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千里》 1. 约定 《[鬼灭]千里》全本免费阅读 1904年冬,北丰岛郡赤羽村。 风柱矢吹真羽人在凌晨抵达任务地点附近的紫藤花家纹之家,稍作修整后,他将于傍晚时分继续向南前进。 “请您务必好好休息。” 为矢吹真羽人准备了好吃的天妇罗、并以极为轻浅的动作迅速铺好床铺的妇女合上了障子门。 门划过卡槽,发出“咔哒”的轻响。 异于常人的浅灰色长发被人用普通的白绳捆绑,发尾侧垂在肩头。院外的添水敲击石面,伴随着团雀的鸣叫,新的一天开始了。 “......希望今天也是个好天气。”没打算就此入眠休憩的矢吹真羽人将日轮刀取出放在膝上,拿来鹿皮反复擦拭,直到碧青色的刀身微微发热。 身为鬼杀队的风柱,矢吹真羽人经常在自己的辖区范围内来回奔波,哪怕任务繁忙到没有时间好好吃饭,他也从未懈怠过对手中这柄变色之刃的保养。承载着无数人沉重的愿望,经由刀匠村的刀匠们的妙手锻造出来的日轮刀,刀身上铭刻着四字——“恶鬼滅杀”。这四个字的每一个笔画,刀匠刻下这些字时用下的力道,矢吹真羽人都在一日日的刀剑保养中将它们烂熟于心。 【刀可是自己最重要的伙伴,一定要将它了解透彻才行!】 “嗯,虽然才刚开始保养,”脑海中回想着尚未成为风柱时的同伴笑着说出的话,矢吹真羽人将保养到一半的日轮刀收入刀鞘,“但是没办法,来任务了啊!” 男人迅速从跪坐的姿势起身,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换好了服装。那是一套类似军服的立领制服,外面是一件白色的羽织,后背的正中印着漆黑的“灭”字。 与此同时,一只通体漆黑、脖子上围着可爱的灰色手织围巾的鎹鸦落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真羽人大人!东南方向!东南方向!有恶鬼出没!讨伐!”鎹鸦挥舞着翅膀,催促自己的主人迅速出发。 “辛苦你了二轮丸!” 矢吹真羽人走入院子中,其他队员也都整装待发。紫藤花家纹之家的妇女站在门旁,俯身说道:“祝各位,武运昌隆。” 如秋风般永不止歇的男人大声向这家的主人道谢,随后带着队员出发了。 “二轮丸,目前状况如何?” “一名少女,死亡!受伤的少年,正在战斗!火,烧起来了!” 不远处的镇子上空已经冒出了黑色的浓烟,火光正像朝阳一样点亮这座小镇。 “嗯!正在和恶鬼搏斗吗?真是勇气可嘉!”矢吹真羽人气息不变,加快了行进速度。 “风柱大人,这种突发任务交给我们就......” 这名乙级队员的话并没能说完。 “勇于承担责任,值得夸奖!但是石田,距离日出还有一到两个小时,我不会将‘突发’情况交给下级队员去处理。这本就是我应承担的责任!” 石田大和握紧了手中的日轮刀。风柱矢吹真羽人,能跟在这样的人身边执行任务、锻炼剑技已是莫大的荣幸。 矢吹真羽人今年不过24岁,就已经成为风柱四年了。他那暴风般永不停息的剑法让无数人慕名而来,希望能够成为他的继子,在他的指导下精进剑术。但无一例外,全部被他那严苛到堪称魔鬼的训练方式打回了原型。因此,风柱的继子之位至今仍空缺着。 除了过于苛刻的训练遭到队员的私下控诉外,风柱矢吹真羽人还是非常受到鬼杀队队员们的喜爱的。 【与他一同出任务,如果情况明晰,有可能会得到‘单独训练’的机会,风柱会盯着你杀鬼的......老实说,被他盯着简直比与鬼对战还要紧张啊!】来自一名心有余悸,但为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而暗自欣喜的蝶屋病号。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日出了,为什么鬼会选择在这个时间袭击人类呢?恶鬼从骨子里对阳光的厌恶与惧怕应该早就驱使着它们逃入深山老林里躲避了。不过,想这些也没有用。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是立刻赶到恶鬼出没的现场,诛灭它们! 矢吹真羽人带着队员们直奔火光而去。 * 少年名为不破千里。 “呼......呼......” 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肩膀处涌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灰色小袖。一只明显非人的巨爪狠狠抓向了他的伤口,鲜血喷涌的同时,不破痛哼了一声。 “千里?!千里君还在里面!天啊,快去救火!”火舌舔舐木头的噼啪声中,不破模模糊糊地听到了隔壁邻居的喊声。 一片血色的视野开始变得狭窄,因为失血与脱力,他的左手很快就要握不住刀了。滑腻腻的触感,既有他自己的血,也有身下那个怪物的血。 不破的左手死死握住的并不是什么菜刀、镰刀之类的利器,而是一截断刃。没有任何防护,或者说他来不及去寻找任何护手,只来得及空手握住这截断刃。 ——就像他们约定好的那样。 左手的伤口深可见骨,利爪在残破的身体上不断开出伤痕,哪怕如此,不破也不敢松开手。 刀刃半数已经没入脖颈,黑色绸缎般的长发被带血的刀刃切断,又被逼近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哈啊......哈啊......呼......” 意识快要消失了,好难呼吸! 为什么切不断?不破将整个身子歪向右侧,希望能够借此一举割开身下怪物的脖子。 ——就像他们约定好的那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切不断啊!!?” 哪怕死命咬着牙,用尽全身每一处的力量,刀刃和手骨摩擦发出咯咯的声音,那截断刃也无法再移动半分。 断刃脱手的那一刻,不破闭上了眼睛。其实,就这样和家人一同死去,也是不错的选择吧?只是,抱歉,槿......约定没有办法完成了。 少女在烛光下恬静的面容浮现了少年的眼前,儿时玩闹般的约定一遍遍在心头响起。 【那我们约好了哦。千里君啊,一定要成为世界第一剑士!】 请再对我笑一次吧,这是我死前唯一的愿望了。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也没有被火焰炙烤的灼热感。只是感觉非常的凉快,好像幼时拉着槿的手在雪地里奔跑一样。 啊,是雪的味道。是风把雪吹过来了。 不破感觉到一阵风从身后吹来,然后落入了一个沾满风雪气息的怀抱。 “......真是勇敢,少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可以安心休息了!” 耳朵贴在来人的胸膛上,所以那人说的话也震耳欲聋。火热的胸腔震动着,那是不破从未听过的、血流运动的声音。蓬勃得好像什么在雨季泛滥的汹涌河水,心脏也砰砰地剧烈跳动着。 被这个人护在怀中,好像在暴风中找到了停泊的船港。令人万分的安心。 不破失去意识前,看到了垂在眼前的灰色发丝和男人周身鼓动的清风。 * 真是遍体鳞伤啊。将失去意识的少年交给其他队员,看着一直被少年压在身下的鬼停止挣扎,化为满地的灰尘死去,矢吹真羽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勉勉强强赶上了,恐怕再晚上几分钟,这只鬼的头就能够完成再生,然后吃掉这位少年吧? “风柱大人,这名少年送到哪里?” 矢吹真羽人想了想:“送到有花那里去吧,任务完成后我会去看他的。” “诶?啊,是!”三名隐将少年放在担架上,为了防止冻伤还为他盖上了衣物,然后向着前任花柱有花海夏的宅邸蝶屋前进。 “不过,矢吹大人居然要亲自去看望他,这名少年有什么奇特之处吗?”其中一名隐部队成员小声嘀咕道。 “喂!看路啊你个笨蛋!藤田傻瓜!” 结果因为没看路,差点撞在树上而被同伴臭骂了一通。 朝阳如约升起,阳光照进这处已经被火焰烧的面目全非的宅子。里面仍能看到许多努力生活的痕迹,比如被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壁橱,灶台旁的三副碗筷,墙角放着的咸菜坛子,角落里一个小小的梳妆台......是贫苦、但又在努力生活的一家。 矢吹真羽人在鬼残留的灰烬中找到了少年一直握着的那截断刃。 “这是......日轮刀?” 毫无疑问,自己手中的这截断刃正是出自刀匠村的某位锻刀人之手,是名副其实的变色之刃。为什么这样的家里会有日轮刀?是捡来的吗?如果是他人赠予,更应该是送紫藤花的花包才对。 矢吹真羽人掏出自己的手帕将断刃收好,看着隐的成员将房间内少女遭到啃食破坏的尸体收殓,然后离开了这间让人悲伤的屋子。 “......真是凄惨,绿前天还和我说,要送千里君去道场学习剑术,说他很有天赋之类的......” “是啊,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嘘,快别说了,他们一家都不太正常的说!” “那个,”一道神气的声音插入了几位女性的谈话,“请问,绿是?” 几位女性明显被吓了一跳,但看到来人还算帅气的面庞和健康的脸色,互相看了看,还是解答了他的疑惑:“是笼岛绿,就是这家的女主人。” “原来如此!关于这家人,请问你们还知道什么其他情况吗?”没想到这个少白头又穿着好像警服一样制服的人好奇心如此旺盛,只要回答了他的问题就会被纠缠住,一定要把人问到晕头转向才肯罢休。 “咦?你突然这么说......”这几位女性有些犹豫。 “没关系!什么都可以!” 或许是过于豪爽的态度让人不自觉的安心下来,几位女性简明扼要地向矢吹真羽人介绍了这一家人的情况。 “女主人叫笼岛绿,不久之前搬过来的,以前一直住在山上。她是单亲母亲,带着千里君,啊、就是不破千里,那个被你们救走的孩子,和另一个被收养的女孩子一起住在这里。那个女孩名叫槿。” 三人?矢吹真羽人回过头去确认,除了被他们救走的少年不破千里之外,只有一位少女的尸骸被找到了。说起来,那个被自己斩首的鬼...... “......是吗,多谢你们了!” 那个鬼,是少年和少女的母亲吗? “风柱大人,现场已经差不多清理完毕了,可以继续出发了!”此时,乙级队员石田大和来向矢吹真羽人报告情况。 “嗯!我们继续出发吧!”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矢吹真羽人重新昂起精神。 “我一定,会斩断所有恶鬼的头颅!哪怕此身毁灭,也在所不惜!” 在周围居民奇怪的目光中,矢吹真羽人带着队员继续前进。 “又来了,风柱大人的热血宣言!虽然有点尴尬,但真的燃起来了!” “......行了你快别跟着说了!好丢脸!” * 一周后,重伤的不破终于睁开了眼睛。钝痛逐渐弥漫到了全身,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人用铁锤狠狠地敲断又重新接上,左手更是疼得感觉不到其他东西。这种动也动不了的感觉,难道自己要永远失去自己的左手了吗? “啊,终于醒了啊你这小家伙!”悦耳的女声响起,只不过不破痛到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 “喂!喂!”直到脑门被厚厚的病历本反复敲打,不破才终于从疼痛的海洋中挣扎着抬起头来。 “止痛药剂已经给你用过了,还这么痛吗?”站在床边的这位小姐头上绑了一个蝴蝶发饰,她语速极快地用她那好听的声音没什么语气起伏地念完了不破的病历,并且警告他这几天不要妄图下床活动。 “那就是你这小 2. 向前 《[鬼灭]千里》全本免费阅读 蝶屋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又有很多人离开。小纪平时非常忙碌,但她每天仍会抽空来查看不破的恢复情况。 被允许下床活动的时候,窗外的紫藤花已经盛开了。 “有好多蝴蝶啊。” 坐在走廊边,不破享受着午后暖阳的照耀。他开始猜想,这里被叫作蝶屋的原因是有很多的蝴蝶在庭院里飞舞吗? 他下意识地向身旁看去,脸上的笑容未褪:“你看......” 然而他的身侧此刻空无一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不知所措地撤回了伸出的手指,不顾伤口处的疼痛与缝线绷紧的异样感,捏紧了自己的衣摆。 不破的左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奇迹般的并没有影响抓握能力,等到伤口完全愈合,也只会在指腹处留下一些伤疤而已。右臂也是,如今已经能够在小纪的尖叫声中提起一些重物了。额头处倒还是缠着绷带,因为被小纪发现用右手提暖壶,被她尖叫着用厚厚的病历板砸回了床上而生成了一个不小的肿包...... “偶尔像这样悠闲地晒晒太阳,也不错吧!”一位用奇怪的布遮住下半张脸的男性坐在了不破的身边。 不破歪着头看他:“是这么说没错,但请问......您是哪位?” “咦!?你这家伙连救命恩人都不记得了吗!?”男人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 不破看了看对方头巾和面罩旁露出来的黑发,又想了想那天看到的灰白色头发,然后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下将耳朵贴近那人的胸口处,说道:“头发的颜色不对,血流声也不对......” “你这家伙不要这么自来熟啊!我是那天把你用担架抬到蝶屋的隐啊!!”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终于搞清楚状况的两人坐回了走廊边。 “总之,谢谢你了藤田先生。”不破那时已经失去了意识,不过走在前面抬着担架的藤田并不知道身后人已经晕厥了,还在路上为他讲了许多笑话放松他的心情来着。 “完蛋了,我真是太丢人了!”藤田先生看起来已经生无可恋,不管是对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病人讲笑话,还是差点撞到树上被前辈骂傻瓜的事情,绝对会被当事人记一辈子! 在一旁偷听的小纪、小薰和美树为搬来的第一位救兵感到了些微的发愁。小孩子们躲在走廊的尽头,默默给藤田先生鼓劲。 “加油啊藤田先生!” “加油呀!!” 藤田从自我唾弃中恢复过来之后,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少年。头发没有被好好打理,右侧黑色的发丝已经垂到了肩膀,毛躁的发尾乱糟糟地翘着。身上带着浓重的苦涩药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死气沉沉。黑色的眼睛看着自己,又好像没有聚焦一般,像地面上的影子,只会顺着实体的动作摆出同样的姿势来。 不、不行了小纪酱!藤田大人搞不定啊!只是坐在他身边就好像要被他的悲伤吞噬了一样,这样的话再怎么讲笑话都不可能搞定的吧!? 藤田绞尽脑汁提起了新的话题:“啊、说起来,那天我们在现场还找到了一位女孩子,她的遗物......” 呀啊啊——藤田先生你在说些什么呀!!小纪捂住了眼睛。 “......没关系的。”少年平静的声音响起,和庭院中的蝴蝶一样,轻飘飘的。 “小纪酱也是,藤田先生也是,大家都太关心我了,我没事的。” 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不破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不会选择伤害自己。他只是心中有了一些迷茫、一些在经历人生的重大变故后的不知所措,以及突然失去人生目标的虚无感。 “呃、不是,你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藤田的脑袋飞速运转,说道,“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要不要加入鬼杀队?不想成为队员的话,加入隐也可以哦,包吃住还有工资!” “成为猎鬼人吗......确实有人曾说过我在剑术上很有天赋,可是我自己倒没什么感觉......说到底连最简单的约定都做不到,我不行的吧......” “啊!”身旁的藤田先生忽然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鹅,没了声音。 “藤田先生?”不破抬头,却看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走廊前的院子里。 灰白色的长发,健硕的身体,白色的羽织,还有那柄挂在腰间的刀。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刮落了一大片紫藤花瓣,惊飞了落在花朵上的蝴蝶。 “风柱大人!失礼了!在下告辞了!”藤田先生像跳蛙一样猛地从走廊上跳起来,将身体狠狠地折成九十度,然后在矢吹真羽人说话之前撒腿跑掉了。走之前还不忘记一把捞起偷听的小纪、小薰和美树,四个人一起离开了这处庭院。 “嗯!许久不见了!伤口恢复的如何?不过有有花在,应该不用担心!” 原来真的不是老头子啊。见到救命恩人的第一眼,不破居然还有心思想到这些。 “伤口已经好很多了,多谢您出手相救,要不然我此刻一定已经......” 矢吹真羽人看着不破千里。 左手的伤口已经没有再绑着绷带了,右肩看起来还有些不便,额头上倒是还好好地裹着纱布。但正如有花海夏在信中说的,这个孩子正在如同朝开暮死的木槿花一样,在日落降临时不断凋谢着。 “怎么了少年,有什么心事吗?藤田应该已经问过你了,有没有兴趣加入鬼杀队、成为猎鬼人呢?” 不破低着头没有回答。 “......”矢吹真羽人在不破看不见的地方哼了一口气。 “把头抬起来,”与之前的爽朗声音不同,矢吹真羽人用起了平日里训练想要成为自己继子的队员们时的声线,“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这个男人认真起来会有一种压迫感,就像狂风推着行人的后背,让人不得不脚步踉跄地前进。 “......我不行的!我没能......遵守约定!槿的、绿的,全部......我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啊!”很奇怪,在这个名为矢吹真羽人的男人面前,不破根本没有办法藏住自己的情绪,才说了不到半句话,喉咙深处就开始涌出了强大的酸涩之意,声音也开始抽抽噎噎,可就是没有眼泪流下来。 “要是那时候、那时候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打在不破的脸颊上,矢吹真羽人大概使出了不小的力气,不破的整张脸都是麻木的,耳鸣不止。 “名为槿的少女,是你的姐姐吧?在面对恶鬼的袭击时,她应该很好地将你护在了身下。” 不破千里捂着脸,呆滞地看着面前高大俊朗的灰发男人。对方的面容非常严肃,从怀中掏出了一截断刃,交到了不破的手里。 “她在死亡前,都死死拽着鬼的后襟,想要保护你。” 手指碰到了冷冰冰的断刃,视线忽然模糊了一瞬。令不破感到陌生的热意涌上了双眸。 “你还要自怨自艾到什么时候?既然承了他人的恩惠活了下来,就要带着他人的意志继续好好活下去!不要犹豫!不要后悔!永远向前看!!” 早就盈满泪水的黑色眼珠撞入了一片碧青色的海。一双大手揽着不破的后脑,轻轻用力将他拉入了怀抱中。对方的身上还带着那股令人安心的清风的味道,耳旁的心跳仍旧蓬勃到让人无端联想到夏日的烈阳。 “你已经很勇敢了,不要辜负她们的心意。” “......”早已被撑得再也装不下泪水的容器终于被人敲开,一声哭泣填满了这一间小小的庭院。才十三岁就失去了姐姐,亲手砸烂了变为鬼的母亲的头,咬紧牙关用被刀割得破破烂烂的手想要结束母亲的生命。多么勇敢又让人心疼的孩子。 矢吹真羽人任由少年在他怀里发泄情绪,只是纵容地拍着他的头。 好好地哭一场,就像呱呱坠地时的第一声啼哭,然后向前看吧。你的新生已经开始了! “真的是......太好了呢!”不知道何时跑回来的小纪躲在转角抹着眼泪。 【你这家伙,才是个孩子,能懂我什么啊!......让我去死吧!】 蝶屋连接着生与死,庇护着那些在死亡线前徘徊的猎鬼人们。这里代表着新生与希望,但对于那些哪怕肉|体还存活着、精神却早已死亡的人来说,这里也是将他们囚禁在地狱的锁链。在战斗中失去的手脚不会回来,无法接受失去肢体的未来、也没有勇气独自死去,小纪曾照顾了太多这样的病人。 她很想告诉那些人,说“不要放弃啊”、“要珍惜生命”之类的话,但她既不是猎鬼人,也不是有花海夏那样的医生,只是一个不过十多岁、只懂得更换药水与记录病情的小孩子罢了,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劝阻那些跟曾经的她一样,对未来失去了信心的人们。 “太好了,这下小纪也可以放心了!”小薰和美树抱住了还在不断流泪的小纪。 * “已经平静下来了?”矢吹真羽人坐姿豪放,日轮刀从腰间卸下放在一旁。 “是!给您添麻烦了!矢吹先生!”不破一想到刚才自己揪着矢吹先生的羽织嚎啕大哭——其实并没有,他这个人哭声很小的——就羞愧得满脸通红。 “不不不!这没什么的!” “是!” 不知不觉,对话就变成了这样。 “矢吹先生,请问你知道不知道一个红色头发的鬼?” “嗯?很少见的发色啊,最近我应该没有见过。怎么了?” 之前一直没有想起来,但如今脑子清醒不少,又从小纪那里了解了不少关于鬼的事情,不破非常肯定,那个曾经在夜晚敲开自己家门的红发女人就是一只恶鬼! 他向矢吹真羽人说明了自己突然想起的事情。在那晚之前的某一天夜晚,曾有一个红发的鬼敲响了他们家的房门。 “至少......至少母亲是在那家伙来过之后才......!” 矢吹真羽人的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只鬼还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不破开始回想。那个冬天的夜里非常寒冷,母亲照常去居酒屋工作,留下他和槿在家里。因为炉火烧的不够旺,槿独自出门到后院取干柴,没有叫醒他。他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敲门声。 【槿?为什么要敲门啊?】 然而开门后,来人却不是槿。而是一个有着哪怕在黑夜中也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的红色头发、穿着华贵桃色振袖的女人。 开门的一瞬间,不破就后悔了。但他做不到推开这个女人锁上门,因为槿还在院子里。不破凭借天生比旁人敏锐的五感,“看”到这个女人不断散发的“恶意”,听到了异于常人的血流声,还有那令人汗毛倒竖的血腥味。 “那个鬼.....她的眼球上刻着一个数字!” “是多少?”矢吹先生抓在自己身上的手力气太大了,刚好没多久的右肩又开始疼了起来。 【孩子,绿是住在这里吧?】 【......你找母亲什么事?她不在!】 那只恶鬼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开始止不住地狂笑。 【母亲......哈哈哈哈!母亲!!】 尽管双腿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但不破仍旧死死地挡在对方身前。院外传来一些声响,有什么人举着火把靠了过来。 【啧,碍事的家伙真多。】 恶鬼说完,瞬间便消失在了不破的眼前。直到槿担忧地将他扶起,母亲也被赶来的邻居从居酒屋带回,他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他当然看清了那个恶鬼眼中的数字。 那是——下、陆。 * 那天矢吹先生心事重重地走了,听有花小姐说,矢吹先生去向主公大人请罪了,因为他没有发现下弦之六曾经来过赤羽町。一切悲剧与罪恶的源头,鬼之王鬼舞辻无惨,在他之下还有名为十二鬼月的强大的鬼。不破遇到的红色头发的鬼,应该就是下弦之六。 等到右肩的伤口完全复原,行动没有丝毫不便之后,有花海夏大手一挥将不破赶出了蝶屋。 她通常来去匆匆,但在不破离开蝶屋的时候还是抽空出来送他:“要去小荒山的话还有很久的路要走,趁着天亮赶快出发吧。”< 3. 最终选拔 《[鬼灭]千里》全本免费阅读 “属于自己的......呼吸法?” 不破听到若松小十郎这么说,第一反应是自己的风之呼吸太烂了,烂到连若松师父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结果挨了一手刀:“别给老夫东想西想!” 若松小十郎说:“有花那孩子的花之呼吸,以及许许多多在炎、水、雷、风、岩之外的呼吸法,都是诸多剑士在不断的战斗中摸索出来的、最适合自己的呼吸法。” “你也是啊,千里。你是个非常有天分的孩子,老夫能看出来。风之呼吸不是最适合你的,恐怕现在所有的呼吸法中也没有能够与你契合的。” 不破看着手中的刀。这只是一柄普通的刀,并非日轮刀,只能用于日常训练。这柄刀的一些地方已经开始卷刃,想必再过几天就要被换掉了。现在的自己,能够将恶鬼斩杀吗?包括那个,毁掉了他一切幸福的红发恶鬼......! “你虽然从没有说过,但老夫知道你的心情。老夫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来年的最终选拔,老夫同意你去参加了。” 闻言,不破抬头看向这个已经七十多岁但仍旧精神满满的老人。若松小十郎只是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等待不破的回答。 “是!!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但是呼吸法......真的会有更适合自己的呼吸法吗?才半年多而已,不破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将风之呼吸的全部招式融会贯通了。 “呼吸法的事情不用着急,好好地运用老夫教你的风之呼吸吧。不断地战斗,脚踏实地地进步,某一天你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呼吸法。” 老夫一直如此相信着。 “谢谢您,若松师父!” 真羽人,这孩子是个努力的天才。碧青色的风中,那些不破自己未曾注意到的黑色影子,都好好地映照在了他这个师父的眼中。每一招的第一击,都是老夫未曾见过的气势磅礴。为了这样华丽的剑技,这个天才又付出了多少努力? 磨破又生茧的双手,每一个夜晚入睡后林子里传来的风啸,那一把把布满缺口的刀剑。 “......今天的晚饭是关东煮。” “太好了!!” 小小的锅中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若松小十郎特地准备了不破爱吃的萝卜和海带,看着这个慢慢长大的少年罕见地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这个,你收下吧。” 若松小十郎递出了早早准备好的御守。不破接过,敏锐的嗅觉闻到了里面包裹着的紫藤花香。 “老夫没有资格代替你的母亲与姐姐,就当做是教导者的关爱吧。” 不破的鼻尖一酸。手中的御守小小的,就那样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手心里。他珍重地将这枚御守放在内里贴近胸口的口袋里,大声说道:“能成为您的弟子是我的荣幸!若松师父!” “......行了你这孩子,怎么平常不爱说话,一说起来就这么让人难为情!” 不破从地上抬起头来,说道:“不过我没有姐姐哦,若松师父。” “名为槿的少女不是你的姐姐吗?”若松小十郎将锅中剩余的萝卜和海带全都捞进不破的碗里。 “槿她,是我的未婚妻!” 若松小十郎惊得将一片白萝卜甩到了自己的胡子上。 * 1906年春。 很快,告别的日子到来了。 右侧稍长的头发被简单地绑成了一个小麻花辫,发尾将将扫到下颌。不破身上穿的是若松小十郎在新年祭典前为他准备的羽织,也是白色的,不过背后没有任何文字。 若松小十郎将一柄日轮刀交到了不破的手上。 他像个真正的爷爷一样,为自己的孩子整理衣裳,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不破还是第一次从若松师父身上感受到如此浓厚的情感。 “注意安全,不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若松小十郎为不破掸去了肩上的浮尘,又用力捶了捶他的胸口。 “师父,”不破笑道,“您教我的东西,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他走的时候,若松小十郎只是坐在院子的蒲团上,抽着烟,没有去送他。若松小十郎送走过诸多弟子,他们无一例外都非常的优秀,通过最终选拔后,也都陆陆续续在与鬼的厮杀中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而老人只是坐在满是银松的山上,坐在家门口的蒲团上,等待着下一个满眼火焰的孩子迎面而来。 这是不破开始学习呼吸法后第一次离开小荒山的范围。最终选拔的场地在一个名为藤袭山的地方,不破在抵达选拔场地前就嗅到了浓郁的紫藤花香。在这座山上关押着被众位剑士活捉来的鬼,通过最终选拔的条件是在这里存活七天。穿越一片终年盛开的紫藤花群,踏上石阶,不破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同期们。 年轻的剑士们三三两两站在一旁,不破大致数了数,人数在二十人左右。 看来自己并没有晚到。不破悄悄松了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其他人。大家的神情都很严肃,藤袭山大约是这些年轻人们第一次尝试独自猎鬼的地方。不过,这些年轻人也能轻易地分出一些类别来。 一部分人的眼神透露出了他们内心无处可藏的愤恨,大抵都与鬼有着不可遗忘的仇恨。另一些人,从他们紧张的肌肉和不安的神情大概能够猜到,七天后不破很可能不会再在这里见到他们了。 这是一个残酷,却也是必要的选拔。没有与鬼战斗的勇气,没有那股哪怕与恶鬼同归于尽也要将其斩杀的觉悟的话,是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猎鬼人的。 不破的目光一一扫过,只在一个穿着白色剑道衣、深蓝袴,头戴狐狸面具的女孩身上停留了片刻。因为她携带的武器确实与众不同,那是一柄比她的身高还要长的薙刀。薙刀这种武器有很长的柄,攻击距离很远,一旦击中就会对敌人造成巨大的切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女性在臂长和力量上的弱势。 还有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人,身上的肌肉一看就受到过非常刻苦的训练,不破发现对方的刀身要比自己的日轮刀更加宽阔。