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恶之源》 序 鸿蒙1012年天下一分为二。以黔蒙山脉为中轴线,轴线以北为北桑,以南为中原。 春夏时节,草原上透着一股清透之气,绿野生机勃勃的延伸到天际去。水滩中倒映着乌蒙鸟通体的蓝色,他们展开双翅,成群的盘旋在北桑国土的上空,久久不愿散去。突然间,一只乌蒙鸟脱离族群,俯冲而下,精准的降落在壮士们喝酒吃肉的案板上,只见两个异族男人,许是喝多了酒打了没有彩头的赌,索性脱了衣服甩开膀子在草地上比起了摔跤。周围一群闻讯赶来凑热闹的族人,有的摇旗呐喊,有的助威壮胆,还有的手拿鹿皮酒囊一边往嘴里灌纯酿奶酒一边转着眼眸看好戏,直鼓掌,而主角两个忘我的较量着,互相抱住对方胸脯,一会儿这个双脚离地,一会儿又变成另一个,那力道强劲的使靴底没入土里几多寸,扬起周围一片尘土。乌蒙鸟闪着它那双宝蓝色的眼睛,敏锐的注视着营地中这些酒气熏天的人们,摇头晃脑的扑闪两下锃亮的蓝色翅膀,悻悻的又飞上了天空。 就在此时,那座喧闹的营地以北,两匹盗骊马争相穿梭在绿野之上正朝着营地赶来,马蹄猛踏着浑圆的大地,使泥土带着新鲜的混芽草四散而去,混芽草落在新的土壤之上,根茎灵巧的在眨眼间没入土地,接着生长起来。 过不多时,两匹盗骊马便风驰电掣的进了营地,众人纷纷肃穆的停了手上的动作,摔跤正起兴的两个壮汉,马上放开对方的肩膀,朝着两人站定,一只巨大的乌蒙鸟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展翅着异于其他乌蒙鸟的深蓝羽翼,悬停在为首的盗骊马上的人身侧,直到那人微点了头,乌蒙鸟才又展翅飞走了。此时众人齐刷刷的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放置在左胸之上,喊道“渠桑王永寿,洛渊殿下永寿”。 渠桑王朝众人摆了摆手,径直走向大帐,洛渊紧随其后。众人才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营帐是一个圆柱形的大帐子,无棱无角,高三米,直径六米,顶部为拱形,像一个锅盖一样盖在圆柱上面,形成一个强固的包围圈,可随时拆卸,符合北桑总是转换营地的特点。帐内核心位置放置一张由祁原木制成的能容下两个体型健硕士兵的龙轩椅,祁原木本为原始森们深处生长的戴有灵性的植物,异常坚硬,打磨一张像此帐内这般大小的椅子都需要十几个工匠三月的时间 椅子上搭着一条螭纹虎皮制成的软垫,单这一张虎皮就够三十万士兵三日的吃食,此时渠桑王喘着粗气走进大帐,周身的气压极低,走到龙轩椅跟前,猛地坐在了螭纹虎皮软垫上,说道“忧桑王那个老匹夫,竟然让他那唯唯诺诺拿不上台面的庶子勾引阿纳依若(re),我看是又想开战了,早晚我要灭了他忧桑,一统整个北桑,到时候我叫他连尸首都无处可埋!” 洛渊紧跟在父王身后,噙着笑,对着渠桑王谄媚道“父王说的是,我早瞧着忧桑不顺眼,早晚孩儿帮您踏平了忧桑,好叫父王高兴高兴。” 渠桑王脸上不知是讥笑还是得意“你可真是父王的好儿子,忧桑那老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亲儿子正想要弄死他呢!” 渠桑王仰头靠在龙轩椅上大笑,根本无暇顾及洛渊脸上那微笑下掩藏着狰狞的透着几分阴险的狡黠。 在渠桑王和洛渊商量着怎么给忧桑部落以沉重一击时,阿纳依若悄悄来到马厩,放弃了自己的坐骑乌雅马,而选了一条普通的索伦马,趁下人们不注意,骑上马背向东驰骋而去。 渠桑部落以东九百里便是忧桑部落,阿纳依若长公主因为不想暴露行踪而选择了并不熟悉的索伦马,此刻正被马颠得浑身没一块舒服地儿,可为了见自己的情郎,这点疼痛在她来说不值一提。 夕阳在索伦马的马蹄下渐渐远去,落日在西方的天际处留下一条耀眼的蛋黄色线条,阿纳依若骑着马踏在草地上,风从她脸颊处呼啸的向西而去,她回过头看那绝美的夕阳,终于在完全日落前到达了忧桑部落。 两日后,渠桑大战忧桑,渠桑王被斩于马下。渠桑大败,洛渊继任渠桑王位。 而忧桑部落虽然大获全胜,但这场战役中最大的功臣,那个庶出的四王子萨斯裘因,却并没有得到嘉奖,而是被忧桑王遣去黔蒙山脉开凿隧道了。 一年后,忧桑王死于病榻,四王子萨斯裘因继位,与此同时,渠桑长公主阿纳依若诞下一子,取名洛怀桑。 奇怪的是,洛怀桑降世那一日,天空闪着紫红色雷电,雷声震耳,犹如能劈开山脉一般。婴孩却一直不曾啼哭。 稳婆被雷电吓得一个激灵没拿住手里的剪刀,刀尖直戳进了婴孩心脏,婴孩却无感无知依旧不曾啼哭一句,稳婆惊惧的将剪刀从婴孩胸口拔出,只见婴孩胸前窟窿一般大小的伤口竟在慢慢愈合。稳婆惊恐万分,瞳孔因惊吓过度而异常扩张,张开大嘴正准备大喊时,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扭断了脖子。稳婆应声倒地,黑衣人将婴孩抱在怀里,消失在黑暗之中。 几日之后,当萨斯裘因听闻长公主阿纳依若诞下一子时,屏退左右,在王帐内痛饮三日,郁郁寡欢长达数月之久。 忧桑王在早年开凿的黔蒙山脉终于被打开了一个豁口,这条豁口连接了中原十八州广袤肥沃的土地,而直线连接的便是石原城。 一日子时,身着黑袍,帽檐遮住半张脸,身高八尺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出现在程府门口,他把婴孩放在门前阶沿处,然后敲响了程家大宅的门,在听到程府内有人开门的声响之后,迅速隐没在黑暗中。 第一章,惨案余波 程宅独立于石原城外,坐落在城外万亩松林以东,松林常年冒着绿,林中隐藏着各种飞禽异兽,传闻松林腹地有一滩上古时期翻涌出的地下溟垣水,养活了松林里的万物生灵。但没人能够真正的走进万亩森林的腹地,因为连黄口小儿都知道那里危险重重。 程宅与万亩松林中间隔着一条四通河,常年发出水流击打河岸的声音,甚是悦耳,该河绕过程宅再往东便是石原城。 程宅像石原城一样都被四通河包围着,像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周遭景色宜人,是个隐居的好处所。 此时的夜已经包裹住整个程宅,月光如银色的幕布倾斜而下,洒在大地万物之上,万亩松林却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阴森可怖,此时松林边缘有百十数黑衣人潜伏着,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控制的井然有序。 他们在等,等待一个时机,当夜幕降临,便是群鸦出动之时。 他们得到的命令只有一条拿到赤血,如遇阻拦,杀。 黑夜降临之前,程宅里里外外都透着一种喜悦欢欣得气象,这座世外桃源一般的老宅子被这种气象烘托得异常热闹,看起来迎新春之日都要与之逊色几分,仆从们忙进忙出,房梁,梁柱擦拭的一尘不染,青木和泽兰两个丫头在庭院四处撒嘛,深怕自己哪里忘了打扫,或是没打扫干净。撒麻来撒麻去还真就让她们找到了这么一处地方,紧着倒腾两只秀脚就去干活了。 这时管家老高从后院的仓房中微微弓着腰走出来,随手吩咐几个男丁们,叫他们去仓库中把年前新糊得几十盏灯笼拿出来晾晒一番。别看管家老高他老弓着背,看起来像个经不起搓揉的老头子,其实他才26岁,是武林榜首高见川的大儿子,得高家剑真传,功夫并不比程家主弱几分,至于他为什么甘愿在程家做个没什么出息的管家,那就要问问他自己在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债,在程宅这种与世隔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躲麻烦,纯图个清净,省的那些红粉知己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叫个没完。 程家这些家丁们知道管家老高来历不凡,程家主又格外看重他,自然也都不敢怠慢,老高说什么,照着做就是了,老高自然也不会吩咐下人他们能力之外的事,无非就是搬个什么东西或者擦个什么东西,再不济就是差人去石原城买二两胡图酒,找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去一醉方休。而这谁都想不到的地方,全府上下只有一处,那就是程家小少爷程哲英的卧房,但今日是程哲英的生辰,往日唯一的清净之地,这会儿也被人闹的不得清净。 所以管家老高也顾不得喝他那二两的胡图酒,出来为这平日里给自己提供清净地的小少爷忙乎忙乎他的头等大事,生辰宴。 老高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尽,灯笼已经让家仆们拿到了庭院里,他看着灯身上的一层灰,晃晃脑袋,嘱咐青木和泽兰擦干净灯笼,之后又催着男丁们赶紧挂到房梁上,免得误了时辰。 这时一道声音响彻在程宅门外,戏班子浩荡的几十个人涌了进来,老高见状迎了上去。 戏班子里的姚老爷是石原城里有名的戏台元老,平时也就溜溜鸟,听听书,惯剩下享受的事儿了,戏班子唱到哪儿姚老爷就跟到哪儿寻寻乐子。姚家戏班子共五十六个人,姚老爷擅长武生,还是长靠武生,厚底靴子在地上迈上那么几步,就有人连连叫好。几十年的武生唱下来,浑身散发着稳重端庄的优美劲儿。 姚老爷能来程哲英的生辰宴唱上那么一段,全是因着程家老爷子当年抗击北桑时的英勇表现,让姚老爷钦佩不已,也想跟着沾沾英勇气,要不然想请他去唱戏的都排到石原城外的四通河了,都没见姚老爷抬一个眼皮子。 这会儿管家老高迈着他稳健的步子走到姚老爷身边,弯下不怎么灵活的腰行了个礼“行路艰难,姚老爷您受累了,快快到客房歇一歇脚吧”说完带着姚老爷一行人朝客房走去。 姚老爷左右看着程宅中奴婢丫鬟小斯均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上蹿下跳的就打心眼里高兴,这么热闹的日子,过的是有声有色,不禁在嘴里捣鼓“程家小少爷是个有福气的人啊”管家老高听了一耳姚老爷的话,笑着回道“老爷夫人都顶宠爱小少爷呢”说完伸出一只手做出了请的手势。 姚老爷满意的边走边说“那是应该,那是应该”。只不过闻见老高一身的酒气时挑了挑眉,心想果然豪气,不拘一格啊。 另一边食房中,几个厨娘跟厨长汇报今日上桌的汤菜清单,火炉是一刻不能停歇,餐前点心十二盘,肉菜十盘,蔬菜十盘,冷菜六盘,餐后果子六盘。平日食房中仅需十二人便能供给全府百十来号人的吃食。今日食房中大小厨娘十二人,小菜工六人,伙夫六人,另外零杂工三人,加上厨长共计二十八人,都为了程哲英的生辰宴忙的不可开交。 程老爷这日起的比往常早了许多,先去食房转悠了一圈,看看今日宴会上准备的吃食,又去院子里看了看挂上的十几盏灯笼,叫道“姓高的,姓高的..” 老高晃悠着他酒气冲天的身子悠哉的走到程家主身边“来了~来了~” 程家主还没看见老高人呢,就说到“这灯笼是歪的,这都歪到奶奶家去了...” 老高一听,瞬间摆正了脸,虚眯着眼看那十几个灯笼“有么?没有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程家主扶额无奈道“高见乙,少喝点酒吧,别喝死在我府里,我可不想高见川提着剑跟我要人”随后又对着一处喊“来了,谁挂的灯笼,都是歪的,取下来重新挂上,再挂不好把眼珠子扣下来当球踢”说完进到会客厅等着程夫人和小少爷。 程家主独自坐在会客厅中甚是无聊,想找个人聊聊天吧,府里愣是找不出一个能说会道的,府里高手确实不少,但都是喜好冷淡的主,你说十句,他们能回你个“嗯”就是顶给面子了,唯一一个还算通人性高见乙还是个酒蒙子,喝了酒连个灯笼都看不直,更别指望能跟他聊天了,可真要说他喝了酒啥事儿也干不了吧,还真不是,那一招醉酒当歌的杀招,只有喝了酒才能发挥他的威力,试看高见乙杀人时狠厉剑招,哪回不是开环畅饮,酩酊大醉之后才有的杰作。 这会儿程家主总算是坐不太住了,见左盼右盼都盼不来人,于是干脆吩咐下人把给程哲英新做的两身衣服拿过来给他瞧瞧。 其中一件是大红色上等绸缎制成,领口和袖口均用金边绣着云彩图案,另一身为紫红色丝质制品,没有花纹,腰间戴有羊脂玉腰带,看起来简单素雅,确是上等制品。 程家主看着手里的两身衣服爱不释手,迫不及待的去找自己的宝贝儿子试衣服去了。 程哲英一早被程夫人从床上拉起来,肉团子一般的脸奶乎乎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要下床,不料一个没踩稳直接滚了下来,裤子“呲啦”一声,扯开了。 程夫人顾不上责怪他,确实也没真觉得儿子有什么错,吩咐道“快把裤子脱下来”本着勤俭持家的优良品质,毅然决然的就坐在了门前的石桌子旁,补起了裤子上的窟窿。 这时程老爷正拿着两件新衣裳走进程夫人的屋子“你瞧瞧,两身新衣服,前天刚做好的,昨天我命人浆洗了一番,洗过的衣服穿起来舒服,你看,穿哪一件给孩子比较好?”程夫人手上缝着程哲英的裤子,看着自己丈夫着急的眼神,笑着嗔怪道“哪一件都好看,你急什么,离吉时还早呢”程哲英光着屁股凑到母亲膝下,却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爹爹不急,孩儿要穿的衣服,理应问孩儿应该穿哪一件,哪有问母亲孩儿需要穿哪一件的道理?”程老爷和程夫人听到程哲英这番话,都笑的合不拢嘴,程父自知理亏,对着程哲英道“你个奶团子,道理懂得颇多”随后又对程夫人催促道“加紧些吧,提前准备好总是没错的。”说完把衣服放下,又急匆匆的跑出去忙了。 午后的天空泛起了一道绚烂的黄色,黄色之后接壤着一层薄薄的乌云,一束太阳光穿透这层乌云,像从一个孔中射出的无数根天柱,天柱一直延伸到万亩松林中,给原本阴冷潮湿的空气增添一层金黄色的罩子,此刻的松林中仿佛像仙境一般,一时分不清是在天上还是人间。 这群像幽灵一般的杀手,神情紧绷的注视着同一个方向,无一人顾得上欣赏这层美景,他们屏住呼吸,为即将到来的杀人之夜做着最后的准备。 程家主从自家夫人的房中出来,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实在没什么可让他操心的地方,他决定去程府后院的瞭望塔上看看成群的蒲猿鸟,能站在高处看看松林中鸟兽的踪迹,或许也是当时程老爷子决定在此处建宅的必要条件之一。 程家主刚爬上瞭望塔的边缘,就看见了那道天赐的光柱照进了万亩松林,随后那道光柱后面的乌云便长驱直入的笼罩住万亩松林,使其变得异常阴森可怖,活像一头豺狼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万物。 程家主看着今天的万亩松林,心中闪过了一丝异样,那片森林今日过于安静,这是件极其不寻常的事,殊不知,此时的那团黑云已然盖住了程家主头顶的一片天。 程家主努力克制住心头不好的预感,想着程哲英这小子的七周岁生辰绝不可以出任何差错,不过随后又被自己过于谨慎的想法搞得哭笑不得程哲英这小子总不至于得罪了谁,一个七岁的小奶团子而已。随后便摇摇脑子,把脑子里的想法挥出了脑外。 可当他看见高见乙不再是一副醉汉的样子摇晃着身子出现在他身边时,他的那种不安的念头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他这次准确的预感到,不,是他确信,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高见乙行事匆匆,但快走到程家主身边时反倒气定神闲的看着程管家,不是那么着急了“这团黑云越过了万亩松林,带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程老爷面目严肃,皱起了眉头“不速之客?” 高见乙还是那般样子,点了点头“一群嗜血的乌鸦!” 程老爷心里早已猜到了会有一些事发生,原本只以为是万亩松林中的某个异兽在原始的地盘上呆腻了,想要出来寻个新鲜,可万万没想到来的不是那原始异兽,而是那杀人见血的群鸦客。 程家主眉头紧锁,沉默片刻“有多少人?” 高见乙“近百人。” 程老爷脸色变得凝重,迟疑片刻,又道“府上现存的高手不足二十人,程耳带着的护卫队也就三十人,剩下的均是些妇孺,这场仗不好打” 高见乙“你有何对策?” 程老爷沉默不语,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你去叫程耳过来。” 高见乙点着头退出了大厅,随后程耳来到程家主面前叫了声“师傅”。 程耳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乾家独苗,乾家在七八年前的那场中原驱逐北桑的大战中灭了族,只剩这么一个独苗被程家主带回了程家,虽说程耳是乾家的孩子,可一身的武艺无一不是程家的路数,只有一柄潜龙在渊刀出自乾家老爷子亲手铸造。 程耳天生话少,程家主要是不说话,他绝不说一句话,也不问找他来是干什么的,就等着程家主吩咐,但凡程家主要是不说要去做什么,程耳就能站在程家主身边等一天。平常程家主是极乐意逗一逗自己的这个徒弟的,但今天这种严峻时刻,程家主却没了那个心境。 程家主看着程耳迟疑道“松林那边有动静,百十来人,群鸦客。夫人和哲英......”程耳不等程老爷说完,着急的接话道“师傅放心,有程耳在,师娘和哲英不会有事”。 程老爷不安的点了点“其他的人我会尽量将他们安置妥当,至于夫人和英儿.....关键时刻.....” “你是不是想说关键时刻,让耳朵带着我和哲英走啊?“程夫人那不容置疑的嗓音在大厅中响起,手上牵着程哲英,稳步的朝着程家主走来“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么大事儿,我怎么可能丢下你独自躲起来”。程夫人说完看着程耳“你的功夫都是我教的,怎么现在反倒要你保护我们了?”程耳脸红到了耳朵根,紧忙低头认错“师娘,程耳不敢”。 程老爷的目光流连在程哲英的身上好久,之后看向程夫人,正好对上程夫人的眼波,两人对视之后马上知晓了对方的想法,程哲英看着父亲担忧的眼神与母亲交会,反过来安慰程老爷“父亲不用担忧,哲英也有些功夫在身上,绝不给父亲母亲拖后腿”。 程老爷吃惊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却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之中猜到事情的严峻事态,着实是聪慧至极,可此时程老爷来不及欣慰,他不能真的让眼前这个刚满七周岁的奶团子去抵抗外面近百名的杀手,即使程老爷知道自家儿子拥有一副特殊筋骨,也不想让他遭受一点伤害。 程老爷挤出慈爱的笑容对着眼前这个要帮忙的奶团子说“阿英可不是拖后腿的,待会儿你就跟在程耳哥哥身边,跟着程耳哥哥杀敌”程老爷说完递了一个眼神给程耳,程耳立马明白了程老爷的意思,关键时刻,程耳会带着程哲英走。 夜色变得异常凶猛,那团乌云笼罩着大片狂野,带来了倾盆的大雨,而这场雨,便是群鸦出动的讯号。 按照程家主的设想,府内有大批量的高手在,怎么招都能护住程哲英和程耳,让他们突出重围,可眼下这个局面,看来是一家子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群鸦客,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擅长使用弯刀,弯刀现世,所到之处必定见血,尸横遍野,血流漂杵,足可见群鸦客的嗜杀狠戾。 此刻程宅的屋檐上已然聚有数位群鸦,除此之外,程宅之外还未进入到内宅的还有几十人聚集,正一步步带着压迫性的步伐靠近程宅。 下一刻,战斗开始了。 程哲英满身刀伤,身体明显被人抽脱了血,有些干瘪。 程耳躺在他身边,早已没了呼吸。 空气静的可怕,遍地的尸首,血顺着高耸的石板地流到院子里,在洁白幽静的月光下反射着血红色的光。 程哲英眼神空洞的坐在尸海中,奶团子气已经消失殆尽,他竭力的寻找着父亲和母亲,他完全没注意身上数处的刀伤正在慢慢愈合,他那干瘪的身体正在散发着生机,变得鲜活起来。 终于,程哲英找到了父亲,程夫人挨着程家主倒在地上。他奋力的爬到父亲身边,望着已然没了气息的母亲,悲痛的情绪瞬间上涌,发出沙哑的声音“母亲!”这时,程老爷的眼睛缓慢的睁开看着程哲英,程哲英惊喜且慌忙的抱住程老爷,连叫了两声“父亲,父亲”程老爷微弱的气息扑在程哲英脸上,看着这张奶团子一般的脸庞,挤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程父贴近儿子的脸庞,不舍的蹭着,在最后的时刻,程老爷在小奶团子的耳边轻声嘀咕一句什么话,然后欣然的握住程夫人冰凉的手,没了气息。 子时在此刻降临,时辰已到,程哲英的生辰到了。 程哲英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但他木讷的呆坐在父母亲尸首旁边,全然没有了生的希望,他的脸色在月光下异常的惨白,眼睛是冒了火一般的颜色,他看起来像是个在月色下等待变身的狼人,周遭散发着肃杀的气息。最后,绝望、愤恨、以及不甘统统汇入心头,突然之间,他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第二章 残局 夜,变得彻骨寒冷,雨一早在杀戮中就已经停歇,空气中的寒气呈雾状分布在程家宅邸四周,使程宅看起来阴气森森,尤像个冤魂遍布的地府。 月牙依旧挂在天上,轻蔑的注视着这群满怀杀戮的人类,仿佛在说着,杀戮之人必遭杀戮之嗜。 程宅此刻的灯火通明不再透着欢欣之气,血的味道弥漫在半空之中参杂进寒雾里,一打眼看走了眼,血像是染红了白雾一般,诡异之气压迫着周围,叫人不敢靠近。 如果让这一方小院的血腥之气传到了万亩松林中去,不知道是否会刺激那远古异兽们灵敏的鼻息,激起群兽那饕餮一般的食欲。 但凡一个冷静清醒的人经过这里,都会知道要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时间一久,就算不死在刀剑之客的手里,也会死在异兽的獠牙之下。 高见乙此刻不知是死是活,靠坐在院墙之中,右手死握着剑柄,左手捧着一瓶胡图酒,身中数十刀,均是月牙湾刀的刀痕,而脖劲处的伤口才是致使他昏迷的罪魁祸首。 这一夜死在程家的高手无数,遍地的尸首,群鸦客九成的人手在此陨落。 而程府,除了天生拥有特殊筋骨的程哲英之外,无一幸免,均死于非命。 程府中高手众多,这些高手有能力在近百人的群鸦客中突出重围的没几个,高见乙算一个,现在靠在墙院中,正吊着一口气,随时有可能去见阎王。 还有一位,便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江南赵家之子,赵沈之。 他正被埋在一众死尸之下,一张脸被血染成了红色,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证据,就是鼻孔里正缓缓的流出气息,为这死一般的气氛增添了一丝人气。 赵家。 是邵阳门派一个分支,当年昭阳门派接受了程老爷子的挑战,程老爷子仅用三十六招就让其掌门败下阵来,这在昭阳门派中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由此出现了主张对立的两拨人,一拨人依旧固守昭阳派,不承认程老爷子的武学地位。而另一拨人特别崇拜程老爷子的武学天赋,打算脱离昭阳派,自立门户。认程老爷子当大哥,以后就跟着程老爷子闯江湖,这才有了后来的四家族之一赵家。 赵家擅使大刀,刀刀是杀招,以内力推动刀身,人刀合一。百招之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任何人绝无可能在百招之内取胜。 因出招之时常有一道内力像鬼影一样提前冲出刀去,往往对方刚刚招架住内力的冲击,马上又会被随后劈过来的大刀给予致命一击,所以赵家刀还有一个别名“鬼断魂”。 赵家人的一套“鬼断魂”耍的行云流水,气势滂沱。就连位居武林榜十大高手首位的高见川也是在百招之后才险胜了当年的赵家主。 之后高见川和赵家主两人打赌,把赌注下在了儿子们身上,看看儿子们谁赢谁输,可谁成想,俩儿子还没见着呢,俩人就跟着程老爷子去抗击北桑异教了,赵家主也就是在这场战役中殒命。 赵沈之如今二十有六,赵家刀已经让他使得出神入化。 想当年赵老家主殒命,他刚接手赵家之时才十几岁,小小年纪把江南六十四水乡治理的井井有条。 谁都知道江南一带匪帮肆虐,横行霸道,整个中原最数江南那地界最难管。赵家主在时,偷鸡摸狗的,杀人越货的,那些个贩夫走卒都怕赵家主的“鬼断魂“大刀招呼到自己身上,所以大家都客客气气的不敢造次。可这赵老家主这一去,江南就乱了套了,都拿赵沈之这个黄毛小子不当回事。 赵府占据了六十四水乡中的十二水乡,府里的假山高耸入云,围着假山有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湖,据传说湖底盘踞着上古凶兽九婴的卵。 有一天赵沈之在府里的湖边饶了一整天,府内的奴婢看少爷呆呆的望着那光秃秃的假山,问道“少爷您已经在这儿一整天了,您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吗?” 赵沈之“江南六十四水乡都传我家这湖中有凶兽九婴的卵,可我怎么瞧着这纯属是扯淡,现在这光景,别说九婴的卵,连只鸟卵都看不见,还有这假山,怎么这么高,这是要登天当神仙吗?” 女奴莲子自从赵家主死了之后,对着自家这个傻不拉几的少爷是真没有信心,就等着昔日的辉煌的赵家渐渐落魄了,赶紧为自己的前途寻个出路。 而此刻赵沈之的这番话更加让莲子觉得,这个少爷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于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言语难免有些刻薄了些“湖底是否真的有凶兽九婴的卵,奴婢不知,可这假山是老爷在世时,从中原最高峰泰行山尖上移过来的,如今老爷已经魂归大地,少爷您要是看着不顺眼,尽可以毁了去” 谁知赵沈之还真就挥刀而上,脚下一踏飞到了屋檐顶上,使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鬼断魂”。 赵沈之的内力如水泻之力一般倾巢而出,随之发出了一声震耳的巨响,只见那高入云端的假山顺势被劈成了两半,那刀式的余震,震碎了围绕着假山的白云,给人一种烟消云散的宣泄感。 莲子这个该死的奴婢见到这个阵势,连忙跪在石子路上,跪下的迅速以及力道,足以见证了她所见的是极其可怕的场面,她深怕下一个被当成假山劈的就是她自己,她已经在为刚才的语气而感到后悔了。 赵沈之就是依靠这一劈,在江南六十四水乡中立了威。这档子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响彻了整个中原江湖,赵沈之在江湖上的排名也升到了十大高手榜第四位。 程家遭屠杀这一日是九月十二日,他原本不该出现在程家,只是这日既是程哲英的生辰之日,也是四大家族一年一度的聚首之日。 如此,目前除了李家之外,四家族其余三族程、乾、赵均在于此。 程家几乎等于灭门,乾家唯一的独苗程耳也死于非命。只剩赵、李两家还存有血脉。 眼下的局势,跟七年前那场大战后形成的局势不能说完全一样,但也大差不差。 四家族一年一聚这个制度,是为了纪念七年前中原四家族绞杀北桑异教的那场大战。因为这场大战,中原遭到重创,在四大家族的带领下,不少门派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程老爷子也是在这场大战中丢了性命,此时的程老爷子五十有五,尚有些余力为江湖和百姓出头。 黔蒙山脉以北,是北桑的地界,北桑相较于中原,常年因为渠桑部落和忧桑部落抢地盘而产生战乱。两个部落的王都想结束分裂,一统北桑,可两个部落实力不相上下,其地盘一分为二,谁也没多一块,谁也没少一块儿,兵将也相当,且都是兵强马壮,谁也讨不到谁的便宜,可双方就是不能达成一致,和平共处,自然是大小战役不断,长此以往,导致北桑百姓怨声载道,物资极度匮乏,财产资源两极分化严重。 而相比来看,中原地区就相对和谐许多。 中原地大物博,土地丰饶且物产丰富,皇帝嘛,这些年来也算是个会干活的,勤勤恳恳的,不出什么差错,也是个仁爱的君王。百姓们安居乐业,既不用担心打仗,也不用担心朝廷剥削,小日子过的极其快活。 江湖上侠门豪客数不胜数,其中当以四大家族程,乾,赵,李为首,四大家族中又以程家为尊。 程家程老爷子幼时无父无母,说话难听一点,就是个沿街乞讨的野孩子。 野孩子野惯了,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早成了习惯,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竟倒在了街上昏迷了三天,等再次醒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在一个充斥着冲杀声的军营里,浑身没有一点子力气,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位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汉,这个大汉看这个脏不拉几的孩子醒了,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你有什么病没有?“ 程老爷子从小虽然是个小乞丐,但是那脾气是一点也不顺,点火就着的个性,容不得别人当着他面问你是不是有病,程老爷子当下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还是红着脖子,相当气愤的回了一句“你才有病呢,你全家都有病!” 程老爷子本想这彪形大汉肯定生气了,就定睛一看,果不其然,这个彪形大汉果真生气了,扯着他那个粗壮的嗓音吼道“你小子知不知道好赖,早知道就让你死在街上,让蚂蚁啃烂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 程老爷子这才知道是眼前这个人救了自己,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多谢你相救,我没什么病,都是吃不饱闹的” 彪形大汉也没再说什么,走出大帐,过不多时,端来六斤牛肉放在程老爷子面前说“吃吧!” 