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尊女贵之万人迷在云启》 第1章 穿越 云启大陆 大允国 花溪村 沐瑶嘴里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小心翼翼地蹲在离村口不远处的一棵老榆树下。榆树枝繁叶茂,根枝缠绕。郁郁葱葱的叶儿居然有三个成年男子手掌般大,把树下的人儿裹得严严实实。 她已在此处蹲点两天了,饿得头昏眼花,整个人蔫蔫地倚在树干上,一边嚼着野草,一边心里咒骂这破地儿。 她是23世纪华国令人艳羡的五好青年相貌好,身材好,学历好,家境好,功夫好。没想到运气也是好到出奇,开车出去吃个夜宵也能撞树,醒来便已到了这片地儿。 那时周围丛林密障,悄无声儿,她花了半晌才从惛懵中清醒过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只有衣服是破破烂烂的,指甲缝里沾着泥,诡异得很。 走了一个时辰才找到一汩清溪,简单打理了一番。 最新款g家的仙女裙惨不忍睹,破了四五个大洞,白皙如玉的肌肤亮得发光。一头酒棕色的头发邋遢得看不出原色。幸好,随身携带的c家小包还在,便迫不及待地拿出小镜子,还好容貌未有损伤。 沐瑶的母亲是华国魔都首屈一指的美人儿,家中三代从商,资产位居全球富豪排行榜前五。父亲则是世界闻名的首席男模。 据说沐瑶的母亲英女士当年在巴塔时装秀上对帅得惊为天人的沐云泽一见倾心,扬言这辈子非他不嫁。英女士顽强地与其家族抗衡了三年,终于得到英家族长——沐瑶外公英雄的首肯。婚后不久便有了掌中宝沐瑶。 沐瑶继承了父母的美貌,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时候的沐瑶有着一头微卷的酒棕色密发。她的肌肤莹白如玉,樱唇不点而朱,宛如坠入人间的仙女瓷娃娃,古灵精怪,可爱玲珑。 时光如梭,沐瑶一点一点长大,越长越美,美到令人移不开眼,美到星辰黯淡,美到令人惊心动魄。 沐瑶的外公,强势的英家家主英雄越发珍视这个外孙女。他和族里的老一辈渐渐地把她当作继承人选来培养,给予她最好的资源和教育。 沐瑶自身也很争气不负众望,三岁师从华国最有名望的“从云大师”谢如玉习字学画,五岁师从全球排名前十的器乐大师从艺,七岁师从悠然山悠然观观主习剑。十一岁跳级考入全球排名第一的学府o大医学系。 今年正是她学成毕业的一年。英雄答应待她回国后会把占家族资产份额30%的若夫士医院给她。 她兴奋得睡不着觉,喊了几个闺蜜出去吃夜宵。不料遇上车祸被撞到这儿来了。 她饿了一天才走出林子。见不远处有个村落,一排排的土塌竹篱房,十分简陋。便蹲在村口的大榆树下,悄悄观察着村口的动静。 过了一个时辰,暮色渐浓。她见村口还没动静,秀眉微蹙,搓了搓双臂耐不住起身。就在这时,一辆牛车由远及近缓缓停在了村口。 车上下来了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一头及腰的乌发用一支朴实的木髻高高束起。身着一件质地粗糙的灰色长麻衫,腰上却别着一把精致的折扇。 沐瑶瞳孔猛得一缩,半起的身子又重新蹲了下来。 只见这名男子撩起牛车上的竹帘,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迎下一名女子,嘴里柔声细语地唤着“翠儿,慢点儿。” 那名女子的肩膀差不多有身旁男子两倍宽厚。她将一只肥润的手掌搭在那名男子的纤纤玉掌之上。轻轻一压,那名男子瞬间失去了平衡,他不得不用上双手一起使劲托住“翠儿,不急,你慢点儿。” 当这名女子下车后,整个牛车剧烈地颠了一下,老黄牛好似如释重负地“哞”了一声。 “张知,你也知道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在咱们花溪村,我可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儿,连扬名镇上的黄员外昨个儿都遣媒上门。你家虽穷,但是相貌还是勉强能入我眼的。我也知道你家的难处,俺爹娘说了,彩礼再少也不能低于二百两,外加一头牛。你要是真心想娶我,得抓紧了。”女子口气倨傲,得意得不行。 “翠儿,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从小我就立志要娶你。这些年来更是心心念念,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我现在在镇上书肆抄书一个月能有二两银子呢。我已经存了五六十两了。爹娘那边的土作坊已寻到下家,就快出手了。”俊秀男子柔情似水地巴望着翠儿,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只润厚的手掌。 沐瑶听了男子的柔情蜜语鸡皮疙瘩骤起,不可思议地将翠儿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番。 没错儿,肥头大耳,宽体肥臀,但肤色却很白净。 她身穿一件丝绸质地的粉色长衫。 浓密的乌发下一双小眼睛被脸上的横肉挤得更显细长。 硕厚的耳唇上戴着的珍珠耳环得眯着眼儿才能看清。 远远望去,仿佛一只粉色的大气球,随时飞升,不忍直视。沐瑶心中为那名叫做张知的男子感到无比惋惜“大兄弟,你图啥呢!” “张知,我这么美,怎么可能为了你一直等下去。你知道黄员外愿意出多少聘礼吗?四百两,而且他住的是镇上的大宅子。虽说年龄大了点,但俺爹娘说了,我嫁过去是去享福的。” 张知嘴角紧绷,不甘心道“翠儿,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嫁给我定不会让你受苦。那个黄员外,他都四十了,年龄比你爹还长上一岁,这种糟老头怎么配得翠儿!” 翠儿听了这话很受用,睨了他一眼道“也是。可是就算我不嫁黄员外,以我的美貌,也会有其他良人前来求娶,你说是不是?”翠儿很吃张知的颜。在桃溪村,张知的相貌是顶好的,嘴也特别甜,总能变着法儿哄她开心。 若是张知能出得起二百两聘礼,她心中还是偏向他的。 “是是是,翠儿愿意给我机会是我张知八辈子修来的福,我一定尽快攒够聘礼把你风光娶进门。翠儿,你等我,再过两个月就春考了,我一定考个秀才回来,到时候每月还能拿上十两府银。”张知花言巧语地哄道。 翠儿一听张知要报名参加春考,脸色才好上几分。若他真能高中,名字可是能进花溪村族祠的。 花溪村已经好几十年没人高中了。 张知是花溪村里读书最好的儿郎,也许真能考上呢? 想到这里,翠儿便欺身往张知怀里靠了上去。张知激动地立马伸出双臂将她搂进怀里 沐瑶再也看不下去了抱不住啊,抱不住啊!大兄弟,你要是真娶了这姑娘,这是玩命啊。 沐瑶转身调整了一下呼吸。她极有耐心地待到天黑,其间约摸着有十几个人走过,大多扛着农具或者挎着竹篮,估摸着是刚下劳作或采办归来。 这些人中男子普遍高大俊秀,体型壮硕,而女子的长相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她们大多一身麦色,塌鼻厚唇大嘴巴。年纪轻轻,头发却稀疏枯黄。 这么一瞧,翠儿还真是花溪村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她觉得这里可能是一个帅哥多美女少的古代世界,至于朝代她还不清楚。决定今晚先趁着月色搞件像样的衣裳,弄些吃的再做打算。 夜色朦胧,家家户户熄了灯。她扒开一家院子的篱笆,见有些衣物晾晒在外面,便随手拿了一件青色的长麻衫。 这里的衣裳偏长,简单束腰后正好能盖上她脚上的珍珠平底鞋。 村里有几户人家院里种着枇杷树,一颗颗黄澄澄的果子饱满诱人。 沐瑶顺手拿了个竹篮摘了个满筐。回头又看了眼这户人家,默默记下。待她有钱了定会还上这份人情。 乡里种的果子绿色环保,汁水丰富,爽口清甜。半篮子下肚后沐瑶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她嫌弃地捡起路边一小块泥巴放在手心用力搓了搓,再往脸上稍稍一抹,趁着夜色走上了村口唯一一条羊肠小道儿。 第2章 扬名镇 天刚破晓,镇上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家朝食铺子正在忙碌地准备营业。 沐瑶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扬名镇,一双玉足被磨得生疼。 撩起长衫瞧去,果然小脚趾上起了个大水泡。 珍珠鞋真不经走啊,她不禁有些后悔没再搞双鞋穿。 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馄饨铺子,顿感饥肠辘辘。 卖馄饨的老大爷此刻已经起锅烧水。灶台上一层层叠好的小馄饨一个个儿呈鱼尾状,小巧玲珑。这形状有点像她喜欢吃的泡泡小馄饨。 小馄饨的皮子晶莹剔透,透着粉色的内馅,沐瑶一时看饿了挪不动步子,在心里使劲儿猜着这馄饨到底是虾馅的还是猪肉馅的? 卖馄饨的大爷感受到了一股炙热的目光,抬头便望见站在不远处的“小泥人”,笑着招手道“小郎君,来来来。” “小郎君?是说我吗?”沐瑶心下疑惑。难道自己看上去像男子? 管不了这么多了,她立即小跑上前。 只见老大爷熟练地往锅里洒下一屉小馄饨,在热汤中翻滚几下捞起出锅。 “尝尝。”老大爷笑着端给沐瑶。 沐瑶虽然很想吃,但一想到自己囊中羞涩,内心挣扎了一番后还是忍痛婉拒了“大爷,我身上没钱。”声音细若蚊蚋。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为钱发愁。 “无妨,无妨。小郎君是我今天第一位客人,不收钱。就当图个开门红。” 沐瑶接过这碗热腾腾的馄饨,鼻头酸涩“谢谢大爷。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我姓牛,家中排行老二,大家都喊我牛二叔。” “谢谢牛二叔。”沐瑶捧着香喷喷的馄饨,吸了吸鼻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馄饨汤鲜味美,肉质滑嫩。她没想到街头一碗普通的小食竟能如此惊艳,丝毫不逊色于她以前吃过的鸡汁泡泡小馄饨。 牛二叔见眼前的小郎君虽然穿着狼狈,但周身的气质却很清雅,尤其是一双眼睛美得惊人。多年的阅人经验告诉他这个小郎君有故事。 “小郎君,你是哪儿人啊?”牛二叔试着攀谈问道。 沐瑶一怔,回道“我是从外乡出来闯荡的,没想到半路遇上了贼人,盘缠行李都被抢光了,就想着来镇上碰碰运气找点活儿干。” 牛二叔一听沐瑶的遭遇,不禁同情起他来。“那你怎么不回家呢?” “牛二叔,我老家离这里可远了。我出来家里原本是不同意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家里出来闯荡,我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说完便把头埋得低低的。她不禁又想起了即将属于自己的若夫士医院,心中阵阵绞痛。 牛二叔越发同情起眼前的小郎君。想当年他也是背井离乡想闯荡一番衣锦还乡。没想在扬名镇扎根卖了几十年小馄饨。好儿郎哪个不想攒钱娶媳弄儿孙呢?想到自己年过六十仍孑然一身,惭愧啊! 就他这条件,埋头苦干一天不歇,每月除去摊位费、成本和房租也就攒个五吊钱,哪家女子会愿意嫁过来跟着吃苦?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右手在兜里细细摸索着,数了两吊钱递给了沐瑶。 “小郎君,这里有些薄钱,你且先拿去。咱们扬名镇离上京很近,过几条街就到了。这里不比上京差,机会有很多。镇上不少铺子正在招工,你且去试一试。” 牛二叔真是雪中送炭啊! 她胸口酸胀无比。瞧着老人家一身粗布麻衣,想必这馄饨生意也是薄利。她不愿给老人家添麻烦,但在现实面前又不得不接受。 眼下她太需要银钱了! 沐瑶不再矫情,双手接过银钱,向牛二叔鞠了一躬郑重道“牛二叔,谢谢您解我燃眉之急。在下沐瑶,您的恩情,我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牛二叔笑着摆了摆手“傻孩子,一些薄钱而已,就当我俩结个善缘。” 牛二叔和沐瑶很投缘,两人不知不觉聊了个把时辰。沐瑶对这个世界也有了全新的了解。 这片大陆叫云启大陆,有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她现在所处的扬名镇属于大允国。大允国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 诸如大允国这样的强国在云启还有三个,分别是东边云澜国,南边的南钺国和北方的北冥国。 毫无疑问,四大强国主宰着整片大陆,互相制衡,虽然多年来边境偶有摩擦,但还算太平。 云启大陆物产丰富,良田数不胜数。据说几百年前男女比例还是正常的。那时人们大多面容姣好,可以说是一块人杰地灵了宝地了。 后来人口繁衍过剩,资源慢慢显得贫瘠起来。为了抢夺有限的资源,各国频繁开战。战事连绵了数百年,导致男丁数量骤减,男女比例逐渐失衡。 国家号召百姓多生男娃壮军力并出台了各类优惠民生的奖励政策。在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年代,这无疑滋生了老百姓拼生男娃拿补贴,扼杀女婴的陋习。 久而久之,男子数量越来越多,而女子数量则越来越少。 万事皆有因果。等当权者意识到的时候已是覆水难收。女子在这片大陆变得越发珍贵起来。 人们为了世家传承,大多选择亲上加亲。几代过后,容貌逐渐发生了变化。说来奇怪,这片大陆的男子变得越来越俊秀,而女子则变得越来越平凡。这大概就是物竞天择雄竞为上吧。 如今云启男女比例已达到了五比一,而且有着扩大的趋势。 各国纷纷出台优待女子的各类优惠补贴政策,其中最为优待的一项有女子从出生至出嫁前每月可领二两银子,由当地官府统一存入府内专用户头,待出嫁后一并提取。这是为了促进女子及笄后尽快出嫁,早日繁育子嗣。 在云启可以一女多嫁也可以一夫多娶。眼下僧多粥少,极少出现一夫多妻的现象,就连当今皇帝,后宫也只有两位。 如今成年男子能够娶上妻子已是天大的幸事,若能再得一女,便是祖上冒青烟,全族的骄傲。 毫无疑问,女子在云启格外幸福。她们不用为了生计而奔波,也不用为了求学而憔悴。 在择偶方面更是优势凛然。男子大多相貌俊美,就算极为普通也属清秀。成婚后,夫家的财产会由官府核实后划入三分之一给女方。若是得了一女,夫家会再划入三分之一给女方。若是今后双方和离,划入女方的产业也不必归还。 沐瑶内心极为震撼,云启大陆真是女子的天堂啊。 第3章 寻活计遇伯乐 沐瑶留下半筐枇杷告别牛二叔后便一路留意招工告示。 俗话说人靠衣装,得先把自己料理干净才行。 眼前的这家“福来客栈”一间普房含膳一份才五百文钱,是她路过最便宜的酒店了,便毫不迟疑地要上一间。 身子泡入浴桶的那一刻舒畅淋漓。美餐过后睡到次日日上三竿,沐瑶瞬间满血复活。 小包里还剩一些c家化妆品。她深知自己长相过盛,必须得遮掩一番。很快,一个看起来面色略显暗黄干净秀气的小郎君便改妆好了。 镇中心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沐瑶像一个好奇宝宝,东兜西逛,目不暇接。 右边的茶楼斗拱飞檐典雅古朴。深嗅,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 左边是长龙排列的各类小摊商铺,人头攒动气氛亲切。 她眼热得看着许多从未见过的摆玩。好几次驻足,掂量着兜里的铜板抿着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街上俊男众多。无论年纪、贫贵,一个个打扮得清清爽爽一丝不苟。难怪牛二叔请她吃馄饨。 街上甚少有女子出行。今个儿唯一见着的是醉味楼隔壁李府李家娘子下马时的背影。伸长脖子凑近瞧瞧,眨眼功夫就被两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一左一右紧紧遮挡簇拥而入。 听一旁卖烧饼的大爷说,这位李家娘子是扬名镇上的好孕星。嫁了八个丈夫,生了四男两女,美名都传入了上京。 不仅如此,还得到了皇帝的特别嘉奖,被封为“贤扬”夫人,享百户食邑。 她相貌普通,但凭着过人的易孕体质,即使今年三十五六,仍有不少年轻俊郎趋之若鹜地上门求娶! 沐瑶心下震动,徐徐消化着这些福音。 云启大陆的女子生女率很低,如李家娘子这般不到四十便育有两女的已是比天的福气。 庆元帝年过七十,也只得五位皇子。 坊间流传,若不是李家娘已有八位夫君又年岁颇大,庆元帝都想招其当儿媳。毕竟高高在上的皇子们及那些门第显赫的皇亲国戚哪肯委屈与他人共妻? 沐瑶一身疲惫地回到客栈。 今日她很有收获。她主攻医学,长乐街上的济善药堂是其首选。但这家招的是学徒。虽说包食住,可一个月仅一两银子,怕是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买不上。 今个儿去“兰衣阁”打样儿,听说那儿是扬名镇上最好的成衣铺子,总店开在上京。她在门口望了几眼,能入眼的至少30两起。便宜的也有,比如她身上这种麻布质地的,一吊钱可以买两匹,耐洗又耐穿,洗到发白了还结实着。“兰衣阁”的伙计擦洗柜面的抹布用的就是这种料子。 沐瑶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身上这件扎得她皮肤生疼。 由奢入俭难!古人大智慧! 醉味楼门前竖着的餐牌她记忆犹新水晶肴肉,腊味合蒸,黄焖鱼翅,金叶酥,贵妃糕。。。。。。只觉满口生香,想吃,现在就想吃! “哎,又想飘了。”沐瑶叹了口气。 倏地,她又想起济善药堂向前大约两百米处有座三味书肆。 她记得花溪村叫张知的男子提起过在书肆抄书一个月可得二两银子。 她从小师从“从云”大师“谢如意”,得其严厉教诲多年。她外公曾说漏嘴道从云大师有一次喝高了在其面前夸赞她“下笔独具风骨,慧根极佳,颇有大家风范。”便寻思着上三味书肆试试。 镇上还有不少酒楼、小吃铺子。她的厨艺亦是不错。留学在外多年被迫练就了一身手艺,她可以毛遂自荐当大厨,也可以卖些方子换银钱。 一想到赚钱机会颇多,她的内心不禁蠢蠢欲动起来。 沐瑶决定先去三味书肆碰碰运气。 这家书肆在扬名镇名气很大,位居镇中心长乐街七十二号,是一块不可多得的黄金宝地。 三味书肆不仅售卖出借各类书籍,还售卖一些名家字画古玩珍藏,引得一群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时常光顾。 紫檀木的牌匾鹤立于高顶之上,“三味书肆”几个字行云流水,遒劲挺立,处处彰显着书肆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品味。 傍晚时分霞光满天。书肆中却早已点起了星星烛火。 四面墙角各摆放着一尊高脚檀木几,上面各放了一鼎香炉。茉莉花的熏香袅袅飘起,整座书肆弥漫着淡雅的香气,使人头脑格外清明。 玄武石铺成的地面一尘不染,烛火的身姿倒映在石砖上仿佛铺上了一层淡金的柔毯。 书肆分为三层,每层排列着整齐的书柜,一排排幽深直通,望不到头。 沐瑶不禁感叹这家书肆的东家真是大手笔啊!论其规模,哪怕放眼二十三世纪依旧令人叹为观止。 “小郎君是想买书还是借阅?”前台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清秀男子热情地迎了上来。 沐瑶理了理思绪“在下沐瑶,读过几年书,听闻这里有招抄书学子,特来打听。” 伙计王皓笑道“小郎君,咱们书肆是有在招抄书学子。按本计酬,每本的酬劳会根据字数定酬。不知小郎君想抄哪类书籍?” “能否先让我看看需要抄写的书籍?” 王皓指了指身后靠右的三排大柜子,上面密密麻麻有序地摆放着一层又一层各类书籍,天文地理,野史杂记,神话杂谈包罗万象。 沐瑶选了《大允国国史》,《各国杂记》还有一本长篇小说《四神志》。 王皓惊讶道“小郎君,这几本书平时鲜有人选。” “哦?那他们一般会选些什么?”沐瑶好奇道。 “诸如《大论》、《能测》还有《注经》之类的。春考临至,大多数考生会选择和考试相关的书籍。小郎君看着面生,也是来参加春考的吗?” 沐瑶不知春考的规则,也不知女子能否参试。若是没有限制,说不定这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便好奇道“请问参加春考有什么条件吗?” 王皓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沐瑶,沐瑶被他看得头皮发怵。 春考可是大事儿,但凡学子,哪个不想入仕为官?当下女子珍贵,漂亮的更是稀少。大允国美人排行榜前三十的美女有一半以上住在上京。她们大多是达官贵女。听说这些女子肤若凝脂,头发茂密,身材高挑,还会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比镇上乡间那些个强上百倍。 在大允,“好儿郎,读好书,挤破头,去上京,居高位,娶美人”深入人心。这小郎君的消息得多闭塞啊,居然连这些最基本的都不知晓? 孰可忍孰不可忍!王皓立即扫盲道“春考是我们这儿的头等大事。咱们儿郎一旦高中便是得了功名,就有了入仕的资格,娶个美娇娘不再是梦想了。再过两个月便是一年一度的春考,下半年还有一次秋考,一般会在秋末举行。报名考试没有什么限制,只要自己想考,都能报名。只不过在春考前夕会有为期三天的测选。通过后方能参加为期9天的终考。三天考一门。范围是《大庸》,《律论》和《经论》。朝廷每年下放的入仕名额有三百,各地考生却达千万。所以考试难度极大。” “那女子也能参考吗?”沐瑶进一步询问。 王皓微怔,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律法上倒没写不行,但是也没有女子会参加春考啊。” “从来没有过吗?”沐瑶吃惊道。 王皓摇了摇头“至少我没听说过,女子生来不愁吃不愁穿也不愁嫁。哪怕家里遭了难,也可以去府衙设立的女苑寻求庇护。” 沐瑶本想进一步询问女苑,看着小哥儿疑惑的眼神,愣是把话儿咽回肚里。 “小郎君,你老家是哪儿的啊?”王皓好奇道。 沐瑶尴尬笑笑,打着马虎眼“小地方来的。小哥儿,那我选这三本抄写行不?有时间规定吗?” 王皓笑道“小郎君莫急,请先随我去画室随意写几行字,待我给掌柜看过再答复你。” 王皓将沐瑶带进一间雅室,室内放置着一台云纹翘头案,案上端放着一套文房四宝。沐瑶见狼毫笔的笔管上雕刻着镂空的竹叶,做工十分精巧。一旁的砚台,台身宛如一朵绽放的冬梅,赏心悦目。 窗外的斜阳照射在洁白如雪的宣纸上,沐瑶的心境也跟着渐渐柔和起来。心下开阔,题笔写道长路漫漫映斜阳,西风凛凛梅花香。 王皓是王掌柜的亲侄子,来书肆有五六年了。这些年来耳濡目染学了几分品鉴的本事儿。见这手好字出自一位其貌不扬的学子之手很是吃惊。若是当个抄书学子有些屈才了,想了想便拿起作品直奔后院。 “叔儿,叔儿。” 此时王掌柜王放正在向自家公子传达上京丞相夫人——当朝长公主夜静姝的话意。 “什么事情,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王放斥责道。 王皓见公子也在,忙凑近道“公子,您来了再好不过了。前头来了一个小郎君应征抄书学子,他的字写得可好了。公子您瞧瞧?”王皓兴奋道。 王掌柜接过纸张,顿时瞪大了眼睛。