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女孩》 第1章 雨夜的阿修罗 米栎到达古城的时候是晚上,雨下得特别大,出了站台,走到约定点的一路上,米栎就全淋湿了。 就在她最狼狈的时候,见到了邢宥。 一辆黑色商务车亮着车灯,朝米栎按了两下喇叭,很刺耳。 车子停在马路对面,米栎把行李顶在头上,飞快地踩过水塘,跑了过去。 “请问……”米栎拉开车门。 “去隐西客栈。”对话被急促地打断。 声音低沉像沉淀着怒气,米栎愣了一秒。 接着,说话的人就变得更不客气。 “上车啊!” 米栎皱了皱眉,前脚刚踏上车子,车门就自动朝里面合上,米栎是在车子启动的一瞬间被甩到椅背上的。 ——客栈服务真的很好,老板亲自接送,下次来玩还要选住这间民宿…… 米栎想这年头,刷好评真是毫无底线。 车上还有别人,是一个男孩,坐在后排,他戴着耳机专心地玩着网游,米栎上车的时候,他甚至没抬头瞧她一眼。 米栎从包里找出纸巾,擦了擦脸上和头上的雨水,擦了三张纸才擦干净。 车子里很安静,只听到雨水哗哗地冲打着玻璃窗的声音。 米栎转头看窗外,景色一片模糊,就像是冰激淋融化在了上面。 她要去的民宿离火车站还很远,如果不是有接车服务,她会在预算内选交通更方便些的。 因为到的太晚,这座城给米栎留下的第一印象是潮湿。 ——候车大厅湿漉漉的瓷砖,出站口铺在地上的被踩烂的纸板,还有车子里有淡淡霉味的空气。 米栎想,自然美景和便利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组矛盾体。 就像鱼与熊掌,永远不可能兼得。 这样开导自己后,她心情平静了些许,她想她应该要等天晴之后,再去认识这座城。 山路弯弯绕绕的,和众多民宿不同,隐西客栈是开在半山腰的。 一览众山小。 这是米栎选择这里的原因。 网站的宣传图上,民宿盘踞高处,眺望着古城,古城的吊脚楼和远处的街市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米栎在快昏睡过去的时候,被一个急刹车摇醒,睁开眼,看到的是屋檐下的两串红灯笼。 黑夜中,红色显得妖娆而有攻击性。 “愣着干嘛!快下车啊。” 邢宥的脸挡住了灯笼的光,他拧着眉头,像是不耐烦到了极点。 阿修罗。 跳进米栎脑子里的是这三个字。 毗湿奴、湿婆神、阿修罗…… 他的表情真的很像,身后发着红光,眉毛挑起,眉心挤成川字,手掌撑在门框上,露出的一节小臂肌肉鼓起。 和米栎想象中的客栈老板,有如云泥之别。 后排的男生快速掠过米栎跟前,抢在她之前下了车。 男孩收起手机,有些谄媚地叫了一声“哥~” 邢宥斜了他一眼。 在米栎看来,那一眼已经是相当客气了。 轮到米栎的时候,邢宥的语气像吃了炸药“你一个人怎么带这么多行李?!” 没等来米栎的解释,邢宥推了男生一把“你去帮她拿,我这里不养吃白饭的。” 男生很听话,他躬身拾起米栎的行李,提起来的时候,他的肩膀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我自己来吧。” 邢宥没给她机会,从男孩手里接过行李甩到了自己肩上。 “走吧。”邢宥说。 米栎小碎步跟着,邢宥的背影高大,他拿行李的姿势很特别,小臂反向朝着米栎,肌肉因为使劲而绷紧了。 行李确实很重,颜料、刮刀和画笔、画布都不轻。 她甚至还带了榔头和打钉机,用来手工装订画框。 她又有些走神了,一抬头,男孩和邢宥都走在了前头,米栎见他们走进一间有落地窗的屋子。 而米栎还走在院子里,脚下是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几盏小型地灯在草丛间发出萤火虫般的光芒。 草地被大雨洗刷过,草尖儿沾着晶莹的露水,在米栎看来,有一种独特的美。 一般情况下,客栈的主人就是客栈的设计者,如果真是这样,要么刚才接站的不是老板本人,要么这间客栈是个例外。 邢宥低着头站在柜台前,低声对那位男孩说什么,男孩也低着头,两人的神态很相似。 “身份证拿来。”邢宥抬起头看向米栎。 大堂的光很亮,米栎看清了邢宥的长相。 她这才恍然大悟,网上那堆夸老板的评论是缘何,因为颜值即正义。 米栎承认,如果他不做表情,不开口说话,真的长得挺帅的。 不是那种精致的帅气,而是有力量感的,很有男人味的帅气。 米栎从随身小包里拿出身份证交到柜台上。 邢宥拿起身份证看了一眼,开始往电脑上输入登记。 米栎等着他抬头问她“这个字好像打不出来。” 旁边的那个叫他“哥哥”的男孩倒是先说了一句“原来,这个字读粒啊。” 米栎心想,居然还不是用五笔。 栎朝男孩弯了弯唇。 他有些兴奋地把自己的身份证对着米栎“你看,我们是同龄人。我叫邢嘉。” 米栎眼睛一扫而过“是吗?这么巧?” 小我两岁,怎么是同龄人,米栎心想。 “很高兴认识你。”弟弟向米栎伸出手。 米栎配合地握了一下。 邢宥斜了邢嘉一眼,迅速将傻弟弟的身份证收回,又将米栎的身份证还给她。 “好了。押金直接在预授权里扣了。” 米栎观察了一下邢宥,他的怒气像是消退了,起码现在的眉头打开了。 “嗯。谢谢。”米栎抿着嘴唇,犹豫着该不该问明早的用餐时间,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哥,我送她过去。”邢嘉自告奋勇。 邢宥看了看邢嘉,提醒他“她行李很重。” “我刚才是没活动开。”邢嘉夸张地伸了一下手臂,不由分说拎起了地上的袋子,他想学邢宥的姿势甩到肩上,但尝试了一下,还是改用两手抱着。 “他送你去。”邢宥对着米栎又说了一遍。 像是征询米栎的意见,可又不是问句。 “好的,谢谢。”米栎也对着邢宥说了句废话。 米栎跟上去,邢宥又在后面说“他是店里新来的伙计。” 米栎回了头,发现邢宥似乎笑了一下,不过大概是自己看错了。 邢嘉对邢宥的说法很有意见,他很认真的对米栎说“你别多想。我其实是老板的弟弟。” “哦。” 米栎想,她也没多想。 都是一个姓,男孩一报名字,她就知道了。 米栎自认是个谨慎的人。 她在来之前就把这间客栈和关于客栈的一切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了。 毕竟要在这里住上小半年,如果不把这些了解清楚,她一个年轻女孩,是不安全的。 第2章 艺术家都很挑剔 “到了。就是这里。”邢嘉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 米栎看了他一眼,用房卡刷开了房门。 邢嘉进屋,将米栎的行李小心翼翼地放在行李架上。 他直起身,下意识揉了揉肩膀。 米栎说“很重吧?” “你一个女孩子是怎么带着这么重的行李坐火车的?” 米栎没正面回答,她拿了瓶水递给邢嘉“大概是因为像你这样的好心人很多。” 邢嘉得到了夸奖,笑得很得意。 他长得像邢宥,但气质天差地别,他笑起来单纯而青涩,有浅浅的酒窝。 “米栎,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吧。” 米栎已猜到他要问什么,但她仍然笑着等他问出来。 “我觉得这里面一定不是衣服。” 她倒是没想到他还会迂回。 如果不满足他的好奇心,想必他还会继续赖在这里。 米栎干脆捏着拉链将袋子一拉到底。 邢嘉“哇”了一声“原来你是画家啊!” 琳琅满目的绘画工具,对一个外行的人来说,颇有震撼的感觉。 米栎笑了。 她笑的是别的。 还真是个小孩,居然会用“家”这个词,她一般只称呼自己是“画画的”。 她只画商业作品,不会用那种市场不受欢迎的作品来证明自己的才华,最后落得孤芳自赏,且捉襟见肘的境地。 来之前,一个旅居海外的华裔在看了米栎的《水乡》系列后,打电话给画廊,说是想让米栎画一组古城,并为此支付了高昂的定金。 “你是来这里采风的?准备在这儿住多久?” 事实证明,小孩子的好奇心是不会被满足的,他会有接二连三的问题,根本不顾及现在已经很晚了。 米栎适时的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她再看向邢嘉的时候,眼里水汪汪的。 邢嘉看愣了一秒,表情显得有些痴呆。 等反应过来后,他说话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不好意思。那个,你一定累了吧。你那个……早点休息,明天见哦。” “好的。明天见。”米栎把邢嘉送到门口。 邢嘉在门口原地打了个转,才调头往原路返回。 米栎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收起了笑容。 关上门,米栎走到行李架前,将包拉到靠窗的一侧,再挪动了一张边桌做工具台。 她把包里的绘画工具一样样摆出来,挤满了一桌子。 然后,她拉开窗帘,在窗前把画架支棱起来,一边用余光看院子里的草坪。 草坪上的人似乎回头望了眼米栎所在的位置。 米栎不是太确定。 但她能够确定的是那个人可以把里面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外面很黑,里面很亮。 邢嘉到了楼下,邢宥已经从外面走进了大堂。 他坐在沙发上,扑面而来的是邢嘉满眼的小星星。 邢嘉一屁股坐在邢宥对面“哥,你知道吗?刚才那个女生是学画画的。” 邢宥不感兴趣,他眼睛盯着桌上的笔记本。 “哥~哥~我跟你说话呢。”邢嘉不依不饶。 邢宥向上撩了下眼皮,说“是吗?我倒是听说,艺术家的眼光都很挑剔。” 邢嘉的笑容有些僵住了。 “哥,你这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你脸都红了。” 邢嘉被戳穿,脸上挂不住,他牵了牵嘴角,负气地说“哥,你真没劲。“ 邢宥笑了,有些顽皮的笑。 他俯身向前,朝邢嘉抬了抬下巴“喂。臭小子,你住两个月就回去,听到了吗?” 邢嘉拧着眉斜睨着邢宥“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 邢宥说“就是亲生的才劝你。” “我不想考研。我想跟着你干。”邢嘉脸上挂满了不乐意。 “你一个高材生来客栈做服务员太屈才了。”邢宥认真地说,“再说你学还没上完。” 邢嘉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走被安排好的路。” 邢宥一点没有被激怒,他语调缓慢地说“没人强迫你走什么路。你考研也好,毕业以后找工作也好。都是你个人的选择。” 邢嘉叹了口气,低着头“总之,你还是不愿意我留在这里。” 邢宥说“你知道就好。过完暑假你就回去。” 这次不是商量的语气了。 邢嘉鼓着腮帮子,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哥哥的脾气,如果一再坚持,难保他不会第二天就把他架回去。 而他又要被母亲唠叨。 就算耍赖无用,至少可以清静两个月。 男孩子的乐观是骨子里的,想明白之后,他又朝邢宥讨好似的笑了笑,一脚跨过来,挨着邢宥坐下。 邢宥将笔记本合上,转头“又怎么了?” “哥,我饿了。”邢嘉嬉皮笑脸道,“你这有没有什么吃的?” 邢宥“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接人之前不是刚带你吃过饭。” “现在早消化了啊。”邢嘉摸了摸肚子,“我是年轻人,代谢比较快。” 邢宥不计较这话里的意有所指,在邢嘉脑门上崩了个响指“面条行不行?” “行!”邢嘉咧嘴。 邢宥站起来,邢嘉勾着他的脖子,没大没小地碾着邢宥往厨房去。 厨房、大堂、茶室、餐厅、酒吧、仓库、员工宿舍都在底楼,客房则在二层。 整栋屋子的结构是l型。一共十八间客房。走的是精品民宿的路线,房价不便宜。 小半片客房正对前院,大半片客房对着后院,后院还有池塘、假山石、竹林和户外餐椅。 厨房就在这l型的端点。 经过后院的时候,邢嘉眼尖地看到了米栎。 “米栎。”邢嘉跑过去。 米栎回头,朝邢嘉微笑了一下。 “真的是你。”邢嘉很激动。 “邢嘉,你知道这客栈里哪儿有自动贩售机吗?我想买点零食。” 米栎的嗓音清澈悦耳,邢嘉就是为了听她说话,也愿意多说几句。 邢嘉问“你是不是也饿了?” 米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难怪她又下来了。 邢嘉想,这么巧,我饿的时候,她也饿了。 邢宥闻声走过来,以主人的姿态介入两人的对话中。 “自动贩卖机在一楼和二楼的拐角处。”邢宥说,“从你的房间出来左转往里走就能找到。” “哦,好的。”米栎抿着唇,“谢谢。” 邢嘉着急了“为什么要吃干粮。和我们一起吃宵夜吧。” 米栎说“太打扰了吧?” “不打扰。你说是吧,哥?”邢嘉拼命给邢宥使眼色。 “随便。”邢宥耸了耸肩。 第3章 金钱是妖精 “哥,都怪你,说什么随便啦,哪有你这么当老板的?” 就在刚才,米栎拒绝了邢嘉的提议,邢嘉有些不快。 邢宥正在看着锅里的水滚起来,准备下面条。 他转头对邢嘉说“你想追人家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邢嘉吃瘪了,他倒是没想这么远。 就目前而言,他只是想接近她,完全是出于某种直觉。 因为米栎确实很漂亮,长在他的审美上。 “我是说,她一个女生,大半夜才到这里,我们应该要让她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你现在是在教我怎么做老板?” 邢宥抓了一把面条扔进锅里,手上充满烟火气的动作,和言语上的冷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邢嘉马上改口,“店是你开的,当然是你说了算。” 邢宥一旦把话说重,邢嘉就会主动求和,他是很崇拜这个哥哥的,崇拜中有刻意讨好的成分在。 等面条煮开的时间里,邢宥又说“邢嘉,你太年轻,许多人、许多事都不能只看表面。” 邢嘉体会出弦外之音,立即反驳道“我觉得米栎不是那样的人。” “你才见人家第一面,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邢宥反问。 “哥,你总拿我当小孩。”邢嘉有些不乐意。 邢宥想,二十多岁还在闹离家出走的人,可不就是小孩吗? 面碗端到邢嘉面前的时候,母上大人的电话就来了。 邢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到厨房外面接电话。 “妈。” “邢嘉是不是在你这儿?” “是,我刚从车站接他回来。”邢宥说。 “你把他给我送回来。”母亲有些激动,“放着好好的专业不读,闹着要转系,他都大三了,马上升大四了!” 邢宥熟知母亲的脾气,安抚道“妈,我会好好跟他说。他头脑发热,过一阵子就想通了。” “九月之前一定要让他回来,别错过报名考研的时间!” 母亲的作风很强势,在她的理念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作为一个法学系的高材生以后应该进政法系统,应该从政,最次也应该当个大学教授!而不是不务正业去转学什么金融! “我知道了,妈。” “还有,绝对不能……” “我知道!”邢宥捏了捏眉心。 “好了,我知道你有分寸,挂了。”母上大人的怒气下去了些。 邢宥收起电话,回头看了眼埋头吃面的邢嘉,厨房的灯光照得他额头发亮。 谁都有少不更事的时候,邢宥之所以来古城,就是想远离那些是是非非,可邢嘉偏要挤破头往里进。 金钱,不是魔鬼,对男人来说,金钱更像是妖精,明知道是妖,还是要靠近,总以为自己能够驾驭,其实被驱使的是自己。 米栎躺在浴缸里,吐了一口烟圈,玫瑰味的香薰,瞬间变成了烟熏玫瑰。 她本来跑到后院想抽烟,结果,手刚摸进口袋,被邢嘉的一声“米栎”给打断了。 她随口扯了个谎,那个男孩竟然热情地邀她一起吃面。 才认识几小时而已,根本也不熟。 如果邢嘉知道真实的她是这样,既抽烟又喝酒,还会把她和自己划进同一阵营吗? 很多人都是以单一的维度评判人的,米栎的谨慎还在于有所保留地展现真实的自己。 米栎迅速掐灭了烟,人都有追求刺激的时候,就像偷吸一口烟再熄灭。 第二天,米栎经过前台的时候,邢宥叫住了她。 “米小姐,你现在方便吗?我想和你沟通一下。”邢宥说。 汉语真是博大精深啊。 同样一句话,可以说成我想找你聊聊;我有话和你说。可他偏偏用的是“沟通”这个词。 米栎一听便知下面的不是好话。 果然,在前院人迹罕至的一角,邢宥开诚布公地说“米小姐,房间里是禁烟的。” “我没有抽烟。”米栎撒谎。 “后院有吸烟点,上头有标志。”邢宥自顾自说,不听她解释。 米栎不悦地看着邢宥,他背光站着,就像昨晚一样。 太阳在他的头顶聚起一个光轮,但他的整个人是在阴影里的。 米栎肩上背着包,她攥紧背包带子,说“邢老板。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邢宥低头看她,忽而轻蔑一笑“我对谁都没有偏见。” “你从昨晚起就对我很苛刻,我觉得你像是在针对我。”米栎仰着脖子,像头倔强的小兽。 “那你该反省自己。迟到两小时,让我们在雨里等,换了谁都会生气。那是在车站,不好停车。”邢宥也板起了脸。 或许那个表情叫冷漠。 米栎咬着嘴唇“那能怪我吗?又不是我让火车延误的。” 邢宥“喝”了一声“可我知道这个世上有个东西叫手机。” “我当时睡着了。”米栎提高了音量,“我不是故意的。” “我怪你了吗?骂你了吗?凶你了吗?”邢宥有一说一,“现在是你自己提起这个事。” 米栎嘴唇发抖。 她拨开邢宥冲进大堂。 “米栎!”邢嘉叫住米栎。 “米栎!”邢嘉一把拽住米栎的胳膊。 米栎用手背遮着眼睛。 可邢嘉看到她的眼泪了。 “谁欺负你了?”邢嘉生气的问。 米栎用力挣脱开邢嘉,飞快地跑去楼上,她重重的关上房门,趴在床上哭。 邢宥他太过分了。 她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他帅。 他凭什么这么对自己说话。 米栎哭了一会儿,就听到邢嘉在外面敲门。 “米栎,米栎,你到底怎么了?” “你别理我。”米栎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她从床上蹦起来,将背包里的香烟翻出来,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她哐啷一声拉出写字台前的座椅,坐在椅子上,神经质地抖着腿,单手翻着手机,左手也没闲着,咬着拇指的指甲。 “米栎,米栎。”屋外的人还在拍门。 米栎从座椅里弹起来,拉开房门对着邢嘉撒气“我说了你别烦我。” 邢嘉挡住门,硬生生挤了进来。 关上门,邢嘉用后背抵住门闩,像是怕米栎将他撵出去,做出防御的姿态。 米栎离他很近,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让邢嘉受不了。 他义愤填膺地说“你别再哭了呀!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既然住在这里,就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第4章 清高并不值钱 “你是要帮我出气吗?” 米栎不屑地冷笑。 邢嘉有一刹那凝滞,他被问倒了。 幸好,他理智尚存,反问道“难道是店里的人惹你的?” 米栎不想和他废话,她也是闲的,和一个弟弟扯这些。 “是啊,这里的房子、树、天空、大地都惹到了我,还有你,你要是在房间里多待一会儿,那惹我的就是你。” 艺术家到底是艺术家啊,这番诗情画意的控诉,直接把邢嘉说懵了。 难道这就是艺术家的神经质吗? 邢嘉无语凝噎。 “……” 在米栎锐利的注视下,邢嘉渐渐偏离了最初的目的,只觉得脸红耳热。 她……好香啊。 她的眉眼、她的红唇、她细腻的皮肤,谁会忍心欺负这样一个人? 默默对视了会儿,米栎像是气消了不少,她放平了语气说“你出去吧。你就当是我自己发神经好了。谢谢你的好意。” 邢嘉从未见过像米栎这样特别的女生,她的思维方式,她的行事方式都不同寻常。 明明刚才还被气哭了,可转眼就风平浪静了。 情绪堪比山里变化莫测的天气。 最后,他只好说“那既然没事了,你别走。山下的民宿虽然多,但都没有这里的视野好。而且,快到旅游旺季了,房间也不好订。” 邢嘉说的旅游旺季是暑假。 米栎当然知道,更何况她已经预支了一个月的房费…… 这样一想,米栎低下头,轻声抱怨了句“上了贼船了,不住也得住了。” 邢嘉没听清,又问“什么贼船?” “隐西号好了吧?”米栎带着些笑意调侃道。 邢嘉感觉她真是不生气了,也跟着傻笑了一下。 “我也在船上呢。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邢嘉表忠心。 米栎想,你倒是会套近乎,昨天差了两岁你说是同龄,今天你是伙计我是住客,明明是买方和卖方,也能说成是一伙。 但一想邢嘉在邢宥面前的姿态,又觉得他可能说的也不无道理。 米栎终于把邢嘉给劝了出去,她冷静下来,暗自思忖这邢宥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信自己这么注意细节的人,还能被他嗅出身上的烟味来,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偷偷在房里抽烟的呢? 这个男人真让人捉摸不透。 米栎刚才是要出门逛逛,现在“逛逛”的心情自然是没有了,她索性打开了平板电脑,找起古城的历史资料来。 预定画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也是在改革开放那阵出国热时,走出国门并在海外定居的商人。 他对古城有自己的印象,在米栎的设想中,这一组画不应该是简单的复刻,而是要有新的东西。 最糟糕的画是纯粹的写实,就算是商业画作也不可能完全脱离画的艺术性。 在查资料的时候,她忽然有了个创意,采用那种电影画面中的蒙太奇手法,将古城过去和现代的影像叠加。 米栎一边设想,一边在笔记上刷刷写着自己的创意,沉浸在创作中让她有了出离的喜悦。 刚才的难堪也就一扫而空了。 合上笔记本,她摘下耳机,听到窗外传来喧嚣的人声,声音是从打开的窗户缝里传来的。 米栎走到窗口,向外眺望了一下,黑色商务车停在大门口,从车上下来了五六个人。 都是打扮时髦的年轻人,一个男生,四个女生。 那男生颇有些众星捧月的架势,大红色的头戴式耳机像围脖似的挂在颈间,自信而张扬,他大步迈在前面,后面的女生咋咋唬唬跟在后面。 好玩儿。 米栎看着这一伙儿奇怪的组合。 邢宥停好车子跟了上去,走在这伙人的后面。 他经过前院的时候,米栎往窗帘边上躲了一下。 她不想看到他。 邢宥似乎没有抬头,目光平视,步子迈得平稳。 他今天换了一身衣服,黑色衬衣挽着袖子,下面是一色的休闲裤,看上去很成熟。 沉稳的气质一下子将他区别开来。 米栎倒也不是生邢宥的气,她对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如果他好好对她提意见她也是能接受的,可他偏要用那样的方式,让她下不来台。 米栎转了个身,背靠在墙上,身旁是凌乱的绘画工具,今天她没有拿笔的心情。 正发着呆,有人来敲门了。 米栎以为又是那个邢嘉,打开门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愣了两秒。 大婶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问“客人,现在方便为您打扫吗?” 米栎说“靠窗的那些地方都别碰,其他地方随便打扫。” 大婶有些懵懂地点点头,那是个很朴实的表情,但米栎还是有些不放心,再强调了一句“写字台下的垃圾桶也不用清理。” “垃圾也不要扔?”大婶不理解。 “嗯。我自己会扔。”米栎这样说。 主要是解释起来费劲,她不觉得眼前的人能明白,有时候画家会把灵感当作废纸扔掉。 大婶顺从地点点头“哦。” 这屋子要打扫,自然是不能待人了,米栎拿了一本速写本和几支碳素笔装进包里,穿上运动鞋,准备去山下的古城溜溜。 她出门前看了眼被自己揉烂扔在垃圾桶里的香烟,有些后悔。 自己脑子也是抽抽了,跟个不近人情的家伙置什么气。 还是自己也看上他的颜值了? 艺术系长得好看的挺多的,比如家里开画廊的宋毅瞳。 宋少是个家境优越的小开,他从大学起就一直追求米栎,只是米栎一直将界限划得很清楚。 但她还是把画寄存在宋少的画廊,因为他收的佣金比较低。 米栎有些自嘲地想,清高并不值钱,若一个人画的东西不能被市场认可,那再好的画也将是束之高阁的命运。 《星空》很有名,但她不要做梵高,才华在过世之后才被人看见。 米栎经过前台的时候,刚才那一伙人刚办完入住手续。 邢宥将三张房卡交到他们手里,他拿余光瞥着米栎。 米栎回头的时候正撞上邢宥的眼神,两人眼神相碰的一瞬,米栎有些较劲地瞪了回去。 可下一秒,拿到房卡的年轻人就一窝蜂地擦着米栎身旁走过,米栎被嘈杂的氛围搞得气势全无。 邢宥静静看着米栎三秒,低下头,无声的笑了笑。 米栎更气了,她恨恨地转过身。 米栎感觉到邢宥跟了上来,她加快了脚步。 他想要干嘛? 如果是来道歉的话,米栎现在可不接受。 第5章 美男在骨不在皮 走了几步,邢宥伸手抓住了她的包带。 米栎侧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邢宥。 “你还在生上午的气?”邢宥问。 喝!真是会偷换概念,她是在生“上午”的气吗? 米栎继续用沉默对抗。 可与此同时,邢宥的表情又像是很诚恳。 他略略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垂落下来,遮挡着眉眼,伟岸的眉骨和修挺的鼻梁,呈现在米栎四十五度角的上方,令她忍不住用美术生的眼光拆解邢宥的五官。 美男,在骨不在皮。 米栎突然有种想要咬舌自尽的冲动——颜值是不是正义她不知道,但她此刻确实挺想抛弃是非观的。 道歉吧。 就算你惹我生气了,可原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特别是在此刻…… 邢宥抬起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有些邪魅的一笑,随即手指沿着米栎的背包画了一圈,并伴随着拉链移动的摩擦声。 他在替她拉好背包。 “米小姐。古城人多,小心财物。”邢宥拍了拍她的包,“我建议你把包背在前面。” 米栎的脸刷的就红了。 “……谢谢。” 明明说的是谢谢,可米栎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米栎飞快地把包换到前面,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门槛。 死邢宥,你怎么不去死…… 在下山的路上,米栎几次把手伸进口袋,下意识想拿烟来抽,但又想起烟都被自己扔了,只好作罢。 本来午饭没吃,应该很饿,但此刻早已是气饱了。 她在包里掏来掏去,最后找出根口香糖,剥了糖纸扔进嘴巴里,嚼着。 米栎拿口香糖出气,一会儿换到左腮一会儿换到右腮,一会儿吹起一个泡泡,独自走在乡间小路上的米栎活像个小痞子。 她自娱自乐,时间倒也过得快,一会儿便到了山脚下,远处是小河流淌,过了桥的那头是背山面水的建筑群,沿河一带还有繁华的商业街。 米栎停下来,找了块河边的石头坐下,笔在纸上刷刷地飞舞着,山、水、石头、吊脚楼、河边停泊的小船…… 鳞次栉比的层次感跃然纸上。 画了一会儿,引来背着竹篓的山民驻足观赏,渐渐汇集不少人,在米栎身后探头探脑地围成了半圈,其中有一只手简直要戳到米栎的速写本上。 米栎有些不舒服,画完这幅,她迅速地合上速写本,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这时,有位大爷说话了。 “姑娘,你这画的是古城嗦?这个画我好像见过喽。” 大爷的话令米栎哭笑不得,这什么跟什么嘛,你一个砍柴的大爷也懂画? 不过米栎也不想多说什么,她朝围观的人笑笑,围观的人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大爷身旁的大娘又接嘴道“真是跟秦画家画的一模一样嗦。” “秦画家?”米栎问,“什么秦画家?” “就是秦老师。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他。” 说话的是个小孩,他拽着米栎的裤腿。 “秦老师在这儿住了好几年啦,还开了一间画室,就叫秦森画室。”牵着小男孩的大一些的小女孩又补充道。 看来,这个叫什么秦森的,还是当地的名人了? 不过米栎可不感兴趣。 她不信地球能那么小,偏她的画能和这个叫秦森的一样,再说了速写和最后的成品画作又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就像两个作家写同样的题材,也能写出天差地别来。 就这样,米栎不失礼貌地和人群告别,往桥上走去。 这是一座架着飞檐的廊桥,上面的每一片木头都饱经沧桑。 暑假还没有真正开始,桥上的背包客就她一个,廊桥两端的美人榻上坐着纳凉的老人家。 有几位老人的装扮很有特色,她们穿着彝族服饰,头巾和配饰繁复而有趣。 米栎停下来,对焦到一位老人的侧面拍了一张。 整个画面的构图非常棒,河水缓缓地流向远方,桥在画面的黄金分割处,老人又在桥的黄金分割线上。 光线也同样完美,金色的斜阳,就像给老人古铜色的皮肤打了一层柔光。 更为难得的是,在米栎拍照的时候,老人家就那么静静地端坐着,一动不动,非常的配合,神情淡然而悠远。 米栎翻看着相片,暗自感叹古董之所以美丽,是因为每一寸纹理都是时光的印记。眼前的老人家就活成了时光。 也只有这慢节奏的生活,才能孕育出这样美的意境。 正陶醉着,一双不知哪儿来的小爪子又拽上了米栎的裤腿。 “姐姐,二十元。”小爪子手心朝上。 米栎蹲下来,拧着眉头问“什么二十元?” “拍照啊,拍照收费二十。” 那口气简直太理所当然,同样的话,他一天不知道要说多少回! 米栎再看看他的岁数,至多不超过五岁。 她心情霎时复杂极了,张口欲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明明可以有一堆义正言辞的说法景区是免费的;照片保证不作为商业用途;拍照前没有人提前告知…… 可在对上小男孩纯真的眼神之后,她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米栎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二十元钱,交到男孩的手里。 小男孩拿到钱又跑回女孩身旁,大一些的女孩子正在桥头摆摊卖着竹编的器皿,她回头看到是米栎,笑得露出了白牙“姐姐,你会画画还会拍照啊?你刚才拍的是我的阿玛(奶奶)。” 米栎低头看向她,有些笑不出来。 她站起来走到女孩身旁,问“阿玛每天都到桥上来给人拍照吗?” 女孩羞涩地笑了笑说“阿玛她健忘了,每天都在桥上一坐一天,我们收摊的时候才带她回家。” “那你的阿塔(爸爸)和阿摩(妈妈)呢?” “出去打工了嗦。”女孩说得很大声。 米栎的心揪紧了,她低头翻了翻摊子上的竹器皿,随手拿起一个问“这些怎么卖?” “大的十五,小的十块。买的多还可以给你便宜点。”女孩见米栎想买,就殷勤地介绍,“你看这个可以用来装画笔,我们秦老师就拿它来装油画笔。” 米栎点了点头“那好。我有很多画笔,我挑几个。” 第6章 来者不善 米栎爱心泛滥,手里提着竹篓、竹篮、竹器走进客栈的时候天都黑了。 前台竟然没人,上头放着一块立牌店主有事离开一会儿,请先喝杯茶稍候片刻。 米栎窃喜,一溜烟儿就要往楼上窜。 上了楼梯,迎面遇见个生面孔。 “你是手艺人,是卖这些小玩意儿的?” 问话的是四女一男中的其中一个女的。 米栎买多了,正想将计就计,便说“对啊,你看中什么,我便宜点卖给你好了。” 正在这时,邢宥从米栎隔壁房间出来,那是红耳机男生的房间,男生朝外探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地关上门。 米栎有些惊奇地看着邢宥。 “哦。有个客人窗户卡住了,我上来看看。”邢宥解释了一句。 刚才说话的女生见着邢宥,立即小碎步撵过来,夸张地指着米栎,向邢宥告状“邢老板,你看,这客栈里竟然混进来个小贩!也太不安全了。” 米栎气得鼻孔都撑大了。 那女的简直了,明明长得人高马大,却捏着嗓子向邢宥撒娇。 米栎倒不是气她撒娇,你要骚便骚,拉高踩低算怎么回事啊! 谁他么是商贩了! 米栎冷笑一下,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邢宥。 好嘛!邢老板你不是最没有“偏见”了,我看你怎么说。 邢宥有些关切地看了一眼米栎,问“怎么还做起二道贩子了?” 米栎眼珠子快瞪出来。 邢宥避开她的目光,转头对那女大学生笑了笑“她不是外面的人,是住店的客人。” 女大学生瘪了瘪嘴,有些敌意地斜了米栎一眼。 米栎快气爆炸了,她挑衅道“你刚才不是说要买嘛。” “谁说要买了?” “不买你问什么?” 米栎针锋相对。 邢宥打圆场“我看这些竹器质量是真不错。都是一个店的,应该会便宜吧。” 邢宥指了指米栎手里的双耳竹篮问“这个多少钱?” “五十。”米栎故意说。 “那真的很便宜啊,我上次在景区看到要一百呢。”邢宥很认真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就要这个了,微信转给你。” 真是……出人意料啊! 米栎对邢宥刮目相看! 但她气还没消,她冲着女大学生“那你呢!” “……那我也买一个吧。”女大学生娇滴滴地看着邢宥,拎起一个有挂绳的竹篓,问,“邢老板,你说这个好不好看?” “我觉得很衬你。”邢宥笑眯眯。 米栎不客气的开价“这个要一百。” “那么贵啊。” “一分价钱一分货。”米栎说。 女大学生又向邢宥撒娇“老板,你帮着还还价吧。” “便宜点吧。”邢宥劝说。 米栎很会用眼睛说话(瞪人)。 下一秒,邢宥转头看女生“要不……八十?” 米栎似乎看到女生脸部痉挛了一下。 “好…生不太情愿地扫了米栎的付款码。 米栎转身进了房间,躺在床上一个劲地翻滚。 爽!真爽死了~ 翻了几下,把床单都揉皱了,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人在满足了精神需求以后,果然肚子就饿了。 米栎看了一下时间都这个点了,再不去吃点什么,餐厅大约是要下班了。 她急急忙忙冲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又重新扎好头发,刚要出门,外面有人按门铃。 米栎打开门一看,两只母老虎抱着胳膊像两门神似的堵在她的房门口。 其中一个便是刚才买了竹篓的女生。 来者不善! “什么事?”米栎警惕地往前一挡,反手往后关上了房门。 就这一低头的瞬间,一截绳子朝她脸上袭来,一个竹篓结结实实地砸在她胸口。 米栎被砸得不轻,捂着胸口,恨恨地盯着她们。 “有话说话,凭什么打人!” 那女的被刺激到,尖声说“你这个骗子居然还倒打一耙!你卖给我的东西是坏的!” “钱货两讫,概不退货!生意的规矩你不晓得?”米栎也不是好惹的。 那女的被说得语塞。 旁边的小个子女的便煽风点火道“想钱想疯了吧,住不起精品民宿,别住呀~” 米栎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你骂谁是骗子呢!” “卖给你的时候是好的,现在自己扯坏了来要退钱。到底是谁缺钱!”米栎往前一步,逼视着两人。 “你!”那女的被米栎的气场所震慑,一下子噎住了。 “谁扯了?我刚背上去,照了照镜子就断了。”那女的辩解道。 一旁的帮凶见我方示弱,直接动手搡了一下米栎的肩膀“奸商!拿伪劣商品来唬人。”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伪劣,手工艺品本来就金贵,你不知道吗?” 两个女的挡不住米栎的伶牙俐齿,高个子被激得举起了手。 米栎梗着脖子,瞪她“你再敢动一下试试!” 高个子咬牙切齿,刚才那一下她动手砸的,万一对方真咬住她是“打人”,她也说不清。 小个子见打也打不打过,说也说不过,拉着高个子说“别跟她扯!我们打电话找老板来评评理。” 高个子正想掏出手机,这时,米栎红着眼睛冷笑一声“哼!” “找什么老板。直接打110啊!这走廊里都有探头。让警察来看看到底是谁先动的手!”米栎说。 那女生脸色惊恐极了。 正在这时,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 “你们好吵啊。”男生的声音慵懒。 三人一齐看向他。 他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朝高个子说“sabrina,差不多行了啊。警察来,你们先得赔医药费。” 原来叫这个名,米栎可记住了。 “kevin,你怎么帮着她说话?”那女的脸上的表情像是很受伤。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再说,你们在老板的店里闹事,真要把老板叫来,他也有理由让你们走。” 男生的语调平和,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小个子像是被说动,对高个子使了个眼色。 现在很晚了,真要被赶出去,一时半刻找不到地方落脚。 米栎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她只觉得胸口很痛,她一点也不想感谢旁边这位和事佬,便恨恨地斜了他一眼。 谁知,那和事佬竟走了过来,端端正正站在她面前,深深地向米栎鞠了个躬“萍水相逢,她们有什么不对的,我代她们向你道歉。” 米栎皱紧眉头,这是…… 那两个女生难堪极了,但道歉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第7章 刺儿头 “你还在生气吗?她们都走了。” kevin对米栎说。 他还站在她门口,米栎有些进退不得。 她自然不想请他进屋,可也懒得跟他掰扯。虽然,他帮他解围,但米栎也丝毫不想感谢他。 再说那两个女的也是他的同伴。 kevin见米栎不说话,又弯腰拾起地上的竹篓,看了一眼说“这个没有坏,只是脱落了,如果有工具的话,我能把他修好。” 米栎面无表情地说“你喜欢,就拿去吧。” 她的架势就是想赶人,可这个kevin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他说“我不喜欢这种东西,我只是想帮你。你不是卖手工艺品的吗?修好了还可以继续出售。” 米栎真是无语死了。 她简直被气笑了“谁是卖手工艺品的了?” “老板说的。” “他刚才告诉我,我的隔壁住着个艺术家。”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米栎嘀咕了一句。 “那是因为我问他,这里的隔音好不好,我说我比较喜欢听音乐。”kevin耸了耸肩膀,很无辜地说,“然后他就进来帮我检查窗子,然后告诉我隔壁的艺术家脾气不好,希望我听音乐的时候不要太大声。” 米栎低下头,脸红了。 沉默片刻,她清了清嗓子,抬头对kevin强调了一句“我是画画的,不是卖那些的……” 说到后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然后,kevin看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对着竹篓都笑了起来。 就这样,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我要去吃饭了。”米栎说,“改天再聊吧。” “这个就送你了。谢谢。”米栎点了点他手里的竹篓。 “那……好吧。”kevin朝米栎笑笑,“祝您用餐愉快。” 米栎笑了笑,心想这个男孩心眼到不坏。 说话也很客气,属于礼数过于周到的那种客气。跟他的朋友们不像是一路人。 从客房到餐厅要经过后院,米栎经过那里的时候,就看见邢宥和邢嘉坐在院子里聊天,邢嘉看到米栎很激动。 “米栎,又是你。”邢嘉说,“我们一天遇见好几回。” 米栎心想,这个民宿就这么大,一天遇好几回不是很正常吗? 她现在只想喂饱自己的五脏庙,不想和邢嘉多啰嗦。 “我去吃饭了,回见。”米栎说。 “你还没吃饭?”邢嘉惊讶道,“都快9点了。” 米栎也不想啊,还不是被刚才那两个母夜叉给耽误了。 “哥,餐厅还开着吗?”邢嘉转头问邢宥。 邢宥说“8点就关门了。” 米栎刚要跨出去的脚又缩回来,脸上的表情甚是尴尬“这么早就关门了?” “大小姐,这是山里啊。你当是大城市哪?”邢宥说,“大婶和大叔也要下班的。” 米栎脸垮下来,她有时候觉得邢宥可气,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叫她反驳不出。 “好吧,那我回房间吃泡面。”米栎垂头丧气地说。 “早餐是7点到9点,午餐是11点到2点,晚餐是5点到宥拉住她,提醒了一遍,“记住了吗?” 米栎抬头看着邢宥“邢老板,你不去做训导主任真的可惜了。” 邢宥“咝”了一声“搞艺术的都像你这样吗?” 米栎反问“什么意思?” “说话带刺儿?”邢宥有些不解。 “哥~米栎~”邢嘉现在就跟夹心饼干里的夹心似的,忽然不知该劝哪个。 他本来还想让邢宥下厨随便做点什么,现在眼看着两人要掐起来了。 米栎哼了一声,挥开邢宥,她要是再多说一句,她就是孙子。 “你给我站住!”邢宥喝住她。 米栎才不理他,埋头往前冲了一步,邢宥拽着她的胳膊,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你这丫头怎么脾气这么爆!” “谁脾气爆了!”米栎用力地甩着胳膊,但她一女的,怎么挣得过男人,她的手臂被邢宥钳得紧紧的,根本动不了。 “刚才在楼上,要不是我,你是不是该和那两个女的撕起来啊?”邢宥也气极了。 怎么有人这么不知好歹的? “谁让你帮我了!”米栎抬起另一只手朝邢宥胸口推了一下,“要不是你,我会挨那女的一下?” 邢宥听不懂了“什么挨了一下?” 邢嘉看呆了她刚才是在推我哥?我哥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了? 邢宥被米栎推得纹丝不动,米栎倒是先哭了起来。 “她们骂我是奸商……呜……” 邢宥愣了一下,米栎推开邢宥跑了出去,邢嘉担心米栎又追了上去。 ”米栎,米栎,你别哭呀。”邢嘉握住米栎的肩膀。 米栎见是邢嘉,心里更郁闷,我跟你说的清楚吗我…… 邢宥跟上来,心头莫名地烦躁这哪儿来的小祖宗,住进客栈后就没消停过…… “米栎。”邢宥叫住她。 米栎迷蒙着泪眼看了看邢宥。 邢嘉看着米栎的表情,心头不是滋味,看米栎看自己哥哥的眼神,他更不是滋味。 “我煮碗面给你吃。”邢宥叹息着说。 米栎咬着嘴唇。 该见好就收了不是? “我不知道餐厅的用餐时间,我活该。” 可米栎冲动了,她话出口,自己听着都带刺儿。 邢宥静静看了她三秒,没出声。 米栎被邢宥看得忘了哭。 “跟我来。”邢宥转身走在前面。 米栎就像是中的蛊似的,跟了上去。 邢嘉看得傻了眼,他就是在米栎转身的一刹那,知道自己确实是没戏。 不是艺术家的眼光挑剔,而是…… 周瑜打黄盖。 这个事,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了…… 邢嘉默默坐回院子里,对着咸鸭蛋似的月亮,深深地叹了口气。 厨房里。 邢宥在煮面,米栎像个小学生似的,乖乖坐在小厨台旁边,看邢宥烧水。 有一阵子,两人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邢宥先开口“她们后来找你麻烦了?” 米栎点了点头。 “那你不来找我?东西是我让卖的。”邢宥有些大男子主义地说。 米栎剥着指甲盖“我以为我自己能解决。” 邢宥回头看了她一眼,手里抓了一把面,问她“够吗?” “有点多。”米栎看那把面条,这些都够她吃两顿了,“一半就够了。” 邢宥放下另一半,把面丢进锅里。 “不过,你刚才卖那些玩意儿是有些趁火打劫。”邢宥说。 米栎嘟着嘴“那你还帮我……” “她们就住三天,你要住半年。当然帮你了。”邢宥似笑非笑地说。 米栎翻了个白眼“原来你才是奸商。” 第4章 清高并不值钱 “你是要帮我出气吗?” 米栎不屑地冷笑。 邢嘉有一刹那凝滞,他被问倒了。 幸好,他理智尚存,反问道“难道是店里的人惹你的?” 米栎不想和他废话,她也是闲的,和一个弟弟扯这些。 “是啊,这里的房子、树、天空、大地都惹到了我,还有你,你要是在房间里多待一会儿,那惹我的就是你。” 艺术家到底是艺术家啊,这番诗情画意的控诉,直接把邢嘉说懵了。 难道这就是艺术家的神经质吗? 邢嘉无语凝噎。 “……” 在米栎锐利的注视下,邢嘉渐渐偏离了最初的目的,只觉得脸红耳热。 她……好香啊。 她的眉眼、她的红唇、她细腻的皮肤,谁会忍心欺负这样一个人? 默默对视了会儿,米栎像是气消了不少,她放平了语气说“你出去吧。你就当是我自己发神经好了。谢谢你的好意。” 邢嘉从未见过像米栎这样特别的女生,她的思维方式,她的行事方式都不同寻常。 明明刚才还被气哭了,可转眼就风平浪静了。 情绪堪比山里变化莫测的天气。 最后,他只好说“那既然没事了,你别走。山下的民宿虽然多,但都没有这里的视野好。而且,快到旅游旺季了,房间也不好订。” 邢嘉说的旅游旺季是暑假。 米栎当然知道,更何况她已经预支了一个月的房费…… 这样一想,米栎低下头,轻声抱怨了句“上了贼船了,不住也得住了。” 邢嘉没听清,又问“什么贼船?” “隐西号好了吧?”米栎带着些笑意调侃道。 邢嘉感觉她真是不生气了,也跟着傻笑了一下。 “我也在船上呢。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邢嘉表忠心。 米栎想,你倒是会套近乎,昨天差了两岁你说是同龄,今天你是伙计我是住客,明明是买方和卖方,也能说成是一伙。 但一想邢嘉在邢宥面前的姿态,又觉得他可能说的也不无道理。 米栎终于把邢嘉给劝了出去,她冷静下来,暗自思忖这邢宥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信自己这么注意细节的人,还能被他嗅出身上的烟味来,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偷偷在房里抽烟的呢? 这个男人真让人捉摸不透。 米栎刚才是要出门逛逛,现在“逛逛”的心情自然是没有了,她索性打开了平板电脑,找起古城的历史资料来。 预定画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也是在改革开放那阵出国热时,走出国门并在海外定居的商人。 他对古城有自己的印象,在米栎的设想中,这一组画不应该是简单的复刻,而是要有新的东西。 最糟糕的画是纯粹的写实,就算是商业画作也不可能完全脱离画的艺术性。 在查资料的时候,她忽然有了个创意,采用那种电影画面中的蒙太奇手法,将古城过去和现代的影像叠加。 米栎一边设想,一边在笔记上刷刷写着自己的创意,沉浸在创作中让她有了出离的喜悦。 刚才的难堪也就一扫而空了。 合上笔记本,她摘下耳机,听到窗外传来喧嚣的人声,声音是从打开的窗户缝里传来的。 米栎走到窗口,向外眺望了一下,黑色商务车停在大门口,从车上下来了五六个人。 都是打扮时髦的年轻人,一个男生,四个女生。 那男生颇有些众星捧月的架势,大红色的头戴式耳机像围脖似的挂在颈间,自信而张扬,他大步迈在前面,后面的女生咋咋唬唬跟在后面。 好玩儿。 米栎看着这一伙儿奇怪的组合。 邢宥停好车子跟了上去,走在这伙人的后面。 他经过前院的时候,米栎往窗帘边上躲了一下。 她不想看到他。 邢宥似乎没有抬头,目光平视,步子迈得平稳。 他今天换了一身衣服,黑色衬衣挽着袖子,下面是一色的休闲裤,看上去很成熟。 沉稳的气质一下子将他区别开来。 米栎倒也不是生邢宥的气,她对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如果他好好对她提意见她也是能接受的,可他偏要用那样的方式,让她下不来台。 米栎转了个身,背靠在墙上,身旁是凌乱的绘画工具,今天她没有拿笔的心情。 正发着呆,有人来敲门了。 米栎以为又是那个邢嘉,打开门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愣了两秒。 大婶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问“客人,现在方便为您打扫吗?” 米栎说“靠窗的那些地方都别碰,其他地方随便打扫。” 大婶有些懵懂地点点头,那是个很朴实的表情,但米栎还是有些不放心,再强调了一句“写字台下的垃圾桶也不用清理。” “垃圾也不要扔?”大婶不理解。 “嗯。我自己会扔。”米栎这样说。 主要是解释起来费劲,她不觉得眼前的人能明白,有时候画家会把灵感当作废纸扔掉。 大婶顺从地点点头“哦。” 这屋子要打扫,自然是不能待人了,米栎拿了一本速写本和几支碳素笔装进包里,穿上运动鞋,准备去山下的古城溜溜。 她出门前看了眼被自己揉烂扔在垃圾桶里的香烟,有些后悔。 自己脑子也是抽抽了,跟个不近人情的家伙置什么气。 还是自己也看上他的颜值了? 艺术系长得好看的挺多的,比如家里开画廊的宋毅瞳。 宋少是个家境优越的小开,他从大学起就一直追求米栎,只是米栎一直将界限划得很清楚。 但她还是把画寄存在宋少的画廊,因为他收的佣金比较低。 米栎有些自嘲地想,清高并不值钱,若一个人画的东西不能被市场认可,那再好的画也将是束之高阁的命运。 《星空》很有名,但她不要做梵高,才华在过世之后才被人看见。 米栎经过前台的时候,刚才那一伙人刚办完入住手续。 邢宥将三张房卡交到他们手里,他拿余光瞥着米栎。 米栎回头的时候正撞上邢宥的眼神,两人眼神相碰的一瞬,米栎有些较劲地瞪了回去。 可下一秒,拿到房卡的年轻人就一窝蜂地擦着米栎身旁走过,米栎被嘈杂的氛围搞得气势全无。 邢宥静静看着米栎三秒,低下头,无声的笑了笑。 米栎更气了,她恨恨地转过身。 米栎感觉到邢宥跟了上来,她加快了脚步。 他想要干嘛? 如果是来道歉的话,米栎现在可不接受。 第8章 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邢宥把面盛起来,面上加了颗荷包蛋,撒上了葱花,还滴了香油,在空气中幽幽地散发着香味。 米栎不争气地看着面条,立刻就原谅了邢宥。 她对着邢宥抿唇笑了笑,从桌上抽出筷子,说“谢谢啊,邢老板。” 邢宥拉开餐椅,坐到米栎对面,简易的四方桌子上方的老式灯盏亮着昏黄的光。 灯光自头顶倾泻而下,这种光,最挑人了。 脸皮上的褶皱和浮肿会一览无余,凹陷和突出也会一览无余。 但,邢宥承接住了这不太友好的灯光。 甚至还准确地利用了这光线,使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更加的…… 米栎思忖了一下,觉得是,性感。 邢宥比白天更性感了。 找到这个词后,米栎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低下了头。 邢宥见她没动筷,开玩笑道“怎么不吃啊。怕我下毒?” 米栎抬头看了看他“是怕太贵,吃不起。” 邢宥乐了,心说你当人人跟你一样啊…… 不过,看这丫头难得低声下气,又故意逗她“不贵。就四十。” “奸商!”米栎瞪了邢宥一眼,没再说下去。 邢宥鼻子里出了一声作为回答。 为什么是四十? 他在山上开客栈的,能不知道这竹篮应该卖多少钱? 知道又怎样?你还不是帮着我趁火打劫,得罪客人?米栎心想。 想到这个,米栎颇有些得意,用筷子戳起荷包蛋,大口吃起来。 “嫌贵还吃得欢。”邢宥看她一脸陶醉地吃相,忽又恶趣味起来,忍不住拿话损她。 米栎吸着面条,嘴巴没空,只能抬起半张脸对邢宥挑了挑眉。 “那是你邀请我吃的。”吃到一半,米栎不忘腾出嘴来反驳。 她嘴巴里包着面条,话说得含糊不清,模样有些童真。 邢宥笑了笑,他笑起来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米栎一口面含在嘴巴里,偷瞄了邢宥一眼,低下了头。 邢宥亦感觉到来自米栎的目光,他微微偏过头,把胳膊架在椅背上,看向了窗外。 那傻小子居然还坐在月光下发呆呢。 有一刹那,邢宥觉得自己不地道。 不单因为米栎,也因为邢嘉的前途。 刚才两人在聊考研的事,还没聊出个结果,米栎就来了。 邢宥读的就是金融专业,先是在投行工作了几年,后来和朋友合伙做了私募基金,再后来的事,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好事是赚了很多钱,坏事是和朋友闹掰了。 再后来,他便定居古城,并盘下了一栋老宅做了精品民宿。 现在,邢嘉也想学金融,他了解自己的弟弟。 与其说他是想学金融,倒不如说他是羡慕自己三十岁就实现了财富自由。 从小到大,邢嘉都把邢宥当作自己的榜样,渴望成为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压根儿不知道这是一条刀山火海的路。 邢宥在这一点上是和母亲站在一边的,他是不会让自己的弟弟走这条道路的。 因为只有过来人才知道这条路上布满了荆棘,并非外界想象的那样,手指动一动就进账五位数。 因为短时间能让你暴赚的,也能在短时间让你暴亏。 可惜世人只看到赚钱的诱惑,却忽视了金钱毁灭人的力量。 而他在这一行,看得太多了。 配资、加杠杆、一把梭哈、和市场趋势做反,最后万千身家灰飞烟灭…… 如果说他是市场万里挑一的幸运儿,那这个市场不幸者则多如牛毛。 区别只在于亏损金额的大小…… “邢老板。”米栎在叫他。 邢宥愣了一下,才回过头。 因为在想严肃的事,他略拧着眉头,看上去有点凶。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米栎晶亮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 “没有。”邢宥说。 他说的是真心的。 米栎嘴角瘪下去,像是有些内疚。 她很认真的看着邢宥说“对不起,邢老板,我知道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邢宥见她如此认真,也收起玩笑的口气。 他伸出手碰了碰米栎的头顶,温柔的说“丫头,别多想,我真没生气。” 米栎突然就脸红了。 “你也没大我多少岁,为什么总叫我丫头呀?”她声音轻轻的,像一口气吹在他的心间。 邢宥答不出来。 有些直觉的反应,他也解释不清。 米栎突然站起来,低头看着邢宥。 邢宥微微仰头看米栎,灯光将她的脸色映的更红,邢宥突然有些紧张。 他尴尬地笑了笑“那你希望我叫你米小姐?” “不是。”米栎眼睛一瞬不瞬。 米栎想,为什么他的每一个角度都那么完美?米栎恨自己是学美术的。 打个比方吧—— 如果在木村拓哉和尊龙之中选,她选尊龙。 木村是十年出一个美男,尊龙则是一百年才出一个的稀有品种。 在审美上,米栎不像是个现代人,像是那种old fashion。 米栎看着邢宥,忘记要说什么了,她沉沉的喘着气,又坐了回去。 邢宥差点没被她吓死…… 刚松了一口气,米栎突然又站了起来。 不知为何,邢宥也跟着站起来,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 “你吃完了吗?我把碗收了。” 邢宥觉得不说点什么,这场面会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邢宥。你别动。” 她在叫他名字? 邢宥手指摸着碗口,摸在她刚才嘴唇贴住的地方。 他松开手指,目光移向米栎,眼神渐渐深邃。 米栎突然后退了半步,朝邢宥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邢老板,我保证不再惹事了。”她说。 邢宥“……” “我……知道了。” 邢宥若无其事地躲开她的目光,离开座位,走到灶台前。 米栎把碗和筷子收过去,放进水槽。 邢宥打开水龙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来洗吧。”米栎挽起袖子。 邢宥看了一眼她身上奶白色的t恤,说“没事,我来就行。再说,你都付了饭钱了。” 米栎“……” 洗碗这种事,她确实做得不太好,邢宥则井井有条,动作麻利细致。 米栎等他把一切收拾妥当,两人一起走出了厨房。 此时,邢嘉已经不见了。 邢宥说“我送你上去。你一个人,不太好。” “邢老板,你是说你的客栈晚上不安全?”米栎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 邢宥笑了笑“对啊,混进来一个小贩。” 米栎想,你要拿这事开涮到什么时候啊! 但一想,刚才还言之凿凿要“不惹事”,此刻便忍住没反驳。 如此,邢宥又不忍心,岔开了话题“不过你怎么买这么多竹器?” “我就想买一个用来装画笔,但我看那小女孩太可怜了。就没忍住。” 邢宥步子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米栎。 第5章 美男在骨不在皮 走了几步,邢宥伸手抓住了她的包带。 米栎侧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邢宥。 “你还在生上午的气?”邢宥问。 喝!真是会偷换概念,她是在生“上午”的气吗? 米栎继续用沉默对抗。 可与此同时,邢宥的表情又像是很诚恳。 他略略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垂落下来,遮挡着眉眼,伟岸的眉骨和修挺的鼻梁,呈现在米栎四十五度角的上方,令她忍不住用美术生的眼光拆解邢宥的五官。 美男,在骨不在皮。 米栎突然有种想要咬舌自尽的冲动——颜值是不是正义她不知道,但她此刻确实挺想抛弃是非观的。 道歉吧。 就算你惹我生气了,可原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特别是在此刻…… 邢宥抬起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有些邪魅的一笑,随即手指沿着米栎的背包画了一圈,并伴随着拉链移动的摩擦声。 他在替她拉好背包。 “米小姐。古城人多,小心财物。”邢宥拍了拍她的包,“我建议你把包背在前面。” 米栎的脸刷的就红了。 “……谢谢。” 明明说的是谢谢,可米栎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米栎飞快地把包换到前面,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门槛。 死邢宥,你怎么不去死…… 在下山的路上,米栎几次把手伸进口袋,下意识想拿烟来抽,但又想起烟都被自己扔了,只好作罢。 本来午饭没吃,应该很饿,但此刻早已是气饱了。 她在包里掏来掏去,最后找出根口香糖,剥了糖纸扔进嘴巴里,嚼着。 米栎拿口香糖出气,一会儿换到左腮一会儿换到右腮,一会儿吹起一个泡泡,独自走在乡间小路上的米栎活像个小痞子。 她自娱自乐,时间倒也过得快,一会儿便到了山脚下,远处是小河流淌,过了桥的那头是背山面水的建筑群,沿河一带还有繁华的商业街。 米栎停下来,找了块河边的石头坐下,笔在纸上刷刷地飞舞着,山、水、石头、吊脚楼、河边停泊的小船…… 鳞次栉比的层次感跃然纸上。 画了一会儿,引来背着竹篓的山民驻足观赏,渐渐汇集不少人,在米栎身后探头探脑地围成了半圈,其中有一只手简直要戳到米栎的速写本上。 米栎有些不舒服,画完这幅,她迅速地合上速写本,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这时,有位大爷说话了。 “姑娘,你这画的是古城嗦?这个画我好像见过喽。” 大爷的话令米栎哭笑不得,这什么跟什么嘛,你一个砍柴的大爷也懂画? 不过米栎也不想多说什么,她朝围观的人笑笑,围观的人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大爷身旁的大娘又接嘴道“真是跟秦画家画的一模一样嗦。” “秦画家?”米栎问,“什么秦画家?” “就是秦老师。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他。” 说话的是个小孩,他拽着米栎的裤腿。 “秦老师在这儿住了好几年啦,还开了一间画室,就叫秦森画室。”牵着小男孩的大一些的小女孩又补充道。 看来,这个叫什么秦森的,还是当地的名人了? 不过米栎可不感兴趣。 她不信地球能那么小,偏她的画能和这个叫秦森的一样,再说了速写和最后的成品画作又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就像两个作家写同样的题材,也能写出天差地别来。 就这样,米栎不失礼貌地和人群告别,往桥上走去。 这是一座架着飞檐的廊桥,上面的每一片木头都饱经沧桑。 暑假还没有真正开始,桥上的背包客就她一个,廊桥两端的美人榻上坐着纳凉的老人家。 有几位老人的装扮很有特色,她们穿着彝族服饰,头巾和配饰繁复而有趣。 米栎停下来,对焦到一位老人的侧面拍了一张。 整个画面的构图非常棒,河水缓缓地流向远方,桥在画面的黄金分割处,老人又在桥的黄金分割线上。 光线也同样完美,金色的斜阳,就像给老人古铜色的皮肤打了一层柔光。 更为难得的是,在米栎拍照的时候,老人家就那么静静地端坐着,一动不动,非常的配合,神情淡然而悠远。 米栎翻看着相片,暗自感叹古董之所以美丽,是因为每一寸纹理都是时光的印记。眼前的老人家就活成了时光。 也只有这慢节奏的生活,才能孕育出这样美的意境。 正陶醉着,一双不知哪儿来的小爪子又拽上了米栎的裤腿。 “姐姐,二十元。”小爪子手心朝上。 米栎蹲下来,拧着眉头问“什么二十元?” “拍照啊,拍照收费二十。” 那口气简直太理所当然,同样的话,他一天不知道要说多少回! 米栎再看看他的岁数,至多不超过五岁。 她心情霎时复杂极了,张口欲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明明可以有一堆义正言辞的说法景区是免费的;照片保证不作为商业用途;拍照前没有人提前告知…… 可在对上小男孩纯真的眼神之后,她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米栎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二十元钱,交到男孩的手里。 小男孩拿到钱又跑回女孩身旁,大一些的女孩子正在桥头摆摊卖着竹编的器皿,她回头看到是米栎,笑得露出了白牙“姐姐,你会画画还会拍照啊?你刚才拍的是我的阿玛(奶奶)。” 米栎低头看向她,有些笑不出来。 她站起来走到女孩身旁,问“阿玛每天都到桥上来给人拍照吗?” 女孩羞涩地笑了笑说“阿玛她健忘了,每天都在桥上一坐一天,我们收摊的时候才带她回家。” “那你的阿塔(爸爸)和阿摩(妈妈)呢?” “出去打工了嗦。”女孩说得很大声。 米栎的心揪紧了,她低头翻了翻摊子上的竹器皿,随手拿起一个问“这些怎么卖?” “大的十五,小的十块。买的多还可以给你便宜点。”女孩见米栎想买,就殷勤地介绍,“你看这个可以用来装画笔,我们秦老师就拿它来装油画笔。” 米栎点了点头“那好。我有很多画笔,我挑几个。” 第6章 来者不善 米栎爱心泛滥,手里提着竹篓、竹篮、竹器走进客栈的时候天都黑了。 前台竟然没人,上头放着一块立牌店主有事离开一会儿,请先喝杯茶稍候片刻。 米栎窃喜,一溜烟儿就要往楼上窜。 上了楼梯,迎面遇见个生面孔。 “你是手艺人,是卖这些小玩意儿的?” 问话的是四女一男中的其中一个女的。 米栎买多了,正想将计就计,便说“对啊,你看中什么,我便宜点卖给你好了。” 正在这时,邢宥从米栎隔壁房间出来,那是红耳机男生的房间,男生朝外探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地关上门。 米栎有些惊奇地看着邢宥。 “哦。有个客人窗户卡住了,我上来看看。”邢宥解释了一句。 刚才说话的女生见着邢宥,立即小碎步撵过来,夸张地指着米栎,向邢宥告状“邢老板,你看,这客栈里竟然混进来个小贩!也太不安全了。” 米栎气得鼻孔都撑大了。 那女的简直了,明明长得人高马大,却捏着嗓子向邢宥撒娇。 米栎倒不是气她撒娇,你要骚便骚,拉高踩低算怎么回事啊! 谁他么是商贩了! 米栎冷笑一下,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邢宥。 好嘛!邢老板你不是最没有“偏见”了,我看你怎么说。 邢宥有些关切地看了一眼米栎,问“怎么还做起二道贩子了?” 米栎眼珠子快瞪出来。 邢宥避开她的目光,转头对那女大学生笑了笑“她不是外面的人,是住店的客人。” 女大学生瘪了瘪嘴,有些敌意地斜了米栎一眼。 米栎快气爆炸了,她挑衅道“你刚才不是说要买嘛。” “谁说要买了?” “不买你问什么?” 米栎针锋相对。 邢宥打圆场“我看这些竹器质量是真不错。都是一个店的,应该会便宜吧。” 邢宥指了指米栎手里的双耳竹篮问“这个多少钱?” “五十。”米栎故意说。 “那真的很便宜啊,我上次在景区看到要一百呢。”邢宥很认真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就要这个了,微信转给你。” 真是……出人意料啊! 米栎对邢宥刮目相看! 但她气还没消,她冲着女大学生“那你呢!” “……那我也买一个吧。”女大学生娇滴滴地看着邢宥,拎起一个有挂绳的竹篓,问,“邢老板,你说这个好不好看?” “我觉得很衬你。”邢宥笑眯眯。 米栎不客气的开价“这个要一百。” “那么贵啊。” “一分价钱一分货。”米栎说。 女大学生又向邢宥撒娇“老板,你帮着还还价吧。” “便宜点吧。”邢宥劝说。 米栎很会用眼睛说话(瞪人)。 下一秒,邢宥转头看女生“要不……八十?” 米栎似乎看到女生脸部痉挛了一下。 “好…生不太情愿地扫了米栎的付款码。 米栎转身进了房间,躺在床上一个劲地翻滚。 爽!真爽死了~ 翻了几下,把床单都揉皱了,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人在满足了精神需求以后,果然肚子就饿了。 米栎看了一下时间都这个点了,再不去吃点什么,餐厅大约是要下班了。 她急急忙忙冲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又重新扎好头发,刚要出门,外面有人按门铃。 米栎打开门一看,两只母老虎抱着胳膊像两门神似的堵在她的房门口。 其中一个便是刚才买了竹篓的女生。 来者不善! “什么事?”米栎警惕地往前一挡,反手往后关上了房门。 就这一低头的瞬间,一截绳子朝她脸上袭来,一个竹篓结结实实地砸在她胸口。 米栎被砸得不轻,捂着胸口,恨恨地盯着她们。 “有话说话,凭什么打人!” 那女的被刺激到,尖声说“你这个骗子居然还倒打一耙!你卖给我的东西是坏的!” “钱货两讫,概不退货!生意的规矩你不晓得?”米栎也不是好惹的。 那女的被说得语塞。 旁边的小个子女的便煽风点火道“想钱想疯了吧,住不起精品民宿,别住呀~” 米栎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你骂谁是骗子呢!” “卖给你的时候是好的,现在自己扯坏了来要退钱。到底是谁缺钱!”米栎往前一步,逼视着两人。 “你!”那女的被米栎的气场所震慑,一下子噎住了。 “谁扯了?我刚背上去,照了照镜子就断了。”那女的辩解道。 一旁的帮凶见我方示弱,直接动手搡了一下米栎的肩膀“奸商!拿伪劣商品来唬人。”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伪劣,手工艺品本来就金贵,你不知道吗?” 两个女的挡不住米栎的伶牙俐齿,高个子被激得举起了手。 米栎梗着脖子,瞪她“你再敢动一下试试!” 高个子咬牙切齿,刚才那一下她动手砸的,万一对方真咬住她是“打人”,她也说不清。 小个子见打也打不打过,说也说不过,拉着高个子说“别跟她扯!我们打电话找老板来评评理。” 高个子正想掏出手机,这时,米栎红着眼睛冷笑一声“哼!” “找什么老板。直接打110啊!这走廊里都有探头。让警察来看看到底是谁先动的手!”米栎说。 那女生脸色惊恐极了。 正在这时,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 “你们好吵啊。”男生的声音慵懒。 三人一齐看向他。 他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朝高个子说“sabrina,差不多行了啊。警察来,你们先得赔医药费。” 原来叫这个名,米栎可记住了。 “kevin,你怎么帮着她说话?”那女的脸上的表情像是很受伤。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再说,你们在老板的店里闹事,真要把老板叫来,他也有理由让你们走。” 男生的语调平和,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小个子像是被说动,对高个子使了个眼色。 现在很晚了,真要被赶出去,一时半刻找不到地方落脚。 米栎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她只觉得胸口很痛,她一点也不想感谢旁边这位和事佬,便恨恨地斜了他一眼。 谁知,那和事佬竟走了过来,端端正正站在她面前,深深地向米栎鞠了个躬“萍水相逢,她们有什么不对的,我代她们向你道歉。” 米栎皱紧眉头,这是…… 那两个女生难堪极了,但道歉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第9章 赌徒的快感 对人的印象确实不能先入为主。 她任性、娇气,嘴上不饶人,可也天真、脆弱,不会保护自己。 邢宥察觉到自己对米栎的过分在意,又迅速的收回了不该有的念头。 送完米栎,邢宥回到楼下的职工宿舍,邢嘉来了以后便和他住一个屋。 邢嘉听到开门的声音,翻了个身拿后背对着邢宥。 这个动作背后的意思,邢宥立刻感受到了。 “这么早就睡了?”邢宥问。 邢嘉答非所问“我以为你会很晚回来呢。” 邢宥轻笑了一声。 邢嘉听到笑声更恼火了,他从床上蹦起来,像无头苍蝇似的,向洗手间走去。 走到半路,想起没拿衣服,又折回身去拿。 “邢嘉。”邢宥叫住他。 邢嘉现在特烦邢宥,没好声气地说“干嘛?” “……我和米栎没什么。”邢宥解释了一句。 邢嘉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好转。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邢嘉抱着头,语气低落。 邢嘉觉得自己的心情,哥哥是没法理解的,与其说他在为米栎对邢宥表现出的好感而不快,倒不如说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他一方面渴望成为邢宥,一方面又觉得邢宥太优秀,而自己样样都比不上他。 偏偏那个人还是邢宥。 这才真叫人不快。 邢嘉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无言。 邢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吧。” 邢嘉进去后,邢宥打开手机,迅速地看了一下美股和期货。 刚开盘,走盘整势。 从五月开始美股已经强势反弹了,眼看着到前期压力位,昨天在出发前,邢宥放空了几手股指期货,设了止损线,在接回米栎的一路上,全部自动止损卖出了。 这是试水。 一切催生快感的事情都是有瘾的,交易也是如此。 刚开始做超短线那会儿,五分钟就是几千块的进账,那可是普通职员一个月的薪水,邢宥永远记得当时的感觉,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拥有了金手指。 他也曾觉得自己掌握了点石成金的本事,但那只是一开始,后来该经历的,他可一样都不少…… 正切换着k线图看,米栎的消息闯了进来,是个“恭喜发财大吉大利”的红包。 邢宥手指移上去,又移回来,最终还是没收。 过了会儿,米栎问“怎么不收?” 邢宥说“请你了。” 又过了会儿,米栎回“那改天我回请你。” 邢宥没回答。 米栎刚洗完澡,头上包着毛巾,趴在床上等邢宥的消息,等半天他也没回。 想了想,她说“邢老板,店里有吹风机吗?我刚洗了头发。” 邢宥看着这消息,半天没挪开眼。 他站起来,对从浴室出来的邢嘉说“我去去就来。” 邢宥从仓库里找了吹风机给米栎送去。 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洗发水的清香,米栎半湿着头发站在门口,邢宥把吹风机交到她手上。 “吹干了再睡。”他叮嘱了一句。 “邢老板,你进来吧。”米栎说,“万一这个吹风机也坏了呢。” 邢宥蹙了蹙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房间里的那只坏了?”邢宥眼睛扫过米栎的房间,落地窗成了她临时的工作台。 眼睛转到床铺的时候,邢宥立即刹住了车。 “把那个电吹风拿过来,我看看。” “你等等。”