程老爷子可没有那扭捏不好意思的劲儿,毫不客气的抓起牛肉就往嘴里塞,不知道咀嚼是个什么动作,囫囵个的往往下吞。 彪形大汉坐在一旁看着程老爷子,思索了一阵问道“你多大了?” 程老爷子用塞满了牛肉的嘴,含糊的说“十九了” 彪形大汉吃惊的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着程老爷子这黝黑的,骨瘦如柴的身子,开口道“你看着顶多十岁” 程老爷子不以为意的回问道“你多大?” 彪形大汉得意的说“二十有二。” 这回换程老爷子上下打量彪形大汉的身子,然后咬了一口手里的牛肉,说道“你看着像三十好几。” 彪形大汉一听这话,乐了,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小子,有点意思。” 这就是程老爷子与朝廷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的第一面,这一面奠定了两人深厚的友谊。 后来两人实在是志趣相投,脾气秉性都合得来,这位骠骑大将军干脆将程老爷子留在了军中,虽然两人总是吵架,谁也不让着谁,但两人还是成了拜把子兄弟,说来真是一段奇怪的关系。 两人虽然私下里吵吵闹闹,但在战场上可谓是彼此的后背之交。 北桑确实是个民风彪悍,好武好斗的民族,所以他们不止在自己北桑的地界上开战,还将矛头对准了中原地区。 程老爷子和这位骠骑大将军自然就被皇帝派到了对北的战场上,在中原和北桑唯一一片接壤的交接处开战,由于其他地方均由黔蒙山脉隔着,所以这片唯一接壤的地界,虽然地势有些局限,但好在不用多分心去应对更大的战场。 程老爷子和骠骑大将军在战场上一向所向披靡,无一败仗,靠的就是对彼此的信任,都不知道救过对方多少回。起先两人还记着救了对方多少回,好日后叫对方成百倍的报答自己,到后来因为彼此相救的次数太多,都相互抵消了,再之后,干脆就放弃了计数,随他去了。 而北桑的战士虽然各各骁勇善战,但因为地势原因,以及这哥俩的默契配合,所以久久未能攻克中原。 这哥俩的战绩太过辉煌,皇上自然是要嘉奖的,皇帝还想封程老爷子个官做做,可程老爷子一点面子没给皇帝老儿的留,直接说自己不喜欢被拘束的生活,当个小兵就挺好,也不想追求功名利禄,果断拒绝了皇帝老儿的提议。 等再过些年岁,程老爷子军营的生活也过得厌倦了。 跟这位与自己相伴多年的骠骑大将军告了别。 果断去闯荡江湖了。 程老爷子在战场上练就的杀伐之气,给他增添了不少气势,但凡是在江湖上叫得上名字的门派,他都去切磋了一番,久而久之,什么门派擅长使什么兵器,以及各门派的独门功法都了解个透彻,还能学以致用,尤其是邵阳门派的绝招一刀斧钺,松山门派的松月剑谱那是学的淋漓尽致,学以致用之后又自创了一门武学,以剑招耍大刀,以刀式挥砺剑,形成了独门招式“剑光刀影”。 程老爷子用这一招剑光刀影还真就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再加上江湖上那些门派的武功路数他都清楚,他就成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成为了江湖上人人景仰的大侠客。 时间一长,程老爷子对那浪迹江湖的梦想变得不那么兴致勃勃了,便在石原城外,万亩松林以东买了一处宅子安了家,自此,程老爷子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不再像之前那样神龙见首不见尾了,自然门客众多,每天都有来探讨武学的侠客,甚至有夜探的刺客,专门来讨杯茶喝,解了渴再去杀人的。时不时还有一些朝廷上的人来拜访,不用想,自然是那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来找程老爷子忆往昔的。 第三章 驱逐之战(上) 此时的中原虽透着一片祥和之气,但那向来隔开了北桑和中原的黔蒙山脉,被忧桑部落的庶出小王子萨斯裘因以通商的名义开凿了出来。 萨斯裘因是忧桑王五个孩子中的第四子,母亲原是忧桑王帐内的一名煮茶女,地位处于最底端,所以萨斯裘因就算是位王子,也是一位空有王子的名头,但实际地位还不如一个十分得宠的奴婢。 在萨斯裘因出生之时,那个煮茶女便被忧桑王赐死,他从小是跟着奶妈长大的。 奶妈是个性情刁钻且尖酸刻薄的恶人样子,常给萨斯裘因吃冷茶冷饭,米饭通常是昨日厨房中剩下的二等米饭,像这种米饭都是留给那些忙着洒扫换洗活计的低等婢女和男仆们用的。 萨斯裘因的衣服也穿的不太利索,夏天里还好,热了可以脱了那厚重的衣服,冬日里就没那么幸福了,奶娘总是会忘记及时将夏季常服换成冬季棉服,使得萨斯裘因总是先要冻上半个月,然后才能穿上缓和的冬季棉服,而这好不容易让奶妈换上的冬季棉服还缺斤少两,捉襟见肘的。 对于这些遭遇,还只是萨斯裘因所遭到虐待的冰山一角,吃不饱穿不暖已经是极其渺小的事情了。 因着身体弱小,总是磕磕碰碰,而这些伤表面上被定义为自己的一个不小心,但其实到底是怎么受的伤,营帐内大大小小的奴婢心里都明镜似的,但他这种娘死了,爹又不管的,只能自己受着。 身体上的伤,早晚是会痊愈的,而笼罩在萨斯裘因心理上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那些冷落,怠慢,无视,甚至是轻藐,都像一把无情又锋利的雪刀,刮在他的心上,就算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冷漠的人间,但多少还是感到绝望。 萨斯裘因还是有自己的排解方式的。 他总是喜欢跑到原野上发呆,他躺在厚厚的草地上,旁边跟着一条如他一般残破不堪的大黄狗,这条黄狗看起来都没有流浪狗的体格壮,但好在它有个主人,它有归宿,虽然它的主人其实自身难保。 乌蒙鸟在北桑这个地界算是神鸟,它也是北桑国鸟,可驯养,驯养之后奴性特征很明显,会随主人的性格行事,主人是个温顺的,它就是温顺的,主人要是个张扬的,它就是张扬的,主人或是个暴戾残忍的,它就是个暴戾残忍的。 萨斯裘因这一日发呆的时间尤其长,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已经在这风景如画,温暖如春的天地间梦周公去了,但是大黄狗知道,萨斯裘因绝不会在这原野上一梦周公,有些乌蒙鸟会将长时间躺在地上不动的人,视为死人,从而啃食他们的肉。 此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这长时间的不动弹,自然让乌蒙鸟以为眼前这个人已经是个不能动弹的死人了。 只见一只挥着巨大翅膀的乌蒙鸟,直直的朝着萨斯裘因俯冲而来,萨斯裘因好像没有看见一般,依旧一动未动。 旁边的大黄狗用力的吼叫着,替自己的主人急得直跳脚,但还是未能让萨斯裘因动一下,直到乌蒙鸟飞到萨斯裘因胸脯上,开始啄萨斯裘因脸皮上的肉,也依旧不见萨斯裘因有什么自救的举动,而那只大黄狗,挺着他那干瘪的身躯跟乌蒙鸟斗法,誓要保护自己的主人,几下之后,不出意外的败下阵来。 萨斯裘因,他或许是在求死。 他总像是认命了一般,从不主动为自己争取什么,唯唯诺诺的性子,任人宰割的等待着哪一天死在谁的鞭下,或者大刀之下。 这一日他想着,死在乌蒙鸟之下或许也是件不错的选择。 他何其悲苦的命运,竟要结束在象征着长寿的乌蒙鸟之下,你看,连死都这般讽刺。 但,一记鞭子划破长空,落在了正在啄萨斯裘因的乌蒙鸟身上,乌蒙鸟的叫声比那记鞭子的声音高出了十几个音,逃也似的从萨斯裘因的身上飞跳开,想要朝挥鞭之人飞去好寻求安慰,可它的主人刚刚才给了它一记鞭子,所以乌蒙鸟又踌躇着不敢靠近了。 这一记鞭子,总算是,将萨斯裘因唤醒了,大黄狗高兴的在萨斯裘因脸上舔来舔去,萨斯裘因挣脱大黄狗,看向了来人。 那是一道倩丽的身影,白皙的皮肤下透着滋润的红,眼睛里透着坚毅的目光,使萨斯裘因一时间竟做出了挪不开眼的失礼举动。 那名女人叫道“寻死吗?别死在我的乌蒙之下!” 萨斯裘因不知是哪里来的怒气,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太美丽了,而自己刚刚的样子又是那般的懦弱和无用,他恼羞成怒道“我从没在忧桑见过你,你是哪里来的人?” 那女人脸上透过不自然的表情,但语气还是同样的强硬“忧桑怎么了,早晚我父王会收了你们忧桑,一统北桑” 萨斯裘因知道了,他那聪明的脑袋瓜,一猜就知道了眼前这个女人是渠桑部落的人。 但不知为什么,萨斯裘因对着这个敌对阵营里的女人,一点也恨不起来“你是渠桑人?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个女人说“我?叫阿纳依若,我说了,我父王会收了你们忧桑,既然早晚都要收了你们忧桑,我提前过来探探路有什么问题?” 萨斯裘因紧接着说“你是不知道回去的路了吧?” 这回阿纳依若彻底不说话了,萨斯裘因见对方不说话,也不想为难她,指了指西面隆起来的陡坡“绕过去,就是西面,剩下的路,我也不知道,你走吧!” 阿纳依若犹疑着,做了几分钟的心理斗争,最后说“你还要死吗?” 萨斯裘因摇摇头,不说话。 阿纳依若点了点头,突然心里生出了一丝不舍之情,没原由的可怜眼前这个瘦弱苍白的少年。但眼见着日落西山,阿纳依若必须赶回渠桑,否则渠桑王不仅要怪罪,就连洛渊也会担上放她野游的责。 而且渠桑人在忧桑的地界,绝不安全。 又过了几日,确切的说,是过了许多日,萨斯裘因不再有求死的念头,他变得开朗了许多,就连身边的大黄狗摇尾巴的次数都比往常多了起来。 没人知道是因为什么,唯一能觉得异常的是,萨斯裘因去原野上发呆的行为,与日俱增。 某一天,萨斯裘因像突然开了窍,面庞变得冷峻,决然的走到忧桑王的大帐之外,竟突然要求见他的父王。 这在往常的日子里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情况,以往他甚至不会想要靠近他父王的营帐,在他心里,他对父王的感情还不如一只时常来蹭他单薄衣衫下那个瘦弱双腿的狗,他会摸一摸那只狗的头,以表示出自己对这只狗动的恻隐之心。 可对父王,萨斯裘因绝对不会存了什么恻隐之心,他不曾感受过父爱,他也没有爱来对他父王做个表达,所以他要求见忧桑王的举动很反常。 忧桑王也甚是纳闷,关于萨斯裘因这个儿子……他甚至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位卑贱的儿子。 他把那次对煮茶女的行为规定为一种酒后乱性,事后却道自己糊涂之极,他认为煮茶女何其卑贱,就连煮茶女生的儿子也极其卑贱,在北桑这个民族,煮茶女生的孩子要是女子,就只能是下一个煮茶女,或是男子,那便是茶士。 绝无可能有出头之日。 忧桑王深切的不想要煮茶女之子的身上留着自己的血脉,但没办法,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目前确实存在了一位留有自己血脉的,卑贱的,煮茶女生出来的王子。 萨斯裘因顶着他那一张营养不良的脸,以及那副看起来随便一个瘦弱的女子都能推倒的身板,在忧桑王王座之下,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放在左肩上,低下头去“儿子拜见父王。” 忧桑王不在意的颔首“嗯,起来吧,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了没什么事不用来拜见吗?” 萨斯裘因依旧跪着“儿子有事求见。” 萨斯裘因抬起头看忧桑王反应,见忧桑王没有打断他,便接着说“儿子想求父王一件事,还望父王能够答应儿子。” 这下忧桑王露出了不快的神情,皱着眉头,看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事你就快说,也不知道像谁,犹犹豫豫的” 萨斯裘因直接忽略了忧桑王对他厌烦的语气,接着说“我想去中原,听说中原有大量的金银珠宝,我去把他们的金银珠宝弄到手来送给父王。” 忧桑王这下真的搞不明白了。 中原那地界,确实是物产丰富,是一块富的流油的羊肉,可这么些年,渠桑和忧桑不管多么努力,不管战术多么出其不意,不管兵将如何骁勇善战,都没办法攻克中原,也就是在攻克中原这件事上,渠丧和忧桑才勉强能达成统一。 可眼前这个胆小懦弱,骨瘦如柴的,所谓的王子,他竟然要去中原找金银财宝,去找就算了,找到了还要送给自己的父王? 忧桑王瞬间觉得,萨斯裘因绝对是脑子里哪根筋没搭对,傻了! 忧桑王一共有五个孩子,大王子早夭,二王子因为忧桑败于渠桑,老小就被送去渠桑当了质子。 这场大战也不知怎的,忧桑王损失惨重,不知是不是忧桑王年少不更事,不懂得什么战术战略,差点把家底儿赔个底儿掉。 这也是渠桑王最接近一统北桑的时刻,奈何忧桑王怎么着都不肯承认渠桑王,所以渠桑打算再打一仗,但后来渠桑王想想,忧桑虽然损失惨重,但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要是忧桑王死也要做困兽之斗,那到时候自己的损失也少不了,所以渠桑王索性提出要忧桑王的王子来渠桑做质子,到时候把忧桑的王子养熟了,让他去对付自己的本族忧桑,渠桑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收腹忧桑就名正言顺了。 渠桑王如意算盘打得好,但也架不住忧桑王那个老匹夫长寿,到现在还没驾鹤西去,自己还要替人家养儿子。 好在这个忧桑王的儿子洛渊在不记事时就被送来了渠桑,一心只向着渠桑王,要不然渠桑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 除了以上这些孩子,忧桑王还有位嫡出的公主,排行老三,疼爱得紧,却活到十四岁时突然坠马身亡,因为这个原因,忧桑王大病了一场,几乎断了老命。 后来王后又诞下一子,排行老五,今年刚三岁,老来得子,还是嫡出,更是疼爱的不知如何是好。 老五的待遇要是跟老四萨斯裘因比那真是,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现在唯一成年了而且还在身边的孩子只有萨斯裘因,而忧桑王还老是不待见这个出自煮茶女的儿子。 可萨斯起因突然出现在忧桑王的面前,说自己要去中原给自己淘金子去。他属实有点接受不了,完全想不到自己那个整天里唯唯诺诺的儿子竟然有胆量要去中原淘金子给自己,忧桑王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放大了声音问了一遍“你说你要干什么去?” 萨斯裘因放大了声音,重复道“回父王,儿子想要去中原找金银财宝,来献给父王。” 忧桑王虽然也搞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也没那个心力再去做些什么了,他现在只想等自己的小儿子再长大一点,经过一番教导,就把自己的王位交给他,自己就完成任务,去过一过寻常人家的生活,安度晚年了。 可这个小儿子并没有按照忧桑王的设想活到成年,事实上他都没能活过三岁。不过这是后来的事儿了。 萨斯裘因领了忧桑王的命令,离开忧桑王帐,终于是向着中原进发了。 只不过萨斯裘因并没有选择那唯一的一条可以到达中原的路,而是选择另开辟一条路。 开凿黔蒙山脉。 黔蒙山脉在盘古开天地时就已经存在,其底部虽然坚硬无比,但经过经年累月的开凿,终究是被萨斯裘因凿开个洞。 在这之前,中原之中从来不曾有过异教徒的身影,毕竟连接北桑和中原的唯一的路被那位骠骑大将军守着,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所以为了掩藏行踪,不被过早的发现,也为了防止异教徒的突然出现给中原民众造成恐慌,从而让中原民众产生抵触心理,所以最先出现在中原的并不是萨斯裘因,以及其他异教徒。 而是一种名为“纳斯沃尔塔”的秘药起先传入了中原。 纳斯沃尔塔,北桑地区的秘药。 根据忧桑部落的老巫士所说该秘药已经传承了一百三十年,跟巫士存在的时间相仿。是由北桑独有的药草混芽草研制而成,混芽草又称再生草,具有疗愈功效,能使人长生不老,容颜永驻。 第四章 驱逐之战(中1) 等到秘药的传播速度到达一定的范围之时,萨斯裘因才带着他的小队穿过那条被开凿的黔蒙山脉下的洞口。 黔蒙山脉的山体是由黑石形成,白日里萨斯裘因带着小队进入的一瞬间,视线被一团黑色吞没,犹如一双失明的眼睛,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小队中一名壮硕的大汉瞪着他那双几近愚蠢的水晶黄瞳孔,对着萨斯裘因说“殿下,为何不点上长明灯,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这还没到黑天呢,就已经看不见了!” 萨斯裘因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跟那有着黄瞳的队员说“那太容易暴露了,走过这段地洞就好了,先忍一忍吧”随后又对其他人说“大家互相照顾着点,把手搭在前面那个人的肩膀上,没有特殊情况不要放下,等到了洞口就好了” 他们一行人照着萨斯裘因的吩咐把手搭在了前面那个人的肩膀上,多少显得有些不太自然,接着这支刚刚组建起来的小队,就冲着山口的方向行进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队成员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默,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只能听见他们不停的喘息声,小队每人手上的汗水无差别的蹭着前面那个人的肩膀,手掌发散着阵阵热气,喘气声此起彼伏,他们不仅要应对黑暗,还要注意脚下的碎石,大家已经筋疲力尽。 终于,萨斯裘因的声音久违的响了起来“大家注意,现在,原地休整一柱香的时间,大家可以放开彼此,但不要随处乱走。” 小队众人齐声说道“是,殿下。” 经过这样几次的休整,他们这一行人终于看见了黔蒙山出口。 走出山洞时黑夜已经降临,洞口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黑暗,穿过洞口,四周静悄悄的,寒冷从脚底直往上窜,不禁让人打了几个寒颤。 萨斯裘因一行人身着黑色速行衣,在这原本就黑暗的空间里显得更加黑压压,仿佛一片成群的乌鸦,在黑暗中蓄谋着某种阴谋,等待着时机。 黄瞳武士永远第一个开口“殿下,咱们要连夜进城么?” 萨斯裘因摇了摇头,吩咐道“就地休整,找个隐蔽的地方先睡一觉,大家都太累了,等到天一亮,周围来往的人多起来的时候,再跟着人群混入石源城。” 小队人马默契的压低声音“遵命!” 然而,当天边泛起一道初升的太阳光时,萨斯裘因并没有感到日出的欣喜之情,相反的却是一种心灰意冷似的无奈感。 他对眼前的状况完全看傻了眼。他伫立在黔蒙山这条一望看不到边的山脚下,想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 小队成员们在日头冒起尖儿时才纷纷从睡梦中醒来,幸运的赶上了日头照射黔蒙山脉的山尖,山尖儿的雪常年不化,洁白中透出一抹浓厚的金黄,小队成员们一时将思绪停在了眼前的美景上,直到那灿烂的日头慢慢由山尖子移至山腰,他们才看见萨斯裘因殿下呆立的站在黔蒙山脉的山口,像是沉思着一件棘手的大事。 小队成员见殿下站在原地迟迟不动,都纷纷站起来移至萨斯裘因身后。 最先开口的还是那位有着一双黄瞳的壮汉“殿下,您在看……”话还没完全说出口,他的黄瞳就注意到了萨斯裘因所注视的景象…… 中原地界上,黔蒙山脉像直尺一样笔直的不容许有任何的质疑,而这道直尺背后,以南的地方,连接的竟是一片沼泽地,那规模如果不仔细丈量,只用眼睛去看的话,已如那万亩松林般的给人以震慑。 沼泽地四周遍布着食人凛树,起先萨斯裘因看见如此漂亮的树时,竟一时看入了迷,竟不自觉地去摸了摸凛树的树干,因为这树长成了参天的模样,树杈众多,每枝树干上开着成群的白色花骨朵,看起来娇艳欲滴。 所以当凛树的树皮刮破萨斯裘因的手掌,白色的花骨朵以惊人的速度吸取他的血液时,他还是一副痴迷的样子,直到萨斯裘因感到自己的脑袋开始眩晕之时,他才觉察出这棵树的不对劲。 萨斯裘因曾经在忧桑的地下书阁中,读过一本写着《万年中原物语》的书。 有一次萨斯裘因为了躲避并不待见他的奶妈,曾去地下书阁中将这本书偷出来带到了旷野之上,以便一饱他阅读之福。 也就是在这次阅读中,他读到了一种新奇的物种,那是万年之前便生长起来的古树,根部坚硬,树干参天,其果雪白,爱嗜人血,其名食人凛树,常常栽种在边界地区,起到了相当有效的防御作用。 萨斯裘因的血被吸掉了多数,他脑子还在晕眩中时,这段记忆突然涌进了他的脑海,心上莫名的多了一些对食人凛树的恐惧。 而这恐惧正成百上千的递增中,因为他眼前的食人凛树并不是一颗,而是犹如千万亩一般,望也望不到尽头。 萨斯裘因脸上多了一些自嘲的微笑,心里想道我们要是想穿过这凛树森林,只有一个结果——成为凛树的果腹之物。 随后萨斯裘因将目光聚集到了被凛树左右包围住的沼泽地,更让塞斯裘因头疼的是,眼前这个唯一有希望让人通过的沼泽地,竟也向南延伸出了一百多米,萨斯裘因带着他的小队,从昨夜驻扎于此到到现在,不曾见过一个活物。 此刻诡异的状况,让萨斯裘因站在原地苦恼不已。 单是一人过这个沼泽地都要费一番功夫考虑考虑,更何况如何让这一小队十几人全都过去,并且还要安然无恙。 这看起来比登天还难。 萨斯裘因此时已经无暇顾及眼前这不同于北桑旷野的景色,他满脑子都是即将面临的死亡威胁。 他看着眼前这支由他带出来的小队,虽然他们是忧桑部落各家族中顶出色的孩子,但他们已然在忧桑王眼里是一支叛逆的队伍了。他们曾在忧桑王主张暂缓对中原的兼容政策时,提了反对意见。 他们坚定不移的选择了萨斯裘因所作出的计划,他们毫无怀疑的选择相信了他。 他是绝对不能掉头回到北桑的,那里已然没有了他的一席之地,他也绝对不会容许这些抛下一切跟随自己的人,得不到一个满意结果。 所以萨斯裘因他想,试一试那忧桑部落中,那已久无人问津的秘术——岐翔术。 岐翔术,被北桑人视为一种秘术,是因为它极难修炼。 萨斯裘因他是个有聪明脑袋瓜的王子,从小因为身世的原因,性格总是透着一种闭塞的孤僻样子,总喜欢研究一些常人注意不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关于岐翔术这种秘术,他早在幼时,就已经将理论掌握于心了。 侵入中原之前,他对能跟着他的小队人选,做了非常严格的筛查,选出来的这十二个人,除了黄瞳武士之外,其余人均体质属阴,骨骼惊奇,这对修炼岐翔术有着极佳的帮助。 所以,他觉得,岐翔术的准备正应该用在眼前这个有着百米之长的沼泽之中。 萨斯裘因看看沼泽,又看看跟在他身后的十二个人,说道“之前你们在北桑苦练的岐翔术现在要派上用场了,只不过……之前踏地而行,如今要横空挂起,第一脚要踏在黔蒙山上。” 黄瞳武士眼里闪过一丝精明,又一次率先开口问道“殿下真是妙啊,岐翔术第一步总要有个踏板,现在您把踏地改成了踏黔蒙山,那我们就能以黔蒙山为基准,直线穿越沼泽地了,完全利用了岐翔术只能走直线的特点。” 萨斯裘因抬了抬下巴,用下巴轻轻的一指“没错,岐翔术,比轻功更胜一筹的轻功,虽然跟起飞还有一点差距,但也差不了多少,所以我想让你们用岐翔术,飞到沼泽地对岸。” 黄瞳武士“岐翔术能飞跃万米高空,眼前这百米沼泽,不成问题。” 此刻萨斯裘因想,眼前这一百多米长的沼泽地,对他们来说,连个屁都算不上了。 小队人马按照萨斯裘因的办法打算过这片沼泽地。 但没想到的是,危险并不在于这十二人的小队如何过这沼泽地,而是萨斯裘因如何过这沼泽地。 在他们兴奋于有办法过这沼泽地的同时,还有一件他们意想不到的事。 而恰恰是这件事,让萨斯裘因的十二人小队陷入了恐慌当中。 十二人小队一个接着一个的踏着黔蒙山体,越过沼泽地,停在了沼泽边。黔蒙山洞口还剩下黄瞳武士和萨斯裘因,萨斯裘因看着黄瞳武士说道“你先过去” 黄瞳武士“不,殿下,还是您先过去吧,我殿后。” 萨斯裘因“你体质跟他们不同,不是极阴体质,身体又壮如牛,施展岐翔术极易出差错。你先过去,要是真的出什么事,我在后面还能有个照应。” 黄瞳武士还是不放心萨斯裘因,继续说道“可是殿下……” 萨斯裘因“你敢违抗命令?” 萨斯裘因威压黄瞳武士,黄瞳武士一见萨斯裘因面带怒意,急忙跪下说“属下不敢,那属下,就先过去了。” 萨斯裘因点了点头“快去吧!” 这时沼泽地面有了一些波动,但对岸的是十一个人全神贯注的观察自家殿下和黄瞳武士在说些什么,而黄瞳武士和萨斯裘因又都专注于谁先过这沼泽地的问题,谁都不曾注意沼泽地面所发生的变化。 此刻黄瞳武士使用岐翔术已经越过了沼泽地一多半。萨斯裘因专注的看着他完全落地之后,他自己才开始准备过去。 但这时湖面突然发出了地动山摇的声响,沼泽地平坦的界面中突然生长出一只根茎巨大的泥草,形状类似水仙花,慢慢根茎变的越来越长,伸缩自如。 萨斯裘因不知这株草是否具有攻击性,为谨慎起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想看看这株魔草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只见那一根粗壮的枝条在一瞬间变成了无数条水仙藤蔓从沼泽地中央向上窜出,蜿蜒辗转,那阵势看起来足以碾碎一头大象。萨斯裘因再看泥水仙,这颗磨草此刻似乎尤其愤怒,向上伸展的力道不仅快,而且充满着杀意。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植物,萨斯裘因心想。 就连那本记载万物的《万年中原物语》都没有其记载,他们这队人到了此地已有一天一夜了,这株泥水仙一直到现在才显现出来,可见它大部分时间都沉睡在沼泽底部,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刚跟黄瞳武士的争执声太大导致,惊醒了他,但现在萨斯裘因来不及想这些问题,不管这株魔草会不会攻击人,他都必须尽早的离开此地。 要不然这么粗大的根茎要是在萨斯裘因身上捅一个大窟窿出来,或者拦腰卷起他,将他扔进凛树林里去,无论哪一件都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更何况,这株泥水仙已经窜出二十丈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了。 突然,一株泥水仙在空中左右摇摆着朝萨斯裘因甩来,萨斯裘因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抬起手臂护住头部,硬生生的挨了泥水仙一鞭,伤口瞬间在萨斯裘因的手臂上绽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这让萨斯裘因苍白的面庞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好在他迅速的做出了反应,拿出一把北桑特质的匕首,咬紧牙关,朝自己手臂上的腐肉刮去。 他甩掉被匕首刮下来的腐肉之后,做出了防御姿势,眼睛里冒着嗜杀的冷锋,周身的气压降到了冰点。 等泥水仙再一次挥藤而来时,他顺势用匕首挡了回去,一脚踏地,腾空而起,那把精美的匕首,像砍柴一般刺入泥水仙体内,泥水仙那黑浆一样的血液甩了他一身一脸,那株魔草痛苦的收回了受伤的枝条,发出了婴孩哭泣一般的呻吟声,那声音响彻天际,异常诡异。 萨斯裘因看准时机,趁这短暂的空隙,连续多次在空中使出岐翔术,使自己不断的停留在空中,来回移动,试图躲过泥水仙接二连三的攻击。 但连续使用岐翔术,尤其耗费精力。正在他感到自己精神力下降之时,对岸的十二人同时腾空而起,包围了泥水仙。 第五章 驱逐之战(中2) 黄瞳武士刚一落地,对岸就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等他们反应过来之时,他们的殿下已经在绕着泥水仙来回闪现,拼命想找个空隙好到对岸去,但奈何泥水仙太过庞然大物,他想速战速决的想法未能实现。 此刻十二人腾空而起,同时朝泥水仙发动攻击,十二把长剑,统一的样式,同时刺向泥水仙身躯,一秒,两秒,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泥水仙身上如墨水一般的血液,流淌不止,它颤抖着身躯,又一声哀嚎,将十二人猛的甩回了对岸,接着,它像感知到萨斯裘因的地位在他们之上一般,朝着十二只人类的领袖复仇而去。那天崩地裂的怒火朝着萨斯裘因发去了。 本就已精疲力尽的萨斯裘因,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那颗粗壮的,带着魔草黑色血液的藤蔓,在霎那间刺穿了萨斯裘因的胸膛,接着,是红色的血液和黑色的血液混为一谈。一片灰色的沼泽地,一团泥状的藤蔓,一滩血色在其中显得异常明显。 世界仿佛在此刻停止,泥水仙得意的扭动着藤蔓,同时带动着萨斯裘因的身体,这诡异的画面朝着对岸十二人铺设而去,他们看起来已然失去了反应,僵硬的看着萨斯裘因的身体挂在泥水仙的藤蔓上来回摆动。 过了一会儿,泥水仙似乎觉得萨斯裘因并不再具有攻击性,便将自己的藤蔓从萨斯裘因的胸口中抽离出来。 随着藤蔓抽出萨斯裘因的身体,一团血便也在空中绽开了,那场景就像是开了一朵血色的烟花,血像成雨成雾般滴落下来,落在了小队十二人脸上,他们苍白的脸上均匀的散落了血滴,那是他们首领的血滴啊,他们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身体由于恐惧,不住的颤抖着,他们的嗓音失去了声音,音调全卡在嗓子眼里,真真是上演了一场安静的咆哮剧。 黄瞳武士惊惧的有些喘不过气,他那双美丽特异的双瞳流出了两行血泪。 