 张天正说道,“老师,这不是我们的意思,是二夫人的意思。” “当时二夫人就在屋里,而你刚睡下。二夫人到门口瞪了一眼孔军师,孔军师二话不说,便放下茴香豆和两坛酒便走了。” “当时我看到孔军师的表情啊,比老鼠看到猫还要害怕。” 张时修笑了笑,接着便咳嗽起来。 张天正连忙用手给他轻轻抚背,武冲端来茶,给张时修喝下。 好久,咳嗽才缓过来。 武冲看了一眼宗哲,宗哲没有做声。 显而易见,这一次,张时修的病,很严重。 远远超出他自己装出来的轻松。 “武冲,站着干什么啊?坐下来,和我说说事。” “我窝在这个屋子里好几天了,都快闷坏了。长生怎么样了啊,听说他已经醒了,我一直都没时间去看他。” “这孩子,受了这么多罪,这一次又遭了这么大的难,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来啊。” 武冲说道,“长生是上午醒来的,也上了药,二夫人不许他动,只许他躺着。他那样子,一动不动,可比你老这样能坐能吃遭罪多了。” 张时修叹了口气,“天正,宗哲,是我们来晚了啊。” “要是我们早来一会,长生和虚靖这两个孩子都不要受这么大的罪了。” 宗哲说道,“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了。” “我们要去夜郎国借兵,就得走这么远啊。” “再说了,当时他们可是不肯借兵的。还不是你把那夜郎国的国王给揍了一顿,还说要将他爷爷的坟墓挖出来鞭打,他才肯将一万藤甲兵借给我们的啊。” 张时修说道,“这小子,不讲道义。” “当年我帮他爷爷一个大忙,他们才能坐上国王的位子。现在我要找他借点兵,他还推三阻四的,一看就不是个利索的人。” “果然啊,富不过三代,义不过当下啊。” 张天正说道,“老师,我们开口也有点狠了,夜郎国的藤甲兵才一万两千人,我们直接要走了一万人,他也怕国王的位子坐不稳啊。” 张时修说道,“坐不稳?” “我都和他算过了,至少今年之内,他这个国王的位子是安然无恙的。” “对了,武冲,北莽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武冲捡起一颗茴香豆,扔入口中,嚼得咯嘣脆响,“我这么冒着大雪过来啊,就是想和你们说这件事情的。” “北莽,出大事了!” 张时修和宗哲、张天正的脑袋凑了过来,“出什么大事了?” “皇帝死了?” 武冲的眼中露出凝重之色,“皇帝倒没有死,那耶律耶律霸基退位了,将皇位让给了耶律雄基,耶律雄基已正式登基,宣告天下。” 张时修眼中有疑惑之色,“耶律霸基还是正当壮年,这北莽的天下是他一手打下来的,他不可能就这样放手不管的。” 武冲伸出大拇指,“老监正,你果然是越老越神仙了,不用掐指一算也能算出来了。” “被你老说中了,耶律霸基没有放手不管,他当上了红衣大祭司。” 第276章 北莽变,陆长生的眼睛 “当了大祭司啊!” 张时修眼眸有些深邃,手指便开始掐算起来。 “老师,你……” 张天正忍不住要制止,张时修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放心,略微算一算,无伤大雅,反正也算不很准了。”云九小说 武冲说道,“既然算不准,就不要算了,留这这口气,好好休养,以后还能多喝几天酒。” “对了,老监正,那耶律霸天到底死了没有啊?” “你回来只说你赢了,可是也没有看见耶律霸天的尸体啊。” 张时修瞪了武冲一眼,“这事还能有假?我像那种会输的人吗?” “你要是不相信,你要是不服气,我们来比划比划,我也不欺负你,我让你一只手。” 武冲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认输好吧。” “你百把岁的人,一说打架还这么大的火气。” “我就是担心北莽这一番变动,会引起一系列的反响,对我们远征军,对我们大汉天下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啊。” 张时修停止掐算,眼眸中看不出是喜是忧,“耶律霸天是死了,可是他又没有死。” 众人皆惊。 连宗哲都忍不住了,“老张,你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的,这人怎么能死了,又没有死呢?” “那不成诈尸了啊?” 张时修不紧不慢地说道,“耶律霸天与我大战一场,临死前通过秘法,将一身功力,还有大祭司的传承都锁进了他的权杖当中。我想抓那权杖,身体受伤没有抓住。那权杖便被送到了耶律霸基手中,不知道又用了什么手段,那权杖中的功力和传承都给了耶律霸基。” “我说耶律霸天死了,是他的人死是真的死了,尸体都化为了虚无。我说他没死,是他的功力和秘法,到了耶律霸基身上,红衣大祭司得到了传承,易人而生啊。” “耶律霸天啊耶律霸天,你明明知道自己死期已至,依旧要出山,要杀了长生,灭了虚靖,要断我大汉和道门的传承。手段之狠毒,心肠之狠辣,对北莽又如此无私付出,从这一点上,我还真有点佩服你了。” 宗泽脸上有凝重之色,“老张,我原本以为北莽吃了这一次败仗,伤了耶律雄基,死了耶律霸天,会元气大伤。可是耶律霸天和耶律雄基这么一番操作,恐怕后面的事情又难以预料了啊。” 张时修摸着胡须说道,“是啊,人算不如天算。” “那耶律霸基雄才大略,野心勃勃,他为了北莽,舍弃了皇位,做了那与蛇妖的通灵之人。这样一来,北莽的祭司没有乱,北莽的皇位没有乱,北莽的朝野都不会乱。” “唉,要是当初大汉皇族有半分这样的魄力,有这样的割舍,也不会落到这等局面了。” 武冲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管得着呢?” “这刘家的刘琪和刘寰,就是个作死的人,哪怕刘秀珠这般硬抗,也救不了他们这般自甘堕落,自毁武功啊。” 宗哲说道,“老张,我知道你对大汉还是于心不忍,可是这也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 “我当初也拼了命的想要维护住大汉朝廷,可是他们将京城防御使的职位交给郭京这个神棍之后,我也彻底死心了。” “我现在倒是想看看,这大汉的天下,谁能撑得起来。到底是刘秀珠带着霍无缺能力挽狂澜,还是邓骁在蜀中能掀起波澜,或者曾秀全的湘军能独树一格,还是吴精喜这老狐狸能渔翁得利。” “再或者,陆长生的远征军能异军突起。” 张时修看向武冲,“武冲,当初我请你不远万里西行去寻大汉扛纛者,你历经千辛万苦,帮我找到了长生。” “你和长生在一起的时间最久,又是远征军的主要将领,你且说说看,为何邓骁要将十万兵马交给你,你不要。你偏偏要跟着陆长生,带领着区区一万兵马守在这大邑,拼死对抗耶律雄基的三十万大军呢?” 武冲摸了摸头发,还是有些不习惯自己的绿色大光头,变得有些刺手,“老张,这事可是你要我去办的啊。” “你说大汉国运扭转,有大汉扛纛者在流沙之地,我九死一生的到了幽州,找到了离阳城,找到了陆长生。你既然说他是大汉扛纛者,那不就是大汉最后的希望吗?” “我不跟着他,我不护着他,我又能跟着谁呢?” “你说刘秀珠吧,她的确是有能力,够拼命,可是折腾了这么些年,她手下还是那么些人。要不是我们突袭了荆州,恐怕她得葬身在湘州了;你再说邓骁吧,他的确有实力,也有魄力,可你不是说过吗,他邓家两代都没有做皇帝的命。我连刘琪刘寰都不想跟,我会跟着他们两代都不能做皇帝的?” “至于平西王吴精喜,那家伙猥琐至极,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所以啊,我跟着长生,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命,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张时修眼眸中露出智慧的光芒,“你们从幽州跑到无边荒漠,又从无边荒漠跑到蜀中,来到了大邑,吃了那么多次败仗,每次都遍体鳞伤。那么你看清楚了没有,长生,到底是不是那个人,他到底有没有那个命?” 武冲摇了摇头,“算命不是我的本事,那是你和天正的本事。” “我所要做的,就是拼命,去将远征军带好。” “我们一路来,虽然吃了不少败仗,可是我们的队伍带起来了,我们的人心凝聚起来了。” “就像这一次大邑守城之战,我也没有想到城里百姓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们没有逃,没有关紧门窗,而是老老少少都走了出来,加入到我们远征军的队伍中来。他们也怕死,但是他们更怕被北莽军施暴而死。” “他们帮我们运送伤兵,运送军需,甚至有的大户人家将房子给拆了,将砖石搬来堵住城门的缺口。还有那些老百姓,看到城门被破了,他们有的拿着杀猪刀,有的拿着鱼叉,有的拿着烧火棍,去找北莽军拼命。直到等到了湘军的到来,直到等到了你们带着藤甲兵的到来。” “老监正,老宗,天正,你们说说看,这样的场景,我们在长安遇到过吗,你们在临安城遇到过吗?” 张天正若有所思,“没有,大汉朝廷下,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每当城池被攻克的时候,皇族,朝廷官员都是第一批先跑的,然后是富人,乡绅开始跑。最后老百姓想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到了后面,老百姓再也不相信皇族,再也不相信朝廷了。一旦有风吹草动,一旦听到北莽攻城的消息,他们也都不要命的想要逃离了。” 武冲眼中露出光芒,“这就是我们远征军和大汉军队的区别,这就是大邑百姓和长安、临安城百姓的区别。” “所以你们问我的选择,问我的理由,原因就在这里。” 张时修摸着胡须,眼眸中含着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你们得到的不是城池,而是士气,民心。” “武冲,你的选择是对的。要不是长生现在还不能动弹,我现在就想去看看他了。” 武冲连忙说道,“那你老现在还真不能去,他的眼睛敷了药,唐嫣说他绝对不能激动,不能动情。你老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对你老的感情比亲人还亲。没打仗的时候,他一天到晚追着我问你老的情况。” “你现在要是出现在他面前,他非得痛哭起来不可。要是一哭,那药就坏了,说不定会坏了脑子的。” “对了,长生的眼睛被耶律霸天用虚靖的惊雷木弄坏了,你老神通广大,有没有办法治好?” 第277章 陆长生的眼睛,虚靖的心虚 “治不好!” 唐嫣果断地说道。 她看着孔瑾眼巴巴希冀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软,“秀才,我知道你心中难受,我心中也一样难受。” “长生是个好孩子,紫凤又对他这么上心,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瞎了而不去救治吗?” 孔瑾满眼忧色,“长生可不能瞎啊。” “他是远征军的头领,是大汉扛纛者。这北莽只是退了,迟早要打回来的。到时候,没有长生,我们怎么能抵挡得住呢?” “嫣嫣,你是神医,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需要什么药物,你都和我说,我想办法去找,只有能治好长生的眼睛,其他的都交给我。” 唐嫣说道,“我只是个大夫,多懂些医术而已。” “你也看到了,长生的两个眼珠都坏了,被那惊雷木刺瞎了。” “如果只是伤到了眼睛,我还有办法去医治。可是眼珠子都坏了,你叫我如何想办法呢?” 孔瑾有些颓丧地坐在桌前,眉头紧皱,“以前邓骁就不看好长生,对他有成见,觉得长生会威胁到你侄子蜀王的位子。” “我还想着这一场大胜,让邓骁看到我们远征军的实力,让他看到长生的实力,或许会有所改观。” “现在长生的眼睛一瞎,邓骁和你姐那是绝对不会答应紫凤郡主嫁给一个瞎子的。” “长生与紫凤郡主的婚事不成,我们远征军来蜀中就失去了意义,唉……” 唐嫣瞪大眼睛看着孔瑾,“秀才,你们远征军来蜀中,最大的目的就是让陆长生娶紫凤?” “你们从一开始,就打的是蜀中兵马的主意?” 孔瑾连忙摇头,“那自然不是,我们来蜀中,是因为远征军被闻太师逼得太急了。” “想着蜀王是武王旧人,一脉相承,便能容纳我们远征军。后来看到长生和紫凤郡主走得近,便想着能亲上加亲,远征军和蜀军能融为一体,齐心协力对抗北莽。” 见唐嫣还是有些不相信的眼神,孔瑾说道,“我们自始至终,就对联姻来成就大事的手段看不上。” “长公主刘秀珠还不聪明吗?她却在北莽与大汉和亲的事情上棋差一招,失去了先机。” “所以长生和紫凤郡主的好事能成,是锦上添花,而不是我们最大目的。我们远征军最大的目的,永远是驱逐北莽,收复大汉河山。” 唐嫣靠近孔瑾盯着孔瑾的眼睛,“秀才,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你如实告诉我,你靠近我,你撩拨我,你哄我开心,是不是也存了联姻的想法?” 孔瑾有些慌张,“没,没有这样的事!” “我来蜀中之前,一直生活在幽州,不是朝廷官员,也不是武林中人,连唐门门主的名字都没听过,更别提认识你了。” “我就一穷酸秀才,你是神医,你是唐门高贵的二夫人,我癞蛤蟆怎么敢想着吃天鹅肉呢?” 唐嫣的眼神有些冷,让孔瑾心中越发没底。 孔瑾身子往后稍微挪了挪,“嫣嫣,你别这样,你这眼神有点吓人。” 唐嫣又往前靠了一点,将孔瑾的椅子贴在了墙上,又用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让他退无可退。 “秀才,你是嫌弃我年纪大了,不如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水嫩俏皮,还是忌讳我是个寡妇?” “所以不敢有联姻的想法。” 孔瑾瞪大眼睛,举起右手,“嫣嫣,天地良心啊,你在我心中,是完美无缺的,是我梦寐以求的红颜知己,是我心中的白月光。” “我敢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忌讳过你是寡妇,你在我心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高贵不可玷污的!你是我的女神啊!” “但凡我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炸响,有雷鸣之声,孔瑾脸色煞白。 看着唐嫣有些玩味的眼神,孔瑾咬牙切齿,从唐嫣的手臂下钻了出去,推开窗户,对着院子大声喊道,“虚靖,你搞什么鬼?” “你白天也炸雷,晚上也炸雷,还要不要人休息啊!” “你不知道,你这么突然放个雷,会害死人吗?” 站在院子当中的虚靖,拿着两截断了惊雷木,一脸茫然,“秀才,我不是告诉大家了吗,我这几天要修复惊雷木,看看我的天罡正法还能不能用?” “现在看来,这惊雷木还真是废了,引下的天雷东倒西歪,不仅炸不到目标,连一棵小树都炸不断了。” “唉,我这下可怎么回师门交待啊?” 孔瑾见虚靖一脸愁容,也不好再说他什么,“虚靖,你怎么不去找张时修呢?” “他是你们龙虎山的老天师,说不定有办法可以修复惊雷木的。” 虚靖看着手中的两截惊雷木,“我哪里还有脸面去找他啊。” “我堂堂道门百年一遇的天才,却在那红衣大祭司手中走不了两招,还将镇山之宝给毁了。唉,看来我的道心恐怕真的动摇了。” 孔瑾好奇地问道,“张时修的辈分很高,到底高到什么程度,你怎么称呼他?” 虚靖用右手的惊雷木敲了敲左手中的惊雷木,有金鸣之声。 “这么说吧,老天师虽然和我已经超出五服,可还是龙虎山张家的嫡系。就是我爷爷见到他老人家,也得磕头行礼。我们这些晚辈见到他,都得叫一声‘老祖’!” 孔瑾倒吸一口冷气,“那么说来,那个张天正,岂不是你爷爷辈了?” 虚靖嘴角抽了抽,“是啊,第一次见到张天正的时候,我见他穿着道袍,模样生得周正,用的是龙虎山的手段,便以为他也是我们龙虎山普通的外门道士。我这个龙虎山的天才,辈分也不低,自然要照拂一下新入门的弟子,便对他多有指点。” “这个张天正,也不和我说清楚,而是虚心向我请教很多问题。” “我见他如此上道,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起了收徒的念头。他竟然没有拒绝,只是说修道漫漫,以先学者为师,先知者为师,先行者为师。” “我当时还觉得他有悟性,是个可造之材。” “结果呢,他是老天师的弟子,哎呦,我的脸啊,现在还疼得很。” 唐嫣在一旁忍不住笑道,“虚靖,你果真有意思啊,想收弟子,结果收到爷爷辈的了,哈哈哈。” 虚靖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所以啊,你们说,他们那个院子我还有脸去吗?” 唐嫣对孔瑾说道,“我觉得你要陪虚靖去拜见一下老天师。” 孔瑾和虚靖同时问道,“为什么啊?” 唐嫣说道,“为了长生的眼睛啊!” “我是世俗的大夫,只能治疗身体的伤病。可是老天师是活神仙啊,他手段通天,能算出长生是大汉的扛纛者,说不定有法子能治好长生的眼睛也不一定啊!” 第278章 拜见老天师 孔瑾眼前一亮,“是啊,嫣嫣你真是太聪明了。” “这老天师术法通天,连那北莽红衣大祭司都被他打死了,还从夜郎国借来了一万藤甲兵相助,可是我们的大救星啊。” 随即孔瑾眉头一皱,“可是老天师与长生关系匪浅,如果他能救的话,根本不用我们相请,他就会去出手相救啊。难道,连他老人家也治不好吗?” “而且我特意去拜见老天师,嫣嫣你还将我赶了出来。现在你又叫我去找他,是不是……” 唐嫣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叫你那个时候不要去,因为老天师伤得很重,一直在咳嗽,还在吐血。你在那样的情况下拜见他,实在不是很好的选择。” “而现在他的病情逐渐稳住了,虽然还不能到处走动,可是你们可以去他屋子里啊。”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热闹一点,有人陪着说说话,对病情康复也是很有帮助的。” “至于老天师到底能不能让陆长生重见光明,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孔瑾想了想,“嫣嫣说得对,无论如何,总得拜见一下老天师。” “他这一次前来大邑,扭转乾坤,救了我们的性命,总得去道谢一声才符合礼数。” “虚靖,你也不要再犹豫了,毕竟老天师是你们龙虎山的长辈,你躲是躲不过去的。至于你的惊雷木,你就没有想过,说不定老天师也有办法修复呢?” 虚靖面露难色,“就是因为他可能有办法修复,我才不想去见他。” “我这脸面挂不住啊,我这个龙虎山的百年一遇的天才,被弄成这样,脸面无关。” 唐嫣嗤笑道,“脸面脸面,你就知道脸面。” “你在成都将紫凤宫里的好几个宫女的迷得七荤八素的,就没有想过脸面吗?” “你一个道士,还真看不出来啊,花花肠子这么多!” 虚靖被唐嫣说了一通,知道和女人斗嘴是绝对没有好处的,便对孔瑾说道,“二夫人说得对,我们于情于理,都得去拜会老祖,走吧!” 孔瑾看了一眼唐嫣,唐嫣说道,“你就空手去?” “上次老天师说你带的茴香豆不错,你再带一些过去。还有唐阳带过来的米酒,你也带去一些。老天师馋酒馋的厉害,头两天我是绝对不许他喝酒的。现在好了一些,身边又是武冲、宗哲那些酒鬼,你带些温和的米酒去,又不伤身子,又能让他过一下酒瘾。” 孔瑾感叹道,“还是嫣嫣想得周全,事无巨细,真是个贤内……” 唐嫣瞪了孔瑾一眼,“算了,我陪你们一起过去吧。” “正好还有一味药准备好了,本来想下午过去的,既然你们两个瞻前顾后的,一并去了,也不丢人现眼。” 三人来到张时修所住的院子,才走到门口,便听到屋内传来爽朗的笑声。 “哎呦,老天师,想不到还能在蜀中见到你老啊。” “侄女先给你磕头了!” 张时修连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你可是蜀中的王妃,唐门的大夫人,给我这个糟老头子磕头,没有这个道理的。” “天正,你还愣着干嘛。王妃的这个头要是磕下去了,蜀中我们就待不下去了。” 张天正说道,“王妃,老师说的对,您给老师磕头,于礼数不合。” 虚靖和孔瑾面露惊色,看着唐嫣,只见唐嫣的眼中也露出古怪的神色。 因为屋里面的人,分明就是邓骁的妻子,紫凤郡主和蜀王的母亲,唐门大夫人唐菲。 只听到唐菲说道,“老天师,你可不能叫我王妃,更不能叫我大夫人。” “我估摸着啊,你来蜀中,我家男人没有来亲自迎接你,所以你怪罪我们夫妻了。” “我先给你赔个不是,再给你磕个头。我家男人本来是要来的,可是他那腿啊,本来就不大好,这次打仗又伤到了腰,现在只能躺着,动弹不得。所以派我这个妇道人家先过来了。再八抬大轿接你老去成都。” “我家男人还说了,见面就要给老天师磕个头才行。因为你是长辈,我可是你的侄女啊。除非你不认我们这家亲,才不肯让我给你磕头。” 张时修笑呵呵地说道,“王妃啊,你可是身份尊贵之人,又是有孩子的人。我就是比一般人多活了些时日,一个糟老头子而已,哪里能占这么大的便宜啊。” 唐菲笑道,“老天师,你要还是叫我王妃,我这脸面啊,就要被蜀中的百姓给唾骂了。” “估计武冲、宗老将军都要忍不住骂我了。老天师,你还是叫我一声‘小菲’吧,这样我回去之后,也不会被我家男人臭骂一顿了。” “你总不忍心,看着我这般岁数了,还被赶出家门吧。” 张时修笑得很开心,“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说了蜀中最厉害的不是邓骁这小子,也不是唐门门主,而是小菲,你们还不信。” “就小菲这个人,这张嘴,你们觉得邓骁那小子能翻出她的手掌心吗?” “还臭骂一顿,还赶出家门?邓骁胆敢脸色不善一点,恐怕就被你揪耳朵了。” 武冲很是认可,“老监正,你说的没错。”云九小说 “哪怕嫂子不在成都,邓骁喝酒都躲躲藏藏的,生怕被嫂子知道。” “我就说邓骁当年走了狗屎运,娶到了嫂子这样的好媳妇,长得又漂亮,又能干,还给他生下了这么优秀的儿女,享尽人间之福啊。” 唐菲嗔道,“我都一把年纪,你们还这么当面夸我,我脸皮臊得慌啊。” “不过说起我的孩子,不是我自夸,倒还是过得去的。紫凤丫头去看长生了,晚点再过来给老天师请安,这是天麒。” “天麒,老天师嫌弃我是个妇道人家,年岁大了,上不得场面,不肯受我的大礼。你快去给老天师磕个头。” 张时修连忙说道,“那更使不得,他可是蜀王啊!” 唐菲说道,“这里都是家人,没有什么蜀王。” “再说了,大汉朝廷都没了,这个蜀王也是自己封的了。” “天麒是晚辈,代替我和我家男人给老天师磕个头,这你老得受着。否则啊,这天下人都要戳我们邓家、唐家的脊梁骨了。” 邓天麒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天麒拜见老天师。” “老天师前来蜀中,救了蜀中,我代表蜀中百姓祝老天师福寿延绵。” 张时修拉起着邓天麒的手,眼眸中尽是欢喜的光芒。 “好好好,天麒是个好孩子,快起来。” “你虽然当不了皇帝,可是你日后的功勋未必会比皇帝小啊!” 第279章 大夫人与老天师斗机锋 唐菲听得心中一动,连忙说道,“老天师,天麒这孩子日后……” 张时修笑了笑,“小菲啊,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事不可做尽,言不可道尽,势不可倚尽,便宜不可占尽,聪明不可用尽,福不可享尽。” “天机也不可泄露,不过你大可放心,麒麟之志,国之栋梁,你是个有福之人啊。” 唐菲虽然还想刨根问底,不过既然张时修这般说了,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老天师,你还没有见到我家紫凤丫头的,到时候还要请你老帮她看看,这丫头啊……唉,女大不中留啊!” 张时修说道,“我虽然没有见到紫凤郡主,可是这几日,大家都和我提了无数次紫凤郡主的名字。” “听其行,观其言,紫凤郡主如此聪慧能干,绝对是接了你的衣钵,你大可放心啊。” “天正,门外有客来了,天寒地冻的,请他们进来吧。” 不待张天正出门迎接,唐嫣、孔瑾、虚靖就走了进来。 唐嫣走到唐菲面前,乖顺得像一只小鹌鹑。 而孔瑾极其郑重地给张时修行了个大礼,腰都快弯到地上了,“后学孔瑾拜见老天师。” 张时修的目光在孔瑾身上细细打量,眼中若有所思。 而孔瑾觉得心里慌得不行,似乎里里外外被看了个通透。 仔细看了一番,张时修眼眸中先是有些异讶之色,随即说道,“孔军师,那句‘天不生陆长生,万古大汉长如夜’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孔瑾没有想到张时修见面第一句就问到了这个,便喃喃说道,“呃,是我胡诌的。” “当时我们重建远征军,名气不大,百姓不知,我们在幽州生存艰难,急需振奋士气,吸引百姓投军,便想了一些口号。” “现在想想,这些口号实在有些夸张过头了……” 张时修摸了摸胡须,“不夸张,不夸张,这些话说得很好啊!” “天下才气十斗,果然有八斗进入了你孔军师的腹中。你能如此尽心竭力辅佐长生,宣扬长生,我觉得很好,很高兴。” “你有空多来我这里,有些事情我向你请教一下。” 孔瑾连忙说道,“愧不敢当,老天师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后学一定照办。” 张时修笑眯眯地说道,“孔军师非同寻常啊,胸中有丘壑,腹内有乾坤,有王佐之才。” “有许多东西,你知道,而我们不知道。有些东西,我知道一些,又不知道全部,所以我们到时候再深入探讨一下。” 孔瑾感觉张时修这么随意说话,似乎话里有话,便连连称是。 张时修转过头,“咦,这地下还跪着一个人啊。” “这是谁啊,怎么一直跪着不说话啊?” 张天正眼眸中含笑,指着地上之人说道,“老师,这是道门千年一遇的天才,我们龙虎山掌教真人张朝阳的亲孙子,未来的龙虎山天师,虚靖真人。” 虚靖规规矩矩地给张时修磕了三个头,“龙虎山不肖弟子张继先,拜见老祖。” 武冲、孔瑾、唐嫣等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虚靖的真名,原来他叫张继先啊。 那么虚靖,就是他的道号了。 张时修笑吟吟地看着虚靖,“好好好,是个好孩子,起来吧。” “大夫人,宗哲,武冲,你们瞧瞧,虚靖和天正站在一起,是不是像亲兄弟一般啊。” 武冲咧嘴笑道,“相貌的确像,可是两人差了辈分,不是兄弟,而是爷孙啊!” 唐菲仔细打量了二人,目光在虚靖身上多瞧了几眼,“哎呦,老天师,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越看越像了。” “这眉毛,这鼻子,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嗯,如果说有些细微区别的话,虚靖的眼睛更花一些,比姑娘家还长得好看。” 虚靖面对唐菲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当初忽悠紫凤郡主的事情,估计唐菲应该是知晓的。 他对紫凤郡主说了一半的真话,说了一半的假话。 真话是陆长生是天煞孤星 假话是紫凤郡主的真命天子就是他虚靖。 只可惜紫凤郡主没有上当,从她母亲那里回来之后,便用成亲之事逼得虚靖露出了马脚。 虚靖朝唐菲恭敬行礼,“王妃过誉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唐菲笑道,“你长得这般好看自然是你父母的功劳,是龙虎山天杰地灵,钟秀造物所致,可是你这般会逗小姑娘,生得一对桃花眼,那可是你自己的功劳了。” 虚靖一本正经,“大夫人教训得是。” 唐菲说道,“老天师,你看虚靖道长生得这么好看,和我家紫凤也是相识的,你老不如当个月老,牵个红线?” “现在两边的家长都在这里,不如今日就把好事给定了如何?” 虚靖一下就慌了,他如何会想到唐菲会在这个时候盯着这个事情不放。 明明他已经和紫凤郡主说明白了,而且紫凤郡主也把巧儿等几个宫女送给他了,现在唐菲突然来这么一出,打他个措手不及。 “老祖,我……” 张时修并没有感到很惊讶,而是看着虚靖,“嗯,小菲说的是理,一个蜀中的郡主,一个是道门天才,年岁合适,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啊。” 唐嫣有些着急了,她对虚靖的事情知道一些,对紫凤郡主与陆长生的事情知道更多。 虚靖怎么可能和紫凤郡主在一起呢? 可是姐姐在,她便不好做声,便拿眼睛去瞄唐菲。 唐菲脸上的一丝讶色转瞬即逝,面对张时修这样的长辈,这样的智者,还是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啊。 “既然是老天师都看好的,那绝对错不了。” “等我接老天师回成都,和我家男人说了,便把这好事给办了。” 还不待张时修开口,邓天麒忍不住了,“不行!”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虚靖一颗悬着的心,这才降落一半,终于有人肯为自己发声了。 蜀王,好样的! 就这样干,绝对不能让你姐姐嫁给我! 唐菲白了邓天麒一眼,“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哪里轮到你来说话了。” 邓天麒寸步不让,“我不管,我就不答应这门亲事。” “这虚靖道士根本就配不上我姐姐!” 唐菲说道,“天麒,你怎么能信口开河呢?” “刚才老天师都说了是天作之合,虚靖是道门千年一遇的人才,未来的龙虎山掌教真人,配你姐姐,我们还算高攀了。” “老天师,是不是啊?” 张时修笑吟吟地看着唐菲,“小菲,你真的舍得将紫凤郡主嫁给虚靖啊?” 唐菲说道,“是啊,我是真的动了心思,而且虚靖说了,他算过命的,我们家紫凤的真命天子就是他啊。” “这可是命中注定的,我们紫凤不嫁给虚靖,还能嫁给谁呢?” 邓天麒大声说道,“不行!” “姐姐喜欢的是陆长生,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唐菲一下子甩下了脸,凤目凌厉,声音冷峻,“荒唐!” “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 “那陆长生是天煞孤星之命,注定孤独终生,绝对不可成亲,否则家人都有血光之灾!老天师,是不是啊?” 第280章 天煞孤星陆长生 天煞孤星! 众人心中一凛。 这下唐嫣真正明白自己的姐姐在这天寒地冻、大风雪飞的日子,带着蜀王、郡主从成都赶到大邑的目的。 拜见老天师是其一,毕竟他辈分摆在那里,还是武王的半个师父,还是原来大汉朝廷德高望重的司天监老监正,这一次又出手救了大邑,救了蜀中。 于情于理,作为蜀中之主,他们夫妻得来一趟才说得过去。 可是唐菲最主要的心思,恐怕还是冲着陆长生而来的。 前面她抓着虚靖不放,其实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陆长生。 而陆长生的身份之谜,陆长生的命格之数,这普天之下如果还有人能明白的话,恐怕只有老天师张时修才知晓了。 孔瑾的心一下子紧到嗓子眼了。 唐嫣和他说过很多次自己的姐姐。 她的姐姐,平日里雍容华贵、温良娴舒、和煦淡然,大多数时间都在蜀山上修炼。 