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大理寺女卿》 第2章 前往洪源郡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大人,又有人死了!” 洪源郡太守府。 司法参军丁立生小心地将状纸递向从里屋出来的太守张伯山。 张伯山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这是死的第几个了?” 丁立生低声回答:“第五个了。” “那快了。”张伯山摆摆手,搂住披着衣裳出来的新纳小妾,“让他们回去等着吧,查案哪有那么快!” 丁立生紧张提醒:“昨日驿站送来的布告上写着,陈国公府的六公子已经从京城出发,打算巡查各郡县的新、旧案子来磨砺自身。若是那六公子往洪源郡来……” “什么磨砺自身?不过是京城那些世家子弟出来吃喝玩乐的借口罢了,”张伯山不以为然道,“江南道那边繁荣富饶的郡县那么多,他来洪源郡做什么?行了,这么点小事也值得吵吵闹闹,赶紧去吧!” 丁立生应是,等张伯山与小妾回了里屋,才慢慢直起身子,退了出来。 回到法曹公房,几个司法佐与司法史立刻从牌桌上抬起头:“大人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反正每隔几年,这凶犯就会出来杀上八九个人,这都第五个了,再杀上三四个,自然就相安无事。”将状纸扔到桌上,丁立生豪气道,“走,今儿中午我请客,去聚贤楼好好地喝一顿压压惊。” …… “元和六年七月十三,大叶村五十一岁农妇周兰被割颈杀于自家苞米地,死时双手反绑。 “元和六年九月十九,周公村三十二岁农妇杨红九被割颈杀于距离村子百丈远的菜地,死时双手反绑。 “元和六年九月二十七,云河镇五岁男童王三娃被割颈杀后抛尸于距村三百丈远的河沟,死时双手反绑。 “元和七年三月初九,长河村五十九岁农妇赵平被割颈杀于田间,死时双手反绑,耳、鼻、嘴有划伤。 “元和七年五月二十一,小常村四岁男童赵二娃被割颈杀于村外树林,死时双手反绑。 “元和七年七月初三,万安村二十九岁农妇孙芬被割颈杀于麦地,死时双手反绑,身上未着片缕,胸前有刀划伤数十道。 “元和七年八月初一,李家沟七村男童…… “元和七年十月十七,云河镇六十三岁农妇…… “元和七年十二月三十,文海乡三十岁农妇……” …… “元和十三年正月二十三,小田村三十一岁农妇王高兰被割颈杀于田埂上,死时双手反绑,身上未着片缕,腹部被刀剖开,肠子半数滑落在外。 “元和十四年二月初九,小常村六十二岁农妇李兰被割颈杀于果树林,死时双手反绑,耳、鼻、嘴都有被切割痕迹,胸腹被刀剖开,装有树叶泥石。 “元和十四年二月十七,赵家村二岁男童三娃子被割颈杀于屋后,死时双手反绑。 “元和十四年四月初一,平高乡五十四岁农妇马妮被割颈杀于原南山,死时双手反绑,耳、鼻、嘴有切割痕迹,胸腹被刀剖开,装有树叶泥石。 “元和十四年五月十三,李家沟二十四岁农妇花二丫被割颈杀于奎河山,死时双手反绑,左胸有刀划伤数道,腹部被掏空,装有树叶泥石,下身塞有树枝。 “元和十四年七月十九,万安村五岁男童…… “元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文海乡二十五岁农妇…… “元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九,大叶村五十九岁农妇……” …… 闪电轰隆,夏雷滚滚。 铺天盖地的乌云从遥远的天际狂卷而来。 “快,马上就要到了!赶紧加把劲,趁着雨落之前进城!” 车队随着命令,速度越来越快。 车队中央,受着保护的马车内,眉目如画的少年不疾不徐地翻看着案宗,丝毫不受外界干扰。 半个时辰后。 看着尽头处的洪源郡城墙,除少年外,所有人都悄然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从京城到洪源郡,三千多里路,四月二十七出发,今日不过五月十六,他们只用了二十日就赶到了! 车队转瞬即至城门。 看着门卒举起长矛上来阻拦,打头的禁军迅速扯下腰间的令牌,高举着喝道:“陈国公府六公子奉旨前来办案,还不快滚!” ‘陈国公府’四字犹如天雷,震得拦路的门卒受惊般地朝着两旁退去。 车队一冲而过。 卷起的滚滚尘烟扑了门卒们一头一脸。 争先着呸呸吐出嘴里的泥后,议论声也开始了: “奇了,这陈六公子还真放着好好的江南道不去,跑来这里办案了。” “这陈六公子才十七岁吧?这 第3章 寺卿是女郎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张伯山恭谨地带着一众属官站到堂中央,再次揖手道:“公子赶路辛苦,下官已在后宅备好房榻,还请公子入内歇息。” 不管他此次前来是真为查案,还是为别的什么目的,先将人安顿下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总归没错。 “不着急。”陈昭瞧着他微垂的双眼,缓声问道,“我此番前来,是为查近十余年以来,每隔几年就会发生一次的连环凶杀案。距今年第一次案发也有好几个月了,不知张大人查到哪里了?” “这……”还真是来查案的呀?张伯山不是很理解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后,躬下身子答道,“公子明查,十一年前案子初发之时,李大人起早贪黑地查了四五年也没有查出什么名堂,下官这才查了半年不到……” 陈昭拿起惊堂木轻敲了两下,“也就是说,还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 张伯山低头,“不是下官不想查到,实在是那凶犯太过行踪不定,无论下官怎么围追堵截,都查不到他的一丝踪迹。” 陈昭轻飘飘地看着他:“张大人是如何围追堵截的,说来听听。” “这……” “我初来乍到,对洪源郡还颇是陌生,要怎么查,还得仰赖张大人侦查的一二经验。”陈昭心平气和地说道,“还望张大人莫要藏私才好。” 这样明软暗硬,完全不给他留退路的话,让张伯山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洪源郡虽然是下郡,但他好歹也是正四品下的官员。查案这样的辛苦差事,交给司法曹就是,哪里用得着他亲自奔走。 但陈昭的官位比他高,成心要刁难他,他也只能屈从。 捏起湿淋淋的衣袖抹一抹额头后,张伯山忐忑道:“近来大雨不断,给查案带来了很大困难。下官的围追堵截只能安排在案发村庄的每条路上,目前查到的线索也只有发现死者的地方以及死者的身份与家人口供。” 陈昭特意等了片刻才问道:“没了?” “雨太大了,下官也没有其他办……”对上陈昭清冷逼人的双眼,张伯山讪讪地改口道,“目前就这些,其他的还在查。” 陈昭静静看他两眼后,目光扫向其他人,“司法参军何在?” 丁立生颤巍巍地站出来,艰难地揖着手道:“下官丁立生,见过公子。” 陈昭看着他的肥头大耳与大肚子,不确定道:“司法参军丁大人?” 丁立生立刻道:“下官在。” 陈昭不确定地又看一眼他的大肚子,“对这桩凶杀案,不知丁大人有什么看法?” 丁立生赶紧摇头:“没有。” 陈昭微微提高声音:“没有?” 丁立生惶恐不安道:“下官愚钝,公子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陈昭定定看他半晌,“那就麻烦丁大人去将案宗取来给我吧。” “案、案宗……”丁立生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案、案子还没有查完,就、就要写案宗吗?” 陈昭平静道:“那就将尸格表拿来给我。” “尸、尸格表……”丁立生偷偷看向张伯山,目带求救。 张伯山赶紧把头扭向另一边,以撇清和他的关系。 陈昭看一眼张伯山,又看回他:“也没有?” 丁立生哆嗦着跪到地上,“有有,只是雨下这么大,公子要不要先去歇……” 陈昭打断他的话,“蝉衣,将雨伞拿给丁大人。” 蝉衣应是,俏生生地拿着雨伞过去,一边递他一边道:“这伞是我们公子最喜欢的一把,丁大人可要仔细些,别弄脏弄坏了。” 丁立生哪里敢接,拼命收着肚子磕下两个头后,语带哭腔道:“公子恕罪,下官、下官知道错了,下官这就去写。” “案宗没有,尸格表也没有写,想来丁大人是对案子了然于胸了。”陈昭不为所动道,“敢问丁大人,今年的第一桩案子是何时发生,被害人是谁,是谁第一个发现?” “是、是、是……”是了半晌也没有是出个什么名堂的丁立生,再次收紧肚子,砰砰磕头道,“下官该死,下官这就去补写。” 陈昭转眸看向其他人,直看到所有人都低下头后,他才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问道:“雨下这么大,丁大人拿得动笔吗?” 丁立生哭道:“拿得动、拿得动。” “好。”陈昭再次拿起惊堂木,轻敲着案台道,“几个被害人叫什么、多大年纪、家住何处、屋中都有哪些人、与何人有过矛盾、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谁、尸体是何模样,发现尸体时,附近可有其他人等,明日天黑之前全都要查清楚,能做到吗?” 丁力生点头如蒜地连连说能。 “那就辛苦丁大人了。”陈昭起身,接过蝉衣递来的伞后,朝着后宅而去。 张伯山迅速跟上去,恭敬作引。 “老天爷呀,五桩案子,明日天黑前就要查清楚,这么大雨,这还叫人怎么活呀?”听着脚步声走远,丁立生立刻一敛先前的唯唯诺诺,瘫坐于地上,大哭大叫道,“这摆明是让我去送死呀。” 平常和丁立生有过节或是无过节的人,全都心有戚戚焉地叹了口气。 陈六公子这威立得着实狠了些 第4章 饭菜有毒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她不是陈昭,也不是陈国公府的六公子。 她是陈韶,陈国公府三房不足为外人道的七小姐,与六公子是龙凤胎。 他们的父亲陈知远是陈国公的嫡三子,也是戍守边关的大将军。 十八年前,陈知远战死沙场,身怀六甲的陈三夫人在扶棺回京时,因遇劫杀而动了胎气,提前诞下了她与陈昭。 因不足月,她生来便气弱。 又因劫杀不断,无法全心养护,她气息渐无。 在濒临死亡之际,一游方的老和尚从此路过,断言她命薄,需以男儿身寄养于庙庵之中至少十五载才可避祸。 陈三夫人虽不舍分离,但亦不能眼睁睁看她死去,只能将信将疑地将她托付给了那老和尚。 老和尚将她带到秦岭深山的破庙之中,交给藏身于此的蕙音,嘱托她好生教养。 蕙音不知是何身份,不仅调理好了她的身体,还传授了她武功与医术。 两年前,也就是她及笄之日,京中突然来信,陈昭遭奸人毒害,已危在旦夕。 她来不及多想,便辞别蕙音,疾驰回京。 本是打算医治好他之后,再回秦岭继续伴在蕙音左右。 哪知陈昭中毒已达十年之久,且毒入肺腑,非一朝一夕就能养好。而她用尽所学救醒他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是一个好字,之后就是让她伪装成他,以担不起大理寺卿的重任要出外磨砺为由,暗查正策划谋反的奸臣乱党! 不容她拒绝,便又告知她,他们的父亲是被人盗取了行军布阵图,才被敌人围攻而死。又告知她,母亲回京途中所遇截杀,就是奸臣乱党所为,其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的母亲继续掌兵。 到此时,她才知道他们的母亲,竟然是位女将军。 此后,不等她反应,又告知她,蕙音是前药王谷的谷主,因常年率弟子奔于军中救治他们父母亲所掌的陈家军,才惨遭奸臣乱党屠戮。众弟子皆死,只她一人重伤逃出。 两个生她,一个养她。 无论哪一个的恩情,她都没有办法拒绝,又何况是两个加在一起。 于是,她用了两年的时间学他的一言一行和了解他从小到大的各方各面。 之后,她就接了皇上钦点陈昭为大理寺卿的圣旨,并以他的身份来了这里。 然而谁也不知道的是:她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是南河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物证鉴定中心的法医。 因同时忙碌着两桩连环杀人案而猝死在了解剖台前。 再醒来,她就变成了一个刚呱呱坠地的婴儿。 “公子,案宗拿来了。”蝉衣清脆的声音拉回了陈昭、不对,应该是陈韶飘远的思绪。 接过案宗,等傅九拉好绳子,陈韶将案宗一个一个挂上去后,退开两步,看着一桩桩案子,心情沉重地走到元和六年七月的第一桩案子跟前,再一次细读起来。 这些案宗是她在离京之前,特意从大理寺的资料库里翻找出来的。 元和六年及元和十三年的案子发生时,出任洪源郡太守的是李保中。李保中虽然没能查出凶手,但对每桩案子的记录却十分详细。 “磨墨。”将案宗从头看过一遍后,陈韶吩咐。 蝉衣磨完墨,又铺好纸,提笔蘸满墨汁,遂递向她。 陈韶握笔,快速写下: 元和六年、元和十三年连环杀人案受害者共计十七人。其中五十到六十五岁妇人计六人,二十到三十五岁妇人计六人,二到七岁男童计五人。 两起连环杀人案虽间隔了六年,但作案对象并无明显变化,作案手法从割颈到虐尸为逐步发展,呈一定的规律性,故凶手系同一人或同一伙人,可并案调查。 涉案的村镇共计十一个:大叶村、周公村、云河镇、长河村、小常村、万安村、李家沟、文海乡、小田村、赵家村、平高乡。 云河镇、小常村、李家沟、万安村、文海乡、大叶村均犯案两次,是否有特殊原因? 涉案的十一个村镇,均分布于洪源 第5章 凶手死了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少许。 张伯山满身湿气地奔进屋中,快步走到桌前,看着发黑的银钗,双腿一软,人便瘫倒在了地上。同他一起来的幕友鲍承乐前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语带破音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将那帮杂碎给我带过来!” 鲍承乐快速看一眼陈韶,又看一眼挂着的案宗后,快步离去。 “公子,公子明察呀,”他一走,张伯山就开始哭嚎,“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毒害公子。” 陈韶已经坐回书案前,看着案情小结,她没有抬头:“张大人先起来吧。” “不,”张伯山跪坐着,半是惶恐半是表决心道,“不将凶手捉拿归案以证下官的清白,下官绝不起来!” 他是不欢迎陈韶来洪源郡,但也不敢让她在洪源郡出事。 她是陈国公府的六公子,奉旨巡查各郡县,与钦差大臣无异。她在洪源郡出事,往轻了说,是洪源郡藐视皇威、无心朝廷,洪源郡的官风有问题。他是洪源郡的太守,论起罪来必是首当其冲。往重了说,洪源郡是边陲重地,敢如此大胆行事,必有反心!有反心,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所以,看似在给她下毒,其实都是想让他张伯山死! 陈韶依旧未抬头:“一会儿人就要回来了,张大人确定要这样审案?” 张伯山迅速站起来,悻悻道:“公子放心,下官必能查出凶手!” 陈韶不置可否。 鲍承乐带了八个下人回来:两个掌勺、两个切菜、三个打杂、一个伙夫。 “说,是谁下的毒!”张伯山看着八人,眼冒凶光,“说不出来,你们全都要连坐受死!” 突然被叫到乘风院,又猛然听到下毒两个字,还处于茫然当中的八个下人都本能地声称没有下毒。 “敬酒不吃,吃罚酒!”张伯山的脸色很难看,“来人,将他们给我拖出去,杖刑伺候!不交代出凶手,不准停!” “下毒谋害朝廷命官,按律当斩。”在衙役进屋捉拿他们之前,鲍承乐开口提醒,“陈六公子不仅是朝廷三品命官,还是奉旨前来办案的钦差,你们谋害她,就是蔑视天颜,按律可诛九族。你们就算不为自己的性命着想,也该为你们的爹娘、妻儿好好想一想。” 下毒谋害陈六公子? 八个下人总算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跪到地上,干哭着求饶:还是没人承认下毒。 张伯山厉声道:“拖出去!” “等一下。”陈韶走过去,站到他们跟前,“厨房里就他们几个人?” 张伯山忙小心回答:“清粥小菜是在小厨房里做的,小厨房里就他们几个人。” 陈韶点一点头,看向八人,好言相问:“请你们几人都想一想,做饭期间,可有人到过小厨房找你们?” 跪于最左侧的两个掌勺人之一王五忙不迭地答道:“没人找过小人。” 其余几人也跟着答道:“也没人找过小人。” 陈韶继续:“是谁送的饭?” 王五跪行着往前两步:“是小人。” 张伯山阴恻恻地瞥两眼王五,“小厨房里的饭菜做好后,都是由他负责相送。” 陈韶问:“没人轮班?” 张伯山道:“没人轮班。” 陈韶看着瑟瑟发抖的王五,安抚他几句不要害怕后,接着往下问道:“那么请你仔细想一想,你送饭的过程中,可有人跟你搭过话,或者触碰过这些饭食?” 没字刚要出口,王五忽地抬头,神色激动,语速飞快:“是杜忠,一定是他!小人全想起来了,杜忠虽然没有到小厨房找过小人,但小人在接到大人让小厨房多备几样小炒的吩咐后,因为小厨房的时蔬太少,小人就到大厨房去挑选时蔬,在那里,小人在那里碰到过他!小炒做好,小人在送饭途中又碰到过他,小人当时肚子不舒服,赶着要去茅房,还托他看管过食盒!” 张伯山迅速往前一步:“谁是杜忠?” 王五瑟缩道:“是法曹的人。” 张伯山看向鲍承乐,“你认识?” 鲍承乐摇头:“不认识,应该是法曹的役员。” “小小役员,谁给他的胆子在后宅出入!”张伯山脸色阴沉,“立刻去将丁立生叫过来!” 鲍承乐应是,转身要走,陈韶叫住他后,转身吩咐蝉衣:“你去叫李天流带几个羽林卫跟着他一起,将杜忠也带过来。如果有意外情况,让他守好现场,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破坏。如果发现有可疑人等,即刻将他们扭送回来!” 李天流是羽林卫所领右翊中郞将府的右郞将,属正五品将军。此次,就是由他率羽林卫担负她的安危。 李天流出身武将世家,对陈国公府极是敬重,对她来洪源郡却极是不赞同。在三番五次劝阻她就在京城周边的郡县挑些陈年旧案磨一磨经验无果后,虽依旧尽责地保护着她,却极不待见她。 蝉衣撑着伞往隔壁李天流的院子去了。 鲍承乐跟在她的身后。 雨又下得大起来。 从瓦沿落下的雨水从串珠慢慢连接成线。 陈韶从雨中收回目光,示意王五:“将你刚才说的那 第6章 案发现场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张伯山惊慌地弹跳起来,“怎么死的!” 后一步回来的鲍承乐道:“上吊,没有近看,不知道是自尽还是被害。” “为什么没有近看?”张伯山质问。 鲍承乐看向陈韶。 张伯山顺他的目光也看向陈韶,这才想起来她之前吩咐过,有意外发生时,不准任何人靠近的话。止一止声,他转而问道:“丁立生呢?” 鲍承乐答:“丁大人与法曹的人都外出查案去了,我已经让人去请他回来。” “杜忠在哪里?”陈韶接过蝉衣递来的手帕擦过嘴后,边往外走,边问。 张伯山紧跟着她,鲍承乐随在其后回答:“在他租住的农户家中,距离太守府大概一里远。” 傅九迅速牵来马车,蝉衣拿过披风为她系上,又快速拿伞撑到她的头上,将她护上马车后,方才一收伞,也跟着钻了进去。 傅九驾起马车,冲破瓢泼大雨,在迅速跟上来的羽林卫护卫下,快速朝着杜忠的家中驶去。 夜色弥漫,雨声喧哗,跳动的火把照亮杜忠租住的小院。 陈韶钻出马车,扶着蝉衣的手走到门口,快速扫一眼远远近近或站在自家门口或躲在自家窗后,不断朝着这方引颈张望的百姓后,便将目光落回了眼前的院子上。 五间平房一字排开,房周围用泥巴矮墙砌了一圈大概十几个平方的长形院子。 杜忠住的是最西侧的一间平房。 他的平房与旁边的平房之间,也用泥巴砌了一堵矮墙,算是独门独院。 像他这样的院子,连着的还有两个,应该也是隔来租借给外来之人。 “旁边住的都有谁?”陈韶问李天流。 李天流年纪不大,刚过二十一岁,浓眉大眼,很是英气,可惜却冷着一张脸:“最东侧那两间屋住的是房主一家,中间这两院落住的跟杜忠一样,都是在太守府服役的役员,一个是法曹的,一个是户曹的。” “人呢?”陈韶问。 李天流冷哼:“我是来护卫你的安危,不是来陪着你查案!” 陈韶拿过蝉衣手中的伞,作势要自己去问。 李天流气恼道:“法曹的跟着姓丁的查案去了,户曹的在他屋里等着。” 陈韶满意地将伞还给蝉衣,向他道了句谢后,扫两眼院中零星散落着几片竹叶,便沿着屋檐绕到屋后,果然看到一拢竹子。杜忠屋后的窗户,正好对着竹林。陈韶从羽林卫手中拿过火把,照向窗户。 窗户处于随手可以开合的状态,因为雨水飞溅的关系,显得有些湿漉漉。 窗户正下方有一个泥脚印,大概八寸七,纹路不太清晰,只大致看出来是菱格印,脚尖对着竹林的方向。雨太大,脚印已经开始淡化,竹林则无任何痕迹。 陈韶照一照泥脚印,又照一照周围,让众人等在原处不要乱动后,她跨过泥脚印,朝着前方走去。李天流用力夺过蝉衣手中的伞,进到雨中紧跟着她。 走到最东侧,又走回来,看着仅有的泥脚印,陈韶心中已然有了判断:如果杜忠是被谋杀,那么这个脚印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嫌疑人了。 回到门口。 陈韶看向悬挂在横梁上的尸体。 尸体穿着湿答答的素布衣裳,衣角、裤角与脚尖都挂着水珠。尸体下方的地面上,已经滴出一小片水洼。 尸体面色肿胀,呈青紫色,双眼瞪视着屋门的方向。 刚刚抵达的张伯山才走到门口,猛然对上尸体的视线,吓得连退两步后,一屁股坐到了院子里的泥地上。 陈韶的视线因此从尸体上收回来,问脸色越来越阴郁的李天流:“确定这是杜忠?” 李天流道:“房主说是杜忠。” 陈韶吩咐傅九:“去将这院子里的人都请过来。” 傅九请人之时,陈韶趁势打量屋内。 单间房子,大概有十几个平方。一张床、一个衣柜、两个木架、一张桌子、四条长形凳子,杂乱无章地摆放在各处。 两对脚印并排着从门槛处进入屋中,其中一对脚印大概八寸七,另一对脚印稍小两分,大概八寸五。两对脚印都是菱格纹。 让人不要跟着后,陈韶抬脚进屋,顺着两对脚印走到桌子前。桌上有一个茶壶、一个茶杯。杯子倒斜,残茶顺 第7章 抓人依据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陈韶挡住两个孩子探望尸体的目光,先问李天流:“你过来后,可看到过有嫌疑的人?” 李天流冷冰冰道:“没有。” 陈韶继续:“派人搜过周围吗?” 李天流不耐烦道:“是我查案,还是你查案?” 陈韶冷淡道:“你要不愿意,随时可以回去。” 李天流冷笑:“要不是陈国公府对我们李家有恩,又只剩下你这根病秧子,你以为老子愿意在这里受这个鸟气?” 陈韶好整以暇道:“原来你还知道陈国公府对你们李家有恩呀?” “我他娘……”李天流扬起拳头,却在对上她‘这就是你们李家说的报恩’的嘲弄目光中,恨恨地一拳锤向旁边的门墙,“搜了,什么也没有!” 陈韶看一眼他拳头所过之处的破洞,好言提醒:“离京之前我说过,此行不准劳民伤财,一会儿记得将修缮费给了。” 李天流气笑了,恶狠狠地看着她道:“行,老子记住了!” 陈韶不以为然地转向请过来的几人:“都认识杜忠吗?” 几人低着头,相继点头。 陈韶单独问房主夫妻:“你们家,就你们四口人?” 老头子哆嗦着回答:“还有个儿子,在郡城里给人做工,每个月底会回来两三日。” 陈韶点一点头,接着问:“这屋里的家具,是你们添置的,还是杜忠买的?” 老头子答道:“都是我们添置的。” 陈韶又问:“茶壶、茶杯这些呢?” 老头子答道:“也是我们添置的。” 陈韶:“都添置了几个茶壶和茶杯?” 老头子:“一个茶壶,两个茶杯。” 屋里只有一个茶杯。 陈韶吩咐傅九,“去后面的竹林周围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另一个茶杯。” 傅九去后,陈韶又单独问户曹的役员,“看清楚了,确定里面挂着的尸体是杜忠?” 户曹的役员飞快看一眼杜忠的尸体,又低下头:“是杜忠。” 陈韶示意他将脚抬起来,看了眼他鞋底的纹路后,问道:“你这衣裳、鞋子都是太守府发放的?” 户曹役员飞快看两眼张伯山后,低声答道:“是小人花二十文钱向太守府租借的。” “休要胡说!”张伯山急道,“这些衣裳、鞋子,都是免费发放,服役结束后,洗干净交还即可!” 户曹役员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后,更加小声说道:“小人没有撒谎,大人若是不信,大可问其他役员。” 张伯山还要解释,陈韶打断他的话,问户曹役员:“你叫什么名字?” 户曹役员答道:“小人岑元志。” “岑元志,我记住你了,租借衣裳、鞋子的事我们回头再说,现在我们先解决杜忠的案子,”陈韶温和道,“这些衣裳、鞋子,都是什么人在租借?” 张伯山害怕岑元志再抖出些他不知道的事,赶紧抢着答道:“力役,到各个府衙服役的力役。” 陈韶看一眼尸体身上的衣裳,又看一眼岑元志的衣裳:“除了衣裳的颜色不同外,其他的都是一样的?” 张伯山依旧抢着答道:“是,都一样,衣料、花纹都一样。” 陈韶没有急着下凶手也是役员的结论,等一等,看着拿茶杯回来的傅九,她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傅九将茶杯递过来:“就在那片竹林后面。” 陈韶接过杯子仔细看了两眼,确定跟杜忠屋里的杯子是一套后,又递到房主夫妻跟前,等他们也确定是同一套,才又吩咐傅九:“你再进屋去搜一搜柜子,搜仔细些。” 随后,她又转向张伯山:“两件事。第一件:将杜忠的尸体带回太守府,让仵作立刻检验;第二件:让太守府所有人,包括役员在内,立刻回太守府集合。” … 已过子时,雨不仅没小,反而更大了。 雷声滚滚,闪电霹雳。 太守府灯火通明。 官、吏、役在紧急召唤下都回来了,就集中在二堂,窃窃私语声,宛若菜市。 在偏厅跟丁立生问完话,陈韶出来坐上案台,等众人都安静下来,才慢慢开口:“身高低于五尺二的人,去外面等着。” 人群僵了一瞬后,很快就走动起来。羽林军就守在外面,没人敢浑水摸鱼。 等低于五尺二的人全部出去,陈韶扫一眼留下来的二十余人,再次吩咐:“鞋码小于八寸六的人,站到一边。” 堂中央只剩下五个人了,且五个都是役员。 陈韶继续吩咐:“都把脚抬起来,露出鞋底。” 五人犹豫了一下,才各自坐到地上,抬起双腿,露出鞋底。 陈韶走下案台,仔细观察完几人的鞋底后,后退几步道:“都起来吧,把手伸出来。” 五人起身,乖顺地伸出手。 陈韶:“手背向上。” 五人翻过手。 五人的手背都很粗糙黝黑,但…… 陈韶 第8章 审问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陈韶看向齐高。 其他人也看向齐高。 齐高的脸色已经煞白。 “第四,”陈韶继续,“我刚才问他,丁大人带着法曹众人查案之时,他在哪里?他说他身子不舒服,在家歇息。那么,他左脚鞋底上卡着的那片竹叶是从哪里来的?” 齐高低头,看着开线的左鞋上卡着的竹叶,煞白的脸色突然涨红:“是,杜忠是我杀的,但这不怪我!他要我跪地求他,我求了,他要我学狗叫,我叫了,他又要我钻他的裤裆,他实在是欺人太甚!明明是他自己说要借我钱另换一双鞋,事到临头却又反悔!” “杜忠是死有余辜,但陈六公子呢?”听到他就是杀害杜忠的凶手,张伯山不顾身份地上前质问,“你为何要给陈六公子下毒,她又没有答应要借你钱!” 齐高愣了一下,才否认道:“小人没有给陈六公子下毒。” “还敢狡辩!”一想到差些因他丢官丢性命,张伯山便怒不可遏地冲上去踢了他一脚,“不是你,还能是谁!” 齐高踉跄着跪到地上,再次否认:“小人没有下毒。” 张伯山又要踢他,被陈韶制止。看着他因愤恨而血红的双眼,陈韶特意顿上片刻,才问道:“杜忠是何时提出的要借你钱换鞋?” 齐高垂头丧气道:“下午的时候。” 陈韶:“下午什么时候?” 齐高:“刚过申正。” 这个时间,她刚到后宅。 陈韶继续发问:“也是他提出让你散值后去找他拿钱?” 齐高否认,“是小人自己去找的他。” 陈韶:“那就说说看,你是怎么去找的他。” 齐高交代:“丁大人带着小人几个去小常村的路上,小人发现杜忠不在,就猜他肯定又去了赌坊。小人怕他输光后没钱再借给我,就说身子不舒服,赶去赌坊找了他。他已经输很多钱了,小人就不让他再赌,要他先将鞋钱借给小人。他不愿意,与小人争吵几句后,就回家去了。小人没有拿到钱,也跟着去了他家。” 陈韶:“你在赌坊到他及跟去他家,分别是什么时辰?” 齐高低下头:“小人只记得去他家的路上,听到更夫报了一更天。” 一更是晚七点,正好是她发现饭菜有毒后,张伯山到乘风院的时间,这也太巧了。陈韶看向丁立生,“把法曹的人都叫进来。” 法曹诸人的供述,基本证实了齐高杀杜忠是个巧合,但陈韶并没有就此放弃对他的怀疑。拿出傅九从竹林中捡回来的杯子,她问:“这是你扔到竹林的?” 齐高飞快看一眼,又低下头:“是。” 陈韶:“为何要扔到竹林?” 齐高:“下桌子时有些慌张,将杯子踢到了地上,就顺手捡起来带走了。” 