突然,他握紧了拳头使劲的朝着自己的脑袋砸去,嘴里不断念叨着“我怎么能留他自己在对面,该去死的是我,该死的人是我,该死的人是我啊……”他反反复复的念叨着,离他最近的一人拉住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们应该想怎么才能从这株魔草那儿把殿下的尸首找回来!” 黄瞳武士赌气道“尸首找回来有什么用?他都已经死了!” 又一名黑衣客冷静的发表了意见“那我们也要将殿下的尸首找回来,带回到忧桑,王上一旦问起来……。” 黄瞳武士打断黑衣客的话“你觉得我们那位王上会在乎殿下的死活?他巴不得殿下快点去死!” 黑衣客厉声断呵“不得胡言!” 黄瞳武士怒瞪黑衣客,冷语道“你凭什么命令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黑衣客一反冷静常态,语气里多了一丝杀意“那你倒是说说,我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稍一不留神就要大打出手,也就是在这时,沼泽地中萨斯裘因的躯体被泥水仙拖入了沼泽深处。 仿佛那是一场地狱的招魂仪式,萨斯裘因或许真找到了踏上地狱之门的路。而他那仅存的一点气息被淹没在了泥土之中。 十二人看着眼前的一片血色,无人再说一句话,他们呆立在原地,他们不知所措,黄瞳武士这时想要踏入沼泽之地夺回萨斯裘因的身躯,但被身后的黑衣客拽了回来。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大地,笼罩着十二人,他们任何的举动,在此刻看来,都是那么于事无补。 被带入沼泽的萨斯裘因,起初他胸口被刺穿的窟窿发散着阵阵的痛感,随后这种痛慢慢的沿至全身,那副原本就残破的身体此刻变得越来越沉重,但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丧失,他感觉自己被泥土紧紧包围,他的呼吸慢慢被掩盖,他心里还在惦记着他的小队,他们个个对他忠心耿耿,是他唯一的心腹小队。 一道声音在萨斯裘因的脑海中响起还没给小队取一个响亮亮的名字,自己就已经生死难料了,难道这就要死了吗?难道这一生真的要在这里结束了吗,就要死在这冰冷的沼泽地里,在这异国的土地上吗? 意识突然中断,世界陷入一片茫茫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慢慢的恢复了意识,他已经这样反反复复的失去意识,然后反反复复的苏醒好多次了,或许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身体的疼痛感减轻了,他竟然开始呼吸了,原本变的冰冷的身体,在慢慢回温。 他感到一种神奇的力量,使他的血液回流至全身,他发现他的伤口,竟在慢慢的愈合。 此刻他的身体又开始高热了起来,火辣辣的遍布全身,热气由内而外的发出去,他竟可以不用呼吸就能在沼泽中呆上几个时辰,在此刻,或许萨斯裘因成为了一个被神明眷顾的宠儿,萨斯裘因突然高兴了起来,他觉得他命不该绝于此,他活过来了。 又过了几个时辰,他的身体逐渐从发热的状态渐渐冷却,他正被沼泽深处的某种力量慢慢的推出沼泽之上。 最后,萨斯裘因浮出了沼泽面。 对此毫不知情的那一小队人,个个瘫坐在沼泽岸边,个个垂头丧气,欲哭无泪的样子甚是绝望,他们以为萨斯裘因死了,那个说要带着他们闯中原各州的王子殿下死了,而他们完全不知该为他做些什么。 就在他们被噩梦笼罩时,黑夜再一次降临,他们之中无一人想过晚上要去哪里落脚。 就在这寂寞的氛围里,那早已没了声响的沼泽地出现了新的情况。 只见沼泽地里慢慢隐现出了一个人影,小队中其中一个人犹豫的看向了沼泽地,等他真的确认了那里确实有人时,他惊呼道“大家快看,那有个人。” 大家闻讯看向他所指的方向,果真看见了沼泽地中的一道人影。 那人起先缓慢的行走,随后身体像蒲公英一般轻盈的飞上了天空,不一会的功夫,飞跃到了十二人面前,在十二人发光的眼睛里就能看出,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们“死而复生”的王子殿下萨斯裘因。 黄瞳武士震惊的瞳孔里全是惊喜,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殿下,明明殿下刚才还在沼泽地中散了命,现在却...不管了,黄瞳武士的脑子里现在全是空白,他本能的跑过去,跪倒在萨斯裘因的跟前,抱住他猛哭,嘴里喊着“殿下!你没死啊,你真没死!” 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最后竟然是滋养着泥水仙的沼泽之地救了他们的王子殿下。他们纷纷觉得这世界的神奇之处,让人无法想象,他们不由的对中原这个地界平添了几分敬畏之感,不禁为他们此行的前路担忧起来。 第六章 驱逐之战(中3) 萨斯裘因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时,已是在五日后的颜廷茶楼里了。 颜廷茶楼,是石原城十里长街有名的酒楼。而这十里长街处于石原城中心地带的中心区域。 街如其名,十里长街,长十里,宽二十丈,禁止车马牛行之,可走行人,每到傍晚时分,十里长街中人山人海,车马牛这些载人的工具均停靠在外围。 出了十里长街,若还想去其他地方再游玩游玩,便不再受限,可以骑上马,骑上牛,或像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老爷夫人自家有马车的,坐上马车游街而行。 总之出了十里长街,你想在街上倒立行走都没有人管你。但是在十里长街有十里长街的规矩,你进入了十里长街,就要守好本分,玩归玩,玩儿的多花都行。但你要是闹事儿,那可是没好果子可吃得。 这不,萨斯裘因坐在颜廷茶楼靠东的二楼雅座,通过街窗看向街边行人,再一抬头,就能看见日落西山的壮丽美景。 这时日头快要躲下地平线去,橘黄色的日头照亮了半个天际,暮色下的白云映射成了橘粉色,隆成了厚厚的一团团花骨朵,悠哉的浮在天上,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要不是颜廷茶楼门前那一片嘈杂声袭来,萨斯裘因真要点上一杯胡图酒,就此让自己陷在这一团粉暮之中。 但求饶声,呵斥声,声声交杂,不绝于耳。萨斯裘因眉头紧锁,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盯着楼下那身着一袭紫袍的男子,跪在白色长袍的老人面前,连连求饶“请大人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再也不拿了....”说完猛地朝白袍老人跟前磕了几个头,嘴里又开始不断的碎碎念道“不敢了不敢了,我不敢了。” 萨斯裘因好奇的朝白袍老人看去,他严肃的一张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他脸上没有愤怒,更没有同情,他摆出了一副此事跟他没有关系的态度,让萨斯起因一度以为白袍老人根本就是个旁观者,但下一秒这种念头就在萨斯裘因的脑子里消失了,因为白袍老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牵着那无情的声线说道“你要知道,十里长街有十里长街的规矩,你破了这规矩,就要受到惩罚。”停顿片刻之后,白袍老人问道“你哪一只手拿了人家的东西?又是哪一只手摸了人家姑娘?”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了阵阵嗡响,有的嘲笑,有的咒骂,有的摇头替紫衣男子觉得惋惜。 紫衣男子听到白袍老人这话,跪在地下的身体惊恐的开始连连发抖,脑袋像拨浪鼓似的摇着“我没有,我没有,不要砍我的手要砍我的手...” 萨斯裘因心想不要砍手?原来他知道这里的规矩... 这时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叫喊“他两只手都用了,左手偷人家腰间的玉佩,右手搂住人家姑娘的腰,真是浪荡之子!” 又有一人愤愤不平道“对,没错,十里长街的规矩不能破,哪只手干了不该干的事,就要砍去哪只手让他长长记性!” 白袍老者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吩咐手下人“行刑”,一道血影随着一声惨叫划破天际,白袍老人看了看溅在白衣上的一抹血迹,总算是皱了一下眉头,对着手下人说道“做些必要的救治,然后扔出十里长街,永不得入十里长街。” 下人回道“是”,然后退出了萨斯裘因的视线。 随着日头藏进地平线,夜色便慢慢笼罩了十里长街,街道上灯红酒绿亮起了无数盏灯,琉璃瓦舍各放异彩,为这十里长街增添了不少纸醉金迷之气。 无数个特色各异的酒家,争奇斗艳,各显神通,家家客人爆满,生意做的极其红火。而这其中最为夺目的便是颜廷茶楼。 颜廷茶楼外观上看起来跟其他各色酒楼并无不同,甚至相比之下更显普通,但来往的人流却是最多的,人员混杂,三教九流聚集,谈论着各类小道消息,大到宫廷政闻,小到女子的闺中密谈,但最多的便是江湖上流传的各类消息。 不是今日这位英雄打败那位英雄了,就是这位女侠遭到了无情剑客的抛弃了,还有一些名门正派的小姐少爷图个新鲜,要出来闯荡江湖了,家里那些老一辈的放心不下,就放出消息,希望各路神侠豪士多多照应自家这个不安分的主。 总之各方消息汇集于此,使颜廷茶楼成了一个获得消息最快也是最多的地方。 而最近市面上传的最多,谈论最激烈的消息,就是一种助人长寿的秘药——纳斯沃尔塔。 让这秘药传的沸沸扬扬的罪魁祸首,萨斯裘因,此刻已经坐在二楼的窗边一个多时辰了。 自打他被泥水仙刺穿胸膛,之后又遭沼泽地神秘力量相救之后,他那一张常年透着营养不良的脸色竟变得红润光泽了起来,谁都想不到他这副健壮身躯之下,曾经像是一缕骨瘦如柴的幽魂一般不堪。 他此刻的脸庞精致的像是上天用刻刀精心雕刻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杰作,挑不出一点毛病,颜廷酒楼中姑娘小姐不少,要不是萨斯裘因太过于专注的听各类消息的话,一定能注意到这些女娘们的目光正盯着他流连忘返,全然不知自己正处于失礼的状态。 别说女人天生爱看美男子,就连在这一亩三分地中驻足的男子,也是要多看上萨斯裘因几眼的,有的甚至看见了他的容颜之后竟自顾自卑起来,掩面扶额,做出一副无颜面对父老乡亲的样子。 而拥有着绝世美颜的主人公,此刻对自己的美貌却处于被蒙在鼓中的状态中,他将一盏白茶递到嘴边,刚要喝上一口,就听人在他耳边问道“这位少主可是一人来此游玩?” 萨斯裘因闻讯抬头,一个白袍老人映入他的眼帘,他马上认出了此人就是刚在楼下公开审判的老者,萨斯裘因沉思片刻后说道“没错,只我一人。” 白袍老人抬手指了指萨斯裘因对面的位置,萨斯裘因点头同意了白袍老人入座。 白袍老人说道“少主是否对纳斯沃尔塔格外的感兴趣?” 萨斯裘因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神锋利的朝着白袍老人看去“您此话何意?” 白袍老人一改冷静的态度,脸上堆起了慈祥的笑容,笑眯眯的看着萨斯裘因说道“年轻人,不要紧张,纳斯沃尔塔在十里长街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您看起来不像中原人,坐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短,颜廷酒楼的消息无数,您都是一耳带过,只有在听到纳斯沃尔塔时,才会如此专注,难道您都没有发现您已经被人围观了吗?” 萨斯裘因这时才正眼看了看周围的人,果然一堆人围着他露出了花痴的表情。 白袍老人接着说道“您对纳斯沃尔塔的消息这么上心,这不难猜出其中的关联,只是...我现在还拿不准,如果您是异族人,那么您是怎么来到中原的?近来黔蒙山脉有异动,您是不是跟黔蒙山脉的异动有关?” 萨斯裘因此刻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警惕的盯着面前的老者,那是一道精壮的身体,单看脸上的纹路都知道他的年岁已经不小了,但步伐沉稳有力,散发着超乎寻常的轻盈之感,他的脚步声很轻,以至萨斯裘因刚才都没注意这位白袍老人是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可见身手了得,并非一般人也。 而且白袍老人有着超乎常人的观察力,他一眼就看出了萨斯裘因在众多的消息中唯独对纳斯沃尔塔秘药尤为在意,这让萨斯裘因有些毛骨悚然。 心想中原高手众多,自己又是在别人的地盘,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妙。 萨斯裘因“还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白袍老人“程家,程河。” 萨斯裘因吃惊的抬起眼眸看向了白袍老人,忽又皱眉道“您是四大家族中为首的程家家主,程河?” 程河又恢复到了冷漠的面孔“没错,正是,看来你已经很了解我了,那么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你了?” 萨斯裘因有些忐忑不安,他拿不准主意,他不知道程河是真的知道了他来中原的意图,还是单纯的在诈他?可不管怎么说,程河能找到自己,一定也是掌握了一些信息的,否则不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所以萨斯裘因半真半假的说道“程老爷子,我确实不是中原人,我只是到这石原城来凑一凑举世闻名的热闹,我还真不知您的来意。” 程河看萨斯裘因一脸的无辜,反倒笑着说“秘药这等传闻在几日内在石原城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这热度迟迟不见消退,这么突然的迅速兴起,却又迟迟不见秘药的出现,想来这操纵风向的幕后之人,也想看看民众对秘药的接受程度能有多少。而想要知道民众们的真实想法,只有这十里长街才办得到,因为这里鱼龙混杂,最能体现民意。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想必少主您到了中原还不到十日吧?” 萨斯裘因对程河敏捷缜密的推测有了一次新的认知,他感到胆颤心寒,他还是不确定程河所知到底有多少,他不想再跟这些中原人拐弯抹角,直言道“明人不说暗话,程老爷子有话不妨直说。” 程河喝完了手上半瓶子胡图酒,把空瓶子放在那紫檀木桌边,马上小二从程河左侧走到桌边为瓶子满上了酒,随后又退了出去,。 从头到尾程河没说一句话,小二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足以见程河的地位之高。 等小二走后,程河开口道“这城里的大小事,虽说做不到事无巨细,但大体的变化我是能感知到的。中原欢迎外来人,暂且不管你是以什么方式来的,既然你有能力来,那中原江湖就有本事容纳,就像少主您说的,想要感受石原城远近闻名的热闹,没问题,我们非常欢迎,想要宣传家乡的神药,只要无伤大雅,不危害人间,不危害武林,也没问题,石原城,甚至整个武林也都欢迎,我们也想要见见新鲜的东西。但是...如果有什么阴谋诡计想要在石原城施展.....就像刚才那位被砍断双手的男子一样,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知少主您,是否知晓?” 萨斯其因听了这么一长串的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早已不是那个在父王的大帐前唯唯诺诺的孩子了,他带领人马开凿黔蒙山脉,又在沼泽地死了一回,种种经历之下,他已经不可能会被这无痛不痒的威胁吓到的,所以他对着程河冷声挑衅道“那这是中原的规矩,还是石原城这十里长街的规矩?” 程河冷笑道“想来少主初来乍到,还不了解中原这地界的规矩,我刚才说的只是我程河的规矩,而我程河的规矩,就是这中原武林的规矩,也是这石原城十里长街的规矩!” 萨斯裘因心上一震,被程河这霸气的言论吓退了几分气势。据萨斯裘因这些天得到的消息来看,程河确实是可以左右石原城的人物,这不禁让萨斯裘因在心里盘算起了另一个计划。 两个时辰之后,萨斯裘因回到了自己的大本营——租下的一进独立大院子,黄铜武士站在庭院门口,见到自家主子回来了,高兴道“参见殿下,您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黑衣客见萨斯裘因并没有回答黄铜武士的话,觉察到不对劲,便对着萨斯裘因说“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萨斯裘因“进去再说!”。众人跟在萨斯裘因身后,一股脑地涌进了大厅里。 一位体型瘦弱的小个子从黑衣客身后窜出来,对着萨斯裘因说“殿下,阿卓有要事汇报!” 萨斯裘因“说。” 阿卓“我们暗中派出去散播消息的人,没回来!” 萨斯裘因“几个没回来?” 阿卓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说“全部!” 萨斯裘因脸上的阴霾多了几层,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既然他们不想消息先转播出去,那就只能让药先传出去了。”对着黑衣客吩咐道“阿莫,暗中派人发一批药给特定的人群,然后等他们二次上门。” 黑衣客领命走了出去。 黄铜武士有些不解的问自家主子“殿下,为何要等他们二次上门?” 萨斯裘因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语气阴森的说道“好东西,自然是要先尝到甜头,人们才能知道它是好东西!” 黄瞳武士心里想,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吃多了不仅上瘾还会损坏智力,最后彻底变成一个丧失心智的药人。黄瞳武士怎么想也不觉得这是好东西,就又想问自家主子,这种药会有人买吗? 可当他看见萨斯裘因脸上那一抹阴森可怖的笑容时顿感不妙,瞬间觉得毛骨悚然,便知趣的闭了嘴,不敢再多问。 第七章 驱逐之战(中4) 七日之后丑时。 一所幽森的院子前,来了一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该人鬼鬼祟祟,一看就不像个正经人。 而他来的这所幽森的院子,便是萨斯裘因所在之地。 萨斯裘因租住的这个地方是个既偏僻又闭塞的院落,坐落在石原城西北角的荒园中。 该园中有几进院子,每个院子四面环绕着榫卯结构的房屋以及复杂形式的殿阁楼台。一些房子上的砖瓦碎裂,完全成了露天的样子,屋内内饰暴露无遗。庭院中杂草丛生,成了毒蛇虫蚁的后花园,蜘蛛网遍布在院落的各个角落,到处是灰尘,单从外表上看,这园子像是被废弃了二十余载的样子,尽显破败。 萨斯裘因和自己的小队成员住在离大门最近的那一处院子里,因为只有这处院子还能勉强住人。 像这样幽森的院落平常是不会有人来的,流浪汉若想找个临时的庇护所,这地方都不能成为他的首选。 白日何况萧条,更别提晚上了,或许只有老鼠才会觉得这里是天堂。而这个穿着夜行衣的神秘人,竟在一个万物都静止中的时辰——丑时,敲响了萨斯裘因小队入住的院门。 黑衣人敲响房门时,萨斯裘因已然熟睡,院中两个值守的侍从,一个是黑衣客阿莫,另一个是阿卓。 阿卓在听到敲门声时,紧张的跟黑衣客对视了一眼,使了个眼色,之后迅速跑进萨斯裘因的房内,叫醒了萨斯裘因。 门外的人不断的在轻敲着房门,看来今天不敲开这个门是不罢休了。 萨斯裘因此时匆忙穿上了外衣来到了院中,黑衣客看见萨斯裘因,将手放在胸前行了个礼,萨斯裘因将手一抬之后吩咐道“去开门。” 黑衣客点了点头,轻步朝大门走去,院内其余十人,均匀分布在大门两侧。等待着黑衣客去开门,门一开,只见门外来人被一身黑色夜行衣完全包裹住,蒙着面,连头发都被黑色面纱盖住,只留一双眼露在外面。这一团黑色笔直的映入了院内众人眼中。 门外这人的打扮倒是跟黑衣客的打扮大为相似,除了他一双漆黑的眼睛出卖了他是中原人之外,真的大差不差。 阿卓看见黑衣人之后本能的挡在了萨斯裘因身前,但随后却又被萨斯裘因藏到了身后。 黑衣客挡在了门前,问门外的不速之客问道“来者何人?” 萨斯裘因在阿莫身后站定,也等待着来人的回答,那人压低声音,透出一种带有磁力的浑厚声线“你们北桑人习惯隔着门说话吗?”这语调带有浓厚的挑衅意味,阿莫此时心里透着一股怒意,眼神中闪过杀气,想要下手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原人碾碎,但萨斯裘因在阿莫动手前率先开了口“阿莫,让他进来!”萨斯裘因脸上带着王者一般的笑容,显出了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阿莫将门完全敞开,让出了一条路,门外之人迅速闪身进入内院,身后的门在下一秒被一道内力“砰”的一声关上了。 萨斯裘因邪魅一笑,示意阿莫一眼,意图想要阿莫与黑衣人比试一番,阿莫在接到指示之后,拦在了黑衣人面前,随后萨斯裘因开口道“阁下既不愿透露姓名,那就跟阿莫切磋一下武艺吧,您敢只身前来,想来必是身手了得!”说完又让阿卓搬来一把椅子,自己坐在椅子上准备看好戏。 黄瞳武士等十人则站在萨斯裘因的对面,形成了一种压迫感围住了黑衣人。 黑衣人掩藏在面具之下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屑一顾的笑容,接着收起了刚才鬼祟的模样,发出了一阵狂妄的笑声,笑过之后摆着手势说道“请!” 阿莫在黑衣人摆出请的手势时,身体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此刻阿莫的周身被一种隐形的白色光圈包围着,已蓄势待发。 黑衣人站在他对面,胸有成竹的站定,没有任何的动作。 阿莫看他一脸的不屑,心中的怒火猛地往头上冒,一个箭步窜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冲黑衣人而去,黑衣人见状,后退一步,脚踏上墙壁,手臂一挥,借力打力,将阿莫的力道打回到他身上,阿莫被这以柔克刚的力道搞得更为恼火,想再一次发动内力,用力道更大的相同招式对付黑衣人,但让阿莫没想到的是,他还没行至黑衣人身边,黑衣人就率先出了手,只见黑衣人袖子一挥,三根银针直直的从袖中射出,直射进阿莫体内,阿莫在中招的同时,发现自己竟完全无法动弹,体中内力也上下乱窜,找不到出力。 阿莫输了,在三招以内。 小队其余人看到这一幕,心中自然愤恨,除了阿卓在萨斯裘因身边护卫之外,其余人都下场打算跟黑衣人一战,此刻的十人身上均有一道白色光圈围绕,这是北桑人发动内力时所必体现的现象。 就要在十人打算一齐上前跟黑衣人一教高下之时,萨斯裘因那饱满且具有震慑力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到此为止吧。” 黄瞳武士等十人在听到萨斯裘因的声音之后,不情愿的纷纷收了招式,退守一边,为萨斯裘因留出了位置,萨斯裘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黑衣人面前“三颗银针定天下,名声这么响亮的招式,想来阁下是在自报家门了?” 黑衣人“少主既已知晓,那便知道我此来的诚意了,听闻如今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秘药纳斯沃尔塔,是出自少主之手,如果您在中原没有个帮手,您是不会做成您想做的事情的。” 萨斯裘因不以为意“何以见得?” 黑衣人“您七日前派手下散出去的秘药,如今可有人上门向你打听价格?” 听到这儿,萨斯裘因确实感到纳闷,按理说吃了秘药能让人在瞬间回到最佳状态,老年变青年,青年变少年,但秘药的药效只保持七天,第七天的当天就会恢复原样,恢复后身体奇痒不比,还会伴随着抓心挠肝的疼痛感,如果不再次服用秘药,那将要承受难以比喻的痛苦。萨斯裘因为了能让中原人找到地方来买秘药,还特意嘱咐阿卓,把路线事先透露给民众。可如今....已经到了第八日了,却不见一人上门问询价格。 黑衣人见萨斯裘因不说话,便自顾自说道“别想了,你散出去的那些秘药,都被程河销毁了。他之前应该在颜廷茶楼的时候提醒过你,但是你没听,所以他只好出手了。先礼后兵是他一贯的作风。” 萨斯裘因“您跟程家密切相关,难道您就不怕得罪程家吗?” 黑衣人“这你就不要管了,我既然敢来,就做好了不被程家发现的准备,倒是你,要好好想想,程家在石原城只手遮天,说一不二,没人敢违抗他,你要是想在石原城卖秘药赚银两,就非得有中原人在其中帮你周旋不可。而这个中原人还要有一定的地位,否则,程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你们在中原消失。就以刚才那位小哥的武力值,如果你们都是这副德行,那你们在中原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风险,搞不好....活不过下一个七天。” 黄瞳武士本来因为刚才打了败仗而窝火呢,现在这个黑衣人说话又如此狂妄,便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瞪着黑衣人说道“你又是哪根葱,在这儿充什么老大,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殿下能指望你什么?” 第八章 驱逐之战(下) 黑衣人周身的气压发生了一些变化,两米以内的活物此刻都能感受到一种窒息感,这种压迫已经波及到萨斯裘因及其小队十二人之中,其中除了萨斯裘因和阿卓之外,其余人均有些力不从心,想离黑衣人远一点,脚又不听使唤,想促使黑衣人停下内力外泄这变态的招式,又打不过黑衣人。 此时黑衣人那掩在面罩之下的脸上透着一种得意“你们连这点内力震慑都勉强受之,更别提对付程河了。” 萨斯裘因被阿卓护在身后,自从他被沼泽地下的神秘力量救了之后,他的身体构造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原本在开凿黔蒙山脉之前,萨斯裘因跟着十二人一起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实力已经不是问题,只是身体太过瘦弱。 而沼泽地下的神秘力量让本就实力不凡的萨斯裘因有了一个好的身体,此刻他面对黑衣人内力的压迫,竟感觉不到丝毫压力。淡定自若的对着黑衣人说道“收起你的内力吧,你不是来跟我谈生意的吗?这里就这么些人,也不是跟你论生死的!” 黑衣人见萨斯裘因有松口的意思,自然收拢了内力,看了一眼萨斯裘因身边的阿卓,说道“少主身边这位小少年,可真是个妙人,能在我内力震摄下没有丝毫反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内力传给您,看来是位天生内力雄厚之人啊!”之后又讽刺道“怪不得少主带着这么点人就敢来中原捞这丧良心的金子呢。我要是有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护卫,我肆无忌惮。” 阿卓始终跟在萨斯裘因身后,萨斯裘因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一身好功夫有什么用,要想在中原求得第一桶金,还不是得看您的人脉?中原人应该最是知道怎么对付自己人,在您自己的地界儿,你这才叫肆无忌惮吧?”说完看黑衣人的反应。 黑衣人的脸色并不那么好看,虽然萨斯裘因以及十二人小队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周遭的气压现在又变了一个样儿,能让人感受到黑衣人此刻很不高兴,但是他还是笑着说道“大家都是为了发财,只要少主足够有诚意,我会让你看到我在这笔买卖中的重要作用的,到时候我们的合作便是铜墙铁壁,没人能阻止我们了,那才是肆无忌惮的开始。” 萨斯裘因摆了手,示意面前的十一人撤回敌对的状态,十一人听到萨斯裘因的命令便齐刷刷的退回到萨斯裘因身边两侧。 萨斯裘因“阿卓,纳斯沃尔塔还剩下多少?” 阿卓附身离萨斯裘因近了一些“回少主,还有三百颗。” 萨斯裘因看着黑衣人指示道“拿一些给他。”之后对着黑衣人说道“这便是纳斯沃尔塔,我希望在七日之后,有人上我的门,问我价格。” 黑衣人对萨斯裘因这副命令似的口吻颇为不满“少主还是年轻啊,这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我们既然是合作关系,那么在开始做事之前,总要讲好利益分成,省得到时候打架不是?” 萨斯裘因“你想要多少?” 黑衣人不客气得说道“一半。”小队十二人蠢蠢欲动,露出了随时可以动手的样子,但被萨斯裘因一个眼神警告之后,他们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黑衣人本以为萨斯裘因会跟他讨价还价,但没想到萨斯裘因竟一口应承下来“好,没问题,那么现在我能在七日之后看到我想要的结果了吗?” 黑衣人听到这意想不到的消息,心里高兴的竟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他马上便跟萨斯裘因达成了合作,以免萨斯裘因临时变卦“好,少主既是个爽快人,那我也没那么多说道,七日之后,必有人登门。” 黑衣人朝萨斯裘因拱了拱手“告辞。”随后转身飞上屋檐,消失在黑暗之中。 此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十二人默不作声地站在萨斯其因身边,目送着黑衣人离开。 