他只穿了一件无袖小褂,大口地啃食着被攥得快要四分五裂的海苔饭团。 现在就把食物都吃光吗?也许是不破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那人一脸凶神恶煞地转过头来,干枯稻草一样咋咋呼呼的短发顺着他的力道在空中炸开:“看俺干啥?你没带吃的吗?” 等待选拔开场本就无聊且漫长,众人自然不会错过主动送上来的即兴演出,不破之前留意的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薙刀女孩也转过头来看向他们。 “不破千里,”与人打交道的第一步,报上自己的姓名,然后大声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我带了,但你手里的饭团看起来很香,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知道是哪个字或者哪句话对那个肌肉男造成了暴击,不破只是看着对方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 然后他挠了挠头,眼神撇向了一旁:“没听说这个选拔有组队环节啊......” 不破扶着下巴看向天空:“我也没听说过。” 狐狸面具下传来一声轻笑:“笨蛋。” “哈?你再给俺说一遍!?”稻草头发肌肉男将矛头转向了带着薙刀的女孩。 “谁回答,谁不就是笨蛋吗?”女孩摘下了面具,“我是柏山结月花,选拔就要开始了,各位。” “......时国京太郎。”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的肌肉男居然礼貌地与她交换了姓名。但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躲在了高山之后,属于鬼的夜晚马上就要开始了。 “切,这种时候还玩什么过家家?先想想自己的命怎么保住吧,小鬼们。”一个脸上有疤的人抱着刀站在紫藤花树下呛声道。 “诶?难道前辈不能保证自己通过选拔吗?提前了解自己未来的同期们可是很重要的呀!”柏山结月花笑眯眯地说。 “你......!” 好犀利的话。不破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直觉告诉他千万不要轻易招惹看起来散漫的结月花,否则就会被她刀子一样的话扎透心脏——没看到京太郎都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吗! “各位参选者,欢迎来到藤袭山最终选拔。” 不知何时,一位白发的女子已经站在了选拔场地的入口处,天空中多了很多盘旋着的乌鸦。女人的面容非常美丽,初次见面仿佛像是见到了白桦树的精灵一般,神圣且庄重。她介绍了通过选拔的条件,然后宣布选拔开始。 “那么,千里君,京太郎君,我们选拔结束见。”柏山结月花向时国京太郎和不破道别,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密林中。 时国京太郎鼻孔朝天哼气,然后指着不破的脸说:“你小子很有眼力,饭团是俺的弟妹们做的,如果还有剩的,结束后俺会送给你的!” “感激不尽。”不破握紧了腰间的日轮刀。槿、绿,还有矢吹先生、若松师父,我出发了! 不破与其他参选者们在入口处分开,各自选择了一条道路前进。 越往上走,密林中恶鬼的气息越是浓郁。鬼惧怕日光和紫藤花,被抓到藤袭山上的鬼大多只吃了两到三人,非常适合新人练手,但切记不可因此大意,这里的鬼除了相互吞食之外也只有每年最终选拔的时候才能见到人类,饥饿和被囚禁的仇恨会让鬼的攻击不择手段。 不破停下了脚步。一只、两只......三只。鬼一般不会相互协作,尤其是饥饿状态和正在进食的时候,不破推测它们很可能会自相残杀或者相互干扰,但这同样会对他的出招造成一定的影响。 双腿前后拉开,脚稳稳地踩住了地面。 “嘻嘻,又是新的小鬼——”黏腻又恶心的声音传进不破的耳朵。 “喂,刚才你这家伙就在妨碍我,你都吃了一多半了,这次该我了!”另一只鬼果不其然冲上去和刚刚出声的那只鬼撕扯了起来。 “既然你们不要,那就归我了!”第三只藏在树后的鬼高举利爪,鲜红的舌头垂在口外,带着一股腥臭向摆好架势的不破冲了过来。 冷静。回想每一次击打在训练木桩上的刀路! 不破沉下双肩,全集中·常中的状态让他的身体素质和观察能力有了本质性的提升,那只青皮鬼的全力冲刺在他眼里仿佛一头笨拙的野猪向他跑来。 日轮刀从右侧压向斜下,然后迅速上劈,自下而上斜着斩出一道带着黑色剑气的风刃。因为害怕无法斩断鬼的脖子,所以这一击不破用上了十成的力量。完全变成黑色的风刃冲天而起,青皮鬼甚至没 4. 黑色的刀 《[鬼灭]千里》全本免费阅读 与时国京太郎分别后,不破再没有遇到其他参选者,连战斗的声音都很少听见了。藤袭山的树木非常高大,极少有能够让阳光直接照到地面的空地,这也就意味着哪怕是在白天,参选者也不能有丝毫大意。 尽管不破已经掌握了全集中·常中,但他依旧是人类,是人类就会有体力、精力的限制,会累也会受伤。连续的浅眠与无处不在的危险令不破时刻紧绷着神经,他觉得自己此刻只要离开藤袭山,立马就能闭上眼睛睡上三天三夜。 疲劳之下,他的招式出现了走形,被一只鬼踢断了肋骨。在他翻滚着招架的时候,那股若隐若现的视线又开始挑拨着他的神经。 “没完没了......简直比蚊子还要烦人的东西!!”额上青筋暴起,被撩拨得难以忍受的不破瞄准了将他踢飞的那只鬼的脚下,以及他“看”到的“恶意”最为浓厚的地方。日轮刀的寒芒自下而上划开空气,三道大小不一的风刃分别击中了他瞄准的地方。 四之型·升上沙尘岚原本有五道风刃,但他现在体力并不是那么充沛,加上他还要防备那个躲在暗地里窥视的家伙,所以只打出了三道旋风。 直面旋风的鬼毫无疑问化作灰尘消失了,而开裂的土地里则出现了两只断裂的鬼手。 不破皱着眉头用刀将那两只手串起,断掉的肢体离开本体后不久就像死去的鬼一样化成了灰尘。 被旋风割裂的地面还能看到大小不一的坑洞,那只鬼是将手臂藏在了地面下吗?那它的本体应该还在这附近才对! 不破按了按侧肋,从位置和疼痛的感觉来看并不是非常严重,全集中呼吸能够加速伤处的自愈,而且他所受的伤实际应该比他的疼痛感觉要轻上一些。他站起身,准备顺着坑洞的方向以及地面残留的“恶意”去找那个只会躲躲藏藏的鬼。 第七日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打在他身上,不破顺着痕迹向前追逐了百米左右,却在一处深谷旁失去了那家伙的踪迹。 “啊呀,千里君?能见到你真高兴呐。” 不破回头看见了同样灰头土脸的柏山结月花。对方的那个狐狸面具不见了,额头上包着绷带,身上倒是看不出其他的伤处。 “结月花。”他向她点头致意。 “啊哈哈,这就开始称呼名字了吗?已经第七天了哦,我们一起去出口吧。” 不破回首望向深谷,确认那股气息已经完全消失在了他的感知范围里。现在还是完成最终选拔比较重要,于是不破收起日轮刀,决定跟着柏山结月花一起去出口处结束考核。 “......明明是你先开始叫名字的。” “是是,我们走吧!”千里君真的很有趣,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其实脸很红诶,是容易害羞的类型吗? 柏山结月花使用的是水之呼吸,那个狐狸模样的消灾面具是她的师父鳞泷左近次为他的弟子们亲手雕刻的。她的面具在刚进入藤袭山的时候为了救人碎掉了,替她挡了一击。 “结果那个人还是没能通过选拔啊。”在藤袭山的出口处,紫藤花围成的空地中站着的四个人就是本次最终选拔所有的通过者。柏山结月花没有见到那个被她救下,又独自离开的人。 “各位能够平安归来,恭喜。”依旧是那个漂亮得像是精灵一样的女性在出口处迎接他们。本次选拔除了柏山结月花、不破千里之外,也只有时国京太郎和另一个叫作石田阳和的少年活着离开了藤袭山。 那位女性向通过选拔的人介绍了鬼杀队队员的阶级,从上至下分别为甲、乙、丙一直到壬、癸,通过了最终选拔的他们都已经正式成为鬼杀队的癸级队员,现在需要给他们分配鎹鸦、队服,以及挑选锻造日轮刀的玉纲。 不破在蝶屋的时候见过有花海夏小姐的鎹鸦,第一次听到鎹鸦说话的时候还吓了他一大跳来着。属于他的鎹鸦从天上盘旋着落到他的肩膀,羽毛倒是乌黑油亮,爪子也挺有力量,只不过...... “噗嗤——什么呀小麻花辫,你的鎹鸦也太小个了吧?” 不破看了看其他人的鎹鸦,与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鎹鸦相比确实大了不少。而且,自己的这只鎹鸦好像非常、非常安静。不破都没有听到它“嘎”过。 “你这样很失礼的,京太郎。”于是不破抬起一只手罩住鎹鸦的脑袋——因为他不太清楚鎹鸦的耳朵在哪里,所以直接握住了脑袋。 “呃、抱歉。”时国京太郎被不破那张平静又带着不知道从哪里看出来的一点谴责的脸注视着,莫名其妙就败下阵来,不自觉地道了歉。 “没关系。”不破松开了手。然后他看见肩膀上的鎹鸦居然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诶!??不是,京太郎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不要在意!”不破翻遍全身上下都没找到一块干净的布,结果那只鎹鸦大声“嘎”着将眼泪全都抹在了他已经变成灰色的羽织上。 行吧,反正回到小荒山这件羽织也是要洗的。 时国京太郎将最后一个海苔饭团送给了不破,让他用这个安慰那个哭唧唧的鎹鸦。 柏山结月花逗弄着自己的鎹鸦,心想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千里君这么慌张的样子,京太郎也是,只是看起来凶巴巴的而已,大家都很有意思啊~ “各位挑选的玉纲将交给刀匠村的刀匠们,十五天后锻造好的日轮刀会由刀匠送给各位。那么,期待各位的英勇表现。”那位女性微微倾身,送走了这一批通过选拔的孩子们。 挎着发下来的鬼杀队队服,不破踏上了回程。柏山结月花要回狭雾山,时国京太郎什么都没说就闷头走了。石田阳和看上去有点畏畏缩缩的,从选拔结束到众人离开前一直没有说过话。 不破的鎹鸦一直不远不近地飞在他头顶的空中。不知道鎹鸦平时爱吃什么东西,谷物?虫子?会有鎹鸦喜欢吃甜食吗? “呦!不破小哥你回来了?怎么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若松老头又开始欺负孩子们了吗?”小荒山上终年积雪,没有办法自给自足,每周都是不破到山下的小镇采买食材和生活必需品,一来二去镇上的人们都认识他这个新来的人了。 关于若松小十郎,大概是因为本就是个性格古怪的小老头,平日总是打发被训练得惨不忍睹的弟子们下山,镇上的居民们还以为若松小十郎是个什么喜欢折磨人的犯罪者,拉着弟子们要去找警察报案,还闹出了不小的乌龙。 “不不,请您放心,若松师父对我很好!”不破连忙摆手。若松师父就是平常太严肃了才会这样啊,不过对人温柔笑着的若松师父......不破试图想象,不破打了一个寒颤,不破摇着脑袋把可怕的幻想甩了出去。 “熟悉的雪的味道......”明明只在小荒山生活了一年多而已,这里的雪景、挂满雪粒的松枝、风雪的味道,全都深深刻入了回忆中。 偶尔,只是偶尔,在注视着小荒山的雪时,不破还会想起与少女牵着手在雪地中奔跑的景象。掷来的雪团力道轻柔,散开的雪花沾满了两人的头发与少女手织的围巾。 若松小十郎坐在门前一边抽烟,一边望着雪地发呆,直到夜幕降临。 “若松师父,您年纪大了,要少抽一些烟了。”若松小十郎错愕地抬头,看见自己的弟子风尘仆仆地拄着刀站在山路的尽头,眼神略带担忧地看着他。 不破看着直到他出声后才站起身的师父,发觉师父他好像真的慢慢露出了老态。 【老夫已经挥不动日轮刀了,但如果有一天恶鬼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一定会将之斩杀!】 不,不会的。不破在心里发誓,他一定会斩断所有悲伤锁链的源头,哪怕此身毁灭也一往无前! “......欢迎回家,千里。” “我回来了!” * 那日之后每天的晚饭都是关东煮,不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萝卜和海带的味道,直到他怎么都不肯再让若松师父准备晚饭之后,这场过于溺爱的投喂才终于告一段落。 最终选拔结束的十五天后,不破下山买东西,回来的时候见到门口多了一双木屐。 “若松师父,我回......!?” 不破拉开房门,然后被从屋中窜出的带着恐怖火男面具的黑影撞了个满怀。 “你就是不破千里君吧?嗯嗯不错啊,是个很结实的孩子呢,我是铁广原,是负责为你锻造日轮刀的刀匠!你来看,锻造日轮刀的材料......”名为铁广原的刀匠看上去非常兴奋,开始拉着不破为他逐一介绍自己锻造的日轮刀的每一处细节。然而话题很快就不知为何转到了铁广原先生的身上,从他接连不断的话语中不破已经知道他和夫人如何相爱,又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小铁...... 不破艰难地将头转向若松小十郎的方向:师父!师父救我......! 然而若松小十郎冷酷无情地转开了头:老夫、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等到铁广原终于说累了,他才将日轮刀交给不破,苍蝇一样搓着手期待地说:“快握住看看,会变成什么颜色呢?” 不破依言握住了刀柄。在最终选拔时,若松师父给他的那把刀也改变过颜色,看起来变得深了一些,只是当时的情况比较紧急,选拔场地也昏暗无光,不破并未自己查看过刀刃究竟变成了什么颜色。 与师父交给他临时御敌的日轮刀有所不同,铁广原打造的这柄日轮刀要更重一些,握起来更舒服。稍微等了一小会儿,日轮刀就展现出了它的特别之处。 从靠近刀柄的一侧起,墨汁一样的黑色逐渐侵蚀了整个刀身。 “黑色的...刀?”不是青色的啊。不破不太清楚黑色的刀身代表了什么,他看向铁广原,然而戴着火男面具的刀匠此刻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师父?”若松师父和矢吹先生的刀都是碧青色的,果然就像若松师父说的那样,风之呼吸并不是最适合自己的呼吸法吗? “黑色的刀啊,”若松小十郎掸了掸烟灰,准备重新装上烟叶,然后在不破不赞同的目光中默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人说拥有漆黑刀刃的剑士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呼吸法,老夫却不这么认为。刀的颜色又能代表什么呢?重要的是砍断鬼的脖子......” “正是正是,千里君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给你打的这把日轮刀绝对好用!” 若松小十郎和铁广原一人一句将话题错开,关于刀身颜色的事情很快被晚上吃什么这一重要议题覆盖了过去。 晚上三人一起吃了热乎乎的炖牛肉,很少见到雪的铁广原独自去小荒山的雪地里撒欢,不破为若松师父煮了茶。 在铁广原的傻乐声中,若松小十郎对不破说:“从今往后你就要独自一人去猎鬼了,无论何时一定要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 不破坐在若松师父的身边:“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 5. 