有人证,回答也没有漏洞,要么真无辜,要么反侦查能力一流。陈韶放下杯子,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杜忠身上。 翻出杜忠的名册,陈韶边看边问:“杜忠经常去赌坊?” 齐高答道:“是。” 陈韶看着名册上对杜忠家境的记载:“他哪里来的钱?” 齐高愤恨:“他和周大壮经常在乡下偷鸡摸狗、敲诈勒索!” 陈韶瞥向丁立生。 丁立生连道他不知道。 时辰不早,陈韶暂时不想跟他计较这些事,便收回目光继续问齐高:“周大壮是谁?” “看守后宅大门的役员。”鲍承乐先一步回答后,立刻指使旁边的役员去将周大壮请进来。 周大壮一进二堂,就跪到了地上,“小人该死,大人饶命,小人该死,大人饶命……” 下毒的案子还没有完,又接二连三地捅出来太守府掌管混乱的事,张伯山又羞又怒地喝问道:“是你与杜忠合谋着给陈六公子下的毒!” “大人明查,”周大壮慌张道,“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给陈六公子下毒呀。” 陈韶叫停张伯山,问他:“杜忠今日去赌坊时,你有没有跟他一起?” 周大壮哭道:“大人明察,小人是跟他在一起,但小人并不知道他给公子下毒呀。” 陈韶让他讲了一遍齐高去赌坊找杜忠的经过,再次确定齐高没有说谎后,才接着问道:“是他约你去的赌坊?” 周大壮称是。 陈韶:“他是什么时辰约你去的赌坊?” 周大壮赶紧回答:“具体的时辰小人记不清了,大概是酉正过了三四个字,” 陈韶看他一眼:“这个时辰,你原本在做什么?” 周大壮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小人正、正当值。” 陈韶顿一顿后,看向他:“是你放他进的后宅?” 周大壮惶恐得砰砰磕了两个头:“大人明察,小人不知道他是去下毒害公子,他跟小人说,他只是进去看两眼。他以往也时常进去,从来没有生过什么事,小人以为这次也一样,就……” 周大壮越说越小声。 陈韶看一眼脸色越来越黑的张伯山 第9章 一案未破一案又起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她在二堂过问案子的进度时,杜忠一直在法曹公房,跟其他役员一起,从未离开过。 各曹的参军回到公房不久,杜忠就去了茅房,之后再见到他,就是他跟周大壮一起去赌坊。 杜忠赢钱的时候很大方,因而他这样当值途中就去赌坊,也没人多问多管。 杜忠去茅房的路上,有两个役员碰到过他,还跟他说过话。杜忠进入茅房和从茅房出来,就没人看见过了。 他是自己要去茅房,还是得到什么指示去的茅房?陈韶反反复复审问了多次,依旧没有答案。 他在茅房或是出茅房后遇到了谁?更是一问三不知。 雷声轰隆中,陈韶拿出从杜忠怀中找到的青玉棋子,问张伯山等人:“杜忠可有跟你们说过,他身上的这枚青玉棋子是哪里来的?” 齐高和周大壮抬头看向青玉棋子。 二堂的其他人也抬头看向青玉棋子。 齐高和周大壮都不认识青玉棋子,也不知道杜忠有青玉棋子。 其他人也基本不认识青玉棋子。 唯有张伯山壮着胆子从陈韶手中拿过青玉棋子,仔细观摩片刻后,说道:“这是掸国青玉,这佛像也是掸国佛像。” 谄媚地将掸国青玉与佛像的特点一一介绍过后,张伯山准备还回青玉棋子之时,忽然定睛道:“不对,掸国佛像前额的肉髻多是宝冠状,这佛像前额的肉髻怎么是匕首状?” “不应该呀,这佛像的雕工精巧细腻,一看就是老手艺,怎会犯这种错?” 陈韶拿回青玉棋子,看着佛像匕首状的肉髻,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样的棋子,哪里可以买到?” “应该很难买到。这青玉是掸国独有之物,且这样的玉质在掸国也很稀少,非掸国贵族不可用。”张伯山摇一摇头,忽又笑呵呵道,“不过公子要是喜欢,下官倒是可以想办法为公子弄上几件。” “那就有劳张大人了。”陈韶爽快地应承下来后,收起棋子,扫一眼众人脸上的疲色,吩咐道,“将他们都关押起来,好好看管着。” 随后,她起身回了乘风院。 再次拿出青玉棋子。 在灯下细细观察片刻,陈韶转手递给李天流:“你也看一看。” 李天流接过青玉棋子,翻来覆去看上片刻,嗤道:“除了这什么肉髻,没看出来跟普通的佛像有什么不一样。” 陈韶未置可否地示意傅九与蝉衣,“你们两个也看一看。” 傅九拿过青玉棋子,一会儿放在灯下,一会儿举到头顶,好一会儿后,煞有其事地说道:“我也没有看出来哪里不一样。” 蝉衣点头,除了肉髻外,她也看不出区别。 陈韶接过她递来的青玉棋子,对着灯光再次观察片刻后,微皱起眉梢:她也看不出来区别。 但张伯山能看出来,而且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为什么能看出来? 陈韶将青玉棋子再次递给李天流,“你去赌坊查一查杜忠赌钱的事,再查一查赌坊里是否有人识得这枚青玉棋子或是洪源郡内是否能买到这样的青玉。另外……再派两个人去掸国,查一查这佛像前额的匕首状肉髻是否有什么说法,不要走漏风声。” 李天流难得没有冷脸说风凉话,便拿着青玉棋子走了。 陈韶站在灯下,无声地将案子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依旧是没有什么头绪。齐高杀杜忠的时机,太过凑巧。而她初来乍到,对人事不熟,杜忠一死,等于是断了快速破案的机会。 转过身,看到小声争吵的傅九与蝉衣,试探着问道:“对这个案子,你们有什么看法?” 傅九抢着答道:“我看那个张大人不像好人。” 蝉衣呛他:“那你说说他怎么不像好人?” 傅九一板一眼道:“谁能指使杜忠,又能让他在后宅自由出入?显然只有张大人。而且你别忘了,碰粥和小菜的人也有他。” 有道理!蝉衣迅速看向陈韶。 陈韶赞许地问:“张大人是跟着我们一起来的后宅,他如何分身乏术地去找杜忠?” 蝉衣连连点头:“对呀。” 傅九眨巴着眼睛,也跟着说了句‘对呀’后,又突然说道:“那个周大壮说杜忠以往也经常来后宅,会不会他今日也只是过来看个稀奇,那毒其实是……” 想一 第10章 前往赵家村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入眼,是一个小小的泥人。 泥人身高大概三尺三,光着脚,双眼怯怯。 尽管傅九给他撑着伞,随着走动,泥色还是以他的脚步为中心,快速朝着四周晕染。 泥人与傅九身后跟着张伯山、丁立生等人,他们都小心翼翼地避着泥水。 陈韶眸色微冷,不等他们走近,便吩咐:“立刻去给他煮碗姜汤和找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张伯山听出她话里的不快,赶紧咽回‘别让这叫花子弄脏了地板’的劝阻,快速朝着鲍承乐道:“快去,记得找身好的衣裳过来!” 鲍承乐转身的当头,陈韶已经拿过蝉衣手中的大氅,快走两步裹住小人儿,并将他带到了椅子中坐下。 蝉衣又快步回卧房拿了两块帕子出来,仔细地清理干净他脸上的泥污后,又给他清理起了头发。 傅九也没有闲着,端来铜盆,哄着给他洗了手。 陈韶拿来两碟点心,又倒过来一杯水,通通放到他的跟前,温和道:“是不是饿了?乖,先喝水……慢点吃,不着急。” 哄着小小的人儿吃了些东西,干净衣裳和姜汤也都送了过来。 蝉衣和傅九带着他去侧室换好出来,又哄着他喝过姜汤,陈韶才在他跟前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软声问道:“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人儿吃过点心,换过衣裳,已经没有那么胆怯了,乖乖回答道:“赵大牛。” 陈韶笑着问道:“那你几岁啦?” 赵大牛答道:“七岁了。” 七岁这个身高就有些矮了,看着他瘦弱的身子,陈韶心疼地轻轻揉一揉他的脑袋,嗓音更加温和了,“你家哪里的呀,这么大的雨,是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赵大牛点点头,“我家在赵家村,奶奶不让我来,我偷偷跑来的。” 元和十三年的连环杀人案中的第三案,也发生在赵家村。根据李保中在案宗上的记载,赵家村距离郡城有近九里路,且多是山路。九里山路,下着大雨,一个七岁的孩子独自跑来太守府报案。陈韶的目光又冷了两分。 丁立生眼见情况不对,赶紧缩起脖子躲到了张伯山的身后。 张伯山暗骂他两句,硬着头皮道:“下官已经让丁大人派人过去了,怕公子要问案情,才特意让丁大人留下来,打算回完话再让他赶过去。” 偷偷掀起眼,小心地看两眼她的神色后,又继续道:“羽林卫的几位爷也跟着一起去了。” 陈韶不置可否道:“回完话了?” 张伯山赶紧催促丁立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 丁立生唯唯诺诺地应着是,连伞也没有撑,便钻进雨幕跑了。 看着他莽撞的样子,张伯山心里怒骂,面上却堆着笑说道:“公子放心,丁大人就是看着不可靠,做事还是很有一套。” 陈韶没有理会他,重新换上温和的笑容,继续问赵大牛道:“告诉哥哥,赵家村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赵大牛双眼一红,哇一声哭着滑下椅子,跪到她的跟前,“我娘、我娘没了,我娘被人杀了,小虎哥哥跟我说,只有报官才能抓到杀娘的坏人,可奶奶不让我来,我就偷偷来了。大人,我要报官,我要抓住杀我娘的坏人。” 陈韶将他扶起来,牵住手道:“好,我们这就去抓坏人。” 张伯山忙上前来,也要牵赵大牛的手,“公子忙碌到天明才睡下,这孩子就让下官来照顾吧,一会儿上了马车,公子也好再歇一歇。” 陈韶避开他的手:“带上仵作,即刻出发。” 从太守府里出来,才走不到十丈,就碰上了丁立生的马车。 丁立生惶恐地让到一边,在她的马车经过时,忙讨好道:“公子先走。” 陈韶逗着赵大牛,并未看他一眼。 太守府上上下下的懒散不是一日之功,想要整改,想要长治久安,唯挖骨去腐。 但谁是骨谁是腐,却还有待观察。 连续下了一夜的雨,城外已是一片泥泞。 通往赵家村的山路更甚。 马车颠簸着抵达赵家村,在赵大牛的指引下,又穿过大半个村子,连拐了两条小路,才在靠近山脚的几间茅草屋前停下来。 陈韶以为,出了这样大的事,赵大牛家一定围了很多人,但出了马车,看到的却是一个冷冰冰的院落。 五间陈旧破败的茅草屋勉强围成一个小院子,大风大雨中,屋顶不受控地来回摆动。 两堆木柴整齐地堆放在靠西的屋檐下,院子中,开垦着两块小小的菜地。 茅草屋周围至少二三十丈内,没有别的人家。 这是一处‘孤岛’。 茅草屋很静,除了跟过来的羽林卫与衙役的走动声,就不见其他声音。 傅九将赵大牛抱下马车,小声问道:“家里没有人吗?” “有人。”赵铁牛迫不及待地拉住陈韶的手, 第11章 被害人的家庭情况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陈韶听出她话里有话,赶紧制止张伯山往前搭话。 不管她是演戏,还是真的悲从中来,她的话语中必然能透露一些审问时轻易不会流露的信息。 她需要这样的信息。 赵善并没有发现她的举动,上前扶住周氏,悲苦道:“娘……” “我知道你心里埋怨我,”周氏推开他的手,抹着眼泪道,“是,是我拦着不让你去找她,可我也是心疼你身子骨弱,你要出了事,叫娘还怎么活?” “你爹没良心,早早就享福去了,留我一个寡母辛辛苦苦将你拉扯长大,我不指望你出人头地,只求你平平安安让我将来跟你爹有个交代,我有什么错?” “娘……”赵善更悲苦了。 “你放开我,”周氏再次推开他扶来的手,“昨日早上,我看着要下雨,千说万说的不让她回娘家去,她非要跟我怄气,饭都不吃就急匆匆地走了。如今出事,我看就是老天爷惩罚她不忠不孝……” “娘!”赵善痛苦地蹲到地上,抱着头道,“你不要再说了,阿妹已经去了,你何苦再这样说她?” “我这当娘的才说她两句,你就不愿意了,”周氏锤着胸口,大哭道,“你是不是早就嫌我老了不中用,只会吃饭,不会刨食,怨恨我怎么没有替她去……” 赵善慌地跪下来,朝她磕头道:“娘,我错了,你不要说了。” “娘就要说,你不认我这个娘,我却得替你爹顾念着你这个儿!她陶阿妹就这样不干不净地去了,娘不当着各位大人的面把话说清楚了,你以后还怎么娶妻生子?”周氏爬过去,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儿呀’‘儿呀’地叫了两声后,哭道,“娘是为你好呀,你爹是读书人,生前那样受人敬重,她却连大字也识不上两个。当初我那样阻止你,不准你娶她过门,你非要娶她,好,娘就你这一个儿,只能依了你。” “她过了门,娘对她也别无要求,只要她安分守己地照顾好你,再为我赵家多开枝散叶,娘对你爹也算有了交代。” “可她……” “她为报复我不让你娶她,为着地里那几颗粮食,跟村里所有人都又吵又打,要丢你爹的脸,”周氏愤恨道,“人死道消,如今她已经遭了报应,娘为了你,就不计较她将一村子人得罪光的事了,等娘跟大人们说清楚,你也不准再为她费神伤心了。” “我儿这样满腹诗书,没有她陶阿妹,还有李阿妹,孙阿妹呢。” “娘……” 听着两人絮絮叨叨的话,陈韶迅速理清了这一家的关系:一位老人,一对夫妻,两个孩子。 老人不喜儿媳,儿子多病,全家几乎是靠着儿媳养活。 为着地里的吃食,儿媳跟村里人都闹过矛盾。 如今儿媳死了,老人并不为她难过,只恨她生前死后都给她丢了脸。 她已经在谋划着再给儿子娶一房媳妇的事了。 “老人家,”理清这些关系,陈韶适时的上前来扶住周氏的胳膊,又好言好语的宽慰她几句后,问道,“大牛的娘昨日回娘家后,何时回来的,又是何时出的事,您老人家可知道?” 周氏又要叫冤,陈韶忙先一步安抚道:“老人家放心,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周氏抹着泪连道了几声好,才回答道:“她昨日回了娘家后,就没有再回来。我以为是雨大,她歇在娘家了。哪里知道,她就出了这样的丑事?” 陈韶强忍着不去纠正她话里的诋毁,继续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她出的事?” 周氏涨红着脸背过身去,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道:“是、是、是……” 是了半晌,她也没有是出个结果来,反而伏在墙上,大哭起来:“我早就说过不能娶她过门,他偏偏不听,如今倒好,叫我如何下去跟他爹交代呀。” 陈韶不想再去安慰她了,转眸看向赵善,让他来回答。 赵善强压着心里的悲伤说道:“是周根叔早上去林子里放牛时发现的她,是我害了她,我知道她记挂我身子不争气,从不肯在她娘家歇脚,我应该去找她的,我应该去找她的……” 陈韶 第12章 尸检结果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尸斑只在左侧的肩胛、手侧臂、腿外侧出现,按之已不能完全褪色。 尸僵也已经覆盖到大关节,已是半强直状态。 双眼角膜轻度浑浊,但还能看到瞳孔。 种种形迹综合下来,可推算出陶阿妹死亡已有至少六个时辰。 现在刚过午正不久,仵作的判断很精准。 陈韶看两眼仵作,又绕着尸体走上一圈后,蹲到尸体跟前,边翻看尸体身上的伤,边问:“你对凶手有什么看法?” 仵作以往只管验尸,从不管凶手,猛然被她一问,先是愣了一下,才惶恐地回答:“小人不知。” 陈韶引导他,“从尸检的结果来推断,你认为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仵作还想拒绝,陈韶道:“尽管说,说错也没有关系。” 仵作只好强制思索片刻,答道:“尸体咽喉和胸腹的伤口都笔直整齐,且都是一刀所致,不见一丝停顿或是犹疑,凶手……凶手的力气恐怕不小,且秉性狠辣。” 陈韶赞许道:“还有呢?” 仵作随着她的动作,又大致扫一眼尸体后,将目光落到被他拿出来的那堆枯枝腐木上,迟疑道:“凶手……那方面应该不太正常?” 陈韶看一眼他,又顺他的目光看向那堆枯枝腐木。 枯枝腐木的一端带着血迹,除外,并不见其他,可见陶阿妹没有被侵犯。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变态行为,大部分凶手在那方面的确都存在着隐疾。 但…… 陶阿妹的尸体上除了两胸及胸腹上有刀伤外,就只有束缚伤,并不见抵抗伤或是威逼伤。这样的结果基本表明,陶阿妹是主动跟着凶手离开的。 她与凶手不仅认识,还对凶手极为信任。 而大部分变态,下手的对象都是陌生人。 从尸体的腹腔中捏出一小撮泥沙和两片树叶,连着几根枯枝腐木用手帕包着后,陈韶起身道:“你在太守府多少年了?” 仵作忙道:“这是第九个年头。” 陈韶朝外走的脚步微微一顿,“元和十三年的时候,你已经在太守府了。” 仵作称是。 陈韶:“叫什么名字?” 仵作:“小人徐光。” 陈韶:“元和十三年和今年的连环案,你都参加过尸检?” 徐光斟酌道:“元和十三年的案子,小人都尸检过。今年的案子……” 徐光小心地朝门外瞟两眼,不敢回答。 陈韶心有所感地朝外叫道:“丁大人。” 丁立生正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身子一僵后,赶紧奔进来。半躬着身子,满脸讨好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陈韶微微转身朝向他,“你到太守府多少年了?” 丁立生身子又弯两分,“已有十七年了。” “那就是说,”陈韶慢声道,“前两次连环案发生时,你都在?” 丁立生紧张道:“是。” “说说看,”陈韶问,“前两次连环案是什么情况?” 丁立生看向徐光。 陈韶道:“我让你回答。” 丁立生赶紧收回目光,又往下弯了弯腰,“前两次,前两次……” 陈韶耐心地等着。 丁立生脸上浸出一层细密的汗,飞快地捏起衣袖擦一擦后,磕磕绊绊地回答道:“前两次是李大人带着下官查的案子,李大人是个好官,案子发生后,他不分昼夜,一直……” 陈韶打断他,“说说元和十四年五月十三的那桩案子。” “元和十四年……”丁立生脸上的汗珠更多了,急得一边擦一边道,“元和十四年五月十三,出事的是李家沟的花二丫,花二丫仅二十四岁,死时双手反绑在背后,喉咙被割了长长一刀,左胸上被划了好几刀,肚子也被切开了,里面装满了泥石和枯枝烂叶。李大人说这样凶残的手段,凶手一定和花二丫有深仇大恨,但查遍了所有与她有仇的人,还是没能查出凶手来。” 丁立生越说越顺。 陈韶听完,意有所指道:“看来,也不完全是个草包。” 丁立生讪笑几声。 陈韶没再说他,转眸看着陶阿妹道:“死状和二牛他娘一样。” 丁立生下意识地看向陶阿妹,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脖子和大开的肚子,连连点头道:“对,对,简直一模一样,看来凶手就是同一个人。” 陈韶再次问徐光,“你看一下,花二丫身上的枯枝烂叶跟二牛他娘的是不是一样?” 徐花捡起两根树枝,走到门口,对着光辨认片刻后,摇头道:“不大一样。” 凶手并没有固定的杀人地点!陈韶心头微微一沉,本就穷凶极恶,头脑还如此灵活,这样的凶手可不好抓。 “找两 第13章 抛尸现场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周根是上门女婿,媳妇早早地就去了,独自拉扯大两个孩子,又张罗着给他们各自娶妻生子后,就成了独居老人。平常时候,靠着给人放牛赚取生活费。 周根养了一条黑狗。 早上他牵着牛从树林经过,尾随的黑狗突然对着树林疯叫。 周根骂了几句后,见黑狗依旧疯叫不止,便牵着牛过来打算踢它。黑狗见主人来了,便迅速朝着树林里面窜去,而后又开始疯叫。周根顺它的方向看去,隐隐看到一片白色,以为是误碰头而死的野兽,便赶紧扔了牛冲上去。 看到陶阿妹的尸体,他吓得哎哟叫两声后,连爬带滚地下了坡,而后连牛也不要,便赶紧往村子里跑。 “就在那里,”周根跟着傅九过来,将撞见陶阿妹尸体的经过讲完后,便胆战地指着前方树荫下的几窝杂草,“她就在那里,眼睛还睁着,边上那些石头,都是从她肚子里掏出来的。不是我掏的,是二爷让强子他们掏的,也是二爷让强子去叫的赵善。” 陈韶走到杂草跟前。 这是树林,虽然树木并不茂密,但落叶也有厚厚一层。顺着几窝杂草,将周围的枯叶扒到一边后,成片的血色立刻显露出来。 尸体是在这里不错了。 翻一翻扒到一边的枯叶,挑出其中的枯枝腐木,仅看一眼,陈韶就得出结论:这些枯枝腐木与陶阿妹下身的枯枝腐木,不是一个树种。 这不是第一现场。 凶手是在别处杀了陶阿妹后,抛尸在这里。 陈韶迅速扫一眼四周,问站在周根身侧的村正,也就是周根所称的二爷赵天海,“有让人在山上找过衣裳吗?” 赵天海已经年过六十,眼明耳清。听她问话,连忙回答:“叫了好几拨人上去找,都没有找到。” 陈韶捡起一旁的石头,又问道:“这也是从她肚子里掏出来的石头?” 赵天海称是,“这些鹅卵石都是从她肚子里掏出来的。” 陈韶又扫一眼周围,“这山上有鹅卵石?” 赵天海答:“大丰河才有这样的石头。” 陈韶看向他,“大丰河在哪里?” 赵天海指一指山顶方向:“就在这山背后。” 陈韶站起来朝上看去:“这山上能翻过去吗?” 赵天海指向村尾方向:“那边有条上山的路,顺着那路能翻过去。” 陈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一眼羊肠小道,又朝山上望去。从茅草屋过来这里,不过近十丈路,都泥泞难走,几欲滑倒。这山越往上走越陡峭,只怕更加难走,更不用说陶阿妹有近五尺高,体重也有一百三上下,加上这一些鹅卵石,最少有一百七十斤,即便除去内脏,也还有一百六十来斤,凶手要背着她从那边翻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转过身,陈韶看向山脚。 他们站的位置,距离山脚大概有两丈远。这里的坡不高,也不陡,只有一条田间小路从山脚经过。 再远些,还有一条大半丈宽的路。 尸体身上的尸僵,无论大小关节,都没有破坏过的痕迹。这说明凶手在杀完人,在尸僵形成前,也就是一小时内,就将尸体抛到了此处。 减去剖腹掏内脏塞石头缝补的时间,也就还剩四十分钟上下。 在四十分钟内,想要将尸体抛到这里,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是村里人;二是凶手有交通工具。 思及此处,陈韶又问周根,“你是每日都要从这里经过,还是偶尔一次?” “近来雨大,他不敢走远,日日都是到前面那块放牛。”赵天海抢着回道。 陈韶顺着他的话看一眼前面的草场,顺着问道:“平常时候,往这边来的人多吗?” 赵天海道:“除了时不时有放牛的过来,就没啥人了。这边地贫,连树都不长,粮食就更不用说了。” 凶手准确掌握着村里人的动向!陈韶隐晦地扫一眼赵天海和周根两人,又扫一眼村子方向后,将丁立生叫到跟前道:“说一说元和十四年二月十七的案子。” 刚才问过他后,丁立生就猜到她后面还会问,早早地就把之前两起案子的信息在心里过了一遍。果见她又问起,尽管还是很紧张,话却说得流利了许多:“元和十四年二月十七发生的案子也是赵家村,死的是赵强家的三娃,三娃死时才两岁,也是被反绑双手割喉而死。” 陈韶道:“三娃的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丁立生忙侧过身,指向村头方向,“在村头那家的屋后,是那家孩子早前在屋后玩耍发现的,下官这就去将那孩子请过来。” “暂时不用。”陈韶顺她手指的方向看一眼村头。三娃的案子已经过去六七年,陶阿妹的案子才刚发生,只有尽可能地找出现有案子的更多线索,才有可能抓到谋害三娃的凶手。 回过头来,陈韶问徐 第14章 搜村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回去!”李天流的语气强硬,脸色难看。 “我就上去看看情况,”知道是为她的安危着想,陈韶耐心解释,“一会儿就下来。” 李天流寸步不让:“我说了,回去!” 陈韶不愿意在这种事上与他发生争执,将带过来的几根枯枝腐木拿出来递给他道:“那就你让人去找吧,看看这山上有没有这样的树木。” 李天流夺过来,扔给一旁的羽林卫。 羽林卫拿着枯枝腐木走了。 但李天流还站在小坎前,双手环胸,不屑地看着她。 陈韶只好退回来,“找人将这些鹅卵石都带走,另外,再多找几个人准备搜村。” 李天流依旧站在小坎前不动。 陈韶知道今儿是没法上山了,绕着这片小小的半平地走上一圈,确实不见线索后,朝着赵天海与周根揖一揖手,道:“二爷、叔,仵作验过了,大牛他娘大概是子正前后出的事,村里听到狗叫则在子正后不久,足可证明,凶手在杀了人不久,就将人给扔到了这里。这个时间,村子里的人多少都沾了些嫌疑,能否辛苦你们多带几条机灵些的狗也跟我们一起搜一搜?” 赵天海和周根慌忙拱着手还礼道:“大人言重了,大人能让小人帮忙,是小人的荣幸。” 陈韶正要再说两句客套话,周氏忽然小声道:“不用搜村,不是他们。” 陈韶看向她,“理由是什么?” 周氏扯着衣角,偷偷朝赵天海和周根看去,看到两人也看着她,赶紧收回视线,颇是不自在地说道:“村里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陈韶再次问道:“理由是什么?” 赵天海冷声道:“大人不用理会她,村里人有没有做过,搜了才知道,岂是凭她说了算?” 陈韶点一点头,再次揖手道:“再就有劳二爷和叔了,我们一会儿在村头会合。” 赵天海应了好,和周根一起走了。 黑狗也摇着尾巴跟着走了。 无论是人还是狗,走之前,都没有再看周氏一眼。 陈韶目送他们走远,回过头来,看着周氏。 周氏闭着嘴,不肯开口。 陈韶也不着急。 她带他们来这里后,看到赵天海与周根也在,神色就有些不对劲。变得想要讨好,却又害怕拒绝,与先前在茅草屋时看不上陶阿妹的‘高高在上’全然不同。 但赵天海和周根对她,则完全是漠视的态度。 村里人不喜欢她,不知道是陶阿妹的缘故,还是她本身的原因。 “老人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陈韶开门见山地问道。 周氏心虚道:“知道什么?” 陈韶:“说说吧,你和村里的人为何不和?” 周氏别开眼,好一会儿才心酸地回答道:“早些年生了些误会。” 陈韶追问:“什么时候,什么样的误会?” 周氏抹了把眼泪,“他爹去了之后,他爷爷奶奶要把我们娘俩赶出家门,他们好心过来帮着我们娘俩评理,我劝了他们几句,他们就恨上我们娘俩了。” 陈韶听得有些糊涂,“他们来帮你们娘俩评理,你劝了他们?” “我知道他们是好心,但那是他爷爷奶奶,他爷爷奶奶有再多的不是,身为小辈也不能去忤逆,这是孝道。我不能因为他们好心,就去做没有良心的畜生。”周氏虽然想要跟他们恢复往来,但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陈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老人家是跟我一起去搜村,还是回去等消息?” 周氏本想搬出赵善的爹来劝她不要去搜村,免得伤了和气。但想到赵天海的话,她又止了声。他们都不在意被人诋毁怀疑,她又何必去讨嫌?又想到她还要靠宽厚大度去给赵善娶一门合乎心意的媳妇,便干脆改话道:“我还是回去等着吧。” 李天流主动叫了个羽林卫送她回去。 不过人一走,他便奚落道:“还以为满口假仁假义的酸儒只有京城才有,没想到这荒郊野外也能遇上,怎么样,在这里都能碰上知己,陈六公子是不是很高兴?” 陈韶并不与他辩论,见山上的羽林军行动也颇是受限,一时半刻很难搜完山,便转身朝村里去了。 赵天海和周根已经带着狗在村头等着。 不过两人身旁还跟着一人。 陈韶一行人刚走近,那人便扑通着跪到地上,连连磕头道:“求大人为小人做主!” 陈韶了然地问道:“三娃他爹赵强?” 跪着的人又磕头道:“回大人,正是小人。” “起来吧。”陈韶叹道,“原本打 第15章 与村里人不和的始末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什么也没有搜到。 这是陈韶早已经预料到的事。 只是这样一来,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了:凶手有载人的交通工具。 村里能走这样交通工具的只有一条路。 就是距离发现陶阿妹尸体位置不远的那条大半丈宽的路。 赵家村是依山而建。 这条通往外间的路,就建在村子前头,有几户人家甚至就在路旁。 陈韶重新走到村头,沿着大半丈宽的路,慢慢地穿过村子,走到了发现陶阿妹尸体的位置。 凶手怎么确定他从这条路经过时,不会有人撞见他? 天已经黑了。 雨也已经停了。 从早起到现在,就没有怎么吃过饭的张伯山已经饿得两眼晕花了。看着火光中沉思的陈韶,他试着绕过傅九,堆着笑劝道:“公子早起到现在,都还未曾沾过水呢。眼见这时辰也不早了,公子要不要回去歇一歇,明日再来?” 