黄瞳武士最先走到萨斯裘因身边问道“殿下,这人也太自大了,还真以为咱们打不过他呐,要不是您说要隐藏实力,我早就打的他满地找牙,再说了,您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怎么相信他?” 萨斯裘因自信的说道“三颗银针定天下!他不是一开始就亮明身份了吗。” 阿莫在一旁默默嘀咕道“三颗银针定天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难道是....李家?” 萨斯裘因肯定的点点头“中原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是个老世家了。其他三家的势力都是刚刚建立起来的,都属于新世家。” 阿莫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是老牌世家,应该不缺银两吧,何至于要跟外邦势力合作?除非......” 黄瞳武士在一旁摸不着头脑“除非什么?” 萨斯裘因接过话去“除非,他是背着李家行事的!” 黄瞳武士“那殿下为何答应让给他一半的收益?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吗?一旦李家人发现了他的行为,出手干预,那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阿莫的聪明脑袋灵光一闪,激动的跟萨斯裘因说道“殿下是想.....” 萨斯裘因默默点头“嗯。” 黄瞳武士不解的嚷嚷道“你们在说什么啊?黑衣客,你跟殿下打什么哑谜呢?说出来让我们也听一听。”其余十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等着黑衣客解释。 阿莫接着说道“殿下要利用李家人的声誉为咱们的秘药打出名堂来,只要有人服用了秘药,再想摆脱就很困难了,到时候就算没有黑衣人从中运转,也会有人不断上门求药。至于刚才那个黑衣人....不仅李家人不会放过他,其他三大家族也会出手惩治他,这银两,他只怕是有命赚没命花。只是....我们的处境就....” 萨斯裘因“这到不是问题,秘药既然是我们带来的,解药自然只有我们有,到时候中原人要想摆脱纳斯沃尔塔的瘾,就只能找我们,所以我们的处境不算太糟。”随后又吩咐道“阿卓,传信给父王,就说这边已准备妥当,叫他多派些人手来,他黔蒙山脉山脚下的地理情况,叫来的人务必多加小心。” 阿卓手放胸前,弓身道“是,殿下。” 几日后。 程家。 几日以来一直阴雨朦朦,万亩松林中的鸟雀总在清晨时鸣叫,搞得程老爷子总是从梦中惊醒,总不能睡个完整的觉。 这会儿程河程老爷子又被那不知名的怪鸟叫的心烦意乱,正透过窗子上那条虚掩的缝隙,咒骂万亩松林中的牲畜,又懊悔自己当年怎么选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建了宅子,搞不好哪天万亩松林中随便一个野兽发疯跑出来,都能把程宅踏平。 程河这会儿自然不会想到,七八年后,程宅确实是被踏平了,只不过不是什么兽性大发的牲畜,而是那些冷血无情的杀手。 程老爷子的儿子程岚疑十八九岁,还没婚配,此刻他正站在庭院中,替他那偷懒的爹等着贵客上门。 程岚疑嘀咕道“这个程管家又到哪儿去了,关键时刻找不见人!”程岚疑话刚说出口,门外便有一道声音传了来,声音粗狂且豪迈,略带一点焦急“老程~老程”。 听到两声叫,过了一会儿程岚疑才看见来人,此人身长五尺,着一身黄色绸缎大褂,腰间挂着一块玉佩,玉佩做工并不是很细致。程岚疑在听见他第一声叫时,就已经知晓了来人是谁,这人往往是还没看见人,他那大嗓门就比人先到了。 程岚疑“乾伯伯,家父还在睡,您请先坐,我这就给人您上茶!” 乾兆兴扯着他那沙哑的嗓子问程岚疑“怎么是你小子在这儿,程管家怎没伺候着。你爹怎么还睡着,这都日上三竿了!” “外面是阴天,哪儿来的日上三竿?你那大嗓门嚷嚷什么,再好的觉都被你喊没了!”程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从卧房中走了出来,看着乾兆兴不满的说道。 程岚疑微微欠身算是跟程河请安过了。程河也不见程管家,问了程岚疑跟乾兆兴同样的问题“程管家呢?怎么没在?” 程岚疑“回父亲,一早就没看见程管家。” 程河皱了一下眉“去叫人上两盏茶来,我跟你乾伯伯有事儿聊,你也坐下来听听。” 程岚疑“是,父亲。” 乾兆兴上下扫了一眼程岚疑,问程河“呦,这是打算让这小子接管程家了?” 程河笑道“还早着呢,先让他学着。” 乾兆兴“那不如让他去我那儿,我乾家剑的威力你程河应该知道,差不了,在我那儿呆个几年,保准成!” 程河哈哈大笑,说“咱们两个虽然没比试过,但当年咱俩一齐上松山门派发起挑战,你在松山掌门手下过两百四十九招之后败下阵来。可松山掌门在我手下可只过了三十六招就输了。这你怎么说?” 乾兆兴耷拉个脸反驳道“当年要是没有我前面的两百四十九招,你后面能三十六招就能赢他?” 程老爷子也不示弱“我这会儿身子骨还算硬朗,不信咱哥俩再找那松山老头打一架,看看我还能不能三十六招打的他落花流水!” 程岚疑在一旁看着两个老小孩互相拆台觉得甚是好笑。 这事都过去十几年了,两人一见面就要分个输赢,可让他们真去打一架,看看到底是谁更厉害时,两人又都不肯。 乾兆兴“切磋?那怎么行,我乾家剑出鞘是要见血的,伤了程大哥可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四大家族就要变成三大家族了。” 程河“那倒是,强强对决是要伤其无辜的,这么耗费精力的事儿可不能干。还是找松山老头论一论高低,我们什么水平,他肯定知道啊!” 说起松山掌门,乾兆兴突然面色凝重“程大哥,倒是有一事,我觉得甚是蹊跷”程老爷子看乾家主面色严肃,正色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松山老头...昨日于府中暴毙,听说...”乾家主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里的程管家“咚”的一声,倒了下去,之后便一动不动,这声响打断了乾家主的话音。程岚疑见状迅速跑过去扶起程管家,此时程老爷子也走到了程管家身边,喊道“来人!快找个郎中来?”这时两个随从将程管家拖进他的卧房,从府外请来郎中诊脉。 郎中把手搭在程管家的手腕处,不久之后,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眉头拧成了麻花,直摇头“人已经没了,只是这脉象....这死状....” 程老爷子的声音给了郎中无形的威压“犹豫什么,快说!” 郎中“不知程老爷子可曾听闻昨日松山掌门一夜暴毙之事?” 程老爷子面色难看,与乾家主对视了一眼,对着郎中点了点头。 郎中接着说道“松山掌门身中一种奇毒,这种毒不会马上让人毙命,一旦进入人的体内,血液便持续处在亢奋状态,从而让体内各机能回到青年时的状态,这种毒与现在市面上广为流传的纳斯沃尔塔很为相像,已经死了很多人了,都是这种死法,而这些人死之前都吃过纳斯沃尔塔。” 程老爷子“你的意思是,程管家也是死于这个毒?” 郎中默默的点点了头“从脉象上以及死状上看来,确实没错的。” 程老爷子对着乾家主说“老乾,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吧?” 乾家主点点头“这个纳斯沃尔塔,搞得江湖上乌烟瘴气,现在连我族内都有花重金买这种药吃的,全都无心练功了,。” 程老爷子紧皱着眉头“老乾,叫其他两个家族来吧!” 第二日傍晚,四大家族在程宅聚首。 程家大厅,程河坐在主位,身侧站着程岚疑,左侧一排椅子上坐着乾家家主乾兆兴,右侧为首的是赵家家主,赵长之,其次是李家家主李故。 李家祖上是给皇帝看病的,是个老牌世家,后来衣锦还乡做了江湖游医,所到之处无不竭诚欢迎,医术更是远近闻名。至于武功到了何种地步,这个无人知晓,毕竟四大家族从来都是游离在武林榜之外的,没人知道四大家族的真正实力如何,如果真到了不打架不行的地步,李家也不用出手,因为在李家出手之前,其他三个家族就给摆平了。李家在四大家族中永远处于团宠地位。 而李故虽然身高七尺,肤白大眼,薄唇细嗓,长的是挺招人喜欢,但却是个闷葫芦罐子,不管心中有多正义凛然,嘴上说的永远就两句,一句救不了,另一句没希望。 这会儿程河坐在主位,眉头紧锁,问李故“这纳斯沃尔塔真就一点解药配不出来?” 李故憋了半天,面无表情“没希望。” 程河知道李故是什么德行,也不再问了,再问也就那一句,没希望。 程河自语道“前阵子在颜廷酒楼,我提醒过那位貌美的少主,看来他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啊!” 赵长之“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我说中原这地界儿。”赵长之的脑子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听说他给家里搬来一座高入云端的假山,有人问他拿来做什么用的,他说“家里的人造湖里有颗九婴的卵,等他孵化出来,假山就给他当靠山吧。”要是问,是不是啊?也没人确定他家院中的湖里是否真的有九婴的卵,不过,暂且就当他有吧! 程河看着赵长之说道“长之啊,你有没有什么对策?” 赵长之正襟危坐“召集武林豪杰,咱们一起围剿了他不就行了,从根源切断纳斯沃尔塔。” 乾兆兴赞同的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程岚疑听一半说道“父亲,各位伯伯,岚疑申请参战!” 程河“不行,虽说我们有信心打赢这场仗,但是后方需要有人安顿百姓,现在江湖上萎靡不振,农民不想着收成,商人不想着经营,都想着什么可笑的长生不老药。再这样下去,社稷崩塌,江湖溃散啊!岚疑,你有更艰巨的任务,安顿百姓才是重中之重啊。” 程岚疑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深知父亲说的有道理,便也应承下了这份差事。 程河说完话,眉头一皱,发现了一丝异样,仔细辨听之后,眉头舒展开来,面带笑意的说道“来都来了。别躲了!” 程老爷子话音刚落,高见川背着一柄长剑出现在程家大厅。 程河用亲切的口吻问“来了多久了?” 高见川“刚来就被你发现了,什么都瞒不过你!” 大厅内除了程岚疑之外,其余众人纷纷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这位是? 程河“一剑下天山,大家听过吧,常年高居武林榜首的高见川。” 程岚疑颔首对着高见川躬身行礼“高叔叔。” 赵长之看见高见川,眼睛都直了,虽说也听说过武林榜上的高手,其武力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是如今眼睛见到活的了,说什么都要跟高见川比试比试,非要看看到底是赵家刀厉害,还是一剑冰雪客的一剑下天山的剑法厉害。 这不,也不顾此刻是不是要攻打异教徒的关键时刻了,俩人出了程宅,去万亩松林跟前比武去了。 当然,比武可以,但不能在程家,这是程河专门立下的规矩,要不然武林豪客谁都喜欢往程家跑,还都有一毛病——不管是遇见打不过的打得过的,看着顺眼的不顺眼的,总之都要来那么一场比武。 这一比起武来是三七二十一啥啥也不管,逮哪儿砸哪儿,这一来二去的,程家可遭老罪了。 程家倒也不是修不起,但谁也禁不住天天修啊,所以程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比武可以,出去比! 第九章 驱逐之战 终极1 赵家刀的“鬼断魂”招式大开大合,气势滂沱,赵长之向后跨开大步,用手中的大刀慢慢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这就算做好了起势,等待高见川的剑招。 高见川一袭长衣披在身上,一阵诡异的风吹来,吹开了高见川的长衫,他从背上慢慢抽出碧雪剑,剑光的折射掠过赵长之的脸朝着万亩松林的方向而去。 此刻,风停了,高见川的衣衫不再摆动,世界短暂的陷入了静默,这时,赵长之提刀疾步向前奔去,在接近高见川之时,双手握住刀柄,挥刀而下,一道鬼影从刀身上显现,一招经典的鬼断魂便朝着高见川而去了。 赵长之的内力顺着刀锋而出,马上要去冲击高见川,这个力道如果打在任何平常高手身上,那战斗此刻已经结束了,因为没有人能在接住内力冲击之后还能接住随后而来的大刀劈式,但高见川的剑招“一剑下天山”,具有开天辟地的威力,不仅灵活而且力道巨大。 此时他用碧血剑挡住赵长之用刀挥出的内力,接着运转剑锋格挡赵长之紧接而来的大刀,此刻两种内力相碰在刀剑之上,两人衣摆同时飞起,周围妖风四起,威力之大已波及万亩松林——一纵排的松树接连倒下。 程河在程宅门口看着那一排松树,为自己有先见之明而洋洋得意,要不然现在被劈开的就不是万亩松林的松树,而是他程河大院儿的木桩。 两人刀剑相接,同时使用内力将对方弹开,而后飞升上空,在空中以刀对剑,剑来刀挡。全然不知程河在地下的碎碎念。 两人在天上飞来飞去已经有半炷香的功夫,从南到北,从左到右,刀光剑影,打的相当快活,可见两人体力和内力都在高手行列。 李故在下面见两人许久分不出胜负,悻悻的说了一句“没希望”之后回到大厅里继续嘬茶。 乾兆兴倒是看着两人在天上打的不亦乐乎,甚是起兴,但也不忘嘀咕一句“这两人得打到什么时候啊?等他们打完百姓都死光了。” 程河在乾兆兴身后,正好听了去这声嘀咕,紧忙问仆从“现在几时了?”仆从躬身回道“回家主,已过亥时。” 程河沉思片刻,说道“不等他们了,亥时已过,我们先出发,他们打完自然会跟过来。”随后程河面对正在看好戏得众人说“大家注意,我们要整装待发了,今晚必须打掉异教徒老巢,不能再死人了!大家有没有信心?” 众人一齐发出震耳欲聋的回答声“有!”声音之大给人一种大地震颤的错觉,足见这帮人的信心百倍。 此刻程河带着这大队人马赶赴石原城,除了四大家族之外还有少数武林中武力排得上号得人,除了在天上打架得两位之外,其余人都跟着大队人朝着萨斯裘因在城北得荒园中进发。 萨斯裘因此刻正在安然的享受沐浴,阿卓背对着萨斯裘因站着,萨斯裘因“阿卓” 阿卓转身低头“阿卓在” 萨斯裘因“你跟我多久了?” 阿卓“回殿下,三年六个月零二天。” 萨斯裘因“我知道父王虽说让你护住我,其实是让你来监视我...” 阿卓急忙将手放在胸前,不敢逾越的说道“殿下,阿卓不敢!” 萨斯裘因笑着说“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让你不再效忠父王而去效忠其他人,你愿不愿意?” 阿卓一时搞不清楚,以为自家殿下在逼着他表决心,他急忙解释“阿卓不愿效忠他人,阿卓此生只效忠王爷一人” 萨斯裘因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马上随之而来的一道彻骨的杀意,他忽然自嘲的笑道“傻子啊!真是傻子!”声音里透着寒冷“你先下去吧” 阿卓对萨斯裘因更加摸不着头脑,他感觉得到萨斯裘因身边气压的变化,他不想呆在这里,紧忙说“是,殿下,属下告退。” 待阿卓出去之后,萨斯求因坐在冒着热气的木桶中,寒冷无比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三年多前,阿卓刚来到他身边的时候。 那时萨斯裘因已经求得王命,正在开凿黔蒙山脉,忧桑王在某天突然急着召见他,让他去王帐觐见,他走进王帐扶手帖胸,跪下行礼“父王。” 忧桑王“起来吧”。萨斯裘因起身看忧桑王,正好看见了他身边站着的一位身材瘦弱的少年,他的眼神清澈无比,浑身透着一股柔弱的气质,看起来是任人摆布,逆来顺受的样子,这便是阿卓。 萨斯求因第一眼看见阿卓,便特别喜欢他,他觉得他们身上都有一种气质,一种寄人篱下,受尽屈辱的气质。他觉得他们同病相怜,他觉得他们是同一种人。 直到他看见阿卓在他眼前轻松的扭断了一名低阶武士的脑袋,他才从认为他是弱者的这个错觉中惊醒过来。忧桑王毫不感到意外,满意的看着地上被无辜扭断了头的低阶武士,对着萨斯裘因说“阿卓他天生拥有满级内力,从五岁开始便是我的暗卫,以后这个孩子就跟着你了,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你高不高兴?” 萨斯裘因心想也就是说,从他五岁时起,就已经开始替他的父王杀人了,跟我同病相怜?他永远不可能体会到什么是逆来顺受,任人摆布。 忧桑王“小四?” 萨斯裘因“是,父王。” 忧桑王以为萨斯裘因是因为眼前的场面吓傻了,毕竟在他的眼里,萨斯裘因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孩子,这等血腥的场面他怕是受不了。 忧桑王“以后阿卓会负责教你内功修炼之法,你不要感到害怕,他不会伤害你的。” 萨斯裘因晃过神来“是,父王。” 忧桑王点了点头,之后摆手让阿卓到萨斯裘因身边,阿卓跪膝行礼“阿卓参见殿下。” 萨斯裘因点了点头。带着阿卓走出了王帐。 一年之后,萨斯裘因在阿卓的调教下,武力渐长,两人的关系也更为亲近,萨斯裘因以为自己跟是朋友一般的关系了,便心血来潮的问阿卓“阿卓,如果哪一天有人让你离开我父王,给别人效忠,你敢不敢?” 阿卓回答“回殿下,阿卓不干!” 萨斯裘因追着问道“我也不行?” 阿卓沉默许久,最终没有说话。 萨斯裘因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这是他第一次对阿卓感到失望。 如今他们在这异国他乡,在这危险的异族之地,他还是问了阿卓同样的问题,他本想听到不一样的答案,这三年多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的心向他靠拢了。 但萨斯裘因却得到了同两年前一样的答案,他其实明知阿卓会怎么回答,却还是忍不住感到失望。 这是萨斯裘因对阿卓第二次失望。 萨斯裘因他说,不会有第三次了。 此刻萨斯裘因静坐在浴桶中,直到热气都散尽,他眼里的杀意未减分毫。 突然,门外响起了阿莫的声音“殿下,院外来了大批人马,看似来者不善。” 萨斯裘因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门,带着一抹轻蔑的笑,显得沉着冷静“准备迎敌。” 夜,笼罩着满满星河,四大家族的人马到了这座破败的,残缺的荒园门前。 让人忍不住吐槽“确定人在这儿?石原城还有这地儿?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说话的是乾家家主乾兆兴,他对着程河嚷嚷道。 程河眉头紧皱“你应该能感觉到里面的气息,内力深厚者居多,这场仗不好打啊!” 乾兆兴“瞧您说的,咱们难道内力深厚者不多吗?” 程河呵斥“不要轻敌!”乾兆兴自知此事非同小可,也不再说话活跃气氛了。 李故在两人身后,坐在马上闭目养神,突然,他睁开了眼睛,说了句“来了!” 李故话音刚落,十名身着黑衣的武士飞升至院子房梁之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四大家族这帮人马。 不等程河等人反应,就飞身朝他们攻来,瞬间,无数的黑衣武士从四面八方窜出,袭击四大家族之人,双方开始了激烈的混战。 这场战斗均是内力深厚之人,谁的武功高低一招就能见分晓。 程河的武功底子最为深厚,今晚死在他手下的黑衣武士无数,没人可以真正的近得了程河的身。 终于,为了避免更多的黑衣武士死在程河手下,阿卓不得不离开萨斯裘因,来跟程河一战, 虽说阿卓本就天生内力满级,但他的内力却不能再有所提升,他的内力只能到这儿了,就像有一个大缸,他本身就装满了水,你再往里面放水,水便一定会溢出来,而阿卓就是那个缸,他虽武功高强,但也不能再高了。 但是程河不一样,他的内力是靠自己一点一点修炼的,他的体质不能被比喻为大缸,他的身体是一个无极限的存在,只要他不放弃修炼,那么那就会无止境的增长内力。 就算程河的内力略胜一筹,但他也不得不全身心地去对付阿卓。 血腥,厮杀,为本来就破败的荒园增添了一丝恐怖气息。 双方死伤无数,喉咙被剑穿破,胸膛被刀斩断,眼被刺瞎,腿被折断。 那位魁梧的黄瞳武士此刻受到了萨斯裘因眼神的召唤,来到了他身边,黄瞳武士俯下身子听自家殿下的吩咐,萨斯裘因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使黄瞳武士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家殿下,但片刻后点了点头,走开了。 萨斯裘因此刻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凶狠的光芒,他终于决定不再袖手旁观,拔出了那一柄雕刻着精致马头花纹的螭剑,那是专属于王子殿下的剑,他握着这柄剑,走向了程河与阿卓决斗之地。 下一秒, 这柄螭剑,刺穿了程河的胸膛。 第十章 驱逐之战 终极2 萨斯裘因眼里透着藐视一切的光芒,手上的动作狠厉且迅速,他拔出了刺入程河胸膛里的剑,用诡异的神情看着螭剑上的血痕,血夜凝成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掉在荒园中被踩烂的杂草中,隐没不见。 一阵风吹过,血腥气四散而去,乌云笼罩了月,将荒园完全淹没在黑暗中,星星是一颗也看不见了。院中不断有人倒下去,尸体无辜的躺在地上,横七竖八,脸上仿佛都写着死于非命四个字。 程河前期跟阿卓对战时耗费了太多内力,他不得不承认阿卓确实是一个内力超强的奇才,使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他,此刻他中了一剑,正中心脏,踉跄的跪倒在地,被迫收敛内力稳固心脉,但他知道,这已经于事无补,这片荒园,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程河的倒下,使阿卓脸上透出一阵惊喜,程河对他而言同样是个难缠的对手,甚至再打下去,被刺剑身亡的很可能就是阿卓他自己了,此刻程河的内力随着伤口处的窟窿不断的往外泄,阿卓知道,就算不给他身上补一剑,他也活不长了,但为了保险起见阿卓还是趁着这个空挡刺了程河一剑。 萨斯裘因阴冷的眼神注视着程河,得意的开口道“怎么样?纳斯沃尔塔秘药的魔力大不大?你们中原人可是喜欢的紧,巴不得吃着长生不老药去赴黄泉,你说可笑不可笑。”他发出了一阵疯子一般的笑声,嗓音因为太过兴奋而变得异常高昂“秘药他有伤大雅,他危害人间,也危害武林,你能拿我怎么样呢?”做出无辜的表情,接着说“哦,对了,按照石原城你程老爷子的规矩,我是不是被砍断双手双脚都不够赎罪的啊?”接着又是一阵狂笑。 程河听着萨斯裘因的话,怒火中烧,他已经感知不到身体那两道致命伤口处的疼痛,但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血不断从伤口处流出,他口中含血,随后爆发似的仰天长啸,那声音震耳欲聋,他最后的内力从体内涌出,周围包括阿卓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道内力撞出去几米远。 随后,他便去了。 一代传奇人物在驱逐异教的战争中,捐了躯。 萨斯裘因被这道内力甩出很远,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显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突然,黑夜中闪过一道白光,白光所到之处,雪花从天上慢慢而落。一阵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一众杀红了眼的人们停下手上的厮杀,纷纷朝房梁上望去。 阿莫紧忙朝萨斯裘因跑去,将他护在身后,黄瞳武士紧随其后。阿卓此刻又感觉到了威胁,他周身都很警惕,眼睛死死的盯着来人,大声喊道“此人的实力不在程河之下,大家要小心。” 小队成员此时均集结在萨斯裘因身前,他看起来被程河临死前释放的内力伤的不轻,在听到阿卓的大声提醒之时,皱了皱眉,面部表情变得严峻。 高见川一袭白衣长衫,冷若冰霜,他提剑立于屋檐之上,内力和剑气混在一起,不断地散发出来,周遭的空气随之变得越来越冷,一层冰霜铺满了他的周围,沿着屋檐而下,直至荒草之中。他旁边是一袭黑衣的赵长之,因为身着黑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的存在,如他那赵家刀的招式一般,像道鬼影一样若隐若现。 此前,他们在程宅门口的一战,以高见川一招“一剑下天山”略胜了赵长之满级的“鬼断魂”。 赵长之自知已输,也不再缠着高见川比试,却跟高见川说道“我虽然输给了你,但我的儿子不一定会,到时候再比一场!” 高见川一脸的无语“我,欸,我欸,跟你儿子比?” 赵长之沉默了一会儿,想想是不妥“是有点不合适,那你有儿子吧?让我儿子跟你儿子比,没毛病吧?” 高见川堆着一脸的假笑“行行行,让他们比!”随后搂住赵长之的肩膀“快走吧老哥,没看人家都走了吗,再不去黄花菜都要凉了。” 两人到荒园中来时,心里哇凉哇凉的,高见川收起了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此刻特别后悔自己说了“黄花菜都要凉了”这句话。 程河这个老黄花菜,垂着头,弓着身,他的身体被手里的剑支撑着,脚下跪倒在杂草上,一身的血迹,不见有气呼出。 赵长之看见这等场面,心中气血一涌而上,恨不得马上将杀了程河之人碎尸万段,他飞身而下,朝着程河的尸体而去,却因为过于愤怒和悲痛,竟忽略了阿卓等十二武士也在下面等待着与之决一死战。 赵长之已从屋檐上下来,行至空中之时,阿卓飞身而上,仰着面,身形成老鹰状,一身内力汇集于脚上,朝赵长之腹部飞踹而来,赵长之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程河之上,根本来不及反应,硬生生的挨了阿卓一脚,这一脚的分量可非同小可,赵长之被狠狠的踹倒在地,一口鲜血猛地从口中喷射而出,在他挣扎着要站起来之际,高见川也从房檐上飞身而下,寒光在碧雪剑上流连忘返,带着一股杀气,剑指阿卓而去。 除了黄瞳武士护在萨斯裘因身边之外,其余十人也加入了战斗,赵长之此时身子一晃一晃的,可实力却没有分毫的减退,十人齐力向赵长之袭来,只见赵长之拖刀向前,挥刀而下,内力从刀尖而出,直冲首当其中的两人扑去,其内力直接震碎了两人的五脏六腑,当场毙命。 要不是赵长之被阿卓踢得那一脚伤了肺腑,这一内力的推波,定能一下子要了四五个人的命。 但此刻只能利用大刀本身的力量了。 前面两位挡去了赵长之的内力,接下来的两人直接死在了他的刀下,按理说十人小队各个是北桑顶尖的高手,不至于这么脆弱不堪,但是谁让他们遇见了赵长之的鬼断魂呢,那是鬼魂索命一般的招式,一旦出手,必定迷惑住对手,让其成为刀下亡魂。 一般人真不能在他的鬼断魂之下活着逃脱,除非他想让你活。 但今日,他可没有这等的慈悲之心,程河的死,让他愤懑不已。 赵长之悲痛的仰天长啸“我要你们为他陪葬!”这声音环环相绕,不知是不是错觉,竟久久停留在耳中,消散不去! 赵长之的刀下死了六名武士,十二小队,现在还剩六人。 萨斯裘因见了如此惨状,对着黄瞳武士说道“瞅准时机,撤!” 黄瞳武士看着瘫软在怀中的殿下,着急的摸不着头脑“往哪里撤,城门早都关了!” 萨斯裘因伤势极重,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怎么....么....回!”说完便晕了过去。 赵长之此刻感觉到自身的内力在慢慢流失,只能勉强的以一身之力抵抗其中的两名武士,可情况越来越糟,第三名武士此刻也加入了对赵长之的绞杀行列。 赵长之挥刀抵挡两名武士,却露出了腹部薄弱之处,第三武士瞅准时机,提剑而去,刚刺入赵长之身体一寸之时,李故不知从哪里突然现身,极快的闪现,贴近赵长之,甩出三根银针直射入第三武士体内,阻止了那名武士刺向赵长之的刀。 那三根银针分别射入该武士的双眼以及喉咙之处,这人瞬间倒地,没能挺过一秒钟,咽了气,再也没能起来。 李故却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这名武士,嘴里说道“救不了!”赵长之虚弱的朝李故说“多谢了,老李。” 李故此时收敛了漫不经心的样子,担心的看着赵长之“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快坐下!我给你看看!” 赵长之靠在房檐下的柱子上大口喘着粗气,腹部此刻隐隐传来异常的疼痛,他肯定自己被踢断了肋骨,但具体是几根,他不确定。他看着面前暂时被击退的两名武士,说道“先解决了他们再说,这帮蛮子,倒真是实力不凡。”说完便要起身杀人,但被李故拦下了“你先歇歇吧,我来。” 赵长之这才仔细观察李故,他周身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浑身上下全是血迹,比跪在院中的程河身上的血迹都多,赵长之紧张的问道“你这是谁的血?你的还是他们的?” “都有!”李故这般不在意的态度,有一瞬间让赵长之很是放心。李故踏出两步,回身朝赵长之笑了笑,示意他放心,随后用一招“三根银针定天下”秒杀了两名武士。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两名武士倒下的一瞬间,他也被阿莫一剑摸了脖子。 李故的脸上平静无比,甚至浮现了一丝笑意,此刻他的脸苍白的有些吓人,他身上数处刀伤,处处致命。“三根银针定天下”这一招是李家独门绝技,需要利用浑身的内力汇集于指尖,由指尖将三根银针挥出去,从而达到杀人的目的,这是一招十分耗费内力的杀招,一般情况下,三根银针下去,不会再有活口。 李故他自己知道,他在外围应对异教的大批人手之时受了很重的伤,他如果在这般状态下用这招,无异于自杀。 李故想着就算不死在这个天杀的武士剑下,也会死在内力反噬之下。他摸着自己鲜血直流的颈部,对着赵长之报以安慰的微笑,说了句“没希望。”便倒了下去。 