雾之里 《[鬼灭]千里》全本免费阅读 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在浓雾中穿行并不轻松,不破有想过直接背着老人前进,但那样他就没有手拿刀,无法警戒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鬼。 嘎—— 是鎹鸦!不破立刻分辨了鎹鸦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来这只鬼的血鬼术只能迷惑视线,并不能扭曲声音,而且雾气生成的范围应该不大。 不过距离他被困在雾中已经接近十分钟了,这十分钟里鬼都没有发起任何形式的攻击,似乎只是想要将他困在这里而已。 有鎹鸦在天空中引路,不破很快就发现身旁的雾气变淡了不少,远处影影绰绰地能够看到一些茅草房屋的屋顶了。 很近了!不破终于带着老人离开了那片满是雾气的区域,然而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座灯火通明的村镇,家家户户都挂着明黄的灯笼,街边像是在举办祭典一样热闹。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来到街上,每个人都笑容满面。 “山神大人......山神大人的祭典开始了。”老人执着地向前走去,她似乎非常熟悉这片区域,哪怕没有不破搀扶也走得飞快,在不破拉住她前就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眼看无法再找到老人,不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里的街道布局与两侧房屋的形状和他记忆里的街景重合,他确定他现在还在那个村子里。 太奇怪了,按照不破的感觉自己只在浓雾中待了二十分钟左右,他非常确定自己刚刚来到这座村子的时候,街边什么都没有,此刻却已出现了各种摊贩与推车,挂架上摆满了消灾面具。 “大哥哥,来捞金鱼吗?” 不破闻声看去。一个小孩拉住了一个人的羽织,被拉住的那个人正穿着鬼杀队的队服! “呃,不了,哥哥还有任务......” 任务? 不破快步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阳和!” 被小孩子拉住的人正是与不破同期通过最终选拔的石田阳和。 “咦!”石田阳和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直接做出了预备拔刀的姿势,“谁!?” “是我,不破千里,我们半个月前一起通过的最终选拔,”不破举起一只手试图让他冷静,但左手拇指始终顶着刀锷,“我突然被一团雾包围,出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没想到石田阳和却一脸震惊地说道:“半个月?最终选拔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呀!?” 不破一愣。三个月?就算加上来回花在路途上和等待日轮刀的时间,也不可能超过一个月啊? 糟糕,这个鬼的血鬼术!不破迅速抬头寻找自己的鎹鸦,呼唤着它的名字,却怎么也找不到它的身影。 “你的鎹鸦也不见了吗?说起来我也是,我在浓雾里被困了一整天,等到走出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终于冷静下来的石田阳和说。 “看来我们还在鬼的血鬼术中,得想办法离开。”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石田阳和比自己早到一些,进入这个村子之后对时间的感知发生了一些错乱,又或者这里是一处异空间?与现实分割开来、时间流速不同的空间吗?离开那片浓雾并非回到现实那个荒凉无人的村子,而是通往这里的入口吗? “大哥哥们要走了吗?”拉住石田阳和的小孩死死拽着他的羽织,抬头问道。 “祭典不好玩吗?请多玩一会吧!” 石田阳和试图向他解释:“哥哥们有其他的事情......” “阳和!后退!”不破抽刀即斩,黑色的日轮刀干净利落地切断了石田阳和的羽织,让他和那个小孩分开了。 这里的人类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全都围了过来,虽然都在笑着,但眼神中却透露着一种惊慌。似乎他们想要离开这座村子的想法是不可理喻的,如果他们离开,这里的人就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来时的路依旧被浓雾笼罩,如果现在进入雾中能够回到现实吗?不破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石田阳和不可能没有尝试过走出去。 “阳和,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好的。” 不破四下寻找,顺着一处无人的小道离开了祭典。两人找到了一处空置的厂房,不破在门前确认没有人跟上来之后,开始询问石田阳和他先进来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 “其实直到见到你我才发现了不对劲......在我的感知里,我明明应该是刚刚穿越浓雾来到这里,但一看到你,我就像是多出了很多记忆一样,有两个多月里我每天醒来就会出现在这个祭典上......然后那个小孩就会来找我!我已经很谨慎了,我没有吃祭典上的任何东西......” “冷静点阳和,这恐怕是那只鬼的血鬼术!人是没办法不吃不喝度过两个月的!” 根据石田阳和所说,从他多出来的记忆看他每次都是在祭典的入口醒来,参加祭典之后又再次从入口处醒来。为什么不破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难道是因为石田阳和在那片浓雾里待的时间更久一些?如果一直没有走出去的话,难道会被永远地困在这里吗? 祭典结束的话,那些人会去哪里呢?如果这里依靠鬼的血鬼术维持,那么那只鬼不可能不进食。根据鎹鸦的情报,现实中的村子每天都会有人类失踪。在这里参加祭典的人就是那些失踪者吗?鬼把他们当成了食粮囚禁在了这里? “千里君,你觉不觉得好像有雾进来了?”石田阳和突然说道。 雾?不破看向四周,果然若隐若现的雾气正在逐渐吞噬他们所在的区域! 两人连忙更换了躲藏的地点,但那些雾气好像无处不在。 就像是在驱赶他们去什么地方一样。看着从门缝里蔓延进来的雾气,不破觉得不能再这样被动了:“我们得回到祭典上去找那只鬼。” “嗯、好的!”石田阳和拔出了刀跟在不破的身后。 “蓝色的刀刃,你用水之呼吸?”石田阳和的日轮刀呈现出天空一般的蔚蓝色。 石田阳和点点头:“千里君的刀是黑色的呢,真少见呐。” 与同伴汇合的安心感让石田阳和不再战战兢兢,说话的声音也镇定了不少。按时间来看,他应该也是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与不破一样。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第一次就会遇到这样棘手的任务,这里居然盘踞着一只能够使用血鬼术的鬼。 两人轻手轻脚来到了街道旁。祭典仍在继续,看来他们的离开并没有让这里的行为模式发生任何改变。那个拉住石田阳和的小孩子蹲在金鱼池边,用他那张早已破掉的网继续捞着金鱼。 不破眯起眼睛。仔细看一看,那些“恶意”的源头! 忽然,夜晚的风向变了。 “千、千里君,那个是!!” 所有灯笼的光亮在一瞬间消失,一簇,两簇,三簇......越来越多的冰蓝狐火代替灯笼照亮了这条街道。 终于现身了吗?不破调整气息,准备等待鬼靠近之后斩下它的头颅。 “山神大人......” “山神大人!!” 原本正在参加祭典人群向狐火照亮的地方涌去,那只鬼穿着大红色的色打褂,撑着画有红色弯月的油纸伞,戴着覆盖半张面孔的面具,踩着高高的木屐从街道正中走过。发髻上的发簪随着她的脚步一摇一摆,木屐的齿敲击石板的声音与不破渐渐加速的心跳重音重合在一起。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目盲的婆婆,她也跟着涌动的人群一起向鬼的方向前进。 “我,可爱的信徒们啊,”女鬼红艳的嘴唇微张,“开始今晚的祭典吧!我的祭品......有两个呢!” 说罢,女鬼蛇一样的竖瞳瞥向了不破和石田阳和躲藏的角落,周围的人群也都唰地转过头来。 见状不破直接离开了藏身之处:“恶鬼,居然还在玩这种过家家吗?” 女鬼挑起嘴角,嬉笑道:“什么啊,还是个小鬼呀。小家伙,和我玩捉迷藏的不是你们吗?” 那只女鬼身边的人太多了,用于高速突进的一之型会在身后留下足以切开地面的风刃,在这里使用的话会伤到周围的人。那么,就单凭速度! 不破双腿蹬地,看准人群的缝隙从中穿过,迅速拉近了自己与鬼的距离。 鬼依旧风轻云淡地笑着。 狂风的力量在漆黑刀刃上积蓄,不破瞄准女鬼的脖子,用力斩了下去! 呼—— 就像斩在了一团雾上,手下没有砍中的实感。眼前女鬼的笑容忽然模糊了起来,下一秒就化作一团雾气消散了。女鬼的身影在稍远的空旷处重新凝聚起来。 “呵呵......” 女鬼面上云淡风轻,但内心却突然警惕起来。这小鬼的刀好锋利......虽说用血鬼术躲开了,但仅仅是擦到了刀刃就觉得脖子要被砍断......得想办法先把他解决掉! “千里君小心后面!水之呼吸·四之型·打击之潮!”潮汐涌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飞溅的水滴打在不破的脸上。在他身后,一具浓雾凝聚而成的鬼影被石田阳和打散。 分身吗?不破正准备继续追击本体,他的腿突然被人抱住了。 “!?” 祭典上拉住石田阳和的小孩子此刻正死死地抱着不破的小腿,大声哭喊着:“你不能杀死山神大人!这样就没有祭典了!” 这一声哭喊似乎惊醒了周围的人,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许多大人拿起了手边的武器。 “呵呵,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的信徒们!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保护我!为我献上祭品!这样的话,祭典就会永远、永远......呃啊!!” 不行,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不破一手抓住小孩的后领将他扯离自己的后腿,丢进石田阳和的怀里,举刀使用一之型向前突进,周身卷起的旋风撕扯着女鬼身边的浓雾。那些雾气被吹散似乎给女鬼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不破抓住这个破绽,顺势降低自己的身体重心,围绕女鬼所在的附近空间环绕斩击,周身同时卷起了数道螺旋风刃试图驱散那些雾气。 由于是半途转变使用的型,八之型·初烈风斩的范围和力道都远远不及预期。但好消息是,烈风撕开了女鬼的面具。那张艳丽的面具之下潜藏着的是一张长满脓包与尖角的丑陋面容,它尖叫着向后暴退数米远离那些不断撕咬着它身体的旋风,双手遮住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声尖啸。 看来这就是本体了! “嗬、嗬啊——!!”身后的人群突然爆发处一阵夹杂着恐惧的吼声。 石田阳和正在努力拦住那些汹涌向前的人群,但还是有几个举着生锈铁叉的人突破了他的防线,向不破和鬼的方向跑去。 “千里君!!”石田阳和腾不出手来,只能慌忙大声提醒。 “祭典......永远的祭典......我可是山神大人啊!!!”恶鬼抬起利爪,尖利的指甲直直插向不破的双眼。 “你们就永远地......留在这里吧!!” 霎时,以恶鬼的身体为中心涌现了浓厚的浊雾,整座祭典的街道像是被吞吃入腹了一样,被黑暗笼罩。 不破在雾气弥散的第一时间就回身后退,抓住了石田阳和的手臂,将他从人群中带出。 “千里君!? 6. 残影 《[鬼灭]千里》全本免费阅读 名为烟罗的、操纵雾气的恶鬼,其真实年龄不过十三岁。作为人类存活的真实年龄。 化身为鬼的理由,以及在那之前作为人类生活的十三年,早就慢慢地被遗忘掉了。充斥在脑海里的只有怎么也走不出去的迷雾,还有那些亮闪闪的灯笼。 回过神来时,有一个妇人站在自己的身前。她的眼睛看上去受了伤,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孩子......是迷路了吗?】 稀里糊涂地被那个妇人带回了家,身上的血迹和嘴角残留的肉末都被仔细地清洗,换上了崭新的衣物。 【在你想走之前,就在我家住下吧。】 鬼的食粮是人类,但不知为何,烟罗并没有吃掉这个妇人,而是选择去远离这间房屋的地方进食。 【真想再去一次山神祭呐。】眼盲的女人平日从不点灯,但自从将烟罗接回家中,每夜便有一缕烛光照亮整个房间。 祭典?说到底这个世界上又没有神,只有吃人的鬼而已。 【那个瞎眼的女人,在山神祭上弄丢了自己的女儿,之后就整天疯疯癫癫的,拐别人家的孩子当女儿呢。真恶心。】 烟罗听见一户人家传来这样的对话。烟罗吃掉了这一家人。 【呐,】烟罗拉着妇人的手说道,【我带你去山神祭吧。】 妇人的眼睛并非全盲,她还能看见一丝光亮。在本应漆黑无光的夜晚,一盏盏明黄的骨灯笼亮起,七彩的焰火升上了夜空。 妇人感受着光亮照在面颊上,但她还想要更多、更多:【这里太安静了,让它更热闹一些如何?】 于是夜晚的山神祭有了永远不会吃完的食物,永远亮着的灯笼,永远不会离开的人群。 祈求山神大人赐予平安的病人,会在祭典上健康地笑着。早已逝去的亲人,也会像往常一样同自己说话。只要穿越那片浓雾,每晚、每晚,都是与家人团圆的日子。不需要再去耕种土地,祭典上总会有吃不完的食物,所以田地荒废了也没关系。 呼—— 摊贩的叫卖声、消灾面具上悬挂的铃铛声、绘马相撞发出的咔哒声,全部被淹没在了呼啸的风声中。 ——为什么会在现在想起这些事? 漆黑的刀刃击中了脖子,但是好硬!比藤袭山最终选拔里砍掉的鬼的脖子要硬太多了!不破双臂用力下压,日轮刀“噗呲”一下没入半边。 “给我……砍断啊!!”猎鬼人的喊声震耳欲聋。 【妈妈,给我买苹果糖吧!】 这是……谁在说话? 烟罗成为这里的山神大人之后,只会吃掉那些主动走进浓雾,祈求它消除自己病痛的病人。这种人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营养价值。 【妈妈我啊,唯一的愿望就是看见……穿上结婚的礼服,美丽地走过举办祭典的街道哦。但是,妈妈已经看不见了啊……】 你喜欢的话,我会穿上色打褂。只是,你为什么会把我……弄丢了呢?妈妈。 嗤—— 骨肉分离的声音惊散了浓雾,鬼的鲜血染红了不破的日轮刀,同时也将大片的血迹泼洒在了不破的脸上。 已经结束了。他甩去刀刃上的血迹,收刀入鞘。 圆圆的头颅带着被削去半数的长发在空中翻滚,然后像稚童喜爱的手球一样砸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失去控制的鬼身摇晃两下,最终不可控地坠向地面。 确认周身的浓雾逐渐散去,有代表崩解的灰烬出现后,不破找到了一旁的石田阳和与老婆婆。 “阳和,谢谢你。”如果没有石田阳和带走婆婆,不破没有办法一击斩下鬼的头颅。 “没什么,千里君你的脸,用这个擦一下血迹吧!没有受伤吧?”