米栎走进洗手间拎出了那只吹风机。 邢宥插上客厅的插座,电吹风发出鼓噪声。 “不是好的嘛?” “可这个风也太小了吧?这是正常的风速?” 米栎的脸上写着疑问。 邢宥则被米栎搞的有些莫名。 “都这么小,你就慢慢吹。” 邢宥又看了看米栎,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米栎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哦”,皱缩了一下鼻子。 米栎比较了一下两个吹风机,哪个风比较大。 “……没别的事了?”邢宥在声音静下去的一瞬问。 最后,她拔掉一只还给他“好像还是那个风大一些。” 风大不大,邢宥不知道,他只知道刚才他的心里起了点风。 不过现在,是没什么事了…… 夜已深,走廊静悄无人,他放轻了步子,没有回房间,而是穿过大堂到了前院。 踏进前院的一刻,他的心情才真正平复下来。 比起精心装饰过的后院,他喜欢前院的质朴纯粹。 大片的青草地,星光般的地灯,还有古朴的青石板。 沿着青石板小径走远了几步,他翻开手机,看了眼股指期货,比起昨天来没有那么强劲,似乎在承压。 翻到下一页,是他观察已久的原油,它从底部往上的反弹更强劲,前期极限的低价为原油的上涨打出了空间。 如果美股下跌,拖累美油的上涨,他只会亏不多,但如果美股上涨,美油则会涨得更多。 对冲赚的是利差,但考验的是交易员的纪律。 观察一个月,下手只要一分钟,邢宥手指动一动就完成了操作。 放空美股,同时做多原油,等份做对冲。 刚才那一分钟,对楼上的人来说,刚刚足够把吹风机打开,远远地朝邢宥的背影看上一眼。 可对邢宥来说是两万美金的赌注,因为有十倍杠杆,只要下跌的偏离率超过10%,两万美金就灰飞烟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突然的失去或者突然的得到让人着迷,才会让无数赌徒深陷其中。 邢宥自认不是赌徒,只是因为两万美金对他来说不是一个昂贵的数字,连皮毛都算不上。 如果做交易的人常常把心态放在嘴边,认为是心态不好才导致操作失误,实在是归因谬误。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冒了自己无法承担的风险。 邢宥收起手机,回头朝窗口看了一眼,窗帘落了一道缝隙,米栎的侧影一闪而过。 比起冰冷的交易,对邢宥来说,猜测人心更难。 他低头笑了笑,笑自己幼稚。 他转身走回大堂,沿着回廊走回房间,开门的时候才发现,电吹风还拿在手里。 这只电吹风是米栎房间里的,因为手柄上滑腻腻的,沾了些女孩子润肤乳的味道。 邢宥把吹风机放在桌上,躺到床上,摊开手掌,他凑近了嗅了一下,手心里仍留有米栎身上的味道。 如幽兰生于峡谷。 第10章 老有人倒打一耙 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天米栎起了个大早。 一打开门,就觉得门锁上什东西晃了一下。 她伸手一拽,拽下个竹篓。 米栎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才记起昨天那个男孩说自己会修这个挂绳。 难道他真的把竹篓给修好了? 米栎往两边拽了拽,还挺牢固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笑了笑,拿进屋子里,写了张字条“谢谢你!” 写完,米栎看着这个被用心修缮好的竹篓,心里便对昨天的事情有些抱歉,再怎么说,哄抬物价是她不对。 现在这个竹篓修好了,也不知那两个女生还要不要了,米栎这样想着,又在刚才“谢谢你”的字眼后面,写了一句“能否把这竹篓带给你的朋友”。 出门前,米栎将字条贴在竹篓上,挂回男生的门上。 下楼经过前台的时候,米栎惊奇的发现柜台上放了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邢宥用她买来的竹篮装水果糖。 米栎心里得瑟得不行,她四下张望一下,笑嘻嘻藏了两颗进兜里,又剥了一颗放嘴巴里,这才蹦蹦跳跳地走出去。 刚走到前院就遇见邢宥迎面走过来。 “偷吃什么了?”邢宥早就瞧见她幼稚的举动了,故意问她。 米栎把糖果藏在舌头下面,朝邢宥吐吐舌头“没有啊。” 邢宥笑了笑,经过她身旁说“糖果掉地上了。” 米栎下意识看了眼草地,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哼了一声。 “骗子!” 邢宥乐了,老有人倒打一耙。 “丫头,你舌头都绿啦。”他埋汰她。 米栎跺了跺脚,不理他了。 正想走,邢宥又拽住了她胳膊。 “又怎么了?”米栎回头看他。 “这是要去哪儿?” “古城啊。”米栎说。 “今天别去了,人多。”邢宥说。 “你怎么知道的?”米栎一脸的不信。 “刚从山下上来呢,下面来了好几个旅行团正往古城方向去。”邢宥认真的说。 “啊!”米栎一张嘴,绿色的水果糖差点滚落,她往边上一吸,才勉强吸回去。 邢宥觉得她有些好笑,反问“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是旺季?” 米栎“……” 就是没想到会这么旺…… 可邢宥说的也在理,如果人多,去了就是人挤人,最高兴的应该是商家。 古城要是有生命,应该不乐意被那么多人踩在脚底下。 “这两天是周末,过了周末,人便少些。”邢宥劝她。 米栎仍嘟着嘴。 “逢周末客栈茶室和酒吧都营业。”邢宥提醒她,“实在没地儿去就来茶室喝茶。” “邢老板,你亲自泡茶?”米栎有些惊讶。 “哪能啊?”邢宥双手背在身后。 邢宥想,他哪有那工夫。 “管茶室的是个大帅哥,泡茶手艺非常好,下午还有茶艺课,可以去体验一下。”邢宥极力推荐。 “大帅哥啊……”米栎眼睛骨碌碌看着邢宥。 有多帅?有你帅吗? 邢宥但笑不语。 他长腿一迈跨进大堂,低头在电脑上记账。 过了一会儿,米栎也进来了。 再一眨眼,一只爪子从竹篮里又偷了一把糖,快速地从眼前溜走了。 邢宥真有些无语。 他停顿了两秒,忽想起米栎昨天问他的“又没大我多少,为什么总叫我丫头”,邢宥点开登记信息把米栎的身份证调出来了看了一遍。 比邢嘉大两岁…… 他怎么觉着比邢嘉看着还小些。 大艺术家米栎晃晃悠悠又重新回到了房间,意外地发现隔壁房间门口的挂着的竹篓不见了。 他起床了? 米栎抬手按了下门铃,没人来开。 吃早饭去了? 米栎回到自己房间,她百无聊赖地拉开窗帘朝外面看了会儿,一会儿工夫就有两拨人进了客栈。 真是到了旺季啊。 那邢老板现在定是忙得不亦乐乎。 米栎又发现也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是他亲自去接,只是自己有空的时候才接一下,没空的时候就打发店员去接。 要这么说起来,她就是特别特别幸运的了。 想到这个,米栎捂着脸羞臊地扑进床铺,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只觉得今天的太阳又热又晒。 躺了一会儿,米栎在房间里根本待不住,她有些激动地跑下楼去。 至于下楼去如何,她还没想好,总之,多看邢宥两眼也好啊。 不过,冤家路窄。 米栎刚走到拐角处,就与昨天那俩母夜叉不期而遇。 也不晓得kevin有没有把竹篓还给她们,但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没有。 因为,如果眼神能杀人,米栎此刻已经被这两人千刀万剐了。 米栎抱着“答应过邢老板不再惹事”的心态,忽略她们不怀好意的目光,贴着墙壁走下去。 这时,人高马大的sabrina突然手臂一伸,挡住她的去路。 “你叫米栎?!” 米栎抬头看看她们“想干嘛?” “我记住你了!”她威胁道。 米栎嘴唇蠕动一下,忍住了。 但sabrina凶神恶煞一般,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米栎仍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说“那竹篓修好了,一会儿,kevin会带给你们。” 听到这句,女孩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尖着嗓子说“你有脸说这个!你当我们是讨饭的嘛!” 她尖叫完,整个人双目猩红,像是要哭出来。 早上,kevin是把竹篓给了她,可她要的是竹篓吗?! 她要的是尊严! 这里的人,粗鄙、野蛮、不讲道理,她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了,她刚才下去是退房,她决定提前结束行程! 所以,此刻一开口,她就是奔着撕破脸来的。 米栎本想怼回去,但女孩的情绪看上去很激动,她不想再刺激她。 米栎深吸一口气说“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高她半个头的女孩,胸口起伏的厉害,她眼睛直直盯着米栎,眼神中充满恨意。 “对不起”三个字,米栎实在说不出口,她略弯了腰,屈尊从她手臂下钻过去。 正在这时,一股外力向米栎身旁袭来,米栎一脚踩空,从楼梯下摔了下去。 “啊!”米栎发出一声惨叫。 sabrina吓坏了,惊恐地看着女伴“你干嘛推她!” 她是对米栎有意见,但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没想弄伤她。 “快走!”女伴不知哪来的力气拽着sabrina往楼上去。 第11章 始作俑者 “你!给我站住!” 谁也没想到,米栎像个浴火凤凰似的,从跌倒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那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像是魔鬼的低吼,sabrina脚就这样钉在了地上,不敢再往前一步。 她回过头。 眼前的景象叫她害怕。 米栎的半张脸又红又肿,但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神。 她整个人的气质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她右半边身体倚着墙壁,左脚踮着,左手臂看上去也受了伤。 sabrina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到,回过神,突然甩开了女伴的手臂,往楼下冲去。 “你没事吧?” 米栎不要她扶,眼神又冷又恨。 “你朋友推我的!” 谁是坏人,米栎分得很清楚。 那女的半只脚还踏在台阶上,忽然转过身,大喊“我没有!” 她一通从楼上往下跑的过程中,眼泪鼻涕像喷泉似的涌出来,然后,她扶着楼梯,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米栎无语死了,她半边身体火辣辣地痛,明明受伤的是她。 可那女人演的就像受伤的是她。 哭声很快引来了围观的人,围观的人又找来了老板。 等邢宥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米栎悲惨而伤痕累累。 高个子女生害怕而忏悔。 小个子女生哭得如丧考妣。 邢宥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其实最叫他心疼的是米栎的眼神,不是可怜,不是无助,而是决绝。 她就好像战场上中了箭的女战士,就算同归于尽,也不肯放过射她一箭的人。 米栎看到邢宥,第一句话竟是“邢老板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邢宥给了米栎一个眼神,那眼神包容而有力,却又让米栎忍不住感到羞愧。 明明犯错的不是她,可说到底她也是难辞其咎的始作俑者。 “我们冤枉啊。”小个子边哭边卖惨。 “她撒谎。”米栎激动地指控道。 邢宥弯腰抱起米栎,米栎双脚腾空,有些无措地搂着邢宥,一下子忘了吵架。 随后,邢宥又低头扫了眼她受伤的部位,转头对两个女生说“现在有两条路,要么你们跟我走,要么你们跟警察走,你们自己选。” sabrina低下头,嘴唇抖了抖。 她往小个子看了一眼,眼神又恨又无奈。 小个子被吓住了,抬起头忘了哭,她的脸色霎时难看极了。 “对不起,她的医药费我会赔偿。”sabrina轻声地忏悔,“先送米栎去医院吧。” 邢宥拿出手机打完几通电话,安排好了店里的事,怀抱米栎,拨开人群,快步流星往门口走去。 “伤哪儿了?”邢宥悄声问米栎。 此刻,米栎躲在他怀里,便再也忍不住,眼底泛起水光,她怔怔看着邢宥,强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只好垂下头,故作幽默地说“邢老板,我的手好像废了。” 还有心情开玩笑? 邢宥听了酸涩极了。 “左手还右手?” 米栎缓缓举起那只受伤的手,之前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脸和手臂的擦伤,谁也没注意到她的手已经淤青了一片,而且肿得像馒头似的高起来。 “我怕把脚摔坏了,倒地的时候左手撑了一下。”米栎说。 “手别乱动。”邢宥声音虽低,但透着力量。 米栎嘴唇蠕动了一下,小声抱怨“手废了画了不了画了。” “别说傻话,废不了。”邢宥看她一眼,“有我。” 有我。 一下子说到米栎心坎里。 这傻丫头憋着泪挤了个难看的笑容。 邢宥的心像泡在酸水里。 走出人群到了前厅,kevin和邢嘉也闻声赶过来。 kevin看了眼米栎,突然语气平静地对sabrina说“她要是起诉你,你会吃牢饭的。” sabrina理亏地说不出话,事情是她挑起的,现在酿成了苦果。 她回头瞪了小个子一眼,小个子表情惊惧极了。 邢嘉情绪很激动,他朝那两个女生吼道“是你们推她的?!” “邢嘉!”邢宥喝住他。 邢宥脚下步子不停,侧过头调整了语气对邢嘉说“邢嘉,你留在店里。” 邢嘉握着拳头,根本不甘心留下来,可邢宥说的,他又不敢反抗。 他只好甩了甩拳头,无处发泄似的,犹豫地又跟了上去,一直跟着受害者和当事人到了商务车边上。 kevin最后一个上车,看邢嘉还是不肯走,他一针见血地跟邢嘉保证“有我在,你放心,事实、赔偿、检讨一样都不会少。” 米栎闻声看了眼kevin的背影。 邢嘉这才放心了些,邢宥给了邢嘉一个眼神,拉上了车门。 同样是人,面对危机的处理方式却如此不同,她虽然讨厌sabrina,但并不讨厌她们的朋友kevin。 这个男孩已经不是第一次帮她解围了。 kevin上车的时候,米栎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sabrina在一旁看到米栎和kevin的眼神对视,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受伤。 sabrina难过的低下头,她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失去理智。 她明明讨厌粗鄙、野蛮,然而她却成了施加伤害的帮凶,她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痛苦地捂住了脸。 kevin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米栎有些不忍,想安慰她,可她知道事情发生了,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于sabrina而言是另一种刺激。 她抬头看看邢宥。 邢宥正半搂着她,低垂着眉眼,温柔地照看着她手上的伤。 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手,怕淤血回流,让伤口肿的更厉害。 米栎手上很痛,但心里很柔软。 “我是不是骨折了?”米栎问。 邢宥没答,对面的kevin说“是的。概率百分之八十。” sabrina嘴唇抖了抖,一旁的小个子抖的更厉害。 她们瞬间明白了kevin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邢老板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报警,她们会更惨。 她们还是港大的学生,从香港来古城旅游,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事,被学校知道了,吃处分那都是轻的,搞不好会开除学籍。 这时,两个女生才知道后果严重,深深的恐惧涌上心头。 kevin说“米栎,你能原谅她们吗?她们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可她们是我的朋友,我还是请求你宽恕她们。” 米栎沉默不语,她看看邢宥,像是征求他的意见,事情是在他客栈发生的。 邢宥抬头摸了摸米栎的头发,他的眼神叫米栎承受不了。 他在诉说心疼,还有信任。 第12章 伤害就是伤害 医院的长椅上,kevin和sabrina对面坐着。 sabrina把脸埋在掌心里,她后悔极了。 可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啊。 她转头对kevin说“你说,他们会告我们吗?” “先别想这些了。”kevin说,“一切等治疗完毕再说吧。” kevin严厉的目光看向小个子女生,他站起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质问她“撒谎的是你,对吧?” 小个子女生双目肿的像胡桃,kevin此话一出,她刚刚干涸的眼里又迅速漫上泪水。 kevin看着她两行鳄鱼的眼泪,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他很痛苦地摇了摇头,揪着自己的头发说“我真不想承认你是我的同学。” 他此刻连“朋友”这个词都吝啬用了。 一个道德败坏的聪明人对社会的危害更大,因为她会为了一己私欲,连朋友都一起拖下水,还将这种自私包装成“我是为了你”。 kevin想,如果我是米栎,我也不会原谅她的。 因为伤害就是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拍片的结果出来了,kevin站起来凑上去。 诊断结果和kevin预料的一样,米栎的第四节掌骨斜向骨折。 医生问“打钢钉还是包石膏?” “哪个比较不痛?”邢宥问。 “钢钉。”医生看看他们。 “不,医生。还是打石膏。”kevin插嘴道。 kevin看着米栎的眼睛说“我爷爷和我的爸爸都是伊丽莎白医院的医生,你相信我。” 邢宥看了他一眼,不太信任的样子。 米栎抬头问kevin“为什么?” “钢钉会留疤,疤痕完全祛除在医学上是做不到的,不然有钱人都不长皱纹了。” 直接和坦诚是一种稀有品质,虽然,有时候,这样的说话方式不太能令人接受,但这也是坦诚最可贵的地方。 因为客观。 “我不要留疤。”米栎楚楚可怜地看着邢宥。 邢宥有些为难,米栎对他的信任,也是一种责任。 kevin又告诉米栎“不过石膏前的正骨会比较痛,你要有心理准备。” 这时,医生问了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画油画的。”米栎说。 “有一天,你的画会上苏富比拍卖,或者开画展,你的左手无名指会戴上结婚戒指,到那时候,你庆幸自己的选择。” kevin的话,实在太有画面感。 米栎眼角噙着泪,对医生说“我不怕疼,我要上石膏。” 医生看看邢宥,又看看kevin,最后他说了一句“男朋友抱紧她。” 米栎朝邢宥看了一眼,抓住了他的手,邢宥把米栎搂进怀里。 人,为什么要长眼睛呢? 因为,嘴巴不能说的,眼睛可以说。 邢宥抱着米栎,她的前额抵着邢宥的胸膛,病房里空调开得那么冷,可她额前全是汗,印得邢宥胸前一片潮湿。 医生开始正骨了,他按住米栎的手背,用力往后扯,此时手背上的水肿、淤血、骨头的裂缝在痛感神经的牵引下,迅速传递到米的大脑。 好,疼,啊!!! 米栎咬着牙,人在抖。 “疼就喊出来。”邢宥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kevin低着头默默走出了骨科,随后身后传来米栎撕心裂肺地喊疼声。 原来,正骨能那么疼。 米栎恨死kevin了,什么苏富比、画展、戒指,统统滚蛋去吧。 她只想回到五分钟前,果断跟医生说“打麻药,上钢钉。” 后来米栎每每回想起这一段,只觉得医生每拉动一下她的骨关节,眼前就像是有霹雳闪过。 伤好后,她给自己画了一幅画,抽象的,是一团黑夜中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天空的一角,那一角是女孩子模糊而扭曲的面孔,她给画起的名字就叫《骨折》。 “好了。” 医生抬起手臂擦了擦汗。 米栎衣服全湿了。 邢宥后背也湿了。 现在米栎知道为什么医院里的空调总开得那么冷了。 医生一边混合着石膏,一边如释重负地说“还好伤在左手。” 米栎表情扭曲极了,她想酷一点,对邢宥邀功道“我是防御型跌倒,我聪明吧”,可她说不出来。 她上下唇瓣像是粘住了。 她只哭丧着脸对医生说“上石膏疼不疼?” 医生乐了“疼过了,后面就是爽了。” 这个话,怎么听着……不太正经的样子,米栎听到胸前咳嗽了一声,她还抱着邢宥的腰呢。 她意识到这一点,又装作没有察觉,心安理得地霸占着“邢美男”。 医生用浸湿的石膏棉敷在米栎手背上,那湿漉漉的石膏棉贴在火辣辣的皮肤上,还真的是又凉又爽。 米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医生又调侃道“没骗你吧。” 米栎抿着唇轻点了点头,脸上还是擦着红药水,表情像是受伤的小猫。 医生又对着邢宥说“回家以后,不要碰水,一开始手还会痛的,那是因为皮下软组织挫伤,毛细血管破裂引起的。” 邢宥点点头,问“多久能好?” 医生说“快的话,一个月拆石膏,慢的话,两个月吧。” “可是,我要画画呢。” “画画不是用右手吗?” “画框会动的。”米栎撇撇嘴,“调颜色一只手也不太行。” “那就歇一个月。”邢宥说。 “误工费谁给?”米栎撅着嘴巴。 她就是来古城完成工作的,又不是来玩的…… “反正有人给……”邢宥意有所指。 “让男朋友养你嘛。”医生呵呵道。 米栎脸上笑容尴尬起来,邢宥忽然问了句“米栎你买保险了吗?” “买了啊。” “医药费可以报销的。” “哦……”米栎又问,“那我们报警会影响你店里生意吗?” 邢宥反问“你想报警?” 米栎故意说“那不太便宜他们了?” “店里生意受损,可就养不起你了。”邢宥认真的说。 真的? 米栎心里那个激动啊…… 难怪言情剧里,最喜欢用这句对白,从邢宥嘴里说出来,还是对着她说,真的……好心动。 医生一边缠着绷带,一边听两人的对话,觉得有些好笑。 邢宥朝米栎使使眼色“回去再说。” 一走出病房,几个罪魁祸首态度良好地开始认错。 “不要报警抓我们,求求你了邢老板。” 小个子女生本来就个子矮,现在她已经卑微地快要下跪了。 米栎没理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邢宥说“医药费kevin已经垫付了,你们一会儿自己算。至于人身伤害赔偿方案,我想等我的律师过来再谈。” sabrina看着米栎,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们。” 米栎说“我不告你们,不是因为我大度。我是为了邢老板。” 第13章 她的尊严一文不名 走去停车场的一路上,米栎小声问邢宥“你在这里还有律师?真的假的?” “真的。”邢宥说。 “开客栈也会用到律师的吗?”米栎有些不解。 “偶尔。” 别人说“偶尔”就是“偶尔”,可邢宥连说“偶尔”两个字都那么的性感,他声音浑厚而低沉,发这种喉音的时候,那真是……绝了。 米栎有些痴痴地看着心目中的男神,她走得慢,男神在迁就她的步幅,基本上是一步一停。 邢宥想让米栎好好休养,不太想聊开,但米栎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上次请律师也是因为有人受伤吗?” 邢宥看看她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样子,心说你当人人和你一样? 如果经常有人在他店里受伤,那他就该研究一下建筑风水了。 邢宥耐心地解释“不是,是有人恶意差评。同一个ip地址,换名字打差评。我起先只想找律师咨询有没有办法起诉那个写差评的人,结果调查出来发现竟然是同行,后来,我就直接起诉恶意竞争了。” “啊!还真有人恶意差评啊……”米栎拧着眉头,一副小老板娘的架势,“那些人好坏啊!” 走在前面的“那些人”突然肩膀抖了一下。 kevin回了个头,米栎抱歉地笑笑“不是说你们。” 他撇了撇嘴,转回头去。 话说,从小到大,他学习好,人品也很好,一直是学委。 kevin想,你只是没机会了解我……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嘛。”邢宥放低了音量,米栎凑近了邢宥,两人瞬间挡住了通道。 正在这时,身后起了一阵风,有病人家属手里拿着片子,横冲直撞地过来,邢宥眼疾手快将她揽到身旁。 真是虚惊一场。 他迅速换了位置,把米栎让到里侧,但米栎的手伤在左边,他又不敢靠她太近,怕碰到。 米栎低下头,嘟了嘟嘴。 她不高兴了? 邢宥重新把手放回她腰后,米栎的嘴角立即往上弯了弯。 邢宥有点想笑,他小声问“米栎,你脚还疼吗?” 脚上和脸上都只是擦破点皮,没有大碍。 “不疼了。” “那我们走快点。律师在等。”邢宥说。 到了车上,米栎又想聊回刚才的话题,刚起了个头“除了刚才说的那个……” 这时,邢宥突然低下头凑近米栎耳畔,不知说了什么,米栎羞涩地笑了笑。 他说的是“嘴巴不累吗?刚才又喊又叫的?靠在我肩上歇会儿吧。” 对面的kevin只看到米栎在笑,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里略有些吃味,转头看向了窗外。 sabrina看到kevin拿后脑勺对着自己,轻微拽了拽他的衣袖。 她示意他看手机,kevin拿起来,看了一眼,sabrina转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是一则新闻,关于米栎的。 新闻报道的是《水乡》系列油画入围全国艺术作品展。 “她好像挺有名的。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sabrina下一条消息紧跟着又过来。 kevin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口袋。 他真的很无语…… 其实,刚才kevin已经打电话回家咨询过爸爸。爸爸是副院长,这种事情见的比较多,很多是当事人陪同伤者来验伤的,也有警察律师一起来的,有时候会听到他们谈价码。 他也问了,像这种情况一般会赔偿多少钱。 爸爸说,米栎这种算轻伤,不会太离谱的。 可现在,他已经打定主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那些他垫付的医药费,他已经无所谓的了。 只是突然感觉就算坐在同一辆车上,他都心生嫌弃。 回到店里,邢宥让邢嘉开了间不常用的棋牌室,让律师等着。 房间门一开,就见律师站起来,朝邢宥点点头。 sabrina想叫kevin一起,他不肯,她也没脸再要求他做什么。他根本就跟这件事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作为同学,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随后两个女生先进去了,米栎在门口停住,拉住邢宥。 邢宥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她问邢宥“她们今天还会住在店里吗?” “不会。我这里不会欢迎她们。”邢宥跟她保证。 “那我不进去了。”米栎说,“我不想看到她们。” “那赔偿的事?” “我相信你。” 邢宥犹豫了十秒,点了点头“那好,我让邢嘉送你回房间。” 本来两个女生还在为是“全责”和“部分责任”扯皮,但律师把监控录像给她们看了以后,她们再也没话说了。 她们两个是全责,但责任归属到两个人头上,是一人一半还是如何,需要她们商定。 谁也没想到,小个子突然朝sabrina跪下了“我都是为了你,我见不得她欺负你,sabrina我错了,可我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根本拿不出这些钱来……” 她是贷款完成学业的学生,家里真的很穷,这次出来旅行也是sabrina付的房费。 可偏偏这种人,却要打肿脸充胖子。 可偏偏这种人,却要为虎作伥,仗势欺人。 这个世界,并不以贫穷还是富有来区分善恶。但像小个子这样的“我穷我有理”的人,却在无形地绑架着周围想和她交心的人。 sabrina看着给自己下跪的小个子,内心有些悲凉。 房间里还有别人,可她就这样跪了。 在金钱面前,她的尊严就这样的不名一文。 邢宥看到下跪的女生,脑子里刹那想到的是米栎指控她时的表情,这个丫头,远比看上去的性子刚烈…… 最后,邢宥提了两点“第一,两万五的赔偿当场付清。第二,两人当天必须离开隐西客栈。隐西客栈从此也不欢迎她们。” 最后,双方协定,sabrina承担了两万,而那个真正动手的人,只承担了五千。 这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 也不会有真正的公平,没有出身的平等,就不存在公平,一个人的颜值、家世、财力、智商、人品……哪一个是生来公平的。 甚至连那个动手的人也会觉得,那一掌如此昂贵,相当于她一年的生活费。 邢宥立刻让她离开也是生怕她会记恨米栎。 而sabrina呢,她会觉得交友不慎的代价太大了。 可也许,损失最大的其实是米栎。 第一幅画作的交稿期只有一个月,照现在的架势铁定得违约。 两万五太少了。 这些钱连交违约金都不够…… 不过,这些事,直到米栎在协议上签完字也没有告诉邢宥。 她不在乎她们,她是为了邢老板,不想拂了他的一片好意。 第7章 刺儿头 “你还在生气吗?她们都走了。” kevin对米栎说。 他还站在她门口,米栎有些进退不得。 她自然不想请他进屋,可也懒得跟他掰扯。虽然,他帮他解围,但米栎也丝毫不想感谢他。 再说那两个女的也是他的同伴。 kevin见米栎不说话,又弯腰拾起地上的竹篓,看了一眼说“这个没有坏,只是脱落了,如果有工具的话,我能把他修好。” 米栎面无表情地说“你喜欢,就拿去吧。” 她的架势就是想赶人,可这个kevin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他说“我不喜欢这种东西,我只是想帮你。你不是卖手工艺品的吗?修好了还可以继续出售。” 米栎真是无语死了。 她简直被气笑了“谁是卖手工艺品的了?” “老板说的。” “他刚才告诉我,我的隔壁住着个艺术家。”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米栎嘀咕了一句。 “那是因为我问他,这里的隔音好不好,我说我比较喜欢听音乐。”kevin耸了耸肩膀,很无辜地说,“然后他就进来帮我检查窗子,然后告诉我隔壁的艺术家脾气不好,希望我听音乐的时候不要太大声。” 米栎低下头,脸红了。 沉默片刻,她清了清嗓子,抬头对kevin强调了一句“我是画画的,不是卖那些的……” 说到后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然后,kevin看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对着竹篓都笑了起来。 就这样,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我要去吃饭了。”米栎说,“改天再聊吧。” “这个就送你了。谢谢。”米栎点了点他手里的竹篓。 “那……好吧。”kevin朝米栎笑笑,“祝您用餐愉快。” 米栎笑了笑,心想这个男孩心眼到不坏。 说话也很客气,属于礼数过于周到的那种客气。跟他的朋友们不像是一路人。 从客房到餐厅要经过后院,米栎经过那里的时候,就看见邢宥和邢嘉坐在院子里聊天,邢嘉看到米栎很激动。 “米栎,又是你。”邢嘉说,“我们一天遇见好几回。” 米栎心想,这个民宿就这么大,一天遇好几回不是很正常吗? 她现在只想喂饱自己的五脏庙,不想和邢嘉多啰嗦。 “我去吃饭了,回见。”米栎说。 “你还没吃饭?”邢嘉惊讶道,“都快9点了。” 米栎也不想啊,还不是被刚才那两个母夜叉给耽误了。 “哥,餐厅还开着吗?”邢嘉转头问邢宥。 邢宥说“8点就关门了。” 米栎刚要跨出去的脚又缩回来,脸上的表情甚是尴尬“这么早就关门了?” “大小姐,这是山里啊。你当是大城市哪?”邢宥说,“大婶和大叔也要下班的。” 米栎脸垮下来,她有时候觉得邢宥可气,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叫她反驳不出。 “好吧,那我回房间吃泡面。”米栎垂头丧气地说。 “早餐是7点到9点,午餐是11点到2点,晚餐是5点到宥拉住她,提醒了一遍,“记住了吗?” 米栎抬头看着邢宥“邢老板,你不去做训导主任真的可惜了。” 邢宥“咝”了一声“搞艺术的都像你这样吗?” 米栎反问“什么意思?” “说话带刺儿?”邢宥有些不解。 “哥~米栎~”邢嘉现在就跟夹心饼干里的夹心似的,忽然不知该劝哪个。 他本来还想让邢宥下厨随便做点什么,现在眼看着两人要掐起来了。 米栎哼了一声,挥开邢宥,她要是再多说一句,她就是孙子。 “你给我站住!”邢宥喝住她。 米栎才不理他,埋头往前冲了一步,邢宥拽着她的胳膊,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你这丫头怎么脾气这么爆!” “谁脾气爆了!”米栎用力地甩着胳膊,但她一女的,怎么挣得过男人,她的手臂被邢宥钳得紧紧的,根本动不了。 “刚才在楼上,要不是我,你是不是该和那两个女的撕起来啊?”邢宥也气极了。 怎么有人这么不知好歹的? “谁让你帮我了!”米栎抬起另一只手朝邢宥胸口推了一下,“要不是你,我会挨那女的一下?” 邢宥听不懂了“什么挨了一下?” 邢嘉看呆了她刚才是在推我哥?我哥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了? 邢宥被米栎推得纹丝不动,米栎倒是先哭了起来。 “她们骂我是奸商……呜……” 邢宥愣了一下,米栎推开邢宥跑了出去,邢嘉担心米栎又追了上去。 ”米栎,米栎,你别哭呀。”邢嘉握住米栎的肩膀。 米栎见是邢嘉,心里更郁闷,我跟你说的清楚吗我…… 邢宥跟上来,心头莫名地烦躁这哪儿来的小祖宗,住进客栈后就没消停过…… “米栎。”邢宥叫住她。 米栎迷蒙着泪眼看了看邢宥。 邢嘉看着米栎的表情,心头不是滋味,看米栎看自己哥哥的眼神,他更不是滋味。 “我煮碗面给你吃。”邢宥叹息着说。 米栎咬着嘴唇。 该见好就收了不是? “我不知道餐厅的用餐时间,我活该。” 可米栎冲动了,她话出口,自己听着都带刺儿。 邢宥静静看了她三秒,没出声。 米栎被邢宥看得忘了哭。 “跟我来。”邢宥转身走在前面。 米栎就像是中的蛊似的,跟了上去。 邢嘉看得傻了眼,他就是在米栎转身的一刹那,知道自己确实是没戏。 不是艺术家的眼光挑剔,而是…… 周瑜打黄盖。 这个事,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了…… 邢嘉默默坐回院子里,对着咸鸭蛋似的月亮,深深地叹了口气。 厨房里。 邢宥在煮面,米栎像个小学生似的,乖乖坐在小厨台旁边,看邢宥烧水。 有一阵子,两人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邢宥先开口“她们后来找你麻烦了?” 米栎点了点头。 “那你不来找我?东西是我让卖的。”邢宥有些大男子主义地说。 米栎剥着指甲盖“我以为我自己能解决。” 邢宥回头看了她一眼,手里抓了一把面,问她“够吗?” “有点多。”米栎看那把面条,这些都够她吃两顿了,“一半就够了。” 邢宥放下另一半,把面丢进锅里。 “不过,你刚才卖那些玩意儿是有些趁火打劫。”邢宥说。 米栎嘟着嘴“那你还帮我……” “她们就住三天,你要住半年。当然帮你了。”邢宥似笑非笑地说。 米栎翻了个白眼“原来你才是奸商。” 