似乎不理俗物,可是蜀中的事情,没有她不知晓的。 只有她想不想管,想不想干涉而已。 而且唐菲办事,总是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这也是唐阳、唐阴,乃至蜀王、郡主、唐嫣等人对她心存敬意、有所畏惧的原因所在。 至于邓骁,那就更不用说了。 陆长生一事,不仅关系到紫凤郡主的终身大事,更牵涉到蜀中的走向,甚至有可能影响大汉天下的走向。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出现在蜀中,还是天煞孤星的命数,唐菲这才在蜀山中坐不住了。 亲自带着儿女来了一趟大邑,来拜见老天师。 唐菲不好惹,更不能惹。 她不像唐嫣,只是个单纯的医者。 她还是蜀中的王妃,唐门的大夫人,还是蜀王和紫凤郡主的母亲,每一个身份,都注定她身上的压力、责任要比其他人多得更多。 她考虑的问题,做出的决定,会影响蜀中的走向,会影响她儿女一生的幸福。 由不得她不谨慎。 由不得她不深思熟虑。 孔瑾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陆长生的天煞孤星命格,如果是真的,那么就意味着陆长生与紫凤郡主两人彻底有缘无分。 那就意味着陆长生在蜀中将无法立足。 这么多付出,这么多谋算,都将化为天空的皑皑白雪,最终了无痕迹。 孔瑾心中有再多不甘心,可终究也抵挡不过天数啊。 武冲的命格不好,不能成亲,带有侥幸心理,和柳青走到了一起。 结果呢,成亲当晚就被幽州兵围攻,倭国忍者偷袭,柳青惨死。 虽然也有可能是巧合,只是谁敢拿这些去赌呢。 赌的是命啊! 现在孔瑾唯一寄托的便是老天师张时修了。 他希望张时修能否定虚靖的说法。 他希望陆长生的命数很好。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希望而已,孔瑾没有一点把握,心中没有一点底。 张时修摸了摸白胡须,收起笑意,眼眸中深邃,声音也有些深远,“是啊,天煞孤星,主杀戮,灭人性,无亲无友,子嗣断绝,注定孤苦一生。” “长生现在的确是天煞孤星的命数。” 孔瑾差点跌坐在地,被武冲一把拉住手臂。 唐嫣心中一紧,转头看着姐姐唐菲。 唐菲眼神有些黯然,她如何不知晓女儿紫凤对陆长生的心思。 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女儿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了心思,从她眼中的光芒,从她嘴角的笑意,从她不断的提及陆长生那个名字,唐菲能感受到自己女儿心中的那棵春意盎然的小嫩芽已经破土而出了。 她这个当母亲的,从来没有看到自己女儿这般开心过。 谁不想自己的儿女幸福呢? 可是,命数使然,非人力能定。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嫩芽会被折断,光芒会被熄灭。 谁也不忍心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啊,哪怕那团火再旺盛,再能暖人身,它终究会烧坏人的,它终究会熏到人的。 飞蛾扑火,自取杀身之祸啊! 唐嫣看着唐菲有些失神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便上前拉着唐菲的手,“姐……” 唐菲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意,可是不能彻底挤走脸上的失望神色,“老天师,我知道了。” “我最是信你老的,我家男人也最是信你。这里没有外人,有些话我可以当面说出来。现在大汉朝廷亡了,刘家皇族灭了,天下无主。我家天麒要是称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你老一句‘邓家两代之内无帝王之命’让我们不敢逾雷池半步。” “蜀王就蜀王,也是别人一辈子高攀不到的巅峰。这个我是能接受的,可是紫凤丫头的命数,可否请老天师帮我算一算,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张时修说道,“等紫凤郡主过来的时候,我再帮她看看吧。” “你当母亲的,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啊。” 唐菲点点头,“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那大儿子不听劝,我没有守住,两个小的,可绝对不能出任何事情了。” 说着,唐菲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唐嫣连忙拿出手帕给唐菲擦拭眼泪,邓天麒也走到唐菲的身前,拉着她的手,低声安抚。 唐菲收起伤神,说道,“让老天师见笑了,我这般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的,不像样。” 张时修说道,“血肉之情,无与伦比。” “别说你这个年纪,就算活到我这个岁数,当我看到长生的时候,都忍不住要掉眼泪了。” 孔瑾忍不住说道,“老天师,长生眼睛……还请老天师大展神威,出手相救啊。” “他这么年轻,如果失去了眼睛,这辈子可怎么办啊?我们远征军可怎么办啊?” “无论如何,还请老天师出手,救救长生。” 张时修正要说话,突然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张天正连忙用手在他背后轻轻拍打着,将气顺下去。 唐嫣拉了拉孔瑾的长衫,让他不要再说了。 孔瑾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唐嫣走上前,拿出一颗药丸,“老天师,这是八宝护心通气丸,我特意叫人千里迢迢从药王谷取来的,对你老的咳嗽有好处,赶紧吃了。” 张时修看着拇指大的黑色药丸,那股强烈的药味扑鼻而来,老脸顿时皱成了一团,“我生平最恨吃药。” “这么大一颗药,我如何咽得下去,不吃不吃,我绝对不吃。” 唐嫣顿时脸色一寒,“宗老,天正,你们拉着老天师的手臂,这颗药丸必须要吃下去。” “否则,他这咳嗽好不了的。” 宗哲和张天正已经有了经验,便一左一右地拉住了张时修的手臂。 张时修恨恨地说道,“你们啊,吃里扒外的家伙。” “我的话不听,偏偏听一个妇道人家的。” 张时修见唐嫣又要来硬的,便对唐菲说道,“小菲,你不管管你妹妹。” “她,她要捏我鼻子灌药啊!” 唐菲走上前,笑着说道,“良药苦口,你老虽然是老神仙,可是终究在飞升之前,还是凡人根骨,还得听从大夫的意见啊。” “妹妹,你也真是的,对老天师要尊重一些,怎么能像对待天麒和紫凤小时候一样,捏着鼻子灌药呢?” 唐嫣说道,“是我的病人,就不分老天师和小娃娃了,一视同仁。” “天麒,你扶着老天师脖子,别让他将药给吐了。他人老狡诈,上次一口药汁他吞在咽喉里不肯吞下去,等我转身的走时候吐到了桶中,白白糟蹋了我的好药。” “现在这颗八宝护心通气丸至少值一千两银子,不是为了老天师,我还舍不得用呢。” 张时修见邓天麒虎头虎脑的,膀大腰圆,一身的力气,要是真的叫他来扶自己的脖子,说不定这把老骨头就散架了。 “别,天麒是个好孩子,不要听你小姨的。” “算了,我自己吃了。” 张时修被逼无奈,只得从唐嫣手中接过药丸,就着张天正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将药丸顺了下去。 看着药丸从张时修的咽喉中滚落下去,唐嫣这才面色缓和了一些。 张时修苦着脸说道,“小菲啊,你这个妹妹比你下手还要狠啊。” “你还只是口蜜腹剑,你妹妹是直接上手扎心啊。” 唐菲也不去和张时修争辩,想起一事,便笑着说道,“医者仁心,我妹妹也是为了老天师的身体早日康复,好到我们蜀中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对了,有人说我妹子是扫把星,克夫,搞得她守了二十几年寡了。” 孔瑾身上一下子落下了数道目光,他感觉脖子有些冷,想缩进去一点,可是武冲提着他的身子,不让他藏。 唐菲继续说道,“老天师,你帮我看看,我这妹子是不是真的扫把星命数,她要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不被克?还是,她这一辈子真的就这样守寡了?” 第281章 天煞孤星配扫把星? 张时修抬起头,看着唐嫣,只是不说话。 唐嫣被他看得心中有些发毛,感觉手脚有些冰冷。 她年轻时订过亲,未婚夫也是蜀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可是还没来得及成亲,未婚夫便战死沙场。 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让她长时间走不出来。 后来,她醉心于医术,想通过治病救人,来治疗自己的心中的伤痛。 可是一直未嫁,便有些小人兴风作浪,说她是扫把星,克夫。 虽然谣言止于智者,可是这世上的智者并不多,大多是喜欢以谣传谣的人。 于是随着唐嫣的年岁渐长,没有再嫁,这种说法越来越多。 邓骁曾经大发脾气,说要砍那些多嘴的人脑袋,便没有人敢明说了。 可是要想堵住老百姓的嘴,总得拿出点事实吧。 唐嫣一直没有成亲,便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而这一次,唐嫣心中也有些慌了。 不仅是因为以前的谣言,不仅是因为姐姐的追问,更因为张时修的眼神。 她很担心,担心自己真的是那扫把星的命数。 哪怕她并没有打算再成亲,可是扫把星的命数会让她连一个知己都没有。 偏偏,在这大邑,遇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胡子拉碴显老态,要钱财口袋空空,一身长衫你要不是逼着他换他能穿一年的穷酸秀才。 还喜欢喝酒,酒品还很一般。 可是偏偏这么一个人,说的话那么与众不同,每一次都能说到她的心坎上去,仿佛能触及她的灵魂深处。 哪怕不能在一起,做个知己知音也好吧。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是扫把星的命数,恐怕连知己也做不成了。 虚靖不着痕迹地对身边的张天正耳语道,“二夫人是扫把星,陆长生是天煞孤星,倒是绝配啊。” 见张天正瞪大眼睛看着他,虚靖又说道,“古法诀云:扫孤二煞怕同辰,隔角双来便见坉,丑合见寅辰见巳,戌人逢亥未逢申,初年必主家豪富,中主卖田刑及身,丧子丧妻还克父,日时双凑不由人。”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既然克,那么就克到底,说不定能物极必反,九死一生。” 张天正抿着嘴,没有说话,却在长袖中暗暗伸出一个大拇指。 不知道是赞同虚靖的意见,还是佩服他的勇气。 唐菲拉着唐嫣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很冰冷,便在她手心捏了捏,“老天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们虽然不是那种能上战场的人,可是多少也经历了一些事情,什么都能扛得住。” 张时修看着唐嫣,正色说道,“你要是答应,以后不叫老宗和天正捆着我,你们三个不逼着我吃药,我就直说了。” “否则,你这面相,你这命数,我可不敢乱说。” “我相信,虚靖也不敢说。” 虚靖心领神会,一脸肃穆,看起来比张天正还规矩一些,“老祖看了的,自然是最准的。” 唐嫣没想到张时修开出了这样的条件,便小声说道,“好吧。” 张时修大喜,声音也提高了不少,“谁他娘给唐嫣看到命相,谁说她是扫把星了,你把那个人给我找出来,我非得大嘴巴子抽他不可。” 唐菲一愣,“老天师,你这是……” 张时修指着唐嫣说道,“唐嫣这命相,好着呢!” 唐嫣和唐菲相视一眼,两人从震惊中转而满眼欢喜。 唐菲连忙问道,“不是扫把星?” “命相还很好?那她怎么会克夫呢?” 张时修手一挥,“什么克夫?那都是瞎扯的。” “明明是那男人自己命数不好,送了性命,是个短命之人。可不能把这黑锅给唐嫣背。” “我早就给唐嫣看过命了,她这个命数啊,贵不可言啊。” “虚靖、天正,你们看看二夫人的额头,看看她的下巴,你们看出了什么没有?” 虚靖说道,“福气之相,儿孙满堂。” 张天正也跟着说道,“长寿之相,福泽渊源。” 张时修摸了摸下巴,“嗯,你们两个看面相还是看得很准的。” “不过有一点,你们没有看到,就是二夫人的耳垂饱满,晶莹如玉,这可是旺夫之相啊,谁娶了二夫人,旺家旺夫,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家门传承千年不衰。” 唐嫣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唐菲将她搂在怀中,也陪着掉眼泪。 “好好好,我就说了,我的妹妹怎么可能是扫把星呢,明明是那些人在兴风作浪,明明是他们眼瞎。” “我的好妹妹,老天师可给你洗清污名了,你是福气之相,是长寿之相,是旺夫之相。” “这一次我们回了成都,我就将蜀中的适合男儿都叫来,请老天师,父亲,还有你姐夫一起来帮你细细挑选,定要给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来。” 孔瑾脸上抽了抽,武冲朝他咧嘴一笑。 邓天麒这时说道,“娘,我去把姐姐叫过来吧。” “也请老天师给姐姐看一看。” 唐菲点点头,“紫凤这丫头,说去那边瞧一下马上就过来,你看看,现在过去大半天了,还是没有过来,不知道在磨磨蹭蹭干什么。” “你快点去,就说老天师在这儿等着,可不能让老天师等太久了,不能坏了规矩。” 孔瑾趁着机会说道,“昨晚有猎户在野外逮到了一头大鹿,好几百斤,难得今日大夫人和蜀王、郡主来到大邑,斗胆邀请大夫人和蜀王参加我们的午宴,给军中将领、城中官员表彰几句,以示鼓励,万望大夫人和蜀王赏脸。” 唐菲看着孔瑾,眼神中意味深长,“既然是孔军师相邀请,又是打了胜仗,自然要庆功,那我们就参加吧。” “不过我先把话说清楚,你们庆功也好,表彰也罢,绝对不能喝醉酒了。” “这天寒地冻了,要是喝醉酒了在雪地里睡一觉,命都没了。再说了,谁也防不住北莽又会使什么阴损的招数来。” 孔瑾恭敬地说道,“谨遵王妃懿旨,安全第一,绝对不喝醉。” “武冲,那我们就不打扰老天师静修了,等准备好,我们再过来请老天师喝杯鹿血酒暖暖身子。” 张时修满眼是笑,“好说好说。” 唐嫣习惯性的要瞪孔瑾和张时修一眼,想着张时修方才和虚靖、张天正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眼眸看着孔瑾离去的背影,“就这货?能封侯拜相?” “孔家后世能光宗耀祖,传承千年不衰?” “怎么看着都不像啊!” “这老天师不会为了逃避吃药诓我吧?听了很多人说他的看相、卜卦时灵时不灵的,到底靠不靠谱啊?” 张时修这时开口了,“老宗、天正,虚靖,我和大夫人还有几句话要说,你们先去忙自己的吧。” “等下开席的时候,你们来接我就是了。” 待众人走了之后,屋内便清静下来了。 张时修满眼慈祥,看着唐菲,“小菲啊,长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好孩子啊!” “我虽然没有见到紫凤,可是父母如此的命数,她的命数绝对不会差的。而且听大家说起紫凤,没有一个不称赞的。可见她的人品、模样都已顶尖的。紫凤的事情,你就不用过于担忧。” 唐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迎着张时修的目光,“老天师,你是老神仙,当初看着我和邓骁一路走来,现在到了这等局面,我也知道你单独留下我的意思。” “我就和你交个底吧,我儿子可以不当皇帝,我认命。可是我女儿绝对不能嫁给天煞孤星之人,更不能嫁给一个瞎子!” 第282章 你是我的眼,带着我一路前行 “瞎子怎么了?” ”有手有脚,照样能走路,照样能提刀杀敌,照样能建功立业。谁要是敢瞧不起你是瞎子,你就用刀砍了他。” 紫凤郡主坐在床头边,气鼓鼓地说道。 “长生,你不要泄气,你刚才也尝试着走了一圈,你虽然看不到,可是你适应的能力特别强,这样桌椅啊,你都能感应到,不会绊倒。多多练习,假以时日,你就和正常人一样的。” 陆长生眼睛上覆盖着黑布,脸没有表情,“不一样的!” “瞎了就是瞎了。” 紫凤郡主眼眶泛红,伸手拉着陆长生的手,“长生,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小姨也没有说完全治不好啊。” “总会有办法的。” 陆长生感觉到紫凤郡主的手很温暖,很柔软,很细腻,很舒服。 于是他慢慢地将手抽了回来。 他很怕。 他怕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怕自己会沉沦进去。 他更怕,让紫凤郡主受到伤害。 受伤,他可以自己扛。 孤独,他可以自己忍。 这一路走来,他受了太多太多的伤,忍受了一年又一年的孤独寂寞,继续这样下去,也并不是不可以的。 只是,这些痛苦他一个人受着就可以了,何必连累其他人呢? “郡主,王妃在那边等你很久了,方才你的侍女阿珂也过来请你过去。” “你还是过去吧,别让他们担心了。” 紫凤郡主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陆长生,我说过,我不要你叫我郡主,你叫我的名字,紫凤。” “你不要以为你瞎了就了不起,你不要以为你想自己扛起一切就很高尚。” “不让亲人朋友一起分担,一起承受,就是一种自私!” 陆长生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没有觉得自己了不起,他没有认为自己很高尚。 可是一个人承受也是一种自私,却让他心中掀起了波澜。 紫凤郡主又拉住了陆长生的手,“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我们大家。” “一切的困难,一切的磨难,总有办法能解决的。” 陆长生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却被紫凤郡主抓得更紧,不让他逃离。 紫凤郡主说道,“长生,你别想逃避,你也别想一个人默默承受。” “当初你们从幽州、从无边荒漠来到蜀中,汉中不肯接收你们。我就安排你们到了大邑,那时候我就说过,你们远征军也是我们蜀中的兵马,也是我的军队,你和秀才都答应过了的,你不能反悔。” “既然你们远征军属于我,那么你也属于我……是我的属下。” “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陆长生没有做声,静静地坐着。 紫凤郡主的每一句话,都刺中了他的心,触及到了他心房里坚硬壁垒后的柔软之处。 尤其是紫凤郡主略带抽泣的声音,让他无处可逃,也不想再逃。 紫凤郡主暖声说道,“除了小姨,蜀中还有其他大夫的,我外公就有一手奇特的医术。” “我和你说奇特,那不是夸他,也不是贬低他老人家。而是真的奇特,普通的病到了他老人家手中会弄得更加复杂,病情会加重;而一些很难治的病,或者闻所未闻的病,他偶然也能治好。” “所以啊,你不要灰心。” “再说了,当年你在幽州流沙郡离阳城的时候,面对的情况比现在还要艰难,还要绝望,可是你依旧没有放弃啊,你依旧坚守住了啊。事在人为,你绝对不要泄气,绝对不能放弃。” 陆长生开口说道,“那时候是因为离阳城里有大汉的百姓,有我要守护的人啊!” 紫凤郡主脱口而出,“现在你有我啊!” “我……” 紫凤郡主打住了话,偷偷瞄了一眼陆长生。 幸好,陆长生这个时候看不到,否则的话,看到自己的脸蛋红烫得像个红鸡蛋一般,要羞死人去了。 陆长生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那古铜色的脸似乎又深了一些。 紫凤郡主想了想说道,“长生,你们远征军的目标是要驱除北莽,恢复大汉,守护大汉百姓。” “现在北莽只是退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重新攻打过来。这一次他们虽然死伤惨重,可是我们蜀中也损兵折将,粮草、军需都被耗空了。下一次大战,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所以啊,你要赶紧振作起来,保护大邑的百姓,保护蜀中的百姓,也要保护我的安全。” “你不知道,那一次我从大邑回成都,快被吓死了。” 陆长生说道,“虚靖回来和我说了,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那西山一窟鬼不是什么好东西,干尽了阴损的事情,他们被北莽耶律雄基收买,就是想趁机来蜀中捣乱。” “上次你是运气好,遇到了虚靖。以后啊,你身边非得有人时刻保护才行,你再也不能一个人单独出去了。” 紫凤郡主用手指点着下巴,昂起头说道,“是啊,唐阴和唐阳被我娘调回成都,去守着我爹了。” “我弟弟武功虽然好,他要干的事情不比我少。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现在我身边啊,还真的没有一个让我放得下心,有武功又好的人。” “咦,长生,你不就是一个最合适的人吗?” “你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武功还在。我虽然武功不怎么样,可是我眼睛看得见啊。” “以后你就守护在我身边,你当我的贴身侍卫,我当你的眼睛。” 陆长生心中一动,“我当你的眼睛”这句话让他心中又缓缓燃起了一团火。 “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看不见的情况。” “虽然我在黑暗中待得很久,比常人更能适应看不见的情况,可是要感应到危险,将武功重新练好,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紫凤郡主笑道,“那是自然,你当我的贴身侍卫,我当你的眼睛,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磨练配合的。” “现在天寒地冻,马上又要过年了,也没有那么多事情,恰好可以让你我熟悉一下。” “再说了,那北莽的大祭司死了,皇帝耶律霸基变成了红衣大祭司,耶律雄基当上了皇帝,他们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理顺北莽国内的情形。我们估计啊,至少在明年夏至之前,北莽是不会再来攻打我们蜀中了。” 陆长生说道,“嗯,秀才和我说了,北莽这段时间没法打我们,我们也没法出蜀中。” “但是我们不能歇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养伤,买马,铸造兵器,联络各地兵马。” “对了,秀才准备在年前召集一次大汉英雄联盟大会,他和你说了这事没有?” 第283章 大汉英雄联盟盟主人选 紫凤郡主摇了摇头,颇为惊讶地说道,“没有啊,我陪我娘才到大邑,还没有来得及和秀才碰到呢?” “长生,这大英雄联盟大会是什么个意思啊,听起来很很厉害的样子。” 陆长生说道,“这是秀才想出来的点子,萧良、吕文长、马子龙他们都觉得很好。” “秀才说,现在虽然北莽退兵了,可是不代表我们大汉就胜了。只是因为冰天雪地不利于作战,他们才撤兵的。北莽人多地广,兵马、粮草充足,很快就能补充好兵源,下一次来攻打我们,我们会遇到更为艰难的情况。” “而现在大汉朝廷没了,大汉天下大大小小的势力各自为战,有些地方为了抢地盘还起了内讧、冲突,大汉天下急需要一个组织,一个联盟,将所有的力量聚集起来,统一对抗北莽。” 紫凤郡主何等聪明,立马就听明白了,“哦,就是将我们蜀中与曾秀全的湘军,长公主和霍无缺聚集的大汉兵马,还有吴精喜的兵马,远征军,等等等等兵马,都叫到一起,商议出一个章程,成立一个联盟,推举一个盟主,以后就可以避免内讧,一致对抗北莽。” 陆长生点点头,“就是这样的。” “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凝聚一切可以凝聚的力量,才有可能在下一场大战中,能与北莽抗衡。至于联盟如何成立,以后如何运转,又如何对抗北莽,秀才和萧良正在拟章程。” 紫凤郡主说道,“好啊,我正想着和曾秀全、长公主他们商议好共同作战的问题,秀才的这个大汉英雄联盟比我想的还要远,力量还要大,覆盖面还要广。” “如果这个事情办成了,我们对抗北莽的希望又会增多几分。” “那么,长生,那你觉得谁当盟主好呢?” 陆长生说道,“这件事情,秀才也很为难,我们的意见没有统一。” 紫凤郡主追问道,“你不要说秀才的想法,你说说你心里的想法。” 陆长生说道,“我心里想着,长公主身份高贵,当过天下兵马大元帅,当大汉英雄联盟盟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紫凤郡主眼眸中有一丝丝失望的神色,“就只有长公主能当这个盟主吗?” “她当年做天下兵马大元帅,百万兵马都没有守住天河,丢了临安,又失了江南,连崖州等沿海之地也丢失了。” “而且现在很多人还相信北莽的皇后就是长公主,在我们大汉的长公主是个假的。她要当盟主,估计大汉有些人会不服啊。” 陆长生接着说道,“嗯,你和秀才说的一样,他也觉得长公主不适合当盟主。” 紫凤郡主嘴角又浮现出笑意,“那么,该选谁呢?” 陆长生说道,“如果不推选长公主的话,那么我会选老王爷当盟主。” 紫凤郡主张开小嘴,有些惊讶地说道,“我爹?” “你为什么会想要选我爹呢?” 陆长生解释道,“老王爷虽然不当蜀王了,可是天下人都知道,蜀中离不开他。” “而且这一次闻太师率兵入侵蜀中,可是老王爷亲自出征,血战到底,方才顶住了闻太师的疯狂进攻,保住了蜀中,也保住了大汉的希望。” “我知道老王爷可能不大喜欢我,不大喜欢我们远征军。可是一事归一事,在打仗这方面,在当盟主这方面,老王爷真的很合适。” 紫凤郡主看着陆长生蒙着眼眶的黑布,“长生,你就没有想过自己当盟主吗?” “现在你们远征军名气很大,你个人在民间的威望很高,尤其是秀才到处造势,现在不仅是大邑,连成都都有些百姓家里供着你的画像或者雕塑了。” 陆长生转过头来,如果他的眼睛还在,一定是瞪着大眼睛,看着紫凤郡主。 “供着我的画像?雕塑?” “这……这又是干什么呢?” 紫凤郡主这才想起来,估摸着秀才做的这些事情,恐怕没有和陆长生商量的。 这些日子陆长生都在养伤,也没有关注这些消息。 再说了,秀才要是和陆长生说起这些事情,恐怕陆长生是不会答应的。 只有事情做成了,陆长生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紫凤郡主说道,“现在民间流传一个说法,就是‘信长生,得永生’。” “也不知道是从谁家开始的,有人偷偷拜了你的画像,结果当晚有黑衣人给他们家送了一包药,吃了之后,他家儿子的病就立马好了。还有一户人家,家里的老人走失了,看到门口有一个泥像,写着‘信长生,得永生’,他们就把泥像供起来,虔诚地跪拜。当晚,老人家就自己走回来了。你说神不神奇?” “你也知道,老百姓这些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立马就有很多人家供着你的画像和泥像了。” 陆长生的嘴角抽了抽,胸膛起伏,“过了,过了!” “秀才这种搞法也太过了。” “前面他就从流沙河里挖出一个独眼石人,上面写着‘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后来又说什么‘苍天已死,长生当道,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我和他说了很多遍了,不要这么搞了,不要这么搞了,搞得后面马子龙和吕文长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连远征军的一些将领和我说话,都有些敬畏之心。” “这样搞下去,我都没法带兵打仗了。” 紫凤郡主抿嘴笑道,“还不止这些呢,什么‘朝求升,暮求合,近来大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长生,管教大小都欢悦。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远征军。咯咯咯,我娘都说亏得你们远征军想得出来。” 陆长生面露尴尬之色,“你看,你和王妃都在笑话我了。” “秀才这么搞,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紫凤郡主说道,“才不是笑话你呢,是真的觉得秀才这些点子很好,又顺口,又有趣,还能让人记忆深刻,老百姓一下子就记住了。” “不说这些了,我们言归正传。” “长生,你怎么就不想自己当盟主呢?” 陆长生说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当盟主啊!” “长公主比我更合适,老王爷威望比我高,哪怕是曾秀全也是手下兵强马壮,还有紫凤你这么聪慧能干,你们之中哪一个当盟主,只要能带领大家打败北莽,我都愿意。” “紫凤,你是想要我选老王爷当盟主吗?” 紫凤郡主说道,“我爹的腿不利索,腰也不好了,现在只能躺着。” “当盟主看起来名号很大,很威风的样子,可是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他这一次与闻太师对决,耗尽了他太多的心血,他现在未必有这份精力来做这件事情。” “这个事情不急,等我回去问问他再说了。” 紫凤郡主站起身来,走到陆长生的身后。 陆长生不知道紫凤郡主要干什么,便也要站起来,却被紫凤郡主将他肩膀压住。 “别动,你的头发乱了,我给你梳理一下。” “记得,你们远征军是我的人,你是我的贴身侍卫,以后你的头发只有我能帮你梳理。” 第284章 蜀王的预警 陆长生的身子微微一僵,“紫凤,我的头发就这样没有关系的,我已经习惯这样子了。” 紫凤郡主嘟着小嘴说道,“什么没有关系的,以后你要跟着我,保护我的,头发也很重要的。” 陆长生还想挣扎一下,“我的头发很难弄的,一动就散了。” 紫凤郡主态度很坚决,“现在又不要打仗,我给你扎好了,就不会散掉的。” “你难道不相信我?” “你难道觉得我连扎头发这件小事都做不好?” “或者,你觉得我扎头发的手艺比不上刘秀珠,会让你丢脸?” 陆长生不做声了。 因为他记起了秀才说过的一句话,“永远不要和女人争执,哪怕你吵赢了,最后你还是输了。” 扎了好一会,紫凤郡主围着陆长生转了一圈,将梳子放下,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嗯,很不错啊!” “长生你这样看起来精神多了。” 陆长生正要说话,就听到门口传来两声咳嗽,连忙站起身来。 “哎呀,陆长生,你这个头发是我见过最丑的了,简直没有之一。” 