石田阳和看见不破满脸都是血迹着实被吓得不轻。 “没事,这是鬼的血。”不破看向被石田阳和带走的老人。 他想问婆婆,为什么会带着村外的旅人走入浓雾的陷阱?又为什么摸到了他的刀之后,还要带着他进来? 但是他没有问出口。 他的任务是斩杀恶鬼,然而人也好,鬼也罢,其本身只要存在,就一定会和周围的环境产生许许多多的链接。 斩断鬼的头颅,就会有无数与之相连的链接断掉,这是当然的事情。宛若山神显灵一样如梦似幻的血鬼术,说到底也是恶鬼为了杀人、为了进食而诞生出来的能力。在那片浓雾消散后,那些沉迷于祭典的村民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他们脚下踩着累累白骨。 哪有什么永不结束的祭典?哪里会有永远不会吃完的食物?那只是名为烟罗的鬼让人们做的一场梦罢了。 通过鬼口中的只言片语推测出了这里曾经发生的事,不破还是会禁不住想,他做的这件事情,有帮到这里的哪怕一个人吗? “千里!千里!支援来了!”不破的鎹鸦无量的声音重新盘旋在头顶,不破抬起手,它便顺从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辛苦你了,无量。你去帮我叫增援了吗?真是麻烦你了。”他轻轻挠了挠鎹鸦头顶顺滑的羽毛。 “不破君,您有受伤吗?需要包扎吗?”闻讯赶来的隐部队成员跪倒在他身边,战战兢兢地询问满身是血的不破。 “啊,不用担心,这都是鬼的血,请去安置村民们吧……这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辛苦你们了。” 看着隐的成员去安抚虚弱的村民们,不破抬腿向鬼所在的地方走去。它的身躯已经化作灰烬消散,只留下了美丽的色打褂铺展开,摊在地上。 石田阳和搀着已经快要走不动的盲眼老婆婆来到了不破的身边。 “千里,这个婆婆她......”石田阳和想要说什么,看见不破的神情之后就闭上了嘴,松手让婆婆坐在鬼的头颅旁。 那是没有任何同情的平静表情。 一片黑暗中,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妈妈,妈妈,”她小声哭着,“你在哪儿啊?祭典就要结束了,为什么不来接我?” 忽然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来晚了对不起!”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妈妈!妈妈,祭典就快要结束了,我们再去那边看一看吧?” 盲眼的妇人有些伤心地笑着:“祭典已经......结束了哦,我们一起回家吧?” “但是,”女孩看了看昏暗的前路,害怕道,“那边很黑的啊。” 妇人抱起女孩,轻声安抚:“没关系的,妈妈会陪你一起走。” “嗯!”女孩抱紧妈妈的脖子,闻着熟悉的、安心的味道,“我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 两人就这样消失在了黑暗中,身下是无尽的烈火。 * 据说那个村子之后还发生了暴乱,隐部队的成员被揪着领子大吼“山神大人死掉了的话我们之后该吃什么活下去呢”之类的话。不破其实并不怎么在乎他究竟从鬼的手上救下了什么样的人。他只是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意志,将猎鬼、寻找那个红发恶鬼当做自己前进的目标,并为此付出全部的努力而已。 不破曾经能够看到来自人的“恶意”,他可以通过这样独特的视角躲避一些伤害,但同时也让他的世界只有善与恶之分。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看不见人身上的“恶意”了。这样的变化曾让他无比害怕,因为他无法再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规避伤害。 槿知道了他的变化,也知晓了他的恐惧。 【所有人都是由一部分善、和一部分恶同时组成的。但是,人们更多的时候不是在做善事或者做恶,而是漠然视之。‘他人的事情与我何干?’恐怕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这么想的吧?所以,重要的不是别人如何,而是自己是怎么想的。你此刻选择行善、还是作恶?又或者只是选择视而不见?】 【我想弥补过去,所以我想要行善。但我不会要求千里和我一样,因为在我心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们平安健康,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痛苦后悔,无论怎样的未来我都可以接受。】 正如槿的劝诫,不破不再去关注人的善恶之分,他开始接受人类的复杂多变,开始用心去观察他人、与人交往,而不是仅仅通过“恶意”来甄别他人,简单的将人分归为善、恶两类。替别人决定生活方式是一种傲慢的行为,在不正确的身份下试图教化他人也是一种愚蠢的自大,所以他也不会强迫他人遵守自己内心的道德准则。 不破或许会在抉择的路口摇摆,可一旦确定了方向,就绝不会再轻易动摇。 “那个婆婆在我们离开后就去世了呢......”石田阳和心情有些低落,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千里君,我一定会成为柱,然后保护大家的!我们一起加油吧!” 柱,应该是很厉害的人才可以拥有的称呼吧,像是矢吹真羽人那样强大又富有安全感。 “嗯,一起加油吧,阳和!” 不破和石田阳和在半途中道别,二人分开前往不同的任务地点。猎鬼人的工作是不断地斩杀恶鬼,尽管他们一刻不停地赶往任务地点,但每月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有关恶鬼伤人的报告被送往鬼杀队的本部。 一只脖子上系着紫色结穗的鎹鸦落在宽阔的院落内。 矢吹真羽人端正地跪坐在室内,身姿挺拔,从不离手的日轮刀被放置在身侧随手可及的地方。而被他用尊敬的目光注视着的青年黑发及肩,鎹鸦来到了他的身边报告情况,被青年安抚似的摸了摸头。 “千里,阳和,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啊。我的孩子们正在成为优秀的剑士。” 矢吹真羽人说:“他们还差得远呢,主公大人!” 鬼杀队如今的当主,年仅14岁的产屋敷耀哉笑道:“真羽人,严格是一件好事,但也不要太打击下级孩子们的热情。” “遵命!”主公大人希望我收继子吗?但是,连最基础的训练都坚持不下来的话,那也太不像话了! “那么,今天叫你过来是为了询问你的意见,”产屋敷耀哉送走鎹鸦,转过身来,俊秀的面庞被左侧鬓角处可怖的小片伤疤破坏了美感,但他却从未因此露出一丝病态与忧虑,“关于行冥成为岩柱一事。” 时隔两年,终于又有新的剑士拥有成为柱的才能了吗!关于悲鸣屿行冥此人,身为风柱的矢吹真羽人因为忙于驻地的巡逻与猎鬼任务没有机会亲自与他接触,但关于那个被主公大人亲自救下、双目失明但很快驾驭了很少有人能够学会的岩之呼吸的青年,矢吹真羽人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才18岁吗?那还真是未来可期啊!主公大人!我认可他的能力!” 产屋敷耀哉笑了笑:“其他的柱们也是同样的想法。那么在半年后的柱合会议上,行冥将作为新任岩柱与大家见面。” 矢吹真羽人附身行礼:“遵命。” * 与石田阳和分开后,不破继续跟随自己的鎹鸦无量的指引,马不停蹄地前往下一个地点执行任务。 这次在村镇中制造惨案的是一个速度极快的鬼,不破在第一晚发现了它的踪迹,但因为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而追丢了,直到太阳升起他都没能斩下恶鬼的头颅。 白天鬼是不会出来的,不破回到落脚的地方回想昨夜的战斗。今晚不能再失手了,以那只鬼谨慎的性格来看,它肯定会在今晚逃走。一旦离开这个村子,凭借那只鬼的速度与躲藏能力,再想找到它简直难如登天。 不破的感官自小就与常人有异,眼睛能够“看”到带着“恶意”的生物,比如想要伸脚绊倒自己的顽童,或者夜路上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士们,又或者在进山砍柴时不小心惊动的毒蛇。随着年岁的增长,来自人身上的“恶意”逐渐消失,在练习呼吸法之后,他发现自己只能“看”见来自鬼的“恶意”了。 之前与操纵雾气的鬼战斗时,不破曾经短暂地进入过一个玄妙的状态。原本盘踞在他世界里的那些浑浊气息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牵引着他向敌人的弱点“看”去。鬼的心脏在哪里?脖子有多硬?那是本体吗?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那一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他“看”到了那些答案。 可惜在那之后不破没能再次进入那个状态。他思考过究竟什么原因致使那个状态的出现,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愤怒。对于恶鬼随意轻贱生命的愤怒,对于人不珍爱自己生命的愤怒。他也试过回想那个燃烧的家,回想那个红发的女鬼引出自己的愤怒,但无一都失败了。 难道说,还缺少一些其他的条件吗? “啊啊啊——!修行!修行还不够!”不破挠头崩溃大喊。果然还是锻炼得不够,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天赋,所以要更加努力!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先不去想了,按照若松师父告诉自己的话,脚踏实地地向前走,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旅店的老板娘担忧地看着自家正在颤抖着落下灰尘的天花板:“旦那,那个孩子是在房间里抓老鼠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去给他送点鼠药吧?” “行了,你少管他的事,”老板坐在竹凳上看报纸,“那个孩子手里带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刀,等明天就让他离开!”

2的攻击效率。 尽管他并不想就此陷入回忆,但周身鼓动的风还是让他想起了那个人。 风柱矢吹真羽人。 粂野匡近对他的了解——特指独家消息,多半来源于风柱继子不破千里。执行任务的途中,或者是偶然在蝶屋碰面、互相通信,不破总会在他们聊天时说起矢吹真羽人。与旁人叙述中那个魔鬼风柱、训练狂魔完全不同,矢吹真羽人私下居然会是在生活上懒懒散散,还会做手织物的人。 他们变得熟悉起来之后,粂野匡近便成为了倾听不破吐槽的对象。比如“矢吹先生又偷偷将药倒掉了”、“二轮丸说矢吹先生昨天只吃了章鱼丸子,今天饿得受不了了居然用呼吸法跑下山吃拉面”、“最近买了很多荧光色的线团”云云,矢吹真羽人在粂野匡近心中原本高大的形象轰然倒塌,变得和蔼亲近了许多。 粂野匡近本身就是温和多话、热衷于与他人交谈的性子,自然也喜欢将近况和一些任务上的细节写入信中,分享给许久未见的友人。发生在北海道旭川的事件理所当然地被他当成了可以分享的事情告诉了不破,关于爱乃小姐和她的父亲,以及离开旭川后失去联络的熊谷大政。 如果他当时没有多写那几句“如果你有空的话”、“真是放心不下”,不破和矢吹真羽人是不是就不会在新年之际去往旭川了呢? 【我从不后悔我做的决定。】 【所以,你也不要后悔。】 人要是能简单地控制自己的想法就好了。摒弃一种想法、改变一种想法,正因为人不能简单做到这些,那些堆积的执念与欲望就会成为人性的弱点,最终变成击溃自己的破绽。 粂野匡近无法任由那些悔恨在自己心底恣意生长,他给双方留出了足够的自我疗伤的时间,然后算着时间前往了蝶屋,邀请不破同行。只有一个人的话,会很孤独吧?一个人满身痛苦又孤独地走出亲人离世的荆棘路,太令人悲伤了。 尘旋风·削斩的冲击扯断了响凯的脖颈,同时撕开了它大半的肩膀。 粂野匡近挥刀振开刀刃上的血迹,确定响凯已经化作飞灰崩解消失,放松了下来。 “小生......小生的鼓技......”它的文章和鼓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得到他人的承认啊......。 “安息吧,来世不要再成为鬼了。” 粂野匡近的风是温柔的,但同时也盈满着绵密的杀意。或许被自己杀死的鬼真的曾有什么值得他人同情的过去,可惜粂野匡近的温柔无法照顾到已经堕入不归路的恶鬼。 * 体会过濒死之感的石田大和在跌入无限城后彻底失去了理智。黑暗吞噬了它的视野,浑身如同被包裹在摇晃的海浪中,分不清上下左右,也不清楚梦境与现实。 咚咚、咚咚。 唯一能够听到的只有交叠在一起的心跳。 温暖而有力的心跳声让它想起幼时的事情。它和弟弟总爱相拥着躺在檐廊下睡午觉,那时的阳光是它一生中体会过最温暖的温度。 偶尔有轻飘飘的云团飘过他们的头顶,绵薄的云在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体上投下一片荫影。阳光照射在皮肤上产生轻微的痒意,云荫下的凉爽让石田大和想要永远地沉浸在这个午后。 和它的弟弟石田阳和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 【止境】之内,双手持刀的不破脚下稳稳扎住,七之型·墨莲华原地绽开,数道刀光将胸部被一刀切开的石田大和笼罩在内,漆黑的斩击没有给它留下任何逃跑的空隙,即将湮灭在可怖的刀光之下。 不破在伤势好到可以摸刀之后,就对自己已有的剑技进行了完善和突破。原本因为身体强度和刀法不够纯熟的因素而有所限制的砍击次数也被完全解放,如今的墨莲华并不拘泥于八刀这一具体数量,斩击的次数与密度远超曾经。 更加自由的剑技考验着使用者的战术策略,高速突进的一之型·影袭横斩的一刀已经完全斩开了石田大和的胸口,它的上下半身已然完全分离, 51.丝之巢 《[鬼灭]千里》全本免费阅读 维系“羁绊”的,究竟是什么呢? 累曾亲手斩断了自己与父母的羁绊。身为人类的父母没有履行好“双亲”的职责,父亲举着刀想要杀死它,母亲只知道跪坐在一旁哭泣,既没有保护它,也没有阻止父亲。所以它杀死了他们。 在一个家庭中,每个成员最重要的就是履行好自己的职责。父亲要负责保护,母亲要给予孩子们“爱”,兄弟姐妹们要在各自的区域做好自己应做的事,拥有这样秩序井然的鬼之家庭的累,自诩拥有了真正的“羁绊”。 被那位大人召见时,累刚刚将自己的一份力量分给了新的家人。 【累,】它体内的鬼血因为主人的存在而不断战栗,那份恐惧与臣服通过细胞传入累的大脑,【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与上百年也难得出现轮换的上弦之位不同,十二鬼月中的下弦之鬼更换的频率极高,实力弱小的它们不配在鬼舞辻无惨的记忆中留下自己的身影。 现任的下弦之一姑获鸟利用自己的血鬼术躲藏于生前居住的宅邸中,极少露面。下弦之二佩狼又是个难以自控的疯子,整天用手指头捅自己的脑袋。剩下的虾兵蟹将也根本不值得鬼舞辻无惨记住它们的名字。 累是一个例外。鬼舞辻无惨对它亲手斩断自己与家人的羁绊感到非常满意,自幼体弱多病的孩童在变成鬼后拥有了强大的力量,然而它的父母却打算扼杀这份强大。