第14章 傻子才看不见 米栎一回来,邢嘉就撵在米栎身后像个小跟屁虫。 现在得了哥哥的圣旨要送米栎上楼,他又紧张又激动。 “米栎,你小心一点啊。” 米栎上楼梯的时候,邢嘉的手就一直在她的身旁绕来绕去,像是无处下手。 正在他纠结扶还是不扶的时候,米栎朝他奇怪地看了一眼“我脚又没坏,坏的是手。” “可是……” “可是什么啊?” 米栎撅着嘴嗔怪地看了邢嘉一眼。 邢嘉表情惊讶极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为什么有人脸上涂了红药水,还能这么美? 然后,邢嘉就愣在原地了,模样像只大呆鹅。 “借过。” 后面上来的是kevin,他绕过邢嘉的时候,邢嘉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你那些朋友怎么这样,还有没有道德了,真丢大学生的脸。” “邢嘉!”米栎说,“他是他,他朋友的事跟他没关系。” 邢嘉听出米栎的语气有些严厉,便闭了嘴。 “我就是说说。” “说说也无济于事。现在问题已经在解决了。”米栎认真地看着邢嘉,“你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kevin对米栎点了点头,又继续往楼上去,他走远几步,邢嘉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们一伙人肯定今天都走了,我只是好心提醒他离那些缺德的朋友远一点。” 米栎皱了皱眉,这话听着就更不舒服了。 她心想夏虫不可语冰。邢嘉还是个小孩。 正在这时,kevin突然回了个头,对着邢嘉说了一句“谁说我要走了?要走的是她们。我会继续住下去。” 这……倒是米栎也没想到。 米栎和邢嘉面面相觑。 送米栎到了门口,邢嘉人,拧紧眉头,小声问 “米栎,你这手是不是不能画画了?” 米栎脸皮抽了抽,心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便故意道“拿画笔的是右手,我右手又没事。” “十指连心啊,你右手一动,搞不好,左手也会痛的,还是歇一歇吧。”邢嘉忧伤的目光在她受伤的部位扫来扫去。 医生把米栎包得特严实,坏的是掌骨,可一直包到了手腕,还挂了医用吊臂带在脖子里,米栎想,他也是好心,就是关心人的方式有些不太能令人接受。 想到这儿,米栎便顺从道“我这几天不会乱动的,至少等护具拿掉了,再动笔。” 邢嘉还杵在门口不肯走,那表情欲言又止。 他表现得过于明显,米栎也不是傻子。 可知道是一回事,想不想回应是另一回事。 疼痛也是很消耗元气的。她现在只想躺床上,歇会儿。 “还有事吗?”米栎倚靠在门边,语气渐不耐烦。 “好吧,那你休息吧。我下午在茶室,不过没关系,你有事尽管打我电话。” 米栎关上门,品出话里的意思来。 原来,闹了半天,只是想邀请她去喝茶啊…… 可米栎又转念一想,邢宥极力推荐她去喝茶,难道也是因为邢嘉? 她真是五味杂陈。 简直有些“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忧伤了。 情绪一旦低落,手上的痛感就明显起来,米栎翻出口袋找出止痛片,掰了两粒吞到嘴巴里。 但是,吞完才发现,矿泉水瓶盖靠单手根本拧不开。 她跑去隔壁敲kevin的门,kevin走出来,看到米栎嘴巴里呜呜呜着,眉毛眼睛扭成麻花似的,手里还拿着瓶水。 他只反应了一秒,就接过矿泉水把瓶盖拧开了。 他递过去,米栎狂饮了两口。 放下瓶子时,米栎因为喝得太急而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吗呀,苦死了。”她说。 kevin笑了一下,掏出手机。 “加个微信吧。我觉得你可能最近还会需要我帮忙的。毕竟我们是邻居。”kevin说话语速很慢,初听着感觉有些吊儿郎当的,但习惯以后,就觉得是一种自如。 米栎加了kevin之后,问了一句“kevin,你中文名是什么?” kevin接过米栎的手机,直接在备注里加上去“仇中平。” 米栎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嗯,这个名字,倒退一百年还是很时髦的。 “中华平安的意思。”kevin说,“我爷爷起的,本来想叫仇中华,但因为我姓这个姓,所以……” 米栎想,就算改成“中平”,意思还是没差啊…… 米栎憋住笑“那我还是叫你kevin吧。” kevin也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又指了指自己手上apple手表说“你随时给我发微信,我都能看见的,不要怕麻烦我。” 米栎“哦”了一声,这时候说客气话倒显得见外了。 kevin又强调“随时哦。” 米栎笑了笑“你在介意邢嘉说的话?他无心的。” “不是。我只是单纯地想帮你。”kevin说,“跟他说什么,跟别人怎么看,都没关系。” 回到房间,米栎躺在床上,忽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最近的桃花似乎很旺啊。 只可惜,她喜欢的人,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 哎~! 米栎合上眼,在脑子里描摹邢宥的模样,前额、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这是正面,再转过去换到侧面。 侧面的耳朵,她还没来得及观察。 好吧,那先画上头发,四六分,刘海略长,整体偏利落。 脖子……脖子就太漂亮啦,从脖子到锁骨的线条简直完美……又性感。 啊……她一定不是第一个对他心动的住客了。 米栎想的一点都没错,客栈开业一年多,邢宥被各种明示和暗示的次数不下三十次,平均一个月两次吧。 不过,有信号不接收等于没信号。 米栎对邢宥的立体建模还没有完成,先收到了本尊的消息“下楼签字吧。” 啊~这个是不是心有灵犀? “好,马上来。” “不用马上,悠着点就行。” “那邢老板,你不来接我下去吗?”米栎不要脸地回复,“我对走楼梯有阴影了。” 邢宥看了手机,一时有些无语。 这赤果果的暗示,傻子才看不见。 第8章 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邢宥把面盛起来,面上加了颗荷包蛋,撒上了葱花,还滴了香油,在空气中幽幽地散发着香味。 米栎不争气地看着面条,立刻就原谅了邢宥。 她对着邢宥抿唇笑了笑,从桌上抽出筷子,说“谢谢啊,邢老板。” 邢宥拉开餐椅,坐到米栎对面,简易的四方桌子上方的老式灯盏亮着昏黄的光。 灯光自头顶倾泻而下,这种光,最挑人了。 脸皮上的褶皱和浮肿会一览无余,凹陷和突出也会一览无余。 但,邢宥承接住了这不太友好的灯光。 甚至还准确地利用了这光线,使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更加的…… 米栎思忖了一下,觉得是,性感。 邢宥比白天更性感了。 找到这个词后,米栎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低下了头。 邢宥见她没动筷,开玩笑道“怎么不吃啊。怕我下毒?” 米栎抬头看了看他“是怕太贵,吃不起。” 邢宥乐了,心说你当人人跟你一样啊…… 不过,看这丫头难得低声下气,又故意逗她“不贵。就四十。” “奸商!”米栎瞪了邢宥一眼,没再说下去。 邢宥鼻子里出了一声作为回答。 为什么是四十? 他在山上开客栈的,能不知道这竹篮应该卖多少钱? 知道又怎样?你还不是帮着我趁火打劫,得罪客人?米栎心想。 想到这个,米栎颇有些得意,用筷子戳起荷包蛋,大口吃起来。 “嫌贵还吃得欢。”邢宥看她一脸陶醉地吃相,忽又恶趣味起来,忍不住拿话损她。 米栎吸着面条,嘴巴没空,只能抬起半张脸对邢宥挑了挑眉。 “那是你邀请我吃的。”吃到一半,米栎不忘腾出嘴来反驳。 她嘴巴里包着面条,话说得含糊不清,模样有些童真。 邢宥笑了笑,他笑起来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米栎一口面含在嘴巴里,偷瞄了邢宥一眼,低下了头。 邢宥亦感觉到来自米栎的目光,他微微偏过头,把胳膊架在椅背上,看向了窗外。 那傻小子居然还坐在月光下发呆呢。 有一刹那,邢宥觉得自己不地道。 不单因为米栎,也因为邢嘉的前途。 刚才两人在聊考研的事,还没聊出个结果,米栎就来了。 邢宥读的就是金融专业,先是在投行工作了几年,后来和朋友合伙做了私募基金,再后来的事,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好事是赚了很多钱,坏事是和朋友闹掰了。 再后来,他便定居古城,并盘下了一栋老宅做了精品民宿。 现在,邢嘉也想学金融,他了解自己的弟弟。 与其说他是想学金融,倒不如说他是羡慕自己三十岁就实现了财富自由。 从小到大,邢嘉都把邢宥当作自己的榜样,渴望成为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压根儿不知道这是一条刀山火海的路。 邢宥在这一点上是和母亲站在一边的,他是不会让自己的弟弟走这条道路的。 因为只有过来人才知道这条路上布满了荆棘,并非外界想象的那样,手指动一动就进账五位数。 因为短时间能让你暴赚的,也能在短时间让你暴亏。 可惜世人只看到赚钱的诱惑,却忽视了金钱毁灭人的力量。 而他在这一行,看得太多了。 配资、加杠杆、一把梭哈、和市场趋势做反,最后万千身家灰飞烟灭…… 如果说他是市场万里挑一的幸运儿,那这个市场不幸者则多如牛毛。 区别只在于亏损金额的大小…… “邢老板。”米栎在叫他。 邢宥愣了一下,才回过头。 因为在想严肃的事,他略拧着眉头,看上去有点凶。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米栎晶亮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 “没有。”邢宥说。 他说的是真心的。 米栎嘴角瘪下去,像是有些内疚。 她很认真的看着邢宥说“对不起,邢老板,我知道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邢宥见她如此认真,也收起玩笑的口气。 他伸出手碰了碰米栎的头顶,温柔的说“丫头,别多想,我真没生气。” 米栎突然就脸红了。 “你也没大我多少岁,为什么总叫我丫头呀?”她声音轻轻的,像一口气吹在他的心间。 邢宥答不出来。 有些直觉的反应,他也解释不清。 米栎突然站起来,低头看着邢宥。 邢宥微微仰头看米栎,灯光将她的脸色映的更红,邢宥突然有些紧张。 他尴尬地笑了笑“那你希望我叫你米小姐?” “不是。”米栎眼睛一瞬不瞬。 米栎想,为什么他的每一个角度都那么完美?米栎恨自己是学美术的。 打个比方吧—— 如果在木村拓哉和尊龙之中选,她选尊龙。 木村是十年出一个美男,尊龙则是一百年才出一个的稀有品种。 在审美上,米栎不像是个现代人,像是那种old fashion。 米栎看着邢宥,忘记要说什么了,她沉沉的喘着气,又坐了回去。 邢宥差点没被她吓死…… 刚松了一口气,米栎突然又站了起来。 不知为何,邢宥也跟着站起来,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 “你吃完了吗?我把碗收了。” 邢宥觉得不说点什么,这场面会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邢宥。你别动。” 她在叫他名字? 邢宥手指摸着碗口,摸在她刚才嘴唇贴住的地方。 他松开手指,目光移向米栎,眼神渐渐深邃。 米栎突然后退了半步,朝邢宥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邢老板,我保证不再惹事了。”她说。 邢宥“……” “我……知道了。” 邢宥若无其事地躲开她的目光,离开座位,走到灶台前。 米栎把碗和筷子收过去,放进水槽。 邢宥打开水龙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来洗吧。”米栎挽起袖子。 邢宥看了一眼她身上奶白色的t恤,说“没事,我来就行。再说,你都付了饭钱了。” 米栎“……” 洗碗这种事,她确实做得不太好,邢宥则井井有条,动作麻利细致。 米栎等他把一切收拾妥当,两人一起走出了厨房。 此时,邢嘉已经不见了。 邢宥说“我送你上去。你一个人,不太好。” “邢老板,你是说你的客栈晚上不安全?”米栎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 邢宥笑了笑“对啊,混进来一个小贩。” 米栎想,你要拿这事开涮到什么时候啊! 但一想,刚才还言之凿凿要“不惹事”,此刻便忍住没反驳。 如此,邢宥又不忍心,岔开了话题“不过你怎么买这么多竹器?” “我就想买一个用来装画笔,但我看那小女孩太可怜了。就没忍住。” 邢宥步子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米栎。 第15章 人之初遇何其重要 米栎等了一会儿,等到邢宥的消息“我现在走不开,要不让邢嘉把文件拿上来给你签字?” 米栎看得两眼直愣愣,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难道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他还看不出来? 米栎垂着肩,深叹了口气哎,手好痛。 果然,人在受伤的时候,是不能生气的,容易加重伤情。 “我下来拿糖吃,顺便过来签字。”米栎给自己找台阶下。 米栎签字签得非常快,她说信任就是全权信任,眼睛只在赔偿金额上轻扫过一眼,她想的是,拿到钱先贿赂宋少,跟买家宽限几天。 一个月拆石膏,拆完石膏立刻开工,那就宽限十天好了。 在律师的协调下,棋牌室里的事情妥善解决,签完字双方一拍两散,省的相看两生厌。 现在,房间里就只剩米栎和邢宥,邢宥看她嘟起的嘴巴,问“手还疼吗?” “疼。” 邢宥看看她,问“止疼药吃了?” “吃了。” “还疼?” “疼啊。” 邢宥有些为难了,他皱了皱眉头,问“你一个人住,会有很多不便吧?” 米栎苦着脸,狂点头。 “我刚才想喝水,拧不开瓶盖,是kevin帮我的。” 邢宥自言自语道“让kevin照顾你不合适。” 米栎想,邢老板,你终于开窍啦,你也知道kevin不合适了? “他是住客,没有这个义务。”邢宥又说。 “说的也是。”米栎眼睛直直看向邢宥,她想,这么说的话,邢老板才有资格照顾我了…… “走吧,先带你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米栎意外接到了宋毅瞳的电话。 “米栎,我怎么听说保险业务员说在帮你申请赔付医药费?”宋少的音量有些高,“你是多严重的病都进入赔付标准了?” 米栎和宋少的保险业务员是同一个,还是宋少给转介绍的,他和那业务员的交情本来就不错。米栎出了事,他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米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桌上,邢老板特地嘱咐厨房给做的鱼汤瞬间就不香了。 可这不是能瞒得过去的事情,米栎只好委屈地嗫嚅道“是骨折。我摔了一跤,把手给摔折了。” “天呐!”搞艺术的人天生敏感,反应比较激烈,他一男的,竟然喊出了破音,“手还是脚?” “手……” “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 米栎还以为说了左手会好一点,但没想到啊,宋少的音调不降反增“那你的画怎么办?” “我用右手画呗……”米栎狡辩道。 “绘画是全身心的艺术,你见过一只手的画家吗?”宋少的声音转而忧伤起来,好像伤的那个人是他。 “左手不能动了,没准还能节约右脑的脑细胞,使艺术感知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米栎诡辩道。 “鬼扯!” 宋毅瞳此刻正在画廊里心神不宁地踱着步。 “不行,我得来一趟。”他突然冒出来一句。 “你别来!你来添什么乱啊!”米栎快疯掉了。 她看了眼手机上那个风流的头像,那是宋毅瞳最喜欢的一张艺术照,那时候他长发飘飘,气质颓废忧郁,后来他便拿来做头像,每个人加他微信都忍不住夸他“骚气得很”。 没错,艺术圈说话就是这么直接。 这骚气的男人一来,得祸害多少住店的女大学生啊! 祸害女大学生事小,引起邢宥的误会,他这个榆木脑袋便要将她推得更远的了。 “我吃饭了,不跟你说了,总之你别来!”米栎态度生硬的对着骚气的宋少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邢宥正用公筷给米栎剔除鱼骨,毕竟她一只手不太方便。 邢宥问了句“你朋友要来看你?” 米栎苦着脸,沉默。 “有人照顾你也好。”邢宥说。 米栎目瞪口呆地看着邢宥,表情像吃错了药。 他照顾还不如kevin照顾呢! 邢宥立即反应过来“是男的?” 米栎点点头,满眼意味深长地看着邢宥,那意思是“是男的介不介意吧你”。 “男朋友?” 米栎一口鱼汤直接喷在了桌上。 “我没有男朋友!”米栎激动的大喊。 餐厅里的人纷纷侧目。 特别是kevin和邢嘉,简直同时看向了米栎。 米栎不知怎么想到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果然有阿修罗的地方就会有修罗场。 我说没有男朋友,不代表你们就有机会。 米栎用筷子戳着米饭,真是烦死了…… 话说米栎受伤后的饮食起居,除了洗澡比较不方便,下水前要包上厚厚的保鲜膜,还有一开始晚上睡觉的时候手比较疼以外,其他还都可以忍受。 在脖子上挂着吊臂带的一周里,她被邢宥无处不在的眼线禁足在客栈。 某日午后,米栎刚侦查过店里的服务员、保洁大婶、食堂大叔、开车小哥都在午休,准备开溜。 偷溜到门口,就被正在弯腰修剪盆栽的邢宥揪住了领口。 “去哪儿?!” 这个人……从哪儿钻出来的,刚才在楼上看的时候还不在呢。 米栎眼神抗议,狡辩道“我脚又没坏。” “古城人多。”邢宥苦口婆心,“人挤人。” “那我去别的景点。” “别的景点,走路到不了。”邢宥罕见地穿着工装裤,裤口束进登山鞋里,腰上还别着园艺剪刀和喷壶。 嗷~好man啊!! 米栎霎时脸红势弱,嗫嚅道“……那好吧……” 这漫长的一周,米栎只能逛遍了整个客栈,连池塘里有几条鱼、假山后有几棵竹子、草坪上有几盏地灯都数的清清楚楚了。 她甚至还去观摩了邢嘉的茶艺表演,人之无聊大抵如此。 不过就是在茶艺课上,米栎意外地发现,邢嘉在工作中是很有魅力的。 茶艺让他的口才得到了很好的发挥。听说,邢嘉上高中时参加过茶艺社团,进了大学又参加了一次全国的茶艺先生选拔大赛,最后入围了十强。 他在这方面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人在自己所擅长的事情上所表现出的自信,自然而然地催生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米栎一边听着他介绍着水温、水质、茶具、茶叶,一边看他行云流水般的泡茶功夫,心想,如果她初见邢嘉就是在茶艺教室,没准对邢嘉感觉就不同了。 可见,人之初遇的场景是何其重要。 不过,她初见邢宥的感觉似乎也不美妙啊。 那夜的大雨,邢宥凶巴巴的面孔,冷冰冰的语气,到底哪一样打动人了? 米栎走了个神,茶水飞溅了一桌子,她放下茶壶,站起来。 邢嘉走过来“米栎,我来帮你。” 他把茶汤和茶叶倒掉,用抹布擦干了桌案,一个转身,米栎已不见了。 第16章 说不出口的话 情绪真是奇怪的东西,某一种情绪发生的时候,当事人自己也是懵的,米栎不知怎么走到前台,又走到前院,又绕过回廊,找到在后院的邢宥时,她已经跑得气喘吁吁、面红耳赤了。 米栎努力地深呼吸了两下,放缓脚步迎着他的背影走过去,可没想到,还差两米的时候,邢宥突然回过了头。 米栎惊恐的神情落在邢宥的眼睛里,邢宥随即淡笑了一下。 “找我什么事?” “我……”米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 米栎“我”了两次,后面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怪只怪他的眉眼长得太帅气,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叫人又爱……又怕…… “茶艺课不好玩儿?”邢宥问。 “不是。”米栎低下头,脚边有颗小石子儿,就像是专为化解尴尬而生的。 米栎撮起脚尖踢了一下,运动鞋底太钝,鞋底擦着石子过去,没踢到,就像新手挥杆打高尔夫的时候挥了个空。 米栎觉得自己蠢极了。 “那说说,在茶艺课上学到了些什么?”邢宥同她说话的口气就像在逗小孩儿。 “学到了……黑茶要搭配别的干花和干果用盖碗泡。”米栎汇报学习成果。 “还有呢?”邢宥问。 “我原来以为泡茶,茶叶是最重要的,听了邢嘉讲才知道,不是,是水更重要。” “邢嘉很厉害吧。他是全国茶艺先生十强选手。”邢宥说。 “我知道……”米栎抢白道。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心里突然生出烦躁来,可究竟在烦恼什么,她也不是很明晰。 米栎抬头看邢宥,两人四目相对,米栎心口一滞,轻启双唇“邢老板……” “嗯?” 邢宥的一声“嗯”浑浊在喉咙口,像醇厚的烈酒,一下子就叫米栎晕了。 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却在摇旗呐喊米栎,你倒是说呀。 “……我有话和你说。” 呼~终于说出来了。 米栎轻轻地松了口气。 邢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抬手喊停了她的话“我接个电话。” 他将手机接起来,走远几步,贴在耳畔。 米栎从背影看到他似乎在笑,肩膀和后背轻轻颤动了一下“……好,我现在就过来……一会儿见。” 邢宥挂了电话,回过头,脸上犹挂着半分笑意,他擦着米栎的身旁匆匆而过,留一下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米栎重重的叹了口气,肩膀沉了下去,转过身,刺目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她抬手遮挡,却看到两楼的廊桥上,kevin正倚着栏杆对米栎打招呼“嗨!” 那道刺目的光线来自他的金属的表盘。 是的,别人的apple手表是运动表盘,他是金属的,大约是专卖店定制的。 他是准备拿她的头发做凸透镜实验吗? 米栎嘟着嘴朝他看了一眼,转开目光。 kevin则无辜地耸耸肩移开了手表。 无处可去啊,无处可去。她不想回茶室。 米栎低头找了一圈,找到刚才那颗石子练球技。 她用脚比划了两下才瞄准,随后撮起一脚,石子儿骨碌碌滚了几圈落到老远的地方,撞到一双鞋子才停了下来。 米栎抬起头,kevin笑嘻嘻看着她。 他今天穿了件连帽衫,下面是运动短裤和登山靴。衣服和短裤都宽宽大大,很港风的样子。 “米栎。”kevin抱着胳膊挡在米栎面前。 “干嘛?”米栎情绪不高,说话声音嗡嗡的。 kevin笑嘻嘻的,说“米栎,你手好一点了吗?” 米栎狐疑地看看kevin,觉得他话里有话。 他戳了戳自己的手表说“我一直等你来麻烦我,一次都没等到。” 米栎朝kevin微笑了一下,不答反问“难道你不是每天都在游山玩水?” kevin夸张地扶了一下胸口“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他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油嘴滑舌了? 米栎忍不住笑了一下。 “口嫌体直。” “什么意思?”kevin挠了挠头。 米栎没解释,也无意多逗留,她说“我回房看电视去了。” “看电视多无趣啊。我们下山去玩儿?”kevin说。 “……”米栎心动了,她为难地看看kevin,又撇了撇嘴说,“可邢老板不要我乱跑。” “他是你的什么人,他叫你不要乱跑,你就不跑了?”kevin歪了一下脑袋,抱着胳膊,那眼神忽然有些居高临下的垂怜。 米栎叹了口气,眉头蹙越紧。 是啊,他是她的什么人呢? 无非是一个多住些时日的住客,无非是一个老板对客人的多加关照而已。 “下面人多吧?”米栎问。 kevin俯身凑近米栎耳畔,低语“我知道有个地方,人不多,风景还好。” “真的?”米栎转眸,眼睛亮了亮。 “骗你是小狗。” kevin的中文常常给人奇奇怪怪的感觉。 米栎扑哧一声乐了,她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那你等我会儿,我回去把吊臂带挂上。 “我跟你一起上去,我去拿个相机。”kevin说。 两人从后院的楼梯走上廊桥,再从廊桥走到房间。 米栎刚挂上吊臂带,kevin就来敲门了。 米栎一边说“马上”,一边往背包里装着速写本。 “哇,你这房间好不一样啊。”kevin站在米栎的门口,“抱歉,我见门开着就进来了。” “怎么?比你那间大很多?”米栎故意说。 “那倒没有。”kevin走到画架旁,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看,“这是什么啊?” kevin手里拿着一罐东西,米栎说“那个啊,松节油,素描打底后,给画布刷油固定底稿,便于后期上色,也有固色和润滑的作用。” “刷油需要技巧吗?” “不需要啊,就像粉刷一样往上刷就行了。” “我很擅长粉刷墙壁,可以申请帮你刷画布吗?” 米栎背上背包,又发现自己吊臂带还挂着,又摘了,再重新背上双肩包。 kevin伸手接住米栎的背包,往自己身上背“我来背吧,你肩膀挂了太多东西,会不堪负荷的。” 米栎想说也没那么夸张,想要从kevin手里拿回来。 kevin嘴巴一嘟,说“你是女汉子吗?” “我不是啊。” “不是为什么要跟我抢。这是绅士应该做的事。”kevin言之凿凿。 “好,吧。” 米栎想,不妨碍你做绅士了,背个包而已,没必要上纲上线的。 第9章 赌徒的快感 对人的印象确实不能先入为主。 她任性、娇气,嘴上不饶人,可也天真、脆弱,不会保护自己。 邢宥察觉到自己对米栎的过分在意,又迅速的收回了不该有的念头。 送完米栎,邢宥回到楼下的职工宿舍,邢嘉来了以后便和他住一个屋。 邢嘉听到开门的声音,翻了个身拿后背对着邢宥。 这个动作背后的意思,邢宥立刻感受到了。 “这么早就睡了?”邢宥问。 邢嘉答非所问“我以为你会很晚回来呢。” 邢宥轻笑了一声。 邢嘉听到笑声更恼火了,他从床上蹦起来,像无头苍蝇似的,向洗手间走去。 走到半路,想起没拿衣服,又折回身去拿。 “邢嘉。”邢宥叫住他。 邢嘉现在特烦邢宥,没好声气地说“干嘛?” “……我和米栎没什么。”邢宥解释了一句。 邢嘉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好转。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邢嘉抱着头,语气低落。 邢嘉觉得自己的心情,哥哥是没法理解的,与其说他在为米栎对邢宥表现出的好感而不快,倒不如说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他一方面渴望成为邢宥,一方面又觉得邢宥太优秀,而自己样样都比不上他。 偏偏那个人还是邢宥。 这才真叫人不快。 邢嘉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无言。 邢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吧。” 邢嘉进去后,邢宥打开手机,迅速地看了一下美股和期货。 刚开盘,走盘整势。 从五月开始美股已经强势反弹了,眼看着到前期压力位,昨天在出发前,邢宥放空了几手股指期货,设了止损线,在接回米栎的一路上,全部自动止损卖出了。 这是试水。 一切催生快感的事情都是有瘾的,交易也是如此。 刚开始做超短线那会儿,五分钟就是几千块的进账,那可是普通职员一个月的薪水,邢宥永远记得当时的感觉,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拥有了金手指。 他也曾觉得自己掌握了点石成金的本事,但那只是一开始,后来该经历的,他可一样都不少…… 正切换着k线图看,米栎的消息闯了进来,是个“恭喜发财大吉大利”的红包。 邢宥手指移上去,又移回来,最终还是没收。 过了会儿,米栎问“怎么不收?” 邢宥说“请你了。” 又过了会儿,米栎回“那改天我回请你。” 邢宥没回答。 米栎刚洗完澡,头上包着毛巾,趴在床上等邢宥的消息,等半天他也没回。 想了想,她说“邢老板,店里有吹风机吗?我刚洗了头发。” 邢宥看着这消息,半天没挪开眼。 他站起来,对从浴室出来的邢嘉说“我去去就来。” 邢宥从仓库里找了吹风机给米栎送去。 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洗发水的清香,米栎半湿着头发站在门口,邢宥把吹风机交到她手上。 “吹干了再睡。”他叮嘱了一句。 “邢老板,你进来吧。”米栎说,“万一这个吹风机也坏了呢。” 邢宥蹙了蹙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房间里的那只坏了?”邢宥眼睛扫过米栎的房间,落地窗成了她临时的工作台。 眼睛转到床铺的时候,邢宥立即刹住了车。 “把那个电吹风拿过来,我看看。” “你等等。”米栎走进洗手间拎出了那只吹风机。 邢宥插上客厅的插座,电吹风发出鼓噪声。 “不是好的嘛?” “可这个风也太小了吧?这是正常的风速?” 米栎的脸上写着疑问。 邢宥则被米栎搞的有些莫名。 “都这么小,你就慢慢吹。” 邢宥又看了看米栎,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米栎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哦”,皱缩了一下鼻子。 米栎比较了一下两个吹风机,哪个风比较大。 “……没别的事了?”邢宥在声音静下去的一瞬问。 最后,她拔掉一只还给他“好像还是那个风大一些。” 风大不大,邢宥不知道,他只知道刚才他的心里起了点风。 不过现在,是没什么事了…… 夜已深,走廊静悄无人,他放轻了步子,没有回房间,而是穿过大堂到了前院。 踏进前院的一刻,他的心情才真正平复下来。 比起精心装饰过的后院,他喜欢前院的质朴纯粹。 大片的青草地,星光般的地灯,还有古朴的青石板。 沿着青石板小径走远了几步,他翻开手机,看了眼股指期货,比起昨天来没有那么强劲,似乎在承压。 翻到下一页,是他观察已久的原油,它从底部往上的反弹更强劲,前期极限的低价为原油的上涨打出了空间。 如果美股下跌,拖累美油的上涨,他只会亏不多,但如果美股上涨,美油则会涨得更多。 对冲赚的是利差,但考验的是交易员的纪律。 观察一个月,下手只要一分钟,邢宥手指动一动就完成了操作。 放空美股,同时做多原油,等份做对冲。 刚才那一分钟,对楼上的人来说,刚刚足够把吹风机打开,远远地朝邢宥的背影看上一眼。 可对邢宥来说是两万美金的赌注,因为有十倍杠杆,只要下跌的偏离率超过10%,两万美金就灰飞烟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突然的失去或者突然的得到让人着迷,才会让无数赌徒深陷其中。 邢宥自认不是赌徒,只是因为两万美金对他来说不是一个昂贵的数字,连皮毛都算不上。 如果做交易的人常常把心态放在嘴边,认为是心态不好才导致操作失误,实在是归因谬误。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冒了自己无法承担的风险。 邢宥收起手机,回头朝窗口看了一眼,窗帘落了一道缝隙,米栎的侧影一闪而过。 比起冰冷的交易,对邢宥来说,猜测人心更难。 他低头笑了笑,笑自己幼稚。 他转身走回大堂,沿着回廊走回房间,开门的时候才发现,电吹风还拿在手里。 这只电吹风是米栎房间里的,因为手柄上滑腻腻的,沾了些女孩子润肤乳的味道。 邢宥把吹风机放在桌上,躺到床上,摊开手掌,他凑近了嗅了一下,手心里仍留有米栎身上的味道。 如幽兰生于峡谷。 第17章 山上有座庙 两人经过前厅的时候,一楼的茶艺课刚散了场,前厅聚了不少人。 有几个女孩子拉着邢嘉在聊生普洱能不能减肥,会不会伤胃的问题。 本来米栎看到邢嘉是有些心虚的,店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米栎在养伤,都心照不宣地劝她好好在房里待着。 但因为有kevin做挡箭牌,她便胆大起来。 “米栎。”邢嘉拨开人群,上前两步握住她的胳膊,“你要去哪儿?” 米栎看看kevin,得到kevin眼神的默许,她一秒就把他卖了“kevin说要带我去个好玩的地方。” 邢嘉的目光霎时转向kevin,且充满敌意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不知道米栎手骨折了,不能乱动,不能运动充血,里面的淤肿会严重的……” 米栎张了张口想反驳,一个礼拜了,该散的淤血都散得差不多了。 邢嘉又瞪着眼对米栎威胁到“手会痛的!” 邢嘉看上去很激动,米栎抿着唇不说话了。 kevin伸手搭住米栎的肩膀,把她往身侧一揽“邢先生,你是觉得我不能照顾米栎吗?” kevin是运动型男生,皮肤黝黑又精壮,他挺身而出的时候,简直男友力爆棚了。 而且,此时这慢吞吞的语速更像是某种警告。 米栎被kevin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幸好,他手臂只搭了一下就立即放下了。 正当米栎以为他还要和邢嘉辩论什么时,kevin突然从米栎的左边迅速闪到了右边,牵起了她的手,快步往外面去。 “你……你们……”邢嘉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邢老师,我还有问题要请教你,关于茶叶产地的……”旁边满眼热切的女生拉住了邢嘉…… 到了外面,kevin松开米栎的手,抱歉地笑笑“刚才是情急。” “我知道。”米栎抬头看看他的表情,kevin露出标志性的慵懒的微笑。 虽然是轻微的冒犯,但如果对方表现得自然而自然的样子,米栎倒也没有立场说什么了。 其实他刚才也没有真的牵手,只是握住了米栎的手腕。 米栎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这地步。 出了门,kevin领着米栎走了一条上山的路,米栎奇怪地看了kevin一眼。 民宿是在半山腰,下山是古城,上山是什么,是个迷…… kevin意料之中地笑了笑。 “放心。不会把你卖了的。” 可是邢老板说了,这里除了古城,别的景点都得开车。 “山上有什么啊?”米栎试探道。 “山上啊,你有没有听过一首儿歌?”kevin说。 “什么啊?”米栎觉得kevin神神叨叨有些好笑。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kevin是用唱的,唱的还是rap的调调。 这唱腔显然是奔着毁童年去的,米栎听了两句,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个不停。 “停、停,大哥你别唱了。” 再唱我走不动路了。 就这么一路嘻嘻哈哈的,两人很快到了山顶。 要说那是庙实在是勉强了,充其量就是四面矮墙后面错落着几排屋瓦。 kevin推开破破烂烂的木门时,米栎甚至疑心这门会突然的脱落,给造访者一个惊喜。 “这里头有人吗?”米栎看看这荒芜的院落,草都长得及膝了。 kevin领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庙堂里去“有人。上次他还请我喝茶来着。” 他?这地方能住人? 米栎不可置信。 到了大殿里,中间坐着一尊长眉长须的神仙,佛像从上至下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地上的蒲团虽然褪色且陈旧,但也是干净的。 这下米栎信了,这庙里真是有人看护的,香炉里的灰也是新鲜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 “这是什么神仙?” 