赵长之此刻已经深感绝望,双眼冒着火一般的红,呆呆的望着李故的尸首,接着突然大笑了起来,近乎封魔一般的笑声,传出天际而去,一颗滚烫的泪混着血液顺着赵长之的脸颊而下,他喊道“老李!来生还做兄弟。” 黑衣客阿莫脸上浮现着玩味的笑容,擦掉了剑上李故的残血,之后挥剑朝赵长之而去。 这时,黄瞳武士突然喊道“小心!” 第十一章 死亡荒园 乾兆兴在阿莫身后提刀而来,黄瞳武士在侧面看这个气势汹汹的人正朝着阿莫而去,就算黄瞳武士平常跟阿莫怎么不对付,这会儿他都得张嘴提醒一句。眼下阿莫正要一剑解决了赵长之,想让他死个痛快,但没想到自己却成了人家刀下的目标,好在黄瞳武士及时提醒,让阿莫有时间做出反应,否则,阿莫就是十二小队中死的第十人。 此刻,在听到黄瞳武士的叫声之后,阿莫迅速的将剑头调转方向,急忙转身挡住了乾兆兴朝他砍来的大刀,脸上显出了极为吃力的神态,不过好在是接住了这一刀。 乾兆兴是听到了赵长之那异样的笑声,觉得很不对劲,才紧忙跑到荒园中想看个究竟。他那粗线条的脑子,什么事都不甚在意,能听出来赵长之的笑声有异属实是不太容易,可见赵长之的笑声有多瘆人,有多悲切了。 乾兆兴刚踏进这扇残破的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昔日好友们的尸首,程河跪在杂草之中,血流遍野,李故躺在赵长之身前没了气息,而赵长之也奄奄一息的靠在木桩子上,成了强弩之末。 乾兆兴本身就性情暴躁粗狂,他哪看得了这种场面,本来一直受他敬重的老大哥程河他就不容许任何人欺负,这下倒好,直接给人整死了。他也顾不上伤心欲绝了,只想拿着自己那潜龙在渊刀砍死这个天杀的异教徒,便一进门就杀气腾腾的提着刀去了。 阿莫应对起乾兆兴是有些吃力的,乾兆兴耍大刀跟赵长之还不太一样,他虽然也是大开大合,挥斥方遒的样子,但不像赵家刀那般诡异多变,他更多的是狠辣绝决,刀刀皆是毙命杀招,而且力道犹如泰山压顶一般,一般人是无法接住这股力道的。 此时外围的拼杀声已经小了很多,高见川的剑招在天上乱舞,压制着阿卓,寒气笼罩着一整片天空,乾兆兴被这股寒意冻得瑟瑟发抖,手上的招式却刀刀狠厉,已然将阿莫逼入绝境。 黄瞳武士看着阿莫的艰难处境深感着急,可萨斯裘因伤势过重,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他不得不守在他身边,黄瞳武士为自己不能前去帮阿莫迎敌而感到自责不已。而阿卓跟高见川的对剑之声,连绵不断,使得周遭空气变得越来越冷,而这种冷,萨斯裘因的身体是遭不住的。 黄瞳武士焦急的朝阿莫和阿卓喊道“莫要拖延时间,殿下受了重伤,需要尽快医治!” 阿莫已然无暇顾及黄瞳武士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自家殿下再这么拖下去,一定会命丧于此,就在此刻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直靠着木桩子的赵长之,此刻的内力在体内乱窜,他感觉自己的气息越来越乱,无论怎么运功也于事无补,腹部的伤痛已经麻痹,正处于奄奄一息的这一时刻,他看了一眼程河,又将目光转到李故身上,便自嘲的笑笑,说道“想我堂堂四大家族,昔日是何等威风,竟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小小异族竟有这般本事,要是与人为善,博施济众那是幸事,要是都像如今这般为非作歹,坑害百姓,专为利益驱之,那还得了?”赵长之一口气憋在胸口,再说不出一个字来。等他再转眼时,正巧见阿莫跳开与乾兆兴的对招,突然剑指偏锋,面部凶狠狡诈,脚下的步伐极快的朝着自己刺来。 这便是阿卓想到的办法。 阿莫出其不意的决定先去刺杀赵长之,而乾兆兴必然会放弃对自己的围堵,转而去救赵长之,到那时....就好办多了。 而此时的乾兆兴确实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让自己渐渐逼入绝境的异族人,竟突然掉转矛头朝着赵长之而去,他意想不到的表情在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此刻他紧随阿莫身后,脚下生风了一般,朝着阿莫挥刀而去。 赵长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自知活不长,也正等着阿莫的这一剑呢,可他却在阿莫的眼底看见了一道狡黠的笑意,这笑意还没在阿莫的眼底晕开,阿莫便突然转动手腕,让剑调转了方向,直直的向后刺去,乾兆兴遭了殃。 原来他一开始的目标,便是乾兆兴。 这一剑让乾兆兴猝不及防,他离阿莫太近了,一心只想着拦下阿莫刺向赵长之的剑,却忽略了他自己的安危。阿莫并没有回头,而是顺势狠狠的抽出了插进乾兆兴腹部的剑,血顺着剑身被甩了出来,溅在了赵长之那绝望的瞳孔之中,以及那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上。 黄瞳武士在一旁用那道粗狂的嗓音喊道“好样的阿莫,以后我再不跟你争了,你说什么是什么!” 阿莫回头看着黄瞳武士“这可是你说的啊!”说着便朝着赵长之走去,打算给个赵长之一个痛快。 黄瞳武士看着阿莫的背影说道“别管他了,他活不了。倒是我们,再不走殿下就要死了!”阿莫听到黄瞳武士的话,下意识的看了萨斯裘因一眼,他已危在旦夕,但阿莫停在了原地说道“这家伙杀了我们七个人,他必须要死在我的手里”说完手提长剑,狠狠的刺入赵长之腹部。 终于,两人架着萨斯裘因逃离了这座荒园。 他们朝着黔蒙山脉山脚下而去,阿莫却突然停在了路中,疑惑的问黄瞳武士“阿卓呢?阿卓怎么没跟上来?” 黄瞳武士抓着萨斯裘因的手顿了一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心虚“我们先走,殿下他等不了会跟上来的!”阿莫觉察到了黄瞳武士的不对劲,但为了萨斯裘因的安危,他也没时间想那么多,迅速架起他们的殿下便往黔蒙山脉奔去。 天在要亮不亮之间,清清凉凉的空气涌入石原城东南角这处废弃的荒园中,冲淡了一些血腥气,再过些时辰,雾气渐渐笼罩了这个院子,遍布在院中成片的死尸周围。 高见川依旧提着剑,他站在程河尸首旁边,身上的白衣显出道道的血痕,那是被阿卓的剑气所伤,而阿卓已成了那片死尸中的一员。 高见川呆呆的站在程河旁边许久,许久他都没回过神来,他跟程河是多年来志趣最相投的好友,他想不到像程河这样的人会死在暗算之下,区区一个阿卓怎能是他的对手,可事实就是如此,程河死了,他的程大哥死了。 他提着一柄碧雪剑,踉跄着走出了荒园,此后长达数年,杳无音信。 于此同时的黔蒙山脚下,黄瞳武士和阿莫又一次起了争执。 阿莫“你说清楚,阿卓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不等他就走?” 黄瞳武士“这是殿下的吩咐!” 阿莫“放屁,我不信,殿下怎么知道阿卓一定会留在最后?殿下特别吩咐不用等阿卓的?” 黄瞳武士“你爱信不信,殿下就是这么说的!” 阿莫“殿下不可能丢下我们任何一个人,当时就是在这个地方,你记不记得,为了你,殿下留在了最后!他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命令的”阿莫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怀疑。 换黄瞳武士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明显透着一股哭腔,面上也是百般纠结的样子“这确实是殿下的吩咐,”之后他把萨斯裘因在荒园中附在他耳朵边上说的话重复一遍给阿莫。 阿莫如同黄瞳武士第一次听见这个命令时的反应一样,不可置信,不能理解,甚至有些心寒。但萨斯裘因此刻昏迷不醒,他们没办法得到答案,而且他们必须尽快将他送回到忧桑去。 天终于全都亮了,但可惜是个阴天,乌云团团围绕着这一方破败的荒园,血迹粉刷着四面八方,让这片小院尽显荒唐..... 七年之后的九月二十号,同这场混战相同的一天,程家在一片乌云骤雨之下,经历了同样的血雨腥风,承受了同样的痛彻心扉。 第十二章 李家的到来 一阵风吹过,程宅中倒地的死士们的衣角被轻轻吹起,程哲英那副稚嫩的脸庞红润的能掐出水来,他的眼睛一动不动,晕倒在程耳身边,没错,乾兆兴的独子程耳,将要永远停留在程宅之中了。 万亩松林中的异兽,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安静,仿佛是闻过了迷香一般静默不出。而世界在这场终于安静下来的灾难中,再一次有了声响。 那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此刻带着一批人马姗姗来迟。 他们带来的家丁不少,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来跟什么人作战的一样,虽说是家丁,倒看起来多是家里的护卫打手,个个身高体壮,吹胡子瞪眼,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材料,旁人看了只会躲起来,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们确实看起来更像是山上的土匪,放荡不羁,不受束缚所欲为。 不得不提一嘴的是,李故死在了七年前的那场与异族的较量当中,如今接管李家的是李故的哥哥李笃。 李笃这人倒也是个浓眉大眼的美男子,但总透着一股小家子气,长得不大气,生性又胆小怕事,并且也趋炎附势,没什么能耐还总喜欢冲大头,做什么事情虎头蛇尾的,总透着一副小人嘴脸。 他老是以一身白衣示人,但他其实并不喜欢白色,多是因为他弟弟李故总爱穿白衣的缘故,所以他也要穿白衣,倒不是为了怀念他这个死去的弟弟,纯粹是因为嫉妒李故,偏要跟他穿一样的衣服,好让大家看看到底谁穿白衣更好看,更有风度,更有那仙气飘飘的味儿,但李笃穿白衣真是有点一言难尽,如果非要做个比较才能凸显两人的差别的话,那李故穿白衣就是勇闯江湖且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而李笃就是街边卖中药的老郎中,没什么可比性。 这会儿李笃带着大批人来程家,一是为了摆阔,让人家看看他们李家是何等的人丁兴旺,全然不顾七年前的大战带走了多少人的性命,他此刻却用人丁兴旺来摆阔。 这二来嘛,他想让他三岁半的女娃子上盘龙山学武艺,又怕盘龙山那些个世外高人不买他的帐,从李家出来之前他还跟自家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婆娘说道“咱女儿,怎么着盘龙山都得卖我个面子,要不然当年老子白救韩老头一命了,他总是要报答报答的,没有自己得了一条命,事后翻脸不认人的道理,你说是不是臭婆娘?” 李笃嘴里的臭婆娘就是他夫人,李夫人才刚三十岁出头,身材丰腴,就是感情太脆弱,此刻正因舍不得自家刚满三岁的女儿上山受罪去,哭的是稀里哗啦的,便跟李笃说道“盘龙山不收咱女儿,你就带回来,我是真舍不得我的小心肝去受那份罪,咱们李家又不是教养不起!” 李笃又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骂李夫人“你个妇人家的懂什么?那可是盘龙山,那山上的盘龙阁那是随便一个人想去就能去的吗?”说完话锋又转变了方向“不过别人不好说,要说咱李家,就算我没救过韩龙主的命,也能上去参看一二,实在不行就打上去,正好看看这世人眼中神秘莫测的盘龙阁到底有多大实力。” 他这是为了自家女儿的出路,真是豁得出去,竟做好了硬拼硬的准备,但要真到了硬拼硬的时候,想来他反倒是不敢了的。 这也是他带着这么多人来的主要目的,而来程家参加什么捞什子纪念会那更是顺便的事儿。他还想着赶紧参加完这没什么意思的纪念会之后,去石原城好好显摆显摆自己女儿要上盘龙山的事儿,全然不想着要是被盘龙山拒绝了该如何收场。 话说回这石原城,整体看起来像个长脖子大肚子的酒瓶,由南向北说,最南边,也就是“酒瓶”的瓶口便是城门,瓶子的“长脖子”之处便是十里长街,再往北就是瓶子的正中间,那是皇宫,以皇宫为中心点,向外扩展,靠近皇宫的一圈是朝廷大臣们所居住的地方,再往外的一圈便是普通的民宅。出了石原城北门,往西北处走便是盘龙山。 盘龙山位于石原城西北五千里,快马加鞭的话要走上四十天才能到,更别提李笃要带着这么多人马了,他出行时带了足足三辆马车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要送女儿去,还是要去盘龙阁安家,照他这种走法,非要走个两来月不可。 盘龙山海拔足有四千米,以陡峭著称,阶梯成环形,环绕山体而上,山顶处便是江湖上有名的神秘组织盘龙阁的所在之处,从山顶一路环形而下,均有人把守,盘龙阁豢养的飞鸟常年环绕于山体,既做到守卫作用,也做到警示作用,而山脚下也有盘龙阁内弟子把守,岗哨众多,明处六人,暗处不计。 根据民间传说,早年是没有盘龙阁这个组织存在的,是驱逐之战后半年内突然出现的,而让盘龙阁真正声名远扬的还属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最早在颜廷茶楼,有位世家子弟喝多了酒,在酒桌上胡说八道“你们不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虽然那个人不让我说出来,还说我只要说一个字,我就会死于非命,我还真就不信邪,我今儿就是要说道说道......” 跟这位世家子弟同桌的人起初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喝着手里的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瞎扯淡的故事。 那位世家子弟也不管周围人感不感兴趣,接着说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昨天晚上...我去盘龙山,想着去山顶上,把酒当歌寻寻快活,可一到了山脚下,就被一道鬼影子拦住了去路....” 这名世家子弟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不再说话了,突然旁边一个也是世家子弟模样的人调侃道“你是不是被鬼魂跟上了,告诉你盘龙山以后不能随便上了,被什么神秘力量圈地管辖了?是不是啊...?哈哈哈。”周围人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刚讲故事的这个世家子弟还是不做声,他旁边的人以为他喝多了,就推了推他,可这一推,这个世家子弟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众人这时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了,有位胆子大一点的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此人已经没了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死亡事件,让周围数人闻之色变,惊惧不已,也没心思喝酒了,只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盘龙山的名号便是这样打下的。 后来还是有那么一些江湖侠客,不信那个邪,要上盘龙山走上那么一遭,但也不敢在晚上去,更不敢一个人去。都是结伴而行。 听一位江湖人士所说,盘龙山自打那之后,常年有成群的飞鸟环山飞行,山脚下莫名多了一些岗哨,明处暗处皆有。 后来时间长了,人们也不再那么害怕盘龙山了,时不时的也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的上山去挑战的,可每次去,要么就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要么就被吓得魂不附体的。 这时间长了吧,大家从恐惧的心理变成了崇拜的心理。 虽然还是会有江湖豪客前去挑战,但现在也不是一味的输了,还真有那么几个出挑的赢了这切磋比赛的,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高见乙和赵沈之了。这两人就是程家被屠那晚侥幸存活三人中的其中两位,现在还躺在程家院子中,奄奄一息呢。(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后来大家就知道。盘龙山上有个组织——盘龙阁,盘龙阁的老大他们称之为龙主,这一任龙主姓韩。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它掌握世间一切消息,就连某个世家的爱犬拉出的屎是什么颜色的,他都一清二楚。 没有盘龙阁不知道的秘密,也没有盘龙阁解不出的谜题。 而那些飞鸟均由盘龙阁所豢养,平日里环山飞行,做到护卫以及警示作用,但其主要作用是传递消息,这种飞鸟极通灵性,体积分大小,大的可当坐骑,小的才是主要用来转递信息的。 而李笃是这么想的,他除了要顺便经过一下程家之外,他还要大张旗鼓的从石原城中穿过去。 其实这样大可不必,李家就在石原城西南角上,离北城门很近,程家在石原城外以西,他出了程家的大门,直接左转之后向北走,途径一条四通河,之后往西北径直走上五千里,就能到盘龙山山脚下。 这要比绕回到石原城更近一些。但李笃是个虚荣怪,他偏要让石原城的百姓们知道知道,他李笃的女儿要拜盘龙山顶上那位盘龙阁龙主为师,而且还是三岁的女娃子,才三岁就能拜龙主为师,那是何等的荣耀,真是要光宗耀祖了。 李笃跟他的人马终于快到程家门口时,天快要亮了,离九月二十日迟了一日,他虽然也不甚在乎,但总归是迟到了,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的,想着好不容易快到了,却又被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叫停在了半路上,这股血腥气顺着阵阵微风扑面而来。 李笃勒住马的缰绳,向身后抬了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这时一个仆从走上前来,看着李笃问道“家主有何吩咐?” 李笃离老远看着程家大开的宅门,吩咐道“前去看看,是否有什么异样?” 家仆说声“是”便匆匆跑向了程宅。 第十三章 北上盘龙 天空大亮,李笃一眼望过去,仆从刚到程家大门口,脚还没有迈进去,就急忙转身,连滚带爬的往回跑。 此刻的仆从觉得这段距离怎么像上了一趟盘龙山一样漫长,虽然他并没有真正的爬过盘龙山。就在他这么以为的过程中,这么一小段距离,他摔了六七跤,脸上被路上的石子刮的一道一道的,他要再不到他主子面前,估计是要摔死在路上了,但好在,他是滚到了他主子的面前来了。 李笃沉这个脸,问道“怎么回事?” 仆从哪里受过这等惊吓,更何况像程宅这般遍地死人血迹的惨烈程度让他骨头都软了,他此刻哆哆嗦嗦的,嘴巴里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李笃这下真的有点生气了,把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拿了出来“慌什么?没用的东西!快说啊!” 仆从此刻更着急了,他也怕得罪自家主子,这位主子可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一个有用的字来,依旧哆哆嗦嗦的看着自家主人。 李笃死命瞪了仆从一眼,嘴里说了句“回来再收拾你!”话的尾音跟着他的马鞭一起隐没在了马的屁股上,他骑着快马,决定自己去程宅中一探究竟。 没过多长时间,李笃便来到了程宅,他下马踏进了程宅大门,那是死一般的静寂,遍地的死尸,惨烈的场面使李笃的双腿也开始阵阵发抖,他顾不上检查是否还有活口,他只想快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他甚至在心里面暗暗庆幸着自己的姗姗来迟,但是他面不改色,只不过眼底多了一丝无法明说的皎洁。 他迅速跨步上马,松了缰绳,头也不回的就要走,可马蹄没跨出去两步远去,身后便响起了一阵孩童的哭声。 起初李笃以为是哪个冤死之人的啼哭,不敢多做停留,架马就又要走,可听了半天又觉得不像,那程宅的院子里,死的都是成年人,要么是全身黑衣的刺客,要么是江湖上一些侠客,怎么也不能是孩子的哭声啊。这么一想,他深感不对劲,就又骑着马回来了,想要去程宅里再探个究竟,这一看还真不得了,真有一个半大孩子坐在一众死尸堆里嚎啕大哭。 李笃真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心想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这是...程家的孩子...程哲英? 他急切的朝着程哲英而去,脚下迈过一个又一个死尸,这些死尸横七竖八地躺着,有好几次李笃都险些摔倒,当他靠近程哲英之时,他突然停止了哭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定睛的看着李笃,看的李笃眉头紧皱,竟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在片刻之后,李笃在震惊中缓过神来,想起来要检查一下程哲英有没有受伤,但这更让李笃百思不得其解,这孩子身上那紫红色的丝织长袍上,被刀划了无数个口子,腰间的羊脂玉腰带也被剑刺了个粉碎,可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却一处伤口也没有,完好无损,简直是吹弹可破,丝滑无比。 李笃此刻胆战心惊,他在这院子里看见太多自己熟悉的人了,程家主程岚疑就躺在他身边,双目紧闭,脸色发青,他现在着实摸不着头脑,他又想问个究竟,但此刻懂事儿的活人一个没有,只有眼前这个瞪着无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程哲英。 不过也没办法,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程哲英了。 于是李笃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哲英,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程哲英傻愣愣的摇摇头,一脸天真的问李笃“你是谁?” 李笃的神经在脑子里抽了一下,这孩子不止一次见过李笃,往年的纪念会李笃都在场,可没少抱过这孩子,这会儿程哲英一脸不认识眼前人似的天真样,让李笃一阵摸不着头脑,李笃呲牙咧嘴的重复着程哲英的话“我是谁?”仔细看程哲英的脸,确定他没撒谎之后又说“我是你李伯伯啊!石原城的李伯伯,哲英能告诉李伯伯这里发生什么了吗?” 程哲英依旧透着他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问道“李伯伯.......那李伯伯可知道这是哪里?” 这话一经程哲英的嘴里说出,李笃彻底傻眼了,合着这孩子是给吓傻了啊?倒也难怪,这么血腥的场面,李笃这个快四十的人都双脚打颤,更何况一个七岁的娃子呢! 李笃此刻已经不抱从程哲英身上知道具体细节的希望了。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里绝不安全,那些群鸦客极有可能去而复返,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笃定,但他的担心确实得到了验证,在他们走后,那些群鸦客确实来了个回马枪,但那时李家人已经走了,并且带走了程哲英。(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刻李笃就有些纠结了,带上程哲英去盘龙山绝不是最优的选择,暂且不提盘龙山上那位韩龙主,领不领李笃当初救过他一命的情,就算领了他这个情,请他上了盘龙山,那收徒弟的事儿,也不能买一赠一不是,要是这么看来,程哲英不能跟着他们上盘龙山,可要是留程哲英在原地,李笃觉得他非死不可,虽然他还是疑心程哲英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他此刻毕竟不知程哲英身上的秘密。 最终,李笃还是决定带上程哲英一道去盘龙山,到了盘龙山上,找个医师给程哲英这,看他到底是真的失忆了,还是装着失忆呢,他太想知道程宅为什么落得了这般境地,而现在唯一得线索,都集中在了程哲英身上了。 李笃他此刻只是惋惜自己不能再绕着石原城走了,那太扎眼了,要是真成了什么人的眼中钉,自己就是下一个程岚疑,那真是得不偿失,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决定先不摆阔,日后等自家女儿真拜了韩龙主为师,那还缺摆阔的机会吗? 他就这般想着,带着自己三岁的女娃和那什么事儿都不记得的程哲英,上路了。 他想快点到盘龙山去,好让自己也有个庇护。 李笃他们一行人走后,程宅中便再也看不出有活口的样子了,但往往这种不可能的事中,反倒会生出一些生机来。 高见乙靠在墙上的身体显得太过僵硬,他之前总是喜欢弓着身子喝酒,看起来像个小老头,但这会儿他倒是显得有些青年样儿了,他一提剑杀人,就不自觉地会显出一些少年气来。 首先有了些动静的是他那死也要握着酒瓶的手,那双手,指节根根分明,骨架子清晰可见,皮肤白皙,但上面都是凝固了的血印子。 起先他只是动了动手指,片刻之后,他那指节分明的手指用力的拿起酒瓶,不做任何犹豫的将瓶口送到了嘴边,灌下了一口胡图酒去,酒顺着他的脖颈到了胃里,他脖颈处的伤口也不再流出血来,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紧接着,他才缓缓睁开了他那双桃花眼,笑出了声,用他几乎发不出声响来的嗓子,说道“胡图酒!好酒啊....酒如其名,不知道徐娘子听了我这么夸她酿的酒,会不会高兴些。” 高见乙说到徐娘子时,脸上的那个笑容多少透出一点凄凉来了,目前看来,这或许是唯一能让他脸上有其他表情的人了,连他爹高见川都不能使他换副表情待之。倒也是忘了,他是个连杀人都要笑着杀的人了。 说到这个徐娘子和胡图酒跟高见乙的关系,还真有那么一段刻苦铭心的往事,要不然高见乙也不能为了躲着这个徐娘子,在程府一待就是好几年。 徐娘子原是石原城城西酒铺徐老板的大女儿,长得那标志得嘞,谁不见了要多看两眼?论长相的出众程度,要是有个什么长相排名榜什么的,徐娘子必定榜上有名,而且还得是榜首,那是标准的美人脸啊,身材还丰腴,一看就好生养。再说到她酿酒的手艺,不仅得了徐老板的真传,还青出于蓝胜于蓝呢,现在全城供应的酒至少得有八成是出自徐娘子之手,大家就是不图她漂亮,也图她酒酿的一绝啊,尤其是这个胡图酒,入口清冽,等胡图酒流进胃里时,时常使人感到一种淡淡的忧伤,喝了胡图酒的人,无一列外都是这种感觉,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 当然,这胡图酒是在徐娘子认识高见乙之后才酿出来的。 高见乙年轻那会儿是个江湖上的散侠,散侠呢....就是每天吃吃肉,遇见不顺心的事儿就打打架,跟着赵沈之两人东逛逛西逛逛,一个爹没了,没人管,另一个他爹自打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就闭关了,也不管他。这往好听了说两人是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往难听了说呢,就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但人家家学渊源,武功底子好的不得了,打架愣是没输过,还偏就生了一副好皮囊,脸是白面小生的脸,身材却像是西北壮汉那般抗造,惹得周围的娘子们各个对他青睐有加。 高见乙原以为像这种日子会过到底了,但他那天打架打输了,鼻青脸肿的出现在徐娘子面前,那是他第一次见徐娘子,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他的这种日子过到头了。 徐娘子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他早在街坊邻居的口里听说过高见乙,此时见了真人,还是鼻青脸肿的真人,就觉得跟自己印象里的不一样,就直接开口道“你不是打架从不输的吗?” 高见乙一听这话,心想诶呦,有戏。说道“这不是准备好了伤,好让你帮我上药嘛。” 徐娘子嗤之以鼻“我卖酒,不卖药!” 高见乙扯一张笑脸“那就来坛酒尝尝!”徐娘子拿了一坛酒给高见乙,高见乙瞅着眼前的酒脸上又开始犯起了难,倒是没了刚才的洒脱样子,不过这也是高见乙酒不离手的开始,他在认识徐娘子之前,原是个滴酒不沾的货色。 徐娘子半天不见高见乙开酒盖子,便嘲笑道“你不会喝酒吧!” 高见乙这会又开始逞起能来了“谁说我不会喝!?”然后掀开酒盖子,闭着眼睛,仰头就往嘴里灌,至少得有一半的酒都洒了出来,淋在高见乙那一脸的伤口上,杀的他呲牙咧嘴。 徐娘子见他这副样子,倒觉得好笑,不自觉地笑出了声,说道“来吧,我给你涂药!” 高见乙又开始不领情了“怎么?现在倒成了卖药的了?” 第十四章 爱情故事 那个时节的石原城,花朵开的像是接力赛一般,首先用白色铺开全城的便是玉兰,耀眼的白色映入眼帘,花瓣展向四方,在风中轻轻摇曳着,如果树下恰巧有一把躺椅,你可以坐在树下,看一整天的玉兰,让那柔软的春风轻轻吹拂着你的脸颊,或许你很轻易的就会进去梦乡。 等到玉兰花朵凋谢,开始长出树叶时,丁香花的紫色花骨朵又绽放了全城,这时便不止丁香,那开的像蝴蝶一样的甜豌豆,也争相绽开,之后便是形状酷似燕子的飞燕草和紫蓝色的龙草花,当一片紫色逃进你的瞳孔时,一整个夏季就要过完了。 