赵天海正愁找不到机会,一听他的话,立刻接口道:“不用回去,我已经让他们在做饭了。大人要是不嫌弃,就先去我家对付两口吧。” 张伯山皱一皱眉,下意识地就要呵斥他算什么东西,陈六公子这样身份的人,怎会吃他家那些不干不净的食物。但他的话还在嘴边,陈韶便答道:“那就又要麻烦二爷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赵天海心里也忐忑着呢,听到她答应下来,立刻朝周根道,“你赶紧回去催一催,让他们动作麻利些。” 周根去后,赵天海也劝道:“大人忙了这大半日,还连口水都没有喝呢,天也晚了,先回去歇歇吧。” “也好。”陈韶再看一眼发现陶阿妹尸体的地方后,转过身要走之时,看着一脸不愉神色的张伯山,淡声道,“张大人要有事,可先回去。” 张伯山立刻挤着笑道:“下官最大的事就是照顾好公子。” “既是照顾我,”陈韶边走边说道,“那我还真有件事要交代给你。” 张伯山道:“公子尽管吩咐。” 陈韶道:“一会儿吃了饭,你就回去,丁大……” 张伯山失声道:“公子不回去?” 陈韶‘嗯’一声,“来来去去的太耽误时间,今晚且先在这里歇一夜,等明日查完再回去。” 张伯山赶紧表态道:“公子不回去,下官也不回去。” “让你回去就回去!”陈韶稍稍显出些不耐,“丁大人要去搜村、搜山,一时半刻恐怕没空。前面几起案子的基本信息,我明日回去后需要看到。” 张伯山立刻垮下脸:“公子……” 陈韶看他一眼。 张伯山赶紧正一正神色,“公子放心,明日便有再大的雨,下官也一定会全部查好。” 陈韶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饭菜还有一会儿才好。 赵天海迎着他们先坐到了堂屋。 不用他招呼,他孙媳妇便手脚麻利地沏了茶送上来。 是粗茶。 赵天海道:“这粗茶,大人恐怕喝不惯,你去给大人重新化一碗蜜糖水来。” “不用。”陈韶端起茶碗,平静地喝了半碗。她没有评价茶的好坏,而是搁下茶碗,闲话家常般地问道,“村里人似乎跟赵善他家不和?” 跟着蕙音生活在深山的那十五载,长年累月都是粗茶淡饭。她的口腹之欲不大,因而并没有觉得有多难吃。 今晚是她选择要留宿村子,更加不会挑剔。 赵天海看她并不是勉强,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让孙媳妇忙去后,他道:“要不是死的是阿妹,我提都懒得提他们家。赵善他爹四体不勤,但读过几年书,很有些学问。早些年,他们家还在村子里住的时候,他爹主动担负起教导强子他们读书的责任,村里人自然不能白占他便宜,就以粮食做束修,算是养着他们一家子了。 “后来,他因着寒病去了,强子他们也不再去他们家读书,自然也不给他们家送粮食了。赵善他爷爷奶奶那几年靠着他们,也没有下过地,眼见不能再白吃白喝,就将罪全怪在了他娘身上,说是他娘克死了他爹。要将他们娘俩撵出去,把早前撵出去的小儿子一家接回来住。 “强子他们听说后,就去帮着她论理。他爷爷奶奶看到他们人多势众,本来已经怕了。他娘倒好,赶着他们,不让他们闹,还说他们再闹下去,是有负赵善他爹的教导。赵善他爷爷奶奶一看她这样,立刻又有了胆气,逮着强子他们一连骂了半个月。赵善他娘是个妇人,强子他们虽气,也不好跟她一般见识。在他们娘俩被赶 第16章 问话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后来……”赵天海叹道,“就是阿妹嫁过来之后了。” “阿妹嫁过来后,看到家里就那么两分地,自然不情愿,听赵善说了来龙去脉,就找到我跟前,要我给她论理。我就叫了强子他们过来,让他们将地还给她。强子呢,担心她才嫁过来,压不住赵善他娘,就出主意说,让阿妹撒泼打滚地将地一点一点拿回去,这样赵善他叔子、婶子肯定不敢再来抢他们的粮食,赵善他娘也定会收敛几分。这一招倒的确震慑住了他爷爷奶奶叔子婶子,却让赵善他娘越看她不喜了。 “村里人早先并不知道赵善他娘不喜阿妹,大家私底还谈论赵善他爹地下有灵,才让赵善娶了这么个能干的媳妇。后来听到赵善他娘整日寻死觅活,才知道赵善他娘一开始就不喜她,嫌她没有读过书、不识字,是赵善非要娶她,他娘拗不过他,才勉强同意了这亲事。 “昨儿早上,阿妹不顾赵善他娘的制止非要回娘家,是她爹快不行了,要赶着回去见最后一面呢。哪里知道,这一去……” 赵天海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强子也是。 唯有周根不以为然地说道:“她是脑子不开化,强子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知道她是那样的人,还总想着法子给她送粮食,你们又不是没有听过他叔子婶子背后是怎么笑话你们的。” 赵天海道:“非得个个都像你这样没良心?” 周根老脸通红道:“我怎么没良心了?” 赵天海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要有良心,怎么教出来的儿子个个都不孝敬你?你自己凭着良心说,这些年要不是强子他们让你帮着放牛,给你几个钱,你还能活着?” “二爷,别说了。”强子劝道,“这些年我总是在外面跑,地里的活都是叔帮着在干,他也不容易。” 赵天海没好气道:“他要是早些年像现在这样懂得跟邻里来往,何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周根蔫头耷脑地不说话了:谁不想和和睦睦地跟邻里来往,他独自一人拉扯着两个小子,不计较着点,怎么养得活他们?谁能知道那两个畜生竟翻脸不认人? 陈韶听着他们的吵闹,心里也不由微微一叹,她没有料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不过,任何事都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喝两口茶,她不动声色地问道:“让阿妹撒泼打滚抢回地的主意,除了你们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赵天海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事当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一传十,十传百,指不定哪日就传到赵善他娘、他叔子婶子的耳朵去了。他们要知道了,不就白算计这一场了?” 赵强走南闯北,见识到底比他要广,几乎是听到她话的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不等她再问,他便提醒赵天海道:“二爷忘了,大牛满月时,阿妹她两个哥哥还特意过来给你磕过头呢。” 赵天海恍然道:“看我老糊涂了,阿妹跟她娘家有说过,她两个哥哥给我磕头,就是为这事。” 陈韶看向赵强:“她娘家哪里的?” 赵强答道:“她娘家在陶家庄,出了村往南大概五里路远。大人明日要去,我可以带路。” 陈韶应一声‘好’便不再多问,只等明日去陶家庄问过再说。恰好赵天海的孙媳妇过来请他们吃饭,大家也都不再言语。 吃过饭,又喝过一回茶后,在陈韶提醒下,张伯山不情不愿地走了。 赵天海也安排起住宿来。 赵强虽然着急说三娃的事,但看时辰不早,还是同着周根一起起身告辞。 出门没走几步,傅九追出来叫住他,“我们公子有话要与你说。” 天晴了。 一轮弯月悬在村子上方。 光芒清冷,神似薄纱。 赵强赶紧止住脚步,看到随后出来的陈韶,忙拱手道:“大人累了大半日,也该早些歇息才是。三娃出事多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不碍事,走吧。”陈韶说着,朝村头走去。 赵强看一眼堂屋后,跟上她的脚步。 “你们村条件看起来不错呀,”看着都是大条石为基,青瓦盖顶的一处处房屋,陈韶说道,“最小的都有三个开间。” 赵强快速斟酌了一下她的话,确定没有别的意思后,才谨慎地回答道:“以前也跟别的村子一样穷。都是托良柱叔的福,才慢慢变成现在这样。” 陈韶好奇:“良柱叔是做什么的?” 她问得随意,赵强却不敢答得随意,仔细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答道:“良柱叔在郡城福来商行做总头,早些年,商行差人手,他本是让周根叔过去帮忙,周根叔不去,就挑了我和其余几个半大的小子。我们过去做了几年,就又带了更多的后辈过去。现在福来商行的镖师差不多都是我们村的人了。商行要走南闯北,身为镖师,从来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商行掌柜为笼络人心,大概五六年前吧,就应允我们可以适当地带些自己家的货物跟着押送出去发卖。一开始,我们只带了鸡、鸭过去,等真 第17章 三娃失踪的原因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陈韶跟着蕙音生活的那十五年,并不是一直住在深山不外出。蕙音教她的医术,总要用到病人身上去验证,才能知道她学会多少。蕙音每次带她下山,去的都是边境的偏僻山区。 走的地方多了,她就发现边境的管理多数都集中在重要的城池,深山险要之地,管理就相对地松懈。只要肯冒险,其实有很多法子可以越境去往别的国家。 事实上,蕙音就带她越境过不止一次。 因而,丰隆商行在边境与他国百姓私下有生意往来这件事虽然明令禁止,在她看来却实属正常。只要不是搞谋反活动,她并不打算追究,至少目前她不打算追究。 她也知道赵强说这些话的用意,她不责怪,当然也不会接话,只继续往下问道:“每家商行大概多少人?” “八九十人总是有的。”赵强说着,忍不住偷偷看她一眼,见她神色祥和,便知她听出了他的算计,只是不与他计较。想到她这么晚还记着他早前的请求,特意留他下来问话,心头不由惭愧道,“大人,小人……” 陈韶笑了:“没事。” 赵强脑子忽地一热,“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小人必知无不言。” 话说完,他就后悔了。 好在陈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配合得应声好,就接着问道:“你们拉货的时候,用的都是什么车?” 赵强道:“驴车和马车都有,大部分时候都是混用,其他两个商行也一样。” 陈韶:“除了商行会到各个县城或是村镇收货外,可还有其他人时常走村串乡?” 赵强脱口道:“大人是怀疑……” 陈韶看他一眼。 赵强立刻闭了嘴,好一会儿后,才吐着气道:“有,镇上卖烧饼的马大力和卖豆腐的皮子云经常会到各个村里叫卖,卖粪的刁安也在各个村子轮转,菜贩子高强时不时也会来一次,村里的赵六是泥瓦匠,跟他一起做活的熊三偶尔也会来,大致上就是这些人。” 陈韶直言不讳地问道:“他们当中有谁有车?” 赵强道:“都有。” 都有,那就是每个人都有嫌疑了。 在村头停下脚步,陈韶转身看向村子。 沐浴在月光下的赵家村一片祥和宁静。 虫鸣与时不时的两声狗叫相映成趣。 陈韶静静看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几个商行和马大力等人,有没有谁跟各个村子里的人都能打成一片?” “商行和马大力他们都是做生意的人,”赵强道,“做生意的人,做的就是回头买卖,几乎很少有人会跟村里的人过不去。” 也有道理。陈韶转眸看向他:“昨日夜里,你在家?” 赵强称是,并主动道:“大人是想问昨夜狗叫之时,为什么没人出来看一眼吧?” 陈韶点头后,赵强解释:“早前几年村里进过贼,是旁边村子几个游手好闲的懒汉喝醉酒之后,突发奇想地想敲几个零用钱。当时他们进的是周根叔家,周根叔不知是贼,听到狗叫就开了门,结果就看到那几个懒汉拿着菜刀或是斧头对着狗又劈又砍,周根叔吓坏了,村里人看到被砍成几段的狗,也吓懵了。从那后,只要一入夜,任凭狗怎么叫,都没人肯再开门,就怕碰到不要命的贼子把人当成狗。” 难怪。 陈韶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问道:“三娃是怎么出的事?” “三娃……”赵强本能地接了话后,嗓子突然就涩了。 陈韶宽慰道:“不着急,你慢慢说。” “三娃……”赵强深吸一口气,勉强说道,“他二哥快八岁时才生下的他,因而他娘、他奶难免就偏疼他一些。他虽才两岁,已经很会仗着他奶和他娘的偏疼欺负他大姐和二哥。那几年商行的生意好,我一年在家的时间都凑不足一个月,好不容易回来,自然也舍不得说他,这就越发助长了他的调皮捣蛋。出事那日,他奶身子不好,他娘在煎药,不知他怎么就跑出家门不见了踪影。” 陈韶慢慢朝着他家的方向走去,“他是出门多久,他娘才发现他失踪的?” “具体的时辰不知道,但算下来也就至多一个时辰。”赵强解释,“我家在村子中间,邻里都是堂兄弟,他以往出门都是去他们家中。因而他娘一开始发现他不在家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又是去堂兄弟家中玩去了。直到将药熬好,又服侍他奶喝过后,出来找他时才发现他不见了踪影。” “他娘将村里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他。二爷知道后,又叫了好几个人一起 第18章 两个被害人的共同点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位置在村头第一家的屋后面。 这一家就在大半丈宽的路旁边,他家屋后也养着牛羊鸡鸭等物,而尸体就在距离鸡鸭等物半丈远的位置。 “三娃出事时,他家还没有养这些,当时这里还是一片树林。”看她在打量周围,赵强解释。 陈韶指着旁边一条通往农田的小路,问道:“这条路以前就有,还是养这些后才新修的?” 赵强答道:“以前就有,不过以前只到地边上,没有到这边来。” 陈韶顺着那条小路走进农田,农田里栽种着油菜。大部分的油菜都已经收割,还没有除去的杆子上,零星的还有几枝短茬开着花。在田间小路上走了大概百丈后,小路慢慢的收向大路。 三娃才两岁,村里人找他估计也是往茅厕、柴堆、水井、池塘等地方找,这一片大抵找过一两次就不会再有人来。凶手倘若熟悉村子里的人,完全可以沿着这条小路悄无声息地将尸体扔到那片树林。 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看到打哈欠的蝉衣,陈韶道:“先回去歇着,明日再接着说。” 赵天海的三个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媳妇将他们的卧房让了出来。 被子、床单也都换了新的。 陈韶没有客气。 蝉衣、傅九和李天流却都回绝了。 蝉衣跟她挤一张床,傅九和李天流各自拿了两条板凳拼凑着守在她的屋外。 等与赵天海家里人稍稍寒暄几句,各自回屋后,蝉衣立刻一改疲态,压着声说道:“三娃失踪,并非赵强说得那般简单。” 陈韶看着她神光内敛的双眼,好笑道:“不困了?” “公子就别取笑我了,我要不做出那副姿态,谁知道公子还要熬到什么时候?”蝉衣一边拧来毛巾给她擦脸,一边说道,“来洪源郡这一路,公子就未曾好好歇过。昨日到后,又忙了大半宿。再这样不眠不休地忙下去,我看凶手还没有查到,公子就要先倒下了。” 陈韶抹完脸,将毛巾还给她时,笑骂:“就你鬼主意多。” 蝉衣拧起毛巾,也给自己擦了个脸后,嬉笑着凑过来,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今晚我伺候公子,公子明日可不要负我。” 与原是陈昭护卫的傅九不同,蝉衣是照顾蕙音生活起居的婆子捡回来的弃婴,比她小两岁,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她回京城时,蕙音不放心她,就让她也跟了来。 在她决定代替哥哥出任大理寺卿时,原要将她送回去,是她主动留下来,要陪着她一起。 身份上,她是她的婢女,但在情分上,陈韶一直拿她当妹妹。 听到她调侃的话,陈韶禁不住揶揄:“与你传闲话的是陈六公子,关我陈七小姐什么事?” 蝉衣红着小脸,朝旁边呸了一声,“公子要再这样取笑我,我可就要出去了。” “好了,不取笑了。”陈韶玩笑,问道:“三娃到底因何失踪?” 蝉衣坐过来,一字一句慢慢说道:“那个三娃,可不只是欺负他哥哥姐姐,村里的孩子他也是见一个欺负一个。听说那孩子最擅长的就是诬赖,他出生那几年,村里除了赵良柱,就他家最有钱,家里吃穿都比别家要好许多,但三娃就喜抢他人的东西。人家不让他抢,他就躺地上大哭大叫,还诬赖是人家推的他或是打的他。他奶、他娘明知他是诬赖,还是要逮着人家的孩子骂。村里人说,若非赵强是个懂理的,他家只怕不比大牛家好到哪里去。” 陈韶严肃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蝉衣骄傲道:“来洪源郡这一路,公子整日都看那些案宗,我虽没有特意去记,但看得多了,总会记上一些。偏巧,我在村里打探大牛他娘的时候,三娃他娘得知我是公子身边的婢女,便来向我哭诉,我听着她哭诉的那些话,立刻就记起了案宗里关于三娃的记载。就想着,公子说不得回头又得让我打听他,那我何不一起打听好算了?” 陈韶称赞:“做得不错。” 蝉衣又说起陶阿妹,“大牛家的情形,跟二爷早前在堂屋说得差不多。村里知道她撒泼打滚是为了不让周氏将粮食送去给大牛爷爷奶奶的人,都说她不该嫁过来,村里不知道原因的人,嘴上的话说得难听,但有几个私下里拉着我,也说了她不该嫁过来的话,还说如果她要不嫁过来,大牛他爹早活不成了。” 陈韶听着这些话,心底团了许久的疑云,慢慢散去一层:三娃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虽才两岁,已是一个熊孩子;陶阿妹为着几颗粮食,明面上也是一副泼妇作态。 他们两人落在人前的名声都不甚好。 第19章 对赵大牛一家的斥责与规劝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赵善的叔子婶子跟着他爷爷住,离赵天海家就百来步距离,很快就带着一家老小过来了。 一行人期期艾艾地进了堂屋,话还没有说一句,便先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赵善的叔子赵长平砰砰磕了两个头后,抢着说道,“是爹和娘将他们撵出去,也是爹和娘让我们去收大嫂家的粮食,我们不去,他们就要将我们也撵出去,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做这些混账事。” “你个畜生,我是你老子,你这样血口喷人,也不怕天打雷劈!”赵善的爷爷赵永生扬手就要扇他,赵长平害怕地边躲边叫道,“大人在这里看着的,你就算打死我,也休想我再骗人!” 赵永生吓得赶紧收回手,也学他那样,砰砰磕头叫冤道:“大人可要给我们做主呀,他们这两个畜生,空口无凭地就给我们泼脏水,分明是嫌我们年纪大,不中用了,想咒我们赶紧去死,好为他们省两口饭呀。这样不忠不孝的狗东西,大人赶紧将他们拖出去乱棍打死吧。” “我们不忠不孝?您老人家还有没有良心?”赵长平的媳妇一听这话就不愿意了,“且不说这些年我们尽心尽力伺候您二老的事,就说当年大哥生病,本来只是普通的寒症,只要抓几副药吃一吃就能痊愈,合着是我们让您老人家舍不得钱给他买药,才把他给拖没的不成?大哥去后,合着又是我们把大嫂娘俩撵出去的不成?大嫂的两个孙子过来看您,合着还是我们不给他们开门,嫌他们是来讨饭的不成?” “就是,”赵长平躲在她身后附和,“大哥身子骨不好,不能种地,你们嫌他白吃白喝,千方百计想将他撵出去。大哥被逼无奈,只好教导村里的孩子读书,以讨些粮食过活。你看村里人厚道,不用你们再种地就能吃饱穿暖,就又嫌弃起了我们,千方百计把我们撵出去后,将省下来的粮食都拿去换了钱。那都是大哥赚来的血汗钱,他生病时,你们却不肯拿出来给他买药,大哥就是被你们给害死的! “大哥没了,你们没办法再白吃白喝,就把大嫂撵出去,又把我们接回来。我们起早贪黑地种地供养你们,你们却嫌我们没办法像大哥在时那样,让你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逼着我们去对付大嫂,把大嫂种出来的粮食抢回来卖钱。好不容易遇到大人给大嫂他们做主,你们却还想让我们继续哄骗下去,我们要真如了你们的意,才是不忠不孝呢。” “你们两个畜生!”赵长平的娘朱氏拍着大腿,干号道,“我们养你到这么大,吃你几口粮怎么了?你大哥在时,从来舍不得对我们说一句重话?你看看你们……老天爷呀,当初死的怎么不是你们!” 陈韶静静地喝着茶,任由他们互相攀咬。 不管凶手是不是‘为民除害’,陶阿妹的死,都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想要为陶阿妹鸣冤,或者说想要杜绝下一个陶阿妹遇害,要解决的不仅仅是抓到凶手,还有他这一家人的自私自利。 不多时,周氏和赵善也带着大牛、二牛来了。 远远听到他们的争吵,两人心中就开始忐忑,进堂屋来看到他们乌压压一群都跪在地上,也赶紧跟着跪下来。 “好儿媳,以前是我们错怪了你,你对我们那样尽心尽力,我们却不惜福,实在是不应该。”朱氏紧紧抓住周氏的手,呜呜哭道,“如今看到他们两个白眼狼,我才知道,你才是真正对我们好的人呀。” 赵长平的媳妇冷笑道:“娘要这样说,一会儿回去后,您二老就让大嫂搬回来继续供养你们好了,我和长平再搬到那边去就是,反正住了那些年,也已经习惯了。” 朱氏迅速抽回手,背转过身。周氏也一把年纪了,还能干几个活?赵善又是个没用的,那两个又小。让他们搬回来,岂不是还要他们这一把年纪的人,受累去照顾他们? 周氏正感动着呢,被她抽手的动作猛地带了个踉跄,若非赵善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只怕她要脸着地地摔地上。即使这样,她也不敢生出任何抱怨。 另一边。 赵永生不甘就这样被他们轻易拿捏住,还要起高调斥责,陈韶喝下最后一口茶,将碗搁到桌上。 碰出的声响,让他心头咯噔一下后,瞬间闭了嘴。还在不停翻旧账,企图气死他们的赵长平与他媳妇,也紧跟着害怕地停了声。 屋中立时安静下来。 陈韶朝躲在赵善身后的大牛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大牛看看周氏,又看看赵善后,起身走了过来。 陈韶揉一揉他的脑袋,让他在旁边坐下,让蝉衣端了两碟张伯山送来的点心和果碟给 第20章 帮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陈韶笑出声来:“您二老看看自己,再看看身旁的这些儿孙。您二老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活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老祖宗。再看看您二老身旁的这些人,他们上至儿子、儿媳,下至重孙、重孙女,哪个不是面黄肌瘦,好似灾荒之年的难民?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您二老只顾自己享福,不顾儿孙死活,到头来却想儿孙们变成龙凤来孝敬您,您觉得可能吗?” 朱氏煞白着脸,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余光瞧见旁边幸灾乐祸的赵长平两口子,陈韶的目光立刻移到了他们身上。 两人霎时敛住得意的嘴脸,低下头。 “大牛乖,”陈韶轻轻拍着赵大牛的肩膀,“去将你太爷爷、太奶奶扶起来。” 大牛迅速放下点心,乖巧地上前去将赵永生和朱氏扶到一旁坐下后,又给他们各自倒上一碗水,回来又将自个的点心、水果端过去摆到了他们跟前。 “乖孙儿,”赵永生强抱着他,满脸喜爱,“快让太爷爷好好看看你。” 朱氏早就馋他的点心和水果了,看他端过来,敷衍地夸了句‘好孙儿’后,手便伸向了点心。 蝉衣冷着脸过去将点心和水果端回来,又重新给他们端来两碟松软的点心,没好气道:“您二老做了那么多让人戳脊梁骨的事,还能有这么个没受过你们一日疼爱,却孝敬你们的曾孙,可惜着点福吧!” 赵永生和朱氏羞得面红耳赤。 蝉衣可不惯着他们,将赵大牛拉回来后,有意大声地教导道:“大牛,听姐姐的话,孝敬长辈没有错,但不能什么长辈都孝敬。对有德行、对我们也好的长辈,我们豁出性命去孝敬都可以;对没有德行、对我们又不好的长辈,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们都不要理他,知道吗?” 赵大牛小心翼翼地看一看赵永生、赵长平,又看一看周氏、赵善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蝉衣拿起一块点心递他,“真乖。吃吧,吃完了,姐姐再去给你拿。” 堂屋一时安静,只余她哄赵大牛的声音。 “大牛他爷爷还在时,”许久,陈韶再次开口,“对你们家如何?” 赵长平偷偷抬眼,见陈韶正看着他,赶紧低头惶恐道:“大哥对我们家一直很照顾,是我对不起大哥。” “你倒的确对不起他,”陈韶道,“你爹娘撵你们时,他制止了,只是没能制止成功。但你们搬出去后,他一直在暗中补贴你们。他去了,你爹娘撵他们孤儿寡母时,你有制止吗?撵他们出去后,你又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赵长平羞愧:“是我混账,是我对不起大哥。” “今日请你过来,并不是为听你对不对得起你大哥这样的话。”陈韶加重语气道,“村里这么多人,你盯谁不好,为何非盯着你大嫂那几分地?你看看村里这些人,除了你们家外,还有谁家住的不是宽敞明亮的大房子?现在你们家跟他们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差距,再过十年八年,村里人顿顿都有鸡鸭鱼肉,时时都有新衣裳穿,你有什么?有子子孙孙继续盯着你大嫂家的那几分地吗?” 赵长平难堪道:“不是我不想盯着他们,实在是……” “实在是你拉不下脸?非要他们主动来找你才行?”陈韶刺激道,“你的脸就那么重要,比让你的子子孙孙顿顿吃鸡鸭鱼肉、时时都有新衣裳穿还要重要?” 赵长平:“就怕我求了他们,他们还是不同意。” 陈韶:“他们不同意,你就再求,一直求到他们同意为止,这有什么难的吗?” 赵长平闷着不说话了。 他身边的小孙子突然拉着他的袖子道:“爷爷,我想跟虎子哥哥一样吃肉,也想跟虎子哥哥一样穿新衣裳。” 赵长平涨红着脸道:“爷爷一会儿就去找你强叔!” 小孙子道:“那爷爷一定要说话算话哦。” 赵长平道:“爷爷一定说话算话。” 蝉衣拿起两块点心给赵大牛,示意他拿去给说话的小孙子。 小孙子接过糕点,仅稍稍犹豫一瞬,便将其中一块儿递向了赵长平。 赵长平哽着嗓子说道:“爷爷不吃,你吃。” 小孙子将糕点喂到他的嘴边,赵长平轻轻咬一口,连道‘好吃’后,便不肯再吃。小孙子也不强求,将另一块糕点递给身旁的姐姐后,便开心地吃起了赵长平咬过的那块。 姐姐拿过糕点,也没有独吞,而是掰成四块,分给了另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她自己留的是最小的一块。 蝉衣看得很是心酸地又去端了两碟糕点过来,将几个孩子叫到一 第21章 什么叫帮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什么叫帮你娘说话,帮你娘干活?”蝉衣三两步上前,将他拉起来带到一边,板着脸道,“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 赵大牛被她突然的冷脸给吓到了,白着张小脸,不敢哭,也不敢说话。 蝉衣紧盯着他的双眼,不容他逃避地再次问道:“我问你,你爹都帮你娘说过哪些话,又帮你娘干过哪些活?” 赵大牛本能地看向赵善,赵善跪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蝉衣捧住他的脸正视自己:“你回答你的,不用去看别人。” 赵大牛憋着害怕,抽抽噎噎地回答道:“奶奶说娘犯懒不干活时,爹会跟奶奶说娘没有犯懒,她是干完活才歇下来。娘去地里干活时,爹会帮她灌好要带的水。娘做饭时,爹有时也会帮着烧火。娘盛饭时,爹有时也会帮着她端到桌子上。” 蝉衣气得脸都红了,“告诉我,你身上的衣裳是谁给你做的?” 赵大牛小声答道:“是我娘。” “对,是你娘给你做的!你娘为什么要给你做?因为她生了你,她就有责任照顾你!”蝉衣道,“但你爹是你娘生的吗?” 赵大牛又看一眼赵善,摇头。 蝉衣大声道:“那你爹要不要吃饭?” 赵大牛点头。 蝉衣道:“那你爹吃的饭是从哪里来的?” 赵大牛被她吼得眼泪又落了下来,“我娘、我娘种地种出来的。” “你爹又不是你娘生的,你娘可没有责任照顾他!