米栎只知道观音菩萨、文殊菩萨、弥勒佛,眼前这个,哪个都不像。 “这啊,是黄大仙。”kevin老神在在地说,“香港的黄大仙庙很有名。” “哦~” 这米栎倒是听说过,大学里带着作品去香港展出的时候,途经九龙,好多同学都下车去拜了。 听说,求签问卜也很灵。 诶?等等,黄大仙不是道教的? kevin话说得挺响,引来了看庙的人。 那人道士打扮,皮肤黝黑,身材精瘦,一把黑发束成高高的发髻,猜不出年纪。 他看人的时候,双目炯炯有神。 “年轻人,你又来了?” 老道士摸了摸乌亮的山羊胡。 米栎愣住了,自己莫不是穿越到了武侠小说里了。 “这位是你的朋友?”老道又看看米栎。 kevin有些羞怯地摸了摸脑袋“嗯。” “你上次帮了我,我答应要帮你看,你们跟我来。”老道士把手背在身后,走在了前面。 kevin拔腿跟上,米栎跟着kevin,绕过大殿,是一间简陋的平房,大约是老道饮食起居的地方,院落里晾晒着衣服,地上的竹箩里晒着辣椒和菜干,很有生活气息。 但最绝的是一道残破围墙的后头。 老道跨过矮墙,走到一棵巨大的歪脖子树旁,大树底下是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 kevin兴奋地指了指老道站着的地方,说“米栎,你坐到那里看看。” 哪用坐下看啊,米栎一脚跨过矮墙,就看到了远处的景色。 河流像一条丝带蜿蜒至远方,连绵起伏的远山和近处的吊脚楼,还有五颜六色的行人像是一幅静止的画卷。 这确实是个独领风骚的观景点。 谁能想到,在这不起眼的破庙里,还有这么了不起的一方天地。 米栎看这石桌,真是爱不释手啊。 她真庆幸自己带了速写本过来,有桌子板凳,就算只有右手可以画,她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画上一天,从日升到日落,还没有人打扰。 米栎激动地拍了拍kevin的后背“kevin,你真棒!” 这女人是有魔法吧,kevin被她一掌拍得腰软腿软,他怔怔看着米栎,看得眼里泛起了水光。 “那……你怎么报答我?”kevin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飘。 米栎说“回客栈请你吃饭。” “吃饭……啊?我又不是吃货……”kevin小声嗫嚅道。 老道士摸着胡子,笑盈盈看着这对男女。 kevin说“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就告诉我生日吧。” 道士也点点头“年月日时。” 米栎心中一脸黑人问号,进庙还得问八字? 但事情往往就是如此,想什么来什么,道士开始给米栎排八字。 “不用吧。”米栎莫名其妙。 她把kevin拉到一边,问“算命要花多少钱?” 米栎想,搞不好这是破庙的盈利方式,不然,这山间无人问津的小庙该如何为继? “免费的啦。不算白不算。”kevin说。 米栎“嗯?” 还有这种事? 第10章 老有人倒打一耙 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天米栎起了个大早。 一打开门,就觉得门锁上什东西晃了一下。 她伸手一拽,拽下个竹篓。 米栎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才记起昨天那个男孩说自己会修这个挂绳。 难道他真的把竹篓给修好了? 米栎往两边拽了拽,还挺牢固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笑了笑,拿进屋子里,写了张字条“谢谢你!” 写完,米栎看着这个被用心修缮好的竹篓,心里便对昨天的事情有些抱歉,再怎么说,哄抬物价是她不对。 现在这个竹篓修好了,也不知那两个女生还要不要了,米栎这样想着,又在刚才“谢谢你”的字眼后面,写了一句“能否把这竹篓带给你的朋友”。 出门前,米栎将字条贴在竹篓上,挂回男生的门上。 下楼经过前台的时候,米栎惊奇的发现柜台上放了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邢宥用她买来的竹篮装水果糖。 米栎心里得瑟得不行,她四下张望一下,笑嘻嘻藏了两颗进兜里,又剥了一颗放嘴巴里,这才蹦蹦跳跳地走出去。 刚走到前院就遇见邢宥迎面走过来。 “偷吃什么了?”邢宥早就瞧见她幼稚的举动了,故意问她。 米栎把糖果藏在舌头下面,朝邢宥吐吐舌头“没有啊。” 邢宥笑了笑,经过她身旁说“糖果掉地上了。” 米栎下意识看了眼草地,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哼了一声。 “骗子!” 邢宥乐了,老有人倒打一耙。 “丫头,你舌头都绿啦。”他埋汰她。 米栎跺了跺脚,不理他了。 正想走,邢宥又拽住了她胳膊。 “又怎么了?”米栎回头看他。 “这是要去哪儿?” “古城啊。”米栎说。 “今天别去了,人多。”邢宥说。 “你怎么知道的?”米栎一脸的不信。 “刚从山下上来呢,下面来了好几个旅行团正往古城方向去。”邢宥认真的说。 “啊!”米栎一张嘴,绿色的水果糖差点滚落,她往边上一吸,才勉强吸回去。 邢宥觉得她有些好笑,反问“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是旺季?” 米栎“……” 就是没想到会这么旺…… 可邢宥说的也在理,如果人多,去了就是人挤人,最高兴的应该是商家。 古城要是有生命,应该不乐意被那么多人踩在脚底下。 “这两天是周末,过了周末,人便少些。”邢宥劝她。 米栎仍嘟着嘴。 “逢周末客栈茶室和酒吧都营业。”邢宥提醒她,“实在没地儿去就来茶室喝茶。” “邢老板,你亲自泡茶?”米栎有些惊讶。 “哪能啊?”邢宥双手背在身后。 邢宥想,他哪有那工夫。 “管茶室的是个大帅哥,泡茶手艺非常好,下午还有茶艺课,可以去体验一下。”邢宥极力推荐。 “大帅哥啊……”米栎眼睛骨碌碌看着邢宥。 有多帅?有你帅吗? 邢宥但笑不语。 他长腿一迈跨进大堂,低头在电脑上记账。 过了一会儿,米栎也进来了。 再一眨眼,一只爪子从竹篮里又偷了一把糖,快速地从眼前溜走了。 邢宥真有些无语。 他停顿了两秒,忽想起米栎昨天问他的“又没大我多少,为什么总叫我丫头”,邢宥点开登记信息把米栎的身份证调出来了看了一遍。 比邢嘉大两岁…… 他怎么觉着比邢嘉看着还小些。 大艺术家米栎晃晃悠悠又重新回到了房间,意外地发现隔壁房间门口的挂着的竹篓不见了。 他起床了? 米栎抬手按了下门铃,没人来开。 吃早饭去了? 米栎回到自己房间,她百无聊赖地拉开窗帘朝外面看了会儿,一会儿工夫就有两拨人进了客栈。 真是到了旺季啊。 那邢老板现在定是忙得不亦乐乎。 米栎又发现也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是他亲自去接,只是自己有空的时候才接一下,没空的时候就打发店员去接。 要这么说起来,她就是特别特别幸运的了。 想到这个,米栎捂着脸羞臊地扑进床铺,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只觉得今天的太阳又热又晒。 躺了一会儿,米栎在房间里根本待不住,她有些激动地跑下楼去。 至于下楼去如何,她还没想好,总之,多看邢宥两眼也好啊。 不过,冤家路窄。 米栎刚走到拐角处,就与昨天那俩母夜叉不期而遇。 也不晓得kevin有没有把竹篓还给她们,但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没有。 因为,如果眼神能杀人,米栎此刻已经被这两人千刀万剐了。 米栎抱着“答应过邢老板不再惹事”的心态,忽略她们不怀好意的目光,贴着墙壁走下去。 这时,人高马大的sabrina突然手臂一伸,挡住她的去路。 “你叫米栎?!” 米栎抬头看看她们“想干嘛?” “我记住你了!”她威胁道。 米栎嘴唇蠕动一下,忍住了。 但sabrina凶神恶煞一般,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米栎仍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说“那竹篓修好了,一会儿,kevin会带给你们。” 听到这句,女孩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尖着嗓子说“你有脸说这个!你当我们是讨饭的嘛!” 她尖叫完,整个人双目猩红,像是要哭出来。 早上,kevin是把竹篓给了她,可她要的是竹篓吗?! 她要的是尊严! 这里的人,粗鄙、野蛮、不讲道理,她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了,她刚才下去是退房,她决定提前结束行程! 所以,此刻一开口,她就是奔着撕破脸来的。 米栎本想怼回去,但女孩的情绪看上去很激动,她不想再刺激她。 米栎深吸一口气说“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高她半个头的女孩,胸口起伏的厉害,她眼睛直直盯着米栎,眼神中充满恨意。 “对不起”三个字,米栎实在说不出口,她略弯了腰,屈尊从她手臂下钻过去。 正在这时,一股外力向米栎身旁袭来,米栎一脚踩空,从楼梯下摔了下去。 “啊!”米栎发出一声惨叫。 sabrina吓坏了,惊恐地看着女伴“你干嘛推她!” 她是对米栎有意见,但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没想弄伤她。 “快走!”女伴不知哪来的力气拽着sabrina往楼上去。 第18章 暗恋值得被尊重 老道只字不提收费之事,直接就在手指上排起了八字,米栎看得愣愣的。 还能这样? 她还当是得掏出一张类似九九乘法口诀表的纸,对照时辰算天干地支呢。 他望望天再点点手,看看米栎的脸,再看看kevin的脸,又看看手指,又再望望天。 如此,往复片刻,老道开口道“年轻人,可否将你们两位的名字写下来,我再看看。” kevin只带了相机,他推了推米栎“你带纸了吗?” 米栎从速写本上撕下了一页,写上自己的名字米栎。 kevin在米栎的名字前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仇中平。 看到这里,米栎突然恍然大悟。 “你……”她指着kevin一时语塞,眉毛揪成了一团。 但对着kevin,显然比对着邢老板容易开口。 “你该不是要他算我们的缘分?” 米栎从kevin脸上看到了尴尬又默认的表情。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什么风景独美,人特别少,把她骗上来,结果是要算姻缘。 她真小看了这迷信又有心机的香港boy了。 “哇,你堂堂港大高材生,搞这些。”米栎又气又恼,背过身,不理kevin了。 kevin转到米栎面前,双手合十像是求饶“大师面前,莫打诳语。” 米栎翻了个白眼,心里直说,月老啊月老,你莫要拉郎配,我心仪的可是邢老板…… “年轻人,借一步说话。” 老道已经算完了,招呼kevin。 kevin朝米栎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冒犯的话了,便跟着老道长跨过院墙到了另一边。 米栎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心中郁闷不已。 郁闷而且扫兴。 以为kevin和邢嘉不一样,结果还不是一样。 米栎叹了口气,拿起碳素笔,远远地比划了一下眼前的风景,确立了画面的黄金分割线,打完框架,开始落笔。 她边画边想,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就算老道给kevin面子说得他们般配的天上有地下无,在她这里也只当是过耳的一阵风。 她这辈子要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是谁也拦不住的。 岂能被区区八字所束缚? 这样一想,米栎霎时豁然开朗,索性集中注意力画起速写来。 到底是站在山顶往下望啊,视角一变,所见风景截然不同,四野之内一览无余,给这悠悠古城平添了些许苍凉之感。 米栎心想,这样画下去还是缺了点什么,光线、明暗、色彩……该拍个照片记录下。 她抬眼看到桌上kevin的单反相机,想问他借相机一用。 这一晃神,才惊觉kevin已跟着道长去了很久了。 米栎皱了皱眉。 说什么了?说这么久? 难道是他们并不相配? 这倒正合米栎的心意了。 他既然如此迷信,一定不会再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一个邢嘉已顾不过来了,再多一个kevin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万一被邢老板误会自己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呀。 刚想到这里,kevin便出来了,一个人。 他低着头,似在想心事,一脚踢在墙根上,愣一下,一抬头又撞到了墙角上。 米栎看乐了。 “kevin!”她喊了一声。 kevin一抬头,又是砰的一下,他按着额头,皱眉看向米栎。 “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米栎迎上前,刚才她确实有些恶作剧的叫了他两声,但见kevin连撞南墙两次,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问“kevin,你没撞疼吧?” “没有……” kevin耷拉着肩膀,声音掩不住的失落。 他失魂落魄地坐到石凳上,怔怔地望着远方,看上去就像一座“望夫石”。 不对,不能是望夫石,他是男的。 好吧,那就是思想者。 kevin进去了一趟,出来成了这样,米栎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算得不好。 她撇撇嘴,伤口上撒盐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 “没事吧?”米栎托着腮用手指戳了戳kevin。 kevin看看她。 如果米栎没看错的话,刚才那表情应该叫做一脸悲悯。 米栎又戳了戳他,他轻轻挥开米栎的手,一脸受伤地转过脸去。 如果米栎眼神没问题的话,他刚才眼睛里好像闪着水光。 惨了惨了,这kevin动了真情了。 他是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爱,来得太快,像龙卷风…… 卷得当事人之一也一脸懵逼。 米栎眼角抽了抽,有些尴尬地装作没看见。 她觉得此情此景,她应该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 米栎重新翻开速写本,开始画起了幽怨的美男子的侧影。 人物速写是很快的,二十分钟搞定,米栎在画的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大名,整齐的沿着速写本撕了下来。 “别难过了。送你的。”米栎真心诚意地哄他。 俗话说得好,每一段暗恋都值得被尊重。 将心比心。 如果她下午的时候表白邢老板被拒绝,此刻伤心哭泣的应该是她。 哎~看着kevin的样子,米栎又忍不住自怜自艾。 她怎么会脑子进水了,莽撞地想去找邢宥摊牌,他八成会觉得自己吃错药吧。 还好,下午的话还没说出口。 一切,尚有回旋的余地。 kevin接过速写,终于有些破涕为笑的意思。 米栎又问他借了相机,拍了几张落日晚霞的古城,意境很不错,这时候时间就不早了。 米栎怕邢老板生气,也怕邢嘉告状,提议道“走吧,kevin,谢谢你带我来这儿,这儿风景真的挺好的。我回客栈请你吃饭。” kevin无奈一笑“好吧。就当是为我饯行。” “饯行?” 好突然。 “嗯,其实,我明天就要离开客栈,去下一个行程和同学汇合了。”kevin说。 “哦~” 他确实在古城耽误了很久了,米栎想。 “所以,我才想算一算我们的缘分,如果你真是我命中注定的人,我就不走了。”kevin说得很认真。 连一直嘲笑kevin迷信的米栎也不忍了。 米栎站起来,摸了摸kevin的脑袋“谢谢你。” 暗恋是什么滋味,米栎哪能不懂呢? 只可惜,世上太多有缘无份的人和事,又有太多牵错线的姻缘。 喜欢一个人,好难啊。 喜欢一个人的同时,这个人也喜欢自己,那就更难了。 命中的几率是否就像第一片落叶,掉到自己头顶的概率呢? 米栎伸手摘掉飘落到kevin头顶的树叶,感叹道“盛夏也落黄啊?” 盛夏落不落黄,kevin不知道,盛夏严冬的滋味,kevin是明白的透透的了。 “走吧。”kevin照例背起了米栎的包,顺手将求来的符塞进了背包的暗格。 道长说,这丫头命硬得很,这符能保她平安。 至于你,非她的良人,她亦非你之良人。 第19章 冠冕堂皇的自私 “米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下山的时候,kevin对米栎说。 一般别人以这种句子开头,那就代表接下去的提问会有些越界。 米栎不知道kevin想问的是什么,但她只要想到kevin对自己的心意,就忍不住心软。 “你问吧。”米栎说。 她决定,接下来无论kevin问什么,她都会坦诚地回答。 kevin停住了脚步,认真地看向米栎“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米栎也停住了脚步,她的表情略显惊讶。 米栎惊讶的时候像一只波斯猫,眼睛瞪得圆圆的,就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 kevin受不了她脆弱易碎的眼神。 在kevin的眼里,那几乎等同于另一层暗示。 ——她纤薄的肩膀上,顶着一颗小小的脑袋,正四十五度仰望向他的方向。 真该死。 怎么能如此犯规? 他情不自禁地捧起米栎的脸庞,努力地控制了一下,才把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不然,他直觉的反应应该是吻她。 米栎一开始并没有反抗,因为她根本没想到kevin会如此。 他可是绅士、友善的大男孩啊。 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刹那间冲破了米栎的预期,在迟滞了整整十秒之后,米栎开始了挣扎。 “kevin,你放开我。” 米栎的声音透着害怕。 她虽然能理解kevin那种“我明天就要离开你”的心情,但她确实不想不明不白地被他夺走“初抱”。 米栎用力地推开了他,kevin难堪地后退了两步,堪堪稳住。 他顾及她的手伤,拥抱的时候重心是靠后的。 kevin狼狈地自嘲“你果然是,不会随便被感动的人。” 米栎有些严肃地说回刚才的话题“kevin,那是因为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欺骗自己的心。” 现在是下坡,刚才kevin被米栎推了一把,他们得以平视。 视角变了,刚才米栎眼中那我见犹怜的眼神也变得极为冷淡。 kevin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米栎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邢老板吧?” 米栎不说话,可答案又分明写在了脸上。 “我说对了?”kevin穷追不舍。 米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猜错。你的洞察力很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你表现得太明显。”kevin说。 米栎试图让话题变得轻松,可这个话题对于彼此来说,不可能是轻松的话题。 kevin喜欢米栎,米栎喜欢邢老板。 那邢老板呢……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最难处理的关系,三角恋一定首当其冲。 kevin此刻也没有玩笑的心情,他不苟言笑地说“如果我都能猜到,那邢老板难道会没有察觉吗?” 米栎顿时语塞。 如果他知道又不回应,那原因只有两个。 要么是他不想回应,要么是他不能回应。 可米栎不想面对,她往前迈了两步。 “米栎。”kevin叫住她。 米栎无奈的回头,kevin的眼神突然变得有攻击性,米栎被看得心口一紧。 “你就没有想过他可能已经结婚了?” kevin的话在淡青色的暮霭中,清晰得叫人心慌。 米栎的脸色渐渐沉入夜色里,她的呼吸变得沉重。 落日余晖仿佛在刹那中散尽,黑夜就突然地到来了。 “不会的。” 米栎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证据?”kevin逼问。 “因为……” 米栎起了个头,话却说不下去。 因为,感觉? 因为,她感觉到某些一瞬而逝的眼神,某些不可捉摸的细节,以及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 哦!一个艺术生总是比常人更加敏感,而且偏执。 kevin不说话,他就一动不动地看着米栎。 米栎闪躲着他的眼神。 可kevin的声音就这样清晰地传过来,叫她无路可逃退。 “你就没有发现柜台后面悬挂的营业执照上根本不是邢老板的名字?” “你什么意思?”米栎说话的口气不自觉变得很冲。 kevin没有要结束话题的意思,相反的,他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有那种查企业资料的网站,稍微用点心就能把法人的背景信息挖出来。我查了,经营执照的法人是个女的!” “你别说了!”米栎转过身,顺手揪了一把路边的树叶,树枝猛的弹回去,鞭打在米栎的手腕上,“喜欢邢老板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米栎手一松,树叶纷纷扬扬从米栎指缝间坠落,她心里乱极了,觉得四面八方像是有一团低气压正将她紧紧地缠绕。 kevin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他的语气咄咄逼人起来“米栎!邢宥已经结婚了!你别傻了!” 米栎被逼急了,她转头冲kevin尖叫“kevin,如果你真是为我好,就闭嘴!闭嘴!你说的这些,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kevin真的噤了声。 可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可能再回到说话前。 在无比尴尬的沉默中,两人各自走着自己的路,下山的路变得漫长,夜也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kevin默默打起了手电,却依旧缄默。 他不想认错,他本来也没有错,他只是说了一个事实。 也许,话说出口以后,他们再也不能做朋友了。 可kevin觉得,他本来也不想和米栎做朋友。虽然,大师说,米栎是孤星煞,根本很难遇到合适的桃花,可他刚才已经不信邪地尝试过了。 便再也没有遗憾了。 米栎则陷在了突如其来的打击中,变得很消沉。 她心里痛苦地做着思想斗争,她一直以为她和邢老板之间只欠一句大胆的表白,而且就算被他拒绝,她也不会轻易的放弃的。 可kevin的话一下子将她投入了谷底,她怎么就没想到,以邢老板的年纪,有成家的可能呢? 就算米栎再大胆,她也没想过突破道德的底线去做小三。 米栎烦恼极了,灰心极了。 这一下午的快乐,就像泡沫,仅仅几句话就刺破了。 远处的一束光突然将米栎的双脚圈在了光圈里。 “米栎!真的是你。”邢嘉突然拿着手电往山上来了。 他的嗓音激动而嘹亮,米栎也激动地喊了一声“邢嘉”。 米栎转头对kevin说“kevin,我跟邢嘉走。” kevin冷冷地看了看米栎,又看了看邢嘉,嘴角噙起一抹戏谑的笑。 kevin将背包卸下来挂在邢嘉的背上,说“米栎,交给你了。护花使者。” 邢嘉并未听出话里的冷嘲热讽,甚至有些感激地看了看kevin,kevin当着他面把米栎带走的怨怒也一笔勾销了。 邢嘉本来就是那种单纯而热忱的人。 米栎尴尬地对邢嘉说了声“谢谢”,走在邢嘉身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突然成了一个小人。 因为借着爱的名义,自私的行为也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第11章 始作俑者 “你!给我站住!” 谁也没想到,米栎像个浴火凤凰似的,从跌倒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那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像是魔鬼的低吼,sabrina脚就这样钉在了地上,不敢再往前一步。 她回过头。 眼前的景象叫她害怕。 米栎的半张脸又红又肿,但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神。 她整个人的气质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她右半边身体倚着墙壁,左脚踮着,左手臂看上去也受了伤。 sabrina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到,回过神,突然甩开了女伴的手臂,往楼下冲去。 “你没事吧?” 米栎不要她扶,眼神又冷又恨。 “你朋友推我的!” 谁是坏人,米栎分得很清楚。 那女的半只脚还踏在台阶上,忽然转过身,大喊“我没有!” 她一通从楼上往下跑的过程中,眼泪鼻涕像喷泉似的涌出来,然后,她扶着楼梯,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米栎无语死了,她半边身体火辣辣地痛,明明受伤的是她。 可那女人演的就像受伤的是她。 哭声很快引来了围观的人,围观的人又找来了老板。 等邢宥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米栎悲惨而伤痕累累。 高个子女生害怕而忏悔。 小个子女生哭得如丧考妣。 邢宥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其实最叫他心疼的是米栎的眼神,不是可怜,不是无助,而是决绝。 她就好像战场上中了箭的女战士,就算同归于尽,也不肯放过射她一箭的人。 米栎看到邢宥,第一句话竟是“邢老板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邢宥给了米栎一个眼神,那眼神包容而有力,却又让米栎忍不住感到羞愧。 明明犯错的不是她,可说到底她也是难辞其咎的始作俑者。 “我们冤枉啊。”小个子边哭边卖惨。 “她撒谎。”米栎激动地指控道。 邢宥弯腰抱起米栎,米栎双脚腾空,有些无措地搂着邢宥,一下子忘了吵架。 随后,邢宥又低头扫了眼她受伤的部位,转头对两个女生说“现在有两条路,要么你们跟我走,要么你们跟警察走,你们自己选。” sabrina低下头,嘴唇抖了抖。 她往小个子看了一眼,眼神又恨又无奈。 小个子被吓住了,抬起头忘了哭,她的脸色霎时难看极了。 “对不起,她的医药费我会赔偿。”sabrina轻声地忏悔,“先送米栎去医院吧。” 邢宥拿出手机打完几通电话,安排好了店里的事,怀抱米栎,拨开人群,快步流星往门口走去。 “伤哪儿了?”邢宥悄声问米栎。 此刻,米栎躲在他怀里,便再也忍不住,眼底泛起水光,她怔怔看着邢宥,强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只好垂下头,故作幽默地说“邢老板,我的手好像废了。” 还有心情开玩笑? 邢宥听了酸涩极了。 “左手还右手?” 米栎缓缓举起那只受伤的手,之前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脸和手臂的擦伤,谁也没注意到她的手已经淤青了一片,而且肿得像馒头似的高起来。 “我怕把脚摔坏了,倒地的时候左手撑了一下。”米栎说。 “手别乱动。”邢宥声音虽低,但透着力量。 米栎嘴唇蠕动了一下,小声抱怨“手废了画了不了画了。” “别说傻话,废不了。”邢宥看她一眼,“有我。” 有我。 一下子说到米栎心坎里。 这傻丫头憋着泪挤了个难看的笑容。 邢宥的心像泡在酸水里。 走出人群到了前厅,kevin和邢嘉也闻声赶过来。 kevin看了眼米栎,突然语气平静地对sabrina说“她要是起诉你,你会吃牢饭的。” sabrina理亏地说不出话,事情是她挑起的,现在酿成了苦果。 她回头瞪了小个子一眼,小个子表情惊惧极了。 邢嘉情绪很激动,他朝那两个女生吼道“是你们推她的?!” “邢嘉!”邢宥喝住他。 邢宥脚下步子不停,侧过头调整了语气对邢嘉说“邢嘉,你留在店里。” 邢嘉握着拳头,根本不甘心留下来,可邢宥说的,他又不敢反抗。 他只好甩了甩拳头,无处发泄似的,犹豫地又跟了上去,一直跟着受害者和当事人到了商务车边上。 kevin最后一个上车,看邢嘉还是不肯走,他一针见血地跟邢嘉保证“有我在,你放心,事实、赔偿、检讨一样都不会少。” 米栎闻声看了眼kevin的背影。 邢嘉这才放心了些,邢宥给了邢嘉一个眼神,拉上了车门。 同样是人,面对危机的处理方式却如此不同,她虽然讨厌sabrina,但并不讨厌她们的朋友kevin。 这个男孩已经不是第一次帮她解围了。 kevin上车的时候,米栎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sabrina在一旁看到米栎和kevin的眼神对视,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受伤。 sabrina难过的低下头,她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失去理智。 她明明讨厌粗鄙、野蛮,然而她却成了施加伤害的帮凶,她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痛苦地捂住了脸。 kevin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米栎有些不忍,想安慰她,可她知道事情发生了,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于sabrina而言是另一种刺激。 她抬头看看邢宥。 邢宥正半搂着她,低垂着眉眼,温柔地照看着她手上的伤。 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手,怕淤血回流,让伤口肿的更厉害。 米栎手上很痛,但心里很柔软。 “我是不是骨折了?”米栎问。 邢宥没答,对面的kevin说“是的。概率百分之八十。” sabrina嘴唇抖了抖,一旁的小个子抖的更厉害。 她们瞬间明白了kevin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邢老板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报警,她们会更惨。 她们还是港大的学生,从香港来古城旅游,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事,被学校知道了,吃处分那都是轻的,搞不好会开除学籍。 这时,两个女生才知道后果严重,深深的恐惧涌上心头。 kevin说“米栎,你能原谅她们吗?她们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可她们是我的朋友,我还是请求你宽恕她们。” 米栎沉默不语,她看看邢宥,像是征求他的意见,事情是在他客栈发生的。 邢宥抬头摸了摸米栎的头发,他的眼神叫米栎承受不了。 他在诉说心疼,还有信任。 第12章 伤害就是伤害 医院的长椅上,kevin和sabrina对面坐着。 sabrina把脸埋在掌心里,她后悔极了。 可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啊。 她转头对kevin说“你说,他们会告我们吗?” “先别想这些了。”kevin说,“一切等治疗完毕再说吧。” kevin严厉的目光看向小个子女生,他站起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质问她“撒谎的是你,对吧?” 小个子女生双目肿的像胡桃,kevin此话一出,她刚刚干涸的眼里又迅速漫上泪水。 kevin看着她两行鳄鱼的眼泪,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他很痛苦地摇了摇头,揪着自己的头发说“我真不想承认你是我的同学。” 他此刻连“朋友”这个词都吝啬用了。 一个道德败坏的聪明人对社会的危害更大,因为她会为了一己私欲,连朋友都一起拖下水,还将这种自私包装成“我是为了你”。 kevin想,如果我是米栎,我也不会原谅她的。 因为伤害就是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拍片的结果出来了,kevin站起来凑上去。 诊断结果和kevin预料的一样,米栎的第四节掌骨斜向骨折。 医生问“打钢钉还是包石膏?” “哪个比较不痛?”邢宥问。 “钢钉。”医生看看他们。 “不,医生。还是打石膏。”kevin插嘴道。 kevin看着米栎的眼睛说“我爷爷和我的爸爸都是伊丽莎白医院的医生,你相信我。” 邢宥看了他一眼,不太信任的样子。 米栎抬头问kevin“为什么?” “钢钉会留疤,疤痕完全祛除在医学上是做不到的,不然有钱人都不长皱纹了。” 直接和坦诚是一种稀有品质,虽然,有时候,这样的说话方式不太能令人接受,但这也是坦诚最可贵的地方。 因为客观。 “我不要留疤。”米栎楚楚可怜地看着邢宥。 邢宥有些为难,米栎对他的信任,也是一种责任。 kevin又告诉米栎“不过石膏前的正骨会比较痛,你要有心理准备。” 这时,医生问了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画油画的。”米栎说。 “有一天,你的画会上苏富比拍卖,或者开画展,你的左手无名指会戴上结婚戒指,到那时候,你庆幸自己的选择。” kevin的话,实在太有画面感。 米栎眼角噙着泪,对医生说“我不怕疼,我要上石膏。” 医生看看邢宥,又看看kevin,最后他说了一句“男朋友抱紧她。” 米栎朝邢宥看了一眼,抓住了他的手,邢宥把米栎搂进怀里。 人,为什么要长眼睛呢? 因为,嘴巴不能说的,眼睛可以说。 邢宥抱着米栎,她的前额抵着邢宥的胸膛,病房里空调开得那么冷,可她额前全是汗,印得邢宥胸前一片潮湿。 医生开始正骨了,他按住米栎的手背,用力往后扯,此时手背上的水肿、淤血、骨头的裂缝在痛感神经的牵引下,迅速传递到米的大脑。 好,疼,啊!!! 米栎咬着牙,人在抖。 “疼就喊出来。”邢宥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kevin低着头默默走出了骨科,随后身后传来米栎撕心裂肺地喊疼声。 原来,正骨能那么疼。 米栎恨死kevin了,什么苏富比、画展、戒指,统统滚蛋去吧。 她只想回到五分钟前,果断跟医生说“打麻药,上钢钉。” 后来米栎每每回想起这一段,只觉得医生每拉动一下她的骨关节,眼前就像是有霹雳闪过。 伤好后,她给自己画了一幅画,抽象的,是一团黑夜中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天空的一角,那一角是女孩子模糊而扭曲的面孔,她给画起的名字就叫《骨折》。 “好了。” 医生抬起手臂擦了擦汗。 米栎衣服全湿了。 邢宥后背也湿了。 现在米栎知道为什么医院里的空调总开得那么冷了。 医生一边混合着石膏,一边如释重负地说“还好伤在左手。” 米栎表情扭曲极了,她想酷一点,对邢宥邀功道“我是防御型跌倒,我聪明吧”,可她说不出来。 她上下唇瓣像是粘住了。 她只哭丧着脸对医生说“上石膏疼不疼?” 医生乐了“疼过了,后面就是爽了。” 