鬼舞辻无惨满意累的果断,本性向往强大的鬼不需要任何能够束缚自我的枷锁,包括虚无缥缈的羁绊,以及——该死的阳光。 【有一个黑发黑眼的猎鬼人,他的母亲是一只鬼,对,他是被鬼养大的孩子,】猩红的竖瞳毫无感情地注视着累,像是伊甸园里的毒蛇吐着信子,引诱着即将到来的堕落,【然而他却杀死了辛苦将他养大母亲。为什么?就因为母亲是鬼吗?】 【累,你曾亲手斩断了自己的羁绊,然而现在却沉迷于那些虚假的家人......累,去找到他,杀了他,用你完全的力量。】 累虽然只排在第五位,但它原本的力量还可以变得更强。为了创造虚假的家人,累通过分食鬼血的方式,将自己的能力分给了不同的家人。分散力量的行为以及极少的争斗心让累从未发起过换位血战,因此排名一直比较靠后。 有这样的能力,却因为沉迷过家家而荒废在深山,不能为寻找青色彼岸花和消灭柱做出贡献,未免太过浪费。在鬼舞辻无惨的预估中,累如果将全部的力量从家人手中收回,它可以正面抵挡柱的攻击,甚至能够将柱击杀也说不定。 就当做是漫长等待中随手下的一步闲棋,让累去会会那个被笼岛绿养大的小鬼。 【杀了他的话,我会给你更多的血。到那时,制造家人不需要再分走你的能力,你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体内的鬼血细胞让累明白了鬼之王的目的。收回分走的能力,去找那个人打一架,杀了他,这样的话它就能得到更多的血,不管是自己还是新的家人都会变得更强。 被蛊惑的累从现在的家人们手中收回了自己分给他们的能力。 【累、累......累!不要、不要啊!!我、我有好好做一个姐姐吧!?求求你,不要——】 被嘶哑的哭声吵到不耐烦的累挥手用蛛丝切断了女鬼的身体。 【叽叽喳喳的,身为姐姐,为家人牺牲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淌着鲜血的蛛丝挂在累的手指间,它猛得拉紧,【而且,你在害怕什么?在我回来之前,把山上的人类解决掉。】 【啊、我、我知道了。】 * 累站在高处的蛛丝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那个黑发黑眼的猎鬼人。 毫无疑问,笼岛绿当然是一位合格的母亲。身为鬼,却将一个人类抚养长大。就像它和那对身为人类的父母所组成的家一样,笼岛绿和不破千里也是一个由人与鬼共同组成的家。 然而,不管是它还是笼岛绿,它们的家庭全部都被失职的人类破坏了! “我说,”幼童模样的恶鬼沉下表情,隐匿在长长刘海后的眼瞳中露出了“下、伍”的字样,“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妈妈?” 不死川实弥耳鸣了一瞬,像是精神突然被大锤击中,晃得他前后颠倒。 累的声音与那日玄弥的哭喊逐渐重叠在一起,但是截然不同的声线无法融合,玄弥哭哑的嗓子和恶鬼还算清亮的声音一左一右不断在不死川实弥的耳朵里吵闹,令他烦躁万分。那日巷口升起的朝阳让他胆寒,横贯面颊的伤口涌出滚烫的血,可依旧不能温暖他半分。 “你他妈......”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准备破口大骂的不死川实弥一怔,看向挡在他前面的不破。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恶鬼难道是在和不破说话吗? 累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站在一旁的不死川实弥:“我很羡慕你啊。” 不破对鬼说的鬼话视若无睹,展臂一捞将不死川实弥从蛛丝结成的杀阵中捞出。 下弦之五......但实力却远超这个排位。浅色的丝线硬度很高,估计还不是它的最强硬度。类似蜘蛛的鬼吗?要小心除了丝线以外的血鬼术,比如说,毒。 迅速将四周可搜集的情报纳入脑中,不破开始收敛杀意。在与更强者对战时,气息也是能够被观察的对象。 离他最近的不死川实弥打了一个冷颤。他看出这个幼童模样的鬼不同于刚才被杀掉的那只,压迫感更强。他的稀血遇强则强,普通的低级鬼闻到也许只是微醺,等级更高的则可能酩酊大醉。脸颊上被丝线蹭出来的血口已经不再流血。刚才他正准备偷偷划开手臂,却被不破瞥了一眼,停了手。 不破本以为绿的事情已经随着红般若的死亡而结束,但现在看来,事情远远未到了结的时候。 “你明明拥有真正的家人,但却不懂得珍惜,”累手中的丝线染上猩红色,线的硬度又提升了一等,“我倒是很想让绿来当我的母亲。” 血鬼术·刻丝轮转。 红丝在累的身前编制成了旋涡状的巨网。累占据了高处,拥有天然的地形优势。地面上的猎鬼人想要来到它所在的高度只能通过天井两侧凹凸不平的墙面,同时还要避开层层丝线。 巨网织成的同时,不破离开了原地。 累看着黑发的猎鬼人仍在地面上注视着他,额前的白发被微风拂动。风?无限城里怎么会有风!? 战栗的杀机猛然在颈边炸裂,漆黑的猎手在最后一刻爆发了浓烈的杀意。 累的瞳孔猛缩,原本对准地面的漩涡巨网被它拉到身前,迎上了同样由刀光织就的猎网。 这不可能!人类的身体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快速的移动!?简直就如同分身之术一样......等等,地上的那个难道是!? “残像吗!?” 累一改方才悠哉的模样,终于认真了起来。 不破留在原地的确实是一副残像。他平日里极少使用影之呼吸的三之型·残照影,这一招式充分发挥了他的个人特色,极快且极具特点的移动方式让不破能够在行进间留下虚像迷惑敌人的视线。这一招也是遇强则强,实力更为强大的家伙看得越清楚,被迷惑的几率也就越大。 不破的刀刃切开了血色的丝线,没有丝毫的顿挫感。 受到主人日日精心养护的日轮刀此刻同样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死死咬向恶鬼的脖颈。 不死川实弥只觉得身旁的人像风一样吹走了,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半空中,漫天散落着被切碎的红色丝线,背对着天井高处微弱的亮光,对战中的两个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他突然感觉脖子上有点痒,抬手胡乱蹭了两下,未曾想摸到了什么虫子一样的东西,惊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被他扔到地上的是一只白色的小蜘蛛。 “蜘蛛?”白色的啊,太少见了。不死川实弥抬脚踩碎了这只蜘蛛,然后他看见了旁边的地面上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爬满了白色的蜘蛛。 “!?什么玩意儿!?” 那些蜘蛛们似乎都在向他这边围拢,不死川实弥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一边向身后蜘蛛较少的地方退去,一边反手握刀,用刀尖挨个戳死试图爬到腿上的蜘蛛。可是蜘蛛的数量越堆越多,最后他干脆直接蹦起来用脚踩。 头顶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不死川实弥抬头去看,却被迎面掉下来的小蜘蛛们糊了一脸。突然他脸色一变,提起刀就像自己左手上方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方砍去。 就在刚才的某个瞬间,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拉住了他的手。 半空中,累发觉自己的丝线在硬度上居然输给了不破的日轮刀,不容它升起任何被冒犯的怒意,那柄本不该如此坚硬的日轮刀就已抵上了它的脖子。这还是它成为鬼之后第一次如此贴近死亡。 血珠从苍白的脖颈上冒出的刹那,累手腕翻转,双手的手心猛然吐出无数绵软紧密的丝线,将不破吞进了线球当中。 球体几乎瞬间成型,不破在空中无处借力,也就没办法躲开。累为了防止他踩着丝线在空中移动,在不破靠近的时候就已撤走了大部分,唯独剩了它脚下踩的那根。 阴暗逼仄的空间内,不破用刀捅了捅球壁。 是与刚才那种红色的硬线完全不同的种类,柔软得过分,似乎厚度也超乎想象。锋利的日轮刀捅在球壁上,顶出了让累看得心惊胆战的弧度,内里却只堪堪切开了几层。 球面上的弧度消失了。几息后,球面被顶出一个更加恐怖的形状,外侧几乎被撑出了一个多余的三角形。 这本来是累分给“姐姐”的能力。 它的“姐姐”会耍些小聪明,但也勉强算是一个合格的“姐姐”,有在努力保护它们的家。 影袭也不行吗......不破散去周身的影子,在黑暗中又摸了摸球壁。指尖传来湿漉漉的触感,他将球壁上渗出的液体放至鼻尖闻了闻。 果然,这个鬼的能力包括毒。 累分出一部分精力看了看被留在地面上的人类小孩。对方的身体已经扭曲到了极限,被它放出去的小蜘蛛们逐渐爬上了不死川实弥的身体,将丝线黏在了他的身上。 “可恶!死蜘蛛从老子身上滚下去!!”仅剩的能够活动的右手手肘忽然一沉,跳到手背上的蜘蛛将丝线连上不死川实弥的右手。 累收回了视线,开始集中精力不断地利用双手吐出的丝线给球茧增加厚度。球茧内生成能够溶解一切的毒液需要时间,它必须保证球茧在那之前不会被猎鬼人捅开。 违背人体关节行动规律的力量撕扯着不死川实弥的身体,然而哪怕手腕被扭曲了将近九十度,他也没有放开手中的刀。 “呼、呼......”不死川实弥的呼吸粗重了起来。不仅是因为疼痛,那些丝线开始缠绕着他的脖子,缓慢将他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丝线的操纵者不是累,而是数以万计的小蜘蛛们,它们无法达到累亲自操纵时能够控制的力量,没办法直接掰断不死川实弥的骨头,只能将他吊起来,试图勒死他。 脖子上传来的窒息感让不死川实弥涨红了脸,眼角处的毛细血管爆裂,鲜红的血丝瞬间填满了眼白。 “嗬、嗬呼......” 旁的声音逐渐远去,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咚咚,咚咚。 他感觉到有风拍打在他因充血滚烫的脸颊上,有什么东西扫来扫去,让他想起小时候玄弥趁他睡觉用狗尾草撩拨他的鼻子。 不死川实弥死命睁开眼,他的视野里忽明忽暗,也许是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意识到,是无量。 不破的那只乌鸦。 无量用它的喙啄着趴在不死川实弥身上的蜘蛛, 52.逃生 《[鬼灭]千里》全本免费阅读 人生是由一个个选择构成的。可惜的是,并不是总有许多时间留给人们去好好地选择。那些在刹那间做出的抉择,决定了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思考也是一件痛苦而没有尽头的事。他要牺牲不死川实弥,去杀死下弦之五吗?他要放弃杀死下弦的机会,救下有天赋成为猎鬼人的不死川实弥吗? 不破千里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猎鬼人矮身拔刀,曾遮住百百目数百双眼睛的影流再度出现,他临时改变了五之型·风雨晦暝的影流出现的位置,让涌动的实体化影子从自己的双脚旁升起,将他和地上的不死川实弥包裹了进去。 影流闭合的同时,被累再度加强的猩红丝线飞斩而至,与影流相撞之后激起了无数灰尘。 “......逃走了吗?” 烟尘散去,天井中只剩下站在高处的累,地面处的墙壁上破开了一个洞口。 不破扛着不死川实弥冲破了墙壁,进入了无限城的某个房间。整座城都是由一个个房间拼凑而成,至少这附近都是这样,因而只要打破了墙壁,他们总能进入新的房间里去。 不死川实弥的毒不能再拖了,使用全集中呼吸造成血液快速流动,反而加速了毒素的爆发。如果现在不破掀开不死川实弥的衣袖,就能发现他的手已经开始变小,垂落的头顶也有簇簇白发掉落。 他已然握不住刀,矢吹真羽人的刀就被不破重新插回腰后的刀鞘中。 他们并没有跑太远,不破似乎是有目的地开始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一处楼梯间。 一人一鸦早已等在这里,正是击杀了响凯的粂野匡近和不知何时消失的无量。 粂野匡近没受什么伤,他从不破手中接过不死川实弥,还没来得及和不破说上两句话,年轻的猎鬼人便急匆匆地走了。无量没有跟着自己的主人,而是落在了一旁的楼梯扶手上。 不破要赶在累离开前砍了它的头。 弥漫的“恶意”让他很清晰地找到了源头,累还停留在他们离开时的位置,不破顺着楼梯来到了累所在的高度。为了防止躲在暗处的鸣女,不破选择直接突破他和累之间隔着的所有房间,一步到位。 他这人大概是有许多缺点,偶尔不合时宜的犹豫、偶尔错的离谱的判断。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个坚定的人。 在无法通过分析选项的优劣来做出选择的时候,那份永不动摇的决心就会替他做出选择。 不一定正确,但绝不后悔。 他要杀死恶鬼,也要让自己不会后悔。 在鸣女察觉到突袭的影之刃时,它手指连连拨动琴弦,却发现无限城移动的速度居然追不上那个猎鬼人! 几乎是眨眼间,不破便穿透了七、八面墙壁,重新回到了天井中。这次,他的高度正正好。 微弱的烛光透过墙壁上的大洞打入城市更深处,让这座死气沉沉的鬼之城有了点人气。 他们在天井中横冲直撞,飞舞的红线与漆黑的影刃交错而过,不时夹杂着不知是谁发出的闷哼声。 粂野匡近替不死川实弥尽可能地处理了伤口,但这种程度的毒素还是得尽快去往蝶屋才能有的救。远处传来闷雷一样的轰隆声,天花板上落下点点扬尘,似乎整座无限城都因为发生在天井中的战斗而颤抖。 收回全部能力的累实力确实远超它所在的排位。 更加坚硬的皮肤,层出不穷的丝线,还有各种各样的毒。 他们简直将天井横了过来,在四周的墙壁上自如地奔跑移动,而速度丝毫不减。 这家伙!! 累从口中吐出带有腐蚀性的斑毒痰,紫黑色的脓液将一切触之即毁,被腐蚀的墙壁发出滋滋的可怕声音。 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简直就是个怪物——!! 累不明白这个猎鬼人是如何做到在竖直的墙壁上还能如履平地,像一块牛皮糖一样粘着它不放。不论是刻丝轮转的巨网还是劈头盖脸的丝巢都无法在那把黑色的刀面前保持原样,自然也无法阻碍猎鬼人的脚步。 这个人类不仅游刃有余地防住了它所有的攻击,还能腾出手来发起进攻,若不是累将粘液覆盖在身体表面,那些飞斩而来的影刃早已将它的身体切开几百回了。 恐怕无人能够想象,他们正在以坠落一般的速度冲向天顶。 再长的天井也会有尽头,在底部向上望见的微弱亮光来自一盏亮着黄色光的方形灯笼,下一刻这光源便被赤脚的累踩灭。 不破正在做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收敛杀意,另一个是摒弃所有无用的动作。他的每一帧每一秒都精确无比,该将重心移动到哪只脚、身体前倾的幅度、手臂挥砍的角度,分毫不差。 因此,他的斩击不但没有停息的趋势,反而愈发汹涌,直到某一刻,锋利的刀刃切开了保护在累身上的粘液,贴上了它的皮肤。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五道刀光接踵而至。累闻到了鲜血的味道,疼痛后知后觉地传入大脑。 它会输。 不,它会死!! 哪怕它已变强了许多,但它依旧无法凭借肉身抵挡住来自不破的攻击。