如果没有你娘,你爹要吃饭,他就要自己去种地、自己去煮饭、自己去端饭!”蝉衣气道,“你说,你爹有种过地,有煮过饭吗?” 赵大牛摇头。 蝉衣没好气道:“他没有种过地,也没有煮过饭,那他吃的是哪里来的?是你娘种的!记清楚了,一直是你娘在帮着你爹干活,不是你爹在帮着你娘干活!” 赵大牛畏惧道:“我知道了。” “不仅要知道,”蝉衣瞪两眼赵善,“还要记清楚:什么叫帮?本来是你的事,但别人帮你做了,那才叫帮!而不是把自己的事推给别人做,再假模假样搭把手,就变成你在帮别人!” 周氏被他们的对话惊醒,本能地反驳道:“洗衣做饭本来就该女人做,男人要负责养家糊口,哪有空琢磨这些?” 陈韶反问:“他养家了吗?” 周氏辩解:“他是身子骨弱,不然……” 陈韶再次反问:“他爹身子骨不弱吗?” 周氏不说话了。 “懒就是懒,哪有那么多借口。天下赚钱的营生那么多,不是只有卖力气。”陈韶说着看向赵善。赵善跪伏在地上,不认同,也不反抗。这种明面逆来顺受,实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陈韶忍不住笑了。 他的面色虽然苍白无血,但肤质细腻。他家虽然贫困,但他双手连个薄茧都没有。京城有钱有势的世家弟子,都没有他这样‘贵重’。 周氏恶,是恶在明面,恶在她一肚子委屈不敢对村里人发作,也不舍得对他这个儿子发作,所以陶阿妹嫁过来后,便借着她不识字、不守德的由头,尽数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而他是伪善,是利用陶阿妹的同情心,不断地压榨她! 这样的人,天性就自私,多说已经无益。 但…… 多说无益,不等于不能教训。 陈韶看一眼赵大牛,意有所指道:“想要培养一个孩子长大成才,花费可不小。仅靠家里那几分地,想来是不大可能。” 赵善手指微微一蜷。 陈韶见状,没有再说下去。 之前有陶阿妹可以奴役,他才能借口身子骨不好保持‘贵重’,如今没了陶阿妹,周氏又要培养赵大牛,要吃饭,又要花钱,岂能再由他继续‘贵重’? 不过教训归教训,该给的奖赏也还得奖赏。陈韶吩咐傅九:“去把二爷和赵强请过来。” 赵天海和赵强很快就来了。 闲说上几句,陈韶转入正题:“有件事,需要请你们帮个忙。” 赵强拱手道:“大人尽管吩咐。” 赵天海跟着拱手道:“只要我们能做到,绝不推脱。” “也不是什么大事。”陈韶看向赵大牛,示意他过来后,说道,“这孩子冒雨去太守府为他娘报案,虽莽撞,但有孝心、有担当。我想请你们替我买二十只鸡、十只鸭、五只鹅送他,等他家养起来后,再请你们跟村里的商队说一说,也替他们收去卖一卖。卖到钱后,再请你们费一费心,给他找个好的教书先生。当然,还得请你们再做个监督,这些鸡、鸭、鹅只能他们家养,不准送给他人。若他们执意要送,无论以什么理由,你 第22章 前往陶家村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赵天海和赵强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起来。 赵长平偷偷看向陈韶,见陈韶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我买,就是要过些时候才能给钱。还,还有,等养起来,还得麻烦你们帮我给村里的商队说一声,替、替我也卖、卖一卖。” “想养、想卖可以,”赵强看一眼赵天海,见他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便道,“不过规矩都知道吧?” 赵长平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知道就好。”赵强看一眼他家的人,斟酌道,“你们家人多,按理可以多养一些。但你们之前没有养过,一下子养太多反而不好。这样吧,就先跟大牛家一样,二十只鸡、十只鸭和五只鹅,等这一批养起来了,养出经验来了,再多拿些回去养。” 赵长平哈腰应好,能养已经很不错了,他并不挑剔多少。 “不过丑话先放在前头,”赵强道,“拿去后就好好养,不能养个三五天又反悔。” “绝对不会!”赵长平看向他媳妇。他媳妇赶紧道:“强子你放心,我们要反悔,你随打随骂,我们绝对不还手。” 赵强不以为然道:“那你们抽个空去我家拿吧。” 他们一家人做过的丧天良的事太多了,赵强并不把她的话放心上。左不过损失一两贯钱,能在陈韶跟前博个好印象,这点钱他还是亏得起的。 “等帮大嫂把这些送回去,我们这就去拿。”赵长平喜不自禁道。 赵强点头应好。 赵天海转头就要走,被他媳妇踢了一脚,这才想起来陈韶还没有发话。赶紧止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向陈韶。 陈韶道:“去吧。” 等他们一大家子都走后,陈韶才说道:“你们之前是怎么弄的,以后还怎么弄,不用特意去照顾他们。” 赵强琢磨着她的话并不是客套,便应了下来。 吃过午饭,由赵强带路,陈韶离开赵家村,前往陶家庄。 路上,蝉衣道:“二爷不肯收钱。走前,我把钱放在枕头下了。” 陈韶点头表示知道了。 蝉衣却道:“这钱我得记下,回头让张大人给我补上。” 说着,她从一旁的矮几下拿出纸笔,当真记了起来,“张大人、丁大人他们穿的绫罗绸缎都是上好的料子,在京城时,我去布庄里问过,这种上好的料子即便是最普通的花样一段也要二十两,他们身上穿的可不是普通花样。他们的俸禄才多少?有闲钱买一身两身也就罢了,我看昨日张大人、丁大人在赵家村的泥泞里走来走去,可没有半分心疼的模样,可见这样的好衣裳呀,他们多得很。 “他们哪来那么多钱挥霍?定是贪赃枉法,所以银子他们出的不委屈。” 陈韶道:“既不委屈,那你只写二十两做什么?” 蝉衣立刻将二十两改成了一百两。 天是彻底晴了,路上的泥泞却没有那么快干。马车晃晃荡荡走不到两里,在前面带路的赵强突然停下来,傅九也赶紧拉住马缰。 前方几丈远,有一男一女打着滑溜地朝这方走来。 赵强已经认出两人。 朝傅九说了句‘是阿妹的二哥、二嫂’后,他扬声道:“陶二哥、陶二嫂,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陶二哥、陶二嫂也早就认出他来了,只是看着他身后的马车,才不敢相认。听他喊话,两人加快脚步走近后,让到路边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赵强道:“正要去你们村里找你呢,赶巧在这儿遇上了。” 陶二哥、陶二嫂脸色双双一变,“这么说来,阿妹当真……” 赵强叹着从马上下来,“你们先上马,我们边走边说。” 陶二哥道:“别脏了你的马,我们走回去就行。” 赵强道:“上来吧,大人也在呢,可耽误不起。” 陶二哥、陶二嫂忌惮地看一眼马车后,不敢再推辞。赵强扶他们坐上马,自个回来坐到傅九身旁,等重新上路,才道:“昨儿我去过你们村,看到你爹也……就回来了。原本打算过几日,等你爹的事忙完,再去通知你们,没料到你们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陶二哥强忍着悲痛:“是陶明给我们说的,不然我们也不知道。” 赵强道:“他不是在太学读书?” 陶二哥道:“今儿上午 第23章 我辈天骄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自陶二哥、陶二嫂往赵家村去后,陶明就一直在村头与陶家两头跑。看到陶二哥、陶二嫂骑着马,身后还跟着辆上好的马车,陶明就猜到是陈昭来了。不好刻意地在村头等着,他便急匆匆跑回陶家,催着陶大嫂道:“大嫂,快,快把大娘叫起来,陈大人马上就要进村子了,她一定有很多话要问大娘!能不能找到害阿妹姐的凶手,就看大娘了!” 陶大嫂早前已经听他说过陈韶的身份,这会儿听到陈韶马上就要过来,慌得赶紧将陶大娘从床上搂起来,狠狠掐住她的人中。 陶明顾不得她能不能醒,传完话,人又着急忙慌地朝外跑去。 刚跑到门口,陈韶就到了。 灵堂搭在堂屋。 傅九将马车驶进院子后,停在西屋边上。 陈韶从马车出来,本能地先扫了一眼院子的格局。 七个大间并着一个厨房、一个杂房围成一个院子,院子收拾得很整洁,但也遮盖不住破败,比赵永生拿来胁迫两个儿子争相孝敬他的那个院子还要破败。院子里的地面夯得很结实,想是家里人多,孩子也多的缘故,并没有像别家那样开垦菜地。 “家中简陋,还请大人往这屋里坐。”看陈韶一直在院中踱步,陶二哥壮着胆子快走几步,到人前引路。 对太守府里的役员都一向谨慎卑微的陶大哥看他这样,吓得立刻跪到地上,“大人恕罪,老二不知规矩,冲撞大人……” “不着急,先去上香。”陈韶的话几乎与他同时出口。话完,看到他的模样,示意傅九扶起他后,便随着陶二哥去了灵堂。 上完香,又抓了把纸扔进火盆,看着火苗蹿上来将纸吞噬后,陈韶才从灵堂出来。 “学生陶明见过大人!”陶明赶紧抓住机会,快速上前两步,对着陈韶就深深一拜。 陈韶闻声看向他。 陶明深知机不可失,又欲上前,李天流懒洋洋地拿出剑,挡住他的去路,“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陶明看两眼距离陈韶几步远的陶二哥夫妻,很有些不甘。但因第一次见面,他需得留一个好印象,只好死死压着对李天流的不满,恭敬道:“学生乃陶大哥、陶二哥的内亲,现在太学读书。今闻大爷离世的噩耗,特意赶回来尽孝,没想竟能遇上大人,一时激动难掩,有失礼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陈韶以眼神问询陶二哥、陶二嫂。 陶二哥下意识地看向陶大哥。 陶大哥比陶明也就大个八九岁,算是看着他长大。他们家穷,陶明在没考入太学前,就很看不上他们家。考上太学后,那是连正眼也不赏一个了。早两个时辰,他突然到他们家各种殷勤,他就猜他有目的。如今看他这样谄媚,总算明白了原因所在。但到底是村里人,陶大哥不忍因这点小事就毁他前程,只好朝着陶二哥摇一摇头。 陶二哥便回陈韶道:“是我太爷爷辈的至亲。” 他们兄弟间的动作,陈韶自然看到了,但她并没有戳破:“既如此,那就跟着一起回话吧。” 陶二嫂没好气地瞪了陶二哥一眼:忘记他平时是怎么对你的了? 陶二哥无声地憨笑两声。 陶二嫂气得不理他了。 陶明可管不了这么多,听到允他跟着,忙激动道:“学生自小就在村里长大,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学生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着,就又要上前。 李天流再次拿剑拦住他,“谁允许你上前了?好好在这里站着。” 陶明气恼:“大人已经允我跟着了!” 李天流不以为然道:“大人允了,小爷我可没允。” “你!”陶明看向陈韶。 陈韶已跟着赵强和陶二哥、陶二嫂进西屋去了。陶明气得冷哼一声后,不情不愿地退了两步,并暗暗打算一会儿跟陈韶搭上话,就让陈韶撤了他的差事! 李天流看着他写在脸上的算计,似笑非笑地将剑一收后,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在他惊恐的‘你想干什么’的质问声中,戏谑道:“怎么,想讨好大人一步登天?” 他的手跟铁箍一般,陶明挣扎了几回都没有挣脱,不禁又惧又怕道:“关你什么事!” “你想讨好别人,自然不关小爷的事,但小爷奉命护卫大人的安危,你说关小爷的什么事?”李天流恐吓道,“小爷看你这样殷勤地接近大人,定是别有用心。说吧,为何要给大人下毒,同谋都有谁?” 陶明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侍卫,不想竟是领了皇命的人,心中不由后悔刚才的莽撞。转头听他又提及下毒,慌忙澄清道:“我敬仰大人尚来不及,如何会给 第24章 第一个嫌疑人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屋中,蝉衣扶着陶大娘的胳膊,劝道:“大娘,有什么话,我们起来再说。” 陶大娘哭得起不来,还是赵强上前劝道:“陶大哥、陶二哥,你们也别跪了,赶紧将大娘扶起来吧,早些回完话,也好早些抓到凶手不是?” 陶大哥和陶二哥这才站起来,将陶大娘强行扶着到一旁坐下了。 陈韶也跟着坐下来,细细地宽慰她一阵后,好不容易将她给劝下来,结果才问出陶阿妹嫁赵善的事,她便又痛哭起来。 哭了没几声,人又晕过去了。 陶大嫂忙去掐她人中,被蝉衣制止。 让陶大娘半倚在陶大嫂身上后,蝉衣从发上取下银钗,又从银钗上拔出一根银针,将银针从人中朝上斜刺进去,只片刻,陶大娘便醒了过来。 收起银针,用帕子擦净,又重新放回银钗插入发中后,蝉衣又从腰间系着的布包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给她吃下:“大娘莫要再悲伤了,您还有孙子、孙女要照顾呢,再这样悲伤下去,只怕他们也承受不住。” 陶大娘吃了药丸,顿觉头脑清醒不少。听她话,歪头看向旁边挂着眼泪的几个孙子、孙女,看到他们个个都红肿着眼睛,显是跟着她哭出来的,不免又难过起来。将几人一一唤到跟前,往怀中一搂,便道:“不哭了,乖乖,我们都不哭了。” “这就对了。”蝉衣再次劝道,“大娘您现在可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在为这些儿女、孙子活着呢。您要整日里只记挂已经去了的人,他们可怎么办?” 陶大嫂和陶二嫂听到这话,也顺着劝解起来。 又是好半晌后,才将陶大娘给彻底劝住了。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陶明适时开口,“阿妹姐当初要嫁……” “还是我来说吧。”陶阿妹再不争气,也是自家小妹,还轮不上一个外人说三道四。陶大哥在陶明不满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当初上门来提亲的人有好几个,哪个都比赵善要强。可她偏偏谁也看不上,非嫁那赵善不可。说什么赵善他娘能那样孝敬公婆,必定是个心善之人,对我们从赵家村打探来的话,是一字也不肯信。 “她闹死闹活的非要嫁,那我们只能依了她。可好,赵善与他娘在求娶之时,好听话说了几箩筐,等阿妹嫁过去,他们又嫌东嫌西。若非有一回娘生病,我过去找她时正好听到赵善他娘在辱骂她,我都还不知道她嫁人后,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我就这一个妹子,自然要护着,但她拦着不让,见拦不住,还要跪下来求我。我气得转头就回来了。她大概是怕我回来告诉爹娘,也在随后跟了回来。回来后,她倒是什么都说了,虽然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她要真不愿意跟赵善过了,我们家也不怕养她一辈子。但她不愿意,一直给我们说赵善的好话,又说赵家村的人已经给她解决了地的事,她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娘本来就病着,听她那些话,气得又严重了。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就是不愿意回来,我们也只能由着她了。好在后来我又悄悄去打探过几回,见她的确拿回了所有的地,也就放心了。” 虽然赵强还在,但陈韶也没有避讳着他,直接问道:“大牛满月时,你们去赵家村给二爷磕头了?” 陶大哥道:“二爷照顾了她,我们理应去磕个头。” 陈韶又一次问道:“阿妹前日是几时回家去的?” 陶大哥落下两行泪:“申正刚过就走了,拦都拦不住。早知道她这一去会出事,前日我捆也得给她捆在家里。” “她就是不听话!”陶大娘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半痛半恨道,“也不知道那赵善有什么好的,让她这样上赶着去给他作牛作马,如今好了,把自己的命给作没了。就她那个不体面的死法,赵善他娘不知道在背后又要编排出多少话来了。” 恋爱脑。 陈韶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三个字。 人已经死了,陈韶也不想再去评价,便继续问:“阿妹在娘家这边可有什么要好的人?” “没嫁给赵善前倒是有一个,村东头的陶小兰,”陶大哥道,“但陶小兰早几年也嫁出去了。” 陈韶问:“嫁到哪里去了?” 陶大哥答:“嫁到镇上去了,夫家是卖饼的。” 赵强道:“就是马大力。” 这么凑巧?陈韶不由细问道:“陶小兰嫁出去后,阿妹和她还有来往吗?” 陶大哥道:“来往倒是有,就是不多。阿妹闹死闹活要嫁给赵善的时候,陶小兰是 第25章 投入小,回报大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傅九出门准备去了。 陈韶站着没动,看着陶大娘青紫的人中,原想再说几句宽慰话,但话到嘴边,又被她给咽了回去。凶手已经杀了二十余人,官府到现在还对凶手一无所知。认真追究起来,陶阿妹的死,官府也该负一定的责任。宽慰话她已经说得足够多,再说下去,倒显得虚伪了。 思及此,陈韶只对陶大哥、陶二哥几人道:“好好照顾你娘,有消息了,我会让人通知你们。” 陶大哥等人又要下跪答谢,陈韶忙制止:“都起来吧,不用这些虚礼。” 说着,也不让他们送,自个出来了。 坐上马车准备走时,看到门口站着的陶明,陈韶心思一动,吩咐赵强道:“带上他。” 赵强将陶明叫到跟前,让他上马。 陶明一听,飞快看一眼陈韶后,欢喜地搭着他的手便上了马。 从陶大哥家出来,陈韶让赵强带着在陶家庄走了一圈。 陶家庄确实很破落,陶大娘家的房子在陶家庄来说,已算是好的那一批了。 陶家庄的人……多数都跟房屋一样灰头土脸,远远比不上赵家村人的朝气。 从陶家庄出来,看到地里的小麦已经结穗,田里的水稻也长了有过半长,陈韶的面色才稍稍好转。回过头来,看到面上难掩得意之色的陶明,陈韶问:“你在太学读书。” 陶明忙应了是,又说道:“和赵家村的赵荣是同一年考入的太学。” 陈韶随口问了几句他的学业,他都一一答了。答得不甚好,也不算差。心中有了底,陈韶便将话题转入让他跟着的目的:“太学的学子都是如何议论这些案子的?” 陶明不敢回他们私下里骂官府无能的话,只捡着大家最常讨论的回答道:“多是议论凶手是谁,别的倒没有说什么。” 陈韶顺着问道:“都是怎么议论凶手的?” 陶明正要答,忽听有人叫他名字。顺着声音抬头看去,见是四个太学里的同窗。脸色不由急急一变,忙回头解释道:“大人明察,学生没有叫过他们前来。” “同窗?”陈韶看过去,远处四人的年岁都与陶明差不多,身量则有高有低,有胖有瘦。虽叫了陶明,但都不敢过来,只远远地站在麦地里时不时地朝着这边挥一挥手。 陶明脸色难看得道了声是。 陈韶宽容道:“许是找你有事,过去吧。” 陶明硬着头皮道:“他们没什么事,大人不用理会。” 陈韶笑一笑,说道:“叫过来吧。” 陶明不情不愿地下了马,朝着他们走去,少不得抱怨几句后,才带着他们走了回来。 四人来到近前,慌忙向陈韶见礼。 陈韶挨个问了名字,又问了些学业后,说道:“你们来得正巧,我有一件事急需人帮忙,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四人连着陶明赶紧道:“大人有何指示,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学生也在所不辞。” 说完这话,陶明自觉风头被他们抢了,又大着胆子问道:“大人是要我们去找马大力吗?” “不是。”陈韶目光在他们几人身上一一扫过,缓缓说出情由,“阿妹是在回赵家村的路上遇害,但下雨的缘故,线索都被冲刷干净。想要重新找线索,只能沿着陶家庄到赵家村这五里路上的每条岔道、每座山都仔细搜一遍。原本这样的事该由衙役负责,但衙役们都跟着丁大人去搜寻大丰河了,若等他们搜完回来再查,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刚听陶明说你们都很关切这个案子,所以想问一问你们可愿参与进来,共同办案?” 正愁找不到机会攀上她的关系,有这样送上门来的机会,岂容错过?陶明抢着答道:“能与大人共同办案,是学生荣幸!” 其余几人也不落后,纷纷表达了愿意之情。 陈韶问:“会不会耽误你们的学业?” 几人同时答道:“不会。” 陈韶想一想后,说道:“不用这么急着回复我。都先回去好好思考一夜。这虽是件苦差事,我却是有要求的。钱、粮、代步的马我都会准备好,与之对应的要求就是搜查途中,对待百姓必须客气,即便 第26章 洗清嫌疑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马大力的爹娘正带着孩子在吃饭,看到一群人进来,吓得立即站起来,两个老人本能地将三个孩子护到身后。 马大力赶紧劝道:“爹、娘不用怕,是京城来的陈大人,来查阿妹的案子。” 虽如此说,马大力的爹娘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陈韶也没有急着安抚,扫一眼屋内的布局后,一边观察着两位老人的神色,一边问马大力道:“大爷、大娘跟你们住在一起?” 马大力殷勤答道:“是,除了这个院子,家里也没有别的房子,只能住在一起。挤是挤了点,互相倒也有个照应。” 马大力爹娘及三个孩子脸上有不知所措,有警惕,也有害怕,唯独没有恐惧,陈韶因而对马大力的怀疑减轻不少。见后边似乎还有房屋,便道:“后边能去吗?能去就让大爷、大娘继续吃饭,我们找个空地儿说话。” “能去。”马大力赶紧过去将门打开后,又退了回来。 傅九和羽林卫先过去。 陈韶紧跟着过去。 后边是个不大的厨房,厨房充满着生活气息,没有大肆清扫的痕迹。 推开厨房的门,门外是个连着小半条街的石头坝子,坝子中央有一口大水井,距离马大力家大概有两三丈远。 陈韶走出厨房,四下看了两眼。厨房左边堆放着几捆干柴,右边则停放着一辆车架子。 车轮、车身上都布满了泥浆,一些泥浆已经干了,一些还有些潮。 陈韶朝石坝外看去,石坝外的空地上搭着好些茅草棚,对着马大力家的茅草棚里有一头老驴。 看完老驴回来,陈韶又到水井前,低头朝井内看去。水井并不是很深,不到一丈,火光一照,就能见底。水井四周的石头都很干净,只残留着洗菜、洗衣的痕迹。朝四面看一圈,看到又有不少人透过门缝或是窗缝在往外看,便吩咐蝉衣:“去问问马大力近几日的行踪。” 蝉衣去后,陈韶回头对其他人道:“还是进屋说吧。” 马大力的爹娘已经将饭菜和桌子都收起来,护着孩子站在角落。 陈韶随意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问了两个老人几句生意与几个孩子的事,等他们放松下来后,才对马大力道:“去将陶小兰也请出来吧,我也有话想问一问她。” 马大力立刻往楼上去了。 须臾,伴着咯吱的响动,陶小兰红肿着双眼快步下楼,径直走到陈韶跟前跪下,砰砰磕头道:“求大人为阿妹做主,阿妹脑子虽笨了些,但也不该受这样的屈辱。” 陈韶让她先起来,接着才问她:“听说你与阿妹是好朋友?” 陶小兰应着是,眼泪紧跟着流下来,“她出嫁前,我们是比亲姐妹还要好。她出嫁后,不知那赵善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做牛做马还心甘情愿。我劝她,她还说我不了解赵善,不知他的好,我气不过,近两年跟她的来往就少了一些。早知道……” 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马大力赶紧找来手帕递过去,“你快别哭了,她人已经去了,如今最要紧的事是配合大人尽快抓到害她的凶手,也不负你们姊妹一场。” 道理她都懂,但是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阿妹,陶小兰就怎么也止不住哭声。 马大力叹气,“大人问我吧,她们之间的事我虽知道得不十分齐全,但也有八九分。” 陈韶原也没有多少话问她,叫她出来,不过是想确认一下她的神色。见她的悲痛不似作假,对马大力的怀疑不由又减轻几分。虽如此,还是例行问道:“听说你每次到赵家村,都会送阿妹几个饼?” 马大力点点头:“是会给,给得也不多,就三四个。” 陈韶紧盯着他:“为什么要给?” 马大力看两眼陶小兰,坦态道:“她天天在家骂陶阿妹是榆木疙瘩,活该做牛做马还没有饭吃,有时骂着骂着,倒气得自个吃不下饭。我想着给她几个饼,稍稍改善一下她的生活,也能叫小兰少生一些气。” 陶小兰看向他,“怎么我都没有听你说过?” 马大力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好说的,不就几个饼。” “那也该说,”陶小兰边哭边骂,“你以为你给她饭,就能落她嘴里了?” 马大力劝道:“能不能落到嘴里,总是你的一点心意。” 陈韶强行打断两人的浓情蜜意,继续问道:“二十一那日,你都去过哪里?” “二十一……”马大力掰着手指数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陶阿妹出事那夜,忙答道,“那日下雨,没有出去。” 陈韶:“上午也没有出去?” 马大力道:“二十一是赶 第27章 一些安排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回到郡城,城门都已经关了。 开门进来,陈韶叫住要独自离去的赵强,说道:“有两件事要托你去办,第一件,烦你请个人回去知会大牛他爹一声,可以将阿妹下葬了;第二件,劳你再辛苦一趟,让几个商行的掌柜明日辰时到太守府见我,我有话要问。” 蝉衣及时递过去一张文书。文书印有大理寺纹样,还加盖了陈韶的官印,是回来的路上陈韶现写的。 赵强赶紧应了句好说后,下马过来接过文书,恭敬地贴身放好,方才走了。 张伯山、丁立生等一众太守府的大小官员早已在太守府大门前等着了,看到陈韶的马车过来,齐刷刷地便迎了上来。马车却并没有就此停下,越过他们,直行到后宅门前方才停下来。 回到乘风院,歇息了大半盏茶,张伯山带着丁立生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看出陈韶脸上的疲乏,张伯山知趣地没有再说空话,只稍稍问候两句她路途的劳累,又赶紧让人去将饭菜端上来后,便从鲍承乐手中拿过案宗,恭敬地递上来:“这是前几起案子的案宗,请公子查阅,有不足之处,还请公子指正。” 傅九接过来递向她。 陈韶打开其中一个,是第五起案子的案宗。 第五起案子发生在小常村,受害者是一个六岁的男童,姓李,家中排行第八,叫李八娃。陈韶边看案宗的内容边问丁立生:“你也查完了?” 丁立生赶紧揖礼道:“才查不到一半,怕公子问,这才特意赶回来。” 陈韶看他一眼:“查到什么了?” 丁立生恭敬道:“今年自三月底开始,便雨水不断,大丰河一直处于汛期,凶手那些石头是从何处打捞,很难查清。” 陈韶看案宗的动作一顿,“除了大丰河外,别处是否有这样的石头?” “有。”丁立生道,“大丰河的几条支流都有,只是大丰河汛期一起,这些支流也难免水涨船高。” 陈韶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凶手是在汛期之前就已经备好石头。” 丁立生不确定道:“应该是这样。” 陈韶思索片刻,吩咐:“既然大丰河正在汛期,后面你就把重点放在搜山和搜村上,尤其多搜一搜无人居住或是离村较远的房屋。” 丁立生应是。 陈韶接着道:“搜山、搜村时,无论对错,都不得跟百姓起争执。” 丁立生犹豫了片刻,才应是。 陈韶看向他,“有问题?” 丁立生赶紧摇头,“没有。” 陈韶:“那就去吧。” 丁立生走后,陈韶看一眼还杵着的张伯山,“你也去吧,明日唤了些人过来问话,他们到后,你记得将他们带过来,不可为难。” 张伯山应是后,也退出去了。 饭菜还没有来,陈韶索性将其余几个案宗也都拿了出来。 陶阿妹之前,发生过五起案子。 小常村的六岁男童李八娃,大桥镇二十岁刚成亲不过半载的妇人冯玉,周公村六十一岁的妇人余氏,长河村四岁男童高小四,云河镇二十七岁妇人许小美。 加上陶阿妹所在的赵家村,这一次的连环杀人案所涉及的六个村镇,除大桥镇外,其余五个村镇都曾涉过案,其中云河镇与小常村已是第三次涉案。 而第一次涉案的大桥镇亦在洪源郡西北方向。 六起案件受害者:五十到六十五岁妇人计一人;二十到三十五岁妇人计三人;二到七岁男童计二人。 作案方向、作案对象的选择、作案手法与元和六年、元和十三年都非常相似,可以确定系同一个凶手所为无疑了。 将之前写的前两案总结拿出来,将新信息又添上后,陈韶说道:“明……后日先从小常村开始查。” 傅九端着饭菜进来,听到这话,问道:“公子不歇两天再去吗?” 蝉衣过来摆饭:“是呀,公子也该好好歇两日了。