门口站着一个男子,身子依靠在门槛上,一手架在胸前,一手摸着下巴,眼中尽是玩味的神色。 紫凤郡主咬牙切齿地扑了过去,“臭弟弟,你说什么?” 邓天麒连忙用手遮挡住头,“姐,我说的是陆长生的头发,你怎么朝我发火呢?” 紫凤郡主想要揪邓天麒的耳朵,可是被他手臂遮挡住了,便手往他腰间一探,掐住了一些皮肉,再用力一扭,“长生的头发就是我刚刚梳理的,怎么了,不好看吗?” 邓天麒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快弹起来了,“哎呦喂,好痛啊!” “姐,你快松手。好看,好看,你扎得最好看了。” 紫凤郡主依旧气难平,“要你多嘴,要你乱说话。” “你小时候还不是哭着求着要我给你梳理头发,现在你倒嫌弃我扎得丑了?” 邓天麒被掐得呲牙咧嘴,“我不是说你给扎得丑,是陆长生的头发太硬了。” “不不不,很好看,天下第一好看。” “陆长生在这里,你别这么凶我啊,印象不好,有损你端庄大方,娴熟温柔的蜀中郡主名声啊。” 紫凤郡主这才将手松开,“你不是陪着娘吗,你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邓天麒无奈地说道,“我们在老天师屋里又是磕头,又请他算命,搞了大半天了。” “娘和老天师叫你过去呢?” 紫凤郡主回头看了一眼陆长生,陆长生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雕塑一般。 “娘和老天师有说什么吗?” 邓天麒朝陆长生走去,随意地说道,“说了小半天话了,东扯西扯的,说我没有当皇帝的命,可是日后的功勋不不比皇帝小;说小姨不是扫把星,旺夫、旺家、旺财,子孙满堂;又说姐姐你的命也是好命。” “诶,我和你说啊,老天师的确像传说中的一样,神神叨叨的。感觉他什么都说了,可是回想一下,又什么都没有说一样。” “就好比过年,大家都争着说好话,喜庆的话,哄大家开心一样。” 紫凤郡主白了邓天麒一眼,“是你这个榆木脑袋没有听明白,却怪老天师只说好话。” “你没见到娘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平常,可是心里很紧张的。她修的是静心诀,能让她紧张的事情少之又少啊。” “老天师这样的活神仙,说话自然是高深莫测,也只有娘这样的人才能接得住话,对得上机锋。” 邓天麒走到陆长生跟前,仔细地看着他遮住眼睛的黑布,“陆长生,你这么个打扮,很是别致啊。” “像个瞎眼剑客,又像个游侠一般。” “嗯,盲侠,这个名字很好!” 紫凤郡主气得牙痒痒的,“天麒,你想死啊!” 邓天麒咧嘴一笑,“我也不是嘲笑他,是实话实说。” “陆长生不要扛刀,提着一把剑,就这样仗剑走天涯,好不洒脱。” “想一下那场景,夕阳西下,盲人剑客,古道尽头,好一幅凄美壮阔的画面啊!” 紫凤郡主见邓天麒越说越起劲,怕陆长生心中难受,便要扑过来捂邓天麒的嘴。 却见邓天麒突然挥出一拳,直打陆长生的脸面。 紫凤郡主惊呼,“天麒,不要……” 拳头停在陆长生的鼻子前的三寸处。 邓天麒的拳头被陆长生的手掌拦住。 “嗯,还将就吧,虽然瞎了,武功也掉了境界,不过这反应还算凑合。” “唉,可惜了,你以前还能和我打个平手,现在你瞎了,我在蜀中就难寻敌手了。” “高手的寂寞啊,无敌的烦恼啊。陆长生,你要加紧练功啊,我才用了三成功力,你好歹也要能挡住我十招,我才放心将我姐交给你照顾吧。” 紫凤郡主瞪了邓天麒一眼,“要你管。” “长生的恢复速度已经很快了,他今天刚能下床走路,哪里就能打架的?” “过几天等长生恢复好了,打得你满地找牙。” 邓天麒无奈地看着紫凤郡主,“姐,有你这样帮着外人的吗?” “怪不得娘说,女大不中留,啧啧啧。” 见紫凤郡主又要上手,邓天麒连忙说道,“别耽误时间了,娘和老天师等着你呢,估摸着是要给你看面相,算上一卦。” “孔秀才他们杀了一头鹿,我们又带了两头牛和几十只羊,等下开大席,宴请大邑的官员,论功行赏,可不能耽误了正经事。” 紫凤郡主上前拉着陆长生的手,“长生,我们一起过去吧。” “你不是受伤一直没有出去走动的吗,恰好也走一走。” 陆长生点点头,“前几日我就想去看张爷爷,二夫人说我还起不得床,又说张爷爷身子还很虚弱,得休养着。” “既然现在张爷爷能见客了,那我也要去拜见他。” 紫凤郡主见邓天麒还站着不动,“天麒,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不会又想偷袭长生吧?” “你干点正事行不行?你去军中走一走,和将领们熟悉一下啊,你和萧良、秀才他们学习一下啊。” “你可是蜀王啊,想点正事行不行?” 邓天麒眉毛一抬,“我等下自然回去军营,会去找秀才和萧良他们。” “不过现在啊,我得提醒你们一句,娘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紫凤郡主微微一惊,“为什么不太好?” 邓天麒指着陆长生说道,“陆长生这个样子,连老天师都说他现在是天煞孤星之命,娘的心情能好起来吗?” “你们自己小心一点,别和她犟嘴,别把娘惹毛了。姐你也知道娘的脾气的,爹这些年小心翼翼地供着,娘这些年虽然性子收着一些了,可是她要当真发起火来,外公又不在这里,蜀山都压不住她,哪怕是老天师的面子她也不会给的。” “算了,我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们好自为之吧。还有,我出来前听娘说了一句,我的女儿绝对不会嫁给天煞孤星,也绝对不会嫁给瞎子!” 第285章 陆长生、紫凤拜见老天师 “娘的话我传到了,我不耽搁你们了,我找吕文长、马子龙比武去。” 邓天麒手一挥,便往门外快步走了。 留下无语的紫凤郡主和沉默的陆长生。 紫凤郡主说道,“长生,你不用担心,天麒乱说的,我娘很好的,没有他说的那么凶。” 陆长生说道,“没关系的,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我就是这样。” “要是坏人说我,骂我,我就砍了他的脑袋;我们自己人,说一句骂一顿,不会掉块肉。” 紫凤郡主拉着陆长生的手就往外走,“就是这个理。” “老天师和我娘是长辈,说几句没有关系,不要往心里去。” 陆长生伸手探向怀中,拿出一个小匣子,“紫凤,送给你。” 紫凤郡主看着小匣子,“这里面是什么啊?” “你为什么要送东西给我?” 陆长生的动作有些僵硬,喃喃说道,“其实,这个是别人送给我的。” “我看着挺好看的,很适合你,就拿来送给你了。” 紫凤郡主接过小匣子,打开一看,原来是支簪子。 “哇,好漂亮的簪子。” “长生,你等一下,我戴上给你看看。” 紫凤郡主来到铜镜前,将簪子戴好,又蹦跳着来到陆长生的身边,“长生,好看吗……” 这才想起,原来陆长生看不见了。 “长生,对不起……” 陆长生嘴角噙着笑,“好看,一定很好看。” “我虽然看不到,可是我脑海里已经有你戴着簪子的画面了。” 紫凤郡主抿嘴一笑,拉着陆长生的手就往外面走,“长生,小心,这里有个门槛,可别绊倒了。” “你确定你能感应得到?” 陆长生抬腿跨过门槛,“大一点的东西,或者动静大一点,我还是能感应得到。” “小一些的,我需要慢慢适应。” 紫凤郡主有些开心,“长生,外面还在下好大的雪啊,你能感应得到吗?” 陆长生站在走廊处,昂起头,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凉的。 又有雪花落在他的唇上,落在他的眼睛上的黑布上。 “我感应到了!” “雪花在飘动,还有风在吹,我还听到了枝头被雪压垮的声音。” “今年这场大雪,下得很大啊。” 紫凤郡主站在陆长生身边,将裘衣紧了紧,“是啊,瑞雪兆丰年,这一场大雪,明年麦子就能丰收了。” “冰冻三尺,万物寂阑,我们就能安安稳稳过个好年了。” 陆长生脸上有些动容,“离开长安之后,我就没有过体味到过年的感觉了。” “这一次武冲在身边,张爷爷过来了,你也过来了,我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长安城一样。” 紫凤郡主拉着陆长生往前面走,“是啊,马上就腊月了,要是没有打仗,大家就要准备做腊肉,腊八粥,我们在成都也要准备祭祀,准备贺礼,很热闹的。” “长生,你和我们一起回成都吧,到成都过年,比长安还要热闹。” 陆长生想了想说道,“我是远征军的人,还是要和远征军在一起好些。” 紫凤郡主想着还有那么些时间,也不急着这一下,“到时候大家再商议吧,大家一起去成都,或者在大邑过年也是可以的。” “说真的,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在成都以外的地方过年呢。”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张时修的院子。 刚走到门口,一个苍老的声音便从屋内传出,“长生,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看看。” 陆长生快步上前,扑进张时修的怀中,哽咽着说道,“张爷爷……” 张时修老泪纵横,搂着陆长生,伸手摸着他的头,“好孩子,你长大了。” “当初离开长安的时候,你才那么一丁点大,才那么半个人高啊。” “现在你已经是个高大威猛的小伙子了,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 陆长生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和关怀,虽然流不出眼泪,可是感情却止不住地往外溢出来,他仿佛回到儿时的时光,被张时修抱在怀中。 “张爷爷,我眼睛瞎了,被坏人弄瞎了……” 张时修枯瘦的手轻轻地扶着陆长生的头,手指缓缓地在黑布上摩挲,“可怜的孩子,你遭罪了。” “那弄瞎你眼睛的坏人,张爷爷已经帮你把他打死了。” “我们大汉的人,不吃哑巴亏,有仇当场就要报了。” “孩子,你坐在我身边,和我说说你这些年的事情。” 陆长生顺着张时修的手,坐在他的身边,一老一小便说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紫凤郡主眼眶中泪水在打转,轻咬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唐菲本来脸上隐隐有些怒色,尤其是在看到了紫凤郡主拉着陆长生的手走到门口的那一刻,眼眸中的怒火便要止不住的喷射出来了。 可是看到张时修抱着陆长生老泪纵横的样子,看到女儿热泪盈眶的模样,心中一软,生气的话便强行咽了回去,伸手将紫凤搂进怀里。 紫凤郡主泪汪汪的仰起头,“娘!” 喊了一声,便将头埋在唐菲的肩膀上。 唐菲一时百感交集,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想着方才紫凤和陆长生拉着手进门的那一刻,如果不是眼睛上绑着黑布,如果不是那样的命格,这两个孩子站在一起,也是极为般配的。 这都是命啊。 唐菲紧紧地搂住女儿,心中暗暗骂道,“邓骁,你个死男人,生的儿女也不管,尽让我操心。我这又当爹又当娘的,操了一辈子心了。” “冰天雪地的你叫我来大邑受罪,有话说不出来,有气也发不出来。你倒好,躺在床上,喝酒听曲,说不定还找些了舞女歌姬在寻欢作乐。气死我了!” “等我回来,不把你收拾一顿,老娘就不姓唐!” 紫凤郡主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母亲此时此刻的心情,竟然是想要回成都和自己的父亲邓骁干仗,感觉到唐菲的身子微微发颤,便从她怀中出来,“娘,你是冷吗?” “我这件狐裘大衣还是很暖和的,你穿上吧。” 唐菲将紫凤郡主的手拉住,“我不冷,我一个练功之人,哪里有这么虚弱的。” “我就是想着你父亲就来气。” 紫凤郡主诧异地问道,“我爹?他不是在成都养伤吗?他怎么又得罪你了?” 唐菲摆了摆手,“不说了,等回成都再和他算账。” “紫凤,陆长生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紫凤郡主将目光落在陆长生身上,“身体上的伤,大都是外伤,经过小姨的医治,已经能下床走了,再休养一段时间,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至于眼睛……虽然他看不见,可是他的感觉能力特别强,就好比黑暗中的东西他也能看得清楚一样,哪里是门,哪里是路,前面的桌椅他都能感觉得到。” “娘,你不用担心,他虽然没有眼睛,可是不比正常人差。” 唐菲叹了口气,伸手摸着紫凤郡主的头,“唉,你这个傻丫头啊!” “嗯,你什么时候戴了这支簪子?” 紫凤郡主伸手摸了一下簪子,轻轻晃动着头,“是长生他们打仗的时候收缴的,颜色、式样都很好,我戴着好看不?” 唐菲给了眼神,“丑死了!” “也不知道谁戴过的,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瞧你那样子。” 紫凤郡主跺着脚说道,“娘,你……” 那边听到张时修的声音,“紫凤,你过来一下,让老道瞧瞧你。” 紫凤郡主便小跑过去,要给张时修磕头,“紫凤拜见张爷爷。” 张时修手一伸,一股玄黄之气便从道袍中出来,垫在了紫凤郡主的膝盖下方。 紫凤郡主身子一稳,便跪不下去了。 张时修眼眸中尽是慈爱之色,“小菲啊,你家里的规矩太大了,动不动就下跪磕头。这都还没有到过年的时候,我连红包都没有准备,哪里受得起呢?” 唐菲笑着走上前,“老天师,他们都是些晚辈,给你老磕个头,也是沾沾你老的福气的。” 张时修对紫凤郡主说道,“这女娃娃啊,可不比男孩啊,不能随便磕头的。” “女娃娃磕头啊,留着拜天地,拜父母高堂的时候,那才是磕头的最好时候。” 第286章 离开,才是最好的保护 唐菲看了一眼张时修,又看着张时修拉着陆长生和紫凤郡主坐在了他的两边,本来要说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张时修将手搭在了陆长生和紫凤郡主的手腕上,轻轻地用手指敲着。 每敲一下,便有一股淡淡的玄黄之气进入二人的体内。 紫凤郡主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似乎有一股暖流进入自己的血脉之中,便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 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不是睡觉的时候,只是眼皮子一直在打架,实在困得厉害,快坚持不住了,便喊了一声,“娘!” “我好困啊!” 唐菲知道张时修不仅要给二人看面相,还要用玄奥的道法给他们测命数,便走到紫凤郡主身旁,搂住她的身子,“丫头,累了就好好睡吧,娘在这里,不怕啊!” 紫凤郡主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在母亲的怀中甜美地睡着。 嘴角还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梦见了和陆长生一起说着甜蜜的话语,或者做着一些有趣的事情。 而陆长生笔挺地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当张时修手指间的玄黄之气进入他的体内时,陆长生突然感觉到沉寂一段时间的丹田之中有些动静。 自从他的双眼被毁之后,丹田已经很久没有反应了。 无论他如何运功运气,丹田依旧如同紧闭的大门,无法打开。 哪怕将霸王刀放在身边,也不能有丝毫触动。 不仅是自己的丹田之内,还有霸王刀,同样也是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红色的光芒环绕,没有煞气往外面溢出。 就像是一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大刀而已。 如同那柄插在平顶山上的杀猪刀一般。 可是现在,当张时修将玄黄之气输入陆长生的体内之时,那丹田之中紧锁的门又隐隐有些松动。 丹田之中,那个许久没有动弹过的云雾小人儿又缓缓地坐了起来,看样子,似乎很是虚弱、疲倦的样子。 小人儿伸手朝上面戳了戳,周遭还剩余的些许云雾便迎了上去,迎上了那股玄黄之气。 似乎是饿久了,那玄黄之气被牵引进了丹田之中,便迅速往小人儿鼻子里钻去。 而小人儿的身体也慢慢的凝聚起来,变成了玄黄之色。 小人儿很高兴,如同久旱逢甘露,又如同饿哭了的孩子找到娘一般兴奋。 只是这种变化来得很快,也去得很快。 随着张时修剧烈的咳嗽,还吐出了一口鲜血,那道玄黄之气便骤然断了。 而小人儿似乎完全没有吃饱的样子,手舞足蹈,发了一顿脾气。 发现没有人搭理他,也没有任何元气进入丹田之中,只得气呼呼的又蜷缩着身子,继续沉睡下去。 “张爷爷,你怎么了?” “老天师,要不要把叫我妹妹过来? 陆长生和唐菲搀扶着张时修,唯有紫凤郡主睡得很沉,并没有被吵醒。 张时修轻轻摆了摆手手,止住咳嗽,“不用,不用。” 接过唐菲的手帕,张时修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渍,“方才探了一下长生和紫凤的骨骼经脉,用力过猛了。” “唉,老了哦,不中用了,连这点区区小事都办不成了。” 陆长生扶着张时修的手臂,“张爷爷,不用这么着急的,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能强行运功。” 张时修拍了拍陆长生的手,“时不我待啊!” “到了我这个年纪,咽气的那一天随时都会来,总想着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可惜力不从心了啊。” 唐菲笑道,“老天师,这句话,二十年前你就和我们说过。” “如果这一次不是为了救长生,不是为了救蜀中,你不去和北莽红衣大祭司拼命,你至少还能活一百岁。” “哪怕这次伤筋动骨了,就对折一下,我看你老啊,至少还能活五十年。” “哎呀,五十年之后啊,我和邓骁都早已埋在地里变成泥了,你老可到时候要来我们的坟墓前和我们念叨几句啊。” 张时修被唐菲逗笑了,“小菲啊,你这嘴啊,本来我难受得很,被你这么一说,心里也不堵得慌了。” 唐菲说道,“所以啊,你老才更要跟着我去成都。” “在成都啊,我家男人陪你到说说以前的事情,我家老爷子陪你喝喝酒,我啊,陪你说说笑,你这身子骨立马就好起来了。” 张时修眼眸中满是笑意,“好好好,等有时间再去吧。” “小菲,你放心,紫凤的命格很好,绝对不会是短命、厄运之人。” “至于长生嘛,我刚才气血不足,还没有能探个究竟,等过些日子我再细细查探一番,说不定能看个清楚。” 听到张时修这么说,唐菲的眼中多了些忧色,“紫凤的命格好,可是架不住长生的命太硬了啊!” “长生,你不要怪我话说得直。我一个当母亲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走向一条不归路吧。” “你是天煞孤星之命,上克父母,下克妻儿,杀戮太重,旁人不能与你太亲近,否则会沾染煞气,死无葬身之地啊。” 陆长生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他一个出生就被遗弃的人,不知道父母是真的被他克死了,还是担心被克死,将他丢弃了。 唐菲继续说道,“长生,我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人,你是个忠肝义胆的人,你是大汉的扛纛者,你武王的传人,说不定以后这天下都是你的。” “我们妇道人家,目光短浅,成不了大事,只盼着家里人平平安安的,无灾无病,便心安了。” “我知道紫凤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她。哪怕你是个普通人,我都不会阻止你和紫凤在一起。可是紫凤这丫头虽然聪慧,却在情字这一关上过不去啊,她走了死胡同,自己走不出来了。你这个命数,终究会害了紫凤的。武冲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啊!” “长生,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求你了,离开紫凤吧,让她好好活下去吧。” “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女儿啊,她可是我的命啊!” 说着,唐菲泪如雨下,滴滴掉落在怀中紫凤郡主的洁白如玉的脸上。 紫凤郡主依旧在熟睡,并没有感受到外面的气氛变化,便没有知晓自己的命运会就此发生转折。 陆长生刚毅的脸上微微颤抖,显然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夫人,我……” “我不会害紫凤的,我永远也不会伤害她,我会一直保护她,哪怕用性命去护着她,我也不会后退半分。” 唐菲伸手摸了一下掉落在紫凤郡主脸上的泪珠,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我知道你不会害她,我知道你想保护她。” “可是,你的保护,你的关怀,你对她的情分,终究会化为伤害啊!” “长生,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不是我们人力所能够改变的啊。你如果真的喜欢紫凤,你如果真的想让她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你就离开她吧。离开,才是更好的保护啊!或许,让你离开,太过于残忍。那么我带着紫凤回成都,我好生看管她,不许她再来大邑。你们之间断了来往,时间长了,这份感情自然就淡了。我们会给紫凤找个好人家嫁了,你也娶个好姑娘生儿育女,大家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好吗?” 第287章 庆功宴,贺强任河长 大邑北街的一个小院子,门还打开着。 在这么寒冷的冬天,外面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家家户户都紧闭家门,要么在烤火,要么夫妻俩在被窝里抠抠搜搜,进进出出,抱团取暖。 唯有这个院子的门还打开着,就显得有些反常了。 院子内,一个妇人穿着破旧棉袄,双手不停地搓着,嘴里呼着白气,“贺强,你个傻玩意啊!” “仗都打完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今天晚上你要是还不回来,老子明天改嫁了。” 实在冻得受不住了,妇人将火炉子搬到门口,不断地朝门外张望,“贺强,你快回来啊。” “我一个人,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自言自语,妇人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伤心哭泣起来。 “官府派人送来了些油米,还有柴火,对了,还有一块腊肉。” “我舍不得吃,等着你回来吃。” “贺强,你个没良心的,你要是死了也给我托个梦啊!” “呜呜呜……” 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出现在路口。 肩膀上还扛着一个鱼叉,鱼叉上挂着一条十几斤重的鱼,背上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妇人猛地站起来,朝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贺强,贺强,是你吗?” 男人看见妇人跑过来,骂道,“喊什么喊?” “除了老子,谁还深更半夜的来你屋里啊?” 妇人将脸上的眼泪抹去,一把扑倒贺强的身上,“死人,你还是活着回来了。” “呜呜呜,这些天,可吓死我了。” 贺强一下没有站稳,脚下一滑,便抱着妇人摔倒在雪地上。 幸好雪很厚,没有摔伤。 贺强气不过,“你个哈戳戳哦!” “老子还没有到家,就给你摔了一身的雪。” 妇人连忙扶着贺强起身,“贺强,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你不会去当盗匪了吧?” 贺强气得不行,“我日你个仙人铲铲哟,老子是去打北莽狗子了,建功立业,你说我去当盗匪了,老子给你一耳屎!” “这些都是官府赏给我的。” “翻翻翻,翻什么翻,不会进屋去翻啊。” 妇人笑呵呵地捡起东西,扶着贺强进了屋。 “来,贺强,冻坏了吧,我给你烧了热水,你先泡个脚。” 贺强坐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脖子,“拿碗水来,口渴了。” 妇人又跑去倒了碗水,“贺强,你一身的酒气,喝酒了啊,和谁喝的酒啊。” 贺强瞪了妇人一眼,“这些事情是你能问的吗?” 妇人用手给贺强揉着,小声嘀咕,“问一下还不行吗?” 贺强说道,“这些可都是机密,是军中大事,泄露出去。你个瓜婆娘,不晓得轻重,脑袋掉了都不知道去哪里捡。” 见妇人吓得一哆嗦,贺强这才说道,“算了,今天这情况倒可以告诉你,今天和我喝酒的是王妃,龙虎山的老神仙,还有你一直念叨一直没有见到的远征军头领陆长生,还有……” 妇人“啊”的叫了一声,差点将水盆打翻。 贺强看着妇人这般模样,一脸怒其不争,“搞什么?” “大惊小怪的,洗个脚就不能好好洗吗?” 妇人一把抓住贺强的手臂,“真的见到王妃了?那老神仙是你能见到的?” “还有陆长生,现在城里人都在供奉陆长生的画像,有求必应啊,你去求了没有?” 贺强说道,“求什么求?” “陆长生都说了,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妇人瞪大眼睛,“是兄弟?陆长生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你是兄弟?” “贺强,你莫要诓我啊?” 贺强撇撇嘴,“我诓你做什么?” “今天是庆功宴,在这一次打败北莽的大战中,有大功劳的人,都去参加了庆功宴,足足有两百号人。” “立了普通功劳的,就在衙门外面吃肉喝酒,像我这等人,自然去了衙门里面喝酒。当然陆长生不是敬我一个人的酒,而是敬了所有的人。” 妇人凑了过来,眼中冒着光。 贺强头往后面侧,“你干什么?” “你这个样子,就像一只发春的猫一样。” 妇人满眼崇拜的目光,“贺强,你立了大功,还能进衙门中和那些大人物坐在一起喝酒,称兄道弟,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啊。” “你和我说说,你立了什么大功劳,让我也沾沾光啊。” 贺强眉毛一抬,“也不是什么大功劳,就是我在给城门搬砖石的时候,看见有人悄悄地往衙门方向溜去。” “我一看那人贼头鼠脑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悄悄地跟了上去。当时孔军师和萧县令都在衙门里面,这人提着刀子便要去杀孔军师,孔军师和萧县令吓了一大跳,躲闪不及,便摔倒在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拿着鱼叉从天而降,一叉子就刺进了这个杀手的后背。这个杀手也没有想到我从他后面偷袭,他还想提刀来杀我,被我一拳接着一拳将他脑袋给干出花了。” “嘿嘿,就是这么个功劳,孔军师就特意请我去参加里面的庆功宴。” 妇人用手抚着胸脯,“哎呀,吓死个人了。” “还好,还好,贺强,你还是活着回来了。” “我也不求你立什么大功劳,能活着回来就好。” “嗯,听说王妃生得美貌,和我比怎么样啊?” 贺强看着妇人,满眼是不敢相信的神色,“我说你这个蠢婆娘,你脑子是进了屎吧!” “你是什么德性,你不去找找镜子吗?” “就你这样子,你敢和王妃比?” “王妃一片脚趾甲都要胜过你千倍百倍。” 妇人朝贺强投去埋怨的眼神,“我自然知道比不上王妃国色天香,可也没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吧。” “哼,你们男人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惜了,你没有带我去,你要是带我去啊,我就要当场拜一拜陆长生,看他到底灵不灵。” 见贺强又要生气,妇人连忙说道,“你这条鱼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不会参加了庆功宴,又去抓鱼去了吧。” 贺强说道,“我倒是想去抓鱼,河道都被冰封了,我到哪里去抓啊。” “这些都是奖赏,还有袋子里有十两银子,一匹布,也是都是赏给我们这些有功之臣的。” “对了,孔军师还推荐我去当官。” 妇人人两眼冒光,“当官,贺强,你出息了啊!” “当什么官啊?” 贺强颇有些得意,“孔军师本来要我当大邑的都头,我说我更喜欢在水边待着,他就给我任命了一个河长。” 妇人瞪大眼睛,“河长,河长是干什么的?” 贺强嘿嘿一笑,“这河长啊,官可大了。” “这大邑的水域都归我管。在这大邑城里,以后我想钓鱼就钓鱼,想撒网就撒网,想插鱼就插鱼,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 妇人问道,“那水梦泽也归你管了?” 水梦泽是大邑城西边的一个沼泽地,中间有一个天然的巨大水洼,里面鱼类丰富,以前大邑许多百姓都到这里去钓鱼、打鱼。 贺强拍着胸膛说道,“当然了!” “我和孔军师说了,那里有一伙恶人霸占了水梦泽,扔了几条小鱼到泽里就到处说他们放了几十万尾鱼苗,不许其他人去钓鱼、捕鱼,上次还将我的鱼竿给抢了,说钓鱼要给银子,还揍了我一顿,气得我好几天吃不下饭。” “这些该死的东西,丧心病狂,这水梦泽是天生天成的,都几百年了,大家谁都可以打鱼钓鱼,凭什么被他们霸占,凭什么不许我们钓鱼?” 妇人又问道,“那孔军师怎么说啊?” 贺强眼神坚毅,“孔军师叫来了一姓吕的将军,说要我明天带他去将水梦泽的恶霸给干了。” “对了,孔军师还说,有空他就来找我钓鱼去。你可给我听明白了,往后的事情啊,天大地大不如我钓鱼大。” 第289章 陆长生的眼睛,谁能治 张天正坚决地摇了摇头,“那不行。” “掌教之职,关系龙虎山未来,影响道门走向,岂能这般儿戏让来让去。” “我只是回龙虎山修炼,而不是去抢你的掌教之职。” 虚靖瞪大着眼睛说道,“什么叫我的掌教之职?” “现在的掌教真人是我爷爷,他一门心思想要将龙虎山交给我,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接这个位子啊。” 张天正说道,“你是张家的嫡系……” 虚靖正色说道,“打住!” “你要和我说嫡系这件事情,我就要和你好好捋一捋了。” “老祖比我爷爷更嫡系,只是他给自己算了一卦,说自己不适合当龙虎山的掌教真人,更适合到朝廷里掌管司天监。” “我就是没有达到老祖当年的高度和威望,否则我也给自己算一卦,说我不适合接任龙虎山掌教之职,说你张天正才是最佳人选。” “大家都说你是老祖的儿子,所以这么一论起来,你这个嫡系比我更加根正苗红。” 