果然是好字啊!诗也不错!连忙递给一旁的矜贵公子。 许倾城接过纸张,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捻着一端,桃花般绚烂的眉眼熠熠生辉。 “确实好。”许倾城难得颔首道。 王皓得意得不行“公子,这位小郎君姓沐名瑶,她的字可比其他学子强多了。 “你小子有点眼力。”王掌柜点头含笑。 许倾城也同意王皓的观点。 这位郎君的字体骨骼清秀,遒劲有力,清冽优雅。诗也写得应景得当,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子。 他上个月花重金拍得一幅柳志章大师的墨宝。若拿沐小郎君的字与柳大师相论,毫不逊色。只是一个赫赫有名,一个默默无闻罢了。 沐瑶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见还没人出来,心下疑惑。 夕阳透过门窗落在她身上。她觉得有些刺眼,便伸手遮挡,隐约见不远处有一道颀长的身影款款走来。 一袭月白色的直襟长衫衬得来人身姿挺拔,碧绿的烟绸束落在腰间左侧更显其儒雅高洁。烟绸下方缀着一块帝王绿月牙壁,脚着一双金丝白底云底靴,这些细节无处不彰显着来者的矜贵不凡。 “想必这位就是沐瑶沐公子了,在下是三味书肆的主人许倾城。” 来人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沐瑶缓缓放下右手,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 他有一双清明温和的眸子,目光深邃,泛着迷人的光泽。 他的鼻梁高挺,唇形绝美,脸型如同雕塑般棱角分明。 三千青丝任由一支上好的羊脂白玉簪束着,整个人显得清俊绝伦,俊美无俦。 身上雪松的冷香沁入鼻中,沐瑶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宛如玉雪峰顶的白莲,异常清冽迷人。 “许公子,幸会。三味书肆牌匾恢弘大气,布局敞亮庄严,简约又不失精巧,都说这儿的东家博学多才学富五车。如今得见,公子果然气宇轩昂,气质如兰,才华比仙。”沐瑶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许倾城真是长在她的审美上了,无论从哪个角度观摩,皆俊如谪仙。但也不好盯着猛瞧,怕唐突了对方。 许倾城眉眼弯弯,细细打量起沐瑶来。 小郎君平凡的面容略显病气。一双清澈的眸子却格外动人,仿佛施展了什么魔力,望不见底,令人沉沦。 他的身姿修长,束腰纤细,估摸着比他略低上一个头。 一头浓密的酒红色头发用一种从未见过的黑色金边发圈随意扎着,整个人显得干净爽气,落落大方。 这个发圈是沐瑶小包里放着的c家奶奶最新款,上面的金丝是真金,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工艺精细。要不是沐瑶懒得束发,都考虑当了换钱用了。 许倾城走南闯北多年,见多识广,从未见过这种发色的人。 再加上那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粗布长衫,他很难想象普通人家的儿郎能写出这样一手翩若惊鸿的好字。 俗话说字如其人,许倾城不禁对眼前的小郎君好奇起来。 “沐公子的字宁静清新,清晰有力,风格独特,自成一派,不知师承何人?”许倾城试探道。 “谢如玉。”沐瑶如实道。 许倾城脑中迅速搜索着谢如玉的信息,毫无印象。莞尔道“请问谢大师有无别号?恕许某浅薄,未曾听闻谢大师的名讳。” 沐瑶嘴角上扬“家师号从云居士,他老人家喜山水,居无定所。当年家父救其一命,得其指点三年。” “从云居士”的名号许倾城也未曾听闻,心下猜测也许是某位名家的化名,或是沐小郎君不愿透露。 “不知沐公子是哪里人?”许倾城进一步询问道。 沐瑶有些头疼,她并不善于编故事。故事编多了就是在给自己挖坑,以后若是填不回来会被埋得更深。可如今又不得不编。 想起牛二叔曾提过他是东台县人,眸光一闪,便回道“我是东台县人。” “东台县与扬名镇相距千里,沐公子怎会来到此地?”许倾城有些吃惊。 东台县占地不大,毗邻南钺国。由于边境时有摩擦,那里的百姓大多生活清贫,日子过得胆战心惊,有魄力的都背井离乡定居他地。 去年庆元帝派三皇子战神夜连赫遣三十万大军驻扎东台县震慑南钺国,那边的局势才缓和下来。 “我志在四方,出门游历一来想拓宽眼界,二来寻求立足之本成就事业。不料途中遇上贼人,盘缠皆失,又离扬名镇不远,便来寻寻机会。” 许倾城关心道“可有报官?” 沐瑶一噎“那日月黑风高,贼人蒙着脸并未看清。好在对方只为求财,捡回一条性命。” 许倾城见沐瑶言辞恳切,神情悲痛,便信了个七八分。他很赏识沐瑶的才华,至于他的背景,慢慢了解也不迟。 “沐公子既来之则安之。我与公子一见如故,不如留下用些薄酒,我们边吃边谈可好?”许倾城脑中已有了想法。 沐瑶心里乐得不行。正愁今晚没着落呢。牛二叔资助的银钱用一分则少一分。只出不进她也急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沐瑶拱手道。 两人相见恨晚,一直聊到深夜还未尽兴。许倾城知悉沐瑶不仅字写得好,在绘画上也是颇有造诣。 生计当前,沐瑶也不藏拙。扬名镇毗邻上京,这儿一个肉包都要五文钱,更别提租房买房了。 沐瑶画了一幅《游春图》。这幅作品几笔点墨几笔勾勒,把孩童春日嬉戏的情景描绘地惟妙惟肖。运用的笔法不同于当下的细致工笔画,而是以半细致半抽象的笔法一挥而就。 许倾城头一回见到这种新颖的画技,很是稀罕。他与沐瑶当场约定,若是沐瑶提供字画给三味书肆,待书肆出手后,所得银钱书肆抽三成利。若是放置在“珍宝阁”拍卖,还需额外付给“珍宝阁”一成利。 书肆后院有间茶室,是许倾城用来会友休憩用的。现在稍稍改动暂供沐瑶居住。 沐瑶为表谢意,将《游春图》署名“五柳先生”赠予许倾城。 她的外祖父号“五柳”。他对沐瑶视若明珠,从小悉心栽培。如今不知何年哪月才能回去,故取此名怀念他。 许倾城对沐瑶惺惺相惜,在生活上也对其多有照顾。 很快,沐瑶便与三味书肆的人都混熟了,尤其是伙计王皓。 王皓与沐瑶年纪相仿,两人很谈得来。他经常会与沐瑶说些坊间秘闻有趣的,惊悚的,香艳的都有。 “什么张家娘子新嫁的王家三郎是个断袖。” “蔡家年逾四十的老大郎偷看隔壁顾家刚及笄的小女郎洗澡,欲强娶,顾家气不过,把蔡家老大郎狠狠教训了一顿。蔡家女郎没消气儿,去府衙又把蔡大郎告了,听说蔡家赔了一百两才平息。” “隔壁鲜得楼出了一道新菜——月满荷塘,据说要两百两一份。就这天价,去吃的食客大有人在,不少人还特意从上京赶来,就为了这一口。” “旁街三门弄有户姓赵的人家十几口一夜被灭门,其中有位未出阁的女子。此事惊动了上京,大理寺卿王衍之大人亲自前来督案,府衙如今压力山大。” 诸如此类的八卦,沐瑶每日能听上几百条。她是真心佩服王皓的狗仔潜质,要是放在她原先的世界妥妥的“娱记第一,谁与争锋。” 同时她也纳闷王皓哪来的这么多大道小道消息?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小灵通。 沐瑶这几日闭门不出狠下功夫,连出三幅作品。 第一幅《白云火树》。此画绘于一把八宝翠玉扇上。打开折扇,红火绰绰,仿佛点燃了整把扇面。轻轻摇曳,当春乃发,青色含烟,枝条袅娜,宛若万里深林中燃起无数的花火绚丽夺目。 第二幅是《大道修仙》。图中一对媪叟侧身站立双手合十,遥望无尽的天际,周围群山环绕仙气袅袅,仿佛已上九重天。 第三幅是一幅《美人图》。这幅画是她基于自己三分容色下勾勒的,但也足以笑傲扬名镇了。大允男多女少,单这幅笔墨便耗费她近两日光景。 在这里还有什么比怀春儿郎的钱更好赚的呢? 第4章 才气初显 沐瑶兴冲冲地跑去找许倾城。也不知这几幅够不够租个小院。 这段时间她深得东家照顾,但非长久之计。手里有粮,心中不慌,自己赚钱人才硬气。 当许倾城见到这些作品的时候,眼中溢满了滔滔灼热。修长的玉指攥着幅边儿反复摩挲,尤其是那幅《美人图》,沉寂多年的心湖仿佛被点燃了一簇火苗星星燎原,引人无限遐想。 沐瑶瞧着许倾城两眼发直,半晌未语,轻薄的纸面因摩挲鼓起了一丝褶皱,忍不住出声道“东家,你觉得这几幅行吗?” 许倾城回过神来,眼神如同一台高能x光机一寸一寸地扫向她,炙热得欲将其吞噬。 他被沐瑶高超的画技深深震撼到了,实在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的门第才能培养出此等大才。 他是当朝丞相府嫡三公子,母亲是庆元帝的亲妹妹,从小随皇子们入国子阁学习。传授学问的老师皆是声名显赫的大儒。他三岁展露过人的绘画天赋,其父特意为其请来云启第一画师”孟钟书”教其画艺。许倾城如今二十有三,在书画界早已颇负盛名。 沐瑶的画技重在新颖脱俗,在当今精细工笔画驰骋画坛之下,尤为亮眼。 许倾城觉得沐瑶就像一个聚宝盆,无时无刻不带给他惊喜。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沐瑶被他瞧得头皮发麻,低声再次唤道“东家?” 许倾城嘴角噙笑“阿瑶的画技新颖特立,笔工细腻又不失磅礴之气。《白云火树》色泽浓郁,寥寥数笔尽显意境,为这柄宝扇更添千金。” 沐瑶嘴角一抽,许倾城也是个自来熟的。 “东家过誉了。”沐瑶谦虚道。 “阿瑶还称呼我东家倒显生分了。我今年二十有三,略长你几岁,若不嫌弃,便喊声大哥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大哥。”沐瑶也不矫情。多一个朋友多条路,许倾城一眉一眼儿皆长在她的心坎上,喊声“哥”,对于她这个十八年来的单身狗来说再美不过了。 “阿瑶年纪轻轻,功力浑厚。这幅《修道图》笔墨简约。浓墨勾勒,淡墨烘托。远看山有色,近看仙气缭,将修道人物的神韵刻画了十成十,是一幅意境画工俱佳的上作。”许倾城继续恳切地评价道。 沐瑶十分愉悦,许倾城的话儿可比谢老头儿说的动听多了。想当年谢老头儿从来没有当面夸过自己一句。哪怕她觉得自己画得再好,老头儿也是一句“尚可”把她给打发了。如今倒是有些怀念起他来。若不是老头儿对她严格教诲和地狱般的磨炼,她来云启也只得乖乖做苦力了。 “许大哥,这两幅作品你觉得可以卖多少银钱?”沐瑶耐不住问道。 她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若是能赚上百来两银子,也有底气上“兰衣阁”逛上一圈。 “这两幅作品技艺独特,笔法精湛,但你声名未显,所以我觉得五百两底价颇为合适。至于具体能拍多少,还得看最终出价。” “太好了,许大哥!那什么时候能拍卖?” 沐瑶高兴坏了,她以为一幅画最多卖个一百多两银子,自己能得个七十两。没想到底价就有五百两。 起初她只想着多买几件得体的衣裳,再租间小院落。如今她不禁对置房也憧憬起来。不知道在这儿买座小房子得花多少钱?沐瑶的思绪又飘远了。 许倾城笑道“阿瑶莫急,三日后便可参加拍卖。” “那这幅《美人图》呢?”沐瑶对这幅作品寄予厚望,她可是自己磨了好久才搁笔的。 许倾城面显羞腼,眼神闪烁道“阿瑶,为兄正想与你商量来着。这幅作品甚得我意。为兄想托个大,可否直接将它卖予我?你觉得两万两行吗?”许倾城掌心沁出些许薄汗。若是走拍卖渠道,两万两都未必打得住。想他许倾城风光霁月,清冽如梅,素有上京四大公子“寒梅”公子的雅称。如今竟也起了私心。 “啊!许大哥喜欢这幅《美人图》?”沐瑶兴奋道。略黄的肤色透着些许红晕,更衬得一双莹眸灿若星辰。 许倾城怔了怔神,阿瑶这双眸子太过动人,漂亮得简直不像话。每每望着它,自己都会不知不觉地任其牵引。 许倾城不自然地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幅画中的美人儿容颜倾世,尽显芳华。”不知阿瑶是否熟识画中的女子,他想问却问不出口。 许倾城冷情惯了,家中为其婚事日日操心,把上京颇有姿色的未婚贵女们全介绍了个遍,一个也没能入他的眼儿。眼见年后又长一岁,家中甚急。 在云启大陆,男子若是大龄未婚就更没有吸引力了。当下女子甚少,更何况门第容色俱佳的贵女!哪个不是鼻子眼睛长天上,对夫婿挑了又挑。 上京未婚的高门贵女就那么几个,几根手指头数都数得完。再拖下去,她们就全出阁了。 许倾城生于皇亲国戚之家,又是家中嫡子,地位斐然。 像他这样使出浑身解数极力抗拒婚事的,再长几年怕也只能屈尊降贵与他人共妻了,或是配个小门小户家的贵女凑合着过过日子。 长公主急得日夜辗转反侧,就差请庆元帝强行赐婚了。许倾城干脆搬出丞相府,长居扬名镇开了这间“三味书肆”,没想到给他作出了名气。加上人俊儒雅,又是上京四公子之一,上门求见的贵女多如过江之鲫,皆被其无情回绝。没过多久上京便散出了一些对其极为不利的传言,什么断袖,不举。弄得丞相府格外难堪。许倾城倒是不以为意,乐得清净。 这幅《美人图》画到他心坎上了。 沐瑶心中乐开了花看吧,她就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谪仙又如何?谪仙看到美女照样魂不守舍走不动路。 “许大哥说笑了。你既然喜欢这幅《美人图》,我赠你便是。”沐瑶很心疼这两万两,但这些日子她深受许倾城照拂。而且还给了她施展抱负的机会。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一幅画而已。 “那怎么行!” 许倾城急促道“这幅《美人图》若是放在珍宝阁拍卖,指不定不止两万两。为兄已经厚着脸面托大,怎好再让你白赠。再说阿瑶先前已赠为兄一幅《游春图》。这两万两还请务必收下,不然就此作罢。” 沐瑶想了想,笑着应道“好吧。那我改天再多画几幅更漂亮的美人图赠予大哥。” 许倾城食指微蜷,有些不自然道“此幅足矣。阿瑶不如多画一幅《美人图》竞拍两日后的“逐宝会”,定能声名鹊起,名震画坛。” “大哥,你也太抬举我了。你这么说我会当真,可真飘了。”沐瑶调侃道。 “阿瑶不必过谦,为兄只是实话实说。阿瑶的画技在云启是独一份,仅凭这点便能脱颖而出,更别提阿瑶画的《美人图》了。当世各家珍藏竞拍的美人图虽有不少,但像阿瑶笔下这么栩栩如生倾城倾国的生平仅见。若是放到珍宝阁竞拍,定会为拍客竞相追逐。” 沐瑶不禁有些同情起这里的儿郎来。他们平时没什么机会见着女子,更不用说那些面容姣好的了。像花溪村的“翠儿”姑娘那样的都能艳压群芳脱颖而出,可见大允儿郎的思春之情有多泛滥。 她倏地眼睛一亮,脑中涌入无限灵感。匆匆别过许倾城后,沐瑶再次闭门埋头苦作。她要再做一幅旷世《美人图》。她要的正是儿郎们对美女的思慕之情。情感越充沛,商机就越多,回报率也会越高。 她废寝忘食地构思赶作,终于在“逐宝会”那日顶着两只黑眼圈出关了。 “沐郎君,你还好吧?”王皓担忧道。他这几日送去的膳食沐瑶动得很少,他真担心小郎君昏死在房里。许倾城倒是淡定,吩咐他千万不要去打扰沐瑶,作画就是这样的。 “哈哈哈,大功告成!王小哥,我没事儿,就是累了点。等过了今晩,就去补眠,美美地睡个饱觉。”沐瑶一想到晚上的竞拍,仿佛已经看见数不尽的金元宝在向她招手。 “对了,许大哥在书肆吗?” “还未到。公子去李太傅府上了。”王皓神秘兮兮地答道。 沐瑶“哦”了一声,转身抬脚就走。 王皓急了,一个箭步堵上前去“你怎么不问问公子去太傅府上做什么?” 这回轮到沐瑶傻眼了啊,这小子的八卦病又犯了? “那许大哥去做什么了?”沐瑶善解人意地配合道。 王皓得意得扬了扬下巴“你还不知道吧,我家公子是丞相府的三公子。”说到这儿,王皓瞅了沐瑶两眼,见他没反应,想着也许公子早告诉他了,便放心大喇叭道“他是太傅的学生。公子欣赏你的才华,拿着你那两幅竞拍作品去让李太傅品鉴。结果李太傅看到后两眼发直不肯松手,尤其是那幅《修道图》深得他心。正巧徐尚书也在那儿,他看上了那柄八宝扇。二老你争我抢,公子头都大了,僵在那儿至今没能回来。” “沐小郎君,如今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惜我没能见着那两幅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着。”王皓兴奋的眼神瞬间又黯淡下来。 沐瑶急了,连忙追问“许大哥能拿回来吗?” 王皓抿了抿嘴“难。李太傅是出了名的画痴,而李尚书是个扇痴。李太傅教诲公子多年,徐尚书又与我家老爷是多年的挚友,也是我家公子的世伯。这两位开口,公子想要讨回怕是很难开口了。” 沐瑶心里拔凉拔凉的,欲哭无泪。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还能扯出这种事儿。果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罢了,能让两位当朝德高望重的老人欣赏自己的作品也是一种慰藉,便开口道“既然两位大人喜欢,那幅《修道图》便赠予李太傅吧。至于那柄八宝扇,画虽然是我作的,但扇骨不是,这幅作品得许大哥做主。王小哥,麻烦你跑一次太傅府,告知许大哥不要有任何心里负担,我这两天作了一幅《洛神》,可以参加今晚的竞拍。” 王皓没想到沐瑶这么大度,雀跃得连声道好,飞似地赶去太傅府。 第5章 忘年交 此时太傅府中两位花甲老人正激烈地争吵着。 “你堂堂礼部尚书上我这儿抢宝贝,简直屎壳郎带面具,臭不要脸。”李太傅气得破口大骂,哪还有往日的大儒风范。 “呵,我看您老是蝙蝠身上插鸡毛,算不得什么鸟。一共就两幅,你一口气吃十二个包子都想要,美得你!”徐尚书不甘示弱冷笑道。 李太傅气得白胡须都飞了几根“这是我学生孝敬我的!你眼红也让你高徒孝敬你啊!” 许倾城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本想引荐沐瑶,特来寻老师品鉴一二,哪里晓得虚怀若谷严于律己的老师在看过阿瑶作品后像变了个人似的攥着不放。 更巧的是徐世伯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个时候上门凑热闹。这下好了,八宝扇被徐世伯一眼相中。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眼瞅拍卖会将临,他如何向阿瑶交代,顿时悔不当初。 “老师,世伯,您俩也没别争了。这些是“五柳先生”托我今晚竞拍的,我可做不了主。不如你们晚上去珍宝阁瞧瞧?”许倾城硬着头皮道。他现在坐如针毡,急欲脱身,顾不得这么多了。 “李老,你不是说这两幅作品是倾城孝敬你的吗?怎么,你还得去竞拍?”徐尚书捧腹大笑起来。 这脸打得真快,白栽培了!李太傅吹胡子瞪眼对着许倾城道“这两幅我全买了。”李太傅气得长袖一甩,一旁的赵管家极有眼色地跑去库房。 “李长安,你使诈!”徐尚书一听,不干了,直接上手开撕。 只见他不利索的右腿奇迹般的充满了力量,蹬蹬几个大步截住赵管家怒道“拍卖价高者得,你想暗箱操作也不怕丢人?” 徐尚书三代背靠铁矿,这条矿脉还是当年他曾祖父建功立业浴血奋战得来的福泽。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以他的财力不说所向披靡,也属独孤求败。但若不经手珍宝阁,鹿死谁手就不好说了。 李长安冷哼一声“老夫丢得起!不用你瞎操心。谁像你,上门做客儿的礼数全忘了,死皮赖脸地处这儿喧宾夺主。” 李长安今个儿是豁出去了。珍宝阁豪贵云集挥金如土且面向整个云启大陆,上那儿竞拍,哪里会有胜算可言?第一轮叫价就被干趴下了。 想他一介大儒,年少得意马蹄疾,三元及第状元郎。大半生鞠躬尽瘁浩感皇恩,一路坎坷才做到国子阁首辅。吃得是朝廷皇粮,拿的是皇家俸禄,哪像那些有实权的官员外有产业遍地开花,内有家族背景扶持。 再则他不曾娶妻,一介孤家寡人。上无老人赡养,下无儿孙抚育,在字画上可谓是一掷千金从不手软,故有“上京画痴”之称。但他从不转手所得之物,这些皆是他的命根子。 连庆元帝都知道老太傅府中有座宝库,镀的是铜墙铁壁金刚罩,堆的是锦囊玉珍稀作。这里头有他自个儿寻的,有皇帝御赐的,也有皇子世家子弟逢年过节孝敬他的。 其中当数许倾城最为孝顺称他心意。 许倾城书画双绝,所经营的三味书肆更富盛名,每年都会赠上三五幅让老太傅品鉴。去年老太傅六十大寿,他特向恩师“孟钟叔”求得一幅《瑞鹤图》作为寿礼献给李太傅。李太傅那天倍有颜面,激动地连说三个好!开心地像个孩童似的向满座高朋炫耀了几番,惹得在场的同僚艳羡万分。“孟钟叔”是云启第一画师,他年事已高,近年来作品少之又少,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封笔了,他的作品有价无市,极具收藏价值! 这回许倾城还是低估了老太傅对书画的痴迷程度,这简直已经到了丧心病狂走火入魔的地步了。 徐世达也没好到哪去,如饥似渴的眼神凝视着许倾城“倾城,你怎么说?我可是看着你长大,把你当亲儿子疼爱的呦,你可不能伤我的心啊!这柄宝扇,你让“五柳先生”随便开价。他开多少,我给多少!”徐尚书富三代的砸钱气势宛如滔天骇浪百丈高。 说完不忘瞥一眼李长安补刀“我可不像某人抠抠搜搜地爱占便宜。” 李长安顿时觉得空气稀薄,满腹芬芳碍于身份硬是被逼着往肚里咽,气得他胸腔鼓鼓囊囊的。一旁的赵管家急满头大汗,生怕老爷给气伤了。 许倾城左右为难,阿瑶为了这次的“逐宝会”花了许多心思,对它抱着极大的期盼。但老师和世伯又如此执拗,该怎么把画拿回来呢? 正当许倾城愁眉不展之际,王皓急冲冲地跑来了,向公子低声转述着沐郎君的话。 许倾城又感动又愧疚,阿瑶不仅善解人意,心胸还如此豁达。许倾城更是坚定一定要尽快让沐瑶在画坛崭露头角。 “老师,世伯,府内传话,“五柳先生”很荣幸自己的作品能得到二老的赏识。他愿意将这两幅作品赠予老师和世伯。这幅《修道图》就赠给老师了。另一柄白云火树八宝扇便赠给徐世伯。可好?”许倾城心中松了口气。至于沐瑶那边,待他回去再作补偿。 惊喜来得太突然,徐世达乐得合不拢嘴,嘴角都快拉到耳廓了。 李太傅捋了捋长须满意得不得了,但心中又难免绞痛,若不是这个老家伙来得太及时,这两幅全是他的。哎! “倾城,五柳先生大义阿!他现在你府上?”李太傅抓住了许倾城话里的重点。 许倾城心下一喜“回老师,五柳先生现暂居三味书肆。” “他可还有其他作品今晚竞拍?”李太傅试探道。 徐尚书有些脸红地附和“是啊,若是影响了竞拍,可就罪过了。”自己理亏,对方却通达地为他俩考虑,难免有些羞愧。但谁叫他是“扇痴”呢?遇上自己喜欢的,一股子韧劲上头了。 许倾城头顶有一万只乌鸦飞过现在知道过意不去了?那你们倒是还回来啊! 他笑着安慰道“老师,世伯不必担心。五柳先生还有一幅作品会参加竞拍。” 李太傅眼睛一亮“什么作品?” 许倾城深吸一口气回道“这两日他闭门作画,这幅刚画完,我还未见过。” “我换身衣裳,同你一起回书肆。”李太傅说罢便转身准备去了。 徐尚书亦要一同前往。五柳先生大才,他的新颖画技值得切磋。 徐世达本就擅长作画,当年他来上京靠的就是一手好画名声大噪,后来入了仕途给耽误了。平日里得闲会作上几幅,和志同道合的画友们交流一番。李太傅和他就是这种铁杆挚友。 五柳先生虽说现在不显山水,但徐世达深知潜龙在渊,也许过了今晚,他便一举成名了。 许倾城警惕地看着徐尚书。徐世达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羞愤道“倾城,你放心!我们只是去结识一下五柳先生,仅此而已。” 许倾城眸光微闪“五柳先生为了这次的逐宝会费尽心力,侄儿作为他的引荐人,难免有些紧张。” “懂的!我和李老还没这么丧心病狂。” 许倾城心中冷哼我带来的两幅作品全被你们扣下了,这不是丧心病狂是什么! 