这个话,怎么听着……不太正经的样子,米栎听到胸前咳嗽了一声,她还抱着邢宥的腰呢。 她意识到这一点,又装作没有察觉,心安理得地霸占着“邢美男”。 医生用浸湿的石膏棉敷在米栎手背上,那湿漉漉的石膏棉贴在火辣辣的皮肤上,还真的是又凉又爽。 米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医生又调侃道“没骗你吧。” 米栎抿着唇轻点了点头,脸上还是擦着红药水,表情像是受伤的小猫。 医生又对着邢宥说“回家以后,不要碰水,一开始手还会痛的,那是因为皮下软组织挫伤,毛细血管破裂引起的。” 邢宥点点头,问“多久能好?” 医生说“快的话,一个月拆石膏,慢的话,两个月吧。” “可是,我要画画呢。” “画画不是用右手吗?” “画框会动的。”米栎撇撇嘴,“调颜色一只手也不太行。” “那就歇一个月。”邢宥说。 “误工费谁给?”米栎撅着嘴巴。 她就是来古城完成工作的,又不是来玩的…… “反正有人给……”邢宥意有所指。 “让男朋友养你嘛。”医生呵呵道。 米栎脸上笑容尴尬起来,邢宥忽然问了句“米栎你买保险了吗?” “买了啊。” “医药费可以报销的。” “哦……”米栎又问,“那我们报警会影响你店里生意吗?” 邢宥反问“你想报警?” 米栎故意说“那不太便宜他们了?” “店里生意受损,可就养不起你了。”邢宥认真的说。 真的? 米栎心里那个激动啊…… 难怪言情剧里,最喜欢用这句对白,从邢宥嘴里说出来,还是对着她说,真的……好心动。 医生一边缠着绷带,一边听两人的对话,觉得有些好笑。 邢宥朝米栎使使眼色“回去再说。” 一走出病房,几个罪魁祸首态度良好地开始认错。 “不要报警抓我们,求求你了邢老板。” 小个子女生本来就个子矮,现在她已经卑微地快要下跪了。 米栎没理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邢宥说“医药费kevin已经垫付了,你们一会儿自己算。至于人身伤害赔偿方案,我想等我的律师过来再谈。” sabrina看着米栎,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们。” 米栎说“我不告你们,不是因为我大度。我是为了邢老板。” 第20章 你们是不是都笑话我 “米栎,你一下午和kevin去哪儿了?这山上有什么呀?” 邢嘉不知是兴奋还是何故,见到米栎就喋喋不休起来。 米栎在想心事,并不搭话。 邢嘉吃了个瘪,也只好开启静音模式。 直到米栎忽然叫了他一声“邢嘉。” 邢嘉激动地差点把手电砸地上。 “嗯?”邢嘉声带发紧,简简单单一个字被他说的声音发颤。 因为刚才那一声“邢嘉”,米栎是叫得很认真的,感觉后面就该是有话说。 这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米栎又支走了kevin,她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呀! 相比声音,他的思绪更像脱缰的野马,幸好夜很黑,他脸上的红一瞬而逝。 “邢嘉,你了解邢老板吗?” 话说出口,米栎觉得有些许丢脸。自己为什么要问一个弟弟了不了解自己的亲哥哥。 原来人和人都一样,说起自己喜欢的人来,都一样的语无伦次。 邢嘉注意力没在这儿,他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有些不屑地反问了一句“他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这口气听上去就像是米栎刚才问那问题像是看不起他似的。 “那我问你。”米栎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他结婚了吗?” …… 片刻宁静之后,邢嘉突然凶巴巴地冲米栎大喊“米栎,你问这干嘛啊!” 邢嘉懊丧地抱住自己,哗的一下蹲了下去,手电的光,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一阵乱扫。 像彼此此刻的心情。 米栎被邢嘉的反应吓到了,想到kevin白天那个失控的拥抱,米栎有些发慌。 这年头,怎么男人比女人还要纯情了! 她只是问问…… 邢嘉拉着哭腔哀嚎“他大了你这么多,你为什么要喜欢他呀!” 那么多? “你还小我两岁,他能大我多少啊?”米栎紧蹙眉头,自言自语。 “哎,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可眼下,我不说你也不会死心。“邢嘉转头看了看米栎,将家族往事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我爸妈本没打算要二胎,那时候是计划生育的。但后来意外怀孕,出于对生命的尊重,他们决定把我留下来。那年我哥正在准备中考。也就是说,我哥上高一,我一岁。”邢嘉唉声叹气,“要换在古代,他都可以做你爹了。” “啊!!”米栎站在原地,像是被封印住了,“那……” “那什么!”邢嘉反问,“你还用再问他有没有结婚这件事吗?” 米栎一言不发,觉得自己像是个傻瓜。 米栎都不知道该说自己是眼神太差还是眼光太差了。 十四岁!他三十七岁了! 可他顶多看上去才三十出头。 米栎忽然就哭了。 眼泪来得难以预料,直不顾一切地往下坠落。 她究竟是在哀悼自己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凋零的爱情? 亦或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米栎根本无言面对邢嘉,她难堪地举起胳膊转过身,可眼泪就像坏了的水闸,根本不受理智的操控。 “哎~你别哭呀!”邢嘉手足无措起来。 他想去拉她,米栎自弃地扭动身体,甩开了邢嘉的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邢宥了?” 邢嘉说“是!……不是!” 邢嘉脱口而出的说辞和慌忙的掩饰都叫米栎越发难堪! “那你们是不是一直都在看我的笑话?”米栎哭得更急了。 “诶哟,米栎你别这么想,没有人笑话你!”邢嘉围着米栎团团转,不知该怎么劝! 就在邢嘉快急疯了的时候,邢宥的电话打来了“邢嘉,你接到米栎了吗?kevin说……你们两个在一起?” “哥!”邢嘉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哥,米栎她……” 隔着话筒,邢宥都听出了情况不妙! “你把电话给她。”邢宥说。 别人的话他或许不信,但哥哥的话,他无条件服从,邢嘉开了免提,米栎在听到邢宥的声音时,突然刹住了哭泣。 “米栎。”邢宥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像一句魔咒,米栎就是无法对他的声音任性。 “米栎,你还不回来,是要我来接你吗?”邢宥说。 邢嘉傻眼了,他看看米栎的表情,米栎的表情也像是听错了似的。 沉默的片刻,电话里静的只有电流声。 还有电话这头米栎的呼吸声。 “……没有。”米栎平静地回答,“我现在回来了。” 因为怕邢宥听出她哭过,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而且放慢了语速。 宥像是没有怀疑,“那就好。我在店里等你……等你回来吃饭。” 挂了电话,米栎胡乱地掏出包里的纸巾擦干了眼泪,又把束起的马尾放下来,掩盖红肿的眼眶。 “走吧。”她对邢嘉说,“我没事了。” 邢嘉不明所以,他不懂米栎,就像一切不懂女生为何哭泣的男生一样。 他甚至不敢再对米栎说话,就像kevin说的,此后的一路上,他就只是默默地做个“护花使者”。 一直走到红灯笼的光依稀摇曳在夜色中的时候,米栎对邢嘉说“刚才的事,可不可以不要对邢宥说?” 邢嘉终于懂了,他使劲地点头“我保证,我不会说的。” “嗯!”红光里,米栎努力地朝邢嘉微笑了一下。 邢嘉只觉得那一笑包含着无限心酸。 推开院门,邢宥就在前院候着,他远远看见米栎过来,朝她略略地点了点头。 米栎经过他身旁的时候,破天荒闻到了一股烟味。 邢嘉看到邢宥有些尴尬,他喊了一声“哥”,眉眼里有些难以名状的东西,邢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也去洗洗手,去餐厅吃饭。” “这个点了,厨房下班了吧?” “留了菜了。”邢宥说。 片刻后,米栎和邢嘉走进餐厅,发现kevin也坐在那里,等他们。 kevin像是已经消化了情绪,看到两人进来,站起来打了声招呼。 他也没有扫兴地问他们为什么这么点路走了这么久。 餐厅的光比外面亮多了。 纵然米栎掩饰得再好,眼圈的红肿依然逃不过kevin的眼睛。 但kevin不是邢嘉,起码他装作没看见,而且刻意提高了音量说“谢谢大家来给我送行。米栎、邢嘉,还有邢老板,我们今天都喝一点吧。” 店里卖的酒是餐厅大厨自己酿的米酒,邢宥给每个人的玻璃杯里的都打了二两酒,他们便都入乡随俗地碰了碰酒杯,才开席。 第21章 为什么对我温柔 席间,不知是不是邢嘉告诉了米栎,其实邢宥大了他们许多的缘故,米栎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邢宥就像大哥哥一样照顾着他们这一众小朋友。 什么时候给谁夹菜,什么时候要去把汤热一下,什么时候添酒,他都门儿清,还能适时地插入年轻人的对话中。 酒过三巡,到底是年轻啊,很快,先前的不愉快就被抛在了脑后。 邢嘉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问kevin“你们一下午都在山上?我哥跟我说你们上山了,我还不信。” 说完,邢嘉看看邢宥,仿佛求证自己没说谎。 邢宥笑了笑,用公筷给米栎碗里夹了颗排骨。 排骨离米栎比较远,她看上去胃口也不太好,吃得很少。 米栎转头看邢宥,她不在意邢嘉说的前半句,她是听到邢嘉说“我哥说你们上山了”。 邢宥怎么知道kevin会带自己上山? “也没什么。就是一个破庙。”kevin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破庙?”邢嘉皱了皱眉。 kevin又故作轻松道“我喜欢摄影。摄影不就是拍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米栎忙附和道“是啊,画画的也一样。审美都比较……奇怪。” 虽然米栎的话没什么好笑的,但邢宥轻笑了一声,打趣道“能发现山上有个不错的观景点,你们还是第一个。不是审美奇怪,是特别。必须是有趣的灵魂才能发现卓尔不群的美。” 邢宥的话,令米栎心有戚戚,那戚戚里面,既有悲伤又有相惜。 而邢嘉也不再追问,打圆场道“确实有些原生态未经开发的地方更吸引人。” 米酒的后劲来得晚,也许是明天要走,kevin话也多了,他兴致勃勃地把相机给大家看,里面确实有很多有趣的照片,肖像的、风景的、意识流的,黑白的、动感的、流光溢彩的,若不是kevin亲自展示,米栎并不知道,其实kevin还是一个很会摄影的人。 他一边翻着相片,一边吐槽了一句“前几日去古城拍照,哪里都要收钱。我个人是觉得不太合理。” 米栎闻言笑了一下。 她也一样“被收费”过。 邢宥说“以前古城是收门票的。进城的本地人有自己的暗语,收费处都默认说暗号的可以免票,可是这暗语不知道从何时就流传出去,越来越多的游客为了省一百元门票费,就学会了对暗号。” “这样下去,古城的经营模式自然就坍塌了。所以,干脆取消了门票,但也允许古城的原住民做些小买卖创收。” “原来是这样。”米栎感叹道。 很多事情,当我们看到的时候,是这样,其实背后经历了怎样的曲折,别人并不知道,只是诟病,不应该这个,不应该那个。 试想,如果你是古城的人,你愿意自己的家里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吗? 当邢宥用平淡的语调说出些陈年往事的时候,米栎看向他的目光是崇拜的。 什么是崇拜呢? 就是一个人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会想要不问理由地支持他。 “那我觉得这些钱应该要收。仔细想想,是过来旅行的人,打扰了古城的人,也打破了山村平静的生活。”米栎抿着唇,她认真的时候,表情是很可爱的,有淡淡的天真,闪烁在眼睛里。 “就算是,对破坏生态的一种补偿。”米栎轻点了一下头。 kevin看了看米栎,与米栎碰了碰杯“感谢你从这个角度启发我。为了这个,我敬你一杯。” kevin一饮而尽,他黝黑的脸庞,倏然红了。 米栎也要一仰脖子的时候,邢宥拦住了她“骨折,忌酒。” “邢嘉,你代她喝。”邢宥对邢嘉使使眼色。 邢嘉乐意为米栎挺身而出。 代她喝酒,这简简单单的动作里,包含着难言的暧昧。 而邢宥分明是要将邢嘉往前推一把。 邢嘉的酒量比kevin略好,kevin已经醉的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时候,邢嘉还能大着舌头说话,只是话语渐渐稀碎,而且看米栎的眼神越来越热切。 “米栎……”邢嘉起了个头。 米栎立即打断他,还是对着邢宥说的“邢老板,邢嘉好像喝醉了。” 宥对着米栎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米栎轻轻瞪了邢宥一眼,邢宥无声地笑笑,不说了。 他伸手拍了拍邢嘉的肩“没事吧?能走路吗?” 邢嘉挥一挥手,也倒在了桌上。 米栎喝得最少,依旧清醒。 因为,邢宥一直看着他,不让她有喝醉的机会。 邢宥让店里开车的伙计把kevin扶上了楼,自己则去扶邢嘉。 迈出去两步,他半只脚又退回来,转头对米栎说“放着,我回来收。” 米栎对他点一点头。 可等邢宥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已经看到米栎正弯着腰单手推着一个装碗碟的塑料盆,想要往厨房的方向去。 她小小的身影和大大的塑料盆形成鲜明的对比。 邢宥蹙着眉,她这是要干嘛? 一想到她刚才蚂蚁搬家似的一回回将碗碟装进盆里,他就头大,他做正经生意的,不雇佣童工,也不压榨员工。 邢宥加快了步子,直接将塑料盆举了起来,快步地移进厨房。 一出来,米栎又俯身拿着抹布在擦桌子。 邢宥从她手里夺过抹布。 “你这是在干嘛?”邢宥的语气有些生气。 犹如第一晚,拧着眉头成为阿修罗的样子。 米栎看看邢宥,没有松手。 眼神倔强而惹人心疼。 邢宥觉得她像是要哭出来,躲开了她的眼神。 他不跟她抢了。 邢宥拉开椅子坐在米栎身旁,说“擦完桌子就乖乖上楼去。” 米栎擦完桌子,开始拿扫帚扫地,一只手,很笨拙的样子。 看她样子也是很少做家务。 邢宥觉得头疼了这丫头是要干嘛? 扫帚挥到邢宥的脚下,邢宥没让,灰尘直接扑在邢宥的裤腿上。 “对不起。你让一让。”米栎低着头。 半边秀发垂落在她的脸侧,勾勒出细致精巧的侧面轮廓,脆弱、易碎。 邢宥的手突然一动,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纤细得像是轻轻一掐就要折断。 “别扫了。”邢宥的嗓音在夜里有些暗哑。 米栎侧头看着他小臂突起的青筋,伤感就这么突然地涌上心头。 “不用你管!”米栎举起那只骨折的手压住眼眶。 明明不可能,又为什么对我温柔? 第13章 她的尊严一文不名 走去停车场的一路上,米栎小声问邢宥“你在这里还有律师?真的假的?” “真的。”邢宥说。 “开客栈也会用到律师的吗?”米栎有些不解。 “偶尔。” 别人说“偶尔”就是“偶尔”,可邢宥连说“偶尔”两个字都那么的性感,他声音浑厚而低沉,发这种喉音的时候,那真是……绝了。 米栎有些痴痴地看着心目中的男神,她走得慢,男神在迁就她的步幅,基本上是一步一停。 邢宥想让米栎好好休养,不太想聊开,但米栎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上次请律师也是因为有人受伤吗?” 邢宥看看她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样子,心说你当人人和你一样? 如果经常有人在他店里受伤,那他就该研究一下建筑风水了。 邢宥耐心地解释“不是,是有人恶意差评。同一个ip地址,换名字打差评。我起先只想找律师咨询有没有办法起诉那个写差评的人,结果调查出来发现竟然是同行,后来,我就直接起诉恶意竞争了。” “啊!还真有人恶意差评啊……”米栎拧着眉头,一副小老板娘的架势,“那些人好坏啊!” 走在前面的“那些人”突然肩膀抖了一下。 kevin回了个头,米栎抱歉地笑笑“不是说你们。” 他撇了撇嘴,转回头去。 话说,从小到大,他学习好,人品也很好,一直是学委。 kevin想,你只是没机会了解我……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嘛。”邢宥放低了音量,米栎凑近了邢宥,两人瞬间挡住了通道。 正在这时,身后起了一阵风,有病人家属手里拿着片子,横冲直撞地过来,邢宥眼疾手快将她揽到身旁。 真是虚惊一场。 他迅速换了位置,把米栎让到里侧,但米栎的手伤在左边,他又不敢靠她太近,怕碰到。 米栎低下头,嘟了嘟嘴。 她不高兴了? 邢宥重新把手放回她腰后,米栎的嘴角立即往上弯了弯。 邢宥有点想笑,他小声问“米栎,你脚还疼吗?” 脚上和脸上都只是擦破点皮,没有大碍。 “不疼了。” “那我们走快点。律师在等。”邢宥说。 到了车上,米栎又想聊回刚才的话题,刚起了个头“除了刚才说的那个……” 这时,邢宥突然低下头凑近米栎耳畔,不知说了什么,米栎羞涩地笑了笑。 他说的是“嘴巴不累吗?刚才又喊又叫的?靠在我肩上歇会儿吧。” 对面的kevin只看到米栎在笑,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里略有些吃味,转头看向了窗外。 sabrina看到kevin拿后脑勺对着自己,轻微拽了拽他的衣袖。 她示意他看手机,kevin拿起来,看了一眼,sabrina转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是一则新闻,关于米栎的。 新闻报道的是《水乡》系列油画入围全国艺术作品展。 “她好像挺有名的。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sabrina下一条消息紧跟着又过来。 kevin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口袋。 他真的很无语…… 其实,刚才kevin已经打电话回家咨询过爸爸。爸爸是副院长,这种事情见的比较多,很多是当事人陪同伤者来验伤的,也有警察律师一起来的,有时候会听到他们谈价码。 他也问了,像这种情况一般会赔偿多少钱。 爸爸说,米栎这种算轻伤,不会太离谱的。 可现在,他已经打定主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那些他垫付的医药费,他已经无所谓的了。 只是突然感觉就算坐在同一辆车上,他都心生嫌弃。 回到店里,邢宥让邢嘉开了间不常用的棋牌室,让律师等着。 房间门一开,就见律师站起来,朝邢宥点点头。 sabrina想叫kevin一起,他不肯,她也没脸再要求他做什么。他根本就跟这件事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作为同学,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随后两个女生先进去了,米栎在门口停住,拉住邢宥。 邢宥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她问邢宥“她们今天还会住在店里吗?” “不会。我这里不会欢迎她们。”邢宥跟她保证。 “那我不进去了。”米栎说,“我不想看到她们。” “那赔偿的事?” “我相信你。” 邢宥犹豫了十秒,点了点头“那好,我让邢嘉送你回房间。” 本来两个女生还在为是“全责”和“部分责任”扯皮,但律师把监控录像给她们看了以后,她们再也没话说了。 她们两个是全责,但责任归属到两个人头上,是一人一半还是如何,需要她们商定。 谁也没想到,小个子突然朝sabrina跪下了“我都是为了你,我见不得她欺负你,sabrina我错了,可我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根本拿不出这些钱来……” 她是贷款完成学业的学生,家里真的很穷,这次出来旅行也是sabrina付的房费。 可偏偏这种人,却要打肿脸充胖子。 可偏偏这种人,却要为虎作伥,仗势欺人。 这个世界,并不以贫穷还是富有来区分善恶。但像小个子这样的“我穷我有理”的人,却在无形地绑架着周围想和她交心的人。 sabrina看着给自己下跪的小个子,内心有些悲凉。 房间里还有别人,可她就这样跪了。 在金钱面前,她的尊严就这样的不名一文。 邢宥看到下跪的女生,脑子里刹那想到的是米栎指控她时的表情,这个丫头,远比看上去的性子刚烈…… 最后,邢宥提了两点“第一,两万五的赔偿当场付清。第二,两人当天必须离开隐西客栈。隐西客栈从此也不欢迎她们。” 最后,双方协定,sabrina承担了两万,而那个真正动手的人,只承担了五千。 这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 也不会有真正的公平,没有出身的平等,就不存在公平,一个人的颜值、家世、财力、智商、人品……哪一个是生来公平的。 甚至连那个动手的人也会觉得,那一掌如此昂贵,相当于她一年的生活费。 邢宥立刻让她离开也是生怕她会记恨米栎。 而sabrina呢,她会觉得交友不慎的代价太大了。 可也许,损失最大的其实是米栎。 第一幅画作的交稿期只有一个月,照现在的架势铁定得违约。 两万五太少了。 这些钱连交违约金都不够…… 不过,这些事,直到米栎在协议上签完字也没有告诉邢宥。 她不在乎她们,她是为了邢老板,不想拂了他的一片好意。 第14章 傻子才看不见 米栎一回来,邢嘉就撵在米栎身后像个小跟屁虫。 现在得了哥哥的圣旨要送米栎上楼,他又紧张又激动。 “米栎,你小心一点啊。” 米栎上楼梯的时候,邢嘉的手就一直在她的身旁绕来绕去,像是无处下手。 正在他纠结扶还是不扶的时候,米栎朝他奇怪地看了一眼“我脚又没坏,坏的是手。” “可是……” “可是什么啊?” 米栎撅着嘴嗔怪地看了邢嘉一眼。 邢嘉表情惊讶极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为什么有人脸上涂了红药水,还能这么美? 然后,邢嘉就愣在原地了,模样像只大呆鹅。 “借过。” 后面上来的是kevin,他绕过邢嘉的时候,邢嘉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你那些朋友怎么这样,还有没有道德了,真丢大学生的脸。” “邢嘉!”米栎说,“他是他,他朋友的事跟他没关系。” 邢嘉听出米栎的语气有些严厉,便闭了嘴。 “我就是说说。” “说说也无济于事。现在问题已经在解决了。”米栎认真地看着邢嘉,“你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kevin对米栎点了点头,又继续往楼上去,他走远几步,邢嘉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们一伙人肯定今天都走了,我只是好心提醒他离那些缺德的朋友远一点。” 米栎皱了皱眉,这话听着就更不舒服了。 她心想夏虫不可语冰。邢嘉还是个小孩。 正在这时,kevin突然回了个头,对着邢嘉说了一句“谁说我要走了?要走的是她们。我会继续住下去。” 这……倒是米栎也没想到。 米栎和邢嘉面面相觑。 送米栎到了门口,邢嘉人,拧紧眉头,小声问 “米栎,你这手是不是不能画画了?” 米栎脸皮抽了抽,心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便故意道“拿画笔的是右手,我右手又没事。” “十指连心啊,你右手一动,搞不好,左手也会痛的,还是歇一歇吧。”邢嘉忧伤的目光在她受伤的部位扫来扫去。 医生把米栎包得特严实,坏的是掌骨,可一直包到了手腕,还挂了医用吊臂带在脖子里,米栎想,他也是好心,就是关心人的方式有些不太能令人接受。 想到这儿,米栎便顺从道“我这几天不会乱动的,至少等护具拿掉了,再动笔。” 邢嘉还杵在门口不肯走,那表情欲言又止。 他表现得过于明显,米栎也不是傻子。 可知道是一回事,想不想回应是另一回事。 疼痛也是很消耗元气的。她现在只想躺床上,歇会儿。 “还有事吗?”米栎倚靠在门边,语气渐不耐烦。 “好吧,那你休息吧。我下午在茶室,不过没关系,你有事尽管打我电话。” 米栎关上门,品出话里的意思来。 原来,闹了半天,只是想邀请她去喝茶啊…… 可米栎又转念一想,邢宥极力推荐她去喝茶,难道也是因为邢嘉? 她真是五味杂陈。 简直有些“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忧伤了。 情绪一旦低落,手上的痛感就明显起来,米栎翻出口袋找出止痛片,掰了两粒吞到嘴巴里。 但是,吞完才发现,矿泉水瓶盖靠单手根本拧不开。 她跑去隔壁敲kevin的门,kevin走出来,看到米栎嘴巴里呜呜呜着,眉毛眼睛扭成麻花似的,手里还拿着瓶水。 他只反应了一秒,就接过矿泉水把瓶盖拧开了。 他递过去,米栎狂饮了两口。 放下瓶子时,米栎因为喝得太急而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吗呀,苦死了。”她说。 kevin笑了一下,掏出手机。 “加个微信吧。我觉得你可能最近还会需要我帮忙的。毕竟我们是邻居。”kevin说话语速很慢,初听着感觉有些吊儿郎当的,但习惯以后,就觉得是一种自如。 米栎加了kevin之后,问了一句“kevin,你中文名是什么?” kevin接过米栎的手机,直接在备注里加上去“仇中平。” 米栎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嗯,这个名字,倒退一百年还是很时髦的。 “中华平安的意思。”kevin说,“我爷爷起的,本来想叫仇中华,但因为我姓这个姓,所以……” 米栎想,就算改成“中平”,意思还是没差啊…… 米栎憋住笑“那我还是叫你kevin吧。” kevin也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又指了指自己手上apple手表说“你随时给我发微信,我都能看见的,不要怕麻烦我。” 米栎“哦”了一声,这时候说客气话倒显得见外了。 kevin又强调“随时哦。” 米栎笑了笑“你在介意邢嘉说的话?他无心的。” “不是。我只是单纯地想帮你。”kevin说,“跟他说什么,跟别人怎么看,都没关系。” 回到房间,米栎躺在床上,忽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最近的桃花似乎很旺啊。 只可惜,她喜欢的人,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 哎~! 米栎合上眼,在脑子里描摹邢宥的模样,前额、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这是正面,再转过去换到侧面。 侧面的耳朵,她还没来得及观察。 好吧,那先画上头发,四六分,刘海略长,整体偏利落。 脖子……脖子就太漂亮啦,从脖子到锁骨的线条简直完美……又性感。 啊……她一定不是第一个对他心动的住客了。 米栎想的一点都没错,客栈开业一年多,邢宥被各种明示和暗示的次数不下三十次,平均一个月两次吧。 不过,有信号不接收等于没信号。 米栎对邢宥的立体建模还没有完成,先收到了本尊的消息“下楼签字吧。” 啊~这个是不是心有灵犀? “好,马上来。” “不用马上,悠着点就行。” “那邢老板,你不来接我下去吗?”米栎不要脸地回复,“我对走楼梯有阴影了。” 邢宥看了手机,一时有些无语。 这赤果果的暗示,傻子才看不见。 第15章 人之初遇何其重要 米栎等了一会儿,等到邢宥的消息“我现在走不开,要不让邢嘉把文件拿上来给你签字?” 米栎看得两眼直愣愣,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难道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他还看不出来? 米栎垂着肩,深叹了口气哎,手好痛。 果然,人在受伤的时候,是不能生气的,容易加重伤情。 “我下来拿糖吃,顺便过来签字。”米栎给自己找台阶下。 米栎签字签得非常快,她说信任就是全权信任,眼睛只在赔偿金额上轻扫过一眼,她想的是,拿到钱先贿赂宋少,跟买家宽限几天。 一个月拆石膏,拆完石膏立刻开工,那就宽限十天好了。 在律师的协调下,棋牌室里的事情妥善解决,签完字双方一拍两散,省的相看两生厌。 现在,房间里就只剩米栎和邢宥,邢宥看她嘟起的嘴巴,问“手还疼吗?” “疼。” 邢宥看看她,问“止疼药吃了?” “吃了。” “还疼?” “疼啊。” 邢宥有些为难了,他皱了皱眉头,问“你一个人住,会有很多不便吧?” 米栎苦着脸,狂点头。 “我刚才想喝水,拧不开瓶盖,是kevin帮我的。” 邢宥自言自语道“让kevin照顾你不合适。” 米栎想,邢老板,你终于开窍啦,你也知道kevin不合适了? “他是住客,没有这个义务。”邢宥又说。 “说的也是。”米栎眼睛直直看向邢宥,她想,这么说的话,邢老板才有资格照顾我了…… “走吧,先带你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米栎意外接到了宋毅瞳的电话。 “米栎,我怎么听说保险业务员说在帮你申请赔付医药费?”宋少的音量有些高,“你是多严重的病都进入赔付标准了?” 米栎和宋少的保险业务员是同一个,还是宋少给转介绍的,他和那业务员的交情本来就不错。米栎出了事,他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米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桌上,邢老板特地嘱咐厨房给做的鱼汤瞬间就不香了。 可这不是能瞒得过去的事情,米栎只好委屈地嗫嚅道“是骨折。我摔了一跤,把手给摔折了。” “天呐!”搞艺术的人天生敏感,反应比较激烈,他一男的,竟然喊出了破音,“手还是脚?” “手……” “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 米栎还以为说了左手会好一点,但没想到啊,宋少的音调不降反增“那你的画怎么办?” “我用右手画呗……”米栎狡辩道。 “绘画是全身心的艺术,你见过一只手的画家吗?”宋少的声音转而忧伤起来,好像伤的那个人是他。 “左手不能动了,没准还能节约右脑的脑细胞,使艺术感知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米栎诡辩道。 “鬼扯!” 宋毅瞳此刻正在画廊里心神不宁地踱着步。 “不行,我得来一趟。”他突然冒出来一句。 “你别来!你来添什么乱啊!”米栎快疯掉了。 她看了眼手机上那个风流的头像,那是宋毅瞳最喜欢的一张艺术照,那时候他长发飘飘,气质颓废忧郁,后来他便拿来做头像,每个人加他微信都忍不住夸他“骚气得很”。 没错,艺术圈说话就是这么直接。 这骚气的男人一来,得祸害多少住店的女大学生啊! 祸害女大学生事小,引起邢宥的误会,他这个榆木脑袋便要将她推得更远的了。 “我吃饭了,不跟你说了,总之你别来!”米栎态度生硬的对着骚气的宋少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邢宥正用公筷给米栎剔除鱼骨,毕竟她一只手不太方便。 邢宥问了句“你朋友要来看你?” 米栎苦着脸,沉默。 “有人照顾你也好。”邢宥说。 米栎目瞪口呆地看着邢宥,表情像吃错了药。 他照顾还不如kevin照顾呢! 邢宥立即反应过来“是男的?” 米栎点点头,满眼意味深长地看着邢宥,那意思是“是男的介不介意吧你”。 “男朋友?” 米栎一口鱼汤直接喷在了桌上。 “我没有男朋友!”米栎激动的大喊。 餐厅里的人纷纷侧目。 特别是kevin和邢嘉,简直同时看向了米栎。 米栎不知怎么想到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果然有阿修罗的地方就会有修罗场。 我说没有男朋友,不代表你们就有机会。 米栎用筷子戳着米饭,真是烦死了…… 话说米栎受伤后的饮食起居,除了洗澡比较不方便,下水前要包上厚厚的保鲜膜,还有一开始晚上睡觉的时候手比较疼以外,其他还都可以忍受。 在脖子上挂着吊臂带的一周里,她被邢宥无处不在的眼线禁足在客栈。 某日午后,米栎刚侦查过店里的服务员、保洁大婶、食堂大叔、开车小哥都在午休,准备开溜。 偷溜到门口,就被正在弯腰修剪盆栽的邢宥揪住了领口。 “去哪儿?!” 这个人……从哪儿钻出来的,刚才在楼上看的时候还不在呢。 米栎眼神抗议,狡辩道“我脚又没坏。” “古城人多。”邢宥苦口婆心,“人挤人。” “那我去别的景点。” “别的景点,走路到不了。”邢宥罕见地穿着工装裤,裤口束进登山鞋里,腰上还别着园艺剪刀和喷壶。 嗷~好man啊!! 米栎霎时脸红势弱,嗫嚅道“……那好吧……” 这漫长的一周,米栎只能逛遍了整个客栈,连池塘里有几条鱼、假山后有几棵竹子、草坪上有几盏地灯都数的清清楚楚了。 她甚至还去观摩了邢嘉的茶艺表演,人之无聊大抵如此。 不过就是在茶艺课上,米栎意外地发现,邢嘉在工作中是很有魅力的。 茶艺让他的口才得到了很好的发挥。听说,邢嘉上高中时参加过茶艺社团,进了大学又参加了一次全国的茶艺先生选拔大赛,最后入围了十强。 他在这方面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人在自己所擅长的事情上所表现出的自信,自然而然地催生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米栎一边听着他介绍着水温、水质、茶具、茶叶,一边看他行云流水般的泡茶功夫,心想,如果她初见邢嘉就是在茶艺教室,没准对邢嘉感觉就不同了。 可见,人之初遇的场景是何其重要。 不过,她初见邢宥的感觉似乎也不美妙啊。 那夜的大雨,邢宥凶巴巴的面孔,冷冰冰的语气,到底哪一样打动人了? 米栎走了个神,茶水飞溅了一桌子,她放下茶壶,站起来。 邢嘉走过来“米栎,我来帮你。” 他把茶汤和茶叶倒掉,用抹布擦干了桌案,一个转身,米栎已不见了。 第22章 不能回应的喜欢 “你松开。”米栎的声音在发抖。 静了片刻。 邢宥的手就真的松开了。 米栎低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更难过了。 叫你松开,你还真的松开了…… “石膏不能浸水,会臭的。” 邢宥站起来,把她那只受伤的手放下。 米栎听出邢宥想逗她,可她现在一点也没有玩笑的心情。 她心里的伤感有整个餐厅那么大。 谁来,都哄不好。 邢宥又把她扶到座位上,说“你慢慢哭,哭完再告诉我,邢嘉怎么欺负你了?” “不是邢嘉!”米栎呜咽着说。 邢宥抽出纸巾递给她,米栎瘪着嘴不接。 下一秒,邢宥左手两指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在灯光下为她轻轻地擦去眼泪,米栎想要闪躲,可他擒住她下巴的手在微微使劲呢,她被压制得动不了。 然后,米栎就闻到了他指尖淡淡的烟草味。 还有,他的优秀的头骨、眉弓和颌面,每一多看一眼都叫她难过。 邢宥松开米栎,手一伸撑着米栎的椅背,俯身问她 “那是谁得罪你了?” 这么近的距离,邢宥的气息就在米栎的鼻息间,她红肿着双眼,对专属于邢宥的味道入侵难以招架。 米栎羞愧得别过脸。 都说学艺术的人多少有点疯,她以前不觉得,但对着邢宥,她似乎已经无法正常地思考,和无法正确的安放自己的情绪! 她嫉妒。 她控制不住地想知道他属于谁。 她同时又为自己的念头感到无耻。 继而更加在邢宥面前抬不起头来。 “所以,你是在生我的气?” 邢宥在米栎脸上审视片刻后,得出了结论。 “你怪我对你管得太严,看得太紧?”邢宥的语速很慢。 话语里流露着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 米栎抬头看了看他。 邢宥又说“我抱歉你会这么想。