防御出现漏洞,不破立刻乘胜追击,墨色的莲花在无限城中绽放,刀光织就的阴影吞噬了累的视野。 “你好像对家人有什么执念。” 不破的声音隐没在刀光吟啸之中,归于寂静。 累的脑海中突然涌入无数记忆的片段,看不清面孔的双亲围在它的身前,说着什么话。它抬起手想要阻拦,刻丝轮转的漩涡强行拉开。不破看准机会,将手中染着稀血的绷带扔向累。稀血的香气对于嗅觉灵敏的鬼来说根本无力抵抗,它被迫吸了一大口,瞬间变得如同醉酒一般,手上的血色丝线也自动散去。 不破的刀切开了累的手臂,下一刀直奔它的脖子。 似乎是为了让鬼听得更清楚一点,不破大声喊道:“绿是世上最好的妈妈!” “——她是我的妈妈!” 躲不开了、要被砍断了!!累根本没有听到不破在喊什么,好在不破也并不在意,他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快点、用线——!! 比丝线更快的是不破的斩击。 累瞪大眼睛,白色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望着已与头颅分家的身体,随后开始了漫长的坠落。 它还......不想死!! 身在东京的鬼舞辻无惨通过鸣女的眼睛看完了整场战斗。小少爷模样的鬼之王捧着一本植物学著作坐在沙发上,书虽然摊开着,它的心思却没在这里。 令它失望的是,累分明实力足以与柱相匹敌,但总会在关键时刻做出错误的决断。就此死去有些可惜......鬼舞辻无惨忽然顿住,它野兽一样冰冷的眼睛盯着半空中,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幻像一样,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兴味的微笑:“看起来,还能继续进化啊。” 无限城内,不破没有停下脚步。他盯着掉下去的鬼,看到崩解的飞灰之后调转了方向,直直向着鸣女躲藏的地方冲了过去。 方才发生在天井里的追逐再次上演,不过这次却是以庞大的无限城为底。不管鸣女拨动琴弦出现在哪个方向,不破就像是在它身上装了定位一样,总能精准地“看”见它的位置。他简直就是将自己化作了一团黑影,旋风般地向鸣女靠拢。 鸣女通常是面无表情的,它生前便是这样。那时总爱家暴它的丈夫扯坏了它最后一件演出用的和服,暴怒的鸣女用钉锤砸死了丈夫。哪怕心里因杀人害怕得要命,手指也哆哆嗦嗦,然而它还是抱着琵琶完成了演出。那样糟糕的状态弹奏出的乐曲却被客人们夸赞恍若仙曲,谁又能知道鸣女究竟是如何胆战心惊的呢?至少没人能从它的表情中看出一二。 自那之后,每当它要去演出,便会先杀人来调整自己的状态。成为鬼后,它已经很少有哆嗦手指的时候了。 长长的黑色刘海遮住了它的脸,鸣女嘴唇的弧度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是快了不少,弹出的音符也颇有几分嘈杂的感觉,全然无法与仙曲联系到一起。 只因那个猎鬼人已经跑到了它的面前!! ——不破已然跃至空中。 * 那田蜘蛛山。 幽暗的林间,扮演“母亲”的鬼不过是个生前只有八、九岁的孩童,此时它正战战兢兢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累的“家人们”都聚集在此处。它们本应拥有着与累相似的容貌,白发白瞳,以及与死人无异的苍白皮肤。然而此刻,它们却保持着各自原本的模样。 累收走了所有“家人”的能力,然后离开了那田蜘蛛山。尽管有留下“消灭掉山上所有的人类”这样的要求,但没有了累分给它们的能力,它们又怎么才能杀死那些猎鬼人呢? 大家本就都是因为走投无路才选择寻求累的庇护。 它们自发地聚集在这里,却没有一只鬼敢率先说话。要是那个笨女人还在的话,一定会撺掇大家一起逃走吧?“姐姐”咬着指甲,可惜它已经被太阳烧成灰了。 “姐姐”也打定了主意。要是累真的死了的话,它肯定是要离开这座山的。不管是换脸时整张脸被撕下来的痛楚,还是平日里的压迫,它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也依旧受不了整日提心吊胆的活着。等它再吃点人,哪怕离开累它也能好好活下去吧? 什么“家人”啊?它们这些鬼里,只有累玩的最开心吧?整日哭哭啼啼的“妈妈”,只会使用暴力的“爸爸”,事不关己的“哥哥”,全都派不上用场,都是一群废物!! “姐姐”愤恨地想着,忽地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回事!?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生出了满头冷汗。它的肚子在不知不觉间胀大,片刻的功夫竟已长到十月怀胎的孕妇那样庞大,紧绷的肚皮被撑得几乎透明,它顾不得遮掩,三下两下将腹部的衣服撕开。 “这、这是......唔呕......”薄薄的透明肚皮下面,赫然隐约出现了一张脸。“姐姐”猛然弯腰,将今早吃下去的人血人肉通通吐了出来。 “家人们”都待在原地看着它不断变大的肚子,没有丝毫靠近的意思。“哥哥”躲在树后,嗤嗤地笑。 “啊、啊......救、救我!!” 肚皮还在变大,它感觉到了皮肤生生被撕开的疼痛,眼角溢出的泪水随着它痛苦的挣扎而随意甩飞,最后在恐怖的皮肉撕扯声中,一个满身鲜血的幼童从它的肚子中爬了出来。 * 不死川实弥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仰面看着不破收起羽织,然后纷乱的丝线落到了他的眼睛上,盖住了他的鼻子嘴巴,让他窒息。 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不是死于窒息,就是死在鬼的毒上。 刀......对了,不破给他的刀!不死川实弥向身侧摸去,那可是那家伙师父的刀! 一阵胡乱摸索后,没办法睁开眼睛的不死川实弥抓到了什么,便死死抓住不放了。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放开......姐姐!他根本......” “好啦好啦,就让......一会儿,小忍你......吃饭......” “姐姐!!” 女孩子气愤的声音唤回了不死川实弥的意识,他终于将眼睛睁开,得以好好看看究竟是谁站在他边上吵来吵去。< 53.惑血 《[鬼灭]千里》全本免费阅读 从江户时代起,浅草就是武士、商人等下町庶民文化发展的中心,周围不仅有各式各样的古迹、现代美术馆等等,街边还有诸多特色美食餐厅和商店。 简而言之,人很多。 不破现在满身狼狈。丝巢造出的丝线在他与累的战斗中因为激烈的战斗已无法再束缚他的行动,但那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仍然沾满了黏黏的蛛丝。 比如头顶,看起来就像是他染了一个潮流的白发根,好像什么动画里的人物一样。 铁之助今天本来要去画室练习,因为贪睡而晚起了一刻钟,已然赶不上准时准点开走的电车,所以才有了他在大路旁的小道上狂奔的景象。 这家山药乌冬的老板早上也会卖一些鸡蛋饼之类的小食,铁之助正是来这里买早餐,没想到撞上了熟人。 “不破先生!真的是您啊!” “铁之助?这里难道是浅草吗?” 铁之助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答道:“是的!不破先生您染头发了吗?真是潮流的颜色啊。” 来到大城市之后,拥有奇怪发色的年轻人铁之助也碰到了不少,比如偶尔能在画室碰到的少年就有一头比薄荷绿还要浅一些的绿发。 不破伸手在脑袋上摸了两下,扯下来一些黏糊糊的丝线。 “说来话长,”他叹了口气,问道,“你的公寓在附近吗?我可以借你家的浴室用一下吗?如你所见,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没办法避开人群。” 铁之助立刻明白了过来。 “请您跟我来吧!” 浅草也是有紫藤花家纹之家的,但不破没有来过这里,无量又不在身边,他要去找的话只能碰运气,所以就先借铁之助租住的公寓清理一下身上的污渍,再换一套不那么惹眼的衣服。 铁之助刚搬到这个公寓不久,邻居们见他年纪尚小,对他也多有照顾,加上铁齿先生给的生活费足够,铁之助在浅草的生活还算舒适。公寓里只有一间客厅、一个卧室以及盥洗室,客厅里有开放式的厨房,不过看起来铁之助很少在家自己做饭,灶台上摆放的都是各种颜料和笔筒。 在不破收拾那些烦人蛛丝的同时,铁之助为他买了一件比较合身的羽织。内里的制服倒是没怎么损坏,有羽织遮掩,勉强不是那么显眼了。 “帮大忙了铁之助,多谢。” “真是吓了我一跳,”铁之助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浅草,也没有问接下来他要去干什么,“您看起来有些疲惫,要不先在我家休息一下?” 不破的确已经开始犯困,他已经将近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又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战斗,洗完澡后基本上两眼一闭,立刻就能睡着。 “那就打扰了,”他没有拒绝铁之助的提议,“你要去画室吗?” 铁之助看了一眼时间,摇摇头:“在家也可以的,您去睡吧。” 不破进屋去睡觉了,有无量在,粂野匡近肯定很快就能带着不死川实弥前往附近的据点,他自己则准备先休息一下再出门寻找紫藤花家纹之家。 铁之助已经完全地脱离了鬼杀队。他如愿地离开了刀匠村,获得了在外界自由行走的权力。对于他这样的特例,主公大人也考虑周全,他如果有事情想要联系铁齿先生或者熟识的猎鬼人,可以在固定的地方找到一只鎹鸦替他送信。 为了避嫌,铁之助从没有主动寻找过浅草的紫藤花家纹之家,这也是铁齿先生的期望。 【既然离开了,就大大方方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铁之助带着这样的祝福走进了钢铁丛林般的都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的生活本应从此远离恶鬼与鲜血,但命运一词又怎么会是可以琢磨透的呢? 傍晚,铁之助买回了新鲜的山药乌冬。 不破已经醒了,快速恢复体力也是修行训练的一环,因此他只睡了半天便恢复如常,这时正在收拾东西,用原本的白色羽织将锋利的日轮刀包裹严实。 “您要走了吗?”铁之助将餐桌腾了出来,还冒着热气的山药乌冬散发着美味的清香。 “嗯,时间还是有些紧的,”不破帮着铁之助拿来碗筷,“在浅草的生活怎么样?我看了你的画,真厉害啊!” 铁之助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生活以及未来的计划。 笃笃。 二人停下交谈声,铁之助疑惑地向门的方向望去。 有谁会在晚上来串门......他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拿着筷子的手更是在余光看见不破起身的那刻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看起来有客人来访啊,铁之助。” 小小的画家失声,紧闭着嘴看向已经拿起白色布包的年长者。 * “珠世大人,我出门了。” 浅草某处无人可见的住宅内,愈史郎恭敬地和珠世道别。在珠世看不见的地方,他一脸欠揍地表情看着蹲在珠世膝上的三花猫茶茶丸,任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在吃一只猫的醋。 那可是珠世大人的膝上啊啊啊!! “注意安全,愈史郎。” “是,珠世大人。”浅绿色头发的少年立刻正经起来,推门而出,来到了院子的一处围墙边。他既没有去找大门,也不是要从这里翻出去,而是径直地冲着围墙走了过去。在少年靠近的瞬间,围墙像是被石子打破宁静的水面,掀起了片片涟漪。 愈史郎穿过围墙来到了街上。此时的太阳已经完全落到了地平线以下,他背着一个画夹,手中提着装满各色颜料以及画笔的手提箱,向着约定的地方走去。 临走之前,他再次确认了一番黏贴在围墙上的纸眼。这是他的血鬼术,这些眼睛样式的咒符可以阻碍他人的视线,让珠世和他居住的地方隐匿起来。 他要赴约的对象是一个人类。 这是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的话,人类和鬼怎么会共同赴约?难道是要约到餐桌上去吗?愈史郎若是知道这些想法,只会露出一张嘲讽的脸,再狠狠地在那些鬼的脸上踩上几脚。 他从未吃过人,自从受到珠世大人的救助、在濒临病死的时候变成了鬼,他自知已经成为了非人之物,但愈史郎从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只有珠世大人,硬要算的话,不吃人也是他的一个坚持。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至少愈史郎将它当做再普通不过的真理。吃了人,那才真的是变成了鬼,他也不需要别人因为他身为鬼却不吃人而高看他一眼。 和那个人类少年成为熟人——对,他们还只是相互熟悉的地步,要想和愈史郎这个骄傲又毒舌的人成为朋友实在是太难——可以说只是一个意外。 他们在同一个画室画画,人类少年总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那个,自然而然地总会和几乎只有傍晚才会去画室的愈史郎碰面,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起来。 人类少年什么都画,完成了老师布置的要求,他喜欢天马行空地画画,或是只在画报上见过一眼的麋鹿,又或者是新闻上价值连城的美丽宝石。他也喜欢画各式各样的风景,今天没画完的画,第二天绝对不会接着画。 愈史郎曾经问他为什么。 “今天我想到的画面,第二天就想不到了,自然就不继续画喽。我最想画的是眼睛见过的风景。” 作为人类,他似乎太自由了一些。据他说,他正在攒钱,等学成之后就去火山口看岩浆,他要画流动的火之河、白色的沙原还有黑色的海。 今晚他们约好一起找个山头看月亮,因为今晚正是月圆之夜。人类少年也许是一时兴起,也本没打算得到这个别扭朋友的应和,只是没想到愈史郎居然没有拒绝。 纠正一点,愈史郎只是“顺路”。顺路而已,他才不会专程为了一个人类跑去看月亮。毕竟对他来说,月亮已经没什么新鲜的了。他也只会在那里待上一个小时,人类少年大半夜独自坐在山头还是有点危险的,之后他会去热闹的花市买几株珠世大人喜欢的花回去。 啊,珠世大人! 等人的愈史郎不自觉地想起今早的珠世大人,她因为太过于认真地思考问题而被台阶绊倒,起身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去看有没有被愈史郎看到。愈史郎当然没看到!!虽然害羞的珠世大人非常可爱,但他不会做任何让珠世大人为难的事情,所以他愈史郎什么都没有看到!! 珠世大人真是太可爱了!! 不过为什么铁之助还没来!?愈史郎看了看时间,距离他们约定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刻钟。为了不占用和珠世大人相处的时间,愈史郎决定上铁之助家里去找他。 与他只有一门之隔的屋内,气氛降到了冰点。 思考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因为大多数的思考都不会得出结论,如果有,谁能保证那一定是完全正确的? 