长乐街上一辆古朴庄严的轿式马车停在三味书肆门前。车身紫檀木打造,厢内宽敞舒适,能容纳六人。 眼尖的人一望便知这是李太傅的马车。这辆马车低调奢华,是老太傅五十大寿时庆元帝御赐的寿礼,他老人家出门必会坐上这辆宝车。 上京遍地达官显贵皇亲国戚,遇上御赐宝马香车,都得给其让道。 沐瑶被王皓急冲冲地拽到大厅,手中卷着自己的新作,懵圈地杵在许倾城身旁。 许倾城拉着沐瑶滔滔不绝地向两位老者介绍了一番。他一改往日的清冷内敛,把沐瑶夸的是天上仅有地上绝无,弄得她尴尬地想掉头就跑。 二老目光慈爱地打量着沐瑶,沐瑶也悄悄地观察着二老。 李太傅和徐尚书见到沐瑶有些吃惊,他俩很难把眼前这位长相普通的沐小郎君和“五柳先生”重合在一起。他们以为是位青年才俊,不曾想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后生可畏啊! “李太傅,徐尚书安好。两位前辈贤名在外德高望重,今日沐瑶得见,荣幸之至。”说完拱手行礼。 李太傅轻轻托起“五柳先生客气了,小友年纪轻轻才华斐然,实乃大允之幸。《修道图》我很喜欢,哈哈哈哈。老夫平时没什么爱好,独爱字画,一时爱不释手,让小友见笑了。” 徐尚书也有些难为情“我和李太傅是多年的挚友,他爱字画,我爱宝扇。这柄八宝扇,我喜欢到心坎上了。感谢小友厚意。没想到小友年纪轻轻,下笔着色张扬又不失清妍,风格吸收了当下画技之精髓,又大胆展现了个人风格自成一派,难能可贵啊!” 沐瑶忙作谦道“李太傅,徐尚书过誉了,在下初出茅庐,能得两位前辈赏识荣幸还来不及。两幅拙作在前辈面前献丑了,还请莫嫌弃。画坛人才济济各领风骚。路漫漫其修远兮,我还需日日自省向诸位前辈多多请教,取长补短精益求精。” 李长安和徐世达对沐瑶更为赏识了。年纪轻轻身怀大才却不骄不躁,好苗子啊!同时对他的恩师谢如玉也越发好奇起来。只是许倾城提及沐小郎君不愿多说有关他恩师的事儿,便按耐下来。 李太傅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接着道“沐小友手中的画卷可是今晚的竞拍之作?” 徐尚书早已注意到沐瑶手中的画卷。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好事儿全被他赶上了!他乐呵道“我和李老一会儿同你们一起去珍宝阁,老夫给你捧场去,哈哈哈哈!” 李太傅嘴角猛抽,心中鄙视老家伙,到哪里都不忘显摆。 徐世达收到李长安的冷眼,心中无比舒畅。 许倾城很高兴两位长辈对沐瑶的肯定,这样沐瑶今后也会多几分依仗。 “阿瑶,快给我们看看你的新作。”许倾城眉眼含笑,沐瑶只觉得那笑容如昆仑山上融化的积雪一样柔美,沁入她心里。 她小心翼翼地将作品放在画案上徐徐展开,动作轻柔,生怕惊动了画中人。 几人围着画案,屏着气儿静静等待着。 随着眼前的画卷越来越清晰,屋内一片寂静,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察觉不到。 许倾城,老太傅和徐尚书死死盯着案上的美人图。 天啊,这该如何形容?愣是老太傅这位曾经的三元及第,如今也显得词穷难述。 许倾城屏息凝视着画中人,比先前阿瑶作的更是美上几分。 画中嫦娥一身白衣,腰如束素,盘着云髻立在一棵海棠树下侧身回眸。 一双秋水剪瞳流光溢彩,眼角上挑勾魂摄魄,上着湖蓝色的眼影略带几点珠粉更是衬得美眸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这幅画沐瑶下了血本,用上了所剩不多的c家彩妆来提升用色。只见美人柳眉如翠羽般柔和,皮肤如白玉般细腻,红唇微张,口衔一朵艳红的海棠花,露出几颗贝齿,在红火的花瓣雨下嫣然一笑,风情万种,魅惑之至。 一只纤纤玉手托着一盏冰心玉壶,更衬得她美轮美奂,不似凡人。 沐瑶见三人默不作声,皆失神地望着画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介绍道“这幅是我新作的美人图,名为《洛神》” “妙哉妙哉!精妙绝伦,神来之笔啊!”徐尚书抬头,激动地看着沐瑶,眼神炙热地恨不得一把抱住他狠狠摇上一摇。这幅作品堪称绝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人图许世达见得多了,年轻的时候自己也画过,皆不如沐瑶笔下的人物来的有神韵! 李太傅就不如许世达从容了,他狂热地沉浸在绝色佳人的盛世美颜之中难以自拔。单身狗无论到了哪个年纪,哪怕是古稀之年,也湮灭不了对佳人的渴求之心。 许倾城也好不到哪去。沐瑶的第一幅美人图他已觉得惊为天人,这幅《洛神》更是无与伦比。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画中的美人儿,手指僵硬地蜷缩着抵着画案,极力忍耐着心中的渴望。这就是他心中中意的女子模样,终于有人画把她出来了。 李太傅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他目光死锁沐瑶“小友,画中女子可是你的心上人?” 沐瑶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您别多想。” 徐世达在一旁打趣“怎么,一把年纪想老牛吃嫩草?” 李太傅好似被戳中了心窝,恼羞成怒“瞎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想着倾城还没着落么!” 许倾城在一旁淡笑不语,只有一抹红色悄悄爬上了他的耳根。 “阿瑶,你总能带来无限惊喜,画中的女子也是你虚构出来的?”许倾城有些不确定道。 沐瑶想了想回道“是也不是。我曾经见到过一名美丽的少女。以她的原貌为基础添上了几分。” “添了几分?”徐世达忙追问。他夫人近来正在给小儿子徐岩觅好姻缘。 许倾城也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沐瑶。 沐瑶抿了抿嘴,担心他们会寻人,违心道“七分吧。” 三人沉默了。 许倾城眼中透着浓浓的失望。沐瑶瞧着心有不忍。罢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和他坦白吧。 “沐小友大才!老夫不怕托大,这幅《洛神》图今晚定能拔得头筹。”李太傅笑道。他太了解儿郎们的心思了。过了今晚,五柳先生的大名定当传遍云启。 徐世达活到这个岁数,能令他佩服的寥寥无几,沐小友算是一个。 以绝世美人图为引,想不出名都难。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今晚的盛况了。 许倾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真想丧心病狂一回。这幅作品不用想都知道会是天价。 今天的拍品中有一株“不死还魂草”。北冥国的新皇慕容宸得了绝症,全靠其国师谢辞用九转回阳丹吊着他一口气。“不死还魂草”能治百病,入口即愈。 不出意外,北冥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而冲着“不死还魂草”来的定当不少。若是《洛神》放在压轴竞拍,他也许还有机会。看来得找一下韩祁。 第6章 断袖风波 每日戌时,扬名镇最为繁闹! 皇帝允许设夜市,人们只要得空都会来凑个热闹。 长乐街挨着琉璃街和青山街,是扬名镇最繁华的地段。而过了青山街便是上京,逢上节庆或者重大活动,大允的贵人们都会到此一游,其中不乏有一些贵女。 今夜的“逐宝会”就是一场典型的盛会。能进珍宝阁的人都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此时未至竞拍时间,几乎座无虚席。 沐瑶乘着李太傅的马车随他们一路畅驰驶向珍宝阁。 街上人山人海,宝马香车处处可见,大多是往珍宝阁方向去的。有些实力有限的珍藏爱好者,堵在门口看看也是极为过瘾的事儿。 沐瑶今个儿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皇恩浩荡。并不宽敞的街区硬是给他们让出一条不窄的道儿,把李太傅给得意得胡须捋了一把又一把。徐尚书则在一旁酸得冒泡,不时地同他斗上几句。 沐瑶悄悄地问许倾城这辆紫檀木马车的造价,许倾城笑而不语地着伸出五根手指,再比了个十。乖乖,五十万两!沐瑶顿时歇了心思。 珍宝阁外观宏伟,有近三十米高,毫无疑问在扬名镇是一座极为壮观的标志性建筑。听王皓说,珍宝阁的东家背景极深,你想要的宝贝只要出得起价都能为你寻来。这位东家很神秘,终日戴着银质面具,没人见过他的长相,只是从他的声音猜测他年龄不大。 当沐瑶跨入珍宝阁的那一刻,哪怕她生于顶级豪门世家,见过无数奇珍异宝也被这等豪气镇住了。 阁内大厅呈圆环形,近15米高的挑空屋顶雕刻着近两百只形态各异的火烈鸟,图案色泽艳丽,丰富繁多,仿佛一群火烈鸟在上空热情奔放地盘旋着,令人应接不暇。最为亮眼的是这些火烈鸟通身全部由上等红宝石镶嵌,这得用上几车吧! 环形格局的大厅中心有一座大气的拍卖台,在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各立着一名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 四周摆满了一张张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八仙桌,上面摆放着精美的玉器。仔细瞧瞧这些玉器皆是不凡,每一只上均雕刻着惟妙惟肖的图案,有“八仙过海”,“富贵长寿”,“招财金蟾”及“封侯拜相”等等。 整座楼阁一楼为散客区,大家激昂地交流着拍卖信息和心得。二楼至五楼则是贵宾区,其中二楼三楼的包间观赏视野最佳,价格也是最为昂贵。 只见一位俊秀伶俐的男子热情地迎了上来“见过李太傅,徐尚书,许公子和这位小公子,星月阁已经为各位开好了,这边请。” 这里的伙计周到熨贴,沐瑶赞许地点了点头。 “等等,给我们天字阁甲字号房,今天我请。”徐尚书豪气道。这一间是珍宝阁最豪最贵的包间,居于二楼环形正中央,可以清晰地观赏到台上的宝物,视野角度绝佳。同时价格也很美丽,一间十万两。 许倾城还未开口便听得李太傅道“用不着和他争。他今个儿得了宝贝高兴。就当是为先生接风。” 徐尚书没好气道“你也得了宝贝怎么不见你出钱?” 李太傅哈哈大笑“谁让你财大气粗呢!” 沐瑶在一旁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这两位老人的感情可真好。一路上打打闹闹地像个老顽童。 伙计一脸歉意道“徐尚书,真对不住。这天字阁甲号房已经被订了。” “哦?谁定了?”徐尚书很吃惊。 计面上为难。珍宝阁有规矩,不可随意透露客户信息,特别是贵宾包间。 李太傅淡笑道“徐老,就别为难小郎了。” 几人正欲上楼,一声娇软酥柔的女声响起“许公子,别来无恙。” 许倾城抬头,只见顾惠然身着鹅黄色烟罗衫向其婀娜走来。 沐瑶难得见着女子,不由眼睛一亮。这位姑娘体态轻盈,碧玉年华,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她有着江南美女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时却意外地略显普通。但比“翠儿”姑娘好看多了,至少是她目前在这儿遇见的长相最好的姑娘了。 “顾贵女。”许倾城敷衍地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顾惠然微微作揖李太傅和徐尚书,轻轻瞥了一眼沐瑶,并未在意。 “后日的春日宴许公子可会前去?”顾惠然嫣笑道,美眸紧紧粘着许倾城。 她倾慕许倾城多年。之前派人递了几次递帖皆被婉拒。 顾惠然是淮扬侯的幺女,自及笄起便催促父亲去丞相府讲亲。淮扬侯是当今太子夜清寒的舅父,丞相夫人长公主夜静姝自然乐意至极,只是许倾城介意顾惠然未婚便已有了十个小侍,而且听闻裙下之臣众多。后来顾惠然为了许倾城把身边的小侍全遣散了却仍未得到回应,还沦为上京的一大笑话。一气之下便黑化了,私下恶意散播许倾城身患隐疾。 上京传话一向极快,如今都没什么人家肯与丞相府联姻,可把夜静姝气坏了,派人查了许久也没能揪出幕后黑手。 徐尚书见许倾城不语有些着急。这小子怎么这么迟钝呢,活该单身!顾惠然的家世在上京那是顶好的,小姑娘容貌也佳,多几个小侍正常。哪家女郎及笄后没有小侍?就连乡里小门小户的贵女及笄了家里都会安排上一两个近身伺候。他向许倾城使了个眼色,许倾城不情愿地上前道“在下已有安排,恐无法参加了。” 徐尚书启口欲道,李太傅悄悄抚了下他的衣袖。 顾惠然面色一紧,嘴角紧抿满眼委屈。她又被拒绝了!这回还是当众拂了她的面子,脸色瞬时异常难看。她是淮扬侯府的贵女,太子是她的表哥。当初姨母欲亲上加亲让她嫁与太子,她为了许倾城都婉拒了,而他却不领情,一次次落她面子,心中已是怒火中烧。若不是两位高位长者在场,怕是当场要给许倾城颜色看了。 沐瑶见顾惠然的眼神渐渐可怕起来,眯了眯眼不自觉地倾挡在许倾城身前。 顾惠然注意到了沐瑶的举动,口气不善道“你是谁?” 沐瑶淡然迎上她的目光“在下沐瑶。” “你是哪家的公子?”顾惠然脑中快速翻索着沐瑶这个名字。 能和许倾城在一起的人,无论是谁,她都会调查地事无巨细。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沐瑶这个人? 顾惠然哪里能理解二十三世纪宅女的能耐,沐瑶自打进三味书肆,今个儿还是头一回外出。她曾经最厉害的一次宅家还是为了准备大学跳级考试,足足闭关了整一个暑假,考完直接毕业了。 沐瑶薄唇欲启,许倾城口气凛冽地先紧道“沐公子是许某的朋友,至于其他的就不劳顾贵女费心了。逐宝会即将开始,我们先告辞了。” 顾惠然见许倾城如此冷淡。她一个高门贵女能主动与他搭话不知是多少未婚儿郎的梦想,他竟敢一次次地踩她面子!她咽不下这口气,提声道“许倾城,听闻你断袖,你这么护着他,莫非这小郎君是你的相好?这么多高门贵女你不追,偏中意这款面黄肌瘦的无颜小郎,也不知是你从哪个犄角疙瘩里挖出来的?” 原先人声鼎沸的大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看啊,是许公子,听说他断袖,难道是真的?”不远处的一桌议论道。 “你没听顾贵女说么,旁边那个小郎君是他的相好。” “哪家顾贵女?” “你傻呀,当然是淮扬侯府的顾惠然啊!上京前三的大美人!” “顾贵女来了?哪呢哪呢?” 大家一听顾惠然来了也顾不上喝茶闲聊了,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其中不乏好些楼上的贵人推开窗棂探究。 “听闻许倾城好龙阳,没想到他这么有魄力,一点儿不避讳。” “别胡说,许公子风光霁月,怎么可能行这龌龊之事。” “你懂什么,这种事儿还少么,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不摆台面上说而已。” “许大公子疯了,他这是在自毁前程啊!” 沐瑶常年修身习武,耳力特别好。周遭议论之声猛往她耳里灌。她双拳紧握唇角紧抿,担忧地望着许倾城。 许倾城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原本温文尔雅的俊颜顷刻间布满了寒霜,如同看死人一般看向顾惠然。 “你再说一遍!”许倾城散发出一丝杀意。 顾惠然被许倾城瞧得直打哆嗦,惊骇得倒退一步。但身为女子的骄傲又迫使她不甘示弱地再次说道“难道不是吗?这儿谁人不知,所以你才至今未婚拒了亲事。不过如今你也不用担心了,反正也没人会与丞相府议亲。” 许倾城双拳紧握极度忍耐着,内心仿佛一只即将破笼的雄狮正在咆哮。大允有律法,男子不得对女子动手,违者重罚。 李太傅神情严肃,许倾城是他最得意的学生,顾惠然这是要断了他的姻缘和仕途啊!他不留情面地呵斥道“淮扬侯府的贵女怎可粗鄙至此?一犬吠形百犬吠声的谣言你也跟着瞎掺和,你父亲就是这样教你的?也难怪倾城拒你婚事。国子阁的沈博士多次向我反映你时常旷课荒废学问。逐宝会你倒是闲来得空。若是无心向学,不如早早归家待嫁。” 顾惠然没想到李太傅会当众发难,面色苍白如纸。许倾城拒婚淮扬侯府的事儿是她一生的污点。她气得脸色发青,嘴唇直打哆嗦,偏偏又不好发作。李太傅是太子哥哥的恩师也是今后的帝师和当朝首辅。她从小耳濡目染官场世态,深知其中厉害。她突然有些后悔今日的冲动。 沐瑶一旁听了脑补了大概,原来是因爱成恨。李太傅教训地太解气了。周围的议论风向逐渐有了改变“对啊,顾贵女被许公子拒过婚呢。啊呀,她今天是找许倾城出气来着?” “说什么呢!我看是许倾城身在福中不知福,连顾贵女都看不上,心比天高。难道他想找九天玄女不成?” “哈哈哈哈哈,许倾城是个傻的。换成是我,早烧高香祭拜祖宗了。” 徐世达面色也难看地很,黑得都快滴出水来了。顾勘之为人谦达,朝中口碑也好,怎么把女儿给养歪了。平日里把他女儿夸得是绝世无双,今个儿看来空有其表。 许倾城是他喜爱的世侄,如今被人当众奚落这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便不再顾及情面道“顾家贵女,倾城一表人材品德良善心胸广阔学问精湛心境豁达,远非一般儿郎可比拟。市井乡野的讹言怎可武判。姻缘讲究个缘份,不可强求。你身后那四个年轻俊郎是你的新侍吧?与其关注倾城的亲事,不如多珍惜眼前人,多操心自个儿的亲事。不过你这样的心性也不适合太子殿下,婉拒了也好。” 周围哗然一片,他们听到了什么大瓜,“顾惠然婉拒过太子殿下?那位像谪仙般的上京四公子之首夜清寒?” “是为了许倾城吗?” “顾贵女好气魄啊。她得多喜欢许倾城啊,连太子妃都不当了。” “哎,被徐尚书当众打脸,顾惠女和太子殿下应该没希望了吧?那是不是自己也能想想呢?” “许倾城到底有没有龙阳之好?” “没有吧?” “我看都是些小人嫉妒许公子故意抹黑他的。” 周围议论之声此起彼伏,声潮一浪盖过一浪。 沐瑶没想到徐尚书看着温和,嘴巴这么毒辣。气得顾惠然紧捂胸口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她身后不远处的几个夫侍赶忙上前扶她狼狈离开。 沐瑶眼神复杂地看着许倾城,思绪翻涌,她觉得许倾城太不容易了,受了这么多流言蜚语还能淡然处之坚强面对,是个心性坚定的大丈夫。在沐瑶心里,许倾城宛如一颗夜明珠在逐渐绽放出属于他的光芒。 随着台上铜锣声响,今日的逐宝会正式开始了,瞬间扭转了众人的注意力。 沐瑶一行人入了星月阁,屋内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桌上摆放着新鲜的火龙果。沐瑶很惊讶,这种水果在大允可不常见。 “刚才多谢老师,世伯解围,倾城给你们添麻烦了。”今日之事实属扫兴,许倾城面带愧疚道。 “倾城啊,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只是顾惠然不好对付。以她的性子,今后定会找你麻烦。”李太傅捋着白胡皱着眉头道。 “李老,你是不是早就看出这丫头心术不正?”徐世达气呼呼地问道。 “哼,也就你眼拙。先前上京散布着不利于倾城的谣言,长公主震怒请皇上下旨彻查,后来不了了之了。其中幕后之人已有眉目,就是顾惠然下的黑手。这事儿啊为了顾及皇后娘娘的颜面被皇上压了下去。如今淮扬侯府与许老关系难着呢。” “还有这事儿,难怪最近在殿上许丞相总和淮扬侯对着干,淮扬侯也不吭声。” 李太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许倾城“倾城啊,我知你志不在朝堂淡泊名利。我也知道你的这点儿心思,可你遭人非议时该澄清还是要澄清的,否则会助长小人势气。再则你考虑问题过于稚嫩了。你父亲只有三个儿郎,你大哥从商多年却久无起色。你二哥身体孱弱终日卧床。只有你心比金坚才识过人是个从仕的好苗子。长公主和许丞相对你寄予厚望。你大哥如今正在和英国公府长女沈流英议亲,我曾经教授过她德业课,虽然其相貌不如顾惠然出色,但谈吐举止和见识那是远甩顾惠然十条街。你大哥能与她结亲乃是天作之合。若今日顾惠然所辱众口坐实,断了你的仕途,你觉得英国公府还能与你大哥顺利结亲吗?” 许倾城心神剧震地看着老师是啊,若自己没了入朝的希望,待父母老去,许家往后就是个空架子再无实权所倚。 徐世达拍了拍许倾城的肩膀“世侄啊,你老师说得对,该面对的终究逃避不了啊。长公主身子骨也不好。你父亲这些年来在朝堂上压力不小,该帮衬帮衬了,今年的春考是个机会。” 徐世达又看向沐瑶,满脸愧疚道“沐小友,今日本想着给你接风,没想到扫了雅兴,对不住啊对不住。若是今晚有什么看中的宝贝,老夫拍给你。” 沐瑶摇头“徐尚书言重了。许大哥待我亲厚,又是我的伯乐,我很感激他。顾惠然心狠手辣心性不全,着实可恨。您今日呵斥顾惠然,晚辈听着解气。” 徐尚书哈哈笑道“沐小友爽快。” 许倾城担忧地望着沐瑶道“阿瑶,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你了。今天你同我一起,她怕是连你也记恨上了。”顾惠然毕竟背后是淮扬侯府,沐瑶毫无根基,只能多加保护了。 沐瑶莞尔道许大哥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找她麻烦,她定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随着第二声锣鼓敲响,逐宝会的开场部分已经完结,第一尊竞拍宝贝已摆上台面,被笼上了一层银丝青夜纱,在明耀的烛火下闪烁着碧绿的幽光。 “许大哥,《洛神》是第几个竞拍?”沐瑶好奇道。 许倾城笑道“大轴。” 沐瑶一愣,有些疑惑。一般拍卖品都是从小件到大件依次排列。最大的物件也就是最贵重的会放在后面竞拍。许大哥这么看好她的作品,摆在大轴?想到这里,沐瑶不禁紧张起来。 李太傅和徐尚书瞥了一眼许倾城,笑他心里打的小九九。 沐瑶不知道这儿的拍卖与她所理解的是不同的。逐宝会的拍品顺序是由物主决定的。排在中间的拍品最为珍贵,也是众人抢夺最白热化的宝物,此时的价格往往高得惊人,经常打破竞拍记录。而靠后排列的拍品时有流拍现象发生,因为到了那时有实力的豪客已经把头寸砸得差不多了。 第7章 不死还魂草 第一件拍品是刘庸之大师的《行楷自省帖》起拍价一万两。 果然一字千金啊。沐瑶怔怔望着刘大师的字,笔力苍劲厚重大气,有点谢老头的风格。 徐世达见沐瑶两眼一眨不眨,笑问“小友是中意这幅吗?” 此时台上已经叫价到三万两了,沐瑶连忙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只是刘大师的字与我老师的风格相似,有些触动。” “哦,恩师名讳是?”徐世达明知故问道。他之前听许倾城提过,但还想了解更多。 “家师谢如玉,号从云。只是已不在了。”沐瑶内心泪流满面地忏悔老头儿,真不是我咒你啊,不这么说就收不住场了。” 徐世达惋惜道“真是可惜了,小友的画技功力深厚,定能将从云大师的传承发扬光大。” 许倾城恍然,原来阿瑶不愿多提及他的老师是怕思念伤情。 时间转眼即逝,很快便到了逐宝会的高光时刻。 台上锣鼓喧天,司仪郑重道“下面将竞拍一株仙品。相信诸位都听说过“不死还魂草”吧。传闻它能解天下百毒,治世间奇症,是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还阳仙药!