张天正说道,“虚靖,你不要信外面的传言,这件事情完全是子虚乌有的。” 虚靖咧嘴笑道,“你说子虚乌有就子虚乌有啊。” “你没有听到昨晚王妃问老祖,一是问你是不是老祖的私生子,二是问陆长生是不是武王的私生子。老祖那个眼神,那个表情呦,只能说绝了。” 张天正说道,“我当时就坐在老师旁边,王妃的话我也听到了。” “老师并没有明确说什么啊,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笑眯眯地喝着酒,口里说着:不好说,说不好!” “当时王妃一脸无奈,所以,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是龙虎山张家的嫡系,而你,张继先,则是正儿八经的嫡系,龙虎山未来的掌教真人。” 虚靖说道,“我不管,我不认。” “你说没有证据表明你是老祖的私生子,那你也没有证据表明你不是啊!” “只要你拿不出证据来,我就当你是老祖的儿子了,就是张家的嫡系。” 张天正无奈地说道,“虚靖,你这是耍无赖了。” 虚靖抖了抖眉毛,“是又怎么样?” “老祖这样的态度难道不是耍无赖吗?龙虎山上的那些老家伙,逼着我当掌教,难道不是耍无赖吗?” “天正,我和你说句心里话,你性子沉稳,比我更适合当掌教真人。而我,心性浮躁,坐不住,更适合继续天下行走,游戏人间。或许哪一天,等我修成了天人道,也可以像老祖一样,给大汉当个司天监的监正,掌管国运,呼风唤雨。” “到时候你我联手,一个在山上当掌教天师,一个朝廷当国运天师,我们龙虎山千年道门祖庭,依旧风光无比。” 见张天正还要坚持,虚靖说道,“算了,别争了,现在你我说了其实也不算,等你去了龙虎山,见过山上的人再说吧。” “你也知道我们龙虎山的规矩,只要是姓张,其实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有多嫡系。就像我爷爷当掌教,就因为他天赋异禀,道法超脱,上任掌教才没有传给自己的儿子。这些方面你不用太担忧了,走一步看一步。” “我现在担忧的,倒是陆长生的眼睛。” 张天正点点头,“那紫凤郡主醒来之后苦苦哀求老师治好陆长生的眼睛,我看得出来,老师也很为难。” “如果能治好,老师如此看重陆长生,不需要任何人请求,他早已动手了。” “只是没有想到,紫凤郡主对陆长生如此情深义重,我在一旁都感动得不行。” 虚靖有些唏嘘感慨,“是啊,紫凤郡主真的是个无与伦比的好姑娘,差一点我就和她成亲了。” “这样的姑娘,啧啧啧,可惜了,可惜了。” “看来还是长公主刘秀珠更适合我啊,她那身材,啧啧啧,人间极品,大道可成啊……” 张天正瞪大眼睛,凑到虚靖脑袋面前,盯着虚靖的眼睛,“你说什么?” “你不仅和蜀王府的宫女们有一腿,连紫凤郡主你也得手了?” 虚靖一把将张天正的脑袋推开,“你别靠得这么急,大惊小怪的样子。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两个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呢。” “实话告诉你,并没有得手!” “我对紫凤郡主有救命之恩,当时紫凤郡主和陆长生闹别扭,赌气出走,被西山一窟鬼给抓了,我及时出现,英雄救美。我听她说与陆长生再无瓜葛,那我想着这么好的姑娘既然陆长生瞎了眼不要,就不能便宜了别人,先便宜我再说了。” “于是我和她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陆长生的命格太硬了,天煞孤星,唯有我才是她的真命天子。” 张天正眼中有疑色,“陆长生是天煞孤星错不了,可你命犯桃花,不可能是某一个人的真命天子,你肯定在诓她。” 虚靖嘿嘿一笑,“也不是在诓她,就是不让她急中出错,挑错了人而已。和我在一起,总是亏不到哪里去。” “不过啊,你也别小看紫凤郡主了,她这样聪慧的人,岂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唬到的。她从蜀山去见了王妃回来之后,就拉着我去成亲,而且还要三媒六聘,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二版帖,十里红妆,正儿八经的明媒正娶。” “当时吓得我一哆嗦,后来才知道是反被她给诓进去了,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现在我才知道啊,紫凤郡主这个人啊,一般不用情,用情不一般啊。她心中有了陆长生,估计就容不下别人了啊。” 张天正点点头,“虽然我没有经历情爱之事,可是紫凤郡主对陆长生的感情,用情极深,一旦相中,就不会动摇。” “可越是这样,老师就越为难了。” 虚靖露出无奈的表情,“老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听说过,王妃这一次亲自过来,除了想接老祖去成都,更是想让紫凤郡主与陆长生做个了断啊。” “如果陆长生眼睛没有瞎,此事估计还另说。现在眼睛一瞎,境界跌落。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就越发难办了。” 张天正说道,“陆长生此人,对敌人冷酷无情,可是对自己人,又极其心软。尤其是对心爱之人,他宁可自己死,自己孤独一生,也不想紫凤郡主受到伤害。” “我看老师的样子,很是难受。见紫凤郡主如此悲伤,老师这才安慰她说陆长生的眼睛也不是绝对不能治好,只是要找的东西实在太难了。” 虚靖用手揉着太阳穴,“要找齐这些东西,不亚于登天啊。” “你想想,那南海中鲛人的眼睛,鲛人只是传说中有人见过,谁也没有抓过活的,谁能保证能弄到鲛人的眼睛?” “还有那镇魂珠,只有北莽深渊中才有,要去北莽深渊,那不得和北莽干一架啊,现在根本就打不过啊!” “还有,那黑玉断续膏,据说有死肉复生,枯木逢春之功效,可谁有呢?还大黄庭九重内力,你和我都不敢轻易修炼那大黄庭功法,只敢修龙虎山的心法。哪怕万一有人九死一生地修炼了大黄庭功力,能拿出来给陆长生治眼睛?那可是自己一身功夫全废了,傻子才会这么干啊!” 张天正看着虚靖,眼中有深色,“这个世上还真有傻子。” “老师收了个关门女弟子,说她骨骼清奇,天赋异禀,传授了她大黄庭修炼功法。她也答应了,炼成之后,如果其他东西都能找齐了,她愿意将一身大黄庭功力送给陆长生。” 第290章 老天师的关门女弟子 虚靖愣一下,随即扑倒在张天正身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你……老祖把柳儿收为关门弟子了?” “她是我的徒弟啊,她还是个孩子啊!” “你们怎么忍心让她去修炼九死一生的大黄庭呢?你们怎么能这样毁了一个孩子的未来,只是为了治好陆长生的眼睛呢,你们不觉得这样很残忍?” 张天正被虚靖压在身下,极力挣扎,“虚靖,别……别这样……” 虚靖眼中都快红了,“你可知道,我答应了柳儿的母亲,要好好抚养她,教诲她的。” “你上次和我说看中了柳儿的天赋,想要柳儿当你的弟子,被我拒绝了。想不到你竟然这么无耻,将柳儿送给老祖当弟子,当你的小师妹。” “张天正,我看着你人模狗样的,其实你才是真正的衣冠禽兽啊!” “不,你连禽兽都不如。” 张天正被虚靖掐得厉害,便咳嗽了两声,面红耳赤地说道,“虚靖,你……你听我解释!” 虚靖气急败坏,“我不听,我不听。” “谁也不能抢走我的徒弟,谁也不能毁了柳儿,哪怕是老祖也不行!” 张天正实在憋不住了,便一拳砸在虚靖的肚子上,两人便弹开了。 见虚靖又扑过来,要拼命的样子,张天正大声说道,“虚靖,不是柳儿!” “老师的关门女弟子不是柳儿!” 虚靖的拳头快要落在张天正的鼻子上,顿时停住了,满眼惊讶,“不是柳儿?” “那会是谁?” “修炼大黄庭功法,要从未修炼过其他心法的人才有成效,而且最好是从小修炼最好,才能融会贯通,事半功倍。” “柳儿人小,天赋又好,她是陆长生从离阳城里带出来的,和陆长生感情最好,不是她还是谁?” 张天正伸手揉了揉脖子,“真的不是柳儿,老祖再糊涂,也不会抢你的徒弟啊。” “再说了,哪怕我想要柳儿修炼大黄庭功法,也要经过你这个师父同意不是。” “虚靖,你还是太冲动了,差点把我脖子给掐断了。” “好歹我是你的同门,还算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就这么对我下毒手呢?” 虚靖收回拳头,“别啰嗦,快说,到底是谁当了老祖的关门弟子?” “当时老祖让我们两个来成都,回龙虎山,我还说老祖身边不能没有人照料,你还说有武冲和宗哲,还有二夫人都在,再把柳儿留下来,既可以帮上忙,又可以让老祖指点一下她的修炼。” “越想,我就越觉得不对劲。张天正,你是不是谋算很久了,把柳儿给牺牲了,去救陆长生。要是这样的话,我非得和你翻脸不可。” 张天正无奈地说道,“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觉得老师是这样的人吗?” 虚靖满眼疑色,“很难说!” “世道险恶,人心不古,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如果是其他人,哪怕是蜀王,你们都不会这么上心。可你们要救的人是陆长生啊,万一这个陆长生要真是武王的儿子,是大汉未来掌舵之人,牺牲一个黄毛小丫头,去救大汉天子,我估计你们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尤其是你们在朝廷里待久了,耳濡目染,见惯了那些尔虞我诈,习惯了那些坑蒙拐骗,知晓了那些明争暗斗,已经没有了龙虎山的那份纯净与自然,没有了心中的那份清明……“ 哪怕是张天正素来沉稳,修的是清静无为,依旧被虚靖气得牙痒痒的,“可以了!” “你胡说什么,我都和你说了,老祖收的关门弟子不是柳儿,你怎么就不信呢。” 虚靖瞪着大眼睛,寸步不让,“那你说啊,除了柳儿,还能是谁?” 张天正掀起车帘,看向前面的马车,“是紫凤郡主!” 虚靖愣住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紫凤郡主?” “王妃怎么可能答应呢?” 在车队前方的第二辆马车中,气氛有些压抑。 紫凤郡主眼睛四处张望,想寻求一点帮助,或者能转移一下对面犀利的目光。 可是马车内只有她一个人,连她的侍女阿珂都被赶到后面马车上去了。 紫凤郡主掀起车帘,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便小声嘀咕,“臭弟弟,跑那么远干什么?” 随即,紫凤郡主朝唐菲讨好一笑,“娘,你今天的妆真好看。” “昨天大邑那些将士们可都被娘给征服了,娘一出场,端着酒碗,和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一口干了,下面的人都哇哇叫,热血沸腾啊。那场面,我在蜀中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 “对了,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娘这么能喝酒啊,真是女中豪杰。” 唐菲犀利的眼神盯着紫凤郡主,恨得牙痒痒。 紫凤郡主上前,搂着唐菲的手臂摇晃起来,“娘,你别生气了,生气会长皱纹的。” “大家都说娘国色天香,母仪天下……” 唐菲忍不住啐了一口,“呸!” “你非得气死我不可吗?” 紫凤郡主在唐菲怀中滚着撒娇,“娘,我怎么会气你呢,你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了。” “你是最疼我的,最爱我的人,你生了个这样美貌、这样聪颖、这样孝顺的女儿,会长命百岁的。” 唐菲被紫凤郡主胡搅蛮缠得有些无奈,只得将脸放下,叹了口气,“丫头啊,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为了一个陆长生,你将自己搭进去了,值得吗?” 紫凤郡主仰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唐菲,“娘,值得啊!” “这一次,要不是陆长生,要不是远征军,大邑会被攻破,成都也会失守,我们蜀中就不复存在了。” “虽然说不是陆长生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包括长公主、湘军,还有道门的鼎力相助,可是不能否认陆长生和他的远征军拼死守住了北莽的主力攻击,最终将耶律雄基击溃啊。” “我们蜀中可是崇尚忠义,不能做出那等过河拆桥的事情啊。” 唐菲将手放在紫凤郡主的洁白光滑的脸上,轻轻地摩挲,“我们怎么会过河拆桥呢?” “我这一次特地过来,就是给他们肯定,给他们奖赏,给他们带来所需要的东西。他们远征军只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大。” 紫凤郡主将脸贴在唐菲的腹部,“娘,远征军也是属于我们蜀中的。” “你也听到了,孔秀才在敬酒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都说了,远征军同样是我的军队,听从我的指挥,永远守护我,永远不会背叛我。他们也是我们蜀中兵马的一部分。” 唐菲微微苦笑,“场面话,我听得比你多啊。” “那孔秀才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他那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活得说成自己的。像你小姨这样孤傲高冷的人,她把谁放在眼里过?她来大邑才几天啊,现在就连成都都不回了。” 紫凤郡主辩解道,“这一场大战,大邑死伤的人太多了,长生的伤,还有其他人的伤,可都指望着小姨医治呢?” 唐菲轻轻地摇头,“其他人不懂,你小姨是我亲妹子,我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 “像她这么一个守寡二十几年的人,被这么一个穷酸秀才给拐跑了,唉,我也不是瞧不起孔瑾,他的确是有才,可我就是心里堵得慌。” “孔瑾拐跑了你小姨,你个傻丫头又对那陆长生死心塌地,我估摸着有一天啊,这蜀中不姓邓,而是姓陆了!” 第291章 老天师的关门弟子,逆天改命 紫凤郡主抿嘴笑道,“娘,你不是一直担心小姨嫁不出吗?” “小姨有了归宿,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唐菲眉目中有淡淡的忧色,“我也不知道你小姨这一次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只是我们来回都太匆忙了,我都没有时间和她好好说说话。” “有些事情,总得捅破了说开才行,现在她和孔秀才还没有肌肤之亲,什么都没有定下来的。” “我担心啊,你外公和你爹,会不同意这门亲事的。” 紫凤郡主并不担心,“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外公和爹最担心小姨守一辈子寡,觉得她过得不开心,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娘你也看到了,小姨到了大邑,虽然忙得有时候连梳妆打扮都来不及,可是她脸上开始有笑容了,她喜欢说话了,她开始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了。” “在大邑,尤其是孔秀才在她身边的时候,哪怕是生气的样子,她也活得像一个真实的自己了。” 唐菲叹了口气,“我就是看到她这般模样,我才没有说她,我才没有去将这个话题挑开。” “他们两个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不像年轻人,他们要是走到在一起……” “唉,不说了,你小姨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她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偏偏就是你,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就听不见我的话呢?” 紫凤郡主心中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将话题转移到小姨身上去,唐菲又将话题给搬回来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紫凤郡主说道,“娘,老师说了,长生的眼睛有得治,只要将那些东西给找齐全了,加上小姨的精湛的医术,再由老师在旁边护着,长生的眼睛不仅能重见光明,还会获得一双无与伦比的眼睛。” 唐菲急了,“那些东西,是那么容易找全的吗?” “南海中鲛人的眼睛,先不说那鲛人,就是那风高浪急、万里无边的南海,都少人有去无回啊。还有那镇魂珠,北莽深渊,想要拿到,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黑玉断续膏,呵呵,万金难买。 “最让我生气的就是你竟然答应去修炼那大黄庭,紫凤,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紫凤郡主坐直了身子,看着唐菲的眼睛,“娘,多少人想拜在老师门下,他老人家能收我当关门弟子,这是我莫大的荣耀啊。” “就连天麒都羡慕不行,可是老师说弟弟只适合炼体一道,不适合修炼道法。” “你也知道,我自小对于练习武功并没有任何天赋的,就学了几招花拳绣腿,连只野狗都打不过,根本就没有自保能力。现在我要是炼成像虚靖、像大师兄那样的道法,不仅能自保,还能杀敌,你们也放心了啊。” 唐菲说道,“能拜在老天师门下,的确不仅仅是你的荣耀,更是我们家族的光彩。” “可是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提及过你骨骼清奇,适合修炼道法啊?” “而且收徒这样的大事情,师父是老天师,关门弟子是蜀中郡主,应该风风光光,规规矩矩的举行拜师仪式。可是老天师让我们瞒着所有人,让你给他磕三个头就算草草完事了。我总觉得里面透着些不对劲。” 紫凤郡主说道,“娘,你莫非觉得是老师诓你吗?” “他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天师,会说假话?” 唐菲轻轻摇头,“这人啊,年纪越大,就想得越多。” “老天师和我们家的关系匪浅,自然不会害我们。可是他老人家神神叨叨的,那卦时灵时不灵的,我估计他老眼昏花,看人也不一定看得很准。” “你没听到他给大伙算命,都是说好话,都是说宽心的话。我晚上琢磨了很久,很多地方都没有想明白。” “我就是担心啊,他收你当关门弟子,并不是真正看到了你的天赋,并不是你真的骨骼清奇,是个修炼奇才,而真正目的是为了那陆长生啊!” 紫凤郡主笑道,“娘,你这也算是杞人忧天了。” “我一直以来就没有功夫,比不上弟弟天生神力,我也认命了,你们也没有强求。现在龙虎山的老天师收我为徒,传授我功法,不练白不练啊。哪怕没有炼成,我也没有什么损失啊。反而多了老师这样强大的靠山,多了张天正这样的高手大师兄,多了虚靖这样的晚辈高手,咯咯咯,虚靖要是知道我是他长辈的话,估计会惊掉下巴去。“ ”还有啊,还多了龙虎山这样底蕴深厚的道门祖庭,拜在老师门下,我这是只赚不赔的买卖啊!” 唐菲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只赚不赔,所以当老天师提出要收你为徒的想法时,我也没有做声。” “可是我猜不透老天师的真实想法啊!” “到时候你苦苦修来的功力,为了救陆长生,就付诸东流了,白白忙活了一场。” 紫凤郡主不以为意地说道,“那有什么关系呢?” “我本来就没有功力,而且也做好了一辈子没有功力的准备。现在能让我有功力,能让我实力强大起来,我何乐而不为呢?” “等治好长生的眼睛之后,我又不是不能修炼了,我还可以将功力再一点一点的练出来啊。虽然会更艰难,会更辛苦一点,可这些都会变成我的实力,我愿意这样做的,我能吃苦的。” 唐菲知道紫凤郡主定下的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的,又叹了口气,“虽然老天师没有和我说透,可是我还是悄悄的问了一下张天正。” 紫凤郡主连忙问道,“大师兄怎么说?” 唐菲说道,“张天正是个实诚人,是不会撒谎的。” “他和我说,老天师收你为徒,一方面是看中了你的天赋,有修道的骨骼经脉,另一方面是因为你想治好陆长生眼睛的心愿比任何人都要强烈。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能和老天师说愿意用自己的眼睛换给陆长生呢?” “陆长生的眼睛是眼睛,难道我女儿的眼睛活该瞎吗?” 说着,唐菲哽咽着又要生气了。 紫凤郡主连忙安抚道,“娘,我不会瞎的,我顶多给长生一只眼睛啊,这样我们两个人都能看得见了。” 唐菲瞪了她一眼,紫凤郡主连忙赔笑,“老师不是没有答应吗!” “他说哪怕我想换眼睛给长生,也没有用的。长生的眼睛很特殊,一般的眼睛根本就换不上。” “这事既然成不了,娘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唐菲有些无语,她就怕自己女儿做出傻事来,“紫凤,张天正还和我说,老天师收你为徒,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要让你的命格更好一些,更强大一些。天师府的加持,道门的底蕴,或许能改变一点点命格吧。” 紫凤郡主眼眸中浮现出光泽,“真的吗?” “如果我的命格够硬的话,长生的天煞孤星之命就克不到我了!” “娘,以前总听人说逆天改命,你说,老师能帮长生改命吗?” 第292章 霸王刀的秘密 “逆天改命,可不是逆水行舟啊,而是与天斗,拿命搏,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张时修摸着胡须,深邃的眼眸有凝重之色。 “自古以来,逆天改命,非圣人,非大能者不可成啊。” 孔瑾手中的酒碗一直没有放下,也没有喝,“老天师,华夏上下一千多年来,逆天改命者数不胜数啊。” “当年陈胜吴广起事,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掀起了波澜壮阔的百姓造反,拉开了反对暴政的序幕。” “当年朱重九出生在一个贫苦农民的家庭,放牛娃。父母亡时,殡无棺椁,被体恶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浆!他出家当和尚,又投身义军,最终成为了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 “还有那大汉初期的卫大将军,骑奴出身,为汉帝所赏拔,龙城大捷、收复和朔、漠北大战,功拜大司马大将军!” “这些人,都在逆天改命啊!” 张时修轻轻摇头,“孔军师,你说的这些人,并不是逆天改命啊。” 孔瑾眼中满是疑惑之色,“不是逆天改命?” “他们本是平凡百姓,却在青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如何不是逆天改命?” 张时修说道,“他们的确出身平凡,甚至低微卑贱。但是他们都是人中龙凤,是激流奋勇,迎难而上。” “他们是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自己的拼搏,顺势而为,成就了一番不平凡的事业。他们算是拼搏者,奋进者,至尊强者。” “真正的逆天改命,是要夺天地之造化,逆天而行,改命格,延寿命,从天道中窃取一线生机。” “漫长岁月,真正能逆天改命的,少之又少啊,绝大部分都已经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啊。” “就拿传说中的逆天改命来说,那夸父逐日,饮尽天河、渭河之水,依旧被干渴而死,身体化为大地。还有那孙猴子闹天,最终被佛门镇压,好好的齐天大圣,变成了佛门的看家猴,彻底失去了自由,命是改了,可是改的物是人非啊!” “诸如此类,逆天改命,极少有成功的。” 孔瑾眼眸中有些伤神,将碗中酒喝完,“老天师,你是看着长生长大的,是他最为敬佩之人,既然这命格如此难改,那他小时候就是这天煞孤星的命格吗?你和武王难道不知道吗?“ 张时修看向孔瑾的眼神中多了些赞许之色,“其他人只看到了表面,只看到了现在,可是你孔军师眼光毒辣啊,还看到了过去。” “的确,在长生小时候,根本就没有展现出天煞孤星的命格。” 孔瑾瞪大眼睛,“这……这命格还能改的?” “不是一出生就被上天注定的吗?” 张时修喝了一口酒,“所谓命格,所谓天机,所谓气运,其实都是紧密相连的。” “长生小时候我就给他看过命相,他的命格很奇怪,云里雾里的,看不通透。我想着他个根骨未成,到了十六岁成年之后或许能看得更清楚些。结果,耽误了些时间,已养成了天煞孤星之命。” 孔瑾越发不解,虽然他自诩学富五车,才满天下,可是他对于道家深奥的东西了解并不多,“命格还可以养成的?” 张时修点点头,“天机变,则气运变;气运转,则命格换。”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说的就是这个变数。自从天机紊乱以来,从北莽深渊中有元气外泄,又钻出个什么造物神来,北莽一时间气势如虹,国富民强,势力大增。而大汉自从武王陨落之后,皇族无能,朝政腐烂,便落到了现如今这个地步。” “当初我强行启用窥天卦,看到了气运的些许变化,长生,或许就是那个变数。” “而孔军师你遇上长生之后,一路为他造势,辅佐他重建远征军,便将这个变数变成了现实。” “本来要被北莽耶律雄基覆灭的湘州,保住了;本来要被攻破的蜀中,保住了;北莽不仅换了红衣大祭司,连同皇帝也换了,这些都是这个变数引发而来的。这就是所谓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变数延绵不绝。” 停顿了一下,张时修看向身旁正在抚摸霸王刀的陆长生,“所以啊,长生养成了天煞孤星的命格,也扭转了大汉的国运。” “说又能说得清楚,他这样的命格,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陆长生的手停了下来,转头面向张时修,黑布似乎在看着身前的人,“张爷爷,我这个命格会害身边的人吗?” “像秀才、武冲、柳儿、马子龙、吕文长、萧良他们,会不会被我克死?” 张时修指着孔瑾说道,“你看孔军师活蹦乱跳的,像是要被你克死的人吗?” “对了,我就有些好奇了,为何连王妃都如此担心,害怕长生克死紫凤。而孔军师为何一点担忧都没有,反而处处为长生遮掩,到处宣扬长生是武王后人,虽然是天煞孤星,可是绝对不会伤害身边人的天煞孤星。” “尤其是你宣扬长生是荡魔祖师真武大帝转世,更是恰到好处,让百姓坚信长生不会对身边人、对百姓会有伤害,而是会庇佑大家。” “孔军师,你能这样做,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呢?” 孔瑾连忙说道,“我能知道什么呢?” “我当初烂命一条,在流沙郡苟延残喘。长生救了我,惊醒了梦中人,尤其是看到长生守着离阳城几百老幼妇孺之后,我就觉得这个大汉还有得救。” “因为哪怕这个世界破破烂烂,但是总有人帮你缝缝补补。” 张时修抿了一口酒,眼眸微眯,“这个世界破破烂烂,但是总有人帮你缝缝补补。嗯,不错,不错。” 不知道是在说酒不错,还是在说孔瑾的这句话说得不错。 孔瑾继续说道,“当我看到离阳城上的矗立的大汉旗帜,当我看陆长生用霸王刀斩杀侵犯之敌,当我听到长生大声喊出那句‘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时候,我感觉心中沉寂已久的血液又开始沸腾,开始燃烧了。” “我感觉我的眼中有了光,我的心中有了火,我要重新开始我的人生,我要站在长生的身边,一起去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张时修赞许地看着孔瑾,“孔军师,你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啊。” “长生的命格我已经看透了,可是你的命格同样云雾缭绕,我连半分也看不清楚。” 孔瑾有些心虚,“或许是我前半生颓废,后半生奋发,导致命格成了一团浆糊吧。” “其实没有关系的,就像我,像武冲,像马子龙、吕文长、萧良他们这些人,还有我们远征军的兄弟,绝大部分都是已经无所顾忌之人了,因为我们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了。” “所以,我们还能喝酒吃肉,还能打胜仗,都感觉到特别满足,特别幸运。至于长生是不是天煞孤星,会不会克我们,我们都不放在心上。” 陆长生空洞眼眶中的黑布看向孔瑾,虽然没有眼睛,可是孔瑾能感受到陆长生的感激,信任,还有满足。 张时修点点头,“是啊,当一个人已经无可失去的时候,他就只有拼命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孔军师,你如果想到了什么,或者你还知道些什么,请你不要瞒着我。或许,我可以帮你参详参详。” 孔瑾连连点头,这时陆长生说道,“张爷爷,我还是感受不到霸王刀与我之间的联系。” “它就像沉睡了一样,发挥不出以前的威力。” 张时修弹出一颗茴香豆,击打在霸王刀的刀面上,刀身又隐隐泛发出红色的光泽。 “长生,你不用着急,霸王刀还是那柄霸王刀。只是因为你受伤了,境界下跌,内力不足,便与它的联系切断了。 “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无法使用霸王刀之后,你体内的煞气是不是变少了,你的头脑是不是清醒许多了,不会再失控了?” 陆长生点点头,“是的,我感觉这些日子,体内的煞气消失了一般。” “以前我每一次杀人,体内的煞气便会增长一些,砍杀敌人的境界越高,我体内的煞气积累就越多,我的境界就会提升越快,然后我就更容易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张爷爷,现在这些煞气都没有了,我是不是就废了啊。” 张时修又喝了一口酒,眼眸微眯,“长生,你有没有想过,并不是你杀人越多,你的煞气积累越多,你的境界提升越快。而是这霸王刀杀的人越多,它积累的煞气越多,传导给你的煞气也就越多,你的武功境界也就越高啊。” “这柄霸王刀,才是真正的煞气来源,它在不断地杀人,不断地吞噬鲜血,吞噬煞气,它是在控制你。看似是你的功力提升了,实则是霸王刀在不断成长提升啊!” 第293章 蕴养灵物,滋养身体 “霸王刀在提升?” “它还能活过来不成?” 