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出去,又受伤了,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这里,不是三十年前的古城了。就像我刚才说的,古城变得商业化,人心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淳朴。而你,太年轻,太冲动,会吃亏的……” 米栎又抬眸看了看邢宥,哑着嗓子问了句“邢老板,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不是。”邢宥换了一只手撑着她的椅背,嘴角浮起一抹笑,“只对单身的女孩子多关照一点。” 米栎眼睛倏然睁大。 “你……” 邢宥的表情很疏淡,语气轻佻的像是鼓励“你想问什么就问,这里也没有别人。” 米栎咬了咬嘴唇,问“你多大了?” “三十七。” 邢宥看她的目光灼灼。 米栎已经知道了。 她干脆地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结婚了吗?” 紧张,是在话出口时才到来的,米栎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她略微移开了眼睛。 “……结了。” 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米栎的心就这么晃了晃,又跌落下去。 她拧着眉头看了邢宥一眼“那你还关心别的女人!” 邢宥拍拍米栎的椅背说“别激动。” 米栎怎么可能不激动。 邢宥在她心中这样完美,如果他要用把自己变成“渣男”的方式叫米栎死心,那她绝对不接受。 米栎激动地站起来“邢宥。我是喜欢你,可你不必用这种方式叫我死心。” 邢宥抬头看米栎。 “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米栎难堪地甩开邢宥想逃。 邢宥拉住了米栎。 同样的花招不可能让她得手两次。 上次也是一言不合就跑。 邢宥将米栎摁回座位上,用双手。 米栎动弹不了了。 邢宥看着她的眼睛说“丫头。今天有些话我得和你说清楚。” 米栎咬着嘴唇,眼泪又要不争气地涌上来。 他下面是要说拒绝她的话吗? 又……何必,如此残酷? “第一,你很好。只是此刻的我不能回应你的喜欢。第二,我说的对年轻的单身女孩多照顾不是你想的意思。第三,我更不是要营造出滥情的形象让你对我失望。” “说完了?” “说完了。” “那放我走。”米栎转而变得气愤。 他何必说这些话来羞辱她? 可邢宥的手掌没有松开。 “你没明白。”邢宥拧着眉头,“我不会让你在这种情绪下跑掉。” 米栎觉得自己快抓狂了。 哭,是情绪失控。 跑,也是情绪失控。 难道你要我像你一样做个木头你才满意吗? 米栎泄气的用鞋底搓着水泥地。 邢宥叹了口气说“米栎。” “我明白你的意思。”米栎也叹了口气,“可是我想不通。” 邢宥用商量的语气说“其实,男女之间,还有很多相处的方式。” “比如,朋友?兄妹?”米栎反讽道。 邢宥撑着额头,苦笑着摇了摇头。 米栎把心里话都说尽了,胸口的郁结倒是好些了。 她看看邢宥为难的样子,心里也不忍心了。 “邢老板,我没你想得这么脆弱。”米栎低声辩解,“也许你对学艺术的有些误会。我也不至于失恋就想不开……” “是。原谅一个中年人的多虑。”邢宥抬头看了看米栎,决定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他突然觉得心累。 比短线交易熬夜盯盘神经紧绷还累。 米栎站起来,说“邢老板,你明天还是会像今天之前一样对我吧?” 邢宥说“嗯。” “那就行。”米栎语气仍然低落,可毕竟比刚才好多了。 刚才,邢宥真怕伤了她的心。 米栎走后,邢宥一个人走到院子里,默默地点了一根烟来抽。 他其实已经很少抽烟。 但架不住这一天,烦心的事太多。 俞鹭又变卦了。 说好把豆豆带来过暑假,可到了车站,她却是一个人来的。 邢宥很生气,冲她发了火。 她又没脸没皮地求和。 “邢宥,你就这么无情吗?就算你不为了我,豆豆是无辜的。他还是小孩子啊。” “我正是为了豆豆,才一直拖着没和你办手续。”邢宥喝了一口咖啡,说,“但是要说感情,从那天起,我就对你半分情也没有了。” 俞鹭摸着邢宥的手背,开始了耍赖“我不管,我不和你离。你别想扔下我一个人。” 邢宥冷淡的拨开她的手“当初抛夫弃子的是你,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可笑?”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俞鹭眼眶通红,她很会哭,不像有些女的,一哭就很丑,她哭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邢宥说“豆豆呢?” 这话又立即刺激到了俞鹭,她说“豆豆是我的骨肉,你凭什么要回他?” “就凭你以后一定会改嫁,我不相信别的男人会对继子好。”邢宥越说越烦躁。 最后,他狠下心来,说“俞鹭,本来,我们协议离婚,你会分到的更多,可如果真要上法庭,那我们就法庭见。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明天我会让律师把离婚协议书拿过来给你签字。还有,明天我要见到豆豆。” 俞鹭本来就是湘西人,邢宥知道她应该是把豆豆送到了她父母家。 而这间客栈当初也是邢宥送给俞鹭的礼物。 只可惜,邢宥曾经为俞鹭做的这些事,她一件也不曾珍惜过。 而在他落难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另择良木而栖。 第23章 今天老板不在 大约是昨天折腾得太累,米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只是想发会儿呆,可就这么昏沉沉睡着了。 而且一夜无梦,睡得特别死。 如果不是几条连续滚动进来的微信,米栎恐怕还不会那么容易醒。 是kevin,他把相机里的照片传给了米栎,还有一条道别的简讯。 米栎,很高兴遇见你。 后会有期。 米栎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将电话回拨过去。 “喂。” 刚睡醒,米栎的嗓音有些浑浊。 电话那头的kevin轻笑了一下。他明明昨夜宿醉,声音却听上去异常清澈。 “我吵醒你了?” “没有。”米栎清了清嗓子,“你已经走了?” “还没,在大堂,刚退完房。” “哦!我现在下来。你等我会儿。”米栎说。 米栎站在kevin面前,喘着气,她匆匆洗了把脸是跑着下来的。 kevin笑说“你有事找我?” 米栎小脸红扑扑仰头对他说“kevin,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送两幅画给你,你能不能留个地址给我?” “送画?”kevin的表情有些惊喜,好是好,但又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了。 米栎已是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 她的画最少也值几千块。 栎认真地点点头,“我要谢谢你!” “谢什么?”kevin低着头看她。 他明知她对他不来电,可他依然愿意多看她几眼,为她的一个眼神,一颦一笑而感动。 米栎举了举左手“这个。画展、苏富比、戒指……” 米栎只说了几个词,kevin就全懂了。他释然地笑了。 “忘了告诉你,我学的是商科,希望有一天可以有机会举槌拍卖你的画。” “谢谢。”米栎心里激动极了。 她踮起脚,很快地拥抱了一下kevin。 而kevin被米栎抱住的那一刻,一下子愣住了。可还没等他回过神,米栎就松开了他。 “再见。kevin。” 大堂的玻璃天花板洒下一缕明亮的日光,照在米栎的脸上。 两个人的表情,青春而生动。 邢宥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脚步停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外。 米栎把kevin送到客栈外,又遇见了上次那位老道士,他背上斜背了个包袱安静等在山路上。 他远远瞧见米栎还轻微的点了点头。 米栎轻轻拽了一下kevin,问“他要和你一起走?” “不是,只是帮大师接应一下。”kevin说,“各地都有黄大仙协会,但总部在香港,我上回帮老人家联络过,现在总部帮他找到了最近的协会,我顺路过去帮助引荐一下。” “难怪他上回说,你帮了他……”米栎恍然大悟。 kevin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帮助还存了私心,说出来并不光彩。 “不过,你是医学世家,家里还会和道教有渊源?” 米栎想,难道科学不应该是反对迷信的吗? “我母亲和我祖母都是在家修行的居士。”kevin解释道,“再说,国家提倡尊重每个人的宗教信仰。更何况,我爷爷学医多年,越来越觉得有许多现代医学不能解决的疑难杂症,中医养生却能改善。所以啰,不能简单地说老祖宗的东西就是迷信。” 栎微微蹙眉,心里略略反思了自己的局限性。 其实,人于自然尚且渺小,人的见识所能触及到的世界的真相又何不如此? 想到自己也曾嘲笑kevin的愚昧,米栎有些羞愧。 她又将目光投向老道士,觉得他的回视中又有些别的意味在。 kevin和米栎告别“米栎,以后来香港记得找我哦。” 米栎用力地点了点头。 送走kevin,回到客栈,米栎前脚刚踱步到后院,刚找了张藤椅坐下发呆,邢嘉后脚就跟了过来,坐到了米栎的面前。 米栎托着腮抬头看看邢嘉。 邢嘉讪笑了一下“米栎。” 米栎趴在桌上,有些意兴阑珊“你找我有事啊?” “米栎,桌上有蚂蚁。”邢嘉提醒道。 米栎嗖得一下直起身,逗得邢嘉直乐。 “骗你的。没蚂蚁。这桌子我擦的,早上刚擦的。”邢嘉一脸欠揍的表情。 “要死啊你,臭邢嘉。我被你吓死了。”米栎抬起胳膊检查了一下。 邢嘉看着米栎生动有趣的表情,心痒痒,他灵机一动,提议道“我带你下山吧?今天我哥不在。” 米栎皱了皱鼻子,往后缩着下巴“你别害我。” “真的!我哥说今天有事,走前交代过我,说是也许会很晚回来。”邢嘉朝米栎挤眉弄眼的。 米栎不搭理他,不信的样子。 邢嘉便急了,米栎的脸侧到这里,他的脸就跟过来“我不骗你,真是这样,不信你问大叔大婶,不信你去门口看停车场上还有没有我哥的车子。” 米栎将头转向另一边“可是,邢老板不要我乱跑。” “跟着我,那叫乱跑吗?”邢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要不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哥,问他要批准。” 米栎看着邢嘉,等他真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时候,她忽而娉婷一笑。 “傻瓜~逗你的。” 邢嘉那个心啊,被米栎撩拨得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的。 再看她狡黠而明亮的目光,只觉得再多看几眼,浑身骨头都酥了。 “那你带我去哪儿?”米栎反问。 “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邢嘉说。 “你带我出去,怎么要我想?”米栎嘟着嘴抱怨道,“我来这儿两个礼拜,什么好玩的地方都没去过。” 邢嘉看看米栎骨折的小手,那个心疼啊。 他破天荒认真地思考了半天,然后他一拍桌子说“米栎。我带你去县城玩儿!这里,我不熟,市里,我很熟。” 邢嘉说他对城里很熟是因为他寝室里有一个湘西人,还是特别热爱家乡的那种,就算邢嘉没亲自去过,听得耳朵也生了茧,再说,不是还有微信嘛。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米栎,你上去拿包,我在下面等你。”邢嘉支开她。 米栎“哦”了一声,顺从地上楼去。 邢嘉立刻掏出手机问湘西小哥“你们这里的女孩子最喜欢去哪儿玩?” 第16章 说不出口的话 情绪真是奇怪的东西,某一种情绪发生的时候,当事人自己也是懵的,米栎不知怎么走到前台,又走到前院,又绕过回廊,找到在后院的邢宥时,她已经跑得气喘吁吁、面红耳赤了。 米栎努力地深呼吸了两下,放缓脚步迎着他的背影走过去,可没想到,还差两米的时候,邢宥突然回过了头。 米栎惊恐的神情落在邢宥的眼睛里,邢宥随即淡笑了一下。 “找我什么事?” “我……”米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 米栎“我”了两次,后面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怪只怪他的眉眼长得太帅气,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叫人又爱……又怕…… “茶艺课不好玩儿?”邢宥问。 “不是。”米栎低下头,脚边有颗小石子儿,就像是专为化解尴尬而生的。 米栎撮起脚尖踢了一下,运动鞋底太钝,鞋底擦着石子过去,没踢到,就像新手挥杆打高尔夫的时候挥了个空。 米栎觉得自己蠢极了。 “那说说,在茶艺课上学到了些什么?”邢宥同她说话的口气就像在逗小孩儿。 “学到了……黑茶要搭配别的干花和干果用盖碗泡。”米栎汇报学习成果。 “还有呢?”邢宥问。 “我原来以为泡茶,茶叶是最重要的,听了邢嘉讲才知道,不是,是水更重要。” “邢嘉很厉害吧。他是全国茶艺先生十强选手。”邢宥说。 “我知道……”米栎抢白道。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心里突然生出烦躁来,可究竟在烦恼什么,她也不是很明晰。 米栎抬头看邢宥,两人四目相对,米栎心口一滞,轻启双唇“邢老板……” “嗯?” 邢宥的一声“嗯”浑浊在喉咙口,像醇厚的烈酒,一下子就叫米栎晕了。 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却在摇旗呐喊米栎,你倒是说呀。 “……我有话和你说。” 呼~终于说出来了。 米栎轻轻地松了口气。 邢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抬手喊停了她的话“我接个电话。” 他将手机接起来,走远几步,贴在耳畔。 米栎从背影看到他似乎在笑,肩膀和后背轻轻颤动了一下“……好,我现在就过来……一会儿见。” 邢宥挂了电话,回过头,脸上犹挂着半分笑意,他擦着米栎的身旁匆匆而过,留一下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米栎重重的叹了口气,肩膀沉了下去,转过身,刺目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她抬手遮挡,却看到两楼的廊桥上,kevin正倚着栏杆对米栎打招呼“嗨!” 那道刺目的光线来自他的金属的表盘。 是的,别人的apple手表是运动表盘,他是金属的,大约是专卖店定制的。 他是准备拿她的头发做凸透镜实验吗? 米栎嘟着嘴朝他看了一眼,转开目光。 kevin则无辜地耸耸肩移开了手表。 无处可去啊,无处可去。她不想回茶室。 米栎低头找了一圈,找到刚才那颗石子练球技。 她用脚比划了两下才瞄准,随后撮起一脚,石子儿骨碌碌滚了几圈落到老远的地方,撞到一双鞋子才停了下来。 米栎抬起头,kevin笑嘻嘻看着她。 他今天穿了件连帽衫,下面是运动短裤和登山靴。衣服和短裤都宽宽大大,很港风的样子。 “米栎。”kevin抱着胳膊挡在米栎面前。 “干嘛?”米栎情绪不高,说话声音嗡嗡的。 kevin笑嘻嘻的,说“米栎,你手好一点了吗?” 米栎狐疑地看看kevin,觉得他话里有话。 他戳了戳自己的手表说“我一直等你来麻烦我,一次都没等到。” 米栎朝kevin微笑了一下,不答反问“难道你不是每天都在游山玩水?” kevin夸张地扶了一下胸口“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他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油嘴滑舌了? 米栎忍不住笑了一下。 “口嫌体直。” “什么意思?”kevin挠了挠头。 米栎没解释,也无意多逗留,她说“我回房看电视去了。” “看电视多无趣啊。我们下山去玩儿?”kevin说。 “……”米栎心动了,她为难地看看kevin,又撇了撇嘴说,“可邢老板不要我乱跑。” “他是你的什么人,他叫你不要乱跑,你就不跑了?”kevin歪了一下脑袋,抱着胳膊,那眼神忽然有些居高临下的垂怜。 米栎叹了口气,眉头蹙越紧。 是啊,他是她的什么人呢? 无非是一个多住些时日的住客,无非是一个老板对客人的多加关照而已。 “下面人多吧?”米栎问。 kevin俯身凑近米栎耳畔,低语“我知道有个地方,人不多,风景还好。” “真的?”米栎转眸,眼睛亮了亮。 “骗你是小狗。” kevin的中文常常给人奇奇怪怪的感觉。 米栎扑哧一声乐了,她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那你等我会儿,我回去把吊臂带挂上。 “我跟你一起上去,我去拿个相机。”kevin说。 两人从后院的楼梯走上廊桥,再从廊桥走到房间。 米栎刚挂上吊臂带,kevin就来敲门了。 米栎一边说“马上”,一边往背包里装着速写本。 “哇,你这房间好不一样啊。”kevin站在米栎的门口,“抱歉,我见门开着就进来了。” “怎么?比你那间大很多?”米栎故意说。 “那倒没有。”kevin走到画架旁,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看,“这是什么啊?” kevin手里拿着一罐东西,米栎说“那个啊,松节油,素描打底后,给画布刷油固定底稿,便于后期上色,也有固色和润滑的作用。” “刷油需要技巧吗?” “不需要啊,就像粉刷一样往上刷就行了。” “我很擅长粉刷墙壁,可以申请帮你刷画布吗?” 米栎背上背包,又发现自己吊臂带还挂着,又摘了,再重新背上双肩包。 kevin伸手接住米栎的背包,往自己身上背“我来背吧,你肩膀挂了太多东西,会不堪负荷的。” 米栎想说也没那么夸张,想要从kevin手里拿回来。 kevin嘴巴一嘟,说“你是女汉子吗?” “我不是啊。” “不是为什么要跟我抢。这是绅士应该做的事。”kevin言之凿凿。 “好,吧。” 米栎想,不妨碍你做绅士了,背个包而已,没必要上纲上线的。 第17章 山上有座庙 两人经过前厅的时候,一楼的茶艺课刚散了场,前厅聚了不少人。 有几个女孩子拉着邢嘉在聊生普洱能不能减肥,会不会伤胃的问题。 本来米栎看到邢嘉是有些心虚的,店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米栎在养伤,都心照不宣地劝她好好在房里待着。 但因为有kevin做挡箭牌,她便胆大起来。 “米栎。”邢嘉拨开人群,上前两步握住她的胳膊,“你要去哪儿?” 米栎看看kevin,得到kevin眼神的默许,她一秒就把他卖了“kevin说要带我去个好玩的地方。” 邢嘉的目光霎时转向kevin,且充满敌意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不知道米栎手骨折了,不能乱动,不能运动充血,里面的淤肿会严重的……” 米栎张了张口想反驳,一个礼拜了,该散的淤血都散得差不多了。 邢嘉又瞪着眼对米栎威胁到“手会痛的!” 邢嘉看上去很激动,米栎抿着唇不说话了。 kevin伸手搭住米栎的肩膀,把她往身侧一揽“邢先生,你是觉得我不能照顾米栎吗?” kevin是运动型男生,皮肤黝黑又精壮,他挺身而出的时候,简直男友力爆棚了。 而且,此时这慢吞吞的语速更像是某种警告。 米栎被kevin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幸好,他手臂只搭了一下就立即放下了。 正当米栎以为他还要和邢嘉辩论什么时,kevin突然从米栎的左边迅速闪到了右边,牵起了她的手,快步往外面去。 “你……你们……”邢嘉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邢老师,我还有问题要请教你,关于茶叶产地的……”旁边满眼热切的女生拉住了邢嘉…… 到了外面,kevin松开米栎的手,抱歉地笑笑“刚才是情急。” “我知道。”米栎抬头看看他的表情,kevin露出标志性的慵懒的微笑。 虽然是轻微的冒犯,但如果对方表现得自然而自然的样子,米栎倒也没有立场说什么了。 其实他刚才也没有真的牵手,只是握住了米栎的手腕。 米栎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这地步。 出了门,kevin领着米栎走了一条上山的路,米栎奇怪地看了kevin一眼。 民宿是在半山腰,下山是古城,上山是什么,是个迷…… kevin意料之中地笑了笑。 “放心。不会把你卖了的。” 可是邢老板说了,这里除了古城,别的景点都得开车。 “山上有什么啊?”米栎试探道。 “山上啊,你有没有听过一首儿歌?”kevin说。 “什么啊?”米栎觉得kevin神神叨叨有些好笑。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kevin是用唱的,唱的还是rap的调调。 这唱腔显然是奔着毁童年去的,米栎听了两句,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个不停。 “停、停,大哥你别唱了。” 再唱我走不动路了。 就这么一路嘻嘻哈哈的,两人很快到了山顶。 要说那是庙实在是勉强了,充其量就是四面矮墙后面错落着几排屋瓦。 kevin推开破破烂烂的木门时,米栎甚至疑心这门会突然的脱落,给造访者一个惊喜。 “这里头有人吗?”米栎看看这荒芜的院落,草都长得及膝了。 kevin领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庙堂里去“有人。上次他还请我喝茶来着。” 他?这地方能住人? 米栎不可置信。 到了大殿里,中间坐着一尊长眉长须的神仙,佛像从上至下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地上的蒲团虽然褪色且陈旧,但也是干净的。 这下米栎信了,这庙里真是有人看护的,香炉里的灰也是新鲜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 “这是什么神仙?” 米栎只知道观音菩萨、文殊菩萨、弥勒佛,眼前这个,哪个都不像。 “这啊,是黄大仙。”kevin老神在在地说,“香港的黄大仙庙很有名。” “哦~” 这米栎倒是听说过,大学里带着作品去香港展出的时候,途经九龙,好多同学都下车去拜了。 听说,求签问卜也很灵。 诶?等等,黄大仙不是道教的? kevin话说得挺响,引来了看庙的人。 那人道士打扮,皮肤黝黑,身材精瘦,一把黑发束成高高的发髻,猜不出年纪。 他看人的时候,双目炯炯有神。 “年轻人,你又来了?” 老道士摸了摸乌亮的山羊胡。 米栎愣住了,自己莫不是穿越到了武侠小说里了。 “这位是你的朋友?”老道又看看米栎。 kevin有些羞怯地摸了摸脑袋“嗯。” “你上次帮了我,我答应要帮你看,你们跟我来。”老道士把手背在身后,走在了前面。 kevin拔腿跟上,米栎跟着kevin,绕过大殿,是一间简陋的平房,大约是老道饮食起居的地方,院落里晾晒着衣服,地上的竹箩里晒着辣椒和菜干,很有生活气息。 但最绝的是一道残破围墙的后头。 老道跨过矮墙,走到一棵巨大的歪脖子树旁,大树底下是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 kevin兴奋地指了指老道站着的地方,说“米栎,你坐到那里看看。” 哪用坐下看啊,米栎一脚跨过矮墙,就看到了远处的景色。 河流像一条丝带蜿蜒至远方,连绵起伏的远山和近处的吊脚楼,还有五颜六色的行人像是一幅静止的画卷。 这确实是个独领风骚的观景点。 谁能想到,在这不起眼的破庙里,还有这么了不起的一方天地。 米栎看这石桌,真是爱不释手啊。 她真庆幸自己带了速写本过来,有桌子板凳,就算只有右手可以画,她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画上一天,从日升到日落,还没有人打扰。 米栎激动地拍了拍kevin的后背“kevin,你真棒!” 这女人是有魔法吧,kevin被她一掌拍得腰软腿软,他怔怔看着米栎,看得眼里泛起了水光。 “那……你怎么报答我?”kevin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飘。 米栎说“回客栈请你吃饭。” “吃饭……啊?我又不是吃货……”kevin小声嗫嚅道。 老道士摸着胡子,笑盈盈看着这对男女。 kevin说“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就告诉我生日吧。” 道士也点点头“年月日时。” 米栎心中一脸黑人问号,进庙还得问八字? 但事情往往就是如此,想什么来什么,道士开始给米栎排八字。 “不用吧。”米栎莫名其妙。 她把kevin拉到一边,问“算命要花多少钱?” 米栎想,搞不好这是破庙的盈利方式,不然,这山间无人问津的小庙该如何为继? “免费的啦。不算白不算。”kevin说。 米栎“嗯?” 还有这种事? 第24章 勇闯鬼屋 经过两个小时的坐车颠簸,邢嘉终于带米栎来到了一个游乐园。 这就是室友竭力推荐的地方。 只是此刻,无论是邢嘉还是米栎内心都颇有些一言难尽。 先看这大门口,不夸张地说,门前冷落车马稀。 售票窗口的大姐撑着脑袋打着哈欠,面前横向摆放着一台手机,上面正播放着家长里短的生活剧。 声音很大,隔着窗口都能听到里面婆媳吵架的声音。 她看到来人,稍微挪动胖胖的身体抬手从窗口递出去一张景区介绍。 “扫右下角的二维码付款。”她说,“买完票直接拿电子门票去检票。” 米栎接过来看了看上面五彩斑斓的园区地图,上面分出了几大板块雨林漫步、山洞探险、绿野仙踪、花园秘境、冰雪世界…… 至少,这名字起得还挺有特色的。 邢嘉一脸抱歉地看着米栎,米栎觉得如果她说一句没什么好玩的,他就要哭了…… 米栎很哥们义气的拍了拍邢嘉的肩膀,豪爽地说“这里看上去很好玩,我请你,我来买票吧。” 邢嘉那个感激啊。 米栎突然觉得他刚才的表情像柴犬表情包,哈着舌头一脸谄媚的那个。 “好啊!米栎,那我请你吃饭!” “行!” 两个进了游乐园,公允地说里面的游乐设施还不少,看着也比门口生锈的招牌像样多了。 不少都是成群结队的高中生、大学生,现在是暑假嘛。 邢嘉一下子就get到了室友推荐这里的原因。 刚才邢嘉在微信里说的不清不楚的,室友还以为他说的那个她是他的女朋友。 “米栎,我先去哪儿玩?”他们进去的这个门,正对的是玛雅世界,有个巨大的玛雅神殿雕塑,旁边伫立巨大的攀爬装置。 可惜米栎是个“手残党”。 她颇遗憾地摇了摇头“往里面走走吧。” 走过一片旱地沙滩,就到了开卡丁车的地方。 握方向盘要两只手,米栎还是玩不了。 她简直想骂人了。正在这时,“惊魂尖叫”几个大字跃入眼帘。 邢嘉正在旁边的小卖部买水,他把水瓶递给米栎的时候,米栎冲他扬了扬下巴“去鬼屋吧!” ——鬼……屋啊! 邢嘉有些腿软。 可他看到米栎一脸兴奋的样子,又实在说不出拒绝。 “哦!” 邢嘉把两瓶水塞进背包的侧袋,又把包背到前面,拍了拍背包,撑着鼻孔给自己壮胆。 米栎笑了笑“以前玩过鬼屋吗?” “当然啦。” 邢嘉死鸭子嘴硬。他心里说的是当然没去过。 “那就好。”米栎说,“但愿里面能刺激点。好多鬼屋都是噱头,看着吓人,其实道具做得特别假。” ——还要……刺激点? 邢嘉默默做着反向的祈祷。 进去之后,外面很亮,里面很黑。 邢嘉两眼一抹黑,咽了口唾沫,默默地抓住了米栎的手。 “你干嘛?”米栎瞪了他一眼。 邢嘉尴尬地笑笑,松开了手“我不是怕你害怕嘛。” 两人又在寂静的黑暗中走了几步。 周遭响起了一阵阴森的笑声,脚下踢到撞到一团东西,发出幽绿色的光,是一个水晶骷髅。 正在低头看的时候,头顶上突然掉下来一只巨型蜘蛛,快速地往下弹缩了一下,正击中米栎的头顶。 米栎抬头看了一眼,淡定地继续往前走去,邢嘉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他眼里除了米栎,根本不敢看四周,又不敢牵米栎,只好隔着背包紧贴着米栎。 前面到了拐角处,米栎已经转过去,邢嘉身旁突然有个装置动了一下,红光中一个贞子模样的鬼把脖子拧到了背后。 “啊!” 邢嘉发出凄惨的爆破音。 邢嘉吓得一把抱住了米栎“米栎!” “小心!”米栎快速地拽了一下邢嘉的胳膊。 邢嘉一回头,又吓没了半条命。 另一边,一个骷髅突然伸了一下手。如果不是米栎拽了他那一下,现在拽着他的就是一只白骨手了。 邢嘉浑身僵硬,吓得像个白痴,一步也不敢往前走了。 米栎只好牵住了他“别怕,前面应该没什么吓人的了。” 米栎和邢嘉的对话引来前面人的回头侧目,米栎觉得丢脸极了。 这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呀,那种真人演的,会捉人的鬼才恐怖好吗? 不过可能是因为乐园开支紧张,后面一路上出现了一条血河和一些假人扮的横尸和断肢以外,只有一个真人扮的鬼在吓唬人,颇有些忙不过来的意思。 他刚成功地骚扰完一对情侣,回头准备吓唬米栎的时候,米栎淡定地看了看无头鬼,又拍拍邢嘉哄道“现在别睁眼,马上就到出口了。” 那个鬼于是悻悻地绕过他们身旁去吓后面的人了。 到了外面。 米栎把浑身无力的邢嘉扶到一张遮阳椅下,拍了拍他的后背,邢嘉脸色白的啊…… 米栎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哎~!” 邢嘉根本无颜面对米栎,他难过的把手臂一折摆在桌上,抬不起头来。 “好点了吗?” 邢嘉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米栎安静地从包里拿着水喝,等着他自己缓过来。 水瓶是运动瓶盖,米栎单手叩开,仰脖子往喉咙里灌着水。 砰~后背碰到了一颗热呼呼的小脑瓜,米栎转头一看,是一个小男孩。 长得虎头虎脑的,有些胖嘟嘟,他按着头顶,撞的不轻。 米栎笑了笑“没撞疼吧?” 男孩闪着扑棱棱的大眼睛“没啊。姐姐你手里是什么?” 米栎说“水啊。” 说完,她一压瓶子往地上喷了一下。 小男孩觉得很好玩,他索性一屁股坐在米栎身旁。 “可以让我玩一下吗?” 米栎把瓶子交到他手上,他小肉手接过去,瓶子很大,他一手握不住,也使不出劲。 米栎握住他手用力按了一下。 他咯咯笑起来。 “你多大了?爸爸妈妈呢?”米栎问孩子。 “爸爸去买冰激淋了。”孩子奶声奶气地说。 “豆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米栎的身后响起。 豆豆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下来。 他跑向身后的人。 米栎回过头,看到了邢宥。 他手里拿着两支蛋筒,看到米栎的一瞬,他也有些惊讶。 “米栎。” 邢宥缓缓对米栎展开了笑颜。 米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捶了一下。 米栎看看小男孩,又看看邢宥,她说不出话来。 “哥~” 邢嘉站起来。 第25章 姐姐也是需要保护的 相比米栎的惊慌和邢嘉的羞耻,邢宥显然要淡定的多。 他俯下身子把冰激淋给豆豆,又对豆豆说“这根冰激淋我们给姐姐吃,好不好?” 豆豆天真的目光看向米栎“姐姐一起吃。” 邢宥把冰激淋给米栎“豆豆请你吃的。” 米栎便无法拒绝了。谁能忍心拒绝一个孩子的好意呢? 蛋筒已经快融化了,邢宥递给她的时候小心的用纸巾托着,米栎咬了一口,咖啡色的奶汁滴进了邢宥的手心里。 “坐着吃吧。都坐。”邢宥关照着一众小朋友。 一旁的豆豆已经吃成了小花狗,他憨憨地朝邢宥笑着,邢宥又为豆豆擦了擦脸和手。 他一边照顾着米栎和豆豆,同时还在和邢嘉说话“邢嘉,你带米栎来游乐园玩的?” 邢宥已占据了谈话的主动。 “嗯嘉说完,又语速很快地补了一句,“哥,是你说我陪着就可以的对吧?” 米栎看了邢嘉一眼,心里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 正是他急于辩解的样子,才让她觉得他不行。 邢嘉在米栎眼里完全就是个小孩。而她,喜欢成熟的男人。 可是,这么明显的事,邢宥却看不出来? 米栎叹了口气,想赌气对邢嘉表现得亲热,气邢宥。 可,邢宥真的在乎吗? 邢宥淡笑一下,说“我是那样说过。所以,邢嘉有没有照顾你,米栎?” 邢宥看向米栎的时候,用的是那种近乎慈祥的目光。 米栎低下头沉默一会儿,说“邢嘉很用心。” 邢嘉脸突然就红了。 不知是害羞还是惭愧,刚才闯鬼屋的时候,他表现得实在太菜了。 可米栎却没有怪他,怎么回事,他鼻子有些酸了。 “叔叔,你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我们没给你买冰激淋,你不高兴了。”豆豆长得很憨,可是性格却很暖,他刚吃完蛋筒,满脸满手都是奶汁,邢宥正给他擦着,他忽然挣开去,扑到邢嘉怀里。 邢嘉怕豆豆摔着,抱住了他,然后白色的t恤上面留了几道明显爪印。 “叔叔,我带你去,我知道哪儿有卖冰激淋。”豆豆奶声奶气地说,“不过先得让我尿个尿。我快憋不住了。” 他的话逗笑了大家。 方才略带尴尬和拘谨的气氛得以疏解。 邢宥刚想说“爸爸带你去”,邢嘉已经站起来了,脖子里还挂着一团黏糊糊的肉球。 邢嘉说“哥,我带他去吧。” 邢宥就没跟他争了。 邢嘉走后,米栎再也忍不住,微微吸了吸鼻子。 她只当他结婚了,没想到连孩子也有了。 心里的委屈难过像是排山倒海般朝米栎涌来。 邢宥也许根本没看出来米栎有心事,仍在不咸不淡地聊着“刚才和邢嘉玩了什么?” 米栎看了看他,他的表情依然平静,八风不动的样子,米栎突然就很生气。 他不想说的,她便要刺破。 “你是豆豆的爸爸?” 米栎虎下脸来,就像是邢宥欠了她的钱。 宥拿出湿巾一根根擦着手指。 “他多大了?”米栎问。 “四岁,刚上小班。”邢宥说。 “那孩子的妈妈呢?”米栎重重地咬住下唇。 “她没空过来。”邢宥说。 邢宥把湿巾打开了给米栎“手粘吗?要不要擦一擦?” 米栎伸出右手,赌气地磕在桌上,咚的一下。 “怎么擦?” 邢宥看看她,仍努力让气氛不那么严肃“这桌子惹你了?” 米栎不答,偏过头,不理他。 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堵着个气球,明知道邢宥没什么错,可就是莫名地生气。 那天,他带她去医院的时候,可一点都没避嫌,公主抱了她? 还有,在医院里,上石膏的时候,他也抱了她,她贴着他胸口的时候听到他心跳得很快。 米栎有一瞬间想为什么骨折的不是右手,也许邢宥就会更内疚。 疯了,她真是疯了。 正在这时,米栎的手心一凉,湿巾覆在了她的手心,而邢宥托着她的手,正低着头在帮她擦拭。 他就像是医生对病人那样,仔仔细细、一根根手指地擦拭过去。 米栎嘴角一瘪,眼睛里滚落出两滴眼泪。 她用力挣开邢宥,伏在桌上。 邢宥也突然觉得难过起来。 他何德何能,让一个女孩为他如此? 米栎还这么年轻,明明她和邢嘉更合适。 至于邢嘉,他还从未见这小子对哪个姑娘动心过。 不过,也许是他错了。 午后的热风徐徐地吹着,在这一张遮阳桌下,邢宥和米栎怀揣着各自的心事,热浪在远处摇晃着大地和绿树还有来来往往的青年男女。 邢宥有片刻的失神,他希望自己不是三十七岁,而是二十七岁。 米栎已抹掉了眼泪,朝着天空努力地笑了笑。 她回头看向邢宥,笑得很辛酸。 “对不起,邢老板。我只是……刚才就是突然有些难过,我做不到……总之,你给我点时间。” 邢宥无话可说,这本来也不是米栎的错。 就像,他也很想告诉米栎他正在和俞鹭离婚,可这话听起来就像个渣男说的。 邢嘉牵着豆豆出来了,小家伙的脸和手都洗过了,至于邢嘉的胸前也湿了一块,刚才的污渍被搓洗掉了,所以他们进去的时间比较久。 这会儿实在太热,四人又在遮阳伞底下坐了一会儿,邢嘉的衣服很快就烘干了,而米栎的左手出了汗开始痒。 她左手指动了动,右手在石膏边缘试探着抓挠。 邢宥提醒她“米栎,是不是很痒?别乱动,石膏会松的。” 栎揪着眉头松开了右手。 豆豆正在玩水,一转头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问“姐姐,你为什么大热天还要戴手套。” “这个不是手套。”