说罢,蓝绉纱的幕帘倾泻而下,一株色泽通红的八瓣仙草绽放在眼前,花香漫天,整个大厅沐浴在火光之中,众人被其绚丽的光芒所折服。 只听司仪高喊“不死还魂草一株,当世仅有,起拍价五百万两。” 三楼“风雅阁”叫价五百五十万两。 三楼“聚贤阁”一男子讥笑道“哈哈哈想不到天下第一庄的柳庄主出价如此抖索。在下出价八百万两。” 珍宝阁内鸦雀无声,连一楼原本喧闹的大厅此时也是悄无声儿。 现在的竞拍已经不是普通富人能主导的了,而是真正的大鳄巨头之间的较量。 沐瑶好奇道“这位叫价者是谁?” 李太傅目光微闪,沉笑道“南钺国首富陈子言。” 徐世达摸了摸下巴“今天有热闹看了。” 沐瑶见李太傅和徐世达不再多言,耐不住好奇悄悄问许倾城。许倾城低声道“北冥新皇慕容宸得了绝症,急需这株仙草救治。这陈子言定是奉南钺皇帝商元初之命来堵截的。看来今晚来了不少势力,谢辞肯定也来了。” “谢辞又是谁?”沐瑶好奇道。 许倾城惊讶地望着沐瑶。若说沐瑶不识得陈子言倒不觉得奇怪,毕竟再怎么富有也是一介商户。但是没听说过谢辞的大名就有些费解了,他可是云启莘莘学子的楷模,注意了是云启。 沐瑶看许倾城的表情心下一紧,莫非她说错话了? “他被誉为云启第一公子。现任北冥国国师。他与慕容宸共患难过,慕容宸很倚重他。谢辞为人沉稳多谋极善兵法,学识渊博各科通达,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慕容宸自身实力也很卓越,有了谢辞更是如虎添翼。近年来在兵力上下足了功夫,北冥军的整体实力提升地很快,已经稳坐北方霸主。他和南钺国素来不和,只因慕容宸幼时在南钺国当了十八年质子,受尽磨难。北冥国这几年没少找南钺麻烦,现在慕容宸得病才缓和了局势,今日陈子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夺这株仙草。” 沐瑶感叹其中的错综复杂,对谢辞多了几分好奇,望了望二楼三楼的阁间,也不知他在哪间。 许倾城轻笑道“别急,会见着的。”眼中透着他不自觉的宠溺。 柳回风果然被激到了,让手下追价。 司仪高喊“风雅阁叫价一千六百万两。” “咝!”珍宝阁犹如被点燃了爆竹,喧哗声鼓噪四起。 沐瑶也像打了鸡血似地兴奋起来“是不是很厉害?” 许倾城微微颔首,心中感叹不愧是柳回风。 李太傅乐得不行,对着徐世达打趣道“徐老啊,若是你与柳庄主对上,谁更胜一筹啊?” 徐世达轻哼“我又不需要不死还魂草。” 陈子言显然没料到柳回风真会发疯,一下子叫价翻了一倍,只得咬牙紧跟。 “聚贤阁一千八百万两。” “风雅阁两千万两。” 陈子言眼角抽搐,面色狰狞道“柳回风,你个疯子!”现在叫价已经超他预期了,他带的头寸只有三千万两。此处藏龙卧虎,还有人未出手,再这么叫下去,恐要坏事。 柳回风挑衅道“那你倒是跟啊。陈老板不是南钺第一首富吗?” 众人倒吸几口冷气“听见了没,陈子言也来了。” “乖乖,南钺离扬名镇这么远,他这得提前两个月就出发了吧。” “你知道什么,他有一匹千里驹,马不停蹄一个月就能到了。” “你们说这株仙草是鹿死谁手啊?” “那还用说,肯定是柳庄主呗。” “我看啊肯定是陈子言,听说他家的银子可以铺满整个南钺国。” “你傻不傻,这也信。哈哈哈哈。” 陈子言面色如墨,想要叫价的手被身旁的大管家死死地摁住“主子,你冷静啊,柳回风明显在激你啊。” “魏书你别拦我,不死还魂草我势在必得。” “您再等等,再等等。” 陈子言被魏管家劝了几番,冷静了下来。 此时司仪高喊“两千万两一次。” “两千万两,两次。” 众人的心都高高悬在喉咙口。 沐瑶激动地气血翻腾,两千万两,她得卖多少幅画啊! 许倾城抿了口香茶,抬眼天子阁甲号房心中暗道谢辞,你还不出手吗? “两千五百万两。”一道低沉极富磁性的男声响起。 人群瞬间沸腾激昂起来,火山爆发般地动山摇。 “天啊,快看,是天子阁甲号房叫价了。” “什么,那间房被人定了?” “大惊小怪,人家都出得起两千五百万两,还在乎那区区十万两那点蝇头小钱?” “两千五百万两,这人疯了吧,这得赶得上扬名镇几年的赋税了。” “是谁这么豪横?” 众人议论纷纷,沐瑶此时已经麻木了。两千五百万一株草,先不谈药效是否真如传闻所言,就这价也得给它坐实了。 “许大哥,这位大佬你知道是谁吗?”沐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子阁甲号房,可惜对方连一个衣角都不曾显露。 许倾城抿嘴轻笑“谢辞。” 沐瑶两眼放光向窗棂方向又挪近了几步。 李太傅慈爱地看向沐瑶“谢辞是云启第一才子,他书画上的造诣颇深。多年前皇上曾赐给老夫一幅《千里江山图》就是出自他手。其笔锋酣畅淋漓,人物刻画又不失细腻,线条干而不柴,墨韵润而不燥,寥寥几笔,江山情趣尽跃纸上,对整体画面有着极高的把控度。去年的逐宝会上我记得他的一幅墨宝《燕山行》拍价三百万两。” 沐瑶呼吸一窒,艺术无止境,果然收藏界的钱最好赚。 自从谢辞竞拍后,柳回风便不再出声。 陈子言心急如焚,眼见竞拍价已逼头寸,他却不得不跟。 就在司仪喊价第三次的时候,陈子言咬牙追道“三千万两。” 人群已经近于疯癫,助威声一浪高于一浪。 徐世达瞪大了眼睛克制住心中的涌动喊起来喊起来! 果然谢辞再次叫价“三千五百万两”。”时间紧迫,他耽误不起。 人群哗然,大家激动得都站了起来,这已经打破了逐宝会历来的竞拍记录。 “什么!”陈子言心中比吃了苍蝇还难受,整张俊脸已经扭曲地惨不忍睹。一旁的魏书也是面如土灰,摇摇欲坠。 他们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不成功便成仁,“不死还魂草”必须得拿下! 陈子言面颤抖地举牌再次叫价“三千六百万两。” 魏书瞳孔猛得一缩不好!主子疏忽了。 果不其然,久未出声的柳回风讽笑道“哈哈哈哈,陈子言,你是弹尽粮绝了吗?才加一百万两,看你抖索的。” 陈子言不服气地喊道“柳回风,至少爷出得起价。你天下第一庄庄主有能耐,倒是追啊!” 柳回风一噎,气恼转向谢辞“谢辞,你还在等什么!” 沐瑶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柳回风太搞笑了。 此时众人又开始沸腾了。 “天啊,是云启第一公子。” “谢公子,您所着的《经论解注》精妙绝伦,我就是拜读了您的佳作过了春考。谢公子大恩,程允没齿难忘!” “谢公子,是谢公子,他的书画双绝,还记得那幅《瑞雪丰年》吗?这是他的成名作,听说现在藏于北冥国子阁。可惜未能一睹风采。” “难怪有如此手笔,原来是第一公子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许倾城走近沐瑶“阿瑶若是想结识谢辞,我倒可以引荐。” 沐瑶心动道“许大哥认识第一公子?” 李太傅接口笑道“小友啊,你可别小看倾城啊,他虽不是云启第一公子,但在书画界的名气可不比谢辞差多少。谢辞的师傅是倾城恩师孟老的师弟。” 沐瑶忙道“许大哥在我心中是顶好的大哥,谁也比不上。” 许倾城听了格外慰藉,目光灼灼地看着沐瑶,他的阿瑶也顶好的。 沐瑶被许倾城看得有些心慌,不自然地转移话题道“许大哥,你说他们叫价这么高,若是事后付不出钱款怎么办?” 许倾城和煦道“不会的。这里是韩祁的地盘,若是有人敢这么胡闹,定没好果子吃。” “韩祁是谁?” “他是珍宝阁的东家。” “他很厉害吗?”沐瑶就像个好奇宝宝,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许倾城很有耐心地回道“很厉害。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传闻他与嗜血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般都不愿招惹他,若是惹上嗜血阁,将会是个大麻烦。” “嗜血阁是做什么的?”沐瑶疑惑道。 许倾城又吃一惊,莫非沐瑶真是从东台县出来的?怎么连嗜血阁都不曾听闻。这可是云启孩童时期就知晓的恐怖存在。 “云启第一暗杀组织,被他们盯上,上至皇权下至江湖,誓死方休。 司仪这时高喊“天子阁甲号房三千八百万两。” 几人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 陈子言坐如针毡,有辱皇命回去是死,继续喊价祖业重创是罪。 魏书深知其中厉害,心一横道“主子,形势所迫保命要紧。” 陈子言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不想,珍宝阁只收全款,到时候拿不出也没命离开!” “主子,谢辞是以北冥之力竞拍仙草,而您是以一己之力与之抗衡,这本来就不公平。” “这还用得着你说!我心里没数吗!说来说去尽说废话。”陈子言心塞得不行。是他自己吃饱了撑得去找皇帝谈条件。陈家历经百年才稳坐南钺第一富商宝座,但由于祖父犯了事儿导致整个家族三代不能从仕是陈氏子孙几辈子的痛。没有了入仕的希望,他们陈氏只能低头求娶乡里小门小户的贵女。他为了家族涅盘重生与商元初主动谈了条件,怎想还是低估了谢辞。北冥新皇在位三年,嗜血镇压乱党又大兴军力,国库空虚。三千八百万两,对北冥来说肯定伤筋动骨。 “主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赌一把。”魏书咬牙道。他是家生子,凭借着过人的才智坐上了陈府大总管的位置,若是陈府倒了,他也没有其他出路。 “怎么说?”陈子言紧问道。 “全力以赴,若是谢辞再追,就此作罢。皇上怪罪下来您可以说已经倾己所有以祖业相拼,奈何谢辞以举国之力相击,无疑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陈子言眼睛一亮,笑容满面地肯定道“依你所言,此次陈府若是安稳度过,还你自由身。” 魏书喜极而泣地给陈子言磕了三个响头拜了又拜。脱离奴籍意味着他和家人不再附属于陈府的本宗,和陈府只是雇佣关系。他的弟弟就有资格考取功名了。 陈子言当机立断举牌叫价“四千万两。” 谢辞剑眉微蹙,轻轻压下绝美的嘴角。 “四千两百万两。” 陈子言如今淡定不少,紧追不舍“四千八百万两。” 众人皆惊,珍宝阁里此时反而格外寂静,大家屏住呼吸盯着竞价。 许倾城有些不解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一般认知了,他大哥与陈子言在生意上有所往来,与其有过几面之缘,今日行事不太像他的风格。 沐瑶已经彻底沉浸在吃瓜大戏中了,她手指紧张地蜷缩着,担忧地望着谢辞方向。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看他落败。 “五千万两。”谢辞继续追。 “七千万两。”陈子言继续喊价,实际已经肝胆俱颤。 谢辞缓缓起身,踱到窗口,打开雕棂面向聚贤阁破釜沉舟道“七千五百万两。陈子言,若你仍继续追价,谢某便不再夺人所好,让与你便是。” “看啊,是谢公子,谢公子出来了。”珍宝阁瞬间又翻腾起来。 沐瑶怔怔地望着谢辞。天啊,该怎么形容他呢? 眉如墨画,鬓若刀裁,面若桃瓣,目若秋波,五官如刀刻般俊美,浅蓝的薄衫勾勒出他的绝世身姿,手腕处松松挽起露出白皙玉瓷般的肌肤。 三千青丝由一根朴实无华的白玉发簪随意挽着,整个人看起来飘逸若仙,宛如寒风中傲立的寒梅。他和许倾城是同一类型的美男,只是多了几分深沉。他的双眸墨如大海,深不见底,令人沉醉。 沐瑶脑中只想到一句积石如玉,列翠如松,艳郎独绝,世无其二。 许倾城见沐瑶目不转睛地看着谢辞,不知怎么地心中有些吃味“谢辞被誉为云启第一公子,他不仅才情过人,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那倾慕他的女郎是不是很多?” 许倾城呼吸一窒,沉声道“数不胜数。” 沐瑶见许倾城面色不佳忙道“许大哥的才情和相貌也是顶好的,在我心里一点也不比谢辞差。” 许倾城脸色这才好转了许多。 而陈子言这边踌躇了片刻,便不再喊价。 最终这株“不死还魂草”由谢辞摘得。他身旁的赵羽将军面色涨得通红,心痛如绞。他知悉今日会有一番龙争虎斗,但如今的价格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对于本不充裕的国库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逐宝会仍旧热火朝天地继续着,柳回风和陈子言由于先前并未出手,保存了实力。在之后的竞拍中又争得你死我活。陈子言今天发疯似地死磕柳回风,柳回风出手的每一件拍品,陈子言都会争上一争。渐渐的拍卖会逐渐变成了他俩的专场。这两人气势逼人,不要命地砸钱,其他人也乐得看热闹,不少人甚至为他们呐喊助威起来。 最终陈子言和柳回风各拍得三件宝物后歇火。 许倾城默默观察着二楼和三楼各雅间的动向,还有四间至今未发声,劲敌仍存。 李太傅此时发声“沐小友,《洛神》图要出场了!” 第8章 《洛神》问世,花落谁家? 沐瑶正襟危坐地凝视着拍卖台,《洛神》图被一条火焰般夺目的巨幕捂得得严严实实。 很快大家便都注意到了台上的异样。 “快看,那是不是‘一品阁’的凤凰火?” “你没看错吧?那可是云澜国皇家御用的织料。全天下只有‘一品阁’有,三年培育,三年染色,三年织制,当世仅存三十匹。” “那块幕帘有半匹长吧?” “凤凰火多少钱一匹?” “不可估量。” “这种顶级绸缎未出世就被内定光了,哪轮得到咱们得见?秦兄,你从哪看出来是凤凰火?” “凤凰花落凤凰魂,风来凤去满地红。这就是凤凰火!” “什么宝贝用凤凰火当幕帘?” “大轴宝贝呗。” 沐瑶听着这些众说纷纭心中火热,盈盈美眸充满感激地望着许倾城。 李太傅不可思议道“沐小友啊,倾城这是把长公主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给你撑场子了啊!” 徐世达一脸坏笑“佳人配宝纱,使得。世侄啊,你把长公主的宝贝拿出来,她知道吗?” 沐瑶不安地望着许倾城。许倾城嘴角微扬“母亲给了我们兄弟三人各一匹。”。 徐世达无奈笑道“你呀,那是她留给你娶媳妇用的。拍卖结束,可别忘了把那宝贝拿回来。” 许倾城尴尬地颔首道“世伯放心。” 沐瑶望着那凤凰火在台上粲然生光,红得肆意张扬,衬得幕下的作品神秘莫测。 “许大哥,我听他们说凤凰火十分昂贵,出产至今只有三十匹。大哥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答得了。” 许倾城宠溺地揉揉沐瑶的脑袋“傻瓜,大哥用不着你报答。绝代佳人就该配何璧隋珠。阿瑶的《洛神》图画的那么好,思前想后也只有凤凰火堪配。” 李太傅在一旁应和“沐小友,倾城说得不错,你无需有负担。” 而就在此时,二楼“海棠阁”也被凤凰火牢牢吸引住了。 “皇兄你看,那是不是我们云澜的凤凰火?”雅间里楚曼曼惊喜道。 楚璟尧扬起俊美无俦的下巴眼神微眯“的确是凤凰火。” 楚曼曼眼红地望着台上的红绸扑到楚璟尧怀里撒娇道“皇兄,父皇母后偏心。那凤凰火连我这个公主都没呢,你看人家大允连扬名镇这种小地方都有上半匹。我不管,我要这凤凰火。” 楚璟尧一身黑色金丝云锦被楚曼曼蹭得皱了几分。他几分嫌弃地推开自家妹妹抚平褶皱“当年大允长公主大婚,云澜出过三匹作为贺礼赠予长公主,此件拍品很有可能与她有关,怎可任性?来年的凤凰火定会为你留上一匹。” 楚曼曼急得两眼通红“父皇母后今年也是这么说的,去年也是,前年也是。大皇兄,四皇兄,五皇兄接连娶亲都要我让出份额。来年该不会又轮到二皇兄你娶亲了吧。”楚曼曼委屈得嘴巴翘得老高。 楚璟尧安慰道“放心,就算皇兄娶妻也不会少了你那一匹。” 楚曼曼这才扬起笑颜“也不知道是什么宝物,竟然拿凤凰火做帷幕,真是暴殄天物,这人是不是傻呀,他不知道凤凰火的价值吗?”楚曼曼举起粉拳愤愤道。凤凰火是他们云澜国的国宝,珍贵无比,母后也就舍得拿出一匹做件凤袍。 “浅薄,这说明幕下的竞拍品价值更高。”楚璟尧淡然端起茶盏茗了一口,铁山云雾的独有清香在口中绽放。今日他也是冲着不死还魂草来的,云澜作为云启东部的霸主自然不希望慕容宸存活。只是竞拍价格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也就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了,就是不知谢辞能不能顺利回北冥。楚璟尧饶有兴致地望向天子阁甲号房。 台下已有不少人失了耐心,高声嚷道“最后一件拍品是什么?” “是啊,快开啊。” “你们看这件拍品的还挺高,我猜是座玉屏。” “不可能,看大小,应该件古董家具,架子之类的。 “我猜是把宝剑。” 司仪笑容可掬地高声道“诸位请静一静,今晩最后一件拍品是来自五柳先生的画作,名为《洛神》,起拍价一千万两。” “什么!”沐瑶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不死还魂草”起拍价才一百万两。她的《洛神》值一千万两? 沐瑶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倾城期期艾艾道“许,许大哥,你,你听到这这个司仪在说什么没,没有?” 许倾城轻轻颔首示意沐瑶心安。李太傅眼里透着精光这小子是势在必得啊。而徐世达则在一旁哈哈笑道“沐小友,我现在特别期待《洛神》今晚花落谁家!哈哈哈哈。” 沐瑶心如鹿撞,脊背绷得笔直。她虽然对自己的画作相当有信心,但是一千万两的起拍价,恕她头发长见识短,觉悟太低。 楼下意外的鸦雀无声,大家全神贯注地看着凤凰火下的拍品。一千万两的起拍价,史无前例啊! 花火在空中绽放,凤凰在涅盘翱翔。 凤凰火下的绝世佳人终于在大家翘首以盼下展露真颜。 这是一幅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旷世美人图! 画中女子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云髻峨峨,修眉联娟。单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翩若惊鸿,宛若游龙,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洛神》在摇曳的灯火中似幻似真,许倾城此刻再见“美人”,心中震撼较之前更为强烈。他眼角快速扫过二楼和三楼不曾“露面”的那几位。 众人皆沉浸在佳人的盛世美颜中,久久不能自拔。半晌才爆发出空前绝后的响声。大厅中许多人都站了起来,人潮涌动。珍宝阁不得不派出几十名伙计维持秩序。 “回眸一笑百媚生,太美了!是真人吗?” “你见过女郎能长成那样的吗?” “该死的!起拍价一千万!望尘莫及啊!” “五柳先生奇才!五柳先生认识这位贵女?” “五柳先生和这位贵女是什么关系?” “五柳先生是哪里人?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你们谁知道他的本名吗?” “我一定要结识五柳先生!” “对!大家一起去!” 沐瑶听着众人越说越离谱汗颜不已。她又细细欣赏了一番自己的大作,只是上了五分颜色就能轰动全场,若是哪天出了真人自画像还不得掀翻天。 沐瑶眼中冒着金光暗暗搓手,心里得意地不行。 突然她发现还无人出价,着急地扯了扯许倾城的衣袖“许大哥,好像还没有人叫价?”她其实很想说不用那么高的起拍价,低一点至少还能成交,高了无人竞拍怎么办?比如谢辞,陈子言和柳回风这三位元气大伤的大佬。 许倾城望着对面开启的两扇窗棂温和笑道“阿瑶莫急。” 这时司仪高宣“梅花阁出价一千五百万两。” “快看,梅花阁出价了。” “梅花阁今日来的是哪位人物?” “不知道啊!”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浮光阁的东家赵怀安。我今个儿来得早,在后院小解时看到他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梅花阁。” “嗨,大差不差了。” 沐瑶此时快被明晃晃的元宝砸晕了。一千五百万!珍宝阁抽一成,三味书肆抽三成,意味着自己能得九百万两! “天啊,这就是一夜暴富的感觉吗?谁能打醒我!莫非老天爷可怜她身无分文,补偿来了?” 沐瑶攥紧衣衫,她知道这只是刚拉开序幕,后面的价格会更高。沐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十年磨一剑,沐瑶现在特别想知道她的画作在云启价值几何? 李太傅对许倾城眨了眨眼“倾城,赵怀安不好对付啊。” 沐瑶头上又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李太傅,赵怀安是谁?” 李太傅答道“他是大允最大的草药商,大允药堂的草药一半以上都是浮光阁供应的。赵怀安的药圃在云启超三千亩,实力相当雄厚。” 许倾城眉头紧锁,看来今日不同以往,不该来的也来凑热闹了。 徐世达走近许倾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徐伯伯撑你一把。” 李太傅也跟道“沐小友的这幅作品值得,老夫也撑你一把。” 沐瑶听得疑惑,不确定道“许大哥想要《洛神》?” 许倾城身形一滞,不自然地避开沐瑶的目光。 “沐小友,他啊,喜欢的紧。”李太傅打趣道。 沐瑶不解“可是许大哥为何不与我说呢,我把《洛神》送你不就行了。” 许倾城既欣慰又心疼“傻阿瑶,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已经托大,贱买了一幅美人图,怎还可不知足?。好作品就该得到世人的认可,奠定其应有的价值!” 沐瑶还想说什么,李太傅点头赞同道“倾城说得没错。好画如酒,能让世人沉醉千年的作品是每一位画者终极一生的追求。《洛神》无论是笔法,着色还是构图都有着独到之处,应该向世人展示,推动新技。” “望月阁叫价两千万两!”司仪高声再起。 《洛神》的竞拍相当激烈,两位竞买者均五百万两一跃高价竞拍。 “皇兄,你还在等什么,赶紧叫价啊!”楚曼曼自第一眼见《洛神》图便激动得不行。她被誉为“云澜第一美人”,在容貌上从来自信过人。今日得见这幅美人图备受冲击,但并不妨碍其对它的喜爱。美人儿谁不喜欢呢?在她眼里只要是美的,男女都一样。更何况这画儿美成那样,神仙见了也动心。她偷偷瞄了二皇兄好几眼,他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洛神》图上,她就不信二皇兄不想要! 楚璟尧手中端着的茶水流烫到手上也不自觉。他静静地端详着《洛神》,画中美人艳压海棠散发着惑人的光泽。他冷冽的双眸下翻腾的是那沉寂已久的欲望。 他伸手示意,侍卫清风立即举牌。 “海棠阁出价三千万两。” 众人震惊万分,这势头一点儿不亚于“不死还魂草。” 望月阁内一名高大的男子身着大红衣袍驻足在窗前,厚实的窗幔遮挡住了他颀长挺拔的身形。一张银色面具盖住了他上半部分的面容,露出曲线优美的唇形和下巴。整个人邪魅狂肆,上位者的威压令人不敢直视。 他便是珍宝阁的东家韩祁。 画中的女子肌肤胜雪,蛾眉皓齿,眉目盼兮,韩祁从来不是重色之人,今日却意外地让画中女子乱了心弦。 韩祁示意小厮举牌。 “望月阁出价三千五百万两。” 楚曼曼紧张地摇着楚璟尧的衣袖“皇兄,有人追价了。”她焦急地侧出半个身子向窗外探去,想瞧一瞧隔壁望月阁是何方人士,不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楼下一名男子大喊“楼上的贵女好漂亮!” 