陆长生心中微微一惊,手指轻轻地在霸王刀刀身上滑过,依旧冰冷,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张时修说道,“天生万物,皆有灵性,就如同掌教张朝阳给虚靖的惊雷木一样,蕴养久了,便能与人生了联系来,能与人心灵相通,随意使唤,威力极大。” “再如同我的三清铃,虽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神奇,只是我们凡间的仿品,可是带在我身边时日久了,能与我随心所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把霸王刀,自从被武王从极北苦寒之地获得之后,便一直跟着他四处征伐,杀戮无数,可以说时刻在鲜血中浸润。也不知道是它本身就有煞气,还是在杀戮中积累了杀气,武王能达到如此高的成就,离不开霸王刀的加持。” 陆长生问道,“那为什么武王没有被霸王刀反噬,而我的反噬会这么强烈呢?” 张时修思绪飞扬,“因为你不是武王啊。” “武王的天纵之才,千百年来,也就出了他这么一个绝无仅有的天才。” “长生,你也不用担心,每个人在自己擅长的方面做到绝无仅有,就是极好的了。” 陆长生轻轻摩挲着霸王刀,“我不担心我自己能走得多高,我只担心自己没有跟上武王的脚步,会让他失望。” 张时修微微摇头,“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在离阳城的所作所为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你的坚持,坚忍,坚韧,撑起了大汉的脊梁,扛起了大汉的旗帜,顶起来倾斜的国运。” 陆长生说道,“可我做的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我们远征军还只有一万多人,北莽还侵占了我们大汉大部分疆域……” 张时修说道,“孩子,国运一事,并不是以国土疆域来论的。你想想,刘琪手中,大汉疆域还是远超北莽的,还不是连长安都丢了啊。” “刘寰守着半壁江山,依靠天河险境,最终仓皇逃到崖州,被北莽与倭国联手给灭了。” “真正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那股精神,唯有大汉的旗帜不倒,唯有华夏的精神不断,大汉才有希望。” “孔军师说得好啊,当大家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当大家眼中有光,心中有火的时候,这就是我们大汉开始重新振作的时候。” 陆长生面向孔瑾方向,“虽然秀才和武冲他们不担心,虽然远征军和大邑的百姓都相信了秀才他们的话,说我是武王传人,说我是真武大帝下凡,可是无论如何渲染,我终究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啊,要是真的……” 孔瑾连忙说道,“是真的又如何?” “我查过正史和野史上所有关于天煞孤星的记载,尤其是那些功成名就之人,他们哪怕一路坎坷,可最终都登上了那最巅峰,成就了霸业。如果他们会克死身边的人,谁给他打仗,谁给他治理国家?” “长生,你放心,天煞孤星只是孤家寡人而已,并不会克死陪你一起作战的兄弟们。大不了真的到了那一天,不需要杯酒释兵权,我们几个老兄弟辞官回家种田就是了。” “我还想着和嫣嫣一起去药王谷采菊东篱下,复得返自然啊。” 陆长生喃喃说道,“我绝对不会想要伤害你们的,兵权也好,皇权也罢,并不是我想要的。”https:/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就一个人仗刀走天涯。” “或者,陪着张爷爷游历天下,去极北苦寒之地看看,一叶扁舟去那南海茫茫汪洋中,跨步东行,追逐太阳升起的地方。” 张时修摸着胡须,颇为欣慰地看着陆长生,“那你们要努力了,早点把这个目标实现,因为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知道自己快活不到那个时候了,还不按时吃药。” “又要我叫人来抓住你的手,捏住鼻子灌药吗?” 张时修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孔瑾。 孔瑾连忙摸了摸鼻子,“老天师你想好生休养,我恰好找箫良要商议水梦泽冬捕的事情,我明天再来向老天师请教了。” 转过身,孔瑾来到门口,朝唐嫣讨好一笑,“嫣嫣,辛苦你了。” “这么天寒地冻的,还要你四处奔波。我和长生他们商量了,一定要给你在远征军中安排一个职位,成立一个太医所,你就是首席太医。至于太医所里面如何安排,需要多少人手,需要多少银两,你找萧良要就是了。” “总之一条,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一切优先太医所。” 唐嫣本来要朝孔瑾发一顿脾气的,因为老天师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不能打扰太久。 关键是他还不肯吃药,还喜欢偷偷喝酒,导致她的很多手段施展不上。 不过巴掌不打笑脸人,见孔瑾这般上道,唐嫣便不好再凶他了,“你上次给我做的那些担架,绑带,还有那棉花棒,很好用,你给我多做一些出来。” “这一次打仗,伤的人太多,消耗起来很大。” 孔瑾连连点头,“嫣嫣你放心,我已经要萧良组织大邑城里的老幼妇孺一起动起来,给她们发工钱,让她们将物料带回家去,大冬天的家里也能做的。” “这些老幼妇孺,又能拿银子养活家下,又能学了一门手艺。以后还能帮你救死扶伤,一举多得。” 唐嫣也挑不出茬来,便说道,“你不是找萧良商议事情吗,要去还不快去。” “记住了,少喝些酒,昨日有个伤兵偷喝了酒,靠着墙角根睡着了,结果把腿冻坏了,只能截掉。” “你要喝醉了,缺胳膊少腿的,我看都不会来看你一眼。” 孔瑾连连点头,“绝对不会的,喝酒这方面我敢以武冲的名誉发誓,绝对不会喝醉。” 唐嫣瞪了他一眼,“嬉皮笑脸,快点去吧,晚上我炖了些鹿茸鸡汤,早点回来喝。” “你这身子啊,虚得很,自己也不知道保养。” 孔瑾感觉有两道目光射在他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连忙夺路而逃。 一路走,一路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屋里只有陆长生和张时修,陆长生还瞎了,为何自己会清晰地感觉到是两道嘲讽的目光呢? 估计是张时修这老天师搞的鬼吧。 张时修看着孔瑾仓皇离去的背影,知道陆长生在唐嫣面前也说不起话,看着她端着一碗黑黢黢、冒着苦汁的药过来,叹了一声,“明明不是蜀中人,明明没有成亲,怎么也变成耙耳朵了呢?” 第294章 陆长生的母亲 陆长生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二夫人,辛苦你了。” 唐嫣看着陆长生的眼睛,心中有些难受,“长生,你也不用灰心,还是要按时上药,别把眼眶给坏了。” “说不定哪一天真的能找齐那些东西,有老天师为你护法,我来亲自动手给你换眼睛,你还是能重见光明的。” 陆长生点点头,“二夫人放心,我从来没有灰心过。” “比现在还糟糕一百倍的情形我也遇到过,那时候我不仅看不到,连身体都失去了控制了。” “现在我虽然看不见,可是我听得见,我感受得到周遭的情况,正常活动没有任何问题。” 唐嫣看着陆长生平常地跨过门槛,略微放心一些,“老天师的身体很虚弱,你们别看他和你们笑嘻嘻的,看起来没事的样子,可是他咳嗽起来,连命都快咳掉了。” “昨晚又吐血了,这么搞下去,说不定哪天……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有尽力啊。” 张时修在身后说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你姐姐也算厉害的了,你在你姐姐面前乖顺得不行。你也看到了,你姐姐对我也是很恭敬的,可是你对我,怎么就这样凶呢?” 唐嫣面无表情地说道,“放在平日里,你是老天师,是长辈,我自然要对你恭恭敬敬,给你磕头行礼也是正常的。” “可是你现在是我的病人,我是大夫。你见过哪个大夫对病人客客气气的?客客气气的能治好病?难道要我对病人说,求求你了,帮我把苦药吃了吧,吃了你的病就好了。呸,在我这里,治病救人,天经地义,我的地盘我做主。” “老天师,你虽然让我瞒着其他人,可是我总不能瞒着我自己吧。你这身体啊,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已经千疮百孔,支撑不住的。也的亏你修行有道,否则早就和那北莽红衣大祭司一样了。” 张时修看着端到面前的药,“怎么这药越来越多,越来越苦了啊?” 唐嫣说道,“因为你的身体没有好转,还越发严重了。这重症需要用猛药,所以我又加了几味药,好歹也要稳住你的病情,不能堕了我在蜀中的名声。” 张时修苦着脸说道,“能不能少喝一点?” 唐嫣正色说道,“但凡洒了一滴,我重新熬一锅。” 张时修一脸生无可恋,“唐嫣啊唐嫣,下次我见到你老子……” 唐嫣依旧冷冷地说道,“就是见到了我爹,我还是这个态度,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快点喝了,冷了又要重新熬。” “你就不能像陆长生一样吗?多苦的药,仰头就干了!” 张时修看向门口,陆长生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陆长生此时来到了城墙下,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往上走。 在城楼下躲风的士兵,还有在城墙上烤火的士兵,见到陆长生过来,都没有做声,也没有起身,而是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地走上来。 一个没有双眼的人,就这样静静地踩着楼梯往上面走,不用拐杖,不用扶着城墙,一步一步,一步也没有踩失。 孔瑾和吕文长都吩咐过,不用去打扰陆长生,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让他逐渐熟悉外面的环境,让他适应一切情况。 陆长生走上了城头,此时雪已停,城头上的雪也铲干净了,寒风依旧吹得脸生疼,却没有听到那杆大汉军旗飘扬作响的声音。 应该是冻住了吧。 陆长生往墙角方向走去,“柳儿,你怎么不在屋里呢,你来城头上干什么,这里冷得很,你别把脸冻坏了。” 柳儿伸手抹着眼睛,站起身来,“长生哥哥,我来看看你啊,我就知道你会来城头了的。” “那楼梯很滑的,我都差点摔了一跤。你眼睛不方便,可别摔到了。” 陆长生面向柳儿,“你怎么哭了?” “是谁欺负你了吗?” 柳儿摇摇头,“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陆长生伸手摸了摸柳儿的小脑袋,“你还能骗得过我吗?” “是不是快过年了,想你娘了啊!” 柳儿说道,“我的确想我娘了,以前在离阳城过年的时候,那时候虽然穷,没有新衣裳,没有饺子吃,可是娘总要给我扎红头绳。” “不过我哭的原因不是因为我想我娘,而是被我师父气的,越想越生气。” 陆长生微微侧头,“虚靖?” “你是怪他去了成都没有带你去吗?” “当时我也劝你去成都,可是你说要留在大邑照顾我和张爷爷,不肯去成都。现在你后悔了的话,我可以派人送你去成都,慢一点两天时间也是能到的。” 柳儿说道,“我不是因为他没有带我去成都而生气,我是想起他随便将我送人,我心里就不舒服。” “我又不是货物,怎么能随便送人的呢?” 陆长生哑然失笑,“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啊。” “其实二夫人也是一片好心。她看你生得可爱,又聪明伶俐,又没有家人,便想收你做女儿。” 柳儿嘟着嘴说道,“我才不要当其他人的女儿呢。” “我的母亲永远只有一个,我这辈子也不会叫其他人母亲的。” “师父他也不问我意见,满口答应,一点也没有顾及我的感受,所以我才越想越气。” 陆长生想起虚靖当时尴尬的脸,忍不住笑了,“柳儿,你当时也没有给你师父一点情面啊。” “二夫人要将随身携带多年的玉镯子送给你,你硬是不接,也不肯答应认她当母亲,干娘都不肯叫一声啊。我估计当时虚靖的脸应该和武冲的头一样绿吧。” 柳儿“哼”了一声,“那是师父自作自受,谁叫他不问过我一声呢。” “再说了,我也不是没有家人啊,我的家人是长生哥哥,我还有师父,有你们两个就够了。” “长生哥哥,这件事情你不会怪我不懂事,让二夫人难受了吧。” 陆长生知道柳儿的性格,“当然不会,你的事情由你做主。” “而且,二夫人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她还和我说,是她没有问清楚情况,就凭心中喜好就和虚靖去商议了,是她的不是。” 柳儿说道,“我也知道二夫人是一片好心,是喜欢我,同情我这个没爹没娘的苦命孩子,只是我真的再也没有办法叫其他人娘了。” “长生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娘啊。” 陆长生微微一怔,头望向北边,“娘吗?我没有娘啊!” 柳儿仰头看着陆长生头上的黑布,“每个人都有娘的。” “或许,你的娘是因为身不由己才将你遗弃的,因为没有哪个母亲会舍得丢下自己的孩子啊!” 第295章 柳儿的新功法 陆长生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终究被寒风堵住了,没有说出来。 柳儿拉着陆长生的手,“长生哥哥,你的手好冷啊,我给你暖暖吧。” 陆长生牵着柳儿往火堆的方向走去,三个正在烤火的士兵很自觉地让开,去另外一边烤火去了。 柳儿朝他们点点头,表示谢意。 柴火烧得很旺,可是陆长生的心并没有很暖。 柳儿说道,“长生哥哥,是不是我说到你的伤心事了啊,所以你不开心了。” 陆长生摇了摇头,“我没有不开心啊。” 柳儿捡起一根柴火,将火堆添旺一些,“你也瞒不过我啊,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了,每次你不说话的时候,就是有心事,就是不开心的时候。” “以前你眼睛好的时候,你要是心里不舒坦了,就拿着大刀砍一通,就痛快了。现在你眼睛不好了,不能在城头上使刀,所以你的不开心就要憋在心里。是不是这样的呀?” “长生哥哥,我也问了张爷爷,你的母亲在哪里,当年为什么不要你了。可是张爷爷只是摸着我的头,说人生无常,熙熙攘攘,有的人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来,有的人回来是永远的离开。唉,反正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陆长生轻声说道,“你还小啊,自然听不懂张爷爷说的那些高深莫测的话了。” “别说你了,就连紫凤也说张爷爷的话神神秘秘的,云里雾里,听不明白。” 柳儿依靠在陆长生身边,“长生哥哥,紫凤姐姐和我师父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成都了,你说蜀山唐门和我们龙虎山比起来,谁更厉害啊?” 陆长生说道,“张天正和虚靖去成都,可不是为了打架去的,你们龙虎山是千年道门祖庭,那蜀山唐门也是闻名于世的大宗门。张爷爷派张天正和虚靖去成都见老王爷,去唐门拜见门主,是要商议很多大事。” 柳儿拉着陆长生衣袖,压低声音说道,“长生哥哥,我师父可悄悄和我说了,到了蜀山唐门,肯定会打一两架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宗门,总要比划比划的。” “唉,我师父的惊雷木被折断了,不知道能不能斗得过唐门那些高手。我听紫凤姐姐说,唐门里的高手手段很多,有的擅长用暗器,有的擅长用火药,有的擅长用剑,我还真有些担心师父了。” 陆长生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又不是生死决斗,顶多是点到为止的切磋,不会伤及性命的。” 柳儿用小手托着下巴,“我师父是骄傲的人,他上一次打仗虽然打败了佛门的圣子道岸和尚,可是没有敲出他头上舍利子,让他心中不舒服了很久。” “后来他的惊雷木被北莽红衣大祭司折断之后,他表面上虽然依旧嘻嘻哈哈的,看起来不以为意的样子,可是晚上我就听他在隔壁屋里唉声叹气了很多次。” “师父败在红衣大祭司手中,他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的目标被打断了,便有些沮丧的情绪在里面了。” 陆长生说道,“张爷爷打败了红衣大祭司啊,不是打败,而是将红衣大祭司给打死了,逼得北莽皇帝去当了大祭司。张爷爷给我们报仇了,虚靖的心结应该也能释怀了。” 柳儿摇了摇头,“长生哥哥,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师父。” “师父自下山以来,就如同张爷爷一样,大小十数场打架,就没有输过。他的目标其实就是张爷爷,保持不败的记录。可是这一次,折在了红衣大祭司手中,我担心他的道心受损,对他以后的修炼会有影响。” 陆长生问道,“这些事情你和张爷爷说过没有?” 柳儿点点头,“我和张爷爷说过了。” 陆长生又问道,“张爷爷怎么说?” 柳儿嘟着小嘴说道,“张爷爷说,屁大点事情,也值得影响道心,道心就这么不值钱了?” “张爷爷还说,如果我师父的道心真的受损了,那么他就要将我师父脱光衣服,吊在城门用惊雷木抽打一天。” 陆长生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面,大雪纷飞,冰天雪地,大邑城头下面站满了百姓,一个个仰头张望。 城头上,挂着一个白花花的身子,是脱光了衣服倒吊着的虚靖。 一根惊雷木,带着雷鸣电闪,不断地抽打虚靖光溜溜的屁股。 每抽打一棍,虚靖的皮肤上便有电弧闪过,头发竖立起来,另外还有一样东西也竖立起来。 虚靖嚎啕大哭,“老祖,不要打了,我好了,我的道心已经修复好了。” 陆长生忍不住笑了。 柳儿好奇地看着陆长生,“长生哥哥,你笑什么啊?” “你不觉得我的师父很惨吗?他被北莽红衣大祭司打败了,折断了惊雷木,还要被张爷爷吊起来在城门上用惊雷木打,还要被满城的百姓围观,真的很丢人啊。” 陆长生收住了笑,安慰道,“柳儿,你放心,张爷爷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不会真的这么做的。” 柳儿说道,“可是武冲和宗哲老将军都说了,张爷爷还在京城当司天监监正的时候,真的做过这样的事情。就连那个骄傲得像只大公鸡的霍无缺,都被张爷爷给吊起来打过。” “所以啊,我向张爷爷求情了,张爷爷也答应我,只要我师父不自甘堕落,就不会将我师父脱光了吊起来打。” “唉,我还是担心我师父打不过蜀山唐门的高手啊。可惜我新学的道法还没有很熟练,不能帮上忙。长生哥哥,你还没又看过我新修炼的功法吧?” 陆长生问道,“还是放小白咬人吗?” 柳儿摇了摇头,“不是的,天气冷,小白一直在睡觉,也不肯醒来,我还以为它死了,后来找二夫人看了,说是沉睡,很多小动物都是这样的,像蛤蟆、熊瞎子都是冬天里睡觉的。秀才也说是冬眠,一觉睡到春天才会醒来。” “我还是给你展示一下我新学的道法吧,连张爷爷都说我很有天赋。” 柳儿站起身来,伸出两根手指,朝前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天罡贯日、一手托天、二手平居、三手分天、闪身入林、云下平沙、鹰挚太空、凤翥九霄、神龙展翅、九天预警……” “九雷天罡正法,咄!” 一根木棍漂浮在柳儿的头顶之上,有些起伏不稳的样子。 随着柳儿一声令下,木棍朝下一点,一股微弱的电弧朝下激射,溅落在柴火中,将一根柴火炸飞开来。 陆长生伸手接住柴火,又放进火堆之中,“柳儿,虚靖将惊雷木送给你了啊。” 柳儿运功一次之后,便气力不及,从空中接住惊雷木,“是啊,师父说惊雷木变成两截了,他带一根,我留一根。” “我刚才用的是九雷天罡正法,还是第一层。哪怕像我师父这样的天才,也是十二岁才学会第一层的,长生哥哥,我厉不害?” 第296章 陆长生的身世选项,恶龙谷 陆长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尤其是那蒙在眼眶上的黑布,显得那么肃穆而冷清。 “是啊,每个人都有娘,可是我却连自己的娘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是什么原因将我遗弃。是迫不得已,还是厌恶我,不可而知。她现在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我就和小白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就好像凭空出现在这个世上的一般。” 柳儿仰起头,好奇地问道,“长生哥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可以问你吗?” 陆长生说道,“你问吧,你从小到大就有很多问题,我能答出来的都会告诉你。我要是答不出来的,你可以去问秀才和张爷爷,他们知道的更多。” 柳儿将小手指放在脸蛋上,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长生哥哥,小白的名字是我们给取的,因为它长得白。那你的名字呢?” “既然是武王收养了你,为何你没有跟着武王姓刘呢?” “还有,为什么要叫陆长生呢,而不是叫陆地啊,陆游啊这些名字呢?” 陆长生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这个啊,很多人都问过我,连秀才都问过我,想不到你在我身边的时间最长,反而问得最晚。” 柳儿笑道,“因为我刚刚才想到啊。” “我知道喊人的时候就喊你长生哥哥,喊了这么多年了也就习惯了,从来不会去想为什么你要取这样一个名字。” “刚才说起小白,我才想起这个问题的。” 陆长生说道,“这个问题看起来很特别,也很复杂,其实却是最简单的一个问题。” “因为武王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有一块玉。” 柳儿瞪大眼睛,“一块玉?” “不会是一面写着个‘陆’字,另外一面写着‘长生’两个字吧?” 陆长生点点头,“是啊,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 “难道是秀才,或者紫凤已经告诉你了吗!” 柳儿摇了摇头,“没有啊。” “我还以为其中有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在里面,想不到还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啊。” “长生哥哥,你那块出生就有的玉佩呢?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你戴过啊?” “上次你受伤严重,胸膛都被捅破了,他们给你换衣服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你身上有玉佩啊。” 陆长生双手一摊,“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块玉佩啊。” 柳儿越发觉得好奇了,“你都没有见过?” “那这块玉佩去了哪里了?” 陆长生说道,“这块玉佩一直是武王收着的。因为以前我还小,武王便帮我收着玉佩,现武王也陨落了,宫里的老人也都不见了,问谁也问不到了。” “我估计那块玉佩应该是放在当年长安城里武王府上。可惜长安被北莽占据了,那块玉佩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柳儿一脸惋惜,“太可惜了,这可是长生哥哥你身世的最好证明啊,说不定能从里面找出蛛丝马迹呢。” “算了,长生哥哥,你也不要纠结了,也不要痛惜了,没有身世证明,才是最好的身世呢。” 陆长生有些奇怪,“柳儿,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一个人没有身世,怎么会是最好的身世呢?” 柳儿看了一眼右边在烤火的守城士兵,他们离得比较远,听不到这边的说话。 不过了为了保险起见,柳儿还是压低了声音,在陆长生耳边说道,“我昨天去给张爷爷送药的时候,听到张爷爷和秀才两个人在说话,因为说到了你,所以我就在门外面听了一会。” 陆长生本来想说不要偷听大人讲话,可是柳儿说秀才和张爷爷提到而来自己,也起了好奇心,便问道,“他们说了我什么啊?” 柳儿说道,“他们说了很多话,有些我也听不懂,说什么五分天下,乱世出英雄,英雄造时势啊,还有什么气运啊,国运啊,天机什么的。另外还有什么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话,我也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张爷爷提到了长生哥哥名字,我就竖着耳朵听起来。” 陆长生没有做声,静静地听着,伸手将柴火推进去一些。 柳儿继续说道,“秀才问张爷爷,说他给长生哥哥准备了很多个版本的身世,很多个神秘的传说,像武王的私生子,武王转世,天神下凡,大汉扛纛者,气运之子,北莽终结者等等身份,现在很多人都在追问秀才,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秀才说,这些身世都是他想象出来的,想了一些办法,用了一些手段,让人们慢慢地知晓,慢慢地传播开来。身世多了,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最终用哪一个身世更好一点。而张爷爷是看着长生哥哥长大的,对你了如指掌,所以希望张爷爷能给你选定一个最好的身世。” 陆长生忍不住问道,“张爷爷并没有和我提起这件事情啊。” “秀才以前倒是和我商量过,说我们远征军要造势,要扩大影响力,要凝聚军心,提振士气,汇聚大汉民心,必须有一杆旗帜,必须有一份信仰,必须有一个有影响力号召力的人。后来见他用这种法子招揽了不少人才,所以我才勉强答应下来。谁能想到,他到了后面越传越离谱了,连我自己都没法解释了。” “那张爷爷是怎么说的啊?” 柳儿捂着小嘴笑道,“张爷爷啊,我觉得他说话可有意思了。” “他和秀才说啊,为什么一定要由我们选一个最好的身世呢,或者说为什么要由我们来确定长生哥哥你的身世呢?” “张爷爷还说,以前远征军宣扬的,凡是有利于远征军发展的,凡是有利于打胜仗的,凡是有利于大汉的,这些事情都可以做。同样,长生哥哥的身世,只要符合这三个有利于,都是可以继续用的。” “每一个势力有自己的衡量,每一个百姓有自己的遭遇和不同的需求,例如远征军需要的是长生哥哥是武王的后人这个身份,更利于远征军的发展壮大;例如经历过战火的大邑百姓更需要长生哥哥是荡魔祖师真武大帝下凡的这个身份,让他们更加安心;例如有些家人生病,有些妇人想要生儿育女的,就想要‘信长生得永生’这个信念,都是可以的啊!” “所以啊,张爷爷说,长生哥哥的身世,我们不能确认,那就有千千万万的百姓自己去确认,得到他们最想要的答案。说了那么多,其实张爷爷也没有给秀才一个明确的答复,可是我却听到秀才很高兴的样子。” 陆长生苦笑一声,张时修这样的答复,恐怕会让秀才在宣扬陆长生上,更加夸张,更加肆无忌惮了。 算了,都已经武王转世,真武大帝下凡都来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让秀才去造吧。 “柳儿,他们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柳儿抿嘴一笑,“其他的我记不住,可是他们说长生哥哥的事情,我都放在心上啊。” 陆长生习惯性地揉了揉柳儿的小脑袋,没有说话。 柳儿想起一事,“长生哥哥,你们真的要去恶龙谷吗?” “我可听他们说了,恶龙谷里面凶险无比,不仅有毒蛇猛兽在里面,还有四个穷凶极恶的恶人在里面。这些年来,只有人进去,从来没有人出来过。我好担心你们啊。” 陆长生说道,“其实,我并不想让张爷爷去恶龙谷里冒险。” “可是他们说现在冰天雪地,大邑和蜀中暂时还是比较安全的。要趁着这个机会去寻一些东西,做一些准备。那恶龙谷里面可能有黑玉断续膏,哪怕治不好我的眼睛,对我的境界提升和张爷爷的伤势恢复,也是大有好处的。连二夫人也说恶龙谷冬天里去最适合,所以我也没有办法拒绝啊。” 第297章 恶龙谷之行 雪融之后,便是启程去恶龙谷。 去恶龙谷的并没有很多人。 仅仅四个人。 陆长生,张时修,马子龙,还有柳儿。 武冲很想去,可是大邑城里的新兵比较多,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带着练兵。武冲这个当年大汉十万禁军统领比谁都更合适。 而宗哲想去,毕竟以前他陪张时修游历天下,有他在身边,总是安稳些,但是被张时修给拦下了。 原因很简单,远征军现在控制了三个城池,大邑,涪陵、巴中,冲锋陷阵,马子龙与吕文长还行,出谋划策,治理辖区,孔瑾与箫良也是绰绰有余。 可是统领兵马,排兵布阵,尤其是城池防御,当年的大将军,京城防御使宗哲的经验与能力要远超他人。 依照孔瑾的想法,要将大邑的防御按照京城的规格来办。 尤其是陆陆续续有宗哲以前的部下前来投靠,张时修就更不能让宗哲去了。 宗哲不服气,为何小辈马子龙能去,而他不能去。张时修便让宗哲与马子龙比划了一下,斗了五十来招,不分胜负。 可是宗哲心中明白,终究还是马子龙年轻啊,血气方刚。自己七老八十岁了,有些事情还是远远比不上年轻人的。 于是马子龙便代替了宗哲前行。 至于柳儿,是她强烈要求一起去的,理由是能照顾张时修和陆长生,实际上是她舍不得离开陆长生。 一个小丫头,又是陆长生从离阳城带出来的,又是龙虎山的小弟子,又聪明伶俐,跟着老祖出行,别人也不会没有什么意见。 虚靖都不在身边了,如果再离开陆长生,柳儿会心慌得不行。 孔瑾一行人送到城门口,张时修挥挥手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家手头的事情都很多,就不要再送了。” “孔军师,你那个大汉英雄联盟大会,主意很好啊。可是要落到实处,也是很难的。毕竟现在连刘秀珠都聚集不了这么多势力,你想以远征军的名义召集各路兵马到大邑召开英雄联盟大会,得付出很多的努力啊。” 孔瑾神色显得轻松,“老天师,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也。不为,则易者亦难也。” “我们既然想到了这件事情,已经着手去做这件事情,总要一步一步地将事情做好。哪怕第一届来的人不多,至少蜀王、长公主那边已经答应来人。大汉联盟一旦建立,我相信其他的大汉诸多势力都会顺势而为,北莽依旧是压在我们头顶的巨石,我们大汉各方势力唯有抱团取暖,才有一线生机。” 