公子身子不好,总这样奔波,难免惹人怀疑。” “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们来洪源郡的阵仗不小,凶手还能当晚就杀人,不是丧心病狂就是有意挑衅,”陈韶起身,洗过手坐到桌前,“我要歇着不管,就怕他癫狂起来继续杀人。” 说到这,陈韶突然想起来一事,赶紧吩咐傅九:“你去跟张大人说一声,让他立刻安排衙役出去,尽量让西北方向的村子一村有一个衙役。另外,让前去这些村子的衙役跟村正说,让村里也安排人多巡逻,尤其是每日傍晚前后。有任何情况,立刻保护好现场并通知我。” 傅九听她说的严肃,赶紧去了。 陈韶思索一二 第28章 商行花名册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张伯山慌得双腿一软,幸得鲍承乐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才避免他摔在地上,三个掌柜也吓得慌忙上前来说着开解话。 “大人先不要慌,”鲍承乐看一眼四周,见都是自己人,稍稍宽心后,叫两人去门口守着,回过头来劝解道,“且先等一等,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人来。” “对对,先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来,有其他人来就没事了。”张伯山忙扶着桌子站起来,满是希冀地朝着门口望去。 三个掌柜也跟着朝门口望去。 鲍承乐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低声道:“即便没有人来,大人也不用慌张。大人与几个掌柜之间的来往从来没有过过明路,只要大人与几个掌柜不认,那就是中伤。” 说着,他又看向三个掌柜,“陈六公子是何时让你们来见的她?” 沈掌柜和田掌柜同时看向徐掌柜,徐掌柜忙答道:“是商行的镖师赵强昨日夜里知会的我们。” 鲍承乐皱眉:“赵家村那个赵强?” 徐掌柜点头,“是他。听他说,陈六公子让他带路去陶家庄和清水镇,过后就跟着一起回郡城来了。临分别时,陈六公子便托他来知会我们今日过来见她一事。” 边说边从袖里将那张文书拿出来,恭敬地递过去。 鲍承乐看后说道:“的确是陈六公子的手迹。” 张伯山一听这话,心又慌了,忙催问道:“除了让你们过来见她,可还说过别的?” 徐掌柜摇头,“就是没有说过别的,小的们才想着赶早过来,向大人请教一二。” “那个赵强呢?赶紧去将他叫过来!”张伯山急道,“他跟着公子近两日,必然知道些根由!” 徐掌柜苦笑道:“昨日夜里小的也逼问过他很久,他就咬定什么也不知道,小的担心陈六公子或还暗托了他别的事,也不敢过分狠逼。” 沈掌柜不阴不阳道:“人如今的倚仗是陈六公子,岂还将你我放在眼里?” 张伯山沉着脸阴狠道:“陈六公子总有走的一日,本官看他到时还如何倚仗!” 徐掌柜赶紧表态道:“大人放心,只要陈六公子离开洪源郡,小人立刻将他撵出福来商行!” 沈掌柜冷笑一声,“福来商行的镖师都是赵家村人吧?徐掌柜就不怕撵了赵强,赵家村人都不干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鲍承乐打断他们之间的暗锋,冷眉冷眼地说道,“一会儿公子就该请你们过去问话了,还是想想怎么应付眼前这一关吧。” 沈掌柜和徐掌柜一听这话,立刻正了正神色后,同着田掌柜表态道:“大人放心,一会儿不论陈六公子问什么,我们一概就答不知道。” 鲍承乐摇一摇头,边想边说道:“陈六公子既让大人出来接你们过去,指不定就存了试探之心。一概答不知道,太过刻意,反倒使人疑心。不如挑着重要的答不知道,细枝末节的就照实说。官场之人,谁没有个人情来往?陈六公子即便不满,也不过责怪几句。真要拿着某件事追根究底,你们只管叫冤就是了。陈六公子要叫赵强出来对质,徐掌柜就只管控诉商行如何被赵家村人夺权就是。” 三人立即恭维道:“鲍大人所言极是。” 虽是如此商议好了,几人心中还是难免惶惶。等到傅九前来请人,路上张伯山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带笑问道:“公子醒了?” 傅九折了根树枝噙在嘴里,装作看风景,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听到他问,随口答道:“醒了。” 张伯山微微弓着身子,试探道:“小哥儿可知公子找他们过来所为何事?” 三个掌柜立刻竖起了耳朵。 傅九看一眼他,又看一眼几个战战兢兢的掌柜,哼道:“所为何事,去了不就知道了?” 张伯山赔着笑:“下官实在是担心公子,小哥儿你看,公子的身子原本就不甚硬朗,这千里迢迢到洪源郡后,都没有来得及歇息,就开始忙碌,一直忙碌到今日还停不下来。下官想着,这事要不大,下官解决就好,何必再去劳烦公子,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傅九吐出树枝:“你要能解决,公子就不会千里迢迢来洪源郡了!少废话,赶紧走!” 估摸着陈韶已经吃完饭,傅九也不耽误了,大步流星地朝着乘风院而去。 张伯山面色有些不好看,鲍承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小声提醒:“大人不用急了,应该是为案子的事。” 张伯山迅速道:“当真?” 一听是叫他们来问案,沈掌柜霎时没了与徐掌柜争斗的心思:“大人可要为小人做主,小人可没有杀人。” 徐掌柜与田掌柜也连连恳求。 事不关己,张伯山的脊梁瞬间就挺了起来,“有没有杀人,你们说了不算,赶紧走吧,别让公子等急了!” 沈掌柜不甘:“大人……” 张伯山不耐烦道:“行了,不是你们杀 第29章 拜帖与银子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张伯山讨好道:“公子是办大事的人,何必这样事事躬亲?以后再有这样的小事,公子尽管扔给下官就是。”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里拿出张拜帖捧着递过来,“这是郡学高山长今早差人送来的,高山长说原本早该过来拜见公子,只因公子忙碌,才拖到今日。还请公子能抽出一二空闲,给他一个敬仰机会。” 陈韶看一眼拜帖,又看向他:“昨晚让你安排衙役去村子里的事,都安排好了?” 张伯山赔着笑道:“都安排好了。” 陈韶看他还举着拜帖,不由问:“你很闲?” 张伯山以为她有事相托,忙回答没有太忙。 陈韶道:“没有太忙,就是还很忙。说说看,都在忙什么?” 张伯山的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收回拜帖,支吾着答不出话。 陈韶睨向他。 张伯山悻悻道:“公子……” 陈韶冷笑一声,“到底是忙,还是不忙?” 张伯山憋红着脸道:“不忙。” 陈韶定定地看着他,直看得他低了头,才收回目光:“不忙就好。” 张伯山一听这话,又急忙表态:“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陈韶吩咐:“先去给我准备二百两银子,四十匹马,我有大用。” 张伯山立刻朝鲍承乐道:“快去准备!” “先等一下。”蝉衣叫住他,“多拿二百两来,前两日公子在赵家村里的吃住花了不少钱,这钱你得补上。” 张伯山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公子能来洪源郡,实是下官之幸,下官早应该将吃住都备好才是,竟忘得劳蝉衣姑娘来提醒,真是该打。快,快去取四百、不,一千两银子过来!” 鲍承乐去后,张伯山谦恭地朝着蝉衣做了个揖,先是道谢,后才说道:“这一千两银子蝉衣姑娘先使着,不够了尽管跟本官要。” 蝉衣毫不客气道:“这话可是大人说的,别到时候找你去拿,你推三阻四。” “能伺候公子,是下官的福分,蝉衣姑娘尽管来拿就是。”拿得越多,牵扯越多,他的仕途也会越来越顺遂,到手的钱也会越来越多。张伯山虚虚看几眼陈韶,心下对她的惧怕不知不觉间也淡了两分:“不知公子可还有其他事吩咐?” “先跟我说说,你都是怎么安排的那些衙役。”陈韶道。 张伯山一一说了。 陈韶问:“你安排了,他们也去了,但他们有没有按你的安排做事?” 张伯山道:“下官一会儿就安排人去巡查。” 陈韶:“你很忙吗?” 张伯山没有料到她才要了银子,就这样翻脸不认人,惶恐地揖着手,规矩道:“下官一会儿就去。” 陈韶‘嗯’一声,提醒道:“虽是以防万一,但也需时时警惕。张大人去看时,不妨跟那些衙役都说一声,谁看管的村子出了事,我就要唯谁是问。” 张伯山连连应是。 看他并不怎么上心,陈韶漫不经心道:“常言上行下效,虽然守镇守村的是衙役,但出了事,想必也与张大人平日的散漫脱不了干系。是以,张大人巡查的时候最好多上上心,否则真出了事,第一个受罚的必定是张大人。” 看他还想狡辩,陈韶淡声道:“前五起杀人案,如果不是我来了,张大人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才开始查?” 张伯山霎时哑口无言。 陈韶起身,“张大人已经有渎职罪在身,再犯一次,这个太守之位,我看也该换个人了。” 张伯山吓得赶紧跪到地上求饶,“公子开恩,下官这就去巡查,一定好好巡查,绝不让凶手再次犯案。” 陈韶转身往里屋去了。 张伯山跪了好一会儿,才失魂落魄地站起来。等鲍承乐将马准备好,将银子也送过来,他才跟着一起出来了。 待离乘风院远些后,他停住脚步,面色晦暗地将拜帖扔给他,“拿去还给高汉,告诉他,本官为帮他递这拜帖,差些让陈六公子给贬了官。” 鲍承乐接过拜帖,忙问怎么回事。 张伯山回转过身,看着乘风楼,冷声道:“那个赵强,你让人给我盯好了!” 鲍承乐快速看一眼周围,低声提醒:“大人慎言。” 张伯山心中一凉,霎时醒转过来,急忙忙走了三五十丈后,方才问道:“是谁在周围?” 鲍承乐紧跟着他,依旧低声道:“没人,我是看先前大人站的位置距离羽林卫的住所太近,怕他们无意听去,于大人不利。” “吓死本官了。”张伯山 第30章 信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张伯山摇一摇头:“话是这么说,真要有了事,那陈二爷又岂会放过本官?” 鲍承乐笑道:“大人先还说陈国公府除了二爷,就只余一个他。他要真去了,以那二爷的形状,还不跟着倒下?他一倒下,国公府就再也无人,谁还来论大人的罪?” 张伯山跟着笑了,不过笑过之后,他还是谨慎道:“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且让人到那几个商行守好了,等沈掌柜他们再次回去,赶紧问一问怎么回事。另外,你再准备五千两银子,过两日想个法子送到那个傅九或蝉衣的手中。” 鲍承乐道:“大人是要收买……” “他们两个不知道跟着公子多少年,区区五千两哪会入眼?”张伯山道,“本官不过是想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下次公子再责难本官的时候,他们能看在银子的份上,站出来为本官说上一二句好话罢了。” 鲍承乐道:“虽如此,他们也不过是两个下人,五千两银子会不会太多了些?” “不多又怎么让他们手短?”张伯山理所当然道,“等他们走了,设几个法子,再找郡城里的商户们赚回来就是。” 鲍承乐看着他贪婪的面色,微勾着嘴角道:“还是大人思虑周到。” 张伯山摆一摆手,“这些闲话就少说了,赶紧走吧,去各个村里走一走,免得等不到以后就先遭了罪。” 另一边。 虽然时辰还早,但去小常村一来一回显然又不够用。想起昨日只查了马大力,皮子云、刁安、高强、赵六和熊三还没有查,陈韶不由将傅九叫进来吩咐道:“你让人去福来商行看看赵强还在不在,如果在,让他过来一趟。” 请赵强的间隙,陈韶抬眼间,无意看到桌角放着陶阿妹的尸格表。拿过来看时,只见尸格表上只简单地记录着陶阿妹身上的伤以及死亡原因、死亡时间。对抛尸现场的情况、凶手的刻画等,只字未提。眉梢不由一皱,问蝉衣道:“陶阿妹的尸格表是谁送过来的?” 蝉衣答道:“早上公子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徐仵作让人送过来的。” 陈韶对徐光的印象极好,听是他写的,立刻吩咐:“让人去将他请过来。” 蝉衣扬声叫了傅九。 傅九很快就将徐光带了过来。 “不用这些虚礼。”止了他的礼节,陈韶开门见山地问道,“尸格表上为何没有写你对凶手的推断,还有陶阿妹尸体被发现的现场情况?” 徐光平静道:“仵作身份卑贱,除了检验尸体外,不敢僭越。” 陈韶愣了一下后,轻叹着虚握住拳头捶一捶额头,道:“是我唐突了。” 她忘记这里是古代了。 徐光揖着手,连道不敢。 陈韶缓上片刻,看向他,“元和十三年的八起案子你都跟着李大人去过现场,对现场的细节还记得吗?不需要全部记住,哪怕一二也好。” 徐光抬眼看着挂着的一排案宗,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了李保中。李保中在任时,虽没有查出凶手,但夜以继日,废寝忘食。这些案宗,都是他亲自一笔一笔写上去的。只可惜……好一会儿,徐光才回神道:“模糊还记得一些。” 陈韶道:“从明日起,你跟我一起出入查案。” 徐光应好。 他去后,陈韶细思片刻,提笔给陈昭写了一封信,主要是询问李保中的去向。洪源郡这样的大案,久查不出凶手,要么官府上下官员全部受罚,要么在任长官不得升迁,直到查出凶手为止。 丁立生没有受罚,证明李保中也没有受罚,但李保中如今又不在任上……其中必有蹊跷。 她不知道奸臣乱党要从何查起,如今既知了这么一个蹊跷,不妨从此入手,许有收获也说不一定。就算没有,也不妨碍。 搁下笔,将信交给蝉衣,让她密封后拿去交给李天流。 蝉衣一一照做回来,恰好看到有衙役领着沈掌柜几个前来,不由先一步进屋道:“沈掌柜他们过来了。” 陈韶:“让他们进来吧。” 看着沈掌柜等人搬进屋来的一摞摞花名册,陈韶失笑:忘了他们都是老商行,来来去去的伙计不计其数了。 随手拿过一本丰隆商行的花名册,翻看几页后,陈韶发现对伙计年纪、身高、原籍、如今住所、是留是去,甚至去了哪里都记载得十分细致,不由满意 第31章 斗嘴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蝉衣请人之时,陈韶快速将荣发商行的十人以及今年发生的六起案子被害人、被害时间都写到一张纸上。 李天流过来后,陈韶将墨汁还未干透的纸递过去,“安排两个羽林卫跟着荣发商行的田掌柜去查一查这十个人,我要知道这六起案子发生时,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证人都有谁,每一样都问清楚,查清楚。” 李天流将纸接过来快速扫上一遍,抬眼问道:“凶手在这些人当中?” 陈韶摇一摇头,“凶手能杀这么多人而不被捕,哪那么容易就抓住?查这些,不过是一点一点甄选筛查罢了。” 李天流本想嘲讽她两句,但看她拧在一起的双眉和过于单薄的身姿,别扭地改口道:“还有事吗?” 陈韶捏一捏眉心,“暂时没了,去吧。” 李天流看她两眼,刚要转身出去,傅九先一步闯了进来:“公子,赵强来了。” “你先等一下。”陈韶叫住李天流,让他再挑个羽林卫过来后,才跟傅九道,“让他进来吧。” 赵强进来,陈韶摆手免了他的礼:“你先等一会儿,等羽林卫过来,你带着他一起去查一查皮子云、刁安、高强、赵六和熊三几个人。就查今年这六起案子发生时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有什么人可以做证?有交代不清楚的,就把人带回来。” 赵强规规矩矩地应完好,陈韶才想起来问道:“会不会耽误你?” “不会。”赵强笑了,“我已经跟良柱叔说过了,良柱叔让我近段时日听候大人差遣就行。” 听他提及赵良柱,陈韶跟着笑道:“等案子查完,我得好好见一见你这个良柱叔。” 至于见他做什么,陈韶没有多说。 赵强自然也没有多问。 等羽林卫过来,陈韶把对赵强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后,让蝉衣拿出十两银子递给他们,道:“食宿伙食费,拿着吧,慢慢查,不要着急,尽量查清楚查细致。” 两人走后,陈韶坐下来歇息了片刻,正要伸手去拿两本花名册过来,看看能不能从这些简单的登记上看出一二线索来,蝉衣便道:“公子且歇一歇吧,已经未时末了,等会儿吃过午饭,陶明他们也该过来了。” “未时末了?”陈韶朝外看去。 阳光已经退至院门口,颜色也从金黄变成橘色。 还真是未时末了。 起身走到门口,感受着清风徐来,陈韶感叹时间易逝:“还没有忙上几件事,就这个时辰了。” “公子忙得都没空吃饭了,还叫没有忙上几件事?”蝉衣跟着出来,站到她的身侧,看着与李天流躺在老黄果树上打瞌睡的傅九,扬声催道,“还睡着,还不赶紧下来让厨房将饭菜送来!” 傅九睁眼看过来,看到陈韶已经忙完,赶紧翻身飞下树,连蹦带跳地往厨房去了。 李天流被吵醒,眯眼看着两人,不阴不阳道:“原来陈六公子还用吃饭呀?” 陈韶没有理他。 蝉衣却忍不住了,“怎么,李小将军原来都不用吃饭了?” 李天流没料到她会还嘴,腾地一下坐起来,挑着眉梢似笑非笑。 蝉衣双手叉腰,挺起胸膛扬着下巴,不避不躲道:“怎么,李小将军还想打我不成?行呀,来呀,就让大家伙好好看看,李小将军是怎么欺负弱女子的!” 李天流瞧一眼戏谑的阿韶,哼着躺回去道:“懒得跟你计较!” “说得我很想跟你计较一样!”蝉衣反唇相讥道,“公子脾气好,不跟你一般见识。我敬着你放着京城安稳日子不过,主动请缨来保护公子,来洪源郡的路上便一直忍着你,原想着你念叨个十天半月也就算了,没承想你竟如街头巷尾那些妇人,婆婆妈妈起来,没完没了!” 世人不知陈国公府有个七小姐,也不知她是女扮男装,只当她是陈国公府小一辈仅存之人。她也知道他这样婆婆妈妈是不知情由,着恼陈韶不顾陈国公府的将来,不听人劝的非要跑到离京遥远的洪源郡,置自己于险地,但他说话实在难听,她已经一忍再忍,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今天非要让他知道,她蝉衣也有脾气! 李天流猛然坐起来,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道:“我婆婆妈妈?” 蝉衣大声道:“对,你就是!” 李天流看向陈韶。 陈韶看着别处,但嘴角的笑出卖了她。 李天流气到了,从树上跳下来,他再次指着自己道:“我婆婆妈妈?” 蝉衣扬着脸:“你再问一百遍, 第32章 第五案的线索来了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陈韶不答反问道:“你认为该如何应对为好?” 问话的学子还没有回答,其他人已经争抢着说起来。一时之间,二堂叽叽喳喳,犹如菜市。 陈韶任由他们吵闹了一会儿,才拿起惊堂木轻轻敲两下,等他们肃静下来,她看向先前问话的人,“石德球,你来回答。” 石德球脸色瞬间涨红,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大人记得他的名字!极力压制着激动,他上前几步回答道:“学生以为,即便百姓仗着人多动手,我们也应该以讲道理为主。实在讲不通,可暂退一步,等对方冷静下来,再将道理慢慢细说给他听。” 陈韶说了句不错后,又随口点了几人的名字,等他们也说完,方才道:“真有百姓仗着人多要对你们动手,你们要做的不是去跟他们讲道理,而是先设法保护自己。昨日夜里,我已经安排衙役到各村看守去了,遇到这样危险情况,你们要第一时间去找他,让他来庇护你们。” 众人以为她是特意为他们安排的衙役,又感动又兴奋。陈韶没有说破,只接着说起规则:“你们共有五个队,一会儿出发后,五个队就可以分头行动了。至于怎么分头行动,你们五个队自行商量决定。每队以队长为首,有什么事,先找队长,大家商量着解决。解决不了的,情况不紧急,就等回来禀报搜查结果的时候告诉我,情况紧急,可派一人回来告诉我,由我来想办法解决。都明白了吧?” 众人齐声道:“明白了。” 陈韶应声好,示意蝉衣发放银子。 蝉衣给五个队长,也就是陶明几人,每人发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几乎是普通百姓一家一年的开支。 而这里站着的三十人,从衣着来看,都不是有钱人家。看到十两银子,人声霎时鼎沸。 “有什么要说的,一会儿在路上说,现在先听我说。”陈韶再次敲一敲惊堂木,让众人安静下来后,她道,“马在马厩里,一会儿你们自个去牵。你们拿到的十两银子,涵盖了三日的吃和住。也就是说,你们需得三日向我汇报一次搜查结果,不用整队人都回来,派一个代表即可。至于这三日你们吃什么、住什么,由你们自己商量决定。听明白了吗?” 众人道了明白后,陈韶问:“有什么不明白的,或是还想了解的,可以现在问。” 等候片刻,见众人都不说话,陈韶偏头吩咐:“傅九,带他们去挑马。” 十两银子,六个人,三日……所有人都极力的压制着兴奋,等在马厩牵了马,离开太守府后,大家一下子便嚷开了。 嚷的都是这三日要吃什么,住哪里。 等出了城门,五个队长当中,个最高的孙棋高声道:“先别吵了,陶明、许显民,你们过来,我们先商量一下怎么搜查。商量好了,也好分头行动。” 所谓分头行动,就是竞争。 虽然陈韶并没有许诺赢了之后的好处,但大家都明白:赢,就是最大的好处。将来上京城参加科考时,想要走门路,这次的赢就是一个去陈国公府最好的由头。 因而先前大家嚷吃什么、住哪里,都是障眼法,其目的无非是堵住其他队向自己队打探口风的门路。 “没什么好商量的,”陶明几个围过来后,许显民说道,“从陶家庄到赵家村的五里路共有十一条岔路,我们有五个队,一个队两条岔路,还余一条岔路。这余的一条岔路我们先不要管。我们先来抓阄前十条岔路,抓到哪条就是哪条。至于最后一条岔路,就我们共同去搜好了。也不用特意等着大家一起去,只要搜完自己的两条岔路,就可以直接过去搜,不用跟谁打招呼。” “这个主意好。”孙棋赞同道,“不过我还有个想法,比如我们最后搜完所有的岔路都没有搜到线索,再反回来重新搜索时,就不用去管是谁的岔路了,怎么样?” 其余几人都没有意见。 在他们和平地抓完阄,各自快速赶往自己的‘阵地’时,沈掌柜和徐掌柜也带着他们商行负责洪源郡收货的伙计来了。 九个人,有老有少。 陈韶坐在二堂,让他们一个一个进来。 先进来的是福来商行的赵大元。 赵大元 第33章 又一线索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来弟是李八娃的大姐,今年应该有十二岁或是十三岁了,”赵大元愤然道,“前年快过年的时候,我到小常村去收货,老周拉我喝酒,夜里就宿在了他家。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之时,李家的人突然打上门来,说我诱奸来弟。幸好那夜酒喝得有些多,我与老周都不知怎么睡在了狗窝,但李家人不信,说是老周为庇护我,才有意睡去的狗窝,还将来弟拉到闻讯看热闹的村民跟前,把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都露出来,非说是我掐的。又把老周常让我睡的屋内被单扯出来,指着上面的血痕,说是求弟破身的证据。 也幸好老周是老猎户,一眼就认出来被单上的是鸡血。又拼了命地拦在李家人跟前,让我赶紧到郡城找良柱叔。良柱叔又报了官,衙役将李家人捉拿到府衙,狠狠打了顿板子,这事才作罢。 但没过两个月,李家人记恨老周,夜里偷偷毒死了他家里七只鸡、三只鹅,还有一只羊。原本我要报官,让衙役再打他们一回,老周拦着不让,只警告了李家人几句,这一两年才稍稍相安无事。” 又是一个名声不好的被害者。 陈韶接过蝉衣递来的笔,一边记着他话里的重点,一边道:“近几日就在商行里待着,在我没有证实你说的是真是假之前,哪里也不准去。否则,我就要以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身份捉拿你,听明白了吗?” 赵大元道:“听明白了。” 陈韶:“去叫下一个人进来。” 下一个依旧是福来商行的伙计,叫孙成义,已经四十出头。 陈韶找出他的花名册,看他负责的并没有涉案的村镇,还是依例问道:“五月二十一日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孙成义脸色涨红,好半晌才回答道:“在、在群芳馆。” 蝉衣啐了一口。 陈韶神色平常地继续问道:“四月二十九日呢?” 孙成义跟赵大元一样,想了一会儿后,摇头答道:“记不清了,应该不是在酒馆,就是在群芳馆。” 陈韶记下他常去的酒馆名字后,让他出去叫了下一个人。 后面进来的四个人,答案都差不多。直到第七人进来,答案才稍稍有了不同。 第七人是丰隆商行的伙计,叫王玉全。 王玉全一进二堂,人就开始打哆嗦,还没有走到堂中央就瘫跪到地上,砰砰砰地磕起了头。 陈韶有意晾了他好一会儿,才问道:“自己招吧。” 王玉全哆嗦得更厉害了,脸色也煞白难看,“我、我没有杀陶阿妹,也没、没有杀李八娃。” 陈韶随口问道:“那你杀了谁?” “我、我……” 一摊黄水自他身下流出,骚臭刺鼻的味道也瞬时弥漫开来。蝉衣呸一声后,赶紧背转过身。傅九和李天流则同时站到陈韶跟前,挡住她的视线。 傅九看向李天流。李天流也看向他,随后若无其事地退了回去。 陈韶看一眼两人,又让傅九让开后,冷下眉眼,用力一拍惊堂木:“说!” “不是我要杀的他,”王玉全吓得痛哭流涕,“是刘人达、是刘人达让我杀的他。” 陈韶喝问:“刘人达是谁,他又是谁?” 王玉全颤巍巍地答道:“刘人达也是商行的伙计,他、他是小常村的黄志一。” 小常村? 陈韶心底突地一跳,迅速拿过丰隆商行的花名册,刘人达并没有在勾画出来的人当中。示意傅九去请沈掌柜后,陈韶接着问道:“为何杀他?” 王玉全害怕道:“他赢了我们的钱,刘人达要他请吃酒,他不愿意,刘人达就让我晚上跟他一起去他家将输的钱偷回来。刘人达估摸着他睡着后,我们就一起翻进了他的院子,结果他还没有睡着,看到我们两个,就嬉笑说他早就知道我们会去偷他的钱,特意等着我们呢,他要我们给他二十贯钱,否则就要报官抓我们,还要让我们以后都不能在商行做事,刘人达就跟他打起来,他打不过黄志一,让我去帮忙。我去了,但黄志一一脚就我踢开了,刘人达抱着他的腰,让我去掐他脖子,我就掐了他的脖子。我、我不是故意要杀死他,我只是掐了一下他,他就不动了……” 沈掌柜跟着傅九进来,听到他后半段话,面色霎时一变。 陈韶看向他:“刘人达在哪里?” 沈掌柜快速说道:“他已经走了。他负责的是汉源县,不走货的时候,他时常到郡城来找其他人玩耍。先前他跟着王玉全回到商行,听说我要带他们来太守府后,就说他要先回去了。我没有 第34章 各自的证词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陈韶扫向他身旁的几个衙役。 几个衙役立时跪下来。 二堂内的其他衙役见状,也紧跟着跪下来。 没有人敢辩解。 陈韶没有叫他们起来,也没有去质问原因,只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后,便继续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王玉全干巴巴地回答没有。 茅草屋有血迹,那茅草屋原来的主人很可能就是……陈韶冷静地问道:“茅草屋原来的主人是谁?” 王玉全摇头,表示他不知道。怕陈韶不信,他赶紧解释:“黄志一游手好闲,钱都是跟着……” 又偷偷看两眼跪着的衙役后,说道:“他的钱都是跟着府衙里有几个衙役偷鸡摸狗得来的,钱不多,输了又爱急眼,我们都不愿意跟他赌。他说茅草屋有很多血,我们都当他是在吹牛想骗钱,就闹嚷着不让他再说下去。” 陈韶质疑:“既然你们都认为他是在吹牛,刘人达又为何会报官?” 王玉全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慌忙又是几个响头后,改口道:“黄志一总找我借钱,他说他住的茅草屋有很多血那日,我以为他是想用这个由头向我借钱,没有等他说完就走了。后来听说黄志一那日赢了许多钱,刘人达带来郡城的钱几乎全输给了他。刘人达要他请吃酒被拒绝后,恼羞之下才到府衙报的官。” 这人的害怕是在惺惺作态!陈韶眼底划过几分冷光,追问道:“黄志一说那些话时,同他赌钱的都有谁?” 王玉全卡了一下壳,才犹犹豫豫地说出三个名字,其中一个是刘人达,另两个也是丰隆商行的人,不过是镖师。指使几个衙役去找人后,陈韶冷看他几眼,“将他带下去好好看管!” 他身旁的衙役赶紧起来,麻利地将他拖了出去。这次没等他发声,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去把徐光请过来,再准备好马车,一会儿出发去小常村。”陈韶吩咐完傅九,又朝门口的衙役道,“让外面的两人进来。” 蝉衣赶紧阻止,“公子明日不是也要去小常村?