果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大家纷纷往海棠阁投去目光。 许倾城眸色倏地一沉云澜的明珠公主也来了,那楚璟尧应该也在了。 为什么许倾城肯定是楚璟尧呢?因为云澜皇子中只有他还是自由身会陪着楚曼曼出行。 许倾城倍感压力,暗暗估量着几方实力。 “这位贵女比顾家贵女还美!” “何止啊,就是对上我们大允第一美人赫连晴,也不遑多让啊。” 楚曼曼听着楼下络绎不绝的赞美声骄傲地扬起了白玉般的下巴。她是云澜第一美女,又是嫡公主,尊贵无比,排队想进公主府的儿郎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年芳十八却无正夫,只有府中二十八位侧夫和小侍,这些人都是寻死寻活求着进来的,妥妥的人生赢家。 沐瑶望着窗前的楚曼曼,欣赏地点了点头的确比顾惠然漂亮不少,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放在二十三世纪,也算得上是一位可爱的小美人。还有他们提及的赫连晴,听说是大允第一美女。沐瑶也好奇得不得了。她决定回去后定要好好请教王皓。 许倾城目光紧盯着望月阁,窗边站着的人被厚重的帷幔挡住了身形。许倾城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便示意举牌。 “星月阁出价四千五百万两。” 众人一片哗然。沐瑶张大了嘴巴,吃惊地望着许倾城许大哥这么有钱的吗?四千五百万两说砸就砸? 她正视着许倾城,莫非许大哥是想给她打出名气?这个败家子! 沐瑶一把拽过许倾城“许大哥,你理智点!” 许倾城淡笑不语。李太傅悠悠道“小友莫急,还有我们呢。三对一,不怕干不过那几个,哈哈哈哈!” 徐尚书打趣道“李老啊,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关键时候还不是得靠我徐世达?” 李太傅被徐尚书激地一噎“哼,我宝库里的宝贝多着呢!” 徐世达没料到李太傅会这么说“你不是把这些宝贝当命么,肯出手了?” 徐太傅一脸傲娇“你懂什么,我只会对值得的宝贝出手。再说倾城是我的学生,撑他一把我乐意!”往日里就数许倾城对他最孝顺,这孩子喜欢,他李长安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沐瑶嘴角猛抽,把许倾城牢牢摁在椅子上严肃道“许大哥,我很感谢你能这么喜欢我的作品,只是不许再叫价了。” 沐瑶茗了好几口茶压惊,祈祷着千万别成交。 就在司仪高喊“星月阁四千五百万两两次”的时候,梅花阁扬起一道嚣张的声音“老子出价五千万两,我看谁再和老子争!和老子争美人,老子银票甩他十八条街!” 沐瑶才喝进喉咙里的茶水全给呛了出来,许倾城连忙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只见一个圆润的小胖子处在窗口双臂环抱,霸气侧漏地向他们投来睥睨天下的目光。 众人起哄“张三,被你说对了,还真是赵怀安。” 许倾城手指不自觉的敲了几下桌面,沐瑶看着他那蠢蠢欲动的模样,当即道“许大哥,你只要放弃竞拍这幅《洛神》,我保证三日之内作出一幅比它更美的画给你。” 许倾城意外地看着沐瑶。李太傅和徐尚书也纷纷围上前来“沐小友,此话当真?你真能画出比《洛神》更好的美人图?” 沐瑶正色道“比珍珠还真!” 徐世达追问“三日吗?” “画快些,两日半就够了。” 李太傅和徐尚书激动地浑身颤抖“一言为定,三日后我俩去三味书肆赏画!” 见许倾城愣在一旁,李太傅急道“倾城,还在犹豫什么!” 许倾城心中纠结万分,挣扎道“不行,我不能让阿瑶的心血付之东流。” 沐瑶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也是个犟牛,深吸一大口理了理思绪道“许大哥,你待我如弟弟般亲厚,我同你一样也从心底把你当亲哥哥看待。我在这里无亲无靠,是你慧眼识珠助我立足。只是一幅画而已,对我来说并不为难。你要是喜欢,我画上十七八幅给你都行。你又何必这么生分花大钱去竞拍呢!别人是不认识五柳先生,而我却一直在你身边,你又何必舍近求远。”沐瑶就差没骂许倾城是傻子了。她缓了缓又道“大哥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如你也赠我一幅作品如何?我们就当互相切磋。” 这话说得太熨贴了,许倾城都有些动摇了。李太傅和徐尚书对沐瑶越发欣赏沐瑶了,这孩子是个憨厚的。 李长安捋了捋白须建议道“倾城啊,难得沐小友一片赤子之心,你也不好拂了人家心意啊。再说了,画无止境。沐小友说得没错,你俩可以好好切磋,互相学习。” 徐世达也觉得沐瑶言之有理,两眼透着精光道“沐小友,什么时候得空,我俩也可以切磋交流,互相探讨。” 李太傅没好气地看着徐世达,许倾城是沐瑶的伯乐,这老家伙是千底层做腮帮。五柳先生的画作如今都炒到四千五百万两了,也好意思厚着脸切磋。 许倾城应允后,赵怀安见星月阁没了动静得意得不行。像威武的大将军阅兵般俯扫整个珍宝阁,大有不服来战之势。 楚曼曼被赵怀安气得不行,跺脚大骂“皇兄,你看那个死胖子丑人多作怪,和本公主作对,找死!” 楚璟尧手指摩挲着玉盏锁眉斟酌着。 眼见司仪第二轮报完了,她皇兄还没反应,楚曼曼一个挺身撞开窗棂“丑胖子,你拍回去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也不照照镜子。”一旁的侍卫清风没料到公主会这么冲动,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赵怀安三代大允第一皇商,何时被人当众奚落过?他只是长得富态,家里上至大太爷,下至小侄子,哪个不夸他面如满月丰神绰约。这个死女人竟敢说他又胖又丑!他面色狰狞道“死三八,别以为你是女的爷就会让你,惹了爷照打不误,你给我过来!” 楚曼曼脸色倏变,遇上她的儿郎哪个不是被她的美貌所折服,俯首称臣软言软语地哄她求她? “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不想活了?” 赵怀安怔了怔,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死三八竟敢抢他台词,发狠道“废话,刚才你不是露过面了么,爷我才智过人,消息通达,还会不知道?” 楚曼曼一向顺风顺水被人捧在手里,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挑衅还是第一次,脸涨得通红,纤纤玉指指向赵怀安一个劲得发颤。 楼下的看客也兴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探讨着。云启的儿郎遇上贵女向来低头的多。为了讨贵女欢心,一个个地使出十八般武艺,免不了低声下气。久而久之儿郎也都逆来顺受习惯了,甚至觉得贵女本该如此。虽然楚曼曼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但不得不佩服赵怀安的气魄,解气! 赵怀安冷哼几声,坏笑道“你不就是云澜国那个还没出阁便有二十八位小侍,日日出不得温柔乡的云澜公主楚曼曼么!”说罢还鄙夷地瞥了她一眼。 群众炸了!什么!是云澜国第一美女!难怪这么美啊! “赵怀安不厚道啊,人家公主面子都不给。” “可不是么,一点风度都没有,和公主计较什么呀。” “你们没听到赵怀安说楚曼曼有二十八个小侍吗?” 。。。。。 今天的瓜太多,沐瑶都快吃不过来了。她现在什么都听不到,只听到楚曼曼有二十八个男人。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时间管理大师吗?做人如此还有何求?自己虽不认同过多的风花雪月,但并不妨碍她羡慕一下。 楚曼曼被赵怀安奚落地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扑到楚璟尧怀里大喊“皇兄,你看这死胖子欺负我。你要为我出头啊。” 赵怀安一把抖开金镶玉羽扇乐呵道“怎么,小得吵不过要来大的。一会儿大的吵不过是不是要来老的了。” 楚璟尧头痛地抚了抚楚曼曼的脑袋“你今天冲动了。逐宝会本来就是价高者得。你这是先坏了规矩。” “皇兄,那死胖子这么欺负我你还骂我!你到底是谁哥哥啊!” 楚曼曼哭得更大声了。 楚璟尧走到雕栏处,一袭黑色金丝蟒纹长袍王者之气尽显。头戴紫金冠,泼墨般的青丝自然散落在身后,深邃冷冽的寒眸,高挺的鼻梁,薄情的嘴唇,宽肩窄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位英挺非凡的男子,只是浑身散发的孤寂和冷漠使人望而生畏。 赵怀安见着楚璟尧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想到楚璟尧长得这么好,他平生最痛恨长得比他好看的男子了!哼,不愧是死三八的哥哥,一样令人讨厌。 “家妹顽劣扰了秩序,本殿回去自会管教。赵阁主也请口下留德。逐宝会还未结束,不如稍后再议?” 赵怀安有些惊讶,没想到楚璟尧会是这个反应,就好比一拳头打到棉花上,再不熄火反而显得他小鸡肚肠了。 “都云云澜璟王气度深沉,有高士风范。今日得见果然出众。女儿家的娇嬉,赵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楚曼曼哭声一滞,脸上挂着几滴晶莹惊讶地看着赵怀安,她哥气度深沉还有高士风范?说的是她哥吗? 又见赵怀安向众人拱了拱手“诸位,多有打扰,为表歉意,浮光阁为在座的朋友免费送上一盒新出的八宝膏,还请诸位莫要嫌弃。” 果然人群又开始沸腾了。 “八宝膏是什么?” “你管它呢,浮光阁出品皆非凡品。去拿就是了。” “孤陋寡闻了不是,那是用了八种珍贵药材熬成的养颜膏,据说抹在脸上有返春之效。” “真的啊?赵阁主大手笔啊!” 众人拱手,谢意满满,都在夸赵阁主大义明理虚怀若谷。 赵怀安得意地看向楚璟尧笑得眼睛扯成了一条缝,心中乐呵“哼,就你会装!和爷斗,再奋斗个十七八年吧。” 楚璟尧负手在后,眼中笑不见底,他示意清风再次举牌。 “海棠阁五千五百万两。” 沐瑶蹭得从椅子上蹦了一起,不安地在窗前来回踱步。她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呼吸困难,得让她缓缓。 许倾城好笑地看着沐瑶摇了摇头。 徐世达眼中带着欣赏摸了摸下巴“不错,不愧是云澜的璟王,简单粗暴,对我胃口。哈哈哈哈哈哈!” 沐瑶决定事后一定要找机会谢谢赵怀安。胖点怎么了,她觉得还蛮可爱的。 赵怀安眼神一凛,这是要和他宣战啊。身旁的王管事警铃大作,死命地和三个仆人摁住赵怀安,也顾不得尊卑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上个月和第一镖局的少主开赌,输了五千万两,气得老太爷拄着拐杖追他一条街要打死他。今个儿出门老太爷下了死命令,绝不能由他胡闹。家里再有矿也经不起一个月砸上亿两这么个败法。 司仪高喊“海棠阁五千五百万两两次。” 楚璟尧见赵怀安没再追价,收回视线又放回了《洛神》上。 望月阁内韩祁狂热地凝视着《洛神》,扬起一抹魅惑至极的笑容。他示意手下继续举牌。在珍宝阁竞拍的宝物他皆抽一成利。大不了他今日不赚钱了。 “望月阁出价六千万两。” 珍宝阁内又变得寂静无声,连一丝喘息声都无所察觉。大家静静地看着望月阁。这位竞拍者从头到尾都没有推开过窗棂,也不知是何方大佬。 梅花阁里捂着赵怀安的几人也暂停了动作。赵怀安听到有人抢拍反倒冷静下来,解气,他想通了,只要不是楚璟尧得拍,其他谁得《洛神》他都道声恭喜。 楚璟尧搁下端起的茶盏,眼中闪过悚然的冷意。 楚曼曼也被望月阁的出价震住了,回眸看向皇兄,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这个价格实在太高了。她看着《洛神》的眼神极度不舍。 清风此时也忍不住道“殿下,竞价太高了。”他也很喜欢《洛神》,只是为了一幅画而耗费这么多实为不妥。 楚璟尧深思再三他还有三十万大军要安定。再追下去怕是要出问题。 最终逐宝会在司仪高喊三回后圆满谢幕。 众人唏嘘,这幅《洛神》的竞拍价破了云启所有书画拍卖的记录。谁曾想到一幅画作能拍得六千万两的天价!但是在座的各位都没有一个人觉得它不值得。 从《洛神》出场后就未出声的秦子言,柳回风和第一公子谢辞也是各怀心思。 还有许多人热切地询问着五柳先生的来历,都想结识一番。 今日逐宝会的落幕是五柳先生一战成名的开始! 如今五柳先生毫无疑问是云启画坛第一人。 沐瑶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只觉得心中宛若有座火山,想要彻底爆发。她脑中快速地计算着一遍又一遍,扣除佣金,自己净得三千六百万两。她已有了立足的资本。 李太傅,徐尚书激动地纷纷向沐瑶道喜。这位小郎君不得了,前途似锦啊! 许倾城也感叹自己的运气,让他遇上这块稀世宝玉。 第9章 安居乐业把钱赚 这场逐宝会之精彩一传十十传百,大伙津津乐道,很快五柳先生名扬天下,成了云启画坛第一扛把子。而《洛神》最终花落谁家至今无人知晓。只是听闻有多方势力在暗中查询,却毫无线索。 沐瑶只想赚钱并不想暴露自己。许倾城把她保护地很好,无论谁来询问,只道先生如有新作会继续放在珍宝阁竞拍。韩祁得知后也暂歇了寻人的心思并暗中配合着为许倾城扫清了不少尾巴。 沐瑶在许倾城的介绍下花了十万两买了一套两进两出的小院子。地处琉璃街,毗邻上京,出门就是闹市,一个人住着宽敞又方便。 屋里家具齐全,院中还种植了几棵枇杷树。沐瑶想起了花溪村那户种满枇杷的人家,托王皓匿名捎了十两银子以表谢意。那户人家拿着银子纳闷了许久也未想起谁要谢他。 沐瑶又特意去拜访了牛二叔,牛二叔见着他吃惊了好一会儿。她给了牛二叔一千两赠银,牛二叔说什么也不肯收。沐瑶只道前不久遇上了在外经商的亲戚得了照顾,牛二叔扭不过,这才收下。他眼中闪满了泪花,自己果然和小郎君结了善缘。 沐瑶不怎么喜欢前房主留下的摆设,许倾城又带她去了“金陵木行”拿了一套现成的样套。全黄花梨打造,主卧、客卧、厅堂、廊道等全套五十八件总计三百八十万两。沐瑶觉得数字不好,让掌柜再打造一套厨房用具凑整四百万两。钱掌柜第一次遇见这么好说话的豪客,几十件黄花梨家具半个时辰就拍板了,激动地拍着胸脯保质保量,并承诺把屋里的旧门窗也给免费换上柏木做的。 许倾城惊讶沐瑶的花钱速度,他本想着带她多去几家比比,没想到阿瑶出手决断,效率高得没话说。 沐瑶又去了“兰衣阁”,看中了好几套衣裳,奈何她现在是“儿郎”,漂亮的都穿不上,实在难熬。顿时心中火大。不管三七二十一,指了三十多件衣裳,十多双鞋全让伙计包了。 乖乖,“兰衣阁”的伙计目瞪口呆,都忘了接话。若不是许公子在旁边陪着,他都以为自己遇上了骗子。也难怪,他从未见过哪个客人出手这么豪阔。 店中所有伙计都被这位豪客吸引过来了,手上的生意也不做了,都在盘算着她这一单得花多少钱? 杜掌柜风风火火地赶来,拿出金珠算盘亲自核算,啪啪啪的金珠声笼罩着整个衣阁,光顾的客人也被此景震慑到了。 “沐公子,一共是五万三千两。”杜掌柜满脸堆笑道。这位财神出手堪比一套一进一出的小院落,托他的福,这月业绩创新高了。 沐瑶面不改色,心中却吃惊不小什么!买点衣服五万多两? 许倾城疑惑道“阿瑶,你怎么还买了女裳和女鞋呢?”他刚才就想问了,这些衣裳和鞋子,其中一半都是贵女穿的。 沐瑶淡然道“家中有位妹妹。” 许倾城怔愣,没想到沐瑶还有妹妹。 杜掌柜和笑道“沐公子好眼力,这些衣裳大多都是天蚕丝织成的,透气舒适又轻巧。上头还用彩丝金线勾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鞋面上点缀的都是上好的珠宝,我们这儿的贵女和儿郎每逢重大事宜都会买上一件。沐公子家的贵女若能穿上一定艳压群芳,稳镇全场。” 沐瑶佩服杜掌柜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她现在这样顶着个病怏怏的蜡黄脸,在街上也是垫底的存在,是怎么看出她妹妹艳压群芳的? 沐瑶在花钱上从来没有手软过。以前都是刷卡,现在挥豪的是真金白银,要说感觉,就是一个字“爽!”她豪气地拿出银票当场付清。许倾城很想说这些都是夏季用的,过不了多久就不适穿了。但见阿瑶喜欢,几次话到了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这一整天许倾城都陪着沐瑶大肆采购,从一开始的惊讶到震惊再到现在的麻木。 如果他估算得没错,沐瑶今天一共花了近五百万两。除去家具衣裳,她还陆续买了各类生活用品、大米蔬菜、牙具纸张及脸巾等等,甚至还买了不少药材,也不知她要做什么。 他发现沐瑶用物着重品质,比他还讲究。就拿她买的端砚来说,此种砚台质地细腻,雕工精美,纹理美丽。抚之如肌,磨之有锋,涩水流笔,滑不拒墨,有“大允第一砚”之称。加上笔墨等,一套文房四宝三万五千两,沐瑶眼睛不眨地买了两套。她说好马配好鞍,好画配好墨,画的质量和文房四宝的质量有着必然的关系。许倾城听着有理当场也买了两套。沐瑶见他喜欢,便豪气地一起付了。 “金陵木行”钱老板的效率极高,很快就按照沐瑶的要求把小院装饰都落实了。 沐瑶入住小院后,王皓很舍不得她,他和沐瑶非常投缘,沐公子总是很耐心地听他絮絮叨叨,还会提出自己的疑问。王皓从来没有这么高的满足感,他把自己所知毫无保留地分享给沐瑶。沐瑶不负所望,现在不出门尽知天下事,她觉得“江湖百晓生”都没她厉害。 沐瑶舒服地休整了几日后又开始了闭关作画。她和许倾城,李太傅,徐尚书约好了三日后到小院赏画。 话说李太傅自逐宝会后就把沐瑶的《修道图》收进了宝库。他感叹沐小友大义,以五柳先生如今的身价,这幅画的价值不可估量啊。收藏界就是这么现实,均以价值为准。《洛神》已成为收藏界的神话,想要再次打破它六千万两的竞拍记录,恐怕很难了。 而徐尚书就高调多了,在府中他日日携带,弄得家人不敢靠近。谁都知道五柳先生的画作价值六千万两,这把宝扇价值连城。还好徐尚书只是在家中炫耀。他告知府内谁都不许外传他有五柳先生的真迹。这本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儿,现在弄得府里从上到下憋得慌。 三日后,许倾城,李太傅和徐尚书赴约汇聚在沐瑶的小院。他们发现小院多了一块紫檀木作的牌匾,上面刻着隶书——随园。 李太傅和徐尚书是头一回见到沐瑶的书法朴厚劲秀,方整多变。寥寥几笔,主次分明。不过他们并没有太过意外,画技高超的大家,笔墨都不会令人失望。 沐瑶这次的画作取名《醉红颜》,耗时整三日。她从买的药材里提取了植物色素,自制了植物颜料。由于药材纯净度高,她运用了二十三世纪最新的色素提炼法将颜料的厚度提升至油画颜料的厚度,色泽度也调整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醉红颜》中的人物着色度毫不夸张地说,无疑是当世最好的。 许倾城,李太傅和徐尚书失神地看着《醉红颜》久久未语。 璀璨的星空下,雪白的罗裳落在瑞雪般的娇躯上,裙摆如绸带般飘悬在夜空中,朦胧的月色为它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芒。 美人的脸庞琼容瑶面仿佛是老天的杰作,三千青丝没有任何装饰地飘散在骨瓷般的秀肩。丰腴之处高高翘起,衬得腰如约素。莲藕般手臂裹着三圈帝王十八籽更显白皙,纤纤十指诱人轻挽。金莲窄窄并未着履,形如莲蕊。 许倾城只觉“月里嫦娥难比此,九天仙子怎如斯。” 李太傅和徐尚书觉得再多描绘都显苍白。 沐瑶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这幅画她参考了自身七分容色。她对人物的处理极为细致,美人儿的每一根头发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皮肤处理上也是细腻无比,更不用说用色了,栩栩如生宛如真身。 “许大哥,这幅《醉红颜》就送给你了,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比《洛神》美吧。” 许倾城瞳孔巨震,沐瑶又一次刷新了她的潜力。许倾城不知道沐瑶的极限在哪里。心中除了震撼还是震撼,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他和沐瑶相知时间不长却惺惺相惜。他有时甚至觉得对阿瑶的亲厚远胜于他的亲兄弟。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想亲近沐瑶,沐瑶懂他,总能与他产生共鸣互相成就。沐瑶是他许倾城可遇而不可求的人。 李太傅和徐尚书没想到绝世之作之后还有旷古之作。许倾城手中的这幅作品是瑰宝中的瑰宝啊! 沐小友才望高雅却不骄不躁,声名鹊起仍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醉红颜》的价值远高于《洛神》,沐小友毫无保留赠予许倾城,足见他与倾城之间的深厚情谊。 他俩皆为许倾城找到知音而高兴。 之后的半个月里沐瑶开始更久地闭关创作。许倾城担心沐瑶无法好好照顾自己便派王皓前去帮衬。王皓高兴地合不拢嘴。他认识五柳先生的事儿恨不得告诉全天下,可惜沐公子不想暴露,只得守口如瓶。 王皓将沐瑶照顾得很好,一日三餐荤素均衡还有甜点。王皓发现沐公子很喜欢吃鱼,许倾城便嘱咐厨房每日变着花样的做鱼吃。 许倾城忽然觉得他越来越依赖沐瑶,见不着他的日子会变得索然无味,却又不忍前去打扰,便也主动忙碌起来。 他用上了沐瑶送给他的文房四宝着手作画。沐瑶的作品给了他许多启发和灵感,他研究过沐瑶的画技,得益匪浅,可是在用色方面,许倾城无论怎么调色都无法配出沐瑶的色泽度。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沐瑶这次的作品名为《扬名镇繁华图》,长五米宽三米,画卷分为四段,有河流,有穿梭如织的货舟,有街道市集和商铺行人等。各行各业涉及五十八种,人物多达两百二十人,把扬名镇的繁华和民俗风情刻画得淋漓细致。 许倾城在随园待了整整三日研究这幅巨作,无论在规模还是在结构上,无疑又是一个新的突破。 许倾城钦佩沐瑶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对其越发着迷起来。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沐瑶,眼中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这幅作品许倾城仍然放在了珍宝阁竞拍,韩祁得知是五柳先生的作品,第一次破例欲鉴拍品。这也是许倾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韩祁。韩祁并没有像外界传得狠辣嗜血令人望而生畏,反而态度和善有礼有节,身着的大红袍衬得他灼灼其华,熠熠生辉。虽然戴着面具,但从骨相上不难看出是位难得的美男子。 许倾城也是第一次售拍这类巨作,不好定价,便询了韩祁意见。 韩祁观摩了许久,眼中难掩炙热。他对五柳先生越发好奇起来。 韩祁沉思片刻道“这幅画作虽然没有美人图惹眼却融汇了百家之长。五柳先生运用了诸多技法,在颜色处理上尤为出色。恕韩某眼拙,我至今还未看透他的调色方法。这幅画的着色力度较《洛神》提升了许多。