随着夏季的结束,随之而来的是高见乙和徐娘子这段感情的结束。 高见乙和徐娘子的故事因为一坛酒开始,也因为一坛酒结束。当徐娘子对高见乙说出她嫁人了时,高见乙那堆满了笑容的脸上第一次变得僵硬了起来,高见乙声线依旧很清晰,但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徐娘子喉咙哽咽,强忍着泪水,自说道“新郎是魏家老爷,魏叔云”说着把一坛新酿出来的,还没在市场上流通的酒塞给了高见乙“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酒,名唤胡图后就只能自己卖酒了,真是对不住,带你入了酒行,却不能对你负责到底,你就当没我这个人吧!” 高见乙的笑容重新挂在了脸上,他说“我没听错对吗?魏叔云?没错吧?啊?”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但还是笑着一张脸,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的女人,他一贯只会微笑。他不敢相信,这个他深爱的女人竟跟别人成亲了? “是我认识的那个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魏叔云?他都能当你爹了!徐妙清!你怎么想的?”他成倍增长的音量吸引了众多过路的人,可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他收获的只有沉默,他感觉自己就快要被这静默的空间给压垮了,他很想知道答案,但他有种预感,他永远也得不到答案,这种预感使他变得更加焦躁不安,他冲眼前这个眼含泪水,任谁都能看出她眼里的不舍的女人吼道“你说话!” 但依旧只有沉默。 他们原是石原城中最受瞩目的一对鸳鸯,但却在某一天,徐娘子倒成了魏夫人,整日闭门不出。而高见乙又变回了那个整日游手好闲的散侠,终日酒不离身。在石原城邻里街坊中,今儿不是在谁家房梁上发现他了,就是在谁家伙房中发现他了,不管哪一次被发现,他准保是酩酊大醉,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无一例外。 在极少数清醒的时候,他只做一件事情找人打架。还专找在武林榜上在他之前的那几名打架,那石原城打得过高见乙的没几个,倒是苦了这几个人,每天被高见乙找茬,起初还真是带着气要给高见乙个教训,打的高见乙虽说不能是重伤吧,但也伤的不轻,但后来这几个人发现高见乙就是纯粹在这儿找打呢,打死了最好,这几个人也不好在跟一个疯子一般见识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就天天躲着高见乙走。 这下全城人都知道高见乙失恋了,徐娘子移情别恋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个人失恋,苦的是他周围一片人。 赵沈之更是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们实力旗鼓相当,要真打,倒是挺过瘾,就是要没完没了了,赵沈之就算再怎么一根筋,也禁不住高见乙这么折腾,所以直接搞消失,起初高见乙还满世界的找赵沈之打架,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也不找赵沈之了,倒日日出现在魏府门口盯着徐娘子,只为跟徐娘子讨要一个答案了。 不过这倒是让武林各侠客松了一口气,但就苦了魏府徐娘子了,奥,现在是魏夫人了。魏夫人每天在魏宅足不出户的,但也是有丫鬟婢女什么的给她汇报外面的事情的,高见乙来魏府门前的第一天,全府上下大到魏老爷,小到伙房的一只蚂蚁都知道高见乙来了。 魏老爷心里挺不是个滋味的,那魏老爷心里不舒服,受气的肯定就是魏夫人。魏夫人的日子倒是一日比一日难过。 终于在某一日,或许是老天开眼,或许是徐娘子自己不忍心看高见乙这般作践自己,再或者,许是魏叔云诚心要高见乙不好过,所以才让徐娘子的贴身婢女云裳把答案带给了高见乙,好让高见乙彻底死心。 当时高见乙正倚在魏府门前的玉兰树叉上喝胡图酒,云裳便是在这一时刻走到了玉兰树下,说“高公子?” 高见乙惯常堆起他那副笑脸,酒气熏天的俯身看云裳,迷离的眼神中透出了一些希望来,说道“嗯?她改变主意了?要跟我说为什么了?” 云裳看挂在树上已经喝的神鬼不分的高见乙,点了点头“还请您下来一叙。” 高见乙这下倒是不笑了,他急忙从树上下来“她呢?她自己怎么不来?” 云裳“魏夫人说了.....” 高见乙烦躁的打断她“别说什么魏夫人,你之前怎么叫她的,现在便怎么叫她!” 云裳低下了头,唯唯诺诺的说“这不合规矩!” 高见乙咧个嘴,笑得有些诡异,朝着云裳轻轻提起他手中的剑,云裳看见剑鞘口往下一寸的地方,刻着醒醉两个字,这两个字在光的作用下仿佛显出了一丝肃杀之气。 醒醉随着主人的脾气秉性,在高见乙的手里躁动不安,待一声锋鸣过后,高见乙抬了抬醒醉,冷声说“我想,你应该不太想见识一下它的规矩!” 云裳平时见这位自家娘子的心上人时,总能看他透着一股不是很在意的笑容和目光看人。云裳知道,搁在以前,自己绝不会被高见乙为难,但今日的高见乙......他身上透着一股紧张焦急的求知欲,弄不好,他真会一剑了结了自己,所以云裳此刻也不想什么规矩不规矩了,连忙开口道“小姐让我给高公子传一句话...” 高见乙“什么话?” 云裳心惊胆战的说出了徐娘子吩咐给她的话“小姐说,高公子若是整日这般叫人不得安生,她是要顶后悔当初与高公子有过那么一段情的.....” “不可能!她永远不会说出这种话!”高见乙听云裳的小嘴叭叭的净说些自己不爱听的话,就忍不住的气血上涌,按理说他的忍耐力超出常人不知几倍,但他此刻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任由醒醉的剑气毫不客气的落在那颗玉兰树上,说话间,那棵树便被剑气劈成了两半。 云裳被突然崩裂的树吓得一激灵,便深觉高见乙是个疯子,更替自家小姐觉得不值,这会儿云裳也来了气,冲着高见乙大声喊道“你每天只知道喝酒耍浑,根本不知道我家小姐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要不是姓魏的那个老畜牲蓄意设计,你以为我们小姐会嫁给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吗?” 高见乙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泼到脚一般,剑气被迅速收回,他冷静了下来,问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这会儿云裳的怒气还在她头顶上盘旋着呢,也顾不上自家小姐的什么名誉了,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高公子您倒是日子过的肆意洒脱,想起我们小姐了就来看看,想出去快意江湖了就又走了。可是你不知道,那魏叔云看上我们小姐有些时日了,整日缠着小姐献殷勤,我有好几次都想告诉你,可是小姐不让,怕说了给你添堵,可是后来.....” 云裳停了下来,她实在不知道用怎么样的语气和语言叙说这件事,此刻高见乙眼里闪过的寒光可以杀人,冷声道“说!” 云裳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意识到这件事绝不能告诉高见乙,以他的性格,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闹的天翻地覆,但云裳面对高见乙那寒气逼人的眼睛,说不说已经由不得她了,要不然她很可能小命不保,所以她又不得不接着说下去“后来...魏叔云说要让徐家酒铺长期给魏府供酒,要跟小姐谈一笔生意,就把小姐骗到了他府上,然后就对小姐.....对小姐....” 高见乙紧咬着后槽牙,发出了狠厉的一声,几近咆哮“对她怎么了?” 云裳害怕的闭上了眼睛,身体本能的向后缩去,视死如归一般的说“对小姐.....”云裳突然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认命般说道“魏叔云对小姐行了不轨之事......” 云裳的哭声一直持续着,高见乙此刻感到天旋地转,他根本不敢去想徐妙清所遭遇的事情,他此刻感到自己是多么无能,他是一个懦夫,他是一个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懦夫,他算什么武林豪侠?他算什么剑客?他蠢笨如猪,他甚至觉得自己连猪的一个蹄子都够不上,他完全泄了气,他为自己这些天来在石原城的所作所为感到耻辱。 他脸上不再有笑容了,他想不到任何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在想要怎么办,他要发疯,他是个疯子,没人知道疯子下一秒会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但云裳的哭声让他很烦躁,让他没办法好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所以他只好跟云裳说“你先回去吧!” 云裳听高见乙说自己可以回去了,赶忙擦了两下眼泪,头也不回的往魏府跑,她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可跑了没多远,云裳又回头看高见乙,倒是罕见的担心起高见乙来了,她担心高见乙会做出什么傻事!他要是寻了短见,那自家小姐就不好过了。但这种担心马上就被另一种担心盖过了,那就是这魏叔云的小命,估计是不长了,到时候最惨的不还是自家小姐吗? 云裳的第一个担心倒是多余的,因为高见乙是不可能去寻短见的。倒是云裳的第二个担心,正中高见乙的下怀...... 第十五章 消失的孩子 云裳前脚踏进了魏府的门,后脚高见乙就用阴森的一张脸对着魏府,之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脸来,他正捉摸着怎么能把魏叔云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去见阎王呢。他在那颗被自己剑气劈开的玉兰树前,呆楞着站了很久,一动不动,像是佛家入于禅定一般,直勾勾的,连眨眼睛的次数都没有几下,就这样站着直到夜色慢慢笼上屋檐,他才提着剑消失在黑暗之中。 要是说他就打算这么算了,那可真是冤枉的很,不过他在石原城中消失了七日。 一日颜廷茶楼的一楼大厅里,一群武林人士坐在三四张拼凑起来的桌子边喝酒闲聊天,一位身着黄色绸缎样式的少侠倚在桌角说道“欸,大家伙儿,这都几日了?高见乙是突然想开了是怎么招?突然消停了!” 坐在这位少侠斜对角的一名男子,翘起二郎腿抖着,手里攥着一把花生米,一颗一颗往嘴里送,含含糊糊的说“可不是嘛,我这自由生活过多了,不用躲他,倒还有点不适应了。” 坐在角落的一位矮个子男人这时声音最大,嚷道“你就是贱皮子,自由了还不好?” 穿黄稠子衣服的少年又接腔道“这都几日了?”边说边把手指又一根一根的按下二..呦,得有七日了!” 众人惊疑声哄起“七日了?那还真是不太对劲”,“是呢,怎么都七日了?这以后也应该不会再逼着咱们了!”。 这些武林侠客们日子过得舒坦了,又开始过上喝酒吃肉切磋武艺的潇洒日子,而就在这个时候,石原城却发生了一起大案。 徐妙清这日莫名感到一阵眩晕,便赶紧告别了魏老爷,回了自己的卧房休息,一夜未曾转醒。第二日清晨,徐妙清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觉得自从来了魏家,自己就没有睡过这么安稳香甜的觉了。 但是她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她眨了两下眼睛,起身坐了起来,人有点发懵,床沿边上的木头硌的她生疼,紧接着,她惊呼出了声“啊!” 这时云裳从门外急匆匆的走进了屋里,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小姐?”。 徐妙清看着眼前房内的布置,靠门边放着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下铺着徐妙清最喜欢的鹅绒地毯,地毯再往里的墙边处就是木桌木椅,原本应该是横着放置,但现在却是凳子围着桌子,这一套陈列摆设,分明就是徐妙清未出嫁之前徐家酒铺中自己的闺房。 徐妙清一阵纳闷,她怎么莫名在徐家酒铺中醒来,她又不可置信一般揉了两下眼睛,最后在确定了自己确实在徐家时,她才开始回想昨晚上的一整套流程,但她确定自己没出过魏府的门,她问云裳“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云裳那丫头也一脸的糊涂相“奴婢不知,奴婢一醒来就在小姐的门外了。”徐妙清心里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赶紧差府里的人去魏家查看一番。 小厮领了吩咐,去魏府走了一遭,刚到魏府时,魏府的大门半开着,从门外看不见里面有人影,他去叩了叩门,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应,便自作主张的进了魏府。 魏府门前撒着一滩水,明显是要做洒扫的,但不知何故没人来打扫,花坛旁边摆着一只木桶,木桶把手上有一只抹布搭着,应该是下人们用来擦擦抹抹的,一般大户人家里除了早上会看见有这种木桶上搭着抹布的倒是正常,因为都是早上起来开始打扫,扫去前日一整日的灰尘,但现在可是晌午了,木桶摆在这儿就不对劲了。小厮站在魏府大院正中心的空地上越想越不对劲,便不禁在正午的太阳下打了一个冷颤,随后头也不回的出了魏府,朝徐家酒铺疾步快走,回去复命去了。 从魏府回来之后,这名小厮显出了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回禀徐娘子“小姐,魏府.....人去楼空!” 徐娘子皱着她那漂亮的眉毛,疑问“什么叫人去楼空?” 仆从回答“府内所有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没有任何打包的痕迹,就连院子里那几坛野雏菊也是刚刚浇过水的样子,只是不见有人在,魏府空无一人,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徐娘子不断发出惊叹的声音,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会有如此怪事.....”他的脸色突然由惊疑变成了担忧,又细细问道“你可曾有发现其他异样?就比如....血迹,或者不属于魏府的东西?” 仆从肯定的回道“回小姐,未曾。” 徐娘子急切的问“最近市面上有没有高见乙的消息?” 仆从依旧回道“回小姐,未曾有高公子的消息。” 徐娘子“任何消息都没有?喝多了酒或者跟谁打了架这种消息都没有?” 仆从“是的小姐。确实不曾有高公子的任何消息。” 徐娘子泄气一般呆坐在徐府院中的石桌子上,双手无意识的耷拉下来,她看不出此事跟高见乙有任何关联,但她就是笃定这件事情跟他有关,她此刻最担心高见乙再做出别的什么傻事来,她全不在意魏府上下几十号人的安危,但让她如此担心的高见乙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而这一消失,就是好多年。 程宅。 高见乙身上伤处的痛感越来越明显,酒劲儿还没上头,这疼痛感就把高见乙的思绪从多年前拉回了现在,他脸上的落寞之情多了几分,胡图酒入喉之后的忧愁感也深了几层。 这时,从不远处的死人堆里,伴随着呻吟响起了一道声音“额啊~欸么?嗓子被打废了?,怎么这个怪声?那徐娘子夫家都让你杀没了,她现在独个自己,你要是惦记就找她去!少在这儿折磨自己!” 高见乙一听见这久违的声音,脸上马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但瞧瞧这小子说的是什么话?高见乙脸上多了一些嫌弃又无奈的表情,徐娘子这事儿,就是件往高见乙心窝子里插刀的事儿,要不是看对面的人是赵沈之,高见乙他高低爬起来跟他干一架,干死拉倒。 高见乙嗤笑道“你小子命挺大啊,这样了还有口气儿在呢?” 赵沈之“你都有口气在这儿伤春悲秋,我怎么不能留口气?” 高见乙还是那副笑摸样“怎么?让人杀的把你这一根筋杀开窍啦?都会耍贫嘴了!不过.....你看出什么来没有,这群人来历不简单!” 赵沈之没做过多思考便点头道“嗯,不对劲!” 高见乙翻一个白眼“刚还说你开窍了,真是多余。” 高见乙喝了一口手里的胡图酒,心里捉摸着我还不知道不对劲?我是问你哪儿不对劲,这个呆子。然后起身朝赵沈之走过去,却突然脸色巨变,左右看了一下周围尸首遍布情况,说道“不对,不对,这不对!” 赵沈之一脸懵“什么不对?” 高见乙好像没听见赵沈之说话一样,自问自答了起来“哲英呢?他不在这里,他怎么不在这里?他应该在这里啊!他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儿?” 赵沈之像看傻子一样看高见乙“你没见过死人啊?紧张什么?” 高见乙严肃的说道“哲英不见了!程哲英,不见了!我看着他还活着呢,我是看他先晕了之后我才晕的。” 高见乙血战到最后一刻,直到不见一个敌人时才敢晕倒,而且高见乙深知自己在晕倒之前明明看见了程哲英还活着,并且亲眼看着他晕倒在程岚疑身边的,但现在却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当时他就是靠在刚才起身的那个地方,眼睛无力的睁着,眼前全是被撂倒的死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突然一个小团子一样的小人,从死人堆里立了起来,高见乙为了看清这是个什么东西,强忍着疲惫睁大了眼睛一看,竟发现是程家小辈程哲英,一经确认,他这心里像开了花一样兴奋,觉得总算是留下点根在这世上,程家也不算灭了。 可正当他高兴的时候,他眼前的这个小团子又突然倒了下去,这给高见乙急得,马上撑着手里的剑站起来,动作之迅速,像是螳螂捕食一般,但他站到一半动作又减缓了,他看见程哲英一起一伏的胸脯虽然幅度不大但是很平稳,他的眼睛闭上了,嘴巴微张开吸进去一口去,随后又深松了一口气,总算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来,然后又懒獭獭的坐回了墙边,他想晕就晕吧,顶多就是因为急火攻心才突然晕倒的,我也要晕了,等我晕醒了之后再看怎么安顿他吧,反正这鬼地方,一地的死尸,估计是没人敢来串门的了。 高见乙当时便这样安心的晕过去了。可谁知醒了之后倒把孩子给晕丢了。 赵沈之此刻一脸的严肃,死盯着高见乙在那儿着急,他也觉得事情发展的有点不受控制了,他并不知道程哲英还活着,而且也不相信程哲英还活着,因为他见过程哲英身上被砍的刀痕,像那种程度的刀伤,就是一个成年人都未必能挺下来,更何况一个孩子? 赵沈之说“这群嗜血的乌鸦,很可能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哲英!没准是他们带走了他!” 高见乙瞳孔震惊“你个呆子,你在说什么呢?那么多杀手来杀一个孩子?” 赵沈之坚持“没什么不可能!” 高见乙不想跟这个呆子一般见识,就顺着他的话说“好,就算你说的对,我可是打倒了最后一个杀手才晕的,我确定!真的!我确定!我晕之前看见了哲英,他还活着!” 赵沈之看高见乙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到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难道.....我看错了?”这种前后完全对不上的事情,让赵沈之一根筋的脑子完全乱了套,他脑子一乱套就什么也不管了,随便怎么样都行“那好吧,就算他活着呢?” 高见乙摇摇头笑笑,眉头却皱了起来“我就是找不着才着急!他能去哪儿呢?” 赵沈之脸色沉下来“要是这孩子真活着,那我们就务必要找到他了” 高见乙沉思着,说道“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但两人肢体僵硬,又四目相对,感到一头雾水,程哲英消失的不着痕迹,在这么大的石原城找一个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们又不能直接说出程哲英的身份,这只怕是会引来群鸦客的再次绞杀,而且他们还没闹清楚群鸦客杀入程家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高见乙想,如果群鸦客真像赵沈之说的那样,实际目标是程哲英,那事情就变得不那么正常了,试问谁会请群鸦客来刺杀一个七岁的孩子?这简直是杀鸡用牛刀,高见乙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哲英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这个答案高见乙此刻是不会想明白的了,他看了看赵沈之指望他?算了算了! 第十六章 谁的噩梦 高见乙虽然觉得不能靠赵沈之解决问题,但是他觉得赵沈之在一些情况下会给出不一样的答案,所以他觉得赵沈之是个不错的搭档。 这时被高见乙认为是不错的这个搭档赵沈之,开口说道“昨天那仗是真惨烈,我都以为自己肯定是交代在这儿了”嘴上说着话,头扭到不远处看程岚疑的尸首“连岚疑都....更何况我呢?” 高见乙顺着赵沈之的目光看过去,接话道“岚疑...可惜了,要不然他就是程家最有天赋的一代人。剑光刀影这套招式他十二岁就驾轻就熟,如果要单打独斗那没人能胜得过他。怎么就.....”迟疑片刻接着说道“程家所传功法向来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毕竟在江湖上既能使刀又能耍剑的并不多,刀剑合一,天下无敌。好在还有哲英这小子......” 赵沈之好像突然来了兴致,调侃道“只是程老爷子从不让程家上武林榜,要不然现在的武林榜首可不一定是你爹了” 高见乙“你个呆头,你以为我爹在乎这个?” 赵沈之认真反驳道“我怎么知道!” 高见乙对着赵沈之无奈撇头“呆头!”又说“之前没想着自己能活,自然就不用管那捞什子江湖责任,可谁让咱哥俩命不该绝呢,嘴巴上面俩窟窿喘着气呢,就不能不管了,怎么招都得把程哲英找到,要不然百年之后可没颜面到地下去见那帮家伙了。你说是不是?” 赵沈之“是,对理儿!” 江湖人呢,是不习惯说再见告别这类肉麻的事情的,如果死伤是在所难免的事情,那活下来的人就要保证死去之人后代的绝对安全。 这是江湖道义,全靠自觉。 高见乙在赵沈之身边找了个得体的位置坐了下来,说是得体,不如说是没有死人躺着的地方就算是得体的了,他对赵沈之说“七年前那场大战,四大家族死伤惨重,四位老家主纷纷殒命,后方四族的家里又是老的老,小的小,当时程岚疑岁数最大,像这种保护弱小的责任他则无旁贷,像我这种在四大族之外的人都被照拂了,可想他当时的压力得有多大了,不过现在....算是轮到我们了!” 赵沈之“倒是看得出来你压力大了,说这么多费力气的话!哲英肯定是要找,身体肯定也得养好,少说点话吧......” 高见乙右手握拳露出食指放在嘴边“嘘!你听!”赵沈之马上领悟高见乙的意思,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放慢了动作,只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高见乙觉得周围的环境有点不对劲,看着赵沈之,用手向房顶上指了指,赵沈之默契的朝他点了点头,随后两人一齐施展轻功,飞上了屋檐,紧贴住房上绿瓦,屏息看程府门外的情况。 不一会,一伙儿黑衣人蹑手蹑脚的偷偷涌进程宅,之后迅速四散而去,每个人都将躺在地上得尸首东翻翻,西找找,好像在找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看的房顶上的两人又是一头雾水。 随后一名黑衣人走到另一个黑衣人身前,俯身将一只手放在胸前行礼,用不大不小的,房顶上两个人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回殿下,并未找到赤血。”这边刚汇报完,紧接着又有几个黑衣人分别来到这个看似是首领的人身前,重复了前一个黑衣人所做的动作,说的也是相同的话“殿下,未找到赤血。” 赵长之压低了声音,但是眼睛依旧盯着院中这群黑衣人,对高见乙说道“他们在找什么东西?什么是赤血?” 高见乙眉头紧缩,虽然表情凝重,但嘴角因为常年带笑,已经有了一个微笑的弧度,所以他此刻看起来噙着一张月牙嘴,眼睛瞪的像个鹰,回复赵沈之说道“不清楚,就算这个东西在程宅,也早该被群鸦客拿走了,或者他们根本就是跟群鸦客是一伙儿的?” 黑衣人首领在收到手下们的回报时,没有说一句话,肢体上也没有任何的动作,房顶上的两人又看不见黑衣人的表情,也无从判断黑衣人首领此刻在想什么。那名首领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站了许久,房顶上的两人都开始等的不耐烦了时,他终于又有了反应,黑衣人首领的声音阴冷恐怖,他的声线仿佛透着一种死亡的气息,他对身前数名黑衣人说道“那孩子.....叫程哲英,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否则就抽干了你们的血祭天!” 话音刚落,署名黑衣人齐刷刷的没有一点犹豫的将手放在胸前领命“是,殿下。” 高见乙为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而感到了一丝兴奋,但听到殿下两个字时,仔细琢磨了一下“殿下?咱中原的皇宫里可没这岁数的殿下,他既然自称殿下,那就是.....” 赵沈之眼珠子一提溜,接话道“北桑殿下!” 高见乙悄悄观察这院中的一群黑衣人,依旧压低声音说道“听说七年前来中原捣乱的也是位殿下,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赵沈之也学着高见乙压低声音“他要是这么些年了还是个殿下,那可真是没什么本事,再说了,听说当时他们撤走的时候,那位殿下都不省人事了,谁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赵沈之越说,高见乙心里就越沉,他突然想起了赵沈之之前说过的话,便情不自禁的说了句“还真让你说着了!” 赵沈之以为高见乙在夸他分析的有道理,便趴在房梁上得意的喜上眉梢,还差点露出了马脚“对吧!” 高见乙“我是说,你之前说群鸦客很可能是冲着哲英来的这句,说的对。” 赵沈之“我见过哲英身上的刀伤,不下十处,就算要不留活口,一刀就能了结,犯得上刺十几刀?” 高见乙惊讶的压低声音问道“哲英身上有刀伤?我看他衣服是烂了,但没看见刀伤啊?” 赵沈之“不可能!他身上绝对有刀伤,要不然他为什么衣服烂掉了?奇了怪了!这个咱们之后说!现在有一点我想不通!” 高见乙把视线从院中挪到了赵沈之脸上,示意他继续说,赵沈之继续说道“先不管哲英对他们有什么用,但就一点说不通,刺了哲英十几刀,现在却又带着人折回来找哲英,你不觉得矛盾吗?” 高见乙的眼里也透出同样的疑惑来“得尽快找到哲英才行。” 程哲英陷在了一段摇摇晃晃的梦里,梦里程母温柔的抚摸着程哲英的额头,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他,程哲英亲昵的贴近母亲的胸脯,说什么都要母亲把他抱在怀里,可母亲却并未满足程哲英的要求,她没有抱起她,她那温柔的脸庞突然变的痛苦不堪,她那慈爱的双眼突然满含泪水,母亲歇斯底里的冲程哲英喊道“阿英,快走!快走!”突然!一柄寒剑刺穿了程母的胸膛,滚烫的热血成喷射状刺入程哲英的脸蛋,可程母依旧注视着程哲英,急切的喊着“阿英,快走,走啊!” “娘!”孩童使尽了全力喊出来的声音使行驶中的马车震了一震,引来了一阵马啼嘶鸣声,程哲英穿着破碎的衣衫,浑身的汗,眼神里透着刚从睡梦中惊醒时带着的惊恐惶惑,他下意识的躲进了角落里,等他完全清醒过来时,眼神重新变回了清澈无辜的模样,这时他才发现,马车里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另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看起来比程哲英还要小,穿着一身亮黄色的纱裙,头发被绑成了两个小馒头一样大小的揪揪,两只很大的眼睛正冒着水汽,许是被程哲英那一声惊叫吓破了胆,在被程哲英看见后,她便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程哲英依旧躲在马车的角落里,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哭个不停,没有慌乱,也未曾试图上前安慰,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他越看,小女孩便哭的越厉害,这震天吼一般的哭声,最后成功的把李笃吸引了过来。 “停!”马车外响起了一声喝令,随后马车轮就停止了滚动,一匹马骄傲的踏着马蹄,哒哒的朝着马车而来,随后,李笃拉开帘子,看见了自家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女儿,语气柔和,宠溺的轻声安抚道“菲菲,怎么了?怎么哭了好,爹爹抱...”