邢嘉说。 “叔叔,那是什么?” “阿姨的手受伤了。这是医生给她戴的,保护手手的。”邢嘉解释道。 豆豆纠正邢嘉“她不是阿姨,是姐姐。” 邢嘉一头黑线,跟一个小孩子辩论起来“你叫我叔叔,当然应该叫她阿姨了。” “不对。”小家伙嘟起嘴,“姐姐。” “那你说出理由来。”邢嘉契而不舍。 “叔叔是大人。是保护小孩的。”说到这里,豆豆跑到米栎身边,摸着她的石膏说,“姐姐也是小孩,是需要保护的。” 说完,他软乎乎的手一下子就抱住了米栎。 米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邢嘉则气得吹胡子瞪眼,乱了,这辈分全乱了。 米栎逗他“你先闻闻看姐姐的手,再决定要不要找我做姐姐。” 她把手指凑在豆豆的鼻尖,石膏出了汗是那种一言难尽的味道。 豆豆认真地说“姐姐你的手手臭臭的,像我的脚丫子。” 然后,邢宥就说了一句“他从小就喜欢啃自己的脚丫。” 第18章 暗恋值得被尊重 老道只字不提收费之事,直接就在手指上排起了八字,米栎看得愣愣的。 还能这样? 她还当是得掏出一张类似九九乘法口诀表的纸,对照时辰算天干地支呢。 他望望天再点点手,看看米栎的脸,再看看kevin的脸,又看看手指,又再望望天。 如此,往复片刻,老道开口道“年轻人,可否将你们两位的名字写下来,我再看看。” kevin只带了相机,他推了推米栎“你带纸了吗?” 米栎从速写本上撕下了一页,写上自己的名字米栎。 kevin在米栎的名字前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仇中平。 看到这里,米栎突然恍然大悟。 “你……”她指着kevin一时语塞,眉毛揪成了一团。 但对着kevin,显然比对着邢老板容易开口。 “你该不是要他算我们的缘分?” 米栎从kevin脸上看到了尴尬又默认的表情。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什么风景独美,人特别少,把她骗上来,结果是要算姻缘。 她真小看了这迷信又有心机的香港boy了。 “哇,你堂堂港大高材生,搞这些。”米栎又气又恼,背过身,不理kevin了。 kevin转到米栎面前,双手合十像是求饶“大师面前,莫打诳语。” 米栎翻了个白眼,心里直说,月老啊月老,你莫要拉郎配,我心仪的可是邢老板…… “年轻人,借一步说话。” 老道已经算完了,招呼kevin。 kevin朝米栎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冒犯的话了,便跟着老道长跨过院墙到了另一边。 米栎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心中郁闷不已。 郁闷而且扫兴。 以为kevin和邢嘉不一样,结果还不是一样。 米栎叹了口气,拿起碳素笔,远远地比划了一下眼前的风景,确立了画面的黄金分割线,打完框架,开始落笔。 她边画边想,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就算老道给kevin面子说得他们般配的天上有地下无,在她这里也只当是过耳的一阵风。 她这辈子要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是谁也拦不住的。 岂能被区区八字所束缚? 这样一想,米栎霎时豁然开朗,索性集中注意力画起速写来。 到底是站在山顶往下望啊,视角一变,所见风景截然不同,四野之内一览无余,给这悠悠古城平添了些许苍凉之感。 米栎心想,这样画下去还是缺了点什么,光线、明暗、色彩……该拍个照片记录下。 她抬眼看到桌上kevin的单反相机,想问他借相机一用。 这一晃神,才惊觉kevin已跟着道长去了很久了。 米栎皱了皱眉。 说什么了?说这么久? 难道是他们并不相配? 这倒正合米栎的心意了。 他既然如此迷信,一定不会再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一个邢嘉已顾不过来了,再多一个kevin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万一被邢老板误会自己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呀。 刚想到这里,kevin便出来了,一个人。 他低着头,似在想心事,一脚踢在墙根上,愣一下,一抬头又撞到了墙角上。 米栎看乐了。 “kevin!”她喊了一声。 kevin一抬头,又是砰的一下,他按着额头,皱眉看向米栎。 “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米栎迎上前,刚才她确实有些恶作剧的叫了他两声,但见kevin连撞南墙两次,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问“kevin,你没撞疼吧?” “没有……” kevin耷拉着肩膀,声音掩不住的失落。 他失魂落魄地坐到石凳上,怔怔地望着远方,看上去就像一座“望夫石”。 不对,不能是望夫石,他是男的。 好吧,那就是思想者。 kevin进去了一趟,出来成了这样,米栎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算得不好。 她撇撇嘴,伤口上撒盐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 “没事吧?”米栎托着腮用手指戳了戳kevin。 kevin看看她。 如果米栎没看错的话,刚才那表情应该叫做一脸悲悯。 米栎又戳了戳他,他轻轻挥开米栎的手,一脸受伤地转过脸去。 如果米栎眼神没问题的话,他刚才眼睛里好像闪着水光。 惨了惨了,这kevin动了真情了。 他是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爱,来得太快,像龙卷风…… 卷得当事人之一也一脸懵逼。 米栎眼角抽了抽,有些尴尬地装作没看见。 她觉得此情此景,她应该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 米栎重新翻开速写本,开始画起了幽怨的美男子的侧影。 人物速写是很快的,二十分钟搞定,米栎在画的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大名,整齐的沿着速写本撕了下来。 “别难过了。送你的。”米栎真心诚意地哄他。 俗话说得好,每一段暗恋都值得被尊重。 将心比心。 如果她下午的时候表白邢老板被拒绝,此刻伤心哭泣的应该是她。 哎~看着kevin的样子,米栎又忍不住自怜自艾。 她怎么会脑子进水了,莽撞地想去找邢宥摊牌,他八成会觉得自己吃错药吧。 还好,下午的话还没说出口。 一切,尚有回旋的余地。 kevin接过速写,终于有些破涕为笑的意思。 米栎又问他借了相机,拍了几张落日晚霞的古城,意境很不错,这时候时间就不早了。 米栎怕邢老板生气,也怕邢嘉告状,提议道“走吧,kevin,谢谢你带我来这儿,这儿风景真的挺好的。我回客栈请你吃饭。” kevin无奈一笑“好吧。就当是为我饯行。” “饯行?” 好突然。 “嗯,其实,我明天就要离开客栈,去下一个行程和同学汇合了。”kevin说。 “哦~” 他确实在古城耽误了很久了,米栎想。 “所以,我才想算一算我们的缘分,如果你真是我命中注定的人,我就不走了。”kevin说得很认真。 连一直嘲笑kevin迷信的米栎也不忍了。 米栎站起来,摸了摸kevin的脑袋“谢谢你。” 暗恋是什么滋味,米栎哪能不懂呢? 只可惜,世上太多有缘无份的人和事,又有太多牵错线的姻缘。 喜欢一个人,好难啊。 喜欢一个人的同时,这个人也喜欢自己,那就更难了。 命中的几率是否就像第一片落叶,掉到自己头顶的概率呢? 米栎伸手摘掉飘落到kevin头顶的树叶,感叹道“盛夏也落黄啊?” 盛夏落不落黄,kevin不知道,盛夏严冬的滋味,kevin是明白的透透的了。 “走吧。”kevin照例背起了米栎的包,顺手将求来的符塞进了背包的暗格。 道长说,这丫头命硬得很,这符能保她平安。 至于你,非她的良人,她亦非你之良人。 第26章 让你见识一下男友力 “是啊,我会像喜欢自己的脚脚一样喜欢姐姐的。”豆豆爱不释手地闻着米栎的手指。 米栎满头黑线。 邢宥把豆豆抱回来,防止他上嘴啃石膏。 他转移豆豆的注意力“你猜姐姐是做什么的?” “做公主的。”豆豆转过头俯在邢宥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邢宥听完笑了笑。 米栎觉得应该不是好话,瞪了邢宥一眼。 眼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邢嘉着急了,他插话道“豆豆,公主才不是职业。我来告诉你吧,姐姐的职业是画家。” 可小孩的关注点永远不同。 豆豆说“叔叔,你刚才也叫她姐姐了。” 邢嘉气得脸都绿了。 邢宥感觉手里的这个活宝再待下去要拆台,立即说“你们玩吧,我先带豆豆回去了。” 邢宥又转头建议邢嘉“冰雪世界那边凉快点,我们从那边过来的。记得及时补水,防止中暑。” 随后,邢宥又掏出湿巾盖在豆豆的头顶,抱起了他。 豆豆有些依依不舍,他伸手要去碰米栎,米栎站起来和他的小手握了握“小豆豆,再见哦。” “再见,艾莎公主姐姐。”他肆无忌惮地摸了摸米栎的脸。 米栎被摸得不好意思,她略低了低头。 豆豆刚摸完米栎,小手又马上扒在邢宥的下巴上,他摸着爸爸的胡子感慨道“姐姐的皮肤好滑啊。” 虽说,童言无忌,但米栎的脸还是倏地红了。 就好像方才摸她的是邢宥。 邢宥的心也跟着晃了晃,加快了步伐。 邢宥一走,米栎的魂就丢了。 她心里百般纠结要不要向邢嘉打听邢宥的事。 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问了。 那是在冰雪世界里的玻璃栈道上,下面的冰雪城堡闪着灯光,大厅里放着“let it go”的音乐。 米栎回头看了眼邢嘉,他不但怕鬼,还恐高。 他揪着眉头攥紧了栈道的扶手。 米栎突然问了一句 “邢嘉,你见过你的嫂子吗?” 提问之后,邢嘉果然忘了害怕。 他直愣愣看着米栎。后面上来的人撞到他的后背,骂了句“怎么不走啊”。 米栎上前把他拉到边上。 “怎么了?”米栎觉得他的表情不对劲。 邢嘉皱眉“……他们结婚的时候我见过一次。不过没什么印象了。” 米栎觉得更不对劲。 于是,米栎大着胆子问“他们是不是感情不好?” 邢嘉就像是被踩着尾巴似的“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邢嘉还是知道一些,只是他实在不想说,也不想给米栎希望。 当年,俞鹭和邢宥的婚事母亲本来就不同意。说俞鹭是个嫌贫爱富的。 后来,是邢宥说服了父母,可是俞鹭性子也倔,根本不愿意和邢家来往。 再后来,结婚没多久,邢宥也开始和俞鹭闹起矛盾来,只是那时候,豆豆还小,便拖着没离。 邢嘉心事重重地擦着米栎走到了前面,米栎停在原地,心情有些复杂。 米栎追上去“邢嘉~” “哎呀,你别问了。”邢嘉回头赌气地说了一句,“你就不能别想我哥了嘛!总之,他结婚了,他有老婆。你明白了吗?” 米栎蠕动了一下嘴唇,邢嘉看她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话说的重了。 从冰雪世界出来,米栎对邢嘉说“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米栎一言不发,她的脸色不好,邢嘉有些担心。 邢嘉问她想不想吃点东西。 米栎只是说没胃口,回客栈再说。 可回到客栈,米栎就回了房间,没再出来,邢嘉给她发消息,她也不回。 快过了饭点了,邢嘉有些担心米栎,她一下午都没吃什么东西。 邢嘉正在大堂来回来回踱着步子,下定决心要上楼时,有人来了,说是要登记入住。 邢嘉便走不掉了。 他回到柜台,对来人说“身份证。” 面前的年轻人摘掉墨镜,有些邪魅的一笑。 他长得很帅气。 是男人也觉得帅气的那种。 邢嘉多看了他两眼,也不知道他们客栈是开了什么光了,最近单身女青年多,单身男青年更多。 还个顶个的颜值高,都快把他刷的没存在感了。 邢嘉问了一句“要什么房间?” “我网上预约过,你看一下。”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身份证,他个子很高,瘦瘦高高的那种类型,柜台有些低,他俯在柜台上的时候,额前的碎发掉落下来,他一抬手潇洒地把头发往后一梳,那感觉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似的。 邢嘉脸色一沉,把柜台上的身份证取下来看了一眼 宋毅瞳。 他快速地在电脑上输了s的首字母,跳出了预订信息。 单人间。 客栈里单人间就剩两间了。 一间是kevin退房后还没人入住的那间,就在米栎隔壁。 邢嘉果断地选中了另一间,正要帮宋毅瞳入住。 “21嘉拿出房卡。 宋毅瞳说了句“我不要这间,还有别的吗?” “只有这间。”邢嘉说。 宋毅瞳挑了挑眉,手一伸往屏幕上一指“这里不是还有?” “那个……已经预约了。”邢嘉胡乱吹牛。 “我先来的,你把房间让给我。”宋毅瞳说,“让后来的人住那间。” 邢嘉急了“都说了预约了,我们做生意也是要先来后到的。” “是不是这间视野更好?”宋毅瞳也是出了名的难缠啊。 邢嘉黑着脸说“你要是不满意我们这里的安排,你可以住别家。” “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宋少脸色也难看,“你们这该不会是黑店吧?” 宋少的话引来过路客人的侧目。 他忽然恍然大悟“啊!米栎该不会就是在你们店里摔的吧!” “什么?”邢嘉突然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你刚才说什么!” “黑店。” “不是这句。” “米栎是不是在你们店里摔的?” “你认识米栎?”邢嘉揪住他的衣领。 宋毅瞳拍掉他的手“怎么?!做贼心虚啊!” “你是米栎什么人?”邢嘉的表情像要吃人。 宋少对这家店越来越不满,对店掌柜也越来越不满,他想他既然来了,就要给米栎讨回公道。 “我是她男朋友!我要告你们这家黑店!”宋毅瞳放狠话。 宋毅瞳一把拿回身份证,索性气愤的往楼上去。 邢嘉拦住他“你胡说!米栎根本没有男朋友!你想做什么!” 宋毅瞳冷笑了一声“我今天就让你瞧瞧什么叫男友力!” 他一拳击中邢嘉的鼻子,邢嘉当场就倒地不起了。 第27章 你也喜欢米栎 宋少要上楼岂是旁人能拦得住的? 他自小生活优渥,养尊处优惯了。这区区小店拦着他不让他见米栎,就很可疑。 他大长腿迈着如入无人之境。 宋少三步并作两步踏上二楼回廊,米栎之前没告诉他在哪一间,他只好打米栎电话。 米栎却许久未接。 正巧见着穿保洁制服的大婶过来,宋少拉住她问“你见没见过一个画画的女生?” 大婶也是没戒心的,她就报了房间号。 宋少突然就悟了。 什么有人预定的房间! 他刚才看的那间空房就是米栎隔壁,她该不是被人欺负了?! 宋少一遍遍拨着米栎电话,仍无人接,他来到米栎的房间门口,又大声地拍着门“米栎!米栎!” 声音大的呀,旁边和对面的人都出来了。 宋少正要后退两步准备踹门,门哗啦一声打开了。 宋毅瞳就没刹住,抱着米栎滚在了地上。 当邢嘉捂着鼻子跑上二楼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滚在一起的两人。 邢嘉像被惊雷劈中。 刚止住的鼻血又涌了出来。 米栎推开宋毅瞳,狼狈坐在地上,她惊讶的看着邢嘉“邢嘉你流鼻血了?” 米栎不问还好,问了一下,他更觉气血上涌,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宋毅瞳说不出话来。 宋毅瞳揉了揉头发扶着米栎站起来,又把她护在身后。 他回头对米栎说“你别怕。我来了,我给你做主。” “你做主什么啊!”她拨开宋少去扶邢嘉。 宋少一把拽住她“你干嘛?” “你愣着干嘛?搭把手。再不管他,他流血身亡了。” 宋毅瞳只好在米栎的指挥下把邢嘉架进房间。 米栎让邢嘉仰着头,她捏着邢嘉的鼻梁,又吩咐宋少“你去洗手间搅块湿毛巾。” 两人七手八脚地帮邢嘉止着血。 米栎看邢嘉的眼神不对劲,有些后知后觉地问了宋少“你和他打架了?” 宋少先告状“他不让我住店。” “他说是你男朋友。”邢嘉也不甘示弱。 “你别说话了。我来问他。”米栎喝止了邢嘉。 米栎踮起脚捏着宋少的耳朵。 “谁给你的胆子?” 宋少立即被米栎制得服服帖帖。 “米栎,你听我解释,当时是情急。” 宋少指着邢嘉“要打你主意的是他。他还拦着我不让我上楼。” 邢嘉激动地直起脖子,冷毛巾啪嗒掉脸上。 “你给我躺好。”米栎对邢嘉也不客气。 宋毅瞳趁机委屈地拉着米栎的手看“画家的手是多么重要啊。米栎,别管什么合同了,我带你回去。” 米栎瞪了他一眼“毁约的钱谁付?” “当然是我了。”宋少财大气粗地拍了一下大腿,“难不成你觉得我付不起?” 米栎冲他假笑一下“你想也别想。” “米栎,我们的关系还需要计较这些吗?”宋少故意说给邢嘉听的。 毫无疑问。他看见邢嘉恨的牙痒又忌惮米栎的样子,他就暗爽。 “那不然,换家客栈。”宋少得寸进尺地抚摸着米栎的手心。 米栎低头看了一眼,他什么时候从左手换到右手的。 她真是无语极了。 米栎努力地缩回手心。 突然,宋毅瞳神经质地站起来,用额头贴了贴米栎。 “米栎,你该不会是伤口发炎了?你在发烧。” 听到这个话,邢嘉一把拿掉额上的毛巾“真的假的?” 米栎有些无奈地说“你们别紧张。我没事。” “怎么没事,你手心很烫。”宋少心疼死了,他死拽着米栎不撒手,“不行,我得送你去医院。” 邢嘉刚才还和宋少是冤家,现在已经站在同一阵营了。 “我去叫车。”邢嘉也跟着起哄。 米栎头疼死了,不是因为发烧,而是因为眼前这两个家伙。 “我说了,不用去医院!”米栎吼了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 米栎瘪了瘪嘴,快要哭出来“你们能不能别添乱了,让我歇会儿。” 她负气地蜷缩在床上,一句话也懒得说了。 “出什么事了?” 邢宥站在门口。 他一回来,张婶就跟他说了店里发生的事。 他简单吩咐了一下张婶看着大堂,手里提着医药箱到了米栎房间。 邢嘉听到哥哥的声音,回了个头。 邢宥有些无语。 邢嘉鼻子里塞着一团棉花,半边脸颊是肿的,像个斗败的公鸡。 邢宥走进来,经过邢嘉身旁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眼神。 邢嘉难堪极了。 哥哥叮嘱他看店,他却把店看成这样。 不用邢宥骂他,他想死心的心都有了。 “米栎发烧了。”邢嘉咕哝了一句。 “我听到了。”邢宥没什么表情。 米栎看到邢宥,立即从躺着到坐起来。 宋少问米栎“他是谁?” 米栎看了看宋毅瞳“你能不能先出去?” 宋少简直要炸毛。 “我一会儿再解释。”米栎就这样看着宋少,她从来不怕他。 而宋毅瞳向来就对米栎没辙。 邢宥说话了,语气平静无波“你们都先出去,我看看米栎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送医院。” 宋少对邢嘉使了个眼色“他是谁?” “老板。”邢嘉用口型说。 宋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搞了半天,他刚才发火的对象就是个店伙计。 米栎又冷冷看了宋少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还不出去吗”,宋少无奈地甩了甩胳膊,只好……悻悻地出去了。 门外,两个倒霉蛋对话了几句。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住米栎隔壁?” “我怕你欺负米栎。你自己撒谎,还是我不对了?” “是你不给我房间在前好吗?”宋少什么脑子,怎么可能被邢嘉轻易绕进去。 “哎!”邢嘉朝天叹了口气,不说了。 “你是不是喜欢米栎?”宋少觉得自己猜对了。 现在回想起来,邢嘉处处刁难他,什么意思不是明摆着嘛! 邢嘉没想到这个家伙能问得这么直接,他幽幽看了宋少一眼。 “你呢?你不是也喜欢米栎?人家根本不把你当盘菜好吗?”邢嘉暗讽道。 宋少倒是没生气,拍了拍邢嘉的肩膀“我和你不一样。不过,说了你也不明白。” 邢嘉看看宋少那小人得志,确切的说是死鸭子嘴硬的样,他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宋少被踩着尾巴了。 “笑你。”邢嘉理直气壮。 宋少看看邢嘉脸上挂彩的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 “走,陪老子抽根烟去。”宋少勾了勾邢嘉的脖子。 邢嘉嫌弃地甩开他“室内不许抽。” 他走去楼下,宋少跟上去“那哪里能抽,你告诉我一声啊。哪有你这么当伙计的……” “跟上啊!”邢嘉回了头,恶狠狠地说。 第19章 冠冕堂皇的自私 “米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下山的时候,kevin对米栎说。 一般别人以这种句子开头,那就代表接下去的提问会有些越界。 米栎不知道kevin想问的是什么,但她只要想到kevin对自己的心意,就忍不住心软。 “你问吧。”米栎说。 她决定,接下来无论kevin问什么,她都会坦诚地回答。 kevin停住了脚步,认真地看向米栎“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米栎也停住了脚步,她的表情略显惊讶。 米栎惊讶的时候像一只波斯猫,眼睛瞪得圆圆的,就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 kevin受不了她脆弱易碎的眼神。 在kevin的眼里,那几乎等同于另一层暗示。 ——她纤薄的肩膀上,顶着一颗小小的脑袋,正四十五度仰望向他的方向。 真该死。 怎么能如此犯规? 他情不自禁地捧起米栎的脸庞,努力地控制了一下,才把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不然,他直觉的反应应该是吻她。 米栎一开始并没有反抗,因为她根本没想到kevin会如此。 他可是绅士、友善的大男孩啊。 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刹那间冲破了米栎的预期,在迟滞了整整十秒之后,米栎开始了挣扎。 “kevin,你放开我。” 米栎的声音透着害怕。 她虽然能理解kevin那种“我明天就要离开你”的心情,但她确实不想不明不白地被他夺走“初抱”。 米栎用力地推开了他,kevin难堪地后退了两步,堪堪稳住。 他顾及她的手伤,拥抱的时候重心是靠后的。 kevin狼狈地自嘲“你果然是,不会随便被感动的人。” 米栎有些严肃地说回刚才的话题“kevin,那是因为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欺骗自己的心。” 现在是下坡,刚才kevin被米栎推了一把,他们得以平视。 视角变了,刚才米栎眼中那我见犹怜的眼神也变得极为冷淡。 kevin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米栎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邢老板吧?” 米栎不说话,可答案又分明写在了脸上。 “我说对了?”kevin穷追不舍。 米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猜错。你的洞察力很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你表现得太明显。”kevin说。 米栎试图让话题变得轻松,可这个话题对于彼此来说,不可能是轻松的话题。 kevin喜欢米栎,米栎喜欢邢老板。 那邢老板呢……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最难处理的关系,三角恋一定首当其冲。 kevin此刻也没有玩笑的心情,他不苟言笑地说“如果我都能猜到,那邢老板难道会没有察觉吗?” 米栎顿时语塞。 如果他知道又不回应,那原因只有两个。 要么是他不想回应,要么是他不能回应。 可米栎不想面对,她往前迈了两步。 “米栎。”kevin叫住她。 米栎无奈的回头,kevin的眼神突然变得有攻击性,米栎被看得心口一紧。 “你就没有想过他可能已经结婚了?” kevin的话在淡青色的暮霭中,清晰得叫人心慌。 米栎的脸色渐渐沉入夜色里,她的呼吸变得沉重。 落日余晖仿佛在刹那中散尽,黑夜就突然地到来了。 “不会的。” 米栎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证据?”kevin逼问。 “因为……” 米栎起了个头,话却说不下去。 因为,感觉? 因为,她感觉到某些一瞬而逝的眼神,某些不可捉摸的细节,以及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 哦!一个艺术生总是比常人更加敏感,而且偏执。 kevin不说话,他就一动不动地看着米栎。 米栎闪躲着他的眼神。 可kevin的声音就这样清晰地传过来,叫她无路可逃退。 “你就没有发现柜台后面悬挂的营业执照上根本不是邢老板的名字?” “你什么意思?”米栎说话的口气不自觉变得很冲。 kevin没有要结束话题的意思,相反的,他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有那种查企业资料的网站,稍微用点心就能把法人的背景信息挖出来。我查了,经营执照的法人是个女的!” “你别说了!”米栎转过身,顺手揪了一把路边的树叶,树枝猛的弹回去,鞭打在米栎的手腕上,“喜欢邢老板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米栎手一松,树叶纷纷扬扬从米栎指缝间坠落,她心里乱极了,觉得四面八方像是有一团低气压正将她紧紧地缠绕。 kevin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他的语气咄咄逼人起来“米栎!邢宥已经结婚了!你别傻了!” 米栎被逼急了,她转头冲kevin尖叫“kevin,如果你真是为我好,就闭嘴!闭嘴!你说的这些,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kevin真的噤了声。 可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可能再回到说话前。 在无比尴尬的沉默中,两人各自走着自己的路,下山的路变得漫长,夜也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kevin默默打起了手电,却依旧缄默。 他不想认错,他本来也没有错,他只是说了一个事实。 也许,话说出口以后,他们再也不能做朋友了。 可kevin觉得,他本来也不想和米栎做朋友。虽然,大师说,米栎是孤星煞,根本很难遇到合适的桃花,可他刚才已经不信邪地尝试过了。 便再也没有遗憾了。 米栎则陷在了突如其来的打击中,变得很消沉。 她心里痛苦地做着思想斗争,她一直以为她和邢老板之间只欠一句大胆的表白,而且就算被他拒绝,她也不会轻易的放弃的。 可kevin的话一下子将她投入了谷底,她怎么就没想到,以邢老板的年纪,有成家的可能呢? 就算米栎再大胆,她也没想过突破道德的底线去做小三。 米栎烦恼极了,灰心极了。 这一下午的快乐,就像泡沫,仅仅几句话就刺破了。 远处的一束光突然将米栎的双脚圈在了光圈里。 “米栎!真的是你。”邢嘉突然拿着手电往山上来了。 他的嗓音激动而嘹亮,米栎也激动地喊了一声“邢嘉”。 米栎转头对kevin说“kevin,我跟邢嘉走。” kevin冷冷地看了看米栎,又看了看邢嘉,嘴角噙起一抹戏谑的笑。 kevin将背包卸下来挂在邢嘉的背上,说“米栎,交给你了。护花使者。” 邢嘉并未听出话里的冷嘲热讽,甚至有些感激地看了看kevin,kevin当着他面把米栎带走的怨怒也一笔勾销了。 邢嘉本来就是那种单纯而热忱的人。 米栎尴尬地对邢嘉说了声“谢谢”,走在邢嘉身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突然成了一个小人。 因为借着爱的名义,自私的行为也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米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下山的时候,kevin对米栎说。 一般别人以这种句子开头,那就代表接下去的提问会有些越界。 米栎不知道kevin想问的是什么,但她只要想到kevin对自己的心意,就忍不住心软。 “你问吧。”米栎说。 她决定,接下来无论kevin问什么,她都会坦诚地回答。 kevin停住了脚步,认真地看向米栎“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米栎也停住了脚步,她的表情略显惊讶。 米栎惊讶的时候像一只波斯猫,眼睛瞪得圆圆的,就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 kevin受不了她脆弱易碎的眼神。 在kevin的眼里,那几乎等同于另一层暗示。 ——她纤薄的肩膀上,顶着一颗小小的脑袋,正四十五度仰望向他的方向。 真该死。 怎么能如此犯规? 他情不自禁地捧起米栎的脸庞,努力地控制了一下,才把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不然,他直觉的反应应该是吻她。 米栎一开始并没有反抗,因为她根本没想到kevin会如此。 他可是绅士、友善的大男孩啊。 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刹那间冲破了米栎的预期,在迟滞了整整十秒之后,米栎开始了挣扎。 “kevin,你放开我。” 米栎的声音透着害怕。 她虽然能理解kevin那种“我明天就要离开你”的心情,但她确实不想不明不白地被他夺走“初抱”。 米栎用力地推开了他,kevin难堪地后退了两步,堪堪稳住。 他顾及她的手伤,拥抱的时候重心是靠后的。 kevin狼狈地自嘲“你果然是,不会随便被感动的人。” 米栎有些严肃地说回刚才的话题“kevin,那是因为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欺骗自己的心。” 现在是下坡,刚才kevin被米栎推了一把,他们得以平视。 视角变了,刚才米栎眼中那我见犹怜的眼神也变得极为冷淡。 kevin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米栎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邢老板吧?” 米栎不说话,可答案又分明写在了脸上。 “我说对了?”kevin穷追不舍。 米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猜错。你的洞察力很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你表现得太明显。”kevin说。 米栎试图让话题变得轻松,可这个话题对于彼此来说,不可能是轻松的话题。 kevin喜欢米栎,米栎喜欢邢老板。 那邢老板呢……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最难处理的关系,三角恋一定首当其冲。 kevin此刻也没有玩笑的心情,他不苟言笑地说“如果我都能猜到,那邢老板难道会没有察觉吗?” 米栎顿时语塞。 如果他知道又不回应,那原因只有两个。 要么是他不想回应,要么是他不能回应。 可米栎不想面对,她往前迈了两步。 “米栎。”kevin叫住她。 米栎无奈的回头,kevin的眼神突然变得有攻击性,米栎被看得心口一紧。 “你就没有想过他可能已经结婚了?” kevin的话在淡青色的暮霭中,清晰得叫人心慌。 米栎的脸色渐渐沉入夜色里,她的呼吸变得沉重。 落日余晖仿佛在刹那中散尽,黑夜就突然地到来了。 “不会的。” 米栎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证据?”kevin逼问。 “因为……” 米栎起了个头,话却说不下去。 因为,感觉? 因为,她感觉到某些一瞬而逝的眼神,某些不可捉摸的细节,以及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 哦!一个艺术生总是比常人更加敏感,而且偏执。 kevin不说话,他就一动不动地看着米栎。 米栎闪躲着他的眼神。 可kevin的声音就这样清晰地传过来,叫她无路可逃退。 “你就没有发现柜台后面悬挂的营业执照上根本不是邢老板的名字?” “你什么意思?”米栎说话的口气不自觉变得很冲。 kevin没有要结束话题的意思,相反的,他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有那种查企业资料的网站,稍微用点心就能把法人的背景信息挖出来。我查了,经营执照的法人是个女的!” “你别说了!”米栎转过身,顺手揪了一把路边的树叶,树枝猛的弹回去,鞭打在米栎的手腕上,“喜欢邢老板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米栎手一松,树叶纷纷扬扬从米栎指缝间坠落,她心里乱极了,觉得四面八方像是有一团低气压正将她紧紧地缠绕。 kevin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他的语气咄咄逼人起来“米栎!邢宥已经结婚了!你别傻了!” 米栎被逼急了,她转头冲kevin尖叫“kevin,如果你真是为我好,就闭嘴!闭嘴!你说的这些,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kevin真的噤了声。 可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可能再回到说话前。 在无比尴尬的沉默中,两人各自走着自己的路,下山的路变得漫长,夜也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kevin默默打起了手电,却依旧缄默。 他不想认错,他本来也没有错,他只是说了一个事实。 也许,话说出口以后,他们再也不能做朋友了。 可kevin觉得,他本来也不想和米栎做朋友。虽然,大师说,米栎是孤星煞,根本很难遇到合适的桃花,可他刚才已经不信邪地尝试过了。 便再也没有遗憾了。 米栎则陷在了突如其来的打击中,变得很消沉。 她心里痛苦地做着思想斗争,她一直以为她和邢老板之间只欠一句大胆的表白,而且就算被他拒绝,她也不会轻易的放弃的。 可kevin的话一下子将她投入了谷底,她怎么就没想到,以邢老板的年纪,有成家的可能呢? 就算米栎再大胆,她也没想过突破道德的底线去做小三。 米栎烦恼极了,灰心极了。 这一下午的快乐,就像泡沫,仅仅几句话就刺破了。 远处的一束光突然将米栎的双脚圈在了光圈里。 “米栎!真的是你。”邢嘉突然拿着手电往山上来了。 他的嗓音激动而嘹亮,米栎也激动地喊了一声“邢嘉”。 米栎转头对kevin说“kevin,我跟邢嘉走。” kevin冷冷地看了看米栎,又看了看邢嘉,嘴角噙起一抹戏谑的笑。 kevin将背包卸下来挂在邢嘉的背上,说“米栎,交给你了。护花使者。” 邢嘉并未听出话里的冷嘲热讽,甚至有些感激地看了看kevin,kevin当着他面把米栎带走的怨怒也一笔勾销了。 邢嘉本来就是那种单纯而热忱的人。 米栎尴尬地对邢嘉说了声“谢谢”,走在邢嘉身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突然成了一个小人。 因为借着爱的名义,自私的行为也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