张时修摸着胡须,“是啊,有些饭总得有人去吃,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武冲摸着头顶,他的头发已经长出了三寸许,一根根竖立起来,显得精神抖擞。 更让人觉得神奇的是,他的头顶已经变成了粉红色一片,宛如头顶开出灿烂的桃花一般。 就连唐嫣和张时修给他看过,也都找不出原由来,只能说是那一次被闻太师打伤中毒之后的后遗症。 武冲嚷嚷道,“老监正,你怎么就不要我陪你去呢?” “你当初诓我西天取经,我可是一个人千里迢迢,真的将长生给你取回来了。” “论远行,我的经验可是丰富得很啊。” 张时修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的经验丰富得很,可是现在远征军需要人啊,大邑离不开你。” “现在是冰天雪地,北莽不会进攻。可是冬天已到,春天还会远吗?” “明年开春之后,那耶律雄基当了皇帝,以他的性格,在蜀中吃了大亏,他绝对是要卷土重来的。上次我能单挑拼死了耶律霸天,可是现在我连自保都不行,谁又能有把握对付耶律雄基呢?谁又能杀得了得了耶律霸天一身传承的北莽新任红衣大祭司耶律霸基呢?” “所以啊,连老宗我都让他留下来,和你们一起统领兵马,巩固城池,你们就安心留在大邑吧。” “再说了,我们这一趟去恶人谷,也未必一定能得偿所愿,说不定是白跑一场。这样的宝贵时间,你们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吕文长脸上有些不服气,“为什么让马子龙去,不让我去呢?” “我的武功还是要比他更胜一筹的,我陪着老天师和长生一起去,胜算更大啊。” 马子龙鄙夷地看着吕文长,“亏你有脸说这种话,那次被北莽的大阵所困,谁的方天画戟被打飞了?又是谁救了你出来?” 吕文长举起方天画戟,“那是我不小心所致。再说了,在那大阵中,我们的实力都被压制了。他也是先对付我,然后再对付你的。所以啊,我的武功还是要高你一些。” 唐嫣站出来说道,“都已经定下来的,你们两个还有什么好争的。要是有本事,将那耶律雄基的人头给砍下来,那才是真本事。” 吕文长与马子龙都不说话了,心里想着二人的目标,心想,为了娶长公主,总是要杀了耶律雄基的。 唐嫣走到马车前,将一个大袋子放入车厢内,“老天师,你也这般年纪了,怎么还是这样玩世不恭呢?” “说好的要将药带在路上服用,我还特意将方法手把手教给柳儿了,你却悄悄地将药给丢在了柴房,要不是我偶然发现,这些药又白白糟蹋了。” “你不知道现在银子很紧缺吗?你不知道这些药材耗费我们很多心血吗?” 张时修嘴角抽了抽,“二夫人,我的病真的好得差不多了,你没看到我的脸因为吃药都变成苦瓜脸了。” “要不,这些药等我回来之后再吃吧。” 唐嫣态度坚决,“不行,哪有药吃一半的道理。” “眼见着你的咳嗽已经有所好转了,又急着去恶人谷寻那黑玉断续膏。不过我也听说过,那恶人谷一旦开春,便会被云雾笼罩,根本就寻不到方向。所以现在去恶人谷也是万不得已的法子。” “所以,长生,柳儿,马子龙,你们三个必须得监督老天师按时吃药,要是他没有按时吃药,或者少吃药,等你们回来,我用针扎你们。” 陆长生和马子龙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窜,马子龙连忙说道,“二夫人放心,我会说服老天师喝药的。” 唐嫣又说道,“长生,你去了恶人谷也不要太拼命,太着急了。那黑玉断续膏虽然难得,可也是有替代品的。要是恶人谷真的没有,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陆长生说道,“二夫人放心,我有分寸的。” “对了,这一次去得匆忙,二夫人记得和紫凤郡主说一声,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的。” 唐嫣侧身看了一眼孔瑾,孔瑾眼中露出无奈的神色。 心中叹了口气,唐嫣说道,“长生,我会和紫凤说的,这些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对了,你们如果在恶人谷遇到一个叫张德城的人,你们就提我的名字,或许能有些作用。” 第298章 北莽皇后,倭国忠义王 孔瑾好奇地问道,“张德城?是个什么人?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唐嫣淡淡地说道,“他是我父亲的大弟子,后来……后来遇到了一些事情,他就离开了唐门,离开了蜀中。” “我听紫凤说,张德城有可能进了恶人谷,所以长生他们要是去了那里,说不定能遇上,有一份情谊在,也好有个帮手。” 孔瑾看着唐嫣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便凑了上去,“还是唐门的大师兄啊,情谊?是不是你们两曾经……” 唐嫣脸色一变,眼神凌厉,盯着孔瑾。 孔瑾心中大慌,连忙跑到马车窗前,“长生,你放心,远征军的事情有武冲和宗哲帮忙,有我和箫良打点,还有吕文长每天巡察,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陆长生将手伸出窗外,孔瑾一把握住,“长生,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啊。” “那恶人谷在那十万大山之中,又在蜀中、云滇的交界处,大军无法前行,但是为了你的眼睛,为了老天师的身体,不得不去。你们可要早点回来啊,一定要赶在过年之前回来,团年饭要一起吃啊!” 陆长生将手抽了回来,“秀才,你还是这么喜欢和人握手,我只是想和大家挥手告别而已。” “大邑的事情,远征军的事情,还有大汉英雄联盟的事情,有你们在操办,我并不担忧什么。” “我唯一担心的是北莽,担心的是北莽皇帝耶律雄基,以他的性格,上次吃的亏,接下来他绝对会疯狂的报复。” “刘艳和苏晴那边,已经成功打进了北莽京城中,一定要和她们保持好联系,将消息传递回来。另外,紫凤郡主那边,刘晔他们也有自己的渠道,最好让苏晴她们和刘晔的手下联系上,互通有无,将消息传递回来。” 孔瑾说道,“长生你放心,北莽那边我一直放在心头上最紧要的位置,总有一天,我们远征军的兵马要攻入北莽,攻占上京。” 北莽都城,上京,皇宫。 坤灵宫中,皇后慵懒地躺在舒适的大床上,看着窗外还在纷纷的大学,感叹了一句,“这北边还真是比南边冷很多啊。” “这大雪,一下就是好多天啊,怕是有三尺深了吧。” 一个大眼睛宫女在一旁将炭盆烧旺了一些,“娘娘,这北方的大雪啊,就是下个没完没了的。我刚才到外面看了,怕是有一个人高了。” “我要是往门外走,恐怕都埋在雪里了。” 皇后浅浅一笑,“小薇,你本来就生得矮小,不像北边这些人牛高马大的。” “你看看那些皇族女人,一个个膀大腰圆,怪不得皇上喜欢我们南边的女人。” 宫女小薇拿着衣服过来,“是啊,也唯有像娘娘这样国色天香的人,又生得高挑,又长得美貌,才能征服像皇上这样雄才大略的人。” 皇后从被子中伸出玉藕一般的手臂,在小薇脸上掐了一把,“我将你从江南带到上京来,你其他的没有学到,这讨好我的本事倒学到了几分。” “不过啊,你说的也没有错。在这上京,在这北莽中,我真的没有发现有女子能生得有多美貌的。哪怕我劝皇上多纳后妃,皇上也没有答应。” 宫女小薇连忙将衣服给皇后穿上,“娘娘,先穿上衣服吧。” “娘娘,皇上有你这般天仙一样的绝世美人,哪里还容得下其他女子哦。” “你瞧瞧你这皮肤,洁白如玉,你瞧瞧你这身段,妩媚多情,你瞧瞧你这胸脯,连我看了我忍不住心动啊……” 皇后伸出手,任由小薇将衣服给她穿上,笑吟吟地看着小薇,“你个小丫头,你心动什么啊?” “现在大雪纷飞,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莫非也发春了啊?” “你瞧上了谁,我将你许配给他啊。” 宫女小薇眼中浮现出一个挺拔、孤傲、清冷的身影,连忙说道,“我啊,这辈子就是伺候好娘娘,跟着娘娘享福了。” “对了,方才罗公公过来了。” 皇后淡淡地说道,“罗权这老阉货过来干什么?” “他平日里可是守在皇上的宫里,极难出来的。” 小薇给皇上穿好衣服,又梳理头发,佩戴珠钗,“我也问了他有什么紧要事情没有,他说要当面向娘娘禀报。” 皇后冷哼一声,“神神叨叨的,这老阉货一看就烦人,估计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要找我。” “这宫里啊,也就皇上身边的宇化田还顺眼一点,模样生得好,办事也利索,就是性子冷了一点。” “算了,你去叫罗权来吧,我且问问他是什么事情,要这么一大早就过来找我。” 宫女小薇应下了,便出去喊罗权。 不一会,小薇领着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过来。 罗权行大礼后说道,“娘娘,有要事禀报,能否单独……” 皇后看了一眼小薇,小薇识趣地要出去。 “不用,小薇是我身边人,我的所有事情都不需要避着她。” 罗权看了一眼小薇,便低头说道,“启禀娘娘,有倭国使者求见。” 皇后有些奇怪,“倭国使者?” “他求见我做什么?朝廷上的事情,自有外事官去与他们对接。再说了,要是国事,自然有皇上召见他们。他们这样来私下拜见我,与理不合,不合礼数,皇上知道了,也会不悦的。” 罗权说道,“要是其他人,自然是不合礼数,只是这个人身份有些特殊。他又是私下找人联系到了我,我拿不准,所以才来请皇后娘娘示下。” 皇后眼眸中有诧异之色,“还私下找人联系你?” “这件事情越发透着诡谲了。这倭国是我北莽的附属小国,因为这些年,先皇和皇上重视他们,对他们多有扶持,他们才能在东海一带越发富裕起来。” “现在他们还敢绕过皇上,绕过朝廷来单独找我,看来是这些年把他们的胆子给喂肥了啊。” “罗权,不用请示皇上了,直接把那人的脑袋给砍下来,送到皇上那里去。我与皇上一体同心,可不能让这些宵小给坏了规矩。” 罗权也不慌忙,而是低着头,老眼中有些深邃之意,“皇后与皇上自然是情比金坚,牢不可破。可是,老奴还是建议娘娘先见一见这个倭国使者,再做决定也不迟?” 皇后眼眸中露出一丝杀机,“罗权,我的话你敢不听了吗?” “这个倭国使者到底给你送了多少银子,让你敢违抗我的命令?他到底是谁?” 罗权抬起头,“他说他是倭国的忠义王,温睿临!” 第299 我最恨出卖我的人 罗权识相地走出了皇后的寝宫,在外面的偏房候着。 偏房虽然冷清许多,可是罗权感觉到这偏房要比坤灵宫里暖和很多。 因为当他说出倭国使者的名字之后,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屋内氛围的变化,那熊熊燃烧的火盆似乎都熄灭了,整个房屋变得寒冷无比。 更冷的是皇后娘娘的那张脸,那冰冷刺骨的眼神。 就连一直在皇后身边的宫女小薇也瑟瑟发抖。 温睿临,一个曾经响当当的名字,江南四大世家温家的族长,大汉的忠义侯。 他力主用大汉沿海七十二岛换来倭国的战船。 他又力主北莽与大汉和亲,用长公主刘秀珠与幽王耶律雄基的联姻,换来北莽退还大汉八百里疆域,换来大汉百年太平。 可是,长公主送出去了,八百里疆域没有收回来,反而天河被攻破了,北莽大军渡河南下,将临安城攻破,杀光城里的皇族,又一举拿下了大汉最为富饶的江南之地。 直到大汉的刘寰朝廷被逼到崖州,最后落水而亡,大汉朝廷彻底灭亡,也没有迎来大汉的百年太平。 而皇后娘娘却知道,这个温睿临对于她来说,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哪怕朝廷一直在宣扬大汉民间的那个长公主刘秀珠是假的,真正的长公主刘秀珠已经成为了北莽的皇后。 可是依旧有一些声音在暗地流传,说北莽的皇后其实真是个替身而已。 在皇帝耶律雄基的镇压下,自然没有人敢公开谈论这件事情,毕竟皇后娘娘如此美貌,如此冷艳,与传说中的大汉长公主一般无二。 再有,谁也不想人头落地啊。 无风不起浪,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这个因,在大汉领兵作战的刘秀珠知道,在临安城当着伪汉皇帝的刘构知道,在上京后宫中的皇后娘娘知道。 皇后坐在窗户边,看着雪花飞扬,她的心也如同这些雪花一样,起伏不定,最终还是坠落下去。 坠落到泥污之中,坠落在深渊之中。 宫女小薇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来,只是小心翼翼地添加炭火,确保屋内的温度不至于过低。 有些事情,不是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宫女所能想象得到的,甚至这些事情,不是她这样的卑微角色应该知晓的。 可是她从罗权的眼神,从皇后娘娘的反应中,或多或少察觉出了一些东西。 她很害怕,害怕这样大雪纷飞的天气,害怕坤灵宫里这样安静无声的时刻。 太安静了,太压抑了。 她想起了一个传说,传说皇后娘娘其实是温家的后人,是曾经大汉忠义侯温睿临的女儿。 当初为了谋求天下太平,皇上、太皇太后、长公主与忠义候商议,用忠义候温睿临的女儿替代长公主嫁给幽王。 瞒天过海之计,却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一场空而已。 就是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按理说,皇上知道的事情应该比很多人都多,那为什么皇上没有任何行动呢? 皇后娘娘现在这样的神情,分明就是印证了那个传说。 “小薇,你过来。” 小薇猛的一颤,便应道,“娘娘,你有什么吩咐?” 皇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小薇的身上,“小薇,你今年多大了?” 小薇不知道为何皇后突然会问起这个问题,走到皇后身边,“回娘娘,我十四岁了。” “娘娘,你怎么突然问我这岁数啊?” 皇后微微一笑,“也是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个问题,我记得你的生辰是夏天。” “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五岁的时候父母就将你给卖了。” 小薇的神情也跟着有些哀伤起来,“是啊,我命贱,家乡遭了灾,父母养不活,便将我给卖了两斗米。” 皇后伸手摸了摸小薇的脸,“这是命,也是你我的缘分啊,让你跟着了我。” “小薇,你和我说说心里话,你恨不恨你的父母,将你给卖掉,却养大你的妹妹?” 小薇说道,“我开始也是恨的,都是父母生养的,为什么要将我给卖了,而养活妹妹。凭什么我的命就这样不值钱,两斗米就卖了。” “后来啊,我也想明白了,也幸好父母将我卖了,才让我有机会跟着皇后,没有被活活饿死。所以啊,我这一辈子就死心塌地的跟着娘娘,伺候娘娘。” 皇后美眸中有一丝笑意,“看来你还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啊。” “你说你在宫中,虽然年岁不大,也是我身边的红人,大大小小的人想见我都要经过你的通传。哪怕罗权那老阉货,也暗地里送了你不少钱财。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小薇眼中露出慌张的神色,“皇后,那些东西我原本都不想收的,可是他们要硬塞给我……” 皇后摆了摆手,“无妨。” “些许钱财,算不得什么。” “如果我身边的人,什么也不接他们的,就显得我这个人没有身份地位架子和威望,任由他们摆布。” 小薇听得皇后这么说,心中也略微放下来,“娘娘,我也是有分寸的,知道哪些人的银子能接,哪些人的银子不能接。” “就像宇化田给我的东西,我就从来不要的。” 皇后说道,“就是因为你懂分寸,所以我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我想要的东西,皇上将国库掏空也会给我的,所以钱财之事,我素来不大在意。” “小薇,我且问你,如果你的亲生父母知道你现在日子过得好了,知道你富裕了,他们过来找你,过来投奔你,你会怎么样对待他们?” 小薇犹豫了一下,“娘娘,我不会去搭理他们的。” “当初他们将我卖了,便将那一点血脉之情也给卖走了,从此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两不相干,两不相欠。” 皇后眼眸中有赞许的神色,“小薇,你说得对,既然将女儿给卖了,哪里又想要认回去的道理。要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小薇正要回话,皇后站起身来,一把就掐住小薇的脖子,不待她挣扎,便将脖颈给扭断了。 皇后眼眸中尽是寒冷之意,“在我身边的人,不对我说实话,还要骗我。” “你的父母已经在上京了,你还给他们在北街安置了一个院子。” “我最恨的就是我身边的人骗我,出卖我。你们都该死啊!” 皇后推开大门,迎着刺骨寒风,走到偏房,眼神极为冷冽,“罗权,将他带来见我。” 第300章 父女情深,皇后娘娘的心事 温睿临穿着狐裘大衣,缓步走入坤灵宫。 他跟在罗权身后,眼睛的余光不停地打量周遭的景物。 毕竟是北莽帝国的皇宫啊,比起当年的大汉京城长安更为壮阔,哪怕是白雪皑皑,也能从铺金的柱子看得出来,这坤灵宫往日的金碧辉煌,似乎不将整座后宫用金子铺满,都体现不出后宫之主的地位。 霞儿这孩子,还是喜欢奢侈啊。 初心不改,矢志不移。 那就还是温家的好孩子。 温睿临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慢慢地缓和下来。 “罗公公,此次劳烦你了。这天寒地冻的,还要劳烦你四处奔跑,温某心中过意不去啊,些许心意还请罗公公收下。” 温睿临不着痕迹地将袖中的北莽银票塞入罗权的手中。 罗权用手指捏了捏,不愧是富可敌国的忠义王啊,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银子。 “这如何使得?” “王爷已经给了小人一千两银子了,我要是再接这些银子,岂不是显得我贪得无厌啊。” 温睿临拍了拍罗权的手背,笑容可掬,“罗公公如此仗义,怎么可能贪得无厌呢?” “那一千两银子只是茶水费,这些银子才是我的心意啊。” “这一次见到皇后娘娘之后,说不定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麻烦罗公公的。” 罗权心领神会,手指一弹,将银票弹入袖中的暗袋中,“王爷的事情,便是小人的事情。” “日后用得着小人的,王爷尽管吩咐。” “我也预祝王爷心想事成,阖家欢乐。” 温睿临大喜,“借罗公公吉言,赶明儿个约个时间,请罗公公喝酒。” 罗权低下头,不做声。 温睿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一间大屋前。 罗权在门口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倭国忠义王温睿临求见。” 许久,屋内都没有声音传出。 温睿临与罗权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雪花飘落,逐渐将温睿临的狐裘大衣沾满,连他的头发都被覆盖成了白色。 罗权忍不住,上前一步,正要开口,温睿临伸手制止,含笑着对罗权说道,“罗公公,皇后娘娘或许是歇息了,你先回去吧。” “我在这里稍等一会便是了。” 罗权看着温睿临头顶上的雪,“王爷,这……” 温睿临说道,“无妨。” “这冰天雪地的,我冒昧拜见皇后娘娘,本是唐突了,我等等便是。” 见温睿临如此坚持,罗权也不好说什么,便去了偏房候着。 好一会,屋内才传出一阵幽幽而清冷的声音,“好一个忠义王啊,依旧稳如泰山,对待一个太监,也依旧如沐春风。” 听到声音,温睿临心中微微一动,便弯腰说道,“倭国使臣温睿临拜见天家皇后,祝皇后娘娘万寿无疆,长命百岁。”云九小说 屋内之人冷笑一声,“我这样的人,被随意抛弃,被随意糟蹋,注定是个短命之人,何来万寿无疆?” 温睿临听出了言语中的气愤,依旧弓着背,“娘娘洪福齐天,逢凶化吉,上天庇佑,千秋万载。” 又是安静,没有任何回音。 唯有大雪压垮树叶掉落在地的声音,还有偶尔一声猫儿狗儿慵懒的叫声。 温睿临的这个姿态保持了很久,久到他感觉腿有些发抖,背有些僵硬的时候,屋内才传出一声叹息,“忠义王,温睿临,你何故还来找我呢?” “你可知道,你会将自己的性命丢在这里。” “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上了杀人吗?在临安城,我已经杀了很多人了,夏雨荷,宫里的老人,还有那些当年送我到赤壁的人,我能寻到的我都杀了。” “因为我曾经发过誓,所有侮辱过我的,糟蹋过我的人,我都要他们死。” “原本刘寰还是可以多活些日子的,可是我见不得他还能苟活,只要他还活着,我心里就如同针刺一般的疼痛。我把什么都交给了他,包括我的未来,我的希望。可是他却这样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毫不犹豫地将我推了出去。呵呵,温睿临,你想看到刘寰吗?” 温睿临心中一惊,“刘寰作为大汉最后一个皇帝,已经在崖州坠海而亡,很多人都看到了的,如何还能见到呢?” 屋内的声音有些阴冷寒森,“是啊,他是个亡国之君,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坠海而亡,可是我没有亲眼见到啊,我如何甘心呢?我又如何会心满意足呢?” “所以啊,我叫人将他的尸体找到,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用他的头盖骨打造成了一个酒杯,放在我的屋内。每当我忍不住要生气,要暴躁的时候。每当我想起自己被亲人抛弃,被亲人背叛、出卖、欺骗的时候,我就会拿起这个酒杯,静静地把玩。伤我的人,欺骗过我的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酒杯,这样我的心才能重新宁静下来,才能归于和平。” 温睿临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有些事情,她还一直放不下啊。 他更没有想到,那些执念,会留下这样的深刻的痕迹,会让一个美艳绝伦的少女变成手持人头盖骨酒杯欣赏的惊悚之人。 “霞儿……” 屋内突然暴躁起来,撕心裂肺的喊叫,“闭嘴!” “这里没有你的霞儿,没有你的女儿。” “我是堂堂北莽帝国的皇后,是天底下地位最尊贵的女人。” “我没有一个亲人,我的父母都死了,所有亲人全部都死了……” 温睿临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没有人探出头来,便略微放心了些,看来在坤灵宫中,皇后治理后宫的手段还是很高明的,至少这些宫女、太监都还是很守规矩。 “是,皇后娘娘息怒。” “皇后娘娘是天底下至高无上的人,是地位最尊崇的人,是举世无双的人。” 屋内的咆哮慢慢地缓和下来,听到长长的喘息声,又隐约有抽泣声传出来。 温睿临又重复先前的动作,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等着屋内之人情绪稳定下来。 抽泣声停止,又有威严的声音传出来,“我曾经是大汉的长公主刘秀珠,后来是幽王耶律雄基的王妃,现在我是北莽帝国的皇后,未来我会是北莽帝国的太后,太皇太后!” 第301章 皇后娘娘最恨的人 温睿临心中一凛,随即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是,皇后娘娘曾经是大汉的长公主刘秀珠,后来是幽王耶律雄基的王妃,现在我是北莽帝国的皇后,未来我会是北莽帝国的太后,太皇太后!” “娘娘母仪天下,无与伦比!” 屋内之人似乎很满意,淡淡地说道,“进来吧,你只是大汉的旧臣,现在的倭国使臣,又是堂堂倭国忠义王,让你在外面受冻了,倒显得我北莽帝国没有待客之道。” 温睿临恭敬行礼,然后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盛装的北莽皇后,美艳,威严,不可一世。 这让温睿临有一丝丝恍惚,好像看到了曾经大杀四方的长公主刘秀珠。 那是一种,让人仰望、憧憬又害怕的感觉。 很复杂的一种的感觉,却会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这也是温睿临不惜将自己的女儿精心培育,变成了长公主刘秀珠一样的人。 温霞真的很优秀,漂亮,聪明,勤奋,尤其是能吃苦,能付出。 最终温霞不负所望,来到了皇帝刘寰的身边,深深地吸引住了刘寰,日夜纠缠。 而温家也越发受到刘寰的关照,大小事务都由温睿临办理,不仅成为江南四大世家之首,更成为大汉世家之首。 最让温睿临骄傲的是,温霞成功代替了刘秀珠,嫁入了北莽,从王妃当到了皇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最尊贵的女子。 付出,才会有回报啊! 温睿临知道自己虽然以前是大汉的忠义侯,现在是倭国的忠义王,可是归根结底,在骨子里,他还是一个商人。 商人就应该做商人应该做的事情。 商人就应该要博取最大的利益,商人就应该要好好把握每一份投资,确保获得最大的回报。 而温霞,无疑是他投资当中最成功的一部分,也将是他获取收益的最大可能性。 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温睿临,“忠义王,你私下来求见我,本来不符合宫中规矩,念在你是大汉旧臣,现在又是倭国使者、忠义王的份上,我不追究你的鲁莽之罪。” “你有什么事情,快点说。” “皇上下朝之后,便会来我宫中。你一个男人,一个外国使臣,到我坤宁宫,对外总是不好说。” 温睿临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放在皇后身前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皇后看到了一个镯子,碧绿的镯子,眼眸中有疑色,“忠义王,你这是干什么?” 温睿临看着镯子,眼神中温情止不住的溢出来,“皇后,请你仔细看看这个镯子,是否还认得?” 皇后伸手从盒子中捡起镯子,用手轻轻抚摸,开始冰凉,随后慢慢地变暖,连同镯子的颜色都在逐渐变化,慢慢地似乎有血丝在镯子中流淌。 温睿临看到皇后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镯子,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便放下心来了。 认出来了就好。 “皇后娘娘,这是微臣的母亲戴了几十年的祖母绿镯子,也是温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我母亲听说微臣要来北莽上京,便央求我将镯子献给皇后娘娘。老人家已经八十多岁了,时日无多,唯一的期盼便是这……” 说着,温睿临泣不成声,用手擦拭眼泪。 “皇后娘娘,再过半个月,就是你的生辰。我那个时候早已回倭国,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嫌弃,收下这个镯子,也尽了微臣的一点孝心。” 皇后的美眸中有些湿润,她将镯子抓起,放在烛光前,仔细看着里面的纹路,声音幽幽,“忠义王,你还是这么精于算计啊!”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你便送来我没有的。” “你知道我恨你,我恨温家,可是我独独恨不起养育我疼爱我的祖母,你就将她老人家给搬出来,让我心软,让我念旧情,让我为你所用。” “温睿临,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毒呢?” 温睿临泪如雨下,“并非我心肠狠毒,而是老母亲想念孙女,还望皇后娘娘成全了微臣这一片孝心吧。” “老母亲自从知道娘娘到了上京之后,一直以为北边是荒凉之地,与极北苦寒之地一样,茹毛饮血,贫瘠不堪,便日思夜想,连眼睛都哭瞎了。” 皇后微微仰头,叹了一声,“温睿临,你这般情真意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演绎,实在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要是放在以往,我早就被你这番举动给打动了,甚至会与你抱头痛哭一场。” “可惜啊可惜,当你无情地将我从刘寰身边拽走,当你绝情地将我推上马车送给幽王的时候,我的心已经死了。” “我活下来的唯一目的,便是要复仇。我要杀了刘寰,灭了大汉,我要杀尽天下所有的负心人,包括你,包括温家。” 温睿临上前一步,老泪纵横,“皇后娘娘,你杀了我吧。” “当日之事,是太皇太后与长公主还有皇上定下来的,也只是通知了我一声。我一个做臣子的,哪里有反抗的权力。一旦我说一个不字,整个温家便会有灭顶之灾。” “为人父母,保护不了自己的子女,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推往火坑,是父母没有能力,没有尽到职责。” “所以皇后娘娘,无论你如何对我,哪怕是杀了我,我也无怨无悔,我也心甘情愿。” “只是这个镯子,还请皇后娘娘一定要收下。这样的话,微臣的母亲,还有我,在黄泉路上也能瞑目了。” 皇后闭上眼睛,能看到有一滴泪水滑过她绝美的脸庞,平添了一丝凄美之情。 “温睿临啊温睿临,我如何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如何不知道你在赌。” “你或许没有想到,皇上会如此宠爱我,我不仅没有死在他手上,反而成了王妃,成了皇后,成了北莽最璀璨的星辰。” “你这一趟过来,自然想要得到更多。因为狗永远改不了吃屎,商人,永远停不下追利的贪婪脚步。” “这一次,你这一步赌对了。这镯子,我收下了。” 温睿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微臣代老母亲叩谢皇后娘娘大恩。” 皇后冷眼看向温睿临,“你也不用向我下跪,你心里知道你这一跪我受不住。” “你已经成为了倭国的忠义王,按理说位极人臣,富可敌国,你依旧冒着风险来找我,那就证明你想要的更多。因为你现在只差那一步就可以得到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现在不会答应你任何要求,也不会帮你任何忙,更不会向皇上提及你的任何事情,任何诉求。” “但是,如果你能带着一颗人头过来,说不定我会改变我的态度。” 温睿临连忙问道,“谁的人头?” 皇后眼眸微眯,杀气止不住地溢出来,“我生平最恨的一个人。是她,让我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中;是她,让我在噩梦中惊醒;是她,毁了我的人生;是她,只要她活着一天,我就不能真正自由的喘气。我一定要杀了她!” 