今儿天已经黑了,即便过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何不明日早些过去,将那茅草屋和李八娃一并看了。” 傅九不敢明劝,只敢小声道:“李小将军还没有回来呢,一会儿回来看到公子不在,指不定又要生气了。” 蝉衣赞同地点点头,跟着劝道:“那刘人达既敢去小常村杀黄志一,对小常村必然很熟识,公子还是等李小将军将他捉拿回来审问过后,再做打算吧。” 陈韶没说话,蝉衣赶紧朝傅九使了个眼色。傅九飞快看一眼陈韶后,朝着不远处的两个羽林卫挥一挥手。两个羽林卫也看一眼陈韶,见她并没有阻止,便叫了四个衙役带着一块儿往小常村去了。 “外面还有几个人?”蝉衣问傅九。 傅九道:“应该还有两个。” 蝉衣道:“让他们一块儿进来吧。” 傅九几步出去,将人给带进来后,又请徐光去了。 最后两个都是丰隆商行的伙计,许是受王玉全的影响,两人不仅交代了四月二十九日的行踪,连四月初三,第四案发生时的行踪也都交代了出来。陈韶捡着重点记下来后,将纸递给蝉衣道:“整理一下,让人送去给赵强,让他帮着查一查。” 蝉衣应是。 因明日要去小常村,又不知何时出发,徐光干脆宿在了太守府。傅九带他到二堂,陈韶免他礼后,直接问道:“依你看,陶阿妹的死与元和十三年那些被杀的人可有区别?” 徐光谨慎道:“大人是指?” 陈韶将小常村发现带血茅草屋的事概括性地给他说了一遍。徐光听完先是诧异了一瞬,随后斟酌道:“前几个被杀的人我没有见过,不敢妄断。就杀陶阿妹的凶手来说,肯定是元和十三年的凶手无疑。” 陈韶接连问了几个元和十三年被害者的尸体特征,确定与杀害陶阿妹的凶手系同一人或是同一伙人后,方才稍稍放宽了心。 < 第35章 前往小常村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小人没有杀黄志一,是王玉全杀的他,”刘人达辩解,“王玉全害怕黄志一真去官府告发他,让他不能在商行干活,趁我抱住黄志一的腰,就冲上来掐死了他。事后我原要报官,是他求我,说要给我十贯钱,我才没有告发他。” 他们两个入室偷盗进而杀人的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至于谁是主犯,谁是从犯,陈韶目前没有心情去追究,她的心思都在黄志一的那间茅草屋上。因而,在听他承认和王玉全杀人的事实后,便冷笑一声,喝问道:“黄志一的那个茅草屋是怎么回事?” 刘人达本能地回答道:“黄志一的茅草屋是小常村的老鳏夫黄大行搭建的,他死后没人去住,就一直荒废下……” 话过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慌忙抬眼看向陈韶道:“大人查的是……” 对着陈韶冷厉的目光,刘人达才惊觉僭越,忙低下头老老实实地接着回答道:“黄志一住的茅草屋是老鳏夫黄大行搭建的,黄大行死后,就荒废在那儿了。黄志一被他两个哥哥撵出家门后无处可去,就住去了那里。” 陈韶见他还想隐瞒,不由冷下脸,“茅草屋里的血是怎么回事!” “茅草屋里的血……”刘人达赶紧解释,生怕说得慢了又要挨打,“黄志一说那些血是杀人凶手留下来的。” 陈韶冷冰冰道:“说清楚些,是哪个杀人凶手留下来的?” “就是元和十三年底开始的那些杀人案的凶手,”眼见羽林卫朝他走了一步,刘人达吓得惊叫着一边求饶,一边说道,“黄志一看我不信,还带我去他住的茅草屋看过。那些土和石头都是血红色,被他挖出来堆在屋外,后来又被他砌成了院子的围墙。” 陈韶突然问道:“茅草屋在小常村的哪个位置?” “没有在小常村,”刘人达飞快地说道,“在围在小常村的汤五山背面,离大丰河不远。” 陈韶的瞳孔微微一缩,语气也不自觉地急促起来,“黄大行为何会在离小常村那么远的地方搭建茅草屋?” 刘人达如蝉衣先前所说那般,显然对小常村或者说那座茅草屋极为熟识,听到她问,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回答道:“黄大行养的鸡鸭总去啄村里人的庄稼,村里人找他的次数多后,他就干脆把鸡鸭撵到汤五山背面,放到林子里养去了。为照看这些鸡鸭,他就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搭了个茅草屋。” 陈韶追问:“既是养鸡鸭,那茅草屋里的血也有可能是他杀鸡杀鸭所致。为何你们会肯定是杀人凶手所为?” 刘人达道:“黄志一说,黄大行快要死的头一个月就把鸡鸭全卖光了,之后就搬回了村子里。黄大行死后,他跟村里人去茅草屋看过,当时那里什么都没有。” 陈韶继续追问:“黄大行是什么时候死的?” 刘人达道:“黄志一搬去茅草屋的前一年。” 那就是黄大行死后,凶手就盯上了那处茅草屋。陈韶看着刘人达:“说一说,为什么对小常村这么熟识,是不是早就起意要杀黄志一?” 刘人达否认,“以前赌钱输了没地方去,黄志一收留我几回。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 陈韶质问:“他收留过你几回,你却要栽赃他是杀人凶手?” 刘人达羞愤地低下了头。 又问了几个细节,等他答完,陈韶让人将他也关进了大牢。 天边已经隐隐有亮光。 陈韶没有再睡,用冷水净了脸,又换了身衣裳,便坐着马车往小常村去了。 刚出郡城不远,几个衙役便带着两个丰隆商行的镖师追了上来。 两个镖师都不在郡城,衙役们找了一晚上,才将将把人找到。听说她去了小常村,半点不敢耽误,便带着人追了过来。 两个镖师对黄志一和小常村知之甚少,陈韶连续问了几个问题,见他们答得七零八落,便让衙役将人先带回太守府严加看管,等她从小常村回来后再严审。 * 小常村距离郡城有近十三里路。 路途比去赵家村还要难走一些。 花了半个多时辰到达小常村后,陈韶没有急着进村,也没有急着去黄大行在汤五山背后的茅草屋。 在村外一个不高的山脚下了马车后,陈韶慢慢上到山顶,居高临下地朝着小常村望去。 天已经大亮。 太阳似一个咸蛋黄挂在小常村的上方。 小常村处在群山包围的一小片盆地里,村里的房子集中在盆地中间,共有两条 第36章 求弟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听到万安村三个字,早对前两起连环杀人案了然于胸的陈韶立刻将案子的基本信息说了出来。 徐光听完,敬佩地拱手道:“大人好记性!” 陈韶没理会他的马屁,微拧着双眉问道:“万安村离这里有多远?” 徐光细细盘算了一下:“大概有七里。” 那也不算很远。 陈韶又看几眼茅草屋后,坐着马车绕回来,在通往小常村的路口,她又下了马车。这个路口距离小常村大概有半里远。因小常村四面环山,地里的田地基本集中在村子周围的山脚,进村的路又是在两座山之间,这条村外通往汤五山的路口就显得格外的偏僻而隐蔽。 凶手又是在夜里行凶。 如果不是黄志一的好吃懒做和她对几个商行负责洪源郡的伙计的调查,若丁立生搜山之时敷衍些,这处茅草屋恐怕很难被发现。 没有再上马车,陈韶就这么徒步进了小常村。 村里几乎不见什么人,仅有几个四五岁的孩童在四处跑着玩耍。看到他们一群人过来,如受惊的鱼儿一般,瞬间就散得没了影儿。 知道他们是受李八娃被害的影响,陈韶也没有叫住他们多问。 元和十四年二月初九,六十二岁的李兰被害后,徐光跟着李保中来过小常村不止一次,对小常村已是十分熟识。在问清楚陈韶要去李八娃家后,徐光一边轻车熟路地在前带路,一边介绍着李八娃家的情况。 李八娃家人口众多。 撇开已经嫁出去的三个姑姑,李八娃还有个大伯。他大伯家与他家虽分了家,但还生活在同一个院子里。 李八娃的大伯家有四个孩子:来弟、招弟、想弟、念弟。李八娃家也有四个孩子:领弟、盼弟、求弟与李八娃。 李家的房子大大小小加起来足有十七间,李八娃家占着最好的十间,他大伯家则住着余下的七间。 徐光正说得起劲,昨日前来守村的衙役已经闻讯赶过来,向陈韶见过礼,听他在谈李八娃,便自然而然地接口说起来。 距离李八娃家还有些距离,但刻薄的咒骂声与板子打在人身上的啪啪声已经顺着风先一步传过来。 “是李二在打求弟。”衙役见怪不怪地说道,“李八娃出事那日,求弟在家做饭,顺便看管李八娃。水缸空了,求弟去村东的水井里担水时,李八娃不顾求弟的交代,偷偷跑去玩了。这一跑,就不见了踪影。李二或者说李家人都将李八娃被害的事算在了求弟身上。听村里人说,李八娃是在四月底出的事,距今已快一个月。这快一个月的光景里,求弟日日都要挨打挨骂。” 想起赵大元说李家用来弟算计他的事,陈韶问道:“李八娃六岁,那求弟几岁?” 衙役答道:“……七岁。” 李天流忍不住嗤笑出声:“让一个七岁的孩子边做饭边看管六岁的孩子,六岁的孩子出事,就把错全推到七岁的孩子身上,他们的脸呢?” 衙役不敢回答。 一路走来,村里都不见什么人。 而李八娃家的院子里却老老小小围了很大一圈。 都在看李二打求弟。 孩子们闷着不吭声。 大人们则时不时火上浇油。 陈韶到时,李二在他大嫂的挑唆下,正高高地举着一根两指宽的竹片用力地抽着求弟。 求弟被捆绑着双手吊在院子一角的老桃树上,仅脚尖挨着地。许是日日挨打的缘故,尽管她的身上已经血淋淋,但她的神色麻木,似不知道痛。唯有李二竹条抽下去的时候,能见到她的脸色有一瞬的扭曲,身子不受控地来回摆动间,也能见到她的脸上因为吃痛而不停往外冒的冷汗。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勾引男人害你弟弟,我劝你呀,还是赶紧将那野男人说出来为好。” “不说就打,我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不能让她这么快死了,不要脸的贱皮子,敢害死八娃,要是这么轻易让她死了,倒便宜她了!” 恶毒的言语,一下比一下重地抽打,让傅九都看不过去了。飞身进到院中,一脚踢开李二,迅速脱下外裳披到求弟身上后,怒不可遏道,“你们还是人吗!” < 第37章 李八娃的家庭环境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李天流看着她轻灵的身姿,眉梢微微一挑,啧啧有声地揶揄:“难怪那么嚣张,原来还藏了一手。” 蝉衣没有理他,从陈韶手中接过求弟,小心地将她抱到马车上,掀开傅九搭在她身上的衣裳,看到她身上的斑斑血迹,俏脸霎时一沉,冷冷看一眼院里的人后,她麻利地从布袋里拿出一个青白色瓷瓶,倒了一颗白色药丸硬塞到求弟嘴里,捏着她的嘴角,强逼着她咽了下去。 过后,蝉衣又取下发上银钗,抽出几根银针,小心地扎到她周身的窍穴。 做完一切,蝉衣吩咐傅九,“去打盆干净的水来。” “我来,我来。”李大媳妇迅速爬起来,打了一木盆水,谄媚地端到马车跟前,看蝉衣拿着块白净的帕子在给求弟擦血污,忙变了脸色制止,“姑娘使不得!这小娼妇不知道勾引过多少野男人,可千万别弄脏了你的手!” 余氏听到这话,也不顾衙役的阻拦冲过来,扯着求弟的胳膊大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敢在贵人跟前装死卖惨,看我不打死你!” “住手!”蝉衣一把推开余氏,怒声道,“你们干什么!” 余氏被推了一个踉跄,从地上爬起来,却还是不依不饶:“你这姑娘怎么不听劝,这小娼妇……” “傅九,”陈韶不是个会轻易动怒的人,但此时此刻,她的胸腔也忍不住生出一股火来,“刚才他们是怎么打这孩子的,都给我打回去,一个也不准落下!” 傅九高声应是。 一旁的李天流看着她含霜的脸色,悄然朝羽林卫使了个眼色。羽林卫速度上前,将除了来弟等几个孩子外,包括李正明在内的所有人都扣在了地上。 傅九以足尖挑起李二打人的竹条,从李正明到李二媳妇,每个人都狠狠地抽了十棍。几人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吸引了不少闻讯从地里回来的村民观看。 陈韶注意到,这些村民的脸上有幸灾乐祸,有大快人心,唯独没有怜悯,可见他们这一家在村里有多不得人心。再看他们这一家子的脸上并没有悔改之意,不由脸色一沉,斥责道:“没吃饭吗?继续打!” 傅九不敢再留手,稍使着力,又从头打起来。 “你们是哪门子的大人,这小娼妇害死八娃,你们不打她为八娃报仇,却来打我们,老天爷呀,还有没有天理呀……” “这小娼妇勾引男人,害死八娃,心肠比蛇蝎还要歹毒,大人可不要被她骗了呀。来弟、招弟,你们都死了吗?还不赶紧让大人看看你们……大人挑她们吧,她们都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大人挑去为奴为婢,都是她们的造化。” “你们凭什么打我们,那贱皮子害死八娃,她就该偿命!我们是她爹娘,就算打死她也是天经地义!” 看他们挨着打还止不住谩骂与诋毁,蝉衣眼都气红了,从马车里冲出来,大声辩驳道:“少胡说八道,她明明还是完璧之身,何来勾引野男人之说!你们身为她的长辈,这样玷污她的清白,你们还是人吗!” 她是弃婴,虽然蕙音、陈韶等人都对她很好,但她心底还是藏着恨。她恨生她的爹娘,他们不想养她,世道艰难,很多百姓都在饿肚子,他们吃不饱饭,将她扔了,她可以理解,可他们偏将她扔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摆明要断她活路,这样的做法,她实在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 她一直将这份恨藏得很好。 可是看到求弟的惨状,那些深藏的恨意就如火山一样,瞬间爆发出来。 陈韶满腔的怒火在她蓄着泪的目光中,霎时湮灭,无声地叹上一声后,上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朝着傅九道:“再让他们说废话,你也领罚去吧!” 傅九不敢再留力。 余氏等人也终于痛得没有办法再骂人。 叫痛求饶声渐渐声嘶力竭,血色也终于透过衣裳浸出来。陈韶叫停傅九,慢慢踱步站到他们跟前,居高临下地问道:“李八娃是怎么失踪的?” 余氏和李大媳妇都被打怕了,往后蜷缩了两步,不敢再胡言乱语。李二媳妇还尤不甘心:“当然是被那小贱皮子……” 傅九一竹条抽她身上。 李二媳妇痛得尖叫着打了两个滚后,见没人上前帮她,终于意识到陈韶不是以前那些只要他们撒泼打滚就能轻松拿捏的人,心里总算有了害怕。见傅九又扬起竹条,她赶紧求饶,“别打了, 第38章 绳结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傅九虽然生气,但打人的时候,对李正明、余氏及李大媳妇、李二媳妇还是留有余地,对李大、李二却是下了狠手的。两人痛不欲生,却啥话也不敢说,彼此搀扶着起来,一瘸一拐地领着陈韶往村后面的顺里山去了。 发现李八娃尸体的地方,跟发现陶阿妹尸体的地方很相似。都在树林里的一个小斜坡上,都是一块小平地,平地周围林木稀疏。 唯二不同的大概就是这片小斜坡差不多在半山腰上,小斜坡下就是一块一块的田地,能往这片小斜坡的路也能容马车轻易通过。 陈韶在小平坡上走了两圈,随后看向周围。上山的大路下了山脚往前两三丈,可通往两个方向,一边进村,一边出村。而沿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继续往山上去,同样不过两三丈后,路便突然一收,由宽阔大路猛然变成崎岖小路,蜿蜒着向上。 收回目光,陈韶又在小斜坡上走了两圈。或许是小斜坡下就是田地的原因,这一片并没有多少落叶。将草丛都用脚尖碾着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后,陈韶问李二道:“李八娃的尸体是谁最先发现的?” 李二指着跟来看热闹的村民中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道:“是他。” 蝉衣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男子的瞬间,就跟陈韶道:“是拉着赵大元喝酒的猎户老周。” 让傅九去请人后,陈韶问道:“打听出什么没有?” “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蝉衣看两眼李大、李二,有意扬着声,不屑地说道,“只实事求是地给我陈述了一遍他们与赵大元之间的矛盾起落。问他李家的人如何,他说这不是他该说的事。” 李大、李二不敢与她争锋,双双低着头,当作没有听到。 蝉衣冷哼一声。 老周跟在傅九的身后过来,规规矩矩地给陈韶见过礼后,就站到一边安静地等着。他的腰背笔直,神色不卑不亢。陈韶暗自称赞一声后,道:“说一说赵大元和李家发生矛盾的起落。” 老周一一说了,并不添油加醋。 陈韶有意问道:“赵大元会不会为了报复李家,杀害李八娃?” 李大、李二迅速看过来,两人的眼中都冒着火气。 老周瞥一眼他们,干脆道:“不会,有良柱叔给他做靠山,他犯不上做这种掉脑袋的事。” 陈韶继续:“村里其他与李家有矛盾的人呢?” 老周淡然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陈韶转回正题:“你是怎么发现李八娃尸体的?” 老周用下颌朝着斜坡下的那块地指一指,“那是我的地,早上过来干活的时候看到了,还以为是哪个小孩的恶作剧,上来看了才知道是他。” 陈韶:“发现他时,他是什么样子?” 老周:“光溜着身子,双手反绑在背后,脖子被割了很长一道口子,看样子死了差不多五六个时辰了。” 说着,他走到两丛杂草跟前,用脚尖指道:“他就躺在这里,先还有好些血在地上,前些时候隔三岔五下雨,都被冲干净了。” 陈韶跟过来,在草丛周围仔细找了找,确实找不到丝毫的血色后,问他:“你是什么时辰发现的他?” 老周:“卯正刚过不久。” 卯正刚过不久、死了差不多五六个时辰……李八娃被害也在子时前后。陈韶看一看脚下的草丛,又看一看小斜坡下的田地,再看一看上山的路,心尖忽地一动:“李八娃双手反绑在背后,用的什么绳子绑的?” 老周看向李大、李二:“绳子还留着吧?” 李大、李二不说话。 老周皱眉:“不是跟你们说过,让把绳子留着,将来好……” 话到一半,他摇一摇头,不往下说了。 陈韶看向李大、李二,“绳子呢?” 两人忌惮傅九手里的竹条,讪讪答道:“烧了。” 老周不等陈韶再开口,便道:“用的麻绳,约莫三尺长。” 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折了根细长的树枝,三两下编出一个结扣后,递过来道:“打的是这样的结。” 蝉衣接着递过来,陈韶才拿到手里,徐光就道:“陶阿妹的尸体也是打的这样的结。” “恐怕不止陶阿妹,”老周道,“元和七年死的赵二娃和元和十四年死 第39章 尸检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傅九与几个羽林卫迅速行动,仅片刻,便将裹着一卷破竹席的李八娃尸体挖了出来。 尸体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没有腐烂的部分随着竹席展开,蛆虫也跟着翻滚出来。 傅九、羽林卫都见过不少的尸体,但这样腐败伴着恶臭,还有滚滚蛆虫的尸体,却是第一次见。视觉加嗅觉的双重冲击,让傅九与羽林卫都忍不住急急后退几步后,弯身干呕起来。 蝉衣一开始还有些不屑,上前几步,看到坑里尸体的第一眼,胃里便一阵翻涌,继而加入了干呕的行列。 李大、李二也是如此。 唯有陈韶习以为常拿出手帕捂住鼻子后,走到坑前蹲下来,仔细地观察着李八娃的尸骨。 尸体没有任何保护就这样埋在泥地里,腐败之时与泥土里的各种微量元素接触,无论是用银针还是用尸骨颜色来判断,都会出现很大的偏差。但受限于条件,即便有偏差,陈韶也只能容忍着偏差的存在,尽力寻找可能的证据。 李八娃的尸骨完整,色泽大体莹白,尸骨上也不见断裂及其他伤口。从脱落的牙齿与盆骨形态来看,与他的身份也吻合。拨开残存的皮肉,将骨架完整地裸露出来后,可以看到喉咙到腹腔间的脊椎有一丝丝发黑的迹象。这种发黑,明显与皮肉、内脏腐败浸染的黑不同。 从早前发生的十七桩案子的案宗记载以及陶阿妹的尸检结果综合判断,凶手存在下毒的可能。 因而李八娃脊椎上的黑丝,也就极有可能是中毒所致。 起身退到一边,陈韶吩咐:“埋起来。” 傅九和羽林卫强忍着反胃,麻利地将挖出来的泥土又埋了回去。 扫一眼坟地周围,陈韶又将老周打的那个结拿了出来。 徐光上前两步,也看着她手中的结:“元和十三年那八起案子,那些被害的人双手上绑的都是这样的结。元和六年那九起案子……既然老周说赵二娃用的是这样的结,那其他人应该也差不多。不过不管是元和六年,还是元和十三年,李大人好像都没有注意过这些。” 老周道:“就是普通的麻绳,如果不是大人问起来,我们也很难去注意这个结。” 知道他是在帮他们说话,徐光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老周也点一点头,算是回应他。 陈韶收起树结,问老周:“赵二娃和李兰的尸体都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李兰的尸体也在发现李八娃的地方,赵二娃的……”老周朝着斜对面的山上一指,“在那头的汤五山。” 陈韶跟着问道:“都是谁发现的?” 老周道:“李兰也是我发现的,赵二娃是黄大行赶着鸡、鸭上山的时候发现的。” 凶手两次都把尸体扔在小斜坡……陈韶不辞辛苦地又回到发现李八娃尸体的地方,在周围来来回回走了快十圈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后,她又上了山顶。站在山顶朝着山那边看去,山那边的山脚并没有人家,山势也不如这边平缓,路也更加曲折。打消凶手是从这边上来抛尸的想法后,陈韶又回到了小斜坡。 又走上两圈,突然想起汤五山后的茅草屋,陈韶试探性地问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和汤五山后山差不多的茅草屋?” 老周摇头:“没见过。” 陈韶不死心地继续问道:“大丰河汛期过后,汤五山那一片有没有沙滩或是鹅卵石?” “有。”老周道,“黄志一还没有出事的时候,村里的小崽子们时不时都会到那边去玩水。” 陈韶打算去赵二娃抛尸的地方看一看,下山路上,她问老周:“赵二娃家和李兰家是不是也跟村里很多人有矛盾?” 老周答道:“是经常吵架。” 陈韶:“都是为什么事吵的架?” 老周不是个爱说人闲话的人,但他敬佩她白白净净一个清俊小生,查起案来认真又不怕脏臭的责任心,便破例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一些……” 蝉衣忽然开口:“黄志一的两个哥哥来了。” 陈韶顺他的话看过去,看到两个跟老周差不多年岁的男子正朝着她的方向奔过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从年轻人的衣着来看,应该是太学的学子。 陈韶止住脚步,等着他们过来。 三人奔到近前,立刻跪到地上。 年轻人以头磕地道:“恳请大人为学生的小叔做主!” 果然是太学的学子。陈韶的目光在年纪大的两人身上扫了一圈,疑问:“小叔?” 第40章 疑惑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他不是凶手,”看着三人变来变去的脸色,陈韶先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才接着说道,“不过他虽然不是凶手,但他在搬去那茅草屋时,就已经知道了那里曾杀过人,为着一些难以理解的原因,他没有报官。所以认真追究起来,他也有包庇凶手的罪责在。” 三人的心刚放回肚子里,又立刻提了起来。 陈韶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让他们能够配合接下来的调查。见气候已经差不多,陈韶道:“带路吧,去发现赵二娃尸体的地方看看。” 三人哪敢拒绝。 去汤五山的路上,陈韶将刚才问老周的话,又问了他们:“赵二娃和李兰是不是跟村里很多人都有矛盾?” 黄富铭主动道:“李兰奶奶不多,那个赵二娃跟……” 看一眼远远跟在后面的李大、李二,他委婉道:“赵二娃的娘生下他不久就因病去了,他爷爷奶奶怜他小小年纪就没娘,对他格外的溺爱,因而不论在家还在外面,他都爱称王称霸。被人说两句,就给人家里的水缸下泄药或是砒霜。” 缠绵心中多年的疙瘩已经解开,黄以文爽朗的性格又冒了出来。接过黄富铭的话,直言不讳道:“根二爷、中山叔两家,早些年喝了他下过砒霜的水,差些出事。就这样他还死不认错,根二爷和中山叔家里的人稍稍逼问得狠些,他爷爷奶奶就在人家门口破口大骂,骂不过就往地上一躺,又是撒泼又是打滚。赵二娃出事后,他爷爷奶奶还非诬赖是他们两家害得他,在李大人跟前又是哭又是闹,非要李大人将他们两家抓起来给赵二娃偿命。” “李兰婶,”黄以文叹口气,“她对外人都很和气,只对王世佑刻薄。王世佑没爹没娘,但人勤快,所以上门来跟她女儿提亲时,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只是要求王世佑上门。王世佑和她女儿成亲后,家里家外的活基本被他一手包了。一开始,李兰婶对他的表现也很满意,后来是以前向她女儿提亲,但被她看不上的罗孝荣赚到钱了,她就对王世佑越来越不满了,经常在人前人后打骂他没有本事,还……” 饶是以黄以文的爽朗,也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说不出口,黄尚才就更说不出口。 还是老周道:“罗孝荣赚到钱,又回来找她女儿了。她见钱眼开,想将王世佑撵走,让她女儿另嫁罗孝荣。王世佑不走,她就让罗孝荣把她女儿接走,想借此逼王世佑离开。” 又是‘恶人’被害者。 凶手的天平越来越向‘替天行道’倾斜。 但陈韶却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首先,如果凶手是在替天行道,那么让陶阿妹诬称‘恶人’的赵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也该受到惩罚,同理,赵三娃、赵二娃、李八娃之所以‘恶’,其主要责任都在他们的家人身上,真要追责,也该是他们的家人。还有李兰,她是恶,她的女儿也不比她差。 其次,凶手并不是一直在作案,而是有阶段性。 仅这两点,凶手就已经离‘替天行道’相去甚远。 思及此,陈韶浮躁的心绪霎时平复,继续问黄富铭道:“赵二娃如果还活着,是不是跟你差不多年纪?” 黄富铭点头,“差不多,赵二娃被害的时候,学生已有九岁,在他之前,已经发生过三起案子,郡城到处都人心惶惶,村里人也时时警惕,谁也没有料到赵二娃也会被害,因而学生才记得清楚。” 陈韶道:“赵二娃和李兰死的时候,都光溜溜的没有穿衣裳?” 黄富铭再次点头,“赵二娃死的时候跟李八娃差不多,李兰奶奶……她眼睛、耳朵、鼻子都被刀划过,肚子也被从中间剖过,肚子里面塞着好些树叶泥石。” 陈韶微微细思片刻:凶手杀人很有规律,基本上遵循着杀一个老妇人,接下来就要杀一个妇人,一个男童的顺序。且老妇人都有割眼睛、耳朵、鼻子、剖肚子塞石头树叶的行为;妇人则剖肚子划胸,然后在肚子里塞泥石,下身塞树枝;男童则自始至终都只有割颈及反绑双手……这种针对不同年龄段的人有不同的虐待方式的行为,必然隐瞒着某种含义。 只是这含义是什么? 赵二娃被害已过去十几年,抛尸的地方早就没有了痕迹。 陈韶大概看了一下抛尸的环境后,便回了小常村, 已是未时末。 在老周家的堂屋坐下来,在老周安排着人杀鸡斩羊做饭的间隙,陈韶喝过两碗粗茶后,先让李天流安排人去 第41章 旧时嫌疑人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老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猎户、采药人。不过他们不会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陈韶没有责怪他的隐瞒,也没有评判他最后一句话,只是接着往下问道:“这个村里有几个猎户?” 老周道:“两个,一个我,一个老赵。” 陈韶:“几个采药人?” 老周:“有两个,一个王世佑,一个李兰的侄儿赵小山。” 陈韶:“你们都是什么季节打猎,都去哪里打猎?” 老周:“冬天,冬天猎物多。春夏是动物繁衍的节气,老猎户都不会上山。去的地方有远有近,近的就在这周围的山上,远的就得走上几日,到深山老林去了。他们采药的人跟我们正好相反,他们春夏秋都会上山,冬天才会歇下来。他们去的地方跟我们大致上是一样的。” 陈韶:“你们打猎、采药都是单独行动,还是结伙行动?” 老周:“附近就是单独行动,深山老林危险重重,人多些能有个照应。” 陈韶微微转眸看着他:“就你认识的猎户与采药之人,都有谁会打那个结?” 老周又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答道:“基本都会。” 