我觉得起拍价三千万两还是得当的。” 许倾城赞同韩祁的意见。如果说《洛神》吸引的是年轻儿郎们的目光,那这幅《扬名镇繁华图》吸引的则是收藏界资深巨贾了。这类竞拍者往往更出得起价。 韩祁茗了口茶缓道“许公子与五柳先生很熟?”他这段日子留意着许倾城,并未发现他与什么人物接触,只和一位其貌不扬的小郎君上街采办过一些生活用具。韩祁怎么也不会把五柳先生同一位十几岁的少年郎联系在一起。 许倾城心里计较了一番,便道“君子之交。” 韩祁又道“下一次逐宝会定于三个月后,许公子是想在三个月后拍卖还是设专场?” 名人效应还需趁热打铁,许倾城道“我想定于三日后单独拍卖。” 韩祁试探道“许公子,你我生意来往多年。不知道可否为韩某引荐五柳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倾佩先生的才华,想结识一番。” 许倾城淡笑道“我自是愿意的,只是先生不喜打扰,待我问过先生再答复韩阁主如何?” 许倾城的回答倒是出乎韩祁的预料。不管许倾城说的是客气话还是真话,至少没有推却。三味书肆是交易的中间商,每次拍卖成交是要抽成的。若是让作者与拍卖行搭桥了,很有可能会省去中间商的利润,这对于许倾城来说会是巨大的损失。 韩祁银质面具下眼角弯弯笑不见底“那就先谢过许公子了。” 许倾城知道沐瑶的退避只是暂时的。如今她声名显赫,结识一些有实力的人物是有必要的。许倾城虽然未在朝野,但是人情世故还是很老道的。在任何地方立足都需要有圈子,有时候人脉和机遇比才华更为重要。而韩祁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此人实力深不可测,若无必要不可交恶。 他回去之后与沐瑶聊上许多,沐瑶很感激许倾城能为她处处设想,但暂时仍不想露面。 她的内心早已泪流满面,作为一名画家,当然渴望被天下人簇拥敬仰?只是她是女子啊,人生地不熟的又举目无亲,她只想多赚点钱过上好日子,其他的还真不敢多想。这里儿郎这么多,每次上街哪怕她顶着张垫底的脸都小心得不行。她连好看的衣裳都舍弃不穿了,哪还会在乎这些。 沐瑶也不想许倾城为难,托其带了一套端砚文房四宝和一幅笔墨给韩祁以表歉意。 韩祁盯着五柳先生的笔墨“上善若水”悠悠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五柳先生好心境,这手隶书写得也极好。” 他又端起“天下第一砚”,不得不说五柳先生处事很稳,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 三日后的拍卖会在珍宝阁的宣传下再次轰动扬名镇,名人效应宏大,这回云启的众多画坛大佬,收藏界大佬能来的全来了。 沐瑶此次并没有跟随许倾城同往珍宝阁,而是在家构思下一幅作品。这幅作品她决定让其半年后再问世。艺术家的伟大在于作品的质而不在量。虽然她每幅作品都很用心,但是频繁出品无异于自降身价得不偿失。 最终《扬名镇繁华图》以一亿两千万两的天价成交,再次刷新了珍宝阁的拍卖纪录。不,准确来说,是刷新了整个云启的竞拍记录。 当沐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处于石化状态。许倾城被她逗得呵呵直笑。李太傅和徐尚书第一时间过赶来“随园”道喜了。 “沐小友啊,你这次又创下记录了呀,一亿两千万两啊,老夫这辈子都不敢想啊!”李太傅感慨道。 沐瑶脑中不停地刷新着七千二百万两。 许倾城表示这次的抽成他分文不取并让沐瑶务必不要推却。 李太傅和徐尚书赞赏地看着他俩,这俩孩子的心性都是极好的。 沐瑶这次净得一亿八百万两,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许大哥,我如今在扬名镇算不算有钱人?” 许倾城抚了一下沐瑶的脑袋“算,在云启都算。” 徐世达接道“小友莫急,以小友的赚钱速度,哪怕成为云启首富也是有可能的。”虽然一两亿的身价在那些巨贾中并不占重,但以沐小友的赚钱速度来说,妥妥的云启第一人。” 李太傅不服气道“什么叫在巨贾中并不占重,你倒是拿出一亿两千万两现银出来试试?” 沐瑶好奇道“你们知道今晚是谁拍得了《扬名镇繁华图》吗?” 许倾城沉了口气道“阿瑶,你是没见着今日的盛况,原本南棣城的叶桂芝叶老以竞价八千万两突出重围,就在司仪喊下第三声的时候,大理寺卿王衍之和琼州州府魏无涯一起出手了,把价格拉到了九千万两。” 许倾城说得这些人沐瑶虽没见过但全知道,这还得感谢王皓。 比如这位南棣城的叶桂芝,他老人家今年七十有二,是南棣城的霸主。那个地方地处大允却不受大允管辖,其中缘由错综复杂说上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由于自据一方不用缴纳赋税,他老人家富得冒油,日子美得赛过神仙。 大理寺卿王衍之是个狠人,乃上京第一刽子手,逆党凶犯的噩梦。为人好刑罚,大理寺牢狱里的三百六十种刑具一大半由他所创,是庆元帝手中的一把利刃。他来扬名镇是来协助侦破三门弄的赵氏惨案。魏无涯则是琼州知府,扬名镇隶属琼州其下。 “许大哥,为什么王大人会和魏知府一起竞拍呢?” “《扬名镇繁华图》无论是命名还是构图对琼州州府意义重大,应该是魏无涯请王衍之一起出手了。” 许倾城抿了口茶继续道“后来叶老将叫价提到了一亿两的天价。正当魏无涯和王衍之踌躇之时,太子撑了他们一把,最终以一亿两千万两成交,由琼州州府夺得魁首。” 沐然怔愣了好久,这幅画值一亿两千万两? 李太傅眼中的赞赏之意都快溢出来了“这幅巨作可以说是琼州的代表作,图中把城镇的繁华、辉煌和荣耀展现的淋漓尽致。画面中展现了百姓们安居乐业和国泰民安,是当权者最喜闻乐见的。这幅图可以说是魏无涯治理有方的鉴证,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拍得。至于太子出手我想应该是不愿意这幅巨作落入叶桂之手里。” 徐世达在问道沐瑶之后有何打算的时候,沐瑶表示将沉淀半年,磨磨心境。 李长安阅人无数,沐瑶这孩子是个绝好的入仕苗子,便道“沐小友可会参加这次的春考?”李长安是春考的主审官,沐小友若是有此志向,不妨提点一番。 徐尚书倒有不同意见“我看你是想豁豁好苗子。沐小友在画作上有着比天的才华,走了仕途还能出旷世之作了?”徐世达就是个典例,想当年他若是坚守本心安心作画,也许早在画坛成就霸业了。他现在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要时不时地和一帮狐狸斗智斗勇,一年到头也静不下心画上一幅。 许倾城在这点上和徐世伯观点一致,阿瑶不像他得撑起家业。阿瑶安心创作就好,其他的就由他来考虑吧。 沐瑶倒是觉得走仕途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她现在虽然有钱了,但是没有地位啊。瞧瞧那不可一世的顾惠然,娇蛮公主楚曼曼,还有那个拿钱砸人的赵怀安。许大哥背靠丞相府当朝长公主都会受顾惠然的气,可见权位的重要性。 可她是女子啊,若以真实身份去考试那以后还能得安宁?若以儿郎身份去考,算不算欺君之罪?她可不想再穿越一次。 沐瑶轻叹道“多谢李太傅赏识,我只会写字作画,其他的并不擅长。仕途之路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李太傅心中叹息却也不勉强“人各有志,沐小友画技独树一帜,在画界前途不可估量,是老夫欠考量了。” 李太傅的一番话给了沐瑶很大的启发。她得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第10章 买回两个贵公子 沐瑶手里攥着近一亿四千万两,气定神闲。 今日晴空万里一碧如洗,她早早出门,健步如飞地去了“金子牙行”。这家牙行是王皓推荐的,那儿有些获罪朝中大员的家眷和家奴,能挑出的比其他牙行多上不少。 “这位公子,您是想买人吗?”牙行的管事老远就望到沐瑶,几个大步蹭蹭上前笑脸相迎。 冲这个服务态度就对得起这块“金字”招牌。 今日沐瑶穿着一袭湖蓝色天蚕丝制的长衫,上面绣着晶莹剔透的玉竹,这种绣艺在阳光下会折射出夺目的银光。脚上穿的则是一双厚实的云纹绸制靴,忽略略显病色的面容,一眼望去非富即贵。 “小哥怎么称呼?” 李四头一回遇到这么客气的客人,更加殷勤道“公子客气了,叫我李四便好。您是想买人,买房还是租铺子?” 沐瑶笑道“我想买一些仆人。这儿有没有厨艺高超,会打扫会算账之类的?” 李四一听得劲了,忙道“有有有!您这边请!。” 沐瑶随李四入了内院,一座座简陋的窄笼密密麻麻的有几十排,每个铁笼大约九平方米却关上了七八人。这些人衣着脏污,脸黑得看不出相貌,无论老少皆骨瘦如柴,还有咳嗽声此起彼伏。这里无一例外全是男子,云启大陆女子稀少故罪不致死也不会为奴为婢。 一名年轻男子和他身旁的孩子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名男子盘坐在地上,浑身沾满了污渍看不清相貌。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双目紧闭,保持着一个姿势端坐在那里。而身旁的男孩大约六七岁的模样,脸脏得像煤炭一般却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扑哧扑哧得很显机灵。他乖巧地倚着身边的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沐瑶。 这孩子让沐瑶想起了她七叔的小儿子沐晨,小时候经常逗他玩,她的沐晨也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李小哥,这两人是什么情况?”沐瑶出声道。 李四看沐瑶这么客气不忍隐瞒“公子,您要不再看看其他人?这两人大的叫云苏,身患顽疾做不得重活,能拖一天是一天了。小的那个是他弟弟,才六七岁也不顶用。这两人不肯分开。现在就等大的那个呜呼了再卖小的。” 李四无情的话语触动了沐瑶的心弦,这里还存在着奴隶,卖个人像卖只鸡那么简单。人微言轻,若是女儿家还能有条出路,这些个儿郎有的风华正茂有的嗷嗷待哺却已经被命运狠狠踩在脚下。 “郎君,你得了什么病?”沐瑶开口道。 李四见云苏眼皮都不抬,气得就要上去抽他。 云舟大声喊道“不许打我哥哥!我哥哥没病,我哥哥是中毒!”他奋力地抡起稚嫩的拳头,小小的身板牢牢挡在哥哥身前。他的哥哥已经一动不动地保持这个姿势两天了。他知道哥哥快不行了,眼泪早哭干了,只剩下绝望。等他哥哥走了,他就要被卖掉了,听说像他这样的小男孩被卖后皆活不长久。 沐瑶让李四把门打开,她轻轻搭上云苏的脉搏。云舟抿紧唇角盯着沐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小公子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好似能带给他们希望。 半炷香后,沐瑶紧锁眉头放下云苏的手腕。这毒相当霸道啊。这男子中毒至少有三个年头了,每逢月圆,噬心之痛生不如死,可他居然能奇迹般地挺活到现在,是条汉子。 对她来说,要解此毒并不困难,只是需要几味少见的药材。难怪牙子巴不得他早点死,富贵病啊富贵病。 沐瑶和善地问小男孩“你俩会烧菜做饭洗衣打扫算账吗?” 云舟低头不语,又看了看云苏坚定道“我俩都会。我哥烧得菜可好吃了,人也特别聪明,过目不忘,算账算得可快了,只是他病了。我也会烧菜,打扫之类的不在话下,小公子,我可勤快了,你买我们吧,我们不会让你后悔的!” 云苏耳朵微动,挣扎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容,脸色黄拉拉的,眼睛却出奇地明亮,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他提着微弱的气息轻吐“小舟,不许骗人。” “这位公子,我不会烧饭也不会做菜。小舟却是会些。家道中落,他年纪虽小却已懂得照顾人,简单的吃食会做一些,味道尚可,还请公子怜悯他年纪尚小,带他走吧。” 云苏曾是上京四公子之玉竹公子。父亲获罪,全族发卖命不保兮,现在沦落到低声求人看人脸色,讽刺至极。他自跌落云泥便没了存活之意,只是放不下云舟,他才六岁,何其无辜,却乖巧地令人心疼。 沐瑶目光灼灼地盯着云苏好一会儿,起身与李四说道“这两人什么价?” 李四急需脱手这两个赔钱货。大的卖不出去,小得卖不出价,还得费钱养着,怎么都是亏,便诚心道“公子,若您想买,就给二两银子吧。” 沐瑶瞳孔放大这么便宜! 李四以为沐瑶嫌贵,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一个劲地叹苦经,说得好像天上地下就他最难。 语罢居然又主动让利几分,最终以一两半银子成交。 李四生怕沐瑶反悔,连忙把卖身契塞她怀里并反复强调一经出手概不退货。 云苏紧咬下唇才让自己不至于崩溃,他心中癫狂,上京玉竹公子,朝廷二品大员嫡子被人贱卖,二两银钱都不值当。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无须苟延残喘。小公子是个好人,希望小舟能好好活着。 接着沐瑶连看几人皆没看中。其中不乏有会做菜的,但少了点眼缘。 云苏气弱地挪不动步子,沐瑶请牙子帮忙送雇了辆马车送他们一起回去。李四一路感叹这两人走大运遇上了善人。云舟一路未吭声,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沐瑶,虽然不知道他和哥哥今后的路在何方,但相信一定会比现在的境遇要好。 几人到了“随园”,云苏的目光落在了牌匾上,隶书貌丰苍劲,古朴大气。他目光闪烁地看了看沐瑶,心中有些不确定。 院落方方正正,小巧精致,崭新的门窗雕栏摆设质地昂贵。前院两棵枇杷树硕果累累,黄澄澄一片,玲珑可爱。沐瑶见云舟馋涎欲滴的样子便摘了几个给他解馋。 云苏和云舟没有想到小公子独居在此。沐瑶让他俩住西厢房,告诉他们房里的东西他们可以随意支配。 屋内满目皆是精品。连牙具也是牛角为柄猪鬃为毛。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和糕点。衣柜里放着天蚕丝制的衣裳还有珠宝点缀的男鞋。小孩子的尺寸没有但可以改一下。 环顾满屋子的黄花梨家具,二人震撼地面面相觑默不作声。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俩腹中饥渴难耐,挣扎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捧起瓜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汁水丰沛甘甜沁脾,心中无比满足。 云苏倒了杯水,惊讶地发现茶具是上好的紫金砂制的,这一套少说也得三千两。喝上一口茶是蓬莱岛产的天山雪啊!市价八千两一两茶!云苏已经彻底无语了,他懊恼自己就这么一口吞了,真是暴殄天物。赶忙又给自己斟上一杯,端直地坐着,恢复了以往贵公子的模样,细细地品茗着仙茶。 云舟诧异哥哥的举动,坐下来有模有样地跟着喝了几口,并未觉得好喝,反而带了丝苦香。 沐瑶还未交代他俩事宜,两人心下不安,便把自己料理干净后主动找起了活干。云舟把哥哥摁在椅子上劝道“哥,放着我来,你先歇着,小公子知道你身子弱,想来不会责怪的。”云舟觉得公子是个好人,给他们住这么好的房子,用这么好的东西,人还特别和善,还摘给他枇杷吃,是个顶好的大善人! 云舟有模有样地拿起抹布东擦擦西抹抹,云苏在一旁瞧着鼻头泛酸。曾经他们也是高门里的贵公子,有众多的追随者,如今却伏低做奴。 云家两百多口人被发卖,历经多次转手,现已不知道多少人还活着。他的母亲——蔡国公府的嫡长女,知悉父亲获罪后便火速与其和离并与他和小舟断了亲缘,没多久又另嫁他人,绝情至此,恨之入骨。 大允获罪者三代不得入仕,为奴籍者永不得入仕。他和云舟两人这辈子也没了奔头。 傍晚时分,沐瑶终于做出了简易版的解毒丸。这玩意儿还需配上红花果,铁心兰方能处清除毒素,等明个儿托王皓打听打听。 沐瑶再见云苏云舟时,他俩已经洗净铅华,换上了得体的衣物。虽身显孱弱,但相貌无疑是顶好的。 该怎么形容云苏呢?陌生人如玉,君子世无双都显失色。沐瑶感叹这里的水土好得没话说,儿郎个个丰神绰约,玉树临风。云舟虽然还小,也不难看出其今后绝代风华。 这俩人气色好上不少,尤其是云苏,不像刚才连路都走不稳。 沐瑶把解药给了云苏,云苏难以置信地望着沐瑶“主子,您是大夫?” “算是吧。喊公子就行。我姓沐,单名一个瑶字。” “吃吧,现在缺两味药清不彻底。待我寻来了再解。这颗能清除你体内九成的千机散。之后到了圆月便可安然度过。” 云苏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着,终于控制不住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竭力宣泄着心中的悲愤。 沐瑶被他吓了一跳,伸手去扶,没想到被云舟一头撞进怀里。云舟也哭得像个泪娃娃。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云舟抬起红肿的双眼抽泣道“谢谢公子救我哥哥!我们云家是被人害的,我爹是为了救我哥才犯了错。娘也不要我们了。我们只恨没有早些遇上公子,遭了坏人的道儿拉上整个云府陪了葬。我哥觉得一直是他的错,是他害了云家两百一十二口人。” 云苏云舟断断续续地哭诉了半天,沐瑶总算听明白了云家获罪的来龙去脉。云苏和云舟是前兵部尚书云衡的孩子,多年前四皇子夜玉珩勾结外族贩卖军火,云尚书截得证据上呈庆元帝,皇帝大怒剥夺了夜玉珩的头衔和十万兵权,这等于绝了他继位权,之后便与云家结了死仇。 云苏四年前已过殿试,就在他赴任湖州知府的路上遭人暗算身中剧毒。下毒之人正是当朝何皇贵妃,也就是夜玉珩的母妃,但杀手皆是死士,无一生还,云尚书苦无证据,只得将满腔愤怒强压心中。 云尚书已到暮年,只得云苏云舟两子。云舟尚小,全族的希望全压在了云苏肩上。云苏才华四溢,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清俊绝伦,有上京四公子之玉竹公子的雅称。 云衡对其寄予厚望倾全族之力培养,却遭人毒害被命批活不过五年。传南钺皇室有秘宝曰冰魄玉蝉,能解百毒。云衡为了儿子铤而走险,泄了军情做交易,不料这又是何皇贵妃设的局。云尚书愧对皇恩在狱中自尽了,云夫人为了自保也与云苏和云舟火速断了亲。 云苏和云舟给沐瑶行了跪拜礼,磕了三个响头。两人对天起誓此生忠于沐瑶。 要说沐瑶如今的感受那真是一言难尽。想买个厨子做饭,结果买回个玉竹公子,来历还这么复杂,连皇子皇贵妃都扯上了。那个何皇贵妃听着就是个狠角。虽然她不怕事,但是她嫌麻烦啊。要不送他俩走?会不会太残忍? 沐瑶举棋不定,又见云舟那双萌萌的大眼睛,仿佛看到了沐晨的身影。她恍惚着伸出手臂揽过云舟,下巴抵在他的头上,就像以前她抱着沐晨那样。 云舟扬起粉嘟嘟的小脸紧张道“公子,是不是我和哥哥给你惹麻烦了?”云苏和云舟不想隐瞒身世,公子是好人,不能瞒他。 沐瑶温柔笑道“没有,我只是想家了。” “那公子为什么不回家?” 沐瑶眼中露出悲凉“因为回不去了。” 云舟还想问下去,被云苏打断“公子,我和小舟先去准备晚膳吧。” 沐瑶对吃食要求很高,望着他俩希冀的眼神说道“那我一会儿尝尝你俩的手艺。” 半个时辰不到,他俩完成了三菜一汤腊肠蒸鸡肉,大葱蒸土鸡蛋,炒青菜,青菜蛋花汤,外加一碗白米饭。 沐瑶看着这搭配沉默了好一会儿出声“你们再盛两碗饭和我一起吃。” 云苏忙道“公子,这不合礼数,我和小舟在厨房吃就好。” “一起吧,我这儿就这么点大,人就咱仨,没这么多规矩。我平时一个人吃饭冷冷清清,一起吃热闹些。” 云苏便不再多说。云舟很机灵地添好了碗筷,两人强忍眼中的泪花埋头吃着白花花的大米饭。这顿饭吃出了家的温馨。 沐瑶很意外这几道菜看似寻常,味道却比想象中好多了。她纳闷难道真是六岁大的孩子做出来的? “小舟,今天的饭菜是你做的?” 云舟有些紧张“公子,是不对您胃口吗?我一定会好好练习的,一定烧好多好吃的给公子吃。” “不是,味道还不错,比我想象中的好吃。都是你做的?” “嗯,菜都是我烧的!我哥哥帮我备菜,还煮了饭。”云舟自豪道。他一开始还很忐忑,但后来发现厨房里有许多精致的琉璃小瓶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佐料香料,毫不夸张地说,市面上有的这里应有尽有,把他和哥哥震惊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哥哥说这里的柴火是橡木的,大米是玉泉山的品种。用这些材料做出来的饭菜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就是觉得公子有钱,很有钱!奢侈,很奢侈! “小舟好棒,云苏也很棒。你俩加油。”沐瑶开心地鼓励着。 接着她拿出一万两银票递给云苏“这些钱你拿着开销,用完了再和我说。手里暂时没有更小的面额,你可以去通宝钱庄兑换。记住,吃的用的穿的不用省,差的我用不惯。” 云苏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银票,一万两怕是能用上好久好久吧。嗯,一会儿他得算算,列个用度计划。 云舟在一旁兴奋地不行,他怎么觉得如今的生活比之前在家中还要好上几倍呢!他有点馋“万字阁”的藕糕了。 沐瑶接着道“解药的药效还有一会儿才能全部发挥。你现在没什么感觉,晚点儿就会疼上了。你忍忍,把黑血吐出来就好了。这两天你且歇着。我这儿没什么讲究,按时备餐就好。我屋里内厢关着就代表我在忙,膳食放门口就行了。若是有人造访,你们就来通知我。” 云苏胸中如涛浪般翻涌,他感激地看着公子,恨不得紧紧拥抱他。他觉得人生又有了新的启明灯,而公子就是他的启明灯。 第11章 安顿云苏和云舟,再遇赵怀安 次日晌午时分,天空一片柔情,和煦的阳光落在沐瑶身上暖烘烘的,惬意得她想再睡个回笼觉。 云苏和云舟准备的丰盛早膳热了又热,现在午膳也备好了却仍不见内厢有动静,俩人焦急地在门外徘徊。 “哥,沐公子在里头不会有什么事吧?”云舟担心道。 “内厢房门未开,我们不可打扰公子。”云苏也想上前叩门,只是沐公子有言在先,不好坏了规矩。 大允的儿郎大多勤奋,无论各行各业皆秉承着晚睡早起的优良传统。 儿郎生存不易,若是有了惰性被他人赶超,娶妻、财富和仕途这三座大山更是难以跨越。 就拿云苏来说,解毒后他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重获新生的他寅时便早早醒来。随园的大厅中摆放着一些书籍,他随手翻阅,这是他多年养成的读书习惯,也正因如此,他才能位列上京四公子之一。而云舟卯时刚过便被云苏拖起晨读认字半个时辰,之后便精心准备起了膳食。 他俩哪里会懂沐瑶二十三世纪的宅女作息。在沐瑶原来的世界通宵达旦是家常便饭,晚上十点对她来说才是一天的开始,凌晨三四点睡觉是常态,第二天早上七八点照样精神饱满地去上学。 到了云启,没有课要上,没有作业要交,没有事业要继承,没有派对,也没有闺蜜死党,只有无尽的创作。现在手头宽裕,心里也踏实,熬夜大半个月睡上几天饱觉不过分吧。 “咚咚咚”几声沉闷的叩门声响起,云苏怕惊扰到了公子,赶忙前去开门。 只见许倾城一脸震惊地看着云苏“云兄,你怎会在这儿?” 