第302章 长公主刘秀珠之困惑 温睿临挺直了背,迎上了皇后的眼睛,“长公主刘秀珠啊,的确该死啊!” “如果不是她,大汉也不会与北莽常年纷争;如果不是她,你也不用代替她嫁入北莽;如果不是她,你的兄长也不会惨死……” 说着说着,温睿临面部开始有些扭曲,有些狰狞。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当我看到你大哥的尸体时,我感觉天都塌了。” “他有什么错,他只是和其他人一样,跟着康王顺从了幽王而已。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他只想好好活着,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朝廷做出更大的贡献啊。” “甚至当他领着兵马与刘秀珠相遇的时候,他也没有痛下杀手,而是苦口婆心地去劝降刘秀珠,想给她一条生路,让刘秀珠嫁给他。可是刘秀珠她,她竟然对你兄长下死手啊,一剑穿心。” “你的大哥死得好惨啊!” 皇后见温睿临哭成泪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安慰一番,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忠义王节哀!”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古以来便是最为惨痛的。” “所以,那刘秀珠更要死了。” “她不死,不仅我心难安,忠义王的杀子之仇难报,那大汉之复国心依旧蠢蠢欲动。” 温睿临擦拭去眼泪,“皇后所言极是,既然皇后想要刘秀珠死,那么刘秀珠必死无疑!” 皇后说道,“刘秀珠武功高强,手下又有霍无缺等强兵悍将,要想杀她并非易事。” “在杀刘秀珠一事上,忠义王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以我在北莽的地位,还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温睿临躬身说道,“既然皇后先前已经说了,刘秀珠未死之前,不会答应我的请求。那么我也不好开口提出任何条件。” “我现在是倭国的忠义王,兵马钱财都是首屈一指的,我自有诸多手段杀了刘秀珠。” “等我拿到了刘秀珠的人头,再来与皇后娘娘共述血脉之情。” 温睿临说完,便知道该走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听到后面皇后的声音,“听说大汉宝藏在刘秀珠手中,忠义王可不要错过了。” 温睿临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含笑,“那就让我将刘秀珠的人头与大汉宝藏一并献给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成为天底下最富有,最强大,最尊贵的人,万人之上。” 皇后看着温睿临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这才缓缓坐下来,卸下了威压,喃喃说道,“温睿临,世家族长,忠义侯,忠义王,父亲,到底哪一个身份才是你想要的啊。” “你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你还要什么呢?我又能给你什么呢?” 随即,皇后的眼神又凌厉起来,紧咬贝齿,“无论如何,刘秀珠都得死。” “这个贱人,我明明睡在皇上身边,可是皇上梦中喊的还是这个女人的名字。” “刘秀珠,我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豫章郡,郡守府。 刘秀珠正在与一行人会面。 大部分是一些老头,一个个情绪很激动,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这些年的艰难。 也有些人慷慨激昂,唾沫飞溅,讲述着当年的荣光。 刘秀珠耐心的听着,时不时安抚两句,或者附和两声,这便让他们更加感激涕零。 杨影走了进来,对刘秀珠说道,“长公主,还有蜀中和湘州的人在等着见你,你看……” 刘秀珠说道,“没事,让他们先等等吧。” “这些都是我们大汉的忠臣和皇族,是国之基石,特意过来为复兴大汉献言献策的。” 杨影说道,“可是,他们都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我怕……” 那些老人也是有眼力见的,便纷纷起身,“长公主,我们这些糟老头子虽然满腔热血,也只是磨磨嘴皮子而已。耽搁了长公主的时间,长公主还是先去办正事,我们在找时间来拜见。” 刘秀珠说道,“实在是分身乏术,否则一定多向诸位多请教。 又是一阵寒暄,刘秀珠将他们送到大门,方才返回。 “影儿,你怎么骗他们呢,等下除了云滇的人之外,并没有蜀中和湘州的人过来啊?” 杨影收拾桌子,“长公主,你才从军中回来,被他们缠了大半天了。” “他们这些老头子,一个个闲得没事干,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可是长公主你不一样啊,你日理万机,昨晚都没有睡几个时辰。再这么下去,你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刘秀珠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这么一说啊,我这脑袋就涨的厉害了。” 杨影洗净了手,按住刘秀珠的肩膀,“长公主,你这么拼命,身体总有一天会熬不住的。” 刘秀珠美眸中有些茫然的神色,“我也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熬一天是一天吧。” “现在大汉天下变成这般模样,分崩离析。上一次我们侥幸守住了湘州,保住了蜀中,可是下一次呢,北莽的耶律雄基当了皇帝,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下一次我们会更危险,压力会更大。” “更让我头痛的是,现在大汉这些势力各自为政,各扫门前雪,恐怕会被北莽一一击破啊!” 杨影的手轻轻地在刘秀珠洁白的脖颈处揉捏,又将刘秀珠的衣领松开一些,露出一片雪白,以便让手在她的香肩上按摩。 “长公主,大汉天下事,总不能一直压在你一个人的肩膀上啊。" “这些年来,你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一个人咬牙挺着,你能做的已经做到了极致。” 刘秀珠将手放在杨影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还不够啊,远远不够。”https:/ “我总是想着大汉天下不能亡在我的手中,我总是想着刘家还能重振当年的辉煌。” “虽然现在北莽强,大汉弱,可是如果大汉的各方势力能凝聚一心,还是有胜算的。” 杨影将手放入刘秀珠的后背上,用手指轻轻地刮着,“可是他们怎么会凝聚一心呢?” “那吴精喜老奸巨猾,什么都答应得好好的,却又什么都不做,那边也不得罪,一直窝在云滇默默壮大势力。蜀中虽然一直与我们交好,可是一旦谈及蜀中兵马归属长公主,他们就推三阻四,实在过分。” “还有那曾秀全,将湘军,湘州握得紧紧的,变成了另外一个异姓王一般。” “再这样下去,长公主你手中哪里还有什么兵马啊?” 刘秀珠闭上眼睛,身子微微后靠,以便让杨影的手揉得更有力一些,“影儿,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大乱之世,谁不想自保呢。现在手中有钱有粮有地有人,才能站得稳脚。” “现在啊,我不担心蜀中和曾秀全,我最担心的是霍无缺啊!” 第303章 刘秀珠想要的男人 杨影的手从刘秀珠光滑的后背转到前面,在胸口处轻轻一按。 刘秀珠秀眉微蹙,放出轻微闷哼。 杨影连忙松开,“长公主,你心口这里还痛吗?” 刘秀珠舒缓了一口气,“上次的伤还没有痊愈,一旦牵扯到,就像针刺一般的疼痛。” 杨影又将手放在刘秀珠的肩膀处,轻轻揉捏,“长公主,你就是太操心了,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这样你怎么能有时间养伤呢?” “现在豫章有许多文武大臣,他们都是经验丰富之人,还有霍将军,文才武略,你怎么就是不放心呢?” 刘秀珠微微摇头,“这些当年刘寰手下的大臣,虽然对大汉忠心耿耿,可是他们只适合在盛世中建功立业,在乱世中,他们根本就手足无措,需要有人带着他们前行,牵着他们往前走。” “你就说以前的户部侍郎裘千吧,我想着他以前掌管过户部,这豫章郡才多大啊,他做这些事情应该是游刃有余的。可是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将这里的百姓人口数目给我统计清楚。你看他忙得冰天雪地都没有归过家,瘦得头脱相了,我忍心说他吗?” “还有就是礼部尚书王明,他从临安逃了出来之后,一直在寻我。现在小小的一个豫章郡,我们才有五万兵马,他就一天到晚想着大修宫殿,大搞祭司,想着让我称帝。现在这个时候,现在这样的状况,是修宫殿的时候吗?是称帝的时候吗?” “唉,影儿,你说说,我不操心,他们能将天给掀翻去了。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些什么事情啊。” “他们和我想走的方向不一样,再努力,也不能到达同一终点啊!” 杨影抿嘴说道,“这些个老古董啊,脑袋里还是惦记着以前的辉煌与荣耀,他们一天到晚只想着让长公主你登基,他们好有从龙之功,然后荫庇子孙。” “长公主,我看你怎么对霍将军也不放心了啊,他忠心耿耿地跟着你,南征北战,勇猛无敌,长得有那么俊朗,声音又好听,腿又那么长……” 刘秀珠回头,看着杨影将手指放在口中含着,双眸水润,不由得来气,伸手在她的大腿上拍了一下,“你啊你啊,又犯花痴了。” “这大冬天的,你也能发春啊。” “你既然这么喜欢霍无缺,等他过来,我和他明说了,将你送给他当个小妾,让你日日夜夜对着他,陪着他。” 杨影连忙摸了摸大腿,尬笑道,“我才不要当他的小妾呢。” “再说了,霍将军喜欢的是长公主你啊,他往日里看都不正眼看我一眼的,唯有看到长公主,他眼中才冒着光。” “再说我,我也只是喜欢他的外表而已。我还喜欢很多人啊,像那个龙虎山的道士虚靖,仙风道骨,那双眼睛深情而动人,看一眼我的胸口就砰砰跳个不停;还有那蜀王,哇,他的胸肌真的好大啊,我好想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还有啊,陆长生好有型,好有男人味啊,他哪怕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都让人生出一股敬畏之心来。哪怕他的眼睛瞎了,蒙上了黑布,更加让人想牵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胸脯上……” 刘秀珠气得不得,伸手在杨影的胸脯上抓了一把,“还说你没有怀春,你现在想男人想疯了吧。” “罢了,你这个女人我已经留不得了,赶明儿见了蜀王,或者长生,看谁要你,我就将你送给他们。” 杨影被刘秀珠抓住胸口,惊呼一声,“长公主,你抓我的,我也抓你的。” “哇,你的比我的大好多啊,好软和啊!” “怪不得连蜀王和陆长生也喜欢你,呜呜呜,我也不要男人了,我就变成一个男人,守着你算了。” 刘秀珠被杨影这么一抓,身子微微一颤,咬着嘴唇,眼眸中荡漾着一丝异样的神色,“该死的影儿,你越发疯魔了。” “你瞧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那蜀王是走了偏路,当年老王爷和我父母谈及过我与他兄长的婚事,后来不了了之了。他却放在心上,说什么兄终弟及,他一定要娶我。这蜀王啊,等他长大一些,就会想开了,就不会这样执着了。” “长生啊……” 刘秀珠眼眸中浮现出那个挺拔、孤独的身影,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容,“长生是我弟弟啊!” “我和他都是在武王身边长大的,我对他啊,比对我亲弟弟还要亲。” 杨影眼睛溜溜转,“既然比亲弟弟还要亲,又不是真的亲弟弟,那就亲上加亲啊。” “你上次都还说了,放眼整个大汉天下,如果还有你真的能绝对放心的人,就只有陆长生了。” “长公主,你想想,虽然你小时候当他是弟弟,可是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啊,长大了就要成家立业,就要生儿育女。既然这大汉其他的男人你都看不上,而对陆长生情谊这么深,那就何必委屈自己呢。再说了,老监正都说了,陆长生是大汉扛纛者,你是大汉的长公主,以后真的大事成了,你当女帝,陆长生辅佐你,天下可定啊。” 刘秀珠停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影儿,你想得太多了。” “现在这种情形,我们随时可能被北莽吞灭,哪里还能去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呢。” 杨影急了,“长公主,陆长生真的很不错的。他坚守武王的遗志,创建了远征军,证明这个男人忠诚孝顺;他在北莽所占之地,一人一刀守着离阳城的百姓,证明这个人勇敢坚强;他带着几千兵马,就敢和北莽耶律雄基的几十万大军硬抗,拼死不退,最终取得了胜利,就证明这个男人够强够硬。” “再说了,他在大邑,连老监正和宗老将军,武冲等人都愿意帮他,证明这个男人有前途,有未来。” “这样一个忠诚孝顺、勇敢坚强,够硬够强,有前途有未来的男人,难道不值得你去把握吗?这样的男人不正是长公主你一直想要的男人吗?” 第304章 刘秀珠的选择,霍无缺的低落 刘秀珠美眸紧紧地盯着杨影,“影儿,你是真的对陆长生上心了啊。” “你才见了他几面,就能想出他这般的好。下次不将你送到长生床上,我绝不答应。” 杨影急了,拉着刘秀珠的手臂,“长公主!” “我和你说真心话,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我开始说的其他男人,各有优点,也各有缺点。就像龙虎山的道士虚靖吧,他的确生得仙风道骨,有一双让人沉醉的眼睛。可是那个男人一看就是个寻花问柳的人啊,他那双桃花眼不知道迷住了多少无知少女。我跟着长公主这么多年,好歹也历练出来了,才不会上这个当,吃这个亏呢。” “那蜀王,的确年轻,强壮,一身肌肉,让人很有安全感。可是我总感觉他有些鲁莽的样子,那眼神啊,看谁都不服气,都想要干一架的模样。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要是嫁给这样的男人,二话不说,估计在洞房中都要干仗的。” “另外就是霍将军了。唉,他可是情种啊。说实在的,我觉得霍将军哪里都好,就是心眼小了一些。长公主你已经和他说透了,可是他还是不肯放手。” 刘秀珠没有做声,手放在碧水剑上,轻轻地摩挲着剑柄,谁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心事。 杨影继续说道,“所以啊,我想来想去,真的还只有陆长生最适合长公主了。” “弟弟,弟弟又怎么样?弟弟更听姐姐的话呢!” “再说了,长公主真的想要匡扶大汉,真的想要重现往日辉煌,绝对离不开陆长生,绝对离不开他的支持。你别看他现在只有三个县府之地,可是他的兵马可比我们还要多。而且他手下,文有那足智多谋的军师孔瑾,还有那萧良也据说有宰相之才,胸中有沟壑,腹里有乾坤,将大邑、巴中、涪陵治理得紧紧有条。” “武有马子龙、吕文长,都是有万夫不当之勇,面对耶律雄基那是都不怕的狠角色。再加上老监正、武冲、宗哲,以及龙虎山都倾向于他。他的未来真的不可限量啊!” “长公主,你真的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了。” 刘秀珠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微微叹息了一声,“影儿,你别说这些事情了,我头好晕,心里好乱。” 杨影依偎在刘秀珠的手臂上,“长公主,我也是见你太操劳了,一个人太累了,所以才想起这些事情的。” “国家大事,行军打仗我不在行,可是看男人我比你在行啊。” “而且我还听说了,那紫凤郡主也瞧上了陆长生,要是长公主你动手晚了,陆长生就不是你的弟弟了哦,是紫凤郡主的夫婿了。” 刘秀珠这才微微动容,“紫凤和长生好上了?” “上次我见到长生,怎么没有听他说起啊。” 杨影说道,“我也是和柳儿唠嗑的时候打探到的。” “那紫凤郡主啊,年岁与长生相仿,也是生得美貌,又极为聪慧,当年那些好事之人还将紫凤郡主与长公主并称为大汉第一美人。” “我和你说啊,这紫凤郡主可是个有眼光的人,她也是挑来挑去没有挑到合适的男人。那平西王世子吴有才,过于狼狈不堪,紫凤郡主根本就瞧不上眼,蜀中的人物,大多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她,因此她的婚事也耽搁下来了。可是紫凤郡主在男女之事上很有魄力的,她当初只见了陆长生一面,就敢将陆长生和他的远征军带到大邑,然后给钱给粮给地盘。我还听说啊,为了支持陆长生站稳脚跟,紫凤郡主可是将自己的银子都拿出来了。” “长公主,你说要是一个女人没有对一个男人上心,会这样无私付出吗?” 刘秀珠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怪不得我上次和孔瑾他们碰面的时候,他们都对紫凤郡主赞不绝口。” “以孔瑾这般聪明绝顶的人,恐怕当初选择让长生带着远征军来蜀中,恐怕也存了让长生与紫凤走得近的念头啊。” “现在老王爷不大管事,蜀王又年轻好武,这蜀中大小事情都是紫凤在当家。你这么一说,恐怕紫凤和长生真的好事将近啊。” 杨影使劲摇晃刘秀珠的手臂,“所以啊,长公主你得抓紧了,错过了这个庄就没有这个店了。” “紫凤郡主和你一样,都到了合适的年纪,你还比紫凤郡主大一些,要是真的错过了,估计会和紫凤郡主的小姨妈一样,以处子之身守活寡了。” 刘秀珠笑了笑,伸手捏住杨影的脸蛋,“你啊,自己恨嫁得不行,一天到晚盼着我嫁人。”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一定要匡扶大汉,杀了耶律雄基。至于这婚姻之事,随缘吧。” 杨影知道自己说不动刘秀珠,只得叹息一声,“其实长公主你比紫凤郡主更有优势的,陆长生和你更亲近一些,更愿意听你的话。” “只要你略微出手,陆长生必定会服服帖帖的。唉,可惜啊,可惜喽!” 刘秀珠站起身来,扭动了一下臀部,“可惜什么啊可惜。” “别说,被你这么揉捏一番,我身上的疲乏也去了许多。” “先别说陆长生、蜀王、虚靖他们这些事情,我让你去瞧瞧霍无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杨影嘟着小嘴说道,“还是那个样子啊!” “现在霍将军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不像以前那样有干劲,有冲劲了。” 刘秀珠眼眸中有忧色,“影儿,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啊。” “在豫章郡,我依仗得多的便是霍无缺,他要是变得没有斗志,对军中士气,对我们复兴大汉的计划,可是个重大的创伤啊。” “我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太多关注他的情绪。你可打探清楚没有,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如此低落呢?” 杨影说道,“我隐约听说啊,霍将军家里人想要他离开豫章郡,他这几日有些苦闷,心中不乐,便开始饮酒,酗酒。” “不过啊,我觉得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刘秀珠问道,“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 杨影指着刘秀珠的胸口说道,“最主要的问题啊,是长公主你心中没有他啊。” 刘秀珠大声说道,“我怎么心中没有他,我都当众说了,他是我最好的战友,是我不可或缺的伙伴。” 杨影说道,“可是霍将军想要的不是这些啊!” “他想要的是成为你的心上人,想要成为你的男人啊。” “可是这些,你永远也给不了他。我估计这才是他最为伤心难过的事情,加之他家人一直要他离去,所以他愈发苦闷了。” 刘秀珠美眸中有丝丝忧色,“要他离去,他不领兵作战,他又能去哪里呢?” 杨影说道,“我听霍将军身边人说,是霍元乙回了老家,效仿曾秀全在佛山拉了一支队伍,名为霍家军,目前已聚集了三万兵马。霍老爷子一会说身体不好,让霍无缺回家看看;一会说好男儿当顶天立地,岂能久居人下,与其给一个女人买命,不如自己竖起大旗,招兵买马,大干一场,大杀四方!” 第305章 霍无缺的沉沦 豫章郡,西城,杏花街。 杏花街是个好地方,尤其对于男人来说。 一千多年来,男人的爱好还是没有变。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只是很多男人做不到前面,毕竟高处不胜寒,许多人在攀登的路上就冻死了。 还有更多的人成为了垫脚石。 后面一点,很多男人都能做到。 而杏花街除了杏花酒出名之外,杏花楼更是让男人趋之若鹜。 因为在这里,醉卧美人膝这个愿望很容易实现,只要手头有银子就行。 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大乱之世,青楼、勾栏中的生意总是那么的火爆。 太平盛世,繁花似锦,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穷酸书生,都要在青楼中流连忘返,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而在乱世之中,打了败仗,要来青楼中发泄一番。打了胜仗,也要来青楼中庆祝一番。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活着来青楼消遣。 “白马金鞍从武皇,旌旗十万宿长杨。楼头小妇鸣筝坐,遥见飞尘入建章。驰道杨花满御沟,红妆缦绾上青楼。金章紫绶千馀骑,夫婿朝回初拜侯……” 悠悠歌声,有金鸣伴奏,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婉约多情,便是从杏花楼中的天字第一号房中传出来。 这天字第一号房的主人便是杏花楼的花魁娘子李诗诗。 李诗诗,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容貌绝佳,尤其擅长吹拉弹唱,誉满江南。 后来江南为北莽所侵,李诗诗一路奔波,最近才来到了豫章郡落脚,坐镇了杏花楼。 李诗诗一到杏花楼,豫章郡的男子便为之疯狂。 甚至有富豪愿意以十万两银子,只求与李诗诗春宵一度。 却被李诗诗嗤之以鼻。 因为李诗诗自出道以来,一直是卖艺不卖身。 就像今日一样,李师师接待了一桌客人,便亲启檀口,轻抚琵琶,弹唱起来。 一曲终罢,便有一个锦衣男子拍手称赞,“好,好!” “诗诗姑娘不仅生得绝美,这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动人心魄。这一展歌喉,绕梁三日不绝啊。” “当赏!” 一锭银子落在桌上,足足有五十两。 李诗诗示意侍女将银子收起来,朝锦衣男子款款行礼,“多谢王公子。” 这位锦衣男子,便是豫章郡首富之子,王烁珂。 旁边一个微胖男子说道,“王大少往日一掷千金,今日为何只赏区区五十两呢?” “这要是传出去,不仅堕了王大少的名声,也让大家对诗诗姑娘有误解啊。” 王烁珂笑道,“柯祖名,你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就只知道喝酒看姑娘呢?” “我们虽然号称豫章郡四少,可是和我们今日尊贵的客人比起来,我们连芝麻蛋都算不上。” “今日诗诗姑娘能亲自出面,也是看在我们尊贵的客人面子上的,所以啊,这打赏自然要有贵人亲自打赏了。” 柯祖名恍然大悟,朝身旁一个俊朗男子拱手说道,“霍大哥人中龙凤,举世无双,唯有霍大哥这样的人物,才值得诗诗姑娘作陪啊。” 霍无缺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李诗诗,又垂下眼眸,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王烁珂见有些冷场,连忙笑道,“霍大哥这一次千里追击,在蜀中大败北莽,救大汉百姓于水火之中,也让我们豫章郡百姓重见天日,实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来,诗诗姑娘,我们一起来敬霍大哥一杯,感恩霍大哥。” 李诗诗放下琵琶,扭着水蛇腰,也端起酒杯,柔声说道,“诗诗虽不胜酒力,可是见到大将军,大英雄,心生向往。诗诗满杯敬霍大哥,祝霍大哥百战百胜,天下无敌。” 柯祖名大叫一声“好”,“诗诗姑娘好酒量啊,一口就干了。” 王烁珂满眼是笑,“诗诗姑娘不仅酒量好,说得也好啊,霍大哥百战百胜,天下无敌,这才是世间的真汉子,大英雄。” “霍大哥,你也赏个脸,喝一口吧。” 霍无缺环顾一圈,眼眸犀利,“王烁珂,柯祖名,你们请我来杏花街喝酒,又请花魁娘子作陪,你们的意图不用说我也知道。” “我告诉你们,在豫章郡,是长公主的地盘,也是长公主选中的龙兴之地。你们都是这里的世家,都是家财万贯之家。你们怕守不住,怕我带人来将你们抄家。” “我可以告诉你们,只要你们一心一意地跟着长公主,我是不会动你们的。反而,我会保护你们,保护你们不被耶律雄基杀死,保护你们的家财不被北莽剥夺,保护你们的亲人、族人不被抓去当奴婢。” 霍无缺停顿了一下,手指在酒碗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声音清脆,震得王烁珂和柯祖名心中一颤。 第306章 失望,希望,沉醉 李诗诗媚眼如丝,身子紧紧地贴在霍无缺身上,叫声说道,“来啊,姑娘们,你们盼望已久的大英雄来了,快来给霍大哥展示一下你们才艺。” 一阵粉红色的烟雾在屋内缓缓升起。 霍无缺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还有一丝丝让人兴奋的味道,他的眼眸微眯,露出警惕的神色来。 李诗诗身子如水,柔嫩的双手捧着霍无缺的脸颊,“霍大哥,不用担心,这些烟雾没有毒,只是我们风月场所常用的助兴手段而已。” “你的武艺超凡脱俗,内力浑厚,谁胆子那么大,敢给你下毒啊。” 在一旁的柯祖名已经醉眼朦胧,“诗诗姑娘,等下展示的是什么才艺啊。”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展示什么才艺呢,不如早点抱得美人归才是正经事。” 王烁珂似乎也有个七分醉了,伸手拍了拍柯祖名的肩膀,“兄弟,我说你是个俗人你还不爱听。” “你啊,就知道进进出出,不知道姑娘们的才艺是最为难得的。” “霍大哥什么身份的人,自然要载歌载舞,欢乐今宵啊。” 霍无缺仔细闻了一下气息,并无任何异样,只是如同李诗诗说的那般,让人气血流动得快一些而已,就是青楼中的媚香一般。 随着烟雾将屋子内环绕一般的样子,便有些仙境的模样。 八个身着薄纱的少女或拿着花,或拿着柳枝,或拿着铃铛,在屋内翩翩起舞。 柯祖名顿时看呆了,这些少女的绝妙身姿在云雾中摆动,婀娜多姿,紧要处若隐若现,更是动人心魄。 如同在云端一般,宛如人间仙境,让人汹涌澎湃。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小仙女,只要银子给够,她就在你身边。 李诗诗一边给霍无缺敬酒,一边拉着霍无缺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她做这些,并不是一下子就做到那紧要处,而是循循诱导,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为营。 霍无缺开始只是喝酒,后来随着少女歌舞的摇曳,他的手也任由李诗诗牵引着从腿部,到腹部,再往上面游走。 温暖,饱满,让人有些迷离,忍不住会深陷其中。 他的眼神也逐渐有些迷离。 打了这么多年仗,他一直是冷酷无情的,他一直是严苛对待自己的。 因为他知道,在战场上,在生活中,他只要松懈一点,便会退后万丈。 可是这些天,他心情有些沉闷,有些低落。 他从大汉的大将军,冠军侯,一路厮杀,手中兵马从数十万,到几万人,最少只有几千人。 这些都不要紧,只要人活着,能打胜仗,队伍自然会慢慢壮大起来。 真正让他觉得有些心累的是,长公主刘秀珠的态度。 刘秀珠依旧只把他当做一个属下,当做一个伙伴,当做一个亲密战友。 而当他再次表白,将心迹坦露无疑的时候,刘秀珠只是笑了笑,告诉他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他已经想了很多年了,付出很多年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坚持下去,只要陪伴在刘秀珠身边,无怨无悔,陪她一起走到海枯石烂。 可是终究,他发现自己也会累。 心累。 原来仅仅是陪伴,总还是不够啊。 他想要的,是刘秀珠这个人,完完整整的人。 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就好比被刺中心口一次又一次。 当他听到刘秀珠谈论起另外一个男人眉开眼笑时,霍无缺才真正感觉到绝望。 原来刘秀珠也会笑,她的眼中也有柔情似水。 只是这份柔情似水从来就不属于他。 哀莫大于心死,当一个人的心支离破碎之后,他便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尤其是他的家人,他的父母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他回去。 回佛山,回他的家乡,那里有他的族人,有他的本家军队。 他的父亲霍元乙在佛山组建了霍家军,占据了六七个县府,已经成为当地一方豪强。 当在刘秀珠身边感到失望的时候,当年迈的父母在不停地召唤游子回家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多年来的防线一步步动摇。 他开始喜欢上了喝酒的感觉,那种微醺的状态,让他觉得很舒服,很放松。 至少在半睡半醒之中,他还有梦陪伴。 王烁珂、柯祖名这些人,原本是没有资格和他坐在一起吃饭喝酒的。 可是王烁珂是个讲义气的人,为豫章郡的稳定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又联络各大世家出钱出力,让刘秀珠的军队能在豫章郡稳定下来,稳步发展。 