陈韶看着他,目光带着审判。 老周并不心虚,坦然解释:“猎户和采药的人当中,没有那样穷凶极恶的人。” 陈韶没有跟他辩论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见晚霞散去,夜幕慢慢降临,她继续问道:“各个村子里的猎户和采药人,你都认识?” 老周道:“大部分都认识。” 顿一顿,他又加了一句:“洪源郡及下辖的几个县里的猎户与采药人,大部分都认识。” 陈韶让蝉衣去将笔墨都拿来,将他说的名字按县按村都记下来后,看黄富铭还没有将人给请回来,便问:“根二爷和中山叔都在家吧?” 老周主动道:“我去请他们过来。” 陈韶交代:“将他们两家都请过来。” 赵二娃出事那年,李保中已经审问过两家人。案子过去多年,两家人里有老人已经过世,也有新添的孩子。听说又要问他们当年的案子,两家人都不免有些紧张。陈韶逗着孩子安抚了几句,等他们都放松下来,才开始问起赵二娃当年给他们两家投毒的事。 两家都如实说了,尽管语气平淡,但那份后怕却深刻在经历过的每一个人骨子里。 “赵二娃才四岁,”陈韶一一扫过两家人,问出心中的疑惑,“怎么确定就是他投的毒,而不是别人?” “我看到他往我家水缸里倒东西了,”中山叔身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说道,他是中山叔的孙子,叫周典,“只是当时我也就比他大一岁,并不懂这些。后来家里人都中毒后,我将这件事说出来,赵二娃也承认了,他说就是要毒死我们,说是他爷爷奶奶说了,不喜欢他的人就该去死。上个月遇害的李八娃也爱投毒,就是跟赵二娃学的,只不过李八娃是给鸡鸭投毒。” 他爹在旁边小声道:“少说两句,一会儿让他家听去,又要上门来闹了。” 周典不忿道:“怕什么,现在有衙役在村子里守着,他们要敢来,我就去告发他们!” 陈韶点一点头,“以后有什么事,找衙役就行。” 衙役赶紧表态道:“他们要敢找你们麻烦,你们就尽管找我,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连我也不怕!” 有了他们的保证,等于是解决了后顾之忧,周典就有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赵二娃当年虽然给我们两家投过毒,但他娘早早就没了,他爹也不管他,多少还有些可怜。李八娃遇害,村里人怕惹上他们一家子,明面不说什么,背地里都在拍手称快。” 说着,便列举了他见谁家没人,就撬门进去偷东西;看别的孩子有好吃的、好穿的,就明抢明夺,被捉赃后,要么恶人先告状,他们一家子上门打骂,要么他背地里给人家养的鸡鸭投毒等等恶行。 最后,周典说道:“这村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被他们讹过。” “那还真是死有余辜。”李天流不齿道。 傅九点头赞同。 陈韶没有发表意见,又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后,就让他们走了。随后,正要让人去请村里的两个采药人及另一个猎户时,黄富铭带着人回来了。 李兰的女儿叫赵成花,已年过四十,模样看着比实际年纪要大上五六岁。罗孝荣比她大三岁,长得高高大大,模样也周正,但气质轻浮,看着比实际年纪要小很多。 进了堂屋,赵成花本能地朝四周扫视一圈,见王世佑没有在,她的脸色瞬间一沉。罗孝荣见状,轻嗤一声,颇是不屑。 衙役让他们老实些,两人才收敛心神, 第42章 他想要的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傅九抓住他的手,将他推到一边。 即便这样,赵成花还是被他的凶狠吓到了。捂着脸,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反应不过来。 陈韶并没有偏袒谁,将两人都批评了一顿后,就问起了李兰从云河镇离开的时间。罗孝荣已经记不清了,赵成花则回答酉时。 徐光本来一直老实地站在傅九身后,听到酉时二字,心头猛地一惊,双腿快过脑子地站出来反驳道:“七年前,你娘出事时,你说的是申时二刻!” 赵成花心思还在罗孝荣打她的事上,很是不上心地说道:“那就是申时二刻。” 徐光黑着脸:“到底是酉时还是申时二刻,说清楚!” 赵成花不耐烦道:“事情过了这么久,谁还记得清楚?既然当时说的是申时二刻,那就是申时二刻。” 徐光被她敷衍了事的态度给激怒了,傅九赶紧将他拉到一边,好言劝告。陈韶看着她恍惚、恼恨、愤怒等各种情绪交杂的脸,继续问道:“你娘离开时,有没有同伙?” 赵成花直截了当道:“不记得了。” 陈韶并不动气:“你娘离开时,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赵成花还是道:“也不记得了。” 陈韶看向罗孝荣,罗孝荣道:“小人也不记得了。” 陈韶又问了几个问题,见两人都答不上来,干脆地将他们给撵走了。 听着两人出门后一声高过一声的争吵,陈韶摇一摇头后,让人去将两个采药人和包括老周在内的两个猎户请了过来。 因为李保中当年并没有在意过绳索的打结方式,两个采药人和猎户都不在嫌疑人之列,几人对当年的大部分行踪都只能记个大概,给不了准确的答案。好在今年的六起案子发生时,他们各自的行踪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一个一个盘问下来,再将他们交代的人证请过来做了对质,确定他们没有说谎后,眼见夜已经深了,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陈韶便坐着马车回了太守府。 回到乘风院,陈韶顾不得歇息,将蝉衣记的单子拿过来仔细看了两遍,又将老周编的那个树结拿出来研究片刻后,问徐光道:“对今日的小常村之行,你有什么看法?随便说,无须顾忌。” 徐光先是道歉:“这些年懒懒散散,连尸检的完整过程都快忘干净了。上次给陶阿妹尸检的时候,就应该检查她是否有中毒的症状,却因一时疏忽……” 陈韶掀眼看向他,“你跟着李大人查那八起案子时有没有检查过他们是否中毒?” 她记得案宗上记载着没有中毒,只是不知道是随便写的,还是尸检的结果。 徐光道:“那几起案子倒是都查过,只是都没有查出来有中毒的痕迹。但先前在小常村看那李八娃的脊梁骨似乎有黑气,这样的症状明显是中毒的迹象。就是不知道他是个例,还是其他人也都中过毒。” “应该都中过毒,不过不是致人死亡的毒,而是迷药一类。”将她得出这样结论的依据简单地说了一遍后,陈韶轻叹,“凶手如果是习武之人,控制这些被害人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但他还是选择了又下毒又反绑双手,可见凶手行事既果决又谨慎。想要抓住他,恐怕不太容易。” 徐光看向她手旁茶几上放着的那个树结,试探着说道:“凶手会不会不是习武之人,而是……” 陈韶也看向那个结:“能翻山越岭采药或打猎的人,他们的力气不一定比习武之人低,所以接下来不仅要筛查习武之人,还要筛查采药和打猎的人。” 话到此处,她又问道:“除了采药和打猎的人,你可还认识其他会打这种结的人?” 徐光想一想后,摇头道:“不认识。” 陈韶问李天流:“你呢,以你的见识,除了习武之人外,可还有别的什么行当的人会打这样的结?” 李天流伸手,陈韶将树结递过去。李天流接过来打量片刻后,慢声说道:“想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会打这样的结还不简单,能用到打结这样的行当无外乎就是商行、镖局和专门以船运为生的货行,明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徐光拱手:“大人出行太过瞩目,不如这件事交给小人来办。” 陈韶点头应下来,随后问道:“李兰和李八娃的尸体抛在同一个地方,你认为凶手这样做,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徐光还没有回答,李天流先道:“能有什么 第43章 一直在并肩作战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张伯山恭谨道:“已经让人往掸国去了,一来一往的路途加之挑玉的时间,应该还要用上一些日子才能到。” 陈韶应好,张伯山又留了留,见她没有别的吩咐,又才走了。 李天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根本没有派人去掸国,为何不戳破他?” 陈韶似笑非笑:“为什么戳破他?他没有派人去掸国,却拿回了我要的青玉,不是更有意思?” 自从她怀疑青玉棋子有问题后,李天流就派了人在暗中监督他,一是看他是不是真有问题,二是想跟着他派出去的人一起查青玉的来历,但这么些日子过去,他并没有任何行动。不知他是忘记了,还是另有准备。 李天流侧头看向她,看着她云淡风轻的侧颜,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出她用帕子捂住鼻子蹲在李八娃尸骨前的画面。羽林卫都抑制不住地反胃,她却似习以为常般的平静……想起临来洪源郡前,祖父交代他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保她无虞的话,李天流忽地起身问道:“为何不去边关要来这里?你应当知道,边关比这里更需要你!” 陈韶看着他,平静地问道:“边关为什么需要我?” 李天流双手撑在她跟前的茶几上,直视着她的双眼道:“因为只要有你在,军心就不会乱!” 陈韶含笑反问:“可如果我死了呢?” 李天流瞳孔狠狠一缩,随即发誓一般:“只要我活着,没人敢叫你死!” 陈韶轻笑着摇摇头,“人心叵测,刀剑无眼。真有人想让我死,十个你也挡不住。而且你也搞错了一件事。边关不需要我,边关需要的是一个象征,一个陈国公府永远战无不败的象征。他们在边关打仗,是为保万里山河。我在这里查案,是为保万千百姓。我一直在与他们并肩作战,只是战场不同罢了。” 李天流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直起身子,后退几步,定定看她半晌后,转身走了。 陈韶却没有就此歇息。重新拿起那张猎户与采药人的单子,大致数了一下,老周供出来的猎户有上百人,采药人也有七十多个,这些人分布在洪源郡下辖的村镇或是县里,有些离郡城颇远。 是找上门去调查,还是将人集中到太守府?陈韶稍一斟酌,便决定将人集中到太守府,先大致盘问一遍后,再来做重点筛查。 看一眼树结,陈韶放下单子,这才睡了。 第二日,陈韶刚用过早饭,赵强就来了。 紧跟着他来的还有昨夜去赵家村找赵善要捆绑陶阿妹双手绳索的羽林卫。 陶阿妹还没有下葬。 绳索也还在她的手上没有解下来。 赵善给的解释是,陶阿妹被奸人所害,需得先做法事为她驱除邪祟,才能给她净身下葬。 也幸好他的这个打算,才让绳结得以完整保存。 绳结跟老周打的树结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是老周打的结更美观一些。 陈韶看着绳结,问赵强:“查得怎么样了?” 赵强的目光从绳结上收回来,从怀里拿过几页纸递过去,“皮子云几个都查完了,陶阿妹出事时,他们都各自有事,也有人佐证。” 陈韶放下绳结,接过纸,边看边问道:“几个商行的伙计,是不是还没有查?” 赵强道:“跟大人汇报完就去。” 对皮子云几人的调查,他记载得很详细。有羽林卫跟着监督,陈韶并不担心他会弄虚作假。将纸递给蝉衣收好,陈韶拿起绳结递给他:“认识打这种结的人吗?” 赵强接过来看了两眼后,不确定道:“这是……绑陶阿妹手腕的绳子?” 陈韶‘嗯’一声。 赵强道:“我会打,基本上镖师都会。” 陈韶道:“除了镖师,还有哪些人会?” 赵强:“商行装货的小工吧,偶尔能够看到他们打这样的结,但不多。” 陈韶:“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赵强摇头,“没有特别注意过。” 陈韶看向他,“镖师是不是都会一些拳脚功夫?” 赵强:“多少都会一些。” 陈韶再问:“除了镖师外,还有哪些行当的人需要会一些拳脚?” 赵强想了一下,“船行里的人吧,两 第44章 会打类8结的人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荣发商行做的是桑蚕生意,铺面铺得很大,临街是四个门面大的铺子,集布庄与成衣铺为一体,质量高低不等。 铺子后方是桑蚕检验分装的地方,其后按蚕茧质量及要送往的郡城又分成几个不同的库房,再往后是镖师们的住处与载货马车的通道,最后才是一般工人的住处。 陈韶特意让田掌柜从载货的通道进入商行。 从马车下来,迎面就是一字排开的几间库房,房门上写着郡城的名字。身着统一蓝布衣裳的小工端着各类分拣好的蚕茧穿梭其中。 跟着田掌柜进到挂有蜀郡牌匾的库房后,陈韶才看到库房有一大半是织机,有不少女工正在织锦。在织机对应的外面,还有个大院子,院子里的女工正在剥茧抽丝。 田掌柜边走边介绍:“这些织出来的丝绸锦缎也要跟这些蚕茧送往蜀郡。这些蚕茧是卖给蜀郡织造局,有定额,不能多卖,也不能少卖。这些织出来的绸缎则是卖给蜀郡的几个大的布庄,跟织造局一样,也有定额。” 陈韶要看的是打结方式,但因为是暗访,不便打草惊蛇,便耐心地一边听他介绍,一边在四周都走走看看过后,才朝着正在将蚕茧和布匹一盒一盒、一捆一捆打包的小工们走去。 走到近前,陈韶先绕着已经打好包装的货物走上一圈,看到其中夹杂着几个类8字结后,才走到正在打包装的小工们跟前。 在他们身旁打好或是正在打的绳结扫上一圈,很快陈韶就锁定了两人。慢慢踱步走到他们跟前,看着他们用类8字结打包好一袋货物,陈韶才问道:“他们俩的活干得不错,叫什么名字?” 田掌柜朝两人看过去,看到两人模样,立即笑道:“他们是易要和卢子安,大人别看他们年轻,手脚比干了十多年的老伙计还要麻利。” 说着,叫两人道:“臭小子,还不赶紧过来叩谢陈大人的赏识!能得大人夸赞,也不知你们家积了几辈子的德!” 两人看陈韶眼生,又看田掌柜对她是从来没有过的毕恭毕敬,心中已然猜到她的身份。听到田掌柜呵斥,两人喜不自禁地放下手里的活计,跪到地上大声道:“谢大人赏识!” 陈韶原就打算找理由多问一问两人,看到两人跪到地上,当即顺势道:“起来吧。” 等两人起来,陈韶问道:“你们来荣发商行多少年了?” 两人又要跪到地上,被制止后,易要拱手答道:“去年三月份来的,还不足一年半。” 陈韶看向两人打好的包装,“不足一年半就已经这么熟练,是以前在别的商行做过吗?” 易要答道:“没有。” 田掌柜看着两人一板一眼,丝毫不懂变通的模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一摇头后,帮着说道:“他们以前都在家里种地,是去年他们村的卢春开身子不便,无法再继续干活后,才将他们两个推荐过来。恰好当时商行生意繁忙,便留了他们试用。后来看他们手脚麻利,这才正式留下来。” 易要和卢子安齐声向田掌柜拱手道了谢。 田掌柜朝他们摆一摆手,“能留下来靠的是你们自己的本事,不是谁的脸面。只要好好干,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又对旁边的其他小工道:“你们也一样。” 陈韶走到两人打好的包装跟前,“我看你们打包的方式与别人似乎有些不同,为何?” 易要看向卢子安:“跟他爹学的,他爹原来是我们那一带最好的猎户,可惜早几年被野狼咬伤了腿,这才闲下来。” 陈韶目光隐隐一动,姓卢的猎户,老周供出来的名单上有两个。两个是同一个村子,这个村子在通望县。通望县距离郡城虽然有些远,但按照犯罪的某些逻辑来说,也不是不可能。不动声色地打量卢子安两眼后,陈韶闲聊般地问道:“既是最好的猎户,那想来你打猎的本事也不差。怎么没有子承父业,反而来这里干了这个?” 田掌柜看两眼卢子安,帮着说 第45章 受贿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自从王玉全和刘人达供出谋杀黄志一的案子,被关进太守府大牢后,沈掌柜便一直惴惴不安。 虽然私底下已经请教过张伯山与丁立生等人,知道陈韶也跟别的官员一样喜欢银子,但想着她是从京城来的人,眼界肯定比张伯山之流要高,要送多少银两,就是一件非常考验人的事了。 沈掌柜知道以他的见识,肯定捉摸不透,便给京城与丰隆商行有生意往来的几家铺子掌柜都写了一封讨教信,但京城距离洪源郡甚远,一来一往,最快也要半个月。这半个月总不好没有表态,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态,沈掌柜思索再三后,决定先拿一千两银子来稳住陈韶,其他的等京城的回信到后,再从长计议。 银子还没有准备好,陈韶却先一步来了。 看到从马车下来的陈韶,沈掌柜双腿一软,人就跪到了地上。一面暗暗后悔没有早些行动,一面又埋怨张伯山、丁立生等人拿他那么多银子,遇到事却不肯提前派个人来给他通个风报个信,一面又哆嗦着磕头道:“不知大人大驾,有失远迎,还请大人饶恕!” “沈掌柜快请起,”陈韶一边打量着丰隆的门面,一边道,“一时兴起,打扰之处,还请沈掌柜多担待才是。” “不敢,大人里面请。”沈掌柜小心地打量她两眼后,又朝着蝉衣、傅九等人看去,看他们皆是冷冰冰的神色,心中不免又寒上几分。 丰隆商行的铺面比荣发还要大一些。 陈韶走进铺子,制止住他要叫人过来揖礼的举动后,在各个柜台前都走上一圈,问道:“有后院吗?” 沈掌柜赶紧道:“有,大人这边请。” 陈韶随他走到后院。 后院的布局跟荣发商行也差不多。 看着堆在各个草垫上的药材,陈韶走过去,随手抓了一把。都是常见的普通药材,品相也很普通。放下药材,又在另几个药材堆上看了看,都没有发现上等药材后,问道:“这些药材都是送到哪里的?” 沈掌柜小心道:“这些药材无论是品相还是质量都算不得好,一般来说,都是留着自用或是转卖给一些药坊。” 陈韶看向他。 沈掌柜解释:“品相和质量都上乘的药材,价格也高,这样的药材在洪源郡很难卖上好价,所以都送往京城或是江南去了。这些品相和质量算不得好的药材,留在自己的药铺或是卖给药坊,卖价相对来说也很便宜,百姓们有个三病四痛,买起来也不心疼。” 买药难,买好药更难的问题并不是古代才有,陈韶没有再说什么。 后面一重院子的布局依旧跟荣发商行差不多。 陈韶朝着写有长安牌匾的库房走去,沈掌柜忐忑地跟在她的身后。 库房中陈列着一排排的木架,木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材料的匣子,匣子上贴着药材的名称。在库房外的院子里,停着两辆马车,马车的车厢是一个大木框,框内铺着厚实的稻草,几个小工正在往木框里搬放匣子。 陈韶注意到这些匣子都包裹着棉布,棉布外又用麻绳紧紧地系着。依旧是漫不经心地在库房走一圈后,才去了院外。在还没有来得及放到马车中的匣子上快速扫了两圈:没有发现类8字的结。 从长安库房出来,陈韶又去了另外几个库房,依旧没有发现类8字结。 “大人,”同样拒绝了他的午饭安排后,陈韶准备离开之时,沈掌柜带着两个抬着木匣的管事追出来,鼓足勇气道,“这是小人的一点孝心,还望大人笑纳。” 傅九上前打开木匣,看着里面装着的一排排银锭,惊诧地看一眼沈掌柜后,又看向陈韶。 沈掌柜的心跳已经快如擂鼓。 两个管事也屏住了呼吸。 陈韶上前拿过一个银锭,轻轻掂一掂后,看向沈掌柜。 在沈掌柜冷汗一茬一茬往外冒之时,陈韶忽地笑了,“这么多银子……有多少两?” 沈掌柜低垂着脑袋,慌乱答道:“不多、不多,也就一千五百两。” 也就一千五百两……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陈韶来到这里已经十七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深切地感受到史书内容的具象化。将银锭放回木匣,陈韶玩味地勾一勾嘴角后,吩咐傅 第46章 酒楼探听消息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聚贤楼是洪源郡最大的酒楼。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颇有些江南园林的雅致。 陈韶虽然低调,但架不住盯着她的人多。从她进入荣发商行开始,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样,悄然传开了。 聚贤楼的周掌柜坐在柜台后,看着座无虚席的大堂,唉声叹气道:“陈大人要是肯纡尊降贵地来一回聚贤楼,我死也甘愿了。” 刚进屋来的客人听到这话,不由笑骂:“掌柜的未免也太贪心了,这么多的客人还不满足。” 周掌柜哼道:“你懂什么?” 生意再好,也只是大堂,楼上的雅座,后面的雅院都还空着呢。 再说了,有大人物来过的酒楼,是生意好坏可以比拟的吗? 那是光宗耀祖的荣耀! 客人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掌柜你在想什么,无非是嫌我们这些坐大堂的点不了几个菜,喝不了什么好酒,不能让你赚大钱。” 知道还说?周掌柜堆着假笑道:“你要再跟我打混,一会儿可就没座位了。” 客人一听这话,赶紧叫了两道菜一壶酒后,往常坐的角落去了。 周掌柜咕哝两声,又看向大门外,继续唉声叹气起来:想他任这聚贤楼的掌柜以来,东家一直对他信任有加,他一直想要报答东家,却不知如何为好,如果陈大人能来聚贤楼…… “来了,来了,周掌柜,快、快出来!”似听到他的心声,在门口迎客的小二突然疯一样冲进来,高声叫道,“陈大人往酒楼来了!” 陈大人来了?周掌柜猛地一个激灵,赶紧扶着巾帽从柜台后冲出来,边冲边吆喝道:“都别忙了,赶紧出来跟我迎接陈大人!” 店里正在上菜、上酒的小二们立即跟了出来。正在吃饭的客人们也三三两两地跟到了门外。 看到马车渐行渐近,周掌柜带着一群人哗啦啦地跪到地上。 李天流冷着脸让到一边。 马车在周掌柜跟前停下来。 陈韶从马车下来,看到这一幕,又扫一眼周围,不由玩笑道:“这么大阵仗……掌柜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妨说来听听,要是在理,本官定为你做主。” “大人言重了,”周掌柜站起来,将身后的人都叫起来,又将街上不明所以也跟着跪了一地的百姓吆喝起来后,退两步激动道,“大人能来聚贤楼,真、真是让敝店蓬荜生辉,大人快、快里面请。” “阵仗太大了,受不起呀。”陈韶站着不动,“掌柜还是先说说你的委屈吧。” 周掌柜讪讪道:“小人多谢大人关心,小人没有委屈,小人早就耳闻大人仙姿,不想有生之年竟能目睹,一时激动,方才失了态,还请大人开恩。” “掌柜早就耳闻我的仙姿,我也早就耳闻了聚贤楼的美名。”陈韶不再玩笑,抬脚一边往酒楼走,一边道,“掌柜且不用藏私,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端上来,真要名副其实了,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周掌柜一听这话,人就笑开了,一面迎着她往里走,一面指使小二道:“快去通知后厨,让他们都把拿手菜使出来!再告诉钱管事,把我埋在竹林的那坛酒给挖出来!” 周掌柜要迎着她往后边的雅院去,陈韶站在大堂看一圈后,问道:“楼上还有没有位置?” 周掌柜忙道:“有,有。” 陈韶道:“那就上楼吧。” 聚贤楼临街有三层楼。 三楼因是雅座,布置有彩屏、名画及各种盆景,因而比大堂要多收一份桌椅的钱,平常时候几乎没有人会上来。 陈韶上到三楼,扫一眼布局后,便坐在了临街的雅座。 蝉衣、傅九和李天流跟了她一桌。跟着的十二个羽林卫以他们为中心,按一左一右一前的方位,也每四人一桌坐下来。 安顿好他们,周掌柜在带着小二们送上茶水后,便知趣地退到楼下,往后厨监督去了。 在他刚去后厨不久,三三两两的太学生忽然春风般卷进酒楼,其后目标明确地涌上二楼。二楼满座之后,学子们又开始哄抢起一楼的位置。争到最后,又开始高价竞买还在吃 第47章 不断增添的嫌疑人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又有人道:“人家虽然旬试、月试次次倒数,但就是有人吃他们溜须拍马那一套呀。” 有人反驳:“谁吃?也就史夫子本分老实,才受他们谎言蒙骗,对他们多有照拂。” 又有人道:“你们这样说,可就冤枉史夫子了,史夫子是平等地照拂每一个人,可不仅仅是对他们。” “罢了罢了,”有人劝解,“有人愿意当狗,那就让他们当去。你们再愤愤不平,总不能也学他们当狗去吧?” 好粗鄙的勾心斗角,不过确实管用,陈韶心情颇是愉悦地吩咐傅九:“去将议论陶明几个的学子请上来。” 傅九请人之际,忽有小二叫卖道:“笔墨纸砚,两百文一套,先到先得!” 陈韶听笑了:这个聚贤楼,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 傅九下楼请人,几个学子虽然忐忑,但更多的还是激动与兴奋。上到三楼,几人低着头,也不管是不是对着陈韶,便揖手道:“学生见过大人。” 陈韶打量一眼几人,问道:“说一说陶明他们几个。” 几个学子的脸色霎时涨红。 其中一个鼓足勇气道:“陶明他们几个不学无术,整日里只会钻营怎么出人头地,还请大人莫要受他们蒙骗!” 有一个开头了,其他几人也跟着说起来。归纳起来只有一条:陶明他们学习成绩都是倒数,但为人情商高,很得太学夫子们看重。 陈韶看着他们愤慨的表情,顿一顿后,引导道:“太学里的夫子,谁受他们的蒙骗最重?” 最先开头的学子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史夫子。” 陈韶顺势问道:“史夫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会这样受他们蒙骗?” 几人的神色又愤慨两分,“史夫子最是心软慈悲,也最是见不得人受委屈,不管这委屈是真是假,他都愿意倾囊相助。陶明、许显民他们就是抓了史夫子的这个弱点,才一再以谎言蒙骗史夫子。” 陈韶点一点头,又委婉地问了史夫子几个问题后,便对他们道:“你们几个如是无事,且请你们帮个忙,去将楼下学子们做的诗词歌赋收集起来,一会儿给我。” 几人自是欢喜地去了。 看着几人透着欢快的背影,李天流嗤道:“官场最忌这种背后说人坏话之人。” 陈韶不置可否。 吃过饭,陈韶下楼之时,几人在一众学子的目光中,将收集好的诗词歌赋送了过来。陈韶接过后,随意翻了几张,说道:“近来事多繁忙,等空闲下来,我会慢慢看,等看完再给各位答复。” 众学子都满心欢喜的道了谢。 陈韶临走,周掌柜又追出来,指使着小二将一盒盒的点心往马车上堆,“都是酒楼里卖得好的点心,大人也尝尝。” 陈韶看着瞬间摞起来的十余盒点心,笑道:“周掌柜费心了。” 周掌柜恭维道:“比起大人来这一趟给酒楼带来的泼天富贵,小人费再多心也是应该的。” “鱼脍和辣炒鸡不错。”陈韶道,“等下次有空再来。” 周掌柜双眼霎时一亮,忙拱手道:“小人一定恭候大人大驾。” 陈韶点一点头,示意傅九走了。 还没有走上几步路,几个带着浓厚书生气的中年人忽然拦上来。听到众学子叫他们‘何夫子’‘张夫子’‘彭夫子’等,陈韶掀起车帘朝外看去。几个中年人一看她露面,忙凑上来道:“下官见过大人。” 其中一人顺势拿出一张拜帖,“书院夫子、学子们都景仰大人风采,想要一睹大人仙姿,还望大人能给下官们一个瞻仰机会。” 陈韶看那拜帖与前两日张伯山递她的那张一模一样,什么话也没有说,便放下了车帘。 福来商行的徐掌柜得知她去了荣发商行和丰隆商行,已知她也会到福来商行。早早就叫人在聚贤楼外候着,看她出来,便立刻回来报信。因而陈韶的马车才出现在街角,徐掌柜已经带着赵良柱等人迎出了商行门口。 福来商行临街的铺面只有两间,后院却极大。 一架一架的笼子中,圈养着野鸡、野兔、野羊、野鹿等野生动物。 陈韶观察到,这些野生的动物被他们养得极是膘肥体壮。 徐掌柜跟着她,介绍道:“这些都是以前收上来的幼崽,因卖不上什么 第48章 第一现场来了!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回到乘风院,陈韶梳理着今日出行的收获,蝉衣和傅九则搬运着周掌柜送的点心。 “公子快看这点心,”陈韶提着笔,正准备把收获写下来时,听到蝉衣的声音,不由回头看去。桌上摆着的食盒里根本没有点心,而是一锭锭银子。蝉衣拿出一锭,啧啧有声道,“难怪刚才搬的时候觉得重量不对,原来此点心非彼点心。没想到这个周掌柜不仅做生意是个奇才,送礼也这么贴心。” 傅九将银锭都拿出来摆在桌上,十两一锭,共有五十锭。看一眼地上放着的那一匣子银锭,又看一看食盒里的银锭,由衷感叹道:“银子真好赚!” 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饭。 