许倾城作了一幅《鸟鸣涧》,他借鉴了沐瑶的画风,融合了自己的见解融汇到画技中,除了色调略失艳泽,在其他方面他自认为都有了一定的提升,便拿来让沐瑶品鉴,没想到开门的是云苏。 云苏也没想到这么快遇上了熟人了。该面对的还得面对,总不见得把自己关在小院里当懦夫,垂眸叹息道“说来话长。” 云苏简述了事情的经过,许倾城惊讶沐瑶竟然还懂医理。云苏的病上京贵圈无人不知,云尚书为了云苏的病遍访名医无果最终走错了道儿毁了满门百年基业。 沐瑶能治好云苏,想来医术已是登峰造极。她年纪轻轻却身怀多门绝技,许倾城发现沐瑶身上的谜越来越多,她到底是谁?许倾城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许倾城深知云苏的困境,就算他脱离了牙行,以后的生活也是举步艰难。曾经高高在上的玉竹公子如今坠入尘埃,没有了世家的底蕴和权贵的支持,在上京妄想翻身难于上青天。更何况身后还有何皇贵妃和四皇子的威胁,随园绝不是他和云舟的世外桃源。 沐瑶现在已成了许倾城的逆鳞,他哪怕置自身于险境也不忍让沐瑶受伤分毫。 “云兄有没有想过和小舟离开大允?许倾城试探道。 “我在北冥有位朋友,不若我推荐你前去?”许倾城继续说道。他与谢辞师出同门,可以为云苏写封推荐信,让其换个身份长居北冥。 云苏知晓许倾城的顾虑,他苦笑道“沐公子待我有再造之恩,我和小舟发誓这辈子忠其左右,绝不食言。再则我云家获罪皆因通敌南钺,皇恩浩荡未灭九族,若我和小舟远走北冥,未免流言四起再生祸端。” 许倾城俊眉紧蹙,一时也无更好的劝谏。 云舟远远听到了云苏的话,急忙跑来大声道“我和哥哥不走,沐公子是好人,他救了我哥哥的命,我和哥哥要一辈子效忠沐公子,绝不离开。”云舟好不容易才和哥哥安定下来,跟了这么好的小公子,他不走。而且他哥哥体内的毒素还未清尽,沐公子是比医圣“简心”更厉害的神医,他和哥哥就算死都不会离开沐公子的。 “谁要走了?”沐瑶慵懒的声音响起。厢外的动静这么大,她回笼觉都没睡成。 云舟上前一把抱住沐瑶急道“沐公子,求求你别赶我和哥哥走,你是好人,还是神医,我们不愿意离开公子。” 沐瑶被云舟说懵了,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内心不禁也担忧起来。哎,知她者许倾城也。 许倾城斟酌了一番后道“我在五台县有座别院,愿意借住给云兄。我大哥在那儿还有间脂粉铺子,也可以交由云兄打理。不知云兄意下如何?” 云苏垂眼沉思,云舟在一旁急得哽咽道“五台县在牡丹州,离这儿可远了,我们不愿意离开沐公子。”云舟真心喜欢沐瑶,沐公子对他好,他和哥哥跟着沐公子心里踏实。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生活,刚憧憬上便要化为乌有,云舟不愿。 云苏内心挣扎许久,下定决心抬眼道“我和小舟愿意去五台县,只是沐公子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大恩大德来世再报?还是。。。?他神色复杂地望着沐瑶。云舟早已把沐瑶当成生命的支柱,但现在又不得不远离她。他是戴罪之身,前路荆棘遍布,怎可连累恩人。 沐瑶明白他俩离开是最好的结果。但现在这个样子,沐瑶实在于心不忍,总觉得有把刀悬在心头,窒息得很。 沐瑶作为全球前十的豪门继承候选人之一,从小修行最多的便是沉着冷静,按行自抑。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优的决策。 片刻后沐瑶平和道“就先按许大哥说的办,你俩去五台县别院暂住着。我之后会计划在扬名镇或上京开酒楼,做得好的话很快会在五台县开分店,到时候就由你和小舟负责。解毒的事儿你别担心,我这几天就去寻那两味药,等配出来了就派人给你送去。奴籍卖身契我一会儿去府衙消了还你们良籍。” 云苏和云舟震惊得无以复加,云苏拉着小舟满怀感激之情地做礼拜行叩恩,沐瑶是他们一生中最贵的贵人,哪怕沐瑶现在叫他去死,他都甘之如饴。 许倾城感叹造化弄人,云苏和云舟遇上沐瑶可谓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看着沐瑶含笑道“阿瑶不必如此麻烦,去除奴籍的事儿就交由我去办吧。解药到时我让人快马送去便好。”许倾城不愿沐瑶参与云苏的任何事情,此中风险就由他担了,怎么说他母亲也是当朝长公主,何皇贵妃总得顾忌几分。 云苏和云舟再次谢过许倾城,如今这条路是他俩最好的选择。虽然暂时离开了沐公子,但是今后沐公子还会用到他们的,并没有抛弃他们。想到这里,俩人心安不少。 很快许倾城办好了良籍,派王皓送他俩去了五台县。沐瑶很感激许倾城处处为她着想,内心也越发依赖起他来。 两人一同品鉴了《鸟鸣涧》许久,沐瑶发现许倾城特别擅长描绘鸟类,两只黄鹂在许倾城的笔下栩栩如生,逼真传神。若是色泽再亮丽些形象会更为饱满。沐瑶把最新研制的植物颜料匀了一半给许倾城,共有八种调色,其中有一种蒂芙尼蓝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她为其改名为清水蓝。 许倾城凝视着沐瑶特制的颜料爱不释手,抬眸望向沐瑶,眼中的炙热欲将其熔化,为什么世上会有如此惊艳绝伦的少年郎?他一把抱住沐瑶,紧紧地将她揉进怀中,少年郎身上独有的体香令他沉醉,盖世之才令他沉沦。 沐瑶被许倾城的举动惊着了。一股莫名的悸动袭上心头,只想着岁月静好,天长地久。 良久他俩才分开,许倾城有些尴尬道“阿瑶,为兄太激动了,你总能给我惊喜,好似身上充满了无数的秘密,无论我如何挖掘,总能挖出更多的珍宝,此等惊世之才必将名满天下。你快告诉我,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在许倾城眼中,沐瑶无所不能。 沐瑶无语,轻笑道“许大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不会的多了去了。” 俩人推心置腹地畅聊许久,不知不觉中红轮西坠,玉兔东升。沐瑶建议去醉味楼大吃一顿,她突然想吃那里的腊味合蒸了,正好顺便去做个市场调查。 醉味楼是扬名镇上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有三层楼高,外观古色古香,雕梁画栋,内部奢华气派,矞矞皇皇。从下至上客流涌动,熙攘非凡。 他俩上了三楼的翡翠阁,这间包间最低消费得五百两银子。沐瑶为了感谢许倾城妥善安排好了云苏和云舟,执意做东,点了店里所有的招牌菜和三十年陈的桃花酿开怀畅饮。 这里菜色明艳,口味丰富,种类繁多,最让沐瑶惊艳的是一道叫做莲花酥的甜点,桃粉色的酥皮呈莲花形绽放,内有芒果做的花蕊为核,美轮美奂,仿佛刚出淤泥的仙子,濯清涟而不妖。口感上层次分明,最外层的酥皮清甜可口,越往里层甘味愈浓,是一道不可多得的佳品,沐瑶给其打满分。 “阿瑶,你先前提的想开酒楼的事儿确定吗?”许倾城饮完最后一口桃花酿问道。 沐瑶红着脸晕乎乎地答道“没错儿,我要开个酒楼。画作的钱虽好赚,但画多了就不值钱了。饥饿营销才最保值。” 许倾城听着“饥饿营销”这词儿新奇,但也猜出个大概意思,觉得沐瑶形容得贴切,不由地越发佩服起她来。 “小骗子,还说你不会的多了去了,我看你在经商上也是一把好手。”许倾城轻笑道。沐瑶听着许倾城富有磁性又充满宠溺的语气,脸色越发红润起来。 许倾城呆呆地望着沐瑶,忽然发现眼前的小郎君多了几分颜色。尤其是那双明媚的眼睛,透着女儿家的娇气,别提有多诱人了。 许倾城移开目光凝神片刻,缓道“阿瑶,明个儿大哥带去看铺子。” 沐瑶一听来了精神“是哪儿的?” 许倾城笑道“是我大哥名下的一家酒楼,叫“水云间”。我大哥正想出手。” 沐瑶好奇道“为什么?是生意不好吗?” 许倾城叹了口气道“我大哥许问尘经商多年,他就是靠着“水云间”起家的。刚开始赚了不少钱,后来雄心勃勃又开辟了其他生意,五台县的脂粉生意就是其中一种,还有油粮和珠宝。前几年他听信了身边一些朋友的建议,做起了押镖的生意。当时家里都反对,觉得风险太大,我大哥却执意要干,结果有一笔生意在押镖途中遇上了贼匪,我二哥那时正巧因人手不够前去帮衬,一同遇险。命是捡回来了,但却受了重伤瘫痪至今。我大哥因这事儿内疚不已,生意也无心打理逐渐颓败。那次押镖损失惨重,我大哥赔了许多钱,家中亦贴补了不少。现在我大哥将与英国公府的沈贵女联姻,更无暇顾及生意,便想着将这些产业出售。” 沐瑶听了许倾城这番话不禁为他大哥和二哥惋惜。 “我会些医术,若许大哥信得过我,我可以为许二哥看看腿。” 沐瑶主攻外科,也许她能治好许二哥的病。 许倾城激动万分,他就知道阿瑶一定会为他二哥治病的。阿瑶连云苏的绝症都能治好,他二哥的病或许能有转机。 许倾城嘴里不停地感谢着沐瑶,他眼角通红,弄得沐瑶心疼起来。 这时楼下不和谐的吵闹声引起了骚动。 许倾城凭栏望去,瞳孔一缩。 沐瑶顺着许倾城的视线望去,居然看到了顾惠然,瞬间酒醒了不少。 “许大哥,那不是顾惠然吗?” 今日顾惠然一身大红烟纱裙,手挽一条雪狸绒毛,发髻上插着一支玉蜻蜓金步摇,贵气逼人。左右各有一名俊秀男子相伴,让沐瑶想起了电视剧里大佬左右拥抱的场景,说不羡慕是假的。 “死胖子,本郡主的包间你也敢占?” 沐瑶听着嚣张的话语嘴角一抽,果然很顾惠然,还是那么缺德。 等等,她对面那位是。。。?随着顾惠然移开身形,那不是赵怀安吗? 沐瑶兴奋了,她对赵怀安有着深刻的印象。《洛神》的竞拍他出了大力。今日赵怀安穿了一袭白色祥云袍,脚着黑绸金边靴,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支帝王碧玉簪束着,手持一把檀香折扇。这搭配,这审美,孰不能忍。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被许三公子拒婚的淮扬侯府的顾贵女啊!这望月阁爷半个月前就定上了,怎么你一来就说是我占了你的位子呢?没想到顾贵女这么幽默,喜欢说反话。”赵怀安睨了她一眼。虽然顾惠然的姑姑是大允皇后,但是他赵怀安后头也有人啊,他亲亲娘亲可是何皇贵妃的亲姐姐。庆元帝后宫也就两位,要论皇后和皇贵妃孰轻孰重,他赵怀安可不认为他小姨比顾皇后差。敢找他的茬,妥妥地找死。 顾惠然最忌恨别人拿她和许倾城的事儿做文章,这是她这辈子抹不去的污点。 沐瑶摸摸鼻头轻咳道“许大哥,这小胖子真是个人才,和人吵架还不忘给你拉把仇恨。” 许倾城摇头苦笑道“无妨,顾惠然记恨我也不是一两天了,以前同她在国子阁一同学习过,还未觉得她心性多差,没想到她心胸如此狭隘蛇蝎心肠。我庆幸爹娘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没能结亲。” 沐瑶望着许倾城精致的五官,一抹红晕漾开,她也万分庆幸许倾城没有结亲。 许倾城瞬间转头对上了沐瑶炙热的目光,呼吸一窒。不知为何,他觉得沐瑶的眼神里多了些他不愿承认的情愫,却不排斥,甚至有些激动。 恍惚片刻眼神中多了丝严肃提醒道“阿瑶,赵怀安的姨母是当朝何皇贵妃。你今后若是与他遇上,尽可能避开。” 沐瑶惊诧不会这么巧吧,她觉得小胖子的性格还蛮对他胃口的。 顾惠然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这回引起了全楼的关注。 “你个没人要的丑八怪,至少我身边不缺夫侍。你呢,一把年纪还没人肯嫁。你不知道吧,你小姨先前还在我面前极力撮合你我呢,真好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种冬瓜,怕是夜长梦多。”顾惠然被气得顾不得面子,直接开撕,谁让他拿许倾城做文章呢。 周围“啧啧”的感叹声此起彼伏,大伙都不相信眼前的是那位上京排名第三风姿绰约的顾贵女。 “没想到顾贵女骂起人来这么凶。” “可不是么,也难怪啦,你看看她对上的是谁?” “嗨,遇上赵怀安,也算顾贵女倒霉。”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地讨论着。 顾惠然反应过来,气势一下子收敛了不少。身旁两个夫侍见形势不妙,想拉着顾惠然走。 赵怀安不干了,他富态圆润,多才多艺,谁说他没人要的!他才十八好不好,急个啥!他大太爷说了,儿郎四十一支花,凭他一表人才显赫的家世,想嫁他的人多了去了。 他步伐灵活的闪到三人面前,手举折扇指着顾惠然鼻子骂道“爷英俊潇洒,富甲一方,想嫁我的贵女对多了去了,从清水关都能排到玉石关。再说了爷还未及冠礼,哪像你都快二十了还未嫁人,家里夫侍一堆。听说你把先前遣走的几个夫侍又召回来了,最近又纳了七八个,看不出你身子骨看着孱弱,胃口不小精气十足。你先是被许三公子拒婚,又失了做太子妃的头衔,你还能嫁什么高门大户啊,我看你啊想开点,和家里那群小侍打打闹闹一辈子算了,运气好点呢还能留个娃给你养老送终。” “毒,太毒了!”原来小胖子这么毒舌。沐瑶决定以后要离他远点,不然被他怎么气死的都不知道。 众人哄堂大笑,顾惠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伸手甩开折扇,一个巴掌向赵怀安呼了上去。 醉味楼里鸦雀无声,大家怔怔地望着他俩,顾贵女居然出手当众打了赵怀安。以赵怀安的性子,这梁子结大了。 许倾城也被顾惠然的出手惊到了,嘴角忍不住抽了几抽。 沐瑶一颗心悬在喉咙口,仔细观察着赵怀安的神色。 赵怀安果然被这巴掌打懵了,他长这么大只有大太爷拄着拐杖打过他屁股。 “死三八,爷打死你!”只见赵怀安大吼一声,虎躯直扑顾惠然。顾惠然身旁的两个夫郎哪敌得过赵怀安的体魄,两下子就被他抡到一边。赵怀安发疯似的骑在顾惠然身上,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死命地往她脸上左右开扇。顾惠然从小娇生惯养,哪儿经得起这般折腾,没几下脸就被扇肿了,嘴角渗出了血丝。店家惶恐不已,眼见顾贵女两眼一翻要被扇没气了,连忙上前拉架。奈何赵怀安体魄惊人,一旁吃瓜看架的群众见形势危急也一个一个地上前帮忙,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赵怀安拉到一旁。两名夫侍赶忙抱起顾惠然直奔医馆。赵怀安身旁的王管事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拉着赵怀安就跑。 醉味楼的吴掌柜急得在门前来回踱步。淮扬侯的顾贵女在店里出了大事,醉味楼也免不了责罚。 楼里的吃客已经无暇顾及佳肴,个个群情激昂。 沐瑶有些为小胖子担心“许大哥,赵怀安会不会有事?”她闲暇之余读过一点大允律法,贵女金贵,一般辱骂都要被罚,更何况出手殴打。若是按照大允律法严判,小胖子这回惨大发了。 许倾城收回目光淡定道“无妨,赵怀安背后是何皇贵妃,但少不了吃点苦头。” 沐瑶吐出一口浊气“许大哥,今日看着真解气。没想到小胖子这么有魄力,干了我一直想干的事儿。” 许倾城嘴角微扬,内心赞同地不能再赞同了。只可惜赵怀安今日没把这祸害给打死。 第12章 医术才是我的专长 沐瑶吃了一肚子瓜回了“随园”。喊了几声小舟,才意识到他俩已经去了五台县。 沐瑶虽然会做饭,但她懒啊,也不愿再去牙行冒险买人。还是尽快把酒楼开起来吧,到时候搬去酒楼住就不愁吃喝了。 次日,许倾城早早来到了随园并带来了丰盛的早餐。沐瑶迷迷糊糊地吃完了早餐后随许倾城前往丞相府。 琉璃街离上京很近,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这也是沐瑶第一次入上京。 上京的大街小巷比扬名镇宽敞不少,主街可以容纳八辆马车并驾齐驱。街上商铺鳞次栉比,商品种类更加丰富,平日里见不上几次的大芒果,火龙果,五彩凤梨在这里随处可见。 这儿的建筑不像扬名镇,只有两三层楼高,诸如珍宝阁那样的宏伟建筑,上京有好几处。 老百姓的着装更为精致得体,一眼望去没有粗布麻衣,个个气质非凡,翩翩若仙。贵女也能见上不少,就他们这一路就见着不下五六个贵女,容貌虽然普通,但是通身的贵气给其又添上三分端庄秀气。沐瑶发现上京的贵女很注重身材管理。花溪村和扬名镇上见着的宽腰肥臀,在这里不存在的。 沐瑶第一次拜访丞相府,想到马上要见着许倾城的家人,心中难免紧张。许倾城再三强调不用备礼,但沐瑶总觉得不合适。正巧路过一间“墨品阁”,就随手挑了几样小摆件略表心意。 “许大哥,礼轻情意重,这些小摆件也不知你家人喜欢不喜欢。”沐瑶想着要不要再买些点心首饰什么的。 许倾城汗颜,沐瑶一共买了三大件丈六白鹿纸三刀,白牛角为杆羊毛为毫的“汉珍笔”一支,一两徽墨一两金的宝墨沐瑶买了二两。总计五十八万两!这是什么概念?近丞相府一年的开支!阿瑶居然说是小摆件。虽然她现在是个富豪,可这花钱的速度也太惊人了。许倾城有些担心阿瑶今后能不能娶上媳妇,想到这里,许倾城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长公主夜静姝和许丞相许渊明收到许倾城的手信,告知他认识了一位神医,有希望治好许礼成的病,激动地早早守在门口候着。他们知道那些世外高人性情不定,为表诚意,他俩可不敢怠慢。只要能治好许礼成,就是给神医下跪,他俩都愿意。而许如尘那边,听说三弟要介绍买家给他认识,一早便从湘阳城往回赶。 沐瑶见着了长公主和许丞相,郑重地拱手行礼,身姿标准得滴水不漏。而夜静姝和许渊明见了沐瑶怔神了半晌,在许倾城的提醒下才迅速扶起沐瑶。 夜静姝正视这位十几岁的小郎君,疑惑的眼神一个劲地飘向许倾城。见儿子淡定如松,心里也敞亮了几分。人不可貌相,神医医术通天,会个驻颜术再正常不过了,便热情道“沐神医看上去年轻得很,驻颜有术。” 沐瑶一噎,不知如何回答。什么叫驻颜有术?她今年年方十八啊。 许渊明满目堆笑地迎着沐瑶移步正厅。“沐神医舟车劳顿,我已备下薄酒为您接风。” 沐瑶见二老又热情又恭敬,受不起啊受不起,忙道“长公主,许丞相不必客气,许大哥待我亲厚,如同嫡亲大哥般,你们喊我沐瑶就好。” 夜静姝一时语噎,忘了接口。沐神医喊倾城许大哥,那他真是个小儿郎?有这么小的神医吗? 许渊明反应就快多了“我们也不生分了,同倾城一样唤神医阿瑶吧。” “好的,好的。”沐瑶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许倾城待她如亲人般,他的父母,沐瑶也觉得分外亲切。 这一路上长公主和许丞相太客气了,嘘寒问暖,弄得沐瑶神经高度紧绷,都没顾上欣赏府中的美景,听许倾城说府内有一株桃树,有四人牵手环抱那么粗壮,这株桃树属于大允国宝品种,名曰“菩提仙”,一年开两季,春开漫天红火,冬日皑皑晶莹,是长公主出嫁时的嫁妆。 “阿瑶今年多大了?”许丞相慈爱地望着沐瑶问道。许倾城性子淡泊,能处得来的同龄人也没几个,之前云家的云苏算是一个,可惜家道中落。 “回丞相,我今年十八了。”沐瑶如实回道。 许丞相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神色不明地点了点头。 夜静姝觉得这个小郎君看上去实诚得很,虽然其貌不扬,但一双眸子澄澈透亮,一看就是个心善的好孩子,她打心眼里喜欢,便笑道“阿瑶也不用长公主,许丞相的称呼了,喊声伯母伯父吧。”她想通了,许倾城愿意回来就好,这孩子受了委屈,一年多不曾回府。现在带了朋友回来,她高兴着呢!无论沐小郎君能否治好礼成的病,都不影响她对沐瑶的喜欢。 许渊明紧道“是啊,阿瑶,你就喊我们伯父伯母,以后常来玩儿。府里大得很,不是老夫自吹,在上京,没几个府院有我这儿雅致。” 许倾城很高兴父母喜欢沐瑶,便道“是啊,阿瑶。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那株“菩提仙”。” 许渊明爽朗大笑几声骄傲道“这菩提仙啊,是株桃树,除了宫里头,我府里这株是独一份。” 沐瑶早想去看了,被他们这么一说更是心痒痒的。不过她还没做正事儿呢,强压下心头兴奋“伯父,不急,待我给许二哥看过腿再去也不迟。” 许渊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听倾城说阿瑶的医术非凡,赛过“医圣”简心?” 沐瑶沉思,她记得小舟曾经说过医圣简心为云苏看过病,毫无起色。这么说来她的确比得过简心啊。救死扶伤是件极其严肃的事情,她有义务让病人家属心安,便不再谦虚“是的。” 许渊明没料到沐瑶会这么直白的回答,一般人不都得客客气气谦虚一下,再等他吹捧客套客套?许渊明突然被整不会了。 夜静姝听了高兴坏了“阿瑶说能救就能救,我儿的病有着落了。”先前看了几十个名医,宫里头的御医之首文泰然,民间的医圣简心,都没沐小郎君来得自信干脆。就冲着这点,她也无条件选择相信沐瑶。 沐瑶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喂喂,她只说医术赛得过简心,可没说能治好许二哥的病啊,这不是还没看过病人么。被长公主这么捧着,心头压力山大啊。 沐瑶眼神扫过身旁的礼物,二老太热情了,差点把这儿给忘了,太失礼了,忙起身道“阿瑶第一次上门拜访,出门仓促备了些薄礼,还望伯父伯母不要嫌弃。”说完便将礼物递了过去。 长公主和许丞相是何等眼力,早就注意到了“墨品阁”的字样。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墨品阁是上京最贵的墨宝铺子,件件精品,就没不贵的。 长公主突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小郎君风尘仆仆前来为她孩子看病,还如此破费。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墨品阁的东西就没有不贵的,你给我儿看病,还让你破费,怎么使得!倾城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拦着点!” 许倾城苦笑,哪里拦得住啊。阿瑶花钱,他就没一次拦得住的。他现在倒有些期待爹娘知道这几样薄礼价值五十八万两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许渊明在一旁乐得不行,竭力压下上翘的嘴角。他自从娶了长公主就没见着过多少银钱,平日用度都得上报长公主,弄得自己私房钱攒了二十多年了还只有两三箱白银这么点儿。墨品阁的宝贝他眼馋很久了,无论哪件他都不嫌弃,不嫌弃!他现在就想看看里头都有哪些宝贝,有没有他馋了许久的敦煌墨和祁连湖狼毫笔,这两样少说得三万两才能拿下。 “老张,把我那盒御龙井拿来。”长公主吩咐道。 长公主手里这盒御龙井是雪茗国前年送来的贡品,雪茗国是大允国的附属国,御龙井是那儿的特产,很是名贵。前些日子进宫帮着调解皇后与何皇贵妃之间的矛盾,庆元帝为表感谢,送了长公主三两茶叶。至于后宫两位为何会产生矛盾,那就得感谢赵怀安和顾惠然了。为了他们两个大宝贝,后宫两位暗斗高手第一次较劲到了明面上,惹得庆元帝头痛不已。 沐瑶听过御龙井的名头,许倾城前些日子品尝了她那儿八千两一两的蓬莱岛产的天山雪,感叹此茶天下唯有雪茗国的御龙井能与之媲美。 沐瑶很喜欢这份回礼,她回去得好好尝尝这御贡的仙茶。 长公主望着沐瑶越看越喜欢,这小郎君纯真无邪,脸上没个假的,她很久没有见着这么纯粹的孩子了,比她生的那三个讨喜多了。 沐瑶向许倾城眨了眨眼,许倾城立马会意“爹,娘,不如我带阿瑶先去看看二哥?” 夜静姝和许渊明连声道好。许渊明尽可能克制着内心的希冀,之前受的打击次数太多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以平常心对待就好。 