李笃抱起李菲时,正好撞上程哲英那一双因为恶梦流过眼泪的双眼,那双眼里莫名的透出一点落寞来,但程哲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所以他迅速的收敛了这种情绪,看着李笃,李笃以为程哲英睡了一觉,多少应该想起点什么,所以当他安抚好小李菲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拉住程哲英问道“阿英,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程哲英那奶团子一样的脸,扭在了一齐“李伯伯叫我什么?” 李笃不知其所云,顺着他的问题回答道“我叫你阿英啊,我们阿英有没有.....” 程哲英还是扭着一张脸,语气强硬的打断李笃的话“李伯伯还是叫我哲英好了,阿英这个名字我听不习惯。”他因梦里的那些片段,对阿英这个名字感到很是抵触,这个名字总是让他想起他的母亲,那个临死之前都在叫他去逃命的母亲。所以他的脸上满是阴霾,他用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在告诉李笃,他不喜欢阿英这个名字。 李笃突然梗在了那里,他没想到程哲英会对他说出如此冷淡果决的话来,他心想,这种语气可不像是七岁的孩子能表达出来的了,他竟然在这般飘零落魄之际,还能说出如此有底气的话,让李笃不禁佩服,不愧是程家的孩子。 “好,好,李伯伯以后就叫你哲英。”李笃顺着程哲英说道。们哲英可有想起什么来吗?”李笃不死心的问道。 程哲英冲着李笃摇了摇头,便跳出李笃的怀抱,继续钻进马车的角落里,不再出来了。他自己也很想记起一些事情来,因为他脑子里时不时的会冒出一些片段来,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等他想要去深入的回忆这些片段之时,他的心像是被刺穿了一样感到绝望,他那不足巴掌大的小脑袋瓜像是炸裂一般疼痛不已。 所以他想要准寻记忆的事情,便被他搁置了。 李笃更是束手无策,他让程哲英自己记起来是不太可能了,他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到了盘龙山,找个医师给他看看,才是顶重要的事情。 不过让李笃烦忧的事可不止这一件,他此刻就正在马背上用马鞭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马屁股,又郁郁寡欢的琢磨着到了盘龙山之后,要怎么跟人解释,自己是怎么救韩龙主一命的…… 第十七章 颜廷酒楼 关于李笃救了韩龙主一命这事儿,要细算起来,李笃都算碰瓷碰来的这救命之恩。 这要从两年前的颜廷茶楼说起,那会儿正直冬季,世界万物都被冻的硬邦邦的,一场大雪过后,白色便覆盖了整个天地。 屋檐上的青砖绿瓦失了往日的古朴色调,却被白雪覆盖上了一层洁白,参天的树木像一个头发花白却衣衫褴褛的乞丐,颜色显得过于参差,但那耀眼的白色却掩盖住了一切污浊。 天空还是雾霾霾的,大雪过后,街上的行人不多,但也不少,积雪高出了屋前的台阶,行人迈着艰难的步子,要么走进酒楼点杯烈酒暖暖身,要么走进餐馆吃顿热乎饭。 武林中人最常去的还数颜廷茶楼,这座茶楼现由程岚疑经营,但他很少到茶楼里去,平常都是小厮跑回程宅中给他汇报账目,他不像他爹,那么喜欢江湖上的爱恨情仇的故事,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呆在程家陪着老婆孩子,但话又说回来,说他完全不管江湖事吧?也不是,自打程老爷子陨了之后,之前归程老爷子管的事儿现在都落他手了,他爹在的时候他寻思,这江湖是真好玩儿,快意恩仇,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可现在江湖事都围着他转了,他又想这他妈的一堆破事儿,倒也不是很快活,躲进万亩松林里去被野兽撕咬也比管江湖这档子破事儿来的舒服。 不过这应该是他的气话,毕竟要真有个什么事儿,也没见他看着不管过…… 这日程岚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破天荒的带着程哲英来了颜廷茶楼,这楼里此刻被围的水泄不通,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是人,程岚疑心想真是一群狗鼻子,闻着味儿就来了?程岚疑心里正犯嘀咕,这时程哲英皱着他那奶乎乎的团子脸问程岚疑“爹爹,今日这儿怎么乌烟瘴气的,阿英都快穿不上气了!” 程岚疑怀里抱着程哲英走过长廊,跟自己儿子倒是一脸的笑意,轻声安抚道“阿英乖,你先忍一忍,今日有好戏看呢,你不是最喜欢看好戏了吗?” 程哲英一听能看好戏,眼里顿时鲜亮了起来,也忘了屋子里闷了,直嚷道“好戏?阿英爱看,阿英爱看!” 颜廷茶楼从外到内都显得特别奇特,外面看起来就是个方方正正的大葫芦,上下宽,中间窄。分上下两层,上下两层都有露台,大门在整栋楼的最右侧。 进门之后是一条长廊,经过长廊就到了正厅,正厅里摆着八九张桌子,此刻都坐了人,正厅以北是柜台,一般在那里的都是小厮,因为那里是一切酒水的出口,也是收账出账的入口。 而正厅以南上两个台阶就是小亭台,上面摆着三张桌子,此刻也全是人,高见乙倚在中间的桌子上,正迷糊着喝酒呢,旁边拎着酒瓶站着的也有不少人,这个台子连着露台,但亭台和露台中间有一道木门,关了木门,就是两个世界了。 此刻可能是在冬季的缘故,露台上只有两个人站着,抬头望着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两人手里碰着两杯酒,看雪花落下的地方,全不在意楼内发生的事儿。 上了亭台右转便是楼梯,楼梯是环绕式的,也就是这座葫芦形大楼中间窄的那一部分被设计成了楼梯,所以你从一层右侧上楼,到二楼时,你是在二层的左侧,相当于走了一圈。 二楼的布置跟一楼没什么两样,但只有一个开阔的大厅,四周都是窗子,窗子的位置很低,每个窗子下都有一张桌子,这是为了方便客人边喝酒边赏景的,中间处也有八九张桌子,这八九张桌子围绕中间的那个火炉均匀分布。 像二楼这种布置,夏天是最好的避暑之地,但到了冬天,多少是有些冷的,平常二楼没什么人,中间的火炉也不烧火,但今天这日子二楼也坐满了人,中间的炉火烧的跟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似的,旺着呢! 外面的雪下的越来越大,鹅毛一般的大雪在窗外如一团雾一般笼罩了石源城。 程哲英刚才说了一声快喘不过去,不知道是哪个耳朵灵的听了去,把露台上的门打开通风,露台上那两位自顾自喝酒的人这才知道,程岚疑已经到了。 李笃和赵沈之从露台上走了进来,用眼神跟程岚疑打了招呼。 程岚疑到了颜廷茶楼的正厅,看面相都是熟人,但也不是特别熟,因为自五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后,武林中犹如换血一般,来了一次大改动,很多程岚疑认识的叔叔伯伯都在那场大战中丧命。 坐在大厅一张四方桌前的是松山门派的新任掌门人宋柏霖,他长着一张黑脸,没有太多的表情,年龄不大,脾气也稳定,是松山派年轻一辈中把松山剑谱用的最纯熟的一位,但他总是独来独往,也是最不得人心的一位掌门,能当这个掌门人,纯粹是因为当时老掌门突然暴毙,一时间松山派人心惶惶,不得不赶紧找一个实力最强的接管松山派,也就不看个人性格到底符不符合掌门这个位置了,不过这些年做掌门做下来,他倒是越来越得人心了。 四方桌南面是一个长条形的木桌子,一张桌子能容纳十来个人,这十来个人都是邵阳门派的门徒,坐在他们中心位置的是邵阳门派的掌门鲁必,他原本是邵阳门派的少主,之前的掌门是他爹,他爹也在驱逐之战中陨了,他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掌门人。 但他对邵阳门派最出名的一刀斧钺这个招式并不精通,反而更擅长母族大荒蜥门派的大荒咒舞,大荒咒舞其实很适合女子练,身段得娇柔,武器是大红绸,红绸一出,以缠绕为主要攻击方式,主张闷死一个是一个,红绸上有一种来自异族的迷药,但凡是被大红绸缠上的,三瞬间肯定毙命,或可称之为死于心脏麻痹。 大荒蜥门派原属中原西北部的一个异族门派,鲁必他娘就是大荒蜥门派的大小姐。鲁必心思缜密,形式诡秘,这点随他娘,就一身腱子肉,魁梧庞大这点随了他爹,别看他身型犹如壮汉,行事总感觉娘们唧唧的,你见过哪个耍大刀的还翘兰花指的? 他倒是很有学习能力,这不就学着程老爷子那样,把两个门派的武学结合到一起,可一刀斧钺和大荒咒舞两个武功招式实在是不太合得来,所以最后成了一个四不像。搞的鲁必也四不像,男人不像男人,女人又不是女人的,让大家伙看了恶心。 鲁必这桌的左侧靠门处,坐着六位婀娜多姿的美人儿,不用想这是琉璃湾的姑娘们了,他们最擅长魅术,行动一致,从来不会产生分歧,没人知道他们的主人是谁,总听他们嘴里说我们主人说了这,我们主人说了那的,却从不见他们的主人出来过。 她们最出名的还不是因为长得漂亮,身材婀娜,而是她们的穿着。她们是此刻颜廷茶楼里穿的最少的一波人,这可是一月的天气,外面倾盆的大雪,西南风吹着雪花都纷飞,她们的衣服却只遮住了必要的私密部位,其他均露在外面,引来无数男人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流连忘返,夸张一点的都直流口水。也就那群武当派的道士们见了他们秉行非礼勿视的态度,不敢瞧上她们一眼。 程岚疑进来之前,这六位琉璃湾的姑娘是人群中的焦点,就连现在程岚疑来了,底下还是有人小声讨论她们呢。 一个男人悄默声的看了六人一眼说道“你们说她们不怕冷?我这裹着狐皮大衣都哆嗦呢。” 另一个长着一双老鼠眼睛的人调侃着说道“人家那是修炼的功法跟咱们不一样,再说了,她们要是真把衣服都穿上了,我怕你是要第一个抗议的。” 狐皮大衣的赶忙说“去你大爷的,我有那么不是人?这不是怕姑娘们着了凉,怕是以后不好生养!” 第三个人插了进来“你们不知道?琉璃湾的姑娘们是生不了孩子的,大家也就是饱个眼福,谁也没真想领个琉璃湾的姑娘回家当夫人啊!” 狐皮大衣的问道“此话何意?” 那第三个人解释道“琉璃湾的姑娘们修炼的功法叫炽焰琉璃蛊,这是一种虫蛊,寄生在人的体内,使被寄生的人通体发热不知寒冷,带有魅惑之效。而且只能寄生在女子身上,被寄生者不能生养……” 这时其中一位姑娘站了起来,扭着她那丰满圆润的屁股朝着说话那人而去,中间越过程岚疑,程哲英急忙闭上眼睛然后捂住了程岚疑的眼睛“爹爹不看!”这一举动引来了众人一笑,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姑娘身上,只见那姑娘边走边说“看来这位大哥很了解我们琉璃湾的功法了,不知道有没有亲生经历过……”说话间她的一双眼睛便盯上了这名男子,眼窝处柔成一汪春水,瞧着那名男子妩媚一笑,那名男子直勾勾的盯着她,之后面带微笑的拿出剑放在了自己的脖颈处,就要抹了自己的脖子。 程岚疑的声音也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看来这位姑娘是不把颜廷茶楼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程哲英依旧被程岚疑抱在怀里,他顺嘴说了一句“颜廷茶楼的规矩,恩怨要到茶楼外解决。否则,后果自负。” 琉璃湾的姑娘停下来看程哲英,那名男子要抹脖子的动作也同时停了下来,当他发现手上的剑正对着自己的脖子时,只怕是魂儿都要吓没了,赶忙收起了剑,擦了擦额角的汗,又不知死活的看那名琉璃湾的女子,只见她将同样的招式对着程哲英使了起来,那声音之柔,那声音之媚,仿佛天外弥音“小孩子家家,说话也是要考虑后果的……” 往常这种时候,被蛊惑之人早就会有所反应,但此刻程哲英依旧瞪着他那清澈无辜的眼睛看着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忽觉不对劲,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开口惊呼“这不可能!他怎么会毫无反应?” 此话一出,站在露台上的李笃和赵沈之面色严肃起来,众人也都不敢发出声音,高见乙本来坐在亭台中间那张桌子上百无聊赖的喝着胡图酒,任由他们胡闹,可这会儿也放下酒,朝着这边望了过来,眼里透出杀意。 第十八章 江湖规矩 一位胡子拉碴的老头放着胆子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嫌命太长,竟敢对程家人动手!还是人家最宝贝的小少主!” 另一个有着一头红头发的小伙子,透着他那刚混江湖不久的清澈愚蠢劲儿问道“那孩子是谁啊?为什么大家都紧张兮兮的?” 此时的气氛倒还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也绝称不上融洽,大家都屏着一口气,很明显大家都听见了老头和红头发小伙子的对话,今日来颜廷茶楼的人不少都是刚步入江湖的小年轻们,他们既不知道程哲英是谁,也不知道这位漂亮姑娘到底做了多不要命的事。 琉璃湾姑娘还是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她是天生迟钝,还是真不怕程家的势力,她是丝毫没有发现气氛的变化,她还在为自己的魅术没有施展成功而觉得不可思议。 她原本收敛锋芒,道一声罪过,便也没人会跟一个姑娘家家的计较,但好死不死的,这姑娘就是不信那个邪,她此刻心里想主人赐予的蛊魅之术绝无可能失败,人生来便是带着欲望的,哪怕他心思在纯净也不可能逃得过。 于是,她又一次施展了她那“天下无敌”的魅术。 她是何时施展魅术的,那些刚入江湖的小年轻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他们只见这琉璃湾姑娘扭着她婀娜的身段,放开了她那极优美的嗓音对着程岚疑说“公子何以生得如此可爱的小团子?”那声音像是一阵音波一般,一股一股的涌进程岚疑的耳里,同时也涌进周围十数人的耳朵里。 那些个道行浅的只觉得这声音余音袅袅可绕梁三日,虽这话也不是好听的像朵花一样,但就是让人听了觉得声动梁尘,这就是赤焰琉璃蛊的魅力所在,他们已经被这姑娘蛊惑住了,要不是程岚疑内力深厚,还真就被这一声毫无特别的话给震恍惚了。 但他此刻眼里的怒意已经很明显了,他迅雷不及掩耳的一个跨步来到琉璃湾姑娘身前,左手还抱着程哲英,右手已经捏住了琉璃湾姑娘的脖颈,只要稍一用力,她就是个死人了。 琉璃湾姑娘所施展的魅术中断,周围人又恢复了正常的思维,他们仿佛刚入梦神游了一番一样,从梦中醒来时,眼前竟是这般生与死的较量,坐在亭台处的那几位,看着程岚疑动气出手,脸上反倒透着一股笑意,放松的隐在椅子上看等着好戏。 程岚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此刻掐着人家脖子,随时可以让人家丧命的仿佛不是他一样,他语气里透着一股不耐烦“我给过你机会!是你非要找死的!”手上的力道在说话间慢慢加重,琉璃湾姑娘被程岚疑掐的喘不过气,双手死命抓着程岚疑掐自己的手,她发现自己的身体离开了地面,她的眼睛不再闪烁着光芒,因为呼吸不畅,双脚在空中不自觉地来回扑腾,她马上要窒息而亡了。 这时一道青涩的声响传了过来“你一个大男人何必为难一个姑娘家?”说话的是那位红头发的小伙子,他那愚蠢的声线划过颜廷茶楼的各个角落,倒是让程岚疑觉得,真是一个有趣的蠢货。 程岚疑倒不是那么小心眼,但这涉及到程哲英,那事情就变的不一样了,程哲英是谁?程岚疑就算不要整个武林,也不想让程哲英受一点委屈,更何况……用魅术?今天这姑娘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在颜廷茶楼里,好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不知死活的蠢货们掌掌眼,让他们知道知道,程哲英是容不得一点欺负的。 高见乙是知道程岚疑的德行的,事涉程哲英,这事儿肯定不能善终,那姑娘是死定了,虽然他并不觉得在颜廷茶楼里闹出人命来是什么上上之举,但他也觉得就算闹出人命来也无伤大雅,因为接下来他们要谈的事情,可比这事儿重要多了,那姑娘总之都是要杀的,光明正大的杀,总好过背地里暗杀,立规矩得明着立才行。 高见乙觉得他应该让那些七嘴八舌的蠢货们闭嘴才行,所以他的内力便悄无声息的靠近了红头发少年,使他不得不将眼睛看向高见乙,随后高见乙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杀气,又将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之后又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红头发少年想赶紧移开眼睛,但又迫于高见乙内力压迫的缘故,不得不一直盯着高见乙看,那红头发少年脸上显得欲哭无泪,后悔莫及,高见乙见了觉得好笑,便也没太为难他。 这时占据着门口位置的其他五位姑娘琉璃湾姑娘纷纷站了起来,赵沈之本来在看高见乙吓唬年轻人,谁知道那年轻人那么不禁吓,没几分钟就缴械投降,刚觉得没意思,那几个姑娘就引起了他的注意,赵沈之离开了亭台处,走向了那五名姑娘,那五名姑娘看赵沈之,赵沈之像是知道她们心里的小九九一样说道“别费劲了,你们那点魅术吓唬吓唬小孩子还行,奥,小孩子也没吓唬住……”赵沈之看了看程岚疑那边的情况,又对着五个姑娘说道“你们那姐妹活不了,不用白费力气!” 五名姑娘中一名姑娘像是她们的头,她穿着一身蓝色的纱裙,眼睛里透着火一般的热情,她想要越过赵沈之朝程岚疑而去,但赵沈之拦住了她“你最好不要过去,岚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好说话,但是实际他是最不留情面的那一个。” 那名女子眼睛里的愤恨已经快要溢出眼眶“堂堂程家,难道一点公道都不讲?” 赵沈之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便笑着重复道“公道?” 赵沈之的话音刚落,便听程岚疑说“阿英,闭眼。”待程哲英闭眼,程岚疑随后手上便“嘎嘣”一声,那名姑娘的脖子断了,程岚疑松开手,琉璃湾姑娘重重的摔在地上,眼睛瞪的浑圆,再没了那股媚气,在一旁的五位姑娘傻了眼,片刻之后,为首的姑娘瘫软着身子跌进身后四位姑娘的怀里,赵沈之心里莫名多了一丝怜悯之意出来,但他马上就将这种情绪抛诸脑后了。 琉璃湾姑娘躺在地上,程岚疑看了一眼尸体,那无数的炽焰蛊虫从那具死人身体里各个部位倾巢而出,正在四散而去,程岚疑和赵沈之离那具身体最近,两人默契的同时使用内力将蛊虫灼烧殆尽,之后程岚疑吩咐店里小二“小二,找两个人,把人抬走”。 小二迅速找来两个人,把人抬出了颜廷茶楼,抬到了冰天雪地里。 此刻程岚疑微笑着,透着慈祥的声音在程哲英耳边说“睁眼吧!”。 程哲英问爹爹“阿爹,那姑娘可是犯了什么错?” 程岚疑依旧面带微笑“让我们阿英受委屈,那便是错!”这话是说给程哲英听的,也是说给颜廷茶楼里所有人听的,这便是他程岚疑的规矩。 经历了刚才那一遭,大家也都不敢发出声来,程岚疑便接着话茬说了下去“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程家向来都是守着这规矩做事,但我程家也有程家的规矩,颜廷茶楼已有百年基业,它能在这江湖上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守规矩。这颜廷茶楼的规矩,知道的也就罢了,不知道的……为了避免刚才的那种情况再度发生,我就在说一遍,江湖儿女,有恩怨在所难免,你们报恩也好,寻仇也罢,要是能坐下来好好谈,那我颜廷茶楼乐意给诸位提供一个场所,酒水茶饮管够,要是不想坐下来,非要拔刀挥剑不可,那么就请出去打,要是打累了想讨杯茶喝,颜廷茶楼也乐意供一杯茶给诸位。” 程岚疑顿了一下,面色有些难看,接着说道“还有一条,我就算了,哲英是程家的宝贝,如果谁胆敢对哲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那我会追到天涯海角,行之一字,杀。” 杀字从程岚疑的嘴里说出口时,自带了肃杀之气,好像一阵寒风吹进了每个人的身体,颜廷茶楼的门在此刻被一双血手推了开来,一位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进来,将自己的一双血手藏进了那宽大的黑色斗篷里。 颜廷茶楼中的众人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此人身上,大家正全神贯注的听着程岚疑说话,毕竟规矩听不明白,日后一旦行差踏错,那真是要命的事儿。 颜廷茶楼早就有接纳所有武林中人的名声在外,又不容许在楼内打斗,所以这儿自然就成了所有武林人士的保护所。 不管你在外面打得如何难舍难分,只要是进了颜廷茶楼都就要停手,哪怕你找仇家报仇,差一掌就能报仇雪恨,但他躲进了颜廷茶楼,那你就要等他出来了才能落下你那一掌。 否则不止程家,是所有武林人都会追杀破了规矩的人,毕竟这种规矩,在关键时刻可以救任何人的命。 这么些年来还没见过谁敢破了这规矩的,颜廷茶楼中徘徊流连着各式各样的人,你是半死不活的进来,还是光鲜亮丽的进来,都不会有人特别的看上你几眼,所以眼前这个穿着黑衣斗篷的朋友,即使他一身的血腥味,也没人会问一句他的来历,这是规矩。 倒是李笃,把他拉到了亭台上,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那人并没有道一句谢,不客气的直接坐了下去,李笃在一旁挑了挑眉,心想着,这人倒真是不客气。 程岚疑注意到了这位黑色斗篷的男子,他破天荒的多看了他两眼,但他没多说什么,接着便又开始说起了今日大家聚在颜廷茶楼的主要目的,那突然席卷了整个武林的组织——往生会。 黑衣斗篷人在听到往生会这三个字时,手上不自然的敲起了那木质长桌。 第十九章 往生会 程岚疑抱着程哲英,身体向后倚靠在柜台上,缓缓张口说“这个往生会最近在江湖上很是活跃,听说松山派已经跟他交过手了?” 宋柏霖坐在凳子上,腰板挺的笔直,手里捏着一杯热茶,慢条斯理的往嘴里送,待那一口热茶顺着食道流进胃里之后,他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前些日子在石原城西北角遇上了,过了几招。” 程岚疑挑着一边的眉毛,撅着一张嘴,随口一问“因何缘故动手?” 宋柏霖抬起眼睛看程岚疑,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就是没缘故才憋屈,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不过....过招时倒是中规中矩的,更像是....” “更像是点到为止,试探一二。”鲁必黏着他那细嗓子,边说边拿眼睛瞟宋柏霖,宋柏霖黑着一张脸并不理鲁必,自顾自的喝着手里的茶,程岚疑眼睛在鲁必和宋柏霖身上来回看了两眼,面上显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李笃把位置让给了黑斗篷人之后便一直站在他身后,他一听鲁必那娘们唧唧的嗓音,打心眼儿里泛起一阵恶心,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早吐了,所以这会儿说话语气间满是嫌恶的劲儿“真是不知道哪个阴沟里出来的恶心东西,真是污了大家的耳朵!” 鲁必那健硕的胸脯一上一下的来回跳动着,好像有一口气不顺就要背过气去,他藏在衣袖里的大红绸因为内力的波动正躁动不安,他显然是将李笃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马上就要去外面的冰天雪地里决一死战了,但宋柏霖放下手里的茶杯,看了一眼鲁必,鲁必的眼神对上了宋柏霖的,他刚刚那股气血上涌的怒火突然像火苗湮入大海一般,被轻而易举的熄灭了。 宋柏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比刚才洪亮了许多“有些人不过是仗着祖上蒙荫,弟弟又在大战中表现英勇,才在江湖上占了那么一袭之地,倒开始忘乎所以,随便嘲笑起别人来了,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程岚疑看着两人斗嘴,并不打算理会,本来江湖上有挺多人是看不惯李笃那副小人嘴脸的,本想为宋柏霖叫好,但众人见程岚疑没说话,他们也就不敢多嘴,只好作罢。 李笃被人说到了痛处,他最烦别人拿李故说事儿,语气变的越发阴阳怪气起来“你倒是挺会替人打抱不平,看起来关系匪浅啊?” 鲁必那刚被压下去的怒火这会儿又起来了,宋柏霖倒是不甚在乎,笑着说道“小丑果然只会耍嘴皮子。” 李笃“你!” “好了!往生会没把你们吓破胆子,自己人倒是先呛起来了!”程岚疑抱着程哲英倚在柜台上,眼神里透出压迫感,朝着眼前这怒火中烧的三人说。 颜廷茶楼里的众人在听到往生会时,陷入了一段沉默当中,没人交头接耳,大家还对往生会是个什么派别还不甚了解。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程哲英坐在他爹怀里开口问道“阿爹,往生会是什么?” 程岚疑看了看坐在亭台上,身上血腥气极重的黑衣斗篷人,开口说道“想必这位从盘龙阁而来的大侠比我们更了解往生会吧?” 此话一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家又开始交头接耳,互相打探消息。 那位红头发少年劲头足的过了头,眼睛里冒出兴奋的光来,自言自语道“盘龙阁?就是那个常年隐居盘龙山上的神秘帮派?他怎么会了解往生会?” 高见乙也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看向黑衣斗篷那人,盯着人家看了好一会说到“阁下可是盘龙阁龙主韩笑天?” 黑衣斗篷坐在桌子上一言不发,手指依旧轻轻的敲击着桌面,漫不经心的样子,赵沈之这会儿又窜到高见乙身边,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盘龙阁的龙主?” 高见乙的眼睛盯着眼前一身血腥味的人“他身上那件黑色斗篷上面的花纹是钝尾毒蜥,江湖上用这种生物做标志的,只有盘龙阁。” 赵沈之不死心的追问到“那你怎么知道他是龙主呢?” 高见乙用一脸嫌弃的表情看了一眼赵沈之,随后默契的看向程岚疑,程岚疑说道“因为他的斗篷是黑色的,据我了解,盘龙阁中只有地位极高者才能使用黑色。而且我们面前这位虽然看起来受了重伤,但内力还处在顶尖高手之列,真是不容小觑,在场的可没几个人能敌得过他,有这般实力的,只能是盘龙阁龙主了,我说的没错吧?韩龙主?” 黑衣斗篷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慢慢抬起双手,将遮住了自己半张脸的斗篷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刷白的脸,嘴角还挂着一点血迹,眼睛却炯炯有神,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比程岚疑大不了几岁的样子,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眉毛很稀少,眼睛很大,嘴唇很薄,头发用一根发带全部向后束着,可能是因为激烈打斗过的缘故,有几根碎头发掉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高见乙,然后又慢慢转动眼珠子,向周围的人看了看,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程岚疑身上。 他说道“看来江湖之言所传非虚啊,这颜廷茶楼不仅能人辈出,而且关键时刻还能保命,刚才程家主所言实属过奖了,韩某确是来自盘龙山,并且就在刚刚,与往生会产生了一些冲突。” 韩笑天的话音刚落,颜廷茶楼中又开始了嗡嗡的苍蝇声,有人说“他真是盘龙山上下来的。”还有人说“盘龙山的人还能受这么重的伤?”也有人附和道“是啊,那往生会得多厉害啊?” 程岚疑在一旁发声“大家安静一下!我们听韩龙主说说!”一瞬间大家都闭了嘴,空气里静的只有窗外大雪纷飞的声音,楼上的人都跑下了楼,亭台上和楼梯口挤满了人,那些下不来的也将自己的脑袋拼命的挤出来,把耳朵对着韩笑天。 韩笑天这时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语气颇有些慢,开始说起自己下山经过“近几日,盘龙山上的飞鸟...总是少几只,这冰天雪地的,山上比山下要冷,起初我以为这些....飞鸟只是嫌冷,找个地方偷懒去了,可是一连几日,飞鸟越来越少,也不见它们飞回来,直到我的那只晴蓝也不见了踪影,那是我从小养在身边的飞鸟,它虽然贪玩一些,但绝不会脱离我的视线超过一个时辰,可是它一连两日没有出现过,我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后来....我派大弟子去调查此事,他在盘龙山上里里外外排查了一遍,没查出结果,便把范围扩大到了石原城,最后是在石原城西北角的一处荒园中发现了这些飞鸟的尸体,死状惨烈,浑身被抽干了血.....而我的晴蓝便在那些死鸟之列....” 众人起先一阵惊呼,随后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那阵苍蝇一般的嗡嗡声又开始了,在一阵嗡嗡声之后突然迎来了片刻的安静,而就在这片刻的静音中,不知是谁的嘀咕声响了起来“石原城西北角荒园?....那不是...” 韩笑天接着说“对,石原城西北角的荒园,就是当年中原抗击异教所在之地,这实在太过巧合,所以我便决定亲自下山调查,不料却在荒原中遭到了伏击....” 