同理,也没有好赚的银子。 让蝉衣都收起来后,陈韶继续写今日的收获:又有一百六十多个会打类8结的人。 加上老周提供的两百多人,差不多近四百人了。 徐光还没有回来,货行还没有统计。 等最终统计下来,人数恐怕不低于五六百人。 要从五六百人当中找出凶手,难度不是一般大。 好在对凶手的筛查并不只打结这一个条件。 陈韶捏一捏眉心,眼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她搁下笔,走到窗前透一透气后,正要回身,傅九就在院子里叫道:“公子,孙棋回来了。” 陈韶朝门口方向看一眼,“带他进来。” 孙棋跟着傅九进到堂内,顾不得揖礼,便激动道:“找到了,大人,我们找到了,找到凶手杀人的地方了!” 陈韶猛然站起来,“在哪里,带路!” “在平高乡!”孙棋紧跟着她的脚步,不改激动地说道,“在距离平高乡差不多半里路的石树山山腰。村里人都称那里为鬼屋,鬼屋是早年间村里的孙婆婆住的地方,孙婆婆因为早年丧夫丧子,精神有些不太正常,总是神神道道地胡说八道。后来孙婆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吊死在鬼屋后,村里好多人都在争那个鬼屋,但没有人能在那个屋里住上整宿。听住过的人说,每到半夜都能听到孙婆婆又哭又笑的说话声。久而久之,那个鬼屋就空了起来。” 陈韶坐上马车。 孙棋也骑上马。 因为要跟陈韶继续汇报,李天流破例让他走在马车旁边。不过就算这样,蝉衣还是挡在陈韶跟前,用自己隔开了他直接加害陈韶的可能。 孙棋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微妙,打马跟着马车,继续兴奋地说道:“今日午后,我们搜完村子,准备去搜石树山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阵恶臭。跟着恶臭找过去,就发现了鬼屋。我们搜鬼屋时,村里人还试图阻止我们。幸好我们坚持没有听他们的话,否则就该错过了。” 陈韶不动声色地引导他道:“那鬼屋里有什么?” “那鬼屋堆着很多鹅卵石,还有……”话到此处,孙棋忽然停顿下来。捏拳捶一捶胸口,把翻涌想要犯呕的感觉给捶下去后,才继续道,“还有密密麻麻的蛆虫。还有这个麻绳。麻绳放在鹅卵石上,我折了根树枝给勾出来的。这是我回郡城前,从那麻绳上剪下来的一截。” 孙棋说着,从腰上挂着的布兜里翻出一截麻绳递过来,“就是这样的麻绳。” 蝉衣将麻绳接过来,“跟绑着陶阿妹手腕的麻绳一样。” 陈韶看着手里的麻绳,一面示意他接着说,一边暗想,这样的麻绳太常见了,几个商行打包用的也是这样的麻绳。但如果是在现代,通过对断面的检测,很容易就能检测出鬼屋的麻绳和捆绑陶阿妹的麻绳是不是出自同一捆。 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快出城门时,碰上正打算回太守府的徐光。听说已经找到凶手杀人的地方,二话不说就上了马车,坐到了驾驶马车的傅九身旁。在向孙棋打听完找到鬼屋的经过后,他从袖里抽出一页纸递给傅九,“这是我今日查到的会打凶手结的人。” 傅九扫一眼后,便扔给了蝉衣。 徐光找到的会打类8结的人共有十四个,都是打零工为生的人,其中有三个是猎户,在老周提供的名单上。 徐光道:“今日只查了四条街,剩下的几条街,还得三四日才能查完。” 说这些的时候,他又顺势拿出一个拜帖 第49章 令人作呕的现场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李天流不动声色地带着两个羽林卫先她一步走了进去。 陈韶提醒:“尽量把火把举高一些,别点着了这些杂草。” 又吩咐傅九:“一会儿你安排人将院子里的杂草都清理了,清理的时候仔细些,找找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嘴里提醒着别人,她却举着火把蹲了下来。 小路上干干净净。 杂草根上,同样干干净净。 陶阿妹遇害那几日的大雨,将一切痕迹都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失望地站起来,陈韶走向鬼屋。 鬼屋内的环境远比孙棋形容的恶劣。 密密麻麻的蛆虫跟一块厚实的地毯一样,铺满了整个屋子。 李天流忍着恶心,将火把伸到屋里面照了照后,退到一边,以眼神询问陈韶是不是要进去。 陈韶走到门口,看着屋中翻滚的蛆虫,头皮也一阵紧着一阵地发麻。 同样将火把伸到屋里照了照后,陈韶看到靠里侧的地方蛆虫比别处要厚实很多,猜测可能是凶手从陶阿妹等人肚子里挖出来的内脏后,她将火把递给蝉衣,拿出手帕捂住口鼻,之后一脚踩进去道:“你们不必跟着了,就在门口等着吧。” 正准备跟进去的傅九和蝉衣双双收回了脚。 嘎吱的爆浆脆响,让陈韶的腿一阵阵地发麻。硬着头皮又往里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也有爆浆脆响,回头看是李天流,她道:“出去,不用跟进来!” 李天流没有说话,用火把在靠近鹅卵石的蛆虫里滚一滚,看着一团团滚落的蛆虫,不屑道:“小爷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小小虫子,岂能阻碍小爷前进的步伐?” 让他小心些后,陈韶就没理他了。回过头来,走到蛆虫堆积成山的密集处,用火把将层层的蛆虫扒开,看着底下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的内脏,陈韶强忍住翻涌的胃液,将火把靠近一些,辨认出是人的内脏后,把内脏稍稍翻一翻,从内脏的腐败程度与周围的蛆虫生长形态,大致估算出来这些内脏出现的时间。 与陶阿妹的死亡时间差不多。 扬起火把又在四周看上一圈,看到鹅卵石上喷溅着不少的血迹,便又把火把凑到鹅卵石前,清理干净攀爬的蛆虫后,根据血迹的喷溅方向、形态等,估算出凶手杀人的大致范围及高度后,陈韶以大致范围为中心,朝四周找去。 “公子!”烈烈的火把伴着脚步移动时蛆虫被踩碎的嘎吱声中,蝉衣的声音刺耳地响起,“快出来,蛆虫在往腿上爬了!” 陈韶低头,看到鞋尖已经被蛆虫覆盖,十余只蛆虫已经爬上小腿,下意识地跺了跺脚。听着此起彼伏的嘎吱声,蝉衣再也无法忍受地冲进来将她给拉出去了。尖叫着将她腿上、鞋上的蛆虫清理干净后,边干呕边道:“公子先别进去了,叫人将这些蛆虫清理干净后再说吧。” 看一眼在草茬上滚动的蛆虫,陈韶应一声好后,看一眼包围着茅草屋的羽林卫,又看一眼远处看热闹的村民,吩咐傅九道:“去问一问有没有人愿意来清理屋里的蛆虫,要不怕脏,不怕累,还要干活细致的人,五六个人就行。干完活后,每人可得二两银子的酬劳。” 蝉衣道:“我去!” 大概一盏茶后。 蝉衣带回六个利落的中年妇人。 引着她们在茅草屋门口看过之后,蝉衣才道:“主要是清理这些蛆虫,也只能清理这些蛆虫,清理的时候,扫把不能沾水,不能破坏里面的线索,能干的就留下,不能干的可以离开了。” 没人走。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说道:“不就是清理蛆虫,这有什么不能干的?” 哪年夏天,家里的茅坑不长这玩意儿?何况这么小间屋子,六个人打扫,还一人能得二两银子,不干才是傻子呢。 要不是怕得罪人,她都想一个人承包了。 蝉衣听她这样说,便道:“那就赶紧回去拿扫把吧。” 六个中年妇人生怕慢上一步,活就被其他人抢了,她的话刚落,便争抢着往家去了。 稍许,六个中年妇人回来,按照陈韶的要求,顶着恶臭,分区分片地清理起了茅草屋。在她们清理时,陈韶让傅九去茅草 第50章 锁定凶手的线索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傅九拿刀去后。 几个妇人看她好说话,都围着问道:“大人就凭这块石头,就看出来磨的是杀猪刀了?” 陈韶将判断的依据大概说了一下,在几人花样百出的夸赞中,她站起来朝着清理出来的鹅卵石扫了一眼,就这一眼,她双眼霎时一亮后,快步走了过去。 鹅卵石上有一个血指纹! 伸手夺过蝉衣手里的火把,照向血指纹。 血指纹很新鲜,应该是凶手杀陶阿妹时留下来的,是右手大拇指的指纹。 指纹中间,有一条有些粗的痕迹,这样的痕迹是受伤愈合后,增生的瘢痕印记。 凶手右手大拇指受过伤! 这是一个能直接锁定凶手的线索! 陈韶心情颇是愉悦地又将火把照向其他地方,想看看还有没有指纹时,身后的妇人看她好像很喜欢指纹,就问道:“这里还有个脚印,大人要不要看一下?” 陈韶转过身,看到妇人提着扫把要扫血足迹上沾着的几只蛆虫,赶紧阻止道:“不要动!” 妇人吓了一跳。 陈韶将她的扫把推到一边,小心地蹲到血足迹跟前,先用火把将整个血足迹都照了一遍后,又朝周围看去,“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血足迹,清扫的时候一定要仔细了,不要破坏它们。” 几个妇人忙过来,小心地清理着周围的蛆虫,很快,一个个血足迹便相继暴露出来。 从她早前划定的杀人范围开始,血足迹几乎遍布了大半个房间。屋里还零星地散落着一些蛆虫,尤以血足迹上最多。受刚才陈韶不让她们乱动的教训,几个妇人把清扫出来的蛆虫倒去外面挖的土坑后,拿着扫把站在门口,不敢再进来。 陈韶蹲在血足迹跟前,头也不抬地吩咐蝉衣道:“可以让她们走了。” “出来吧。”蝉衣将人叫到院子外,从马车中拿出银子,给她们每人都称了二两。 妇人们拿着钱,连说着下次还有这样的事,尽管找她们后,欢喜地走了。 血足迹的大小都一样,长约七寸八,可以认定凶手系一个人。 陈韶将所有血足迹都看过一遍后,又看向鹅卵石上的血指纹。血指纹也有十三枚,大多都是右手大拇指。 每个大拇指的中间,都有一条瘢痕。 这些瘢痕,进一步证明了她对凶手大拇指受过伤的判断。 将有血指印的鹅卵石拿出来,稍稍清理过后,都让蝉衣收了起来。过后,陈韶让李天流给她折两根树枝过来,用树枝做了双简易的筷子,将血足迹上的蛆虫都清除干净后,又吩咐道:“找把锄头给我。” 蝉衣去借锄头时,傅九带着杀猪刀回来了。 傅九带回来的杀猪刀比她估算的要短一些,但形制一样。陈韶拿着杀猪刀在磨刀石上比对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刀,再安排人在鬼屋周围找一找,看看凶手有没有将刀藏在哪个地方。另外,把程老二请过来。” 傅九先让守文海乡的衙役去找杀猪刀后,又朝外喊道:“程老二,进来。” 程老二诚惶诚恐地一进屋,就要往地上跪,傅九一把提住他的胳膊,“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把地上的这些血脚印给弄脏了。” 程老二避开血脚印,干哭着说道:“大人要给我做主呀,我都杀了二十来年的猪了,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杀人呀。” 陈韶看了一眼他的脚,随后问道:“那你杀过人吗?” 程老二双腿一软,又要往地上跪,傅九把他拉到门口,“你还是在这里说吧。” 程老二就势跪下:“大人明察,我没有杀过人呀。” “俗话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没有杀过人,那你怕什么?”虽然还没有抓到凶手,但对凶手的身高、体重等已经有大致估算的陈韶心情极好地说道,“起来吧,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这杀猪刀是在哪里买的。” 程老二听到前半句话,原本还不想起,一听后半句,立刻爬起来道:“在清水镇的老黄那里买的。” 陈韶问:“老黄是卖刀的?” 程老二摇一摇头,又点一点头,“老黄是个铁匠,什么都卖,也卖刀。” 陈韶:“除了老黄外,还有哪些地方在卖这样的刀?” 程老二道:“清水镇就老黄在卖,别的镇就多了,有……” 陈韶打断他,“这个问题一会儿再说,你先回答我 第51章 又有发现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陈韶头也没回:“找到什么?” 丁立生捂着鼻子,看着茅草屋里的血足迹,瓮声瓮气道:“找到一个有血的茅草屋。” 嗯? 陈韶起身看向他。看着他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先说了声辛苦后,才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丁立生被那声辛苦的慰问话说的瞬间飘飘然起来,也不觉得臭了,放下手兴奋地说道:“在平高乡,在平高乡外的一间废弃茅草屋。” 陈韶起身出了茅草屋,站在通风位置,看着还站在远处看热闹的村民,让蝉衣去让他们近两日无事不要离村后,回头问丁立生道:“说一说,怎么找到的?” 丁立生搓着手,“我们就是搜山,搜到青鱼山的时候,在山腰处看到有一间茅草屋,就过去看了看,看到茅草屋里有鹅卵石,鹅卵石上还有些陈年老血,下官怕是杀鸡斩鸭留下来的,就让衙役们守在那里,自个去平高乡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个茅草屋已经废弃了快二十年后,就猜到可能是杀人的地方,就急急赶来向公子汇报了。” 陈韶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平高乡距离这里有多远?” 丁立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十里路。” 陈韶在树篱前的牵牛花藤着停下脚步:“距离小常村呢、” 丁立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后,说道:“应该也有五六里远。” 陈韶:“小常村距离这里有多远?” 丁立生看一眼远处的村民:“差不多也有五六里吧。” 如果平高乡的茅草屋也是第一现场,那么连环杀人案的第一现场差不多都找齐了。陈韶回头看一眼鬼屋后,吩咐李天流道:“你安排几个人跟他过去看一看情况,要真是凶杀现场就保护起来。另外跟平高乡的人都说一声,在我前去之前,除了正常地下地干活外,哪儿也不准去了。有急事非要外出……” 陈韶看着丁立生,“必须来找你报备,并说明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丁立生连连应好。 李天流点了几个羽林卫,丁立生带着他们兴冲冲地去了。 陈韶回到茅草屋,先用树枝将还算完好的几个内脏挑出来,将还在其中蠕动的蛆虫挑到一边后,问李天流道:“有匕首吗?拿给我用一用。” 李天流将袖里的匕首拿出来递给她。 陈韶接过匕首,顺势将火把递给他。将匕首从刀鞘里抽出来时,看着刀刃反射出的寒光,微仰着头道:“舍得?” 李天流看一眼她面前腐败的内脏,又看向她:“不舍得,还我。” 陈韶勾一勾嘴角,“谢了。” 李天流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让他蹲下来,将火把离内脏近一些后,陈韶拿着匕首,小心地划开肠道。恶臭立刻迎面扑过来,陈韶撇开头,稍稍躲一躲,等味道散上一些,才回头看着肠道尾端的一点食糜,近乎自言自语道:“陶阿妹是申正离开的陶家庄,被害大概在子正,四个时辰……如果陶阿妹离开陶家庄前刚吃过饭,就对得上了。如果不是离开前吃的饭,那……” 李天流道:“那什么?” 陈韶道:“那这些食糜就是跟着凶手吃的了。” 用匕首在食糜里搅一搅,陈韶道:“食糜细腻,应该是点心一类的食物。” 说着用力嗅一嗅鼻子,把蝉衣叫到跟前:“你闻一闻,是不是有迷药的味道?” 蝉衣忍着恶心,用力嗅了几下后,拿树枝在里面搅了搅,过后还不确定地又戳了几下旁边的脾肺等,才道:“如果这些像霉斑一样的血点子不是腐烂形成,那就是这些内脏的主人生前服用过迷药。” 陈韶看向她戳过的脾肺等组织,道:“腐烂形成不了那种霉斑。” 蝉衣觑两眼李天流后,说道:“那就是服过迷药了。” 话虽如此,陈韶还是将胃、肺、心脏等一一剖开,坐实了服过迷药的判断。 腐烂得更严重的那些内脏陈韶没有再动。 离开茅草屋,扯下蒙着口鼻的手帕,将匕首擦干净后,递还给了李天流。之后,吩咐傅九:“把那些内脏挖个坑埋了。” 等傅九埋完,陈韶又吩咐:“安排人将这里守好了。” 过后,她低头看一眼身上的污秽,还有行动间若有若无的腐臭,到风口处,用力抖一抖道:“村正呢,带他过 第52章 第二案的见证人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村正回答:“三年前吧,她小叔送米粮过去时,看到她吊死在了鬼屋旁边的树上。” 陈韶:“听说孙婆婆去后,村里曾有人想占用她的鬼屋。” 村正点头,“一开始是她的两个叔子都想占来做牛棚,各自争执不下后,她小叔就搬过去住了。结果才去住了半夜,就吓得跑了回来,说是睡到半夜听到孙婆婆在他床边问他为什么要占她的屋子。她二叔以为是她小叔吓唬他,就也住了过去,结果也被吓了回来。后来村里有两个胆大的不信邪,也去住过。同样被吓回来后,那里就成了鬼屋。村里人别说去那边了,许多要去隔壁村都宁愿绕一段路,也不愿意从鬼屋后边过。” 陈韶道:“这么说来,已经有两三年没有人往鬼屋去过了?” 村正讪笑道:“没人敢去。” 陈韶:“今年村里有人说过鬼屋有动静之类的话吗?” 村正想了一下后,说道:“有。三个月前,村里的泥瓦匠熊三半夜从长宁村回来,从鬼屋那里经过时,看到过鬼屋有亮光,还听到有人在哭。他以为撞了鬼,吓得跑回村后,还大病了一场。” 蝉衣问:“是和赵家村那个赵六一起干活的熊三吗?” 村正连连点头,“就是他。” 陈韶问:“熊三在村里吗?” 村正道:“在。” 一边答着,一边叫了扒着屋门看热闹的儿子去将熊三请过来。 熊三一进院子就跪下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杀人。” “知道你没有杀人,起来吧。”陈韶将他叫起来后,先问了陶阿妹、李八娃等人出事时他的行踪。 赵强早已经问过他,也查证过。熊三误以为赵强还没有跟她说,战战兢兢地一一回答后,连忙说道:“赵家村的那个赵强已经问过我了,也找人证实过,我说的都是真的,大人不信可以去问他。” 陈韶应声好,便转入正题:“听说前几个月你从鬼屋经过时,看到里面有亮光,还有哭声?” 熊三脸色瞬间煞白如雪。 陈韶虽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并不驳斥鬼神之说。看他惊恐得都打起了哆嗦,不由安抚道:“这里这么多人,连羽林军都在,你怕什么?” 熊三快速朝周围看上几眼,看到院子里外都有羽林军把守,稍稍宽心之余,又挪站到村正身后,双手合十,朝着鬼屋方向拜了几拜,才开口道:“我是跟着赵六干完活,已经半夜,就想着抄近路,然后从鬼屋后面路过时看到的。” 陈韶问:“具体是哪一日?” 熊三警惕地往村正身上靠了靠:“二月二十六。” 二月二十六,正是长河村四岁的男童高小四遇害的时间,也是今年的第二起案子。 陈韶看两眼熊三,如果他当时不受鬼屋的传言影响,能前去鬼屋一探究竟,也许就能救下高小四,甚至抓到凶手。凶手归案,后面的案子就不会发生。但凡事都不能按如果来算,凶手杀了这么多人,早已经失去人性,他即便前去探个究竟,也不一定会是凶手的对手。到时候,反倒失了性命。 如此一想,那一丝丝因他的退缩而生出来的恼意,便就此散去。 再次看他两眼,陈韶正色道:“什么样的哭声?” “什、什么样的哭声?”熊三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听到哭声二字,他本能地回忆起了那晚的经历,毛骨悚然地抓着村正的胳膊,他哆嗦道,“我、我不记得了,我就听到一些哭声,跟着那些哭声看过去,看到鬼屋里有光,就吓得跑回来了。” 陈韶追问道:“大概是什么时辰?” 熊三快哭了:“子时。” 老人有言,子时是鬼怪从阴间出来,游荡人间的时辰。若是这个时辰点不赶紧回家,被鬼怪撞上,轻则生病,重则没命。他以前不信,但亲自经历过后,他现在比谁都相信。而现在,正是子时。谁知道那夜撞见的鬼怪会不会藏在附近,有羽林军在,他是不敢出来,羽林军走了呢,他会不会钻出来报复他? 陈韶看向村正:“村里就没人怀疑,然后过去看看吗?” 村正被熊三的害怕感染,也胆战心惊着呢。听到她的话,嗓子干涩道:“熊三回家的当夜就烧得跟炭火一样,人还喊着冷,一直打摆子。好几个人去按他,都按不住他。请了大夫过来看,汤水都灌了一锅也不见好。后来还是在村头给孙婆婆烧纸赔罪,他才慢慢好转过来。” < 第53章 排查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孙棋看两眼村正,回头继续:“冯雨,冯雨是唐月兰的侄儿媳妇,刚嫁过来时,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只是她夫君与唐月兰也有染,唐月兰见不得她好,就挑唆她夫君算计她和别的男人……过后,她夫君就拿这件事做要挟,让她去跟与唐月兰有染的那些男人相好,借此赚取酒肉钱。一开始冯雨还会反抗,被她夫君和唐月兰打过几次后,慢慢就妥协了。” 陈韶皱眉看向村正。 村正讪讪道:“差不多就是他说的这样。” 孙棋冷哼:“可不止这些!” “冯雨刚开始是在她相公和唐月兰的打骂下,不得不为之。但时日久了,在那些奸夫们的挑唆下,她的气焰也一日比一日的嚣张。”孙棋颇是不齿地说道,“就在去年,她伙同其中一个奸夫,把她相公的两条腿都给打断了。” 陈韶看着他义愤填膺的神色,语气微妙地问道:“他相公家里没人去报官?” 孙棋一时语噎。 陈韶并不赞同以暴制暴,但前提是身在法治社会。脱离法治社会,地方官又不作为的情况下,为求自保,除了以暴制暴,没有别的法子。 低叹一声,陈韶将注意力集中到当前的案子上:不管是自愿,还是被逼,只从明面上来看,被害者又是两个‘恶人’。 陈韶看向院外的月色,杀人总有原因,撇开‘替天行道’,凶手的原因是什么? 想不出来。 还得继续查,直到查出来为止。 陈韶收回目光,问村正:“唐月兰和冯雨是否认识陶阿妹?” 村正道:“应该认识,冯雨娘家离陶家庄不远。” 陈韶:“她们仨有没有共同认识的人?” 村正摇一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和她们都没有怎么打过交道。” 陈韶:“村里除了来收货的商行外,还有没有别的外村人经常会过来?” 村正道:“也就卖豆腐的皮子云,卖饼的马大力,卖粪的刁安,收菜的高强,还有经常跟他一起干活的赵六。” 这几人已经调查过了,都没有问题。陈韶看向熊三,“陶阿妹出事后,赵六有跟你说过吗?” 熊三:“是说过,说完就去了清水镇,说是要去告诉陶小兰。” 陈韶:“你在鬼屋看到光和听到哭声的事,也告诉过赵六?” 熊三点头。 陈韶:“他怎么说?” 熊三又抓紧了村正:“他没说什么,就是回头给我弄来了两个黑驴蹄子,让我以后走夜路的时候带上。” 陈韶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吩咐村正道:“去把村里人都叫过来吧。” 村正转身要走,熊三赶紧跟着他。 村正看他这样,不由朝外看去,看着外面惨白的月光,也有些害怕起来。 陈韶看一眼傅九。傅九跟上两人。两人这才壮起胆子,挨家挨户叫人去了。 人都过来后,陈韶先根据身高,将符合的人挑出来。其后根据右手大拇指,又将人都排除了。 凶手不是这个村里的人。 陈韶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目光在或睡眼惺忪,或低声议论的村民们身上一一扫过之后,又问起了是否有人曾到过鬼屋,或是听到过鬼屋的动静。 没人听过。 陈韶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傍晚或是天黑的时候,有没有人见过往大丰河方向去的马车、驴车等?” “我见过!” “我也见过!” “我们都见过!” 是几个七八岁的孩子。 陈韶将他们都叫过来,又让蝉衣将马车里的点心拿出来给他们各自分上几块后,才仔细地盘问起来。 他们的确都见过。 是他们在村里跑着玩耍时看到的。 只是具体的时间他们已经记不清了,驾驶马车的人是谁,长什么模样,也都没有看清。 鬼屋是这个村里的人都忌惮的地方,为避免引起几个孩子的家里人恐慌,陈韶并没有多问。在让他们各自回去后,稍稍理一理思绪,陈韶朝村正道:“让唐月兰和冯雨的家人留下,其余人都散了。” 唐月兰和冯雨就是一家人,跟熊三一样姓熊 第54章 凶手的心理特征 《青玉案:大理寺女卿》全本免费阅读 这些男子能在唐月兰成亲之后,还和她搅和在一起,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不正经的人,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唐月兰。纵欲过度,身体亏空,不再得唐月兰之流看重后,很容易会心理扭曲。 从他们挑唆冯雨对付她相公,并跟着冯雨打断她相公的双腿,就可窥见一斑了。 熊家摊上这么两个儿媳妇,背地里肯定遭了不少人笑话。当着他们一大家子的面去问唐月兰和冯雨的奸夫都有谁,不亚于打他们的脸。陈韶看一眼熊家人,让熊正和他弟弟,还有冯雨的相公留下来,将其他人都打发走后,先问冯雨的相公:“与唐月兰相好的都有哪些人?” 冯雨相公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像是被锁住的斗兽,想挣扎想反抗,却被精铁牢牢地锁着身体。陈韶并不同情他,看他久不回答,就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与唐月兰相好的都有哪些人?” 冯雨相公捶着断腿,满怀仇恨地将那些名字一个一个说了出来。示意蝉衣拿笔记下后,陈韶又问唐月兰的相公,“有没有要补充的?” 唐月兰相公连连摇头。 陈韶又看向熊正。 熊正又说了两个名字。 等蝉衣记下后,陈韶才接着问冯雨相公,“与冯雨相好的都有哪些人?” 冯雨相公的脸色更加扭曲,咬牙切齿地念着一个个名字。大部分名字他都已经念过,只有五个名字是新的。陈韶等他念完,又看向熊正,熊正不无讥讽地说道:“他倒是记得清楚!” 冯雨的恨意霎时如烟散去,片刻后,如行将就木一般瘫倒下去。 熊正冷笑:“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当初有没有劝过你,你有没有听过?自己作死,怪得了谁!” 看他骂得毫不留情,又看他对唐月兰和冯雨的相好很是熟悉,陈韶等他骂完,问道:“这些人住在哪里,你知不知道?” 熊正缓了一下脾气后,挨个地说了。 时辰已经不早,陈韶让他们回去后,让村正带着去了几个孩子说看到马车的位置。 位置在村里的石坝。 陈韶站在石坝中间,朝着村后的大路看去。 石坝距离大路有六七丈远。 孩子们说,马车是从陶阿妹回赵家村那条大路的方向往大丰河而去。 熊三则是从长宁村回来,在经过鬼屋时听到的哭声。 长宁村没有被害人。 所有被害人都没有惊动过人,就被凶手带走,足证凶手对被害人所在的村子之熟悉。相对地,长宁村没有被害人,证明凶手多半对这里不熟悉。所以,凶手带着被害人基本是从陶阿妹回赵家庄的那条大路上拐过来的。 陈韶沿着村里的石梯走上大路,站在大路上看向村庄,村庄的一切都能尽收眼底。沿着大路往鬼屋的方向走去,走到鬼屋后,陈韶再次停下来。 鬼屋距离大路只有五六丈远,比村子距离大路要近。 可即便近,也有五六丈远。这个距离,小声说话,肯定是听不见的。而熊三是先听到声音后,才看到鬼屋里有光,证明哭的声音并不低。思及此,陈韶吩咐傅九道:“你去鬼屋里说一说话,我看多大声音,我能听见。” 鬼屋有羽林卫和衙役守着,火光明亮。 徐光也还在鬼屋里研究着地面那些血足迹,他想弄明白陈韶究竟是通过什么方法,从这些血足迹上判断出来的凶手身高与体重。 傅九到鬼屋时,他正蹲在一个血足迹百思不得其解。傅九劝他不要白费心思后,有意与他拉扯起来。拉扯了一会儿,他扬声道:“听到了吗?” 蝉衣回道:“除了这句,你刚才说话了吗?” 傅九又加了一点音量。 直到加到第四次时,蝉衣道:“好了,听到了。” 陈韶往后看了一眼,熊三并没有跟过来。蝉衣问:“要去把他叫过来吗?” “算了。”陈韶再次朝鬼屋看去。且以傅九现在说话的声音为基准,这是比平常说话声音要大许多的音量,凶手并没有堵住被害人的嘴。 被害人哭,是在害怕,也是在求饶。 凶手不堵他们的嘴,并不是胆大妄为,而是在享受,享受这种掌握他人性命的无上快感。 这么一总结,倒是越来越符合和唐月兰、冯雨相好的那些男子了。 让蝉衣将记下的名单拿给跟着的衙役,陈韶吩咐:“多些人跟着去,将这名单上的人都捉拿回太守府,等我回去提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