对不破来说也是这样。 人与鬼之间的联系,他无论如何也是想不清楚的。 他大可以让仇恨挤占全部的思维,那么此刻他应该已经冲破房门,将站在门外的鬼利落地斩首。算上铁之助的关系,他可以让它死得干脆一点。 但他的人生曾拥有绿。母亲对自己的爱,是切实的。哪怕她是一只鬼。但那副发狂的模样、那狠狠撕扯着他的利爪、那啃食在槿身上的尖牙,也是切实的。 他不禁怀疑,绿的爱是“真实”的吗?鬼对人类,真的会有超越捕食者与猎物以外的感情吗?若他相信,那教他怎么去面对善于欺骗的鬼?若他不信,那又教他怎么面对自己? 不破的眼睛亮得可怕。 他决定听从主公大人的话。 【相信你自己的选择,千里。你的内心非常的强大,所以不需要迷茫,切实地前进吧。你的疑问,将来一定有谁会为你解答。】 他虽已拿起日轮刀,但却没有解开裹在刃上的白布:“开不开门,你来选择,铁之助。” 铁之助明白了。今日无论如何,自己和愈史郎之间的关系都瞒不过去了。他竟然忘记了他们一起去赏月的约定,大概是见到了久违的熟人而放松了心思,连这件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不开门,下一秒愈史郎就会身首异处。 所以铁之助只能去开门,他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他本就决定用性命向他尊敬的年长者担保,愈史郎绝对是“不同的”! 门外的愈史郎等了两分钟,才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 “你别是以为我脾气很好吧?如果不是笨蛋的话就应该知道浪费别人时间是罪大恶极的事情,特别是占用我和......” 愈史郎看见了表情不太自然的铁之助。 然后他看见了铁之助身后侧过身来的不破。 冲突在一瞬间爆发,铁之助实在是想得太过天真,他以为自己在两人打起来之前还来得及喊一句“你们不要打”或者“听我说,愈史郎没有敌意”之类的话,事实则是他连嘴都来不及张开,就被贯通玄关的风压挤到了鞋柜旁。 愈史郎试图给自己拍一个纸眼隐去身形,然而不破的刀比他更快,未出“鞘”的刀尖挑飞了他指尖夹着的所有纸眼,未等愈史郎继续反抗,他已经被一股巨力压在了地上,白布间若隐若现的漆黑刀刃架在了脆弱的脖颈上。 铁之助的话终于喊了出来:“不要打架!!愈史郎从不吃人!!” “你怎么知道它不吃?” “铁之助你是故意的!?故意引我来,你是鬼杀队的!?” “ 54.苦痛的终结 《[鬼灭]千里》全本免费阅读 不破捡起了丢向茶茶丸的胁差,那只三花猫站在远处,见他靠近还小小地哈了他一下,然后跑到了珠世的身后。 珠世知道太多她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知道绿的名字这一点被不破排除在外,毕竟刚刚遭遇的下弦之五也知道。但是关于“看见恶意”,这就是只有极少数值得信赖的同伴才知晓的事情了。 珠世和愈史郎的身上没有对人类的“恶意”,愈史郎的反抗也不及那些吃人的鬼,只比普通的人类力量大一些。 不破早已学会不去依赖自己看见的“恶意”,他开始学着槿说的那样,凭借自己的心去理解他人。但他尚未付出全部的信赖,在跟着珠世前往住宅的时候,不破一直将日轮刀抱在怀中,走在珠世和瞪着他的愈史郎的身后。 铁之助被拒绝同行,珠世和愈史郎不愿意将他牵扯进来,不破更是叮嘱他一定要待在家中。 在住宅的围墙外,珠世的身形直接穿越了墙面。 愈史郎非常在意不破刚才的“暴行”,更担心珠世的安全。再怎么说,不破都是一个猎鬼人,从气息上来看已经有柱的模样了,珠世大人怎么能带猎鬼人回家啊!!! 还是一个“暴力男”!!愈史郎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警告他不准在珠世大人的家里乱来。 “你就算真的把眼睛瞪出来也没用的。” 不破闪身跟着珠世进入了被愈史郎的纸眼藏起来住宅。 “这个臭小鬼!!” 愈史郎虽然看起来还是少年的身形,但真实年龄的确够得上叫不破“臭小鬼”了。 穿过血鬼术构成的伪装,不破来到了珠世和愈史郎在浅草的住所。房间内摆满了各色的试管和药剂,一进去就有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因为从未打算邀请其他客人来到住所,房间内除了珠世的工作台与实验器材,并没有给会客室留出地方。 珠世带着不破来到了一间空闲的房间。愈史郎一直站在珠世身后,用张牙舞爪的表情看着不破,最后被珠世要求去端来茶水,才悻悻地离开。 “我知道,让你付出信任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珠世将双手交叠,轻轻搭在膝盖上:“我是为了杀死名为鬼舞辻无惨的存在才继续存活下来的。” 不破的刀放在腿边,他们在榻榻米上相对而坐,他的手一会儿摸摸刀柄,一会儿又收了回去。 “你说了它的名字?” 并非没有人试图从鬼的口中拷问出有关十二鬼月和鬼之王的消息,然而那些鬼宁愿面对死亡,也不愿意将鬼舞辻无惨的名字说出口,似乎那个名字在鬼中是某个禁忌一样。 珠世还是第一个在人类面前说出鬼舞辻无惨之名的鬼。 也许,她的确是......特别的呢?不破抓住了刀,又强硬地放下了手。 珠世一直在仔细观察着对面少年的动作。他抓刀的行为并没有遮掩,对鬼的憎恶与警惕也没有因为珠世叫出了他母亲的名字和特殊能力而减弱半分。真正让他安分地坐在这里,听一只鬼讲话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少年的眼神和笼岛绿一模一样。 “我听到那个孩子喊你‘不破’,就知道你应该是绿收养的孩子。” 笼岛绿从未隐瞒过不破的身世。 他是拯救了自己的孩子。笼岛绿和珠世再会时,在婴儿咯咯的笑声中,荷绿色的盛夏再次盈满生机。 “我和绿都是在极为巧合的情况下,幸运地逃脱了鬼舞辻无惨的控制。” 愈史郎拖着重重的脚步声端着茶水上了楼,又“咚”的一声将茶杯放在了不破的面前。等轮到珠世,他自然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完全不在意在珠世面前表现出对他人的“恶意”。 哼,珠世大人才是最重要的!!愈史郎板着脸坐到了珠世的身旁。 “......幼稚鬼吗?” 愈史郎又想和他吵起来:“暴力男!” “愈史郎!”珠世的轻呵将愈史郎摁着坐了回去。 不破撇开脸,不和拥有两幅面孔的愈史郎争论,直截了当地问道:“留给亚衣哥哥的那瓶药剂,是你研究出来的吗?是能够......延缓鬼化的药剂吗?” 珠世点头:“如你所见,我是一名医生。那个药剂还只是半成品,与我真正需要的效果还差得很远。” “想要的效果?” 珠世美丽的面庞映出了滔天的恨意,似乎她的一生都是为了憎恨某个人而存在:“能够杀死鬼舞辻无惨,让它彻底从世界上消失的药剂。” 不破往后坐了坐,说道:“这很难。利用紫藤花的毒?” “我知道,”珠世轻声叹气,一旁的愈史郎自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凭我自己的努力,恐怕还需要数百年,等到现代医学继续发展的未来才有可能制作出杀死那个家伙的毒吧?” “......听你这么说说,是打算?” “我准备在延缓鬼化药剂的基础上,开发出将鬼变回人类、以及加速老化的药剂。” 年轻夫人模样的鬼语气如此坦然,她沉静且忧郁的紫眼睛坚定不移地望向不破。 ——想要打倒鬼舞辻无惨,想要让那个怪物彻底地死去。 珠世的眼神这样诉说着她的夙愿,至此不破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相信她的恨意。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将信任交付于鬼的这一天......不,至少从现在起,他决定将珠世平等地视作与自己无二的人类对待。 “您把我叫到家中,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房间内的气氛松弛了不少,珠世看起来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提供十二鬼月的鬼血。它们体内的血含有鬼舞辻无惨的细胞,对于我的研究非常重要。” 不破点头:“那么我想要关于鬼舞辻无惨的情报。什么都可以,它的弱点、它曾经的身份、它曾出现过的地方。还有,您和绿究竟如何摆脱它的控制?他又是怎么回事?” 最后这个问题指的是愈史郎。 珠世讲述了自己与绿的相遇,以及相遇之前各自的故事。 * 珠世生前就是一名医生。她有一位相爱多年的丈夫、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她也有相识已久的密友,一位宛如盛夏清荷一样的女性。 笼岛绿偶然结识了珠世,相似的喜好与投缘的性格让她们很快便成为了亲密的朋友,而绿也在某一天向珠世提起了自己的胞妹。 “她太过瘦弱,双手双脚也总是冰凉的,不像是女孩子的手。”笼岛绿提起胞妹的时候总会轻轻皱眉,似乎非常忧心她的处境。 某天趁着笼岛家大部分人外出的时候,珠世见到了那个瘦弱的女孩。彼时她还不是一名真正的医生,但她还是承担起了为女孩诊断的责任。自那之后,笼岛绿常来与她讨论要为胞妹准备何种富有营养的食物,或是应当为她从医生那里开一些什么补剂才好。 珠世记得很清楚,有一次笼岛绿来找她,迈着她从未见过的轻快步伐,快乐地对她说:“珠世!那孩子叫我姐姐了!” 她为她感到幸福。 珠世的幸福在一次体检中结束。她居然得了绝症。 说来讽刺,她身为治病救人的医生却无力救治自己。看着整日愁苦的丈夫和天真懵懂的孩子,珠世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绝望。她无法忍受自己不能看着孩子平安长大。 当因为病痛的折磨而消瘦不堪的珠世决定在去世前最后一次拜访好友时,她遇见了那个怪物。它正从笼岛家走出,并一眼看出珠世正在被病痛和死亡摧残着。 鬼舞辻无惨欺骗了她,就像它欺骗笼岛家的那对姐妹一样。 ——如果知道那件事,我就不会变成鬼了。 和所有的鬼一样,珠世在接受了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后,发狂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当珠世清醒过来时,精神崩溃的她想起那个怪物正是从笼岛家出来的,她将笼岛绿的安危视作最后救命的稻草,跌跌撞撞地奔向了那座宅子。 血。满地的鲜血、尸骸......还有伫立的两只鬼。 笼岛绿恍恍惚惚地抬起头,与珠世隔着家人的尸体遥遥对望。 她们就此彻底绝望了。 此后的百年,珠世与笼岛绿并没有再次相遇。珠世因为自身的医术而被鬼舞辻无惨留在了身边,而笼岛绿则一直浑浑噩噩,与同样变为鬼的胞妹一起堕落着。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那挥舞着通体赤红日轮刀的男人,挥洒着宛如烈日炎阳一般的剑技,在珠世的眼前将鬼舞辻无惨逼入了绝境。 她那时瞪大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败势已定的怪物,只有神才知道她究竟向祂祈祷了多少次。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赶快去死啊!! 这世上是不存在神的。如果向神祈祷有用的话,珠世能够诛杀那个怪物成百上千次。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乖去死呢!!?鬼舞辻无惨!!”她尖利的指甲挠破了头皮,染血的发丝散乱,她的所有恨意也无法帮助她吞噬那个为了自保而将身体切分为一千八百余块碎肉的胆小鬼。 然而命运又向她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她喊出了鬼之王的名讳,却没有受到惩罚。她居然因为它的重伤而摆脱了被它奴役和操纵,她居然就这样得到了求而不得的自由! 珠世至今都没有忘记继国缘一对她说的话——“我相信你想要打倒鬼舞辻无惨的愿望。”依靠着这句话和内心的憎恶,珠世继续存活了下去。她依靠动物血液和人类尸体生活,在长时间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之后,她仅仅需要吸食一些人血就能够存活。 在行医的过程中,她遇到了病重的愈史郎。在告知了成为鬼的后果、得到了愈史郎本人同意的情况下,珠世尝试着将愈史郎变成了鬼。所以愈史郎也是唯一一个不是由鬼舞辻无惨转化而来的鬼。 他需要的人血比珠世更少,而且也和珠世一样,可以饮下红茶等简单的人类食物。 而在几百年前与珠世分离的笼岛绿在某一天突然醒悟,想要从恶鬼的身份中逃离出去。她究竟因为什么而幡然悔悟,又尝试了多少方法自杀,已经无人知晓。 在鼓起勇气冲入阳光下自焚,又在身体生存本能的奴役下狼狈逃回阴影之后,笼岛绿逃离了自己的胞妹,游荡到了某处无人的森林,将自己埋入土下,想要就此长眠。 奇迹般地,她睡着了。 在她做着无尽的噩梦时,鬼舞辻无惨被继国缘一重创,她和珠世一样,幸运地摆脱了鬼之王的控制与操纵。 直到几百年后,被人丢弃在乱葬岗的婴儿的啼哭声唤醒了她。那夜月光皎洁得让她嚎啕大哭,她抱着襁褓中不断挥手的婴儿,亲吻了他的脸颊。 不破替珠世补上了之后的十几年。 “我在找到她之后,曾取走了她的血液进行观察,”珠世在她的实验台上找到了标记着笼岛绿姓名的标本,只不过现在里面空空如也,“她是通过睡眠来补充体力,长达几百年的沉睡让她能在醒来之后不被血肉和饥饿逼疯,并且安然无恙地继续依靠每日长时间的睡眠来维持存活。最后一次观察她的血液时,我发现她的血液成分曾发生过很大的变化。” 珠世惋惜地说道:“如果她能够继续活下去的话,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她能够克服阳光也说不定。” 愈史郎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房间里只剩珠世和不破两人相顾无言。 不破张了张嘴,又默默地闭上了。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母亲这几百年的人生太过于痛苦,与自己和槿相处的短短十余年,她是否曾经感受过快乐?如果她能继续活下来的话......如果......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畅想亡者曾经可能拥有的未来是一种亵渎,也是给留在世上的生者一条逃避的小径,任由他们在上面悔叹、哀怜。 “我想,绿她应当是开心的吧。”珠世突然开口说道。眼前这个少年的心太柔软了,也太坚硬了。他也许满心悔恨与不甘,但只肯倔强地逼迫着自己下定决心,一次次击碎又一次次重组,这才有了这样一颗强大且坚强的心吧? “曾经,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和家人一起幸福地生活,”珠世微笑着,尝试着将手搭在这个少年的手上,安抚着他,“她早已达成了这个愿望。是你和槿啊。” 被她深爱着的人们、被她视作希望的人们啊。 ——所以,请不要为我悲伤。我早应随丈夫孩子一同死去,之后的生命全部都是命运的馈赠。你们是我的宝物,千里、槿。 不过是晚来的死期,更是苦痛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