雪月阁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一家人除了许如尘还未归家,全到齐了。 沐瑶瞧着许礼成,虽然他常年卧病在床,气色倒还不错,可见他是一个积极乐观的儿郎。 许礼成有着许倾城五分相似的长相。他眉目清俊,鼻若悬河,微微扬起的嘴角显露出他的好心情,头戴束发碧玉冠,身着青色绸衫,没有多余的配饰,指甲齐整,一看就知是一个严于律己很爱干净的人。 沐瑶细细打量许礼成的同时,许礼成也在默默观察着沐瑶。这位便是倾城口中极力推荐的神医了,没想到年龄比他还小。倾城难得回来,无妨,爹娘高兴,倾城高兴便好。 “许二哥,我现在帮你看看腿。”沐瑶上前撩起许礼成的两只裤脚管。腿部的肌肉并未呈萎缩状,可见许礼成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并每日坚持做按摩和康复训练,没有自暴自弃,是个心性坚强积极向上的好儿郎。 听许倾城说他二哥瘫痪在床好多年了,沐瑶不禁佩服起许礼成的坚韧。 经过仔细检查沐瑶确定许二哥的腿有很大的希望康复,这离不开他长期的自我护理,若没有这份坚持,怕是神仙来了也摇头。 沐瑶抬头正色说道“许二哥的腿部肌肉并没有萎缩,看得出许二哥很珍惜自己的双腿。就是因为这份珍视,他的双腿康复的希望很大。” 屋内静悄悄的,几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尤其是许礼成,他听到了什么?这个小郎君说他能治好他的双腿?他莫不是幻听了? 沐瑶见他们几个一副怀疑的态度,很是无语。她瞧着就那么不靠谱么?非得白须飘飘仙风道骨的模样? 看来她开酒楼的决策是对的。在这儿当个大夫怕是得饿死。 沐瑶深吸一口气安慰道“真能治。” 一双嫩白的玉手紧紧挽住沐瑶的双手,长公主热泪盈眶地盯着沐瑶再次确认道“阿瑶,你再说一遍,我儿的病你能治?我没听错是吗?” 许渊明和许倾城皆是激动地看着她,而许礼成在一旁则双目紧闭,一丝不苟的衫袍被他攥的褶皱迭起,好似静静等待着老天的宣判。 沐瑶曾经在医院实习过半年,这种充满希冀的目光她再熟悉不过了。她坚定点了点头。 “太好了,天佑我儿。礼成,你听到了吗?你的腿能治,能治。”夜静姝一把抱住许礼成泣不成声。这孩子从小乖巧,自从瘫痪以后,大儿子自责万分,日日遍访名医散尽钱财,更是愧疚地不敢跨入雪月阁半步。眼见大儿子年龄二十有八,终身大事还未着落,她和许渊明心急如焚,辗转反侧。好不容易英国公府沈贵女愿意与其联姻,许如尘却仍旧一个劲得往外跑,和沈贵女见面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现在好了,礼成的腿有指望了,来年过年一家人可以吃上团圆饭了。 许倾城拉过沐瑶道“阿瑶,治我二哥的病需要哪些药材?” 夜静姝一听,也不哭了,回过头来赶忙道“是啊阿瑶,需要哪些药材你尽管说。就是寻遍天涯海角,我也把它们找来。” 沐瑶平静道“其实没有这么复杂,只需要动个小手术就好了。只是需要动手术的工具这里没有,要特殊打造。对了,你们这里有没有麻沸散?” 沐瑶说的什么手术,什么散,他们几个完全没有听过。一时皆呆愣在那儿。 沐瑶看他们的神色全明白了,说道“没关系,麻沸散我会做,手术工具我一会儿画几张图纸给许大哥,你们找人严格按照我图纸上的尺寸打造就行了。” 关于沐瑶说的小手术,她向几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她已经尽可能用了最简洁最平和的语气,但还是很好地引起了他们的一致恐慌。 “什么,要在腿部动刀子能行?”夜静姝和许渊明脸色都变了,许倾城也没好到哪里去,惊骇地望着沐瑶。只有许礼成睁开了双目坚定道“就依沐神医说的做。”这个小郎君是多年来第一个说他腿能治的大夫,无论成功与否,他愿意赌上他的余生。 沐瑶越发欣赏起许礼成,潜龙在渊,等他康复了,定能翱翔天际,直上云霄。 沐瑶轻轻拍了拍长公主的手背“伯母放心,我主攻外科,论手术,我是专业的,作为医者,我不好打保票,但是九成五的把握是有的。” 夜静姝听不太明白“什么叫主攻外科?”其他几人皆好奇地望着她。 沐瑶轻咳几声“简单来说,医术是我的本职,我学医的时候主攻手术这块。外科的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除了内调以外的所有治疗,你们可以这么理解,像在身体上动刀子之类的大多数都属于外科范畴。” 沐瑶见几人仍是费解的样子继续说道“我这么说吧,比如需要通过药物治疗的大都属于内科范畴,好比喝药什么的。而通过手术治疗的大多属于外科范畴。” 许倾城最先回过神来“阿瑶,你不是师承谢大师,擅作书画吗?” 沐瑶笑道“许大哥,怪我先前没和你说明。医术才是我的专长,是我最擅长的领域。至于书画只是家人让我从小学习的兴趣爱好。” 什么!许倾城震惊了!书画只是阿瑶的兴趣爱好! 许倾城满脑子刷屏爱好这两个字。天呐,他听到了什么,医术才是沐瑶最擅长的,那他的医术得多登峰造极啊,怕是位居云启第一都不为过。 回想起遇见沐瑶的第一天,他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他的阿瑶真的是笔落惊画坛,医术泣鬼神。 而许礼成也仿佛已经能见着自己健步如飞的英姿。他沉寂太久了,久到上京快遗忘了他这位上京四公子之“晴兰公子”。 长公主和许丞相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俩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只是握紧了沐瑶的双手不停地郑重道谢。 一切尽在不言中,可怜天下父母心。沐瑶耸了耸泛酸的鼻子,她突然想家了,想自己的父母,爷爷,还有沐晨他们。 第13章 得“水云间”做新东家 许礼成的治疗计划进展得很顺利,许倾城拿着沐瑶给的图纸找了上京最好的铁匠胡一刀师傅打造。胡师傅拿到图纸时研究了许久也不明白这些个是做什么用的,但看着细致精巧,顿时来了精神,立即动手打造。他生平最喜捣鼓稀奇玩意儿,这也是对他手艺的一种挑战。很快,原本承诺七天交付的手术工具,胡师傅三天便打造完了。 许倾城很快买来了麻沸散所需的材料还有其他许多药材。沐瑶忙得飞起,羊肠线,简易的酒精,还有手术室筹备等这些事情都需要她一一落实。 而许渊明和长公主这两天坐立不安,他们被沐瑶的“小心意”吓到了。御龙井这二两茶瞬间成了笑话。这孩子送的礼太贵重了。就算是她这位皇家金枝玉叶也拿不出这等手笔,不禁向许倾城细细打听起沐瑶的来历。许倾城但笑不语,只是反复强调他的阿瑶举世无双,惊才独绝,富甲一方。夜静姝觉得她儿子说保守了,出手豪掷六十万两的小礼物,哪里会是什么富甲一方,这是妥妥的富可敌国啊! 沐瑶不仅送了他们厚礼还为救治许礼成的腿忙前忙后,一时之间二老想不出拿什么回礼好。听倾城说这孩子喜欢府里头的“菩提仙”,要不挖出来给她? 许如尘此时也回到家中,得知二弟的腿有了希望,失态地抱着长公主号啕大哭。他总算能给自己一个交代了。听倾城说沐小郎想盘下“水云间”,当场爽快地把酒楼当作谢礼物赠给沐瑶。 经过几日的辛劳,沐瑶终于不负众望,备齐了手术所有材料。虽说设备简陋了许多,但该做的消毒步骤并不会省去。 经过六个多小时的奋战,手术终于圆满结束。若不出意外,许二哥三个月后便可起身走路,一年后便可健步如飞完全康复。在门外焦急等候的众人皆松了口气。长公主由于太过紧张,晕了过去。沐瑶见有一名面生俊郎正炯炯有神地看着她,她猜到了是许倾城的大哥,笑着打了个招呼。 许如尘满腔感激的话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牢牢握紧了沐瑶的双手。 许倾城见沐瑶面色苍白,待她交代完术后注意事项,便心疼地扶她回房歇息去了。 沐瑶这觉一直睡到第二日晌午,许倾城早已在屋外等候。 “许大哥。”沐瑶轻声叫唤,慵懒得像只小奶猫。许倾城眼神愈发柔和,亲昵地给她整了整衣衫。沐瑶倏地身体绷得挺直。自从女扮男装后,她无时无刻不担心暴露,突然有人近身,说不出得紧张。 许倾城低声轻笑“阿瑶,饿了没?今天我大哥做东,请你去“水云间”尝尝。你不是想开酒楼吗?正好去看看。” “太好了,我们快走吧。”手术忙完了,她也要着手实业干大事了。 “水云间”位于上京武夷巷十八号,靠近闹市长笛街外圈。虽说并不在中心内圈,但武夷巷在西边入城口,人流量密集,客流量是有保障的。 酒楼有五层楼高,在繁华的上京并不算太高。牌匾由整块金丝楠木雕制,字体宛若天际游龙,随性大方,又不失潇洒,这手好字实属罕见。 沐瑶炙热地望着“水云间”的牌匾,驻足欣赏。这功底她是望尘莫及,怕是谢老头也有所不及。 许倾城笑着说道“这块牌匾出自太子殿下夜清寒之手。” 沐瑶恍然,大允太子夜清寒,有上京四公子“寒英公子”之雅称,居四公子之首,尤擅书法。师承大允“书圣”张公权。他老人家两年前仙逝,寒英公子便成了界内公认的大允书法第一人,有“小书圣”之称。由于夜清寒贵为太子,身份特殊,流传出去的笔墨极少。这块“金字”招牌无疑给足了“水云间”光环。 沐瑶决定沿用这块“金字招牌。”有了这块大宝贝,谁还敢找酒楼的麻烦? “水云间”大厅十分敞亮,基色运用了沉重的黑褐色,古色古香,充满了年代感。大厅中没有做挑空设计,而是实打实的按层砌叠,每层楼都被格挡地严严实实,突显了隔音和私密性的优势。墙壁上刻画着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彩色壁画,仿佛走进了一个个小世界。 酒楼的设计和她的初步构想有着很大的出入,不过也别具一格。沐瑶觉得并不需要做太多改变。“水云间”从整体来看布局和色调还是很和谐的,符合她的审美。 许如尘早已在酒楼内备好了酒水。 “沐神医!”沐瑶回神,见有一名高大的俊秀男子向她快步走来。 许如尘眉目含笑,如沐春风。沐瑶治好了他二弟的腿疾也治好了他多年的心病,这份大恩怎是一间酒楼就能抵消的?他这两天一个劲的冥思苦想还能为沐瑶做些什么。 沐瑶早已经将许如尘视如哥哥,沐神医这个称呼怪生分的,拱手行礼道“如尘哥不如也喊我阿瑶吧。” 许如尘连忙拱手回礼“那我也不生分了。阿瑶,听说你想盘间酒楼,我带你上去瞧瞧。” 沐瑶跟着许如尘和许倾城把“水云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参观了个遍。这座酒楼占地面积并不算大,但是按五层楼来算也很大气了。每个楼层的色调是一致的,中间是堂食,外围靠窗一圈是雅间。雅间风格各异,越往上层越是精致。 许如尘带着沐瑶进了二楼的“清风阁。” 几人刚入座,伙计行云流水般地上齐了一桌佳肴。 沐瑶欣赏着面前的二十一道佳肴,有些吃惊。 他轻轻扯了扯许倾城的袖袍轻声道“许大哥,这么多菜,就我们三人,会不会太多?” 许如尘从小习武,听力卓越,不等许倾城回答,笑着宽慰道“阿瑶宽心,这几道菜是“水云间”的特色菜,颇受当地欢迎。你想盘酒楼怎能不好好尝尝呢。”说罢爽朗大笑几声。他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都记不得上回开怀大笑是何时。 许如尘为沐瑶斟满一杯清酒“一会儿,李太傅和徐尚书也会来。这些菜啊不会浪费的。” 沐瑶有些意外。许倾城接道“二老听说你来上京了高兴坏了,等落了值就来,让我们先吃。” 许如尘一点也不意外阿瑶认识李太傅和徐尚书。徐尚书的右腿不利索,李太傅患有心疾,阿瑶医术出神入化,想来倾城早已引荐。 沐瑶也很高兴,有段日子未见这两位老顽童了,怪想念的。 许如尘举杯“这酒是水云间的特产竹叶青,酿造工艺并不复杂,贵在水源取自黄云山地下深层岩溶水,水质清冽甘甜,采水极为不易,故产量稀少。这酒的利润便占了酒楼的二分之一。” 许倾城颔首应道“阿瑶,上京人好酒,竹叶青口感辣厚回甘,层次丰富,后劲却不大,许多贵女也很喜欢。被誉为上京四大名酒之一,放眼云启也颇有声望。” 沐瑶轻轻抿上一口,眼睛一亮“酒味芳香醇厚,入口甘绵微苦,入有六种药材,是品质上佳的草本药酒啊。” 许如尘满目欣赏地应道“这酒确实入有六种药材,量微,用以丰富口感。阿瑶一尝便知,佩服佩服!” 沐瑶轻咳一声举杯“金杯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后始癫狂,一癫一狂多意气。如尘哥,倾城哥,我们干!” “说得好,那我们今日就纵酒高歌,不醉不归。干!” 沐瑶今日高兴极了,她很久没吃上这么多美食了,一时不知尝哪道为好。许倾城在一旁贴心地为其一道一道夹菜,沐瑶每尝一道许如尘则为她介绍其中工艺。 许如尘见沐瑶差不多尝遍了二十一道菜,便笑着问道“阿瑶觉得这些菜色如何?” 沐瑶家族的产业中有三家全球连锁大酒店,其中有一家“福忒”大酒店在她七叔名下,也就是沐晨的爸爸。她和沐晨常去“福忒”吃住,她出国留学前在那儿跟着行政总厨吴先生学了半年厨艺,技艺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加上平日里锦衣玉食,在品肴方面有了一定的独特见解。 “水云间”的菜色摆盘很精致,口感整体偏淡,以清蒸、水煮为主,讲究一个原汁原味。像糖醋味,酸辣味,麻辣味的菜色她还没见过。她想起了之前小舟为其做的几道膳食,同样也是以清蒸水煮为主,只是她厨房里调料齐全,被小舟那么一捣鼓,口感层次反而上去了。 恳切来说,“水云间”的味道还不如小舟做得好吃。 沐瑶很好地控制着面部表情,眼中透着惊喜的光芒回道“菜色丰富五色俱全,摆盘精致独具匠心,质地新鲜,原汁原味,让人食欲大开,欲罢不能。”哎,再多的夸赞之词她也想不出了,就这么笼统评价吧。 许如尘高兴坏了,激动道“阿瑶真是我的知音。这些特色菜是我重金聘请了云启八大菜系的名厨掌勺的,摆盘是由我亲自设计的。阿瑶喜欢就好!”许如尘心安了,“水云间”送对人了。 这回轮到沐瑶激动了,重金请的名厨,还八大菜系?就这清蒸水煮,满打满算也就两道菜系,这里菜系怎么分的?她目光重落在这些菜色上,炯炯有神地扫视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鱼,羊,牛,猪,鸡,冬瓜,核桃酪,芒果拼盘。正好八种食材,莫非是这么分的? 沐瑶沉默了,很快收回眼神抬眼笑道“如尘哥大才,设计精湛绝伦,菜色最重要的就是需要融入感情,这样才能呈现出独特的风味和韵味,令食客宾至如归。” 许倾城在一旁心疼地望着沐瑶,阿瑶定是平日沉醉创作,生活过于简单,这回来了上京一定得好好招待他,带他去长笛街好好转转。那儿多得是各式各样的酒楼茶馆吃铺。虽然许如尘是他亲大哥,但毫无违心地说“水云间”的菜色品种繁多,口味并不出色。看来他这个做大哥的还是疏忽了,以后得更关注阿瑶的生活才是。 许如尘高兴地扬起了秀眉,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香甜起来,激动地连说三个好字“好!好!好!阿瑶喜欢,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已将水云间过户给了你,现在你就是这家酒楼的东家了!” “倾城?”许如尘示意许倾城。 许倾城笑着将袖里备好的楼契递给了沐瑶。沐瑶张大了嘴巴怔了好一会儿,接过楼契的瞬间手都颤抖了。五层楼的酒楼就这么送她了好吧。虽然她很想要。 “如尘哥贵重了,我不能收。”沐瑶心中忐忑,先撇开这楼的造价,光是这块地皮就老值钱了。上京寸土寸金,她无法估量“水云间的”的价值。她原本的计划是盘间小酒楼,像扬名镇那儿的,两三层楼就够了,毕竟刚起步,也不想盘这么大。开酒楼不是只有菜色就行的,还得有人,有管理。她就一个人两只手,云苏云舟也被迫去五台县了,许大哥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做,不可能处处麻烦他。一时间她有些举棋不定。 许如尘听沐瑶这么说,感慨道“阿瑶不必推托,你与我许家有大恩,区区一间酒楼算什么。我二弟许礼成与倾城并列上京四公子,被世人称为“晴兰”公子,满腹经纶,才华卓绝,幼学着诗集《兰辞》,舞象之年写成《大允编外史》,弱冠便入了国子阁当助教,前程似锦,大有可为。若不是几年前我被生意蒙了心,入了押镖行当找他帮衬,也不会使其明珠蒙尘。多亏了阿瑶你,礼成才能重展新生,也了了我多年的心病。”说到这里许如尘伤感起来。 许倾城轻轻拍了拍沐瑶的肩头恳切道“阿瑶,你就安心收下吧。你来时送的薄礼价值不菲,我爹娘心中忐忑许久。我们全家正愁着拿什么报答你。我大哥说的对,一间酒楼与你对我们许家的大恩来说不值一提。酒楼里的人你觉得好的就留着用,这一套全留给你。你若不喜欢这设计,重新装修便好,费用我们也一并出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沐瑶觉得太意外,她只是做了个小手术而已,并不复杂,就得了一座五层楼的大酒楼。看着许如尘和许倾城真诚的眼神,沐瑶心里充满了感动,虽然她只身一人来到云启,但她现在慢慢有了新的朋友,甚至亲人不是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坦然道“那我就谢过如尘哥,倾城哥了。水云间很好,不需要大修整,我会继续沿用这块招牌。如尘哥,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心血好好经营下去,把它开遍云启大陆。许二哥那边我会定时随访的。风雨过后彩虹现,东山再起展新颜。相信许二哥待到来年,定能凤凰涅盘,再战天下。” 这番激情陈词,许倾城和许如尘心中澎湃万分。许如尘激动地站了起来连连举杯“好一个风雨过后彩虹现,东山再起展新颜!承阿瑶吉言,礼成必能凤凰涅盘,再征天下!” “哈哈哈,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说与老夫听听?”随着一阵开怀的笑声,李太傅和徐尚书迈进了清风阁。 二老听倾城说五柳先生来上京了,当值都没了心思,提了半个时辰便落了值往“水云间”赶。他俩路上说好了,今晚李太傅做东请沐小友吃饭,明个儿徐尚书再请。起初徐尚书死活不肯,狠狠较着劲。谁让许倾城是李太傅弟子呢,事师之犹事父也。他这位世伯怕是比不上喽,只好妥协居后。” “沐小友啊,《扬名镇繁华图》可是拍了天价啊!现在这幅巨作被挂在琼州州府府厅,气派着呢。外头好多人在打听五柳先生,哈哈哈哈,老夫心痒痒的,憋得慌。”李太傅这话说得可不假。五柳先生参拍的几幅作品皆是旷世佳作,三味书肆又是中间人,见许倾城那儿守口如瓶就纷纷转向李太傅套话,李太傅被他们扰得憋得慌。这么值得炫耀的事儿得死死压着,听着就难受,更何况他身体力行这么久了,他觉得再这么憋下去,心疾又要犯了。” 徐尚书深有感触“是啊沐小友,那把宝扇呐,我也只敢在家里佩戴。哎,老夫都这把年纪了,图个啥欧。”后面半句徐尚书忍着未说,他其实想说人活到这个岁数了,就想得瑟,处处得瑟啊!哈哈哈。 许如尘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他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五柳先生”。说起先生大名,现在可是红遍云启半边天啊,书画界升起的新星泰斗,画技前无古人,用色后无来者,行踪神秘,一切成谜。 他压下心头巨震,不确定地望向沐瑶小心开口“李太傅,徐伯伯,你们说的五柳先生该不会是阿瑶吧?” 李太傅和徐世达的笑声倏地一滞,瞳孔猛缩,什么?许如尘不知道? 他俩以为倾城早告诉许如尘了,毕竟一家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二老尴尬地杵在那儿都忘了入座,眼神不停瞟向沐小友和倾城。 还是李长安先开口“对不住啊沐小友,我以为倾城早和家里说了。” 许倾城也被二老的操作雷焦了,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在无意间透出去的。看来并不是年纪越大越靠谱的,偏偏这两人他还说不得。 倒是沐瑶,一脸平静,都是自己人,知道她是五柳先生也没什么,笑着道“李太傅,徐尚书不必介怀,我本就没想着一直瞒下去,只是暂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而已。”说完转向许如尘“如尘大哥,还望你帮着保密。” 许如尘呆滞地望着沐瑶,机械式的点了点头。如果他记得没错,《洛神》的拍价是六千万两,《扬名镇繁华图》拍了一亿两千万两的天价吧?阿瑶是云启画坛身价最高的大师,还是神医?他年方十八,这么年轻的巨匠现在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许如尘啊许如尘,你何德何能!他重重地拍了拍许倾城的臂膀沉声道“做得好!”他这位三弟从小特立独行,清冷地难以接近,被贵女圈私下誉为“上京最难采摘的高岭之花”。现在看来也许就是这份独特吸引住了大师的关注,交上了朋友。果然高人都喜欢和特别的人做朋友。 许如尘命人在龙凤阁重新摆了一桌酒席,这回上了四十八道菜,几乎把店里的菜色都上了个遍。五个人硬是坐上了“盘龙”宴。所谓“盘龙”宴就是长十米,宽十米的大型圆桌,截面雕着双龙戏珠,桌脚刻八条巨蟒吞吐云雾。沐瑶被这豪横的气势震得目瞪口呆,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单桌。 龙凤阁是皇家宴请的时候才会启用的包间,龙和凤象征的皇家,就连当朝一品大员都不得随意使用。今天许如尘为了沐瑶破例一回。若是被有心人做文章,就以母亲的名义对外宴请。 李太傅和徐尚书乐不可支,他们上回进龙凤阁还是夜清寒宴请。虽说“水云间”味道尚可,这面子是满满的。到了他们这个岁数和地位,比得是讲究。 圆桌上放置的大型圆盘可以转动,沐瑶没想到在云启也能看到这类桌型。她也不用手动转桌,许倾城挨着她坐,时不时地为她择菜。她和许大哥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操心,心安万分。她有点沉溺在他的温柔之中,越发依赖他了。恍神之际,觉得若是能找个像许大哥那样的良人,也是件幸福的事儿。 龙凤阁里热闹非凡,大伙开怀畅饮。李太傅和徐尚书还得知沐瑶为许礼成治好了腿疾,惊愕得仿佛石化了一般。许礼成的腿疾可是顽症,御医阁的文老和李长安交情不错,常年为他调理心疾。文老和民间的简医圣师出同门,文泰然入了仕,而简心随性行踪飘渺,他俩被誉为“南斗北圣”。 李太傅望着沐瑶,越发觉得沐小友是一块稀世瑰玉。听倾城说他身后并无门第之撑。年纪轻轻身怀大才却无根基,怕是前路不好走啊。李太傅不禁为他担忧起来,越发觉得他该走仕途这条道儿。这孩子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他是过来人,就算想娶妻也不可能了。等沐小友入了仕,有了品级,加持他才高八斗,娶个高门贵女不在话下。看来得再劝劝。春考临近,不如就让他和倾城一同参考。 “李太傅,我在上京还会待上一阵,不如我给您看看心疾?” “徐尚书,你的腿儿我也帮您看看?” 沐瑶喜欢这两位老人家,他们身上有爷爷的影子。她很乐意为他俩治病。 李长安和徐世达心中感动不已,沐小友良善醇厚。既然他盘下了“水云间”,定会多多照拂,哪怕口感差些也无妨。上京不比扬名镇,达官贵人多如过江之鲫,五个里头就有一个入仕的,势利眼更是数不胜数。他们多来捧捧场,也好敲打敲打那些个不长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