这样有能力,有才干,又能拿出银子的人,在任何地方都会受到欢迎。 在多次邀请之后,霍无缺答应王烁珂出来吃一次饭。 十万担粮食,一百万两银子。 不是一笔小数目,尤其是仗打到这个程度,军中发不出军饷,冬天的粮食还没有着落的情况下。https:/ 王烁珂的举动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所以霍无缺没有拒绝,而是笑纳了。 或许,等到自己真正做出决定的时候,在自己离开之前,还能给刘秀珠留下些东西吧。 摇曳,摇曳,尽情的摇曳。 霍无缺的眼神中,有光影跳跃,有少女身上的薄纱如同风儿吹走了白云一般,留下了碧蓝的天空。 而在屋内,留下了动人的身躯。 舞动,还在继续。 穿衣服和没有穿衣服的跳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原本的若隐若现,变成了动人心魄,变成了勾魂使者。 柯祖名已经按捺不住,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要和一丝不苟的少女们一起舞蹈。 有惊呼声,有嬉笑声,有妩媚声,声声入耳。 李诗诗此时已经越发妩媚多情,她的红唇在霍无缺的耳旁喃呢着。 “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怜我多才多艺。愿妳妳、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 霍无缺微微抬头,看向身上的女子。 作为名门之后,这首曲子他自然熟悉,说的是才子佳人在盛壮之年双美遇合,就这样亲热的依偎着,也未抵得爱我才艺之情更深。愿你心地纯美,我也枕前言下,表达我深深的爱意。让我俩盟誓,今生永不分开。 越看,身上的女子便越像一个人。 他日思夜想的梦中人。 霍无缺微微张嘴,“秀……” 话没有说完,迎接他的是柔软、湿润的嘴唇,将他的嘴唇覆盖,将他支离破碎的心给滋润。 第307章 神仙散,忠义王的身影 屋内,早已有人将桌椅收拾好,换来了大床,还有一些造型奇特的椅子。 至于为什么点上蜡烛,又拿来一些皮鞭,弹珠,鸡毛掸子,总归是一些小把戏而已。 王烁珂拉了一把柯祖名,将他拉出门外。 柯祖名急了,“王哥,你干什么啊?” “我正要进去的,你怎么把我拉出来了?” 王烁珂的眼眸不再是先前的似醉非醉,而是恢复了清明,他瞪了柯祖名一眼,“闭嘴。” 柯祖名一哆嗦,酒也醒了三分,“王哥,我……” 王烁珂冷眼看向屋内,“你以为今天是安排你来玩的?” “什么时候可以玩,什么时候该出来,你也要分清楚场合。” “今天要伺候好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霍无缺。” 柯祖名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可是霍无缺也只有一个人啊,他有诗诗姑娘伺候着,其他的姑娘不用也浪费了,倒不如便宜你我。” 王烁珂冷笑一声,“便宜你我,你怕是有头睡姑娘,没头起床。” 柯祖名一惊,“王哥,你可别吓我啊。” “虽然睡的是杏花楼的姑娘,也没有这么恐怖吧。” 王烁珂摸着下巴,眼眸深邃,“这一次,可不单单玩啊,十万担粮草,一百万两银子,哪怕是砸到海里,也能荡起浪花。” “你以为我们几个世家真的能拿出这么多粮食和银子来?” “你以为你柯祖名的这张脸真的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出李诗诗破了卖艺不卖身的规矩,舍身来伺候霍无缺?” “兄弟,你真的要多动动脑子了。” 这时,一个少女端着一个盘子来到门口。 柯祖名用鼻子一吸,“什么东西?好香啊,光闻一口,就让人心神荡漾,感觉立马又能了。” “来来来,让我尝一口先。” 王烁珂伸手将柯祖名的手打落,“别动。” “这东西不是给你用的。” 柯祖名满眼疑惑,“到底是多精贵的东西啊,连我都不能用。” “王哥,你说罢,要多少银子,我买一份总成了吧。” “这东西闻这么一口,心里痒得厉害,总想尝一口。” 王烁珂嘴角一抽,“这个东西啊,的确是好东西。” “我和你说啊,这玩意在倭国,名字就叫神仙散。” “尝指甲大一块,就能让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感觉自己就是神仙。不,感觉神仙都在你胯下,日日夜夜,日以继夜。” 柯祖名越发好奇,“这么神奇啊,来,王哥,今天你要是不让我尝一下,你这个哥我就不认了。” 王烁珂搂着柯祖名的肩膀,“我的好兄弟,有好东西我会不和你分享吗?” “只是今天只带来了这么一小块,要给霍无缺用的。一旦霍无缺用了之后,便立马会感觉腾云驾雾,驰骋千里,哪怕是长公主刘秀珠来了,也只能被他按倒在床上,任由他摆布。” “我们花了这么多力气拉拢霍无缺,今日之事,绝对不能功亏一篑,必须一举成功。” 见柯祖名还是盯着少女盘中的神仙散,王烁珂朝少女使了个眼色,让她端着盘子进去,而他则将柯祖名拉到一边,“兄弟,我答应你,今日之事成了之后,我以后绝对给你尝一下这神仙散。” “到时候,只怕你舍不得家里的银子啊。” 柯祖名看着少女进了屋里,而屋里已经传出霍无缺与李诗诗深交的声音,便知道今日想要尝一下这神仙散的愿望是打达不成了。 “唉,可惜啊,只闻到不能尝到,实在是吊人胃口。” “王哥,我可和你说好了啊,这东西你手头有,必须我第一个尝啊。” 王烁珂满眼是笑,“那是自然,这么多年来,凡是有好东西,我可是第一个和兄弟分享的。“ “不过我要叮嘱你一句,这些神仙散特别珍贵,数量极少,我也是通过家族的生意认识了倭国的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才从倭国皇室中弄了一些出来。” “我和你说啊,这些好东西,别说我们大汉没有,哪怕是北莽帝国的皇族也没有。” 柯祖名完全被吊足了胃口,“王哥,你要是这么说,以后我就不叫你王哥了,你是我亲哥啊。” 王烁珂微微一笑,“兄弟,我们可是一块长大的兄弟啊,我能坑你吗?” “走吧,我在七号房里给你安排了两个姑娘,虽然比不上李诗诗,可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老鸨可是说了,专等有缘人来破瓜啊。” 柯祖名将胸膛拍的响亮,“我就是那个有缘人啊。” “王哥,那我去了啊。你呢?” 王烁珂挥挥手,“果然是好兄弟,在这个紧要时刻还记得我。” “我已经另有安排了,你好生耍吧,银子我已经给了,你不用操心。” 柯祖名屁颠屁颠地往七号房里跑去。 王烁珂看着柯祖名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处,脸上的笑容便收敛起来,又在门口听了一会,这才放心地转身朝后院走去。 穿过一间弄房,走到一间破旧废弃的柴房,王烁珂左右张望了一番,察觉四下无人,便在破烂的锅灶台上敲了五下,三长两短。 不一会,锅灶台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洞来。 这个洞只容一个人通过,想柯祖名这样的胖子恐怕都进不来。 进了洞中,王烁珂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便听到上方锅灶台盖上的声音。 王烁珂继续往前面走,走了三十余步,前方便看到亮光,有一间小屋,屋中坐着一人。 见到此人,王烁珂快步上前恭敬行礼道,“草民拜见忠义王。” 谁能想到,原来大汉的忠义侯,后来摇身一变,变成倭国的忠义王,温睿临竟然会出现在豫章郡,而且还在杏花楼中的后院的洞穴中。 温睿临面带微笑,祥和地看着王烁珂,“事情可办好了?” 王烁珂此时完全没有在柯祖名面前的自信与张扬,一脸的恭敬,“王爷,事情都已经办妥当了。” “霍无缺得知我为他准备了十万担粮食和一百万两银子,便放开了防线,被我们哄得喝了不少酒。加上李诗诗的媚功,此时霍无缺正在李诗诗身上折腾呢?” 温睿临眼眸中露出赞许的神色,“不愧是王半城的儿子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做事稳妥,可勘大任啊。” 王烁珂内心一喜,行礼道,“王爷过誉了,我只是按照王爷的吩咐,一步步引霍无缺上钩而已。” “还是王爷深谋远虑,步步为营,我只是做了些小事而已。” 温睿临点点头,“不错,沉稳有度。既然你做到了我的要求,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也会做到。” “我会将五十条船交给你们王家,留一条出海线路给你们,让你们王家能从其中分得一杯羹。” 王烁珂大喜,他知道,自从北莽攻入大汉之后,陆道被阻,海路又被倭国垄断,现在能从倭国手中分出一条海线来,只要运营得好,一年挣的银子要比王家其他的生意多几倍。 “王爷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 温睿临和煦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王家的野心不小,恰好我手中有这些资源,分享出来,你赚我也赢。” “你父亲和我说过,想给你们王家留条后路,在倭国安家,还要谋取个职务。这件事情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你只要将我吩咐你的事情办好了,到了那个时候,少不得有封侯拜相的机会。” 王烁珂强按住心头的狂喜,“是!” “我一定尽心竭力,做好王爷吩咐的每一件事情。” 温睿临又说道,“神仙散可给霍无缺服下了?” 王烁珂点头说道,“我亲眼所见,李诗诗与霍无缺都服下了神仙散,两人已经战得混天黑,日月无光了。” 温睿临站起身来,眼眸微眯,有精光射出,“好,只要服用了这神仙散,霍无缺便再也逃离不了我的手掌心。” “刘秀珠啊刘秀珠,饶是你武功高强,饶是你再英明神武,你如何能想到,到时候捅你一刀的,会是你身边最亲密的人呢?死在自己人手中,那种背叛,那种痛苦是不是会更强烈百倍呢?哈哈哈哈哈……” 第308 天选之子,磨难之人 “背叛?背叛多了,也就习惯了。” “这种事情还能习惯?” “当然,人生在世,生死都要习惯,更何况背叛呢?” “好吧!” 陆长生有些无语,他想找出当年背叛武王的人,无论如何,这个人他都一定要杀的。 他觉得在武王身边,就出了这么一个背叛的人,绝对不能让他依旧逍遥自在地活着。 谁知张时修却说,背叛武王的人其实不止一个。 这么大个国家,总有人会犯事,总有人的欲望得不到满足,总有人天生反骨,所以背叛武王,背叛国家的人,任何时候都有。 就好比一个犯了死罪的人,他想要活命,便会孤注一掷,只要有一线生机,哪怕是通敌卖国,遗臭万年,他也会去做。 就好比武王的重用一些忠心耿耿有能力之人,而另外一些没有出头之日的人,便会心存不甘,便会绞尽脑汁,寻求一切办法突围,破局。 大汉有一个传统,如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就解决发现的问题的人,或者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当年的大汉,武王就是那片天。 只有将天捅破了,那些人才能够呼吸,才能够重见光明。 四人坐在一辆马车上,柳儿已经在马车摇摇晃晃中熟睡了,马子龙驾车,陆长生和张时修不紧不慢地说着一些事情。 “张爷爷,你也算不出来当初出现在大营中的那个人吗?” 张时修摸着胡须,慈祥地看着陆长生,“人算不如天算,这世道大乱,天机蒙蔽,很多东西都算不准了。” “要是什么都能算出来,我也不至于这大冬天的和你跑到这穷山恶水之地来。” 陆长生有些内疚地说道,“张爷爷,其实你真的可以不用来的,我和马子龙两个人来就可以了。” “那恶龙谷虽说险恶,总不至于比得上耶律雄基的三十万大军吧。” “北莽的大军我们都能抵挡得住,这恶龙谷四大恶人,我们怎么会怕呢?” 张时修说道,“这天下之大啊,各有其道,无奇不有。” “下山虎,过江龙,钻地鼠,振翅雀,天生万物,各有生存之道,又相生相克,成就了这个大千世界。” “很多事情,并非光凭意气用事,光凭武力就能解决的。我们如果没有唐嫣,恐怕这身伤病就没有好得这么快。我们没有萧良,估计在大邑城里就得忍饥挨饿。要是没有孔瑾,呵呵,这秀才……” 陆长生正想听张时修对孔瑾的评价,却只听到了一声呵呵,“张爷爷,秀才怎么了?” 张时修掀起车帘,看向外面,“这秀才啊,有些本事啊。” “我算了一辈子的命,卜了一辈子的卦,观了一辈子的星象,很多东西越发看不通透啊。就好比这秀才,他肚子里的古怪离奇的东西太多了。很多东西你觉得不合常理的,不应该这样做的。偏偏他就这样做了,而且效果还很不错。” “你看看,他在大邑城里,将田地分给老百姓,又让难民去开荒,说什么要让居者有其屋,病者有其医,勤者有其业,耕者有其田。这些东西,历朝历代都是说说而已,因为大家都觉得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每个人都想要变成人上人,都想要拥有更多,而不会愿意将手中的东西分享出去。” “可是秀才这些个点子,让人能安心,稳心,让人能生出一种安居乐业的感觉来。他还真的将不可能变成了现实。” 陆长生点点头,“是啊,秀才让我们打开城门,接收难民。开始萧良他们还是不能接受,因为我们的粮食也不是特别多,勉强能过冬而已。” “可是秀才硬是让大家节衣缩食,挤出口粮来,安置难民,又将难民分门别类,有的加入远征军,有的修葺房屋,有的做一些手艺活,这老老少少都动员起来了。再将他们做得这些东西卖到蜀中和湘州等地去,银子和粮食便有了。” “秀才说,粮食和银子拿在手里,只会越变越少,可是拿出来交易,就会变得越来越多。人也一样,在这乱世之中,人是根本,存地失人,空城一座;存人失地,浮萍飘零;存人存地,大兴之始。” “张爷爷,秀才和萧良他们真的很能干,我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去做他们擅长的,我也可以按照他们要求的去做,只要对大邑有利,只要对远征军有利,我做什么都行。” 张时修眼眸中露出欣慰的神色,“长生,这就是你逐渐成熟的,逐渐长大的表现了。我和你说个故事吧!” “当年高祖起兵成事之后,喝醉酒后问楚王,你认为我自己能带多少士兵打仗?楚王说:陛下只能带十万士兵,再多就乱了。高祖又问:那你能带多少士兵?楚王回答:如果是我的话,越多越好,有多少带多少。高祖听后哈哈大笑,如果你有这样的能力,又为什么会被我抓住呢?楚王赶紧解释说:陛下您不善于带兵,但您善于统帅将领啊,更何况您可是天选之人。” 陆长生面相张时修,“高祖肯定是借醉酒试探楚王的,楚王也是灵机应变啊,否则人头落地了。张爷爷,你真的觉得我是天选之子吗?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张时修忍不住笑道,“总不能在人额头上刻一个天选之子吧。” “再说了,天选之子也并非躺着就能成就大事的。欲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长生你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孤独寂寞与压力,就是推动你往这个方向走啊。” 陆长生说道,“那么其实所谓的天选之子也好,气运之子也罢,其实都是普通的人,只是比常人更能吃苦,更能受罪,经历更多罢了。” 张时修说道,“你说的对,也有不对。” “不对的地方在于,天选之子运气要比其他人好一些,似乎有一股魔力一般,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到他的身边,朝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前进。” 陆长生说道,“秀才以前说过,我们都是来自天南地北,为了一个共同的伟大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还要和大汉大多数人民走这一条路,直到将北莽赶出大汉,重现当年大汉的辉煌。” “张爷爷,我好像懂一些了,我身边需要更多的秀才和马子龙这样的人才,才有可能实现我们最终的目标。” 张时修说道,“人才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是真正的人才啊,都是高傲的自负的,你还要学会用好他们才行。” “现在远征军兵马和地盘都小,人心也齐,等真正割据一方的时候,你就要学会处理人才之间的问题了。” “对了,长生,你丹田之中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啊?” 第309章 老监正论长生,破后而立 陆长生面对张时修,“张爷爷,你都看到了啊?” 丹田内的东西,还有那个云雾状的小人儿,是陆长生最大的秘密。 他害怕自己真的像北莽那些人说的那般,自己是恶魔,是地狱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鬼,是万恶不赦之人。 可是面对张时修,他不想隐瞒,因为没有必要隐瞒。 如果还有人能扼杀恶魔,碾碎恶鬼,谁会比张时修更厉害呢? 张时修微微摇头,“我在与北莽红衣大祭司打斗中受了伤,现在我的内力不足以支撑探入你的身体内仔细探寻一番。” “上次我用仅存的内力探入你身体时,发现你的丹田之中有些古怪。里面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我的内力一到丹田处,便被它吸干了。而且从那种恐怖的程度和惊人的速度来看,一般的内力都不足以让填满。当我想突破那屏障,强行进入探个究竟时,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它是如何存在的,何时形成的,和你如何共存的,你且说说看。” 陆长生伸手放在小腹处,“以前都是我拿着霸王刀杀人的时候,才会唤醒它。我杀的人越多,煞气越多,它吸收的也就越多。与此同时,它反哺给我的功力也就越强大,越纯粹。这也是我能在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下来的原因,也是我每次受伤之后身体能快速恢复的原由。” “当我的境界到达一定高度,当体内的煞气堆积到了一定的程度,它就会提升,就会越发凝固。直到变成一团物体,然后又像一个云雾状的小人儿。” “以前在离阳城里,有个郎中叫钟北,他给我看过,说是我体内长了瘿瘤,是一种病,只不过他不会治,我也就没有去管它了。” “张爷爷,哪怕是瘿瘤我也不怕,可是我最怕的是这里面是一个怪物,是一个恶魔,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它了,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 张时修伸手拍了拍陆长生的手背,“孩子,你担心什么呢?” “是瘿瘤又如何?是恶魔又怎么样呢?” 陆长生感受到张时修手掌传来的温暖,“张爷爷,如果是瘿瘤,也只是我一个人扛着而已,病就病了,能治就治,不能治也只能认命。” “但如果真的是恶魔,是从地狱深渊里爬出的恶鬼附在我身上,依靠我杀人不断成长,最后到了不可控制的时候,它从我身体里钻出来,祸害人间,生灵涂炭,我岂不是罪魁祸首啊。” 张时修眼眸中有怜悯之意,“长生,你是个好孩子啊!” “你心性坚毅,又如此善良,你宁可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些,宁可自己受罪,自己吃苦,也怕伤害到其他人。” “那我问你,你觉得大汉的皇帝刘琪和刘寰和你相比如何?” 陆长生不知道张时修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如实说道,“他们是皇帝,我只是一个无名之人,远远和他们不能相提并论。” 张时修说道,“是啊,你当初只是武王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只是他收留、收养的众多孤儿中的一个,如果不是你干出这样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谁又知道你陆长生的名字呢?” “甚至你当初葬身在离阳城,恐怕大汉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长生啊,我和你说,和你相比,你虽然手上沾满了鲜血,杀人无数,可是刘琪和刘寰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祸国殃民啊。他们坐上了皇位,登上了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本应该励精图治,为百姓谋福利,为大汉图强盛。再不济,至少也应该守住祖宗的基业。” “可是他们没有,他们肆无忌惮,他们昏庸无能,他们欲壑难填,导致的结果是大汉天下混乱不堪,让北莽有机可乘,导致大汉数十万将士阵亡,导致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死者不计其数。这些无辜死者,其实不是死在北莽的铁蹄之下,而是死在了刘琪和刘寰的手中。长生你杀的这些人,和死在他们手中的人相比,完全不值一谈啊。” 陆长生感觉心中微微动荡了一下,“张爷爷,你是说这些当权者,当政者,如果不能身在其位谋其政的话,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谋一策,都会导致很多人的丧命,很多百姓无辜受损,他们才是最大的败类,最大的恶魔,是吗?” 张时修点点头,“是啊,有时候江湖上出巨寇,盗匪,或者魔头,我们都将他说得万恶不赦。可是没有人没有想过,他们害的只是那一小群人,真正万恶不赦的,真正罪大恶极的还是掌控朝政的那些尸位素餐、沐猴而冠、蝇营狗苟、恬不知耻的人啊!” “巨寇,盗匪,或者魔头,一地之患也。可是那些坐皇位的,当官的,掌权者,如果不能将手中的权力用好,不能为天下为百姓谋福利,而是中饱私囊,而是不断吸食百姓的鲜血,那才是国之大患,那才是真正的恶魔,那才是真正的穷凶极恶的厉鬼。” 陆长生仔细品味张时修的话,“张爷爷,我懂了,一个普通人作恶,影响力终究有限,也能控制住。哪怕我丹田之中的真的是一个怪物,也只是个体而已,影响力有限。可是如果皇帝,如果朝廷大臣,那些当官者作恶,就会导致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就会导致灭国亡种,就像刘琪刘寰所做所为一样。” 张时修叹了口气,“以前我也没有想明白,只是想着自己坐着司天监监正的这个位子上,尽职尽责,为大汉观天象,掌气运,测国运,给他们提供一些警示,给他们一些参考。” “现在看来,我这些年所做的努力,其实在刘琪、刘寰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上心,不上进,烂泥巴扶不上墙。他们惦记的是寻求长生不老,他们念念不忘的女色,是贪图享乐。”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皇帝,其实早就应该推翻,这样的皇帝早就应该打死。” 陆长生问道,“张爷爷,可是将刘琪和刘寰打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大汉天下是刘家皇族掌控的,死了一个皇帝,刘家还是会从皇族之中推出另外一个皇帝来。就好比现在刘寰死了,大汉朝廷亡了,可是那刘构还是在临安重建了朝廷,福州等地又推出了一个什么福王,说是刘琪的儿子,要登基称帝。哪怕我们都不承认刘构是大汉的正统之位,终究大家心中还是觉得这皇帝应该是姓刘的啊。” 张时修摸了摸胡须,眼眸中有锐利之色,“这就是根本原因所在了,断的还不够彻底啊。” “这几日,秀才和萧良和我提起这件事情,说起大汉的病根,归根结底,权力没有掌握在百姓手中,而掌握在高高在上的皇族手中。” 陆长生略微吃惊,“权力怎么可能掌握在百姓手中呢?” “不是一直掌握在皇族,在朝廷,在各大世家手中吗?” 张时修说道,”是啊,权力没有掌握在百姓手中,那就不可能为百姓谋求福利,只会成为皇族、世家争权夺利的凶器,成为镇压百姓,剥削百姓,压榨百姓的工具。 “大汉朝廷的灭亡,是注定了的。我也劝过刘秀珠,当一棵树已经被蛀虫吃空了之后,连根基都坏了,是永远也救不活的。不如重新再栽一棵。不,不是栽一棵,而是千千万万棵。只是破后而立,任重道远啊!” 第310章 破后而立, 有人劫道 破后而立! 陆长生感觉心中隐隐有些松动,似乎有一束亮光要穿透进来。 “张爷爷,秀才和萧良有一次和我提过,说为什么一定要皇族呢?为什么一定要皇帝呢?为什么就不能老百姓自己掌管天下?” “当时我很不能理解,没有皇帝,哪里还算是一个国家啊?” 张时修看着陆长生,“现在呢,你是怎么想的?” 陆长生说道,“现在我听张爷爷说起刘琪、刘寰的事情,说起大恶与小恶的区别,尤其是说到破后而立,我有些想明白了。” “大汉是天下人的大汉,刘家皇族只是打下了江山,并不代表大汉江山就一直是刘家皇族的。皇帝,只是一个象征而已,没有了这个象征,不不代表这个国家就不存在了。” “皇帝,朝廷,只代表他们自己,代表皇族、世家,而不代表整个天下。皇帝和国家是可以分开的,也可以不需要皇帝的。” 张时修点点头,“是啊,皇帝是皇帝,朝廷是朝廷,都可以换的,可是国家永远不会换。哪怕国土丧失,哪怕百姓迁徙,国家依旧在。只要民心不失,传承不灭,国家就会一直在。而北莽想做的,就是要亡我们的民心,断我们的传承,真正的亡国灭种。”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有些东西我还没有想透,不过已经想到一个开头了,就和你说说。” “以后我们想到了更多,再慢慢说,再去改变,再去做抉择。”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说说你丹田之中的东西吧。对了,长生,你知道我们道门是如何称呼丹田的吗?” 这一下将陆长生问倒了,想了一下,他才说道,“丹田,小腹处,用来储存内力之处,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张时修眼眸微眯,缓缓说道,“丹田,原是道门修炼内丹中的精气神时用的称呼,有上中下三丹田。” 陆长生一愣,“还有三个丹田?那么都在哪里呢?” 张时修说道,“上丹田为督脉印堂之处,又称‘泥丸宫’;中丹田为胸中膻中穴处,为宗气之所聚;下丹田为任脉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为藏精之所,为内力之源。大家习惯称呼的丹田,大多说的是任脉关元穴所在。” “在我们道门中,上丹田为性根,下丹田为命蒂。性命交修,便可以打通大小周天,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古人称精气神为三宝,视丹田为储藏精气神的地方,因此对丹田极为重视,有如‘性命之根本’。” “当然,什么打通大小周天,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都是存在于传说之中,存在于古籍版本中,现实中天地元气稀薄,是极难做到这一点的。” 陆长生说道,“张爷爷,我在幽州与北莽的人作战时,听到他们说北莽上京边上出现一个裂缝,形成一个深渊,深渊中有元气泄出。在这深渊之中,深不见底,有无数古怪存在,在其中练功,能事半功倍。这也是北莽这些年来强兵悍将层出不穷的原因所在。“ “这深渊中元气,与张爷爷你所说的天地元气是不是同样的呢?” 张时修说道,“我也听说过这个事情,只是没有亲眼所见,没有去那深渊中探寻一番,就不好下定论。深渊应当是存在的,至于他们宣扬的造物神就是从深渊中出来的上古之神,就难说了。要是真的有上古之神出来,我们的兵马如何能胜得了呢?” “不仅是北莽深渊有元气泄露出来,虚靖去了极北苦寒之地一趟,说那边也有异动,似乎有一座大雪山中,不断涌动,随时会炸裂,有天翻地覆之势。” “这些古怪之地,一旦出现,必定会伴随气运流转,隐藏着大机缘,有缘者能从中获得突破之机。” 陆长生说道,“虚靖从极北苦寒之地回来之后,对此事闭口不提,只说和金光寺的和尚打了很多架,还有其他隐世宗门的人也出现在那边,估计都是带着同样的目的去寻找机缘的。” 张时修点点头,“所以啊,这大千世界,我们探索的还只是沧海一粟啊。” “还有万万千千的地方,我们没有去踏寻过,还有无数个机缘我们没有把握住。不说大的,单单说我们体内这个下丹田,哪怕是我们道门钻研这么多年,也还是没有将它弄个通透啊。” “就好比,丹田之中的内力,到底储存多少才是极限?什么时候能炼成金丹?修成金丹之后,又该如何走?” “千条万绪,总得是走一步看一步,不断探索,不断摸索前行,多少前人先辈,多少天才就倒在了摸索的道路上。” “长生,我虽然还没有探入你的丹田之中,看到你所说的那个云雾状的小人儿。但是凭我的经验和直觉,应该不是什么你所说的什么恶魔,厉鬼之类的,因为它没有对你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也没有展露出任何引发天地异象的迹象。” 陆长生问道,“我问过马子龙、吕文长他们,他们丹田之中并没有其他的东西,就是满满的内力。武冲的古怪一些,是一些金色的气流,也没有什么自己能动的小人。” “当初我没有被北莽红衣大祭司所伤,眼睛还能看见的时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它能吸收我的煞气,不,应该是霸王刀的煞气,然后转化为环绕它周遭的气息,为它所用。在我面临绝境的时候,它又能给我迸发出无尽的力量,让我能斩杀敌人。” “只是我眼睛瞎了,便断了与它的联系,它似乎在沉睡之中,紧锁丹田大门,谁也唤不醒。” 张时修摸了摸胡须,“看来,你的眼睛,霸王刀的煞气,还有就是浩瀚的内力,才是与它沟通的渠道。” “等找到黑玉断续膏,说不定会有所改善吧。” 陆长生摸了摸身边的霸王刀,“现在霸王刀也跟着沉睡了,我现在的功力啊,恐怕连马子龙都打不过了。” 正在前面驾车的马子龙说道,“长生,你这么当着老天师说我,显得我很差劲啊。” “什么叫连我也打不过了,我很能打的好不好,只是遇上了你这个变态而已。” 陆长生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子龙,是我误伤你了。” “就因为你武功高强,所以才请你出来为我们保驾护航啊。” 马子龙笑道,“你这么说,越发显得我心虚了,老天师坐镇,你长生武王转世,荡魔天尊下凡,哪里还需要我来保驾护航啊。” “我就是当好马夫……吁……” 马子龙拉紧缰绳,紧急将马车停住。 陆长生与张时修感觉到一阵摇晃,连柳儿都惊醒了。 “子龙,怎么了?” 马车外传来马子龙凝重的声音,“有人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