众人嗡嗡声又起“啊?竟有这种事?这也太吓人了。”“这不是恶意挑衅吗?这跟五年前的异教行事有何区别?” 程岚疑皱着眉头,将程哲英放下,奶团子下地之后径直跑向高见乙,跳上了他的怀里,高见乙只好放下手里的胡图酒,将他抱稳。 程岚疑轻咳一声,众人的声音隐了下去,程岚疑那带有磁性的声音透着一阵严峻,他开口问道“看您这伤势,围攻您的应该有不少人吧?” 韩笑天虚弱的点点头“没错,数十人,都埋伏在那处荒原中,并且暗处也有人埋伏,我就是遭到暗算,身后中了一掌,才会受如此重的伤。”说话间,韩笑天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源源不断的进入体内,他身体里那股灼烧之感减轻了不少,让他舒服了许多,他朝着这股力量的源头看过去,只见李笃正用双掌贴近韩笑天的后背,把自己的内力输给韩笑天。 虽说李笃的武功没有他弟弟李故高,但要说到李家传家的医术可是不相上下的,李家的内功本身就有疗伤的功效,这是李家人天生就有的优势。 韩笑天身上那些被黑斗篷盖住的剑伤无数,经李笃这一治疗,虽说没有完全愈合,但也已经不在流血了,处于见好的状态,李笃有些得意的说“你身上的血不好止,这往生会的剑是什么厉害玩意儿,被划上一道,这血流的不似正常状态。不过韩龙主放心,有我李笃在,这都是小问题。不过这血是止住了,但你这内伤需要细心调养,亏得你内力深厚,要不然这一掌可挨不住!” 韩笑天感觉自己好多了,对着李笃露出了他久违的笑容来“多谢少侠相救。日后有用得上韩某的,尽管说就是!” 李笃沾沾自喜,咧个嘴笑道“好说好说!” 鲁必和宋柏霖相互对视一眼,宋柏霖还是没什么表情,黑着一张脸,鲁必闪着一双不屑的眼神,对李笃嗤之以鼻。 李笃这会儿占尽了风头,倒也懒得跟鲁必斗嘴,得意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对着鲁必不屑一顾。 颜廷茶楼再一次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但茶楼的一阵颤动引起了楼内所有人的注意,从他们严肃的表情上来看,如临大敌。 石原城被整个大雪覆盖住,自然颜廷茶楼也不例外,透过那大开着的纸窗看出去,飘飘洒洒的雪花由天际散落而下,使人的视线一片模糊,让人仿佛置身在远古鸿蒙之中。 而几道黑影也在这大雪纷飞之际包围了颜廷茶楼..... 第二十章 无敌剑招 雪下的悄无声息,整个石原城静谧的躺在大雪之下。 十里长街此刻像是一条长长的雪虫,被几个黑衣人凸显的开始有了一些动静。 那像处子的皮肤一般的雪,落在颜廷茶楼上埋伏的几个黑衣蓝袍的几人身上,被他们身上鼓动的真气烧的迅速化作一团气飘走了。 此时颜廷茶楼内的一群人正静声听着外面的声音,韩笑天的伤势被李笃那么一治,倒是显得放松了许多,他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了的茶,送到嘴边,刚要喝,就被李笃拦下了“凉茶不行!有碍伤势!”然后夺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在了桌子边沿处。 韩笑天却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他们来了!” 突然! 顺着颜廷茶楼那扇木窗向外看出去,一连数名黑衣蓝袍客从天而降,气势压倒了一切。 他们落地时寂然无声,周围的真气缓缓攒动着,那飘扬的蓝袍子扬起了千层雪,让坐在颜廷茶楼内窗沿的人尝了尝这漫天白雪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程岚疑看这群蒙着面的人一直站在门口好像并未有进门的意思,嘴里念叨着“有意思....” 之后便仔细的研究起那蓝袍子上的图案来了,他自语道“四耳狼头蓝鸟身,不像是中原人!也不像是异教....” “韩龙主,听闻盘龙阁是消息汇集之地,与外界往来互通,消息最是发达,不知道有没有关于这蓝袍子上那些图案的来历?”程岚疑眼神依旧看着窗外那些黑衣蓝袍客,但却对着韩龙主问道。 韩笑天摇摇头, 自嘲道“门外的那群人,便是往生会,我要是知道他们的来历,我就不会出现在这儿,寻求庇护了!” 他朝那群人看过去,一副愁容“说他们守规矩吧,也不见得,见了人也不管人家会不会武,想不想切磋,都要上去打一架,最近这几日...武林中应该有不少人都跟他们交过手了吧?就说在座的各位吧,至少一半以上都动过手了!可说他们不懂规矩吧......” 韩笑天微抬下巴,示意大家向外看“你们看,一个个站在那冰天雪地里,眼神里的杀气都快溢出十里长街去了,可说什么也不进颜廷茶楼里来。你们说....这是不是...说不通。” 李笃听韩笑天这一番话,心里也觉得这帮往生会的人奇怪了,但奇怪归奇怪,他自己对往生会不了解,想出去会一会往生会吧,还颇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肯定打不过,所以这会儿正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郁闷着呢。 宋柏霖无意间看见了李笃那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他那张黑脸上倒是罕见的出现了几丝不屑,但很快便被掩藏了。 高见乙怀里抱住程哲英,将胡图酒瓶在程哲英眼前晃一晃,挤了一句“来一口?” 程哲英眼睛虽困惑不已,但望着酒瓶直直的上前勾去。 程岚疑在身后压着怒气,低声咆哮“姓高的!你敢给他喝?” 高见乙一脸无语的白了一眼程岚疑,然后认命一般的点点头,把酒瓶从程哲英眼前拿开了。 众人见了这副场景,眼底都添了几分笑意,而高见乙之后的话也让他们心里多了一些底气。 高见乙喝了一口胡图酒,散着他那满口的酒气,声音很大,好像是故意说给门外的那些黑衣蓝袍客听的一样“颜廷茶楼说起来是个茶楼,其实是整个武林的根基,那是每个人心底的安全营,关键时刻能保命的!这也是这么些年来,武林中没人敢动颜廷茶楼的原因,因为这干系每个人的性命。” 高见乙那迷离的眼神,朝窗外的那群人看去,轻蔑的眼神藏都藏不住“我倒是不想让客人站在外面等太久,既然他们不敢进来,那我便出去会一会他们好了!” 高见乙将程哲英抱给赵沈之,自己伸着懒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哎~呀,好久没打架了~” 高见乙边说边朝门外走去,程岚疑在身后担忧的看着高见乙,朝他后背说“老高,小心一点,不要轻敌。” 高见乙朝身后摆了摆手并没有回头“放心吧!” 那位红头发的少年此刻正用他那一脸崇拜的眼神目送着高见乙出门,但嘴上还是不自觉地冒出几句蠢话来“刚才高少侠说,既然他们不敢进来.....外面那群人为什么不敢进来?” 沉默许久的那位胡子拉碴的老头,原来已经在角落里睡了一会儿了,在高见乙把程哲英抱给赵沈之时才将转醒,恰好听见了红头发少年的这句话,他先在嘴里叨咕“还是年轻啊.....蠢问题就是多...” 然后才为红头发少年解释道“外面那帮人明显是奔着杀人来的,颜廷茶楼里的规矩是什么?” 红头发少年一头雾水,不自觉地挠着他那火红一般颜色的头发“颜廷茶楼的规矩.......” 突然他灵机一动,说道“奥!我明白了!颜廷茶楼严禁打斗,这是整个武林人都遵守的,他们如果不管不顾的就闯进来,那便是与整个武林为敌,那.....” 老者说“那到时候,他们可就不会有这么嚣张的气焰了,整个武林都将会绞杀他们!” 红头发少年兴奋的说道“但现在他们又没进来杀人,那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老者这会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所以说这帮人鸡贼的很,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高见乙顶着一张笑脸,眼神迷离,抬头望向那大片雪花的来处,一片片雪花落在他滚烫的脸上,然后消失不见。 醒醉完全被他当成了拐杖,他双手拄着剑柄,眼睛好像有些睁不开了,但他又极力想要把眼睛睁开,虽然笑着一张脸,但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此时看起来风度翩翩,跌宕不羁,真所谓是迷人的很。 他朝着黑衣蓝袍客们招了招手,意思是,来吧,让战斗开始吧! 黑衣蓝袍客此刻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站在正中央的那位黑衣蓝袍客压低了嗓音,发出的声音可以说不像是人可以发出的声音,他问道“阁下可方便报上名来?” 高见乙潇洒的大手一挥,对着这几人晃了晃手里的酒“怎么?不知道我是谁?” 黑衣蓝袍客们东张西望的,还是有些一头雾水,最终把目光停在了带头人身上,带头人再一次开口说道“还请阁下明鉴!” “行吧行吧,总得知道被谁打了!在下!高见乙!”边说边催动剑招“一剑挥斥方遒的,高见乙!” 一招挥斥方遒窜剑而出,一闪而过的光波随着酒香穿透了前方下着的白雪,直奔几个黑衣蓝袍客而去。 黑衣蓝袍客几人同时抵挡这来势汹汹的剑招,即使用了九成的内力抵挡,也感觉脚下生风,不住的打滑,控制不住的踏着雪向后划去。 黑衣蓝袍客其中一人为了不全军覆没,急中生智,用自己最后的一成内力将伙伴弹开,竟独自站出来生生挨了这一招,当场毙命。 高见乙见这架势,倒是起了兴致,调侃道“呦!还挺有奉献精神!” 随后左手转着酒坛,大声吼道“那就尝尝酒香四溢的威力吧!” 剑招酒香四溢。 高见乙将身上的内力集中在醒醉的剑身上,醒醉引动那胡图酒,酒从酒坛中排着队出来,绕着醒醉来回攒动,直到高见乙挥剑而出,那酒又迅速变成了锋利无比的冰凌,朝着黑衣蓝袍客而去。 黑衣蓝袍客有三人腾空而起,避开了那三颗冰凌,其余四人均被击中。 那一汪鲜艳的血色还真是给这片冰天雪地涂抹上了一层艳丽之色。 而原本应该击中这三人的冰凌射出去之后又辗转蜿蜒的朝着三人的后背袭来,三人此刻毫无准备,也从没见过如此诡异的剑招。 那三颗冰凌像水蛇一般钻进了三人体内,随后在三人体内释放高见乙附着在上面的内力,轻而易举的将三人的内脏炸碎。 雪地里的三人也应声倒地。 此时高见乙喝着那坛胡图酒,笑声悠长“好酒!” 茶楼内观战的人,无一不赞叹一句“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高手啊!” 赵沈之一时看的入迷,他仔细研究了一下高见乙刚才那招酒香四溢,小声嘀咕道“好小子,竟然自创了一个招式!” 程哲英还在赵沈之的怀里,此刻被赵沈之抱着来到了露台前观战,他那白嫩的小手跟一个煮熟了的鸡蛋一般大小,此刻正将手伸出窗外去,接那鹅毛一般的雪花呢。 等他觉得手有些发冷了,才将手抽了回来。 扭头一脸天真的问赵沈之“赵阿叔,见乙小叔的这招酒香四溢比起你的鬼断魂,哪一招更胜一筹?” 赵沈之想都没想,还佯装生气的捏了一下程哲英粉嫩的脸蛋,说道“当然是赵阿叔的鬼断魂厉害,这还用问吗!” 程哲英好像真的在比较两人的招式谁更厉害,看着手里两半了的雪花发呆。 突然他又看着赵沈之,不怕死的说“可是赵阿叔,你看....” 他将那鸡蛋一般大小的小手伸到赵沈之面前,手掌上赫然出现了两片明显是被削成两片的雪花。 “见乙小叔的酒香四溢可是能将雪花劈断呢!” 这下赵沈之不淡定了,仔细盯着程哲英手里的两片雪花,直到这两片雪花耐不住程哲英手里的温度,最终消失在他手掌心里。 赵沈之傻眼了,他有些不可置信,他仔仔细细的盯着消失在程哲英手里的雪花,还是觉得太不可置信了,看来他现在是要仔细思考一下自己的鬼断魂是否敌得过酒香四溢了。 而正当他看的入迷之时,程哲英那银铃般咯咯的笑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随后众人的笑声也纷至沓来。 赵沈之反应了一会儿,周围人都笑开了怀,赵沈之才终于明白自己被程哲英这个小团子耍了。 那哪儿是被高见乙的剑招劈断的两片雪花啊,那分明是两个恰巧长成了那副样子的雪花,这个机灵鬼真是谁都敢捉弄。 赵沈之宠溺的恼怒道“好你个小团子,竟捉弄起你赵阿叔来了,你看我不把你扔进雪地里当个冻雪人!” 程哲英此刻笑成了一个小面团,在赵沈之怀里扭来扭去的喊着程岚疑“阿爹~阿爹~快救救我,我要被赵阿叔冻成雪人啦!” 程岚疑在一旁边笑边看好戏,也不管程哲英怎么折腾,就一句话“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 第二十一章 杀念的目的 众人还沉浸在程哲英的玩笑里,一时间没有注意到颜廷茶楼外的变化。 高见乙似乎并不怎么怕冷,他倚在醒醉的剑身上喝那一坛胡图酒,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高见乙仰头往嘴里灌酒,一大口酒下肚之后,他歪着一边的嘴角,笑的那叫一个风流倜傥,那磁铁一般的声线在大雪中飘荡了数里。 终于。 只两个字,说道“来吧~” 韩笑天在屋内,跟柜台讨了一杯热茶喝,他看着程哲英的眼神有喜爱,有占有,也有怀疑。 怀疑? 这是连韩笑天自己都没有感知出来的情绪,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自己心里的那股躁动感是什么! 但他从不喝酒,要不然他此刻真想随着高见乙那般豪饮,好压一压心底的那股躁动劲儿。 石原城的这场雪是越下越大,风暴在一时间迅速登陆,却只集中在颜廷茶楼这一亩三分地。 原以为只有那八名黑衣蓝袍客,但此刻这往生会的门徒从四面八方鱼贯而出,周遭散出的真气带给人窒息一般的压迫感。 高见乙喝完了酒坛里最后一滴胡图酒,之后将坛子丢置到剑尖,内力涌入剑端,那酒坛便轻而易举就被震碎。 高见乙在手里运转着醒醉,醒醉引着那些酒坛碎片,最终被高见乙一剑抛出。 他们四散而去,纷纷朝着新一批的黑衣蓝袍客而去。但这些碎片还未及蓝袍客之身,便被挥手挡了去。 显然,这批往生会的门徒与上八位有所不同。他们的武功底子要更上一层。 一股明显的真气波动震颤在颜廷茶楼四周,楼内众人纷纷停止了嬉笑,皱起了眉头。 韩笑天放下了手里的热茶,决定动一动筋骨。但韩笑天还没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被程岚疑按在了椅子上。 程岚疑说道“韩龙主,您还有伤在身,还是让晚辈们来吧!”然后走到赵沈之身边接过程哲英,笑着跟赵沈之说“老赵,你不想看看到底是你鬼断魂厉害还是酒香四溢厉害?” 赵沈之对程岚疑的心思心知肚明,这帮往生会,说是要切磋武艺,可所出招式均是杀招。 程岚疑是担心高见乙自己对付不过来,这屋里信得过的也就赵沈之,李笃又是个不中用的。 “那我也去活动活动筋骨,在屋里闷的慌。”赵沈之说完就提着他那大刀走出门去了。 程岚疑将程哲英递给李笃,自己也走出了颜廷茶楼。 他站在颜廷茶楼门口,看空气里焦灼的两拨真气互相抵挡,竟打的势均力敌,起先往生会的几人都摸不清楚鬼断魂的招式,在赵沈之的手底下折了好几个人。 但这批往生会的人确实跟上一批不一样,如果之前来的八个人是先遣部队,他们只是来探路的话,那现在这批人便是真正的往生会的核心小队。 上一批的先遣部队被高见乙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解决掉了,所以也没来得及看往生会使的到底是个什么招式。 而韩笑天是被人从身后偷袭的,所以对往生会这武功招式也不好说的太笃定。 所以程岚疑虽然出了颜廷茶楼的门,但并未急着上前去加入这强者之间的战斗,而是倚在颜廷茶楼的门口,怀里抱着自己的佩剑程宝儿,嘴里哼着小曲儿,边赏雪边看对面高见乙和赵沈之跟往生会对打。好仔细看看这往生会惯会使什么招式。 这会儿高见乙的新招式还颇使往生会那帮人头疼,再加上赵沈之那变幻莫测,如鬼魅一般的的赵家刀,还真是够他们吃一壶的。 但程岚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一招一式怎么那么像高见乙的挥斥方遒呢,程岚疑心想。 他再仔细一看,我靠,这不是赵沈之的鬼断魂吗?这帮小子照葫芦画瓢倒是挺在行啊!就是学的四不像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程岚疑觉得没意思极了,对着自己怀里的宝剑,用哄骗婴孩一般的声调说“宝儿,去!” 他用内力一顶,程宝儿便“嗖”的一声窜了出去,这时空中被一阵蜂鸣声轰的快要震碎耳膜,程宝儿一圈一圈的绕着,团团围住了往生会那帮人。 别看程宝儿这名儿听起来温文尔雅,娇生惯养的,但程宝儿却是个削铁如泥,吹发可断的宝剑,跟着程岚疑已有数年,身经百战不说,还跟程岚疑相当有默契,是一柄通了人性的神剑。 此刻但凡有一个人想走出程宝儿圈起来的这个圈,那结果就是被程宝儿锋利的剑刃削的连骨头都不剩。 程岚疑此刻将自己的声音放大了数十倍,起先对着程宝儿说“好宝儿,咱不转了!” 程宝儿一听主人的命令,便停止了转圈,那要震碎耳膜的蜂鸣声也随之停止,它并没有回到程岚疑身边,而是在高见乙和赵沈之之前,悬在半空中,剑指往生会众人。 随后程岚疑对着往生会众人说道“诸位,我说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呢?连个招式都不敢露!学了人家的又学不像,还偏说自己守江湖规矩来个什么切磋,却专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就比如.....暗算这类的......” 往生会这群人中,有一个举止大开大合的,行事毛毛躁躁的人,黑衣蓝袍加在身上像是偷来的一样,差不多有一半都耷拉在地上,他听程岚疑说这段话时,反应比其他往生会门徒要激烈的多,他冲到了其他队友前面,伸手就要朝着程岚疑打去,要不是身边一位往生会的门徒拦着,他现在已经被程宝儿一剑穿喉了。 程岚疑此刻那张英气的脸上堆满了不屑,他站直了半倚着的身体,慢慢从屋檐下走出来,走到刚才那个张牙舞爪的小个子身边去,邪魅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想杀我的人不知道多不多,但敢杀我的人可没几个,你很有勇气,我要记住你的名字,说吧,你叫什么?” 那名小个子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并不打算告诉程岚疑他的名字。 程岚疑“也是,都藏头露尾的,名字自然是不好说的!那就不能怪我了,我还想着让你死之前.....留下个名字。” 程岚疑说完,催动全身内力,那压力瞬间在空中形成,好似一座大山压在往生会众人身上,程宝儿的剑身震颤,那股要命的蜂鸣声又响了起来,他内力所波及的一丈之内,不见一颗雪花掉落,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程岚疑此刻气场全开,连衣袂的摆动都带着有序的旋律。他看起来像天神下凡,庄严的不可一世,强大的不染一尘。 小个子黑衣蓝袍客被程岚疑的内力威压的动弹不得,要是再这么下去,程岚疑都不用提剑就能将他杀死。 但挨着小个子的那名门徒将手搭在小个子的肩上,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拽,便把他拽出了程岚疑的内力压迫范围,然后将小个子藏在了自己身后,小个子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但拽他的门徒却代替了小个子,承受着程岚疑的内力压迫,看起来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终于让那位往生会带头人从一个哑巴变成了一个会说话的人了,他说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程岚疑气定若闲的站在高见乙和赵沈之身边,说“可在我们中间?” 那人摇头,程岚疑又问“恐怕不是找人这么简单吧?”说完看向往生会众人身后,那一批批赶来的黑衣蓝袍客络绎不绝的出现在颜廷茶楼门口。 程岚疑凝眸。 “剑来!”一声大吼,程宝儿便迅速向前窜去,在空中左右穿梭,像一阵风一般席卷了后一批到来的往生会门徒,随后程岚疑一跃而上,追上了程宝儿,握住剑柄后,在半空中挥舞,此刻他已人剑合一,程宝儿每挥一下,就有一人倒地,颜廷茶楼前出现了一长条的血迹和死尸。 接着,这场没有什么正经理由的对弈,便又有了刀剑相碰的声音。 但往生会众人没有一人敢踏进颜廷茶楼,而楼内的一些人喝茶喝腻了,便也想出门去活动活动筋骨。 首先出来的是那五位琉璃湾的姑娘,他们的媚术在颜廷茶楼门前弥漫着,倒是让往生会的几个门徒因中了媚术而失去了体力,被不知哪来的剑气打成了重伤,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这要是死了,倒也是冤枉。 往生会里有人大声给同伴们发出了警告“小心这些紫衣姑娘,先解决他们,其他好说!” 程岚疑嘴边噙着笑,不屑道“哼,其他好说?!蠢货!” 往生会出口警告人的那位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被从茶楼里出来伸懒腰的鲁必用大红绸摸了脖子,死相还算好看,毕竟这些往生会的人在黑衣之下,想要看清他们的面容是痴人说梦,只能通过他们的体态判断,他们的死相还算好看。 程岚疑本来想去解决这个夜郎自大的家伙,没想到让鲁必抢了先,就给鲁必投去一个眼神,表示感谢。 但在这时却传出了几声惨烈的哀嚎声,程岚疑,鲁必,高见乙等人均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名往生会的门徒躺在地上,不住的打滚,身上的黑衣蓝袍被烧出好几个洞,火焰在他们身体里慢慢的燃烧着,嘴里不断发出绝望的叫喊声。 在这些被火焰灼烧的几名门徒的周围,是三位琉璃湾姑娘的尸体,她们体内的炽焰琉璃蛊虫爬出了她们体内,四散而去,继着寻找新的寄生体,可不成想却钻进了往生会门徒们的身体里。 他们又都是男子,遭到炽焰琉璃蛊的反噬,导致蛊虫在肉体内直接燃烧。 茶楼里,李笃抱着程哲英来到窗前,边喝茶边看外面的战况。 却被程岚疑的一声惊呼吓了一跳。 程岚疑“小心!” 这声喊的极大,把在李笃怀里的程哲英吓了一哆嗦,他急忙看向窗外,朝着自己阿爹望了过去,只见他阿爹神情严肃的盯着那散落一地的大红绸,旁边躺着一具魁梧的汉子,那往生会的大头人阴森的站在他旁边。 鲁必死了。 显然鲁必是死于往生会头人之手,程岚疑在喊出那声小心之时,往生会头人的剑已经刺入了鲁必的腰腹之中,在他拔剑的同时,鲁必也倒在了大雪之中。 这雪下的太大了,人的视线根本看不清楚,程哲英眯缝着小眼睛随着他阿爹的视线看过去,嘴里不自觉地说出了一句“红绸子大叔是死了吗?” 这话像一道天雷一样打进了宋柏林的耳朵,他坐在方木桌子边,手竟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他斜眼看程哲英,他不相信小孩子嘴里的话,但又不敢不信,便将手里的茶杯掷回桌上,径直朝门外走去。 颜廷茶楼的门缓慢的关上了,片刻之后,那杯茶,连着杯底一起碎成了两半儿。 第二十二章 一寸金刚断,半壶花满天! 宋柏林脑子里闪过了好些个关于鲁必的画面,但每一个画面都不及眼前这个。 鲁必那魁梧的身体安静的躺在地上,身上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着,伤口处不断有血冒出来,止也止不住。 宋柏林身体僵硬的朝鲁必走过去,双眼无神的站在鲁必面前,他那本来就黑着的一张脸,此刻毫无血色,变得惨白,他甚至没有感知到身后一个往生会门徒正朝他挥剑而来。 李笃依旧站在窗口,他的心里一度动了一股则隐之心。 他很想要帮宋柏林抵挡身后的敌人,但他身在颜廷茶楼里,他不能动手,一旦破了规矩,那颜廷茶楼就是首先会被攻击的场地,那他便身处于众矢之的了。 但李笃在程哲英耳边嘀咕了几句,随后程哲英便冲着窗外大喊“阿爹,救人!” 此时程岚疑正在往生会门徒的剑下后仰躲避,一个翻转,面朝地面,用程宝儿做了一个小小的支撑,便贴地绕着那名往生会门徒,轻松绕到了他身后,一剑使其毙命。 之后才听见程哲英大喊的那声救人,等他抬眼看宋柏林时,想要出手相救却来不及了,那名门徒的剑已经到了宋柏林的脖颈之处,只差三毫米就会要了宋柏林的命。 但宋柏林或许是个命大的,那柄剑还未伤到宋柏林,那往生会门徒就被赵沈之一刀毙命了,门徒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身下除了鲁必身上流下来的血之外,还有鲁必的大红绸。 他压住了鲁必的大红绸! 这让宋柏林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宋柏林咬着后槽牙,眼睛里的愤怒不断的往出冒,像一团火焰一般,朝着那具已经死了的往生会门徒发去。 下一秒该门徒便被截成了两半,分别被丢在了十里长街南北两侧。 宋柏林一身的戾气,他清理了那具尸体之后,长久的坐在鲁必身边,他的剑一直悬在他的头顶,慢慢的,一剑成二,二剑成三,三剑生万。 数剑在他头顶盘旋着,他一身的杀气,藏也藏不住,黑着一张脸,生无可恋。 往生会门徒看着这个罗刹一般的人,起先有那么几个人想要除之而后快,但他的剑无数,他坐在那里,他的剑就替他解决了大部分的门徒。 后来门徒也学聪明了,反正他坐在那里也不会主动杀人,又何必去和一个死脑筋较劲呢?所以往生会门徒们不再有人上前挑衅宋柏林。 他得以安安静静的陪了一会儿鲁必。 鲁必此行只带来四个人,此刻均已死在了这冰雪之中。而往生会的此番作为也让那些躲在颜廷茶楼里的人感觉到了愤怒和侮辱..... 茶楼里的热茶不断供应着,红头发少年干了自己杯子里的热茶,将杯子重重的掷在桌上,说道“往生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也太肆意妄为了,我要是再不出去教训教训他们,我都枉为人。” 说完就站起身,要往出走。 那一直坐在他身边的老者,此刻发出了一声特别有威严的声音,让人不能拒绝“站住,回来!” 红头发少年闻声停下,回头看他“怎么老头?你要拦我?” 老者说道“江湖上除恶之行,向来都是老一辈的出马,小一辈的在家。” 红头发少年不解,挠着她那火红的毛发问道“为什么?” 老者看了看周围那些跟自己心照不宣的老一辈江湖人,随后对着红头发少年笑一笑,说“留火种!” 老者淡然起身,将红头发少年拉了回来,跟其他人说道“走吧,老兄弟们!” 待他们走后,红头发少年担忧的问道“他是谁啊?厉不厉害啊?” 颜廷茶楼被人气熏得热烘烘的,李笃抱着程哲英坐在了窗前,好让程哲英在窗口闻一闻新鲜的空气。 他听见红头发少年的话之后,在嘴角荡起了笑容,大声说道那名老者的来历“那是在驱逐之战中活下来的江湖人,本事大着呢!” 红头发少年撇个嘴,说道“刚才那老头?可看不出来是大英雄,我要是在茶楼外看见他,我都不敢把他跟武林豪杰划等号,准把他认成叫花子!” 程哲英这会儿听明白了,他们这是在谈论花老头啊,花老头每年冬天都提六两黄酒,六串糖葫芦去程家,酒是自己留着喝的,糖葫芦是买给程哲英的,花老头每年就靠着给程哲英买六串糖葫芦而在程府赖上几个月,等过了冬之后再走。 程家,还是那个武林中人最喜欢去的地方。 李笃听红头发少年那一嘴不相信的语气,倒也不接着辩驳,只说了一句“不信?来看。” 李笃的目光始终在望着窗外,雪地里的那些黑衣蓝袍客,能板板正正的站着迎敌的已经不多了,尤其是在这些老江湖出马之后,更是踉踉跄跄的勉强支撑着。 到最后。 程岚疑,高见乙,赵沈之等都收了武器,在一旁观战。 老一辈人的压迫感是深入他们骨髓的,那是从无数场拼杀和血腥里走出来的身躯。 花老头举起了手里的那柄烂铁铸成的权杖,眼神中透着坚毅和震慑,将浑身内力流经手臂,汇聚于权杖中,用力一震,那权杖外表的铁皮便被震成了屑,这才发现这权杖竟然是黑檀木的。 红头发少年将茶楼的那道木门悄悄的展开了一条缝,他透过这条缝,偷看老者的这波操作,惊得下巴都开始打颤“不是吧......这老头...还真是老江湖啊!” ‘轰’。 一声巨响,花老头手握权杖,往地下那么一磕,大地震了三响,紧接着屋檐上的厚雪再也支撑不住,顺着房檐的下坡不断的掉下来,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声响来。 程哲英在李笃的怀里一上一下的蹦着,小手不住的鼓着掌,嘴里嚷道“花爷爷厉害,花爷爷棒,花爷爷出手不用人帮,花爷爷一人打扫全场。” 程岚疑这会儿正坐在颜廷茶楼对面的房顶上,那儿正好被花老头的内力震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下过雪的痕迹,他听见自己儿子这么鼓吹花老头,不自觉地笑起来,也顾不上场上如何变化,一心只想看那奶团子的脸。 同时注意到程哲英的,除了他亲爹之外,还有往生会里那个差点被程岚疑杀了的小个子。 小个子此时正在同伴的保护下四处躲避着花老头的进攻。他听见了程哲英唱的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花老头的武功招式是带有侵略性的,但凡被他那个武功招式沾到一寸,那你受伤的可不止那一寸,他的内力会通过你那一寸的肌肤,一直延伸到你全身。 此刻往生会的几位功法还算上乘的门徒,正在四处窜躲,毕竟他们刚才亲眼见了自己的同伴死在了花老头手下。 红头发少年的眼珠子瞪的滴溜圆,全神贯注,紧盯着门口,花老头手握权杖的权柄处,往前一送,权杖的杖尖便轻而易举的触到了那名门徒的胸口,那门徒胸口处的一寸伤口,瞬间像炸开了花一样,在全身遍布,红头发少年张大了嘴巴,缓了一口气,大声问道“这是什么招式?这么厉害!” 韩笑天坐在椅子上喝茶,已经许久未说过话了,他一直聚精会神的看着窗外的战斗,这会儿却对红头发少年的问题突然感了兴趣。 “一寸金刚断!半壶花满天!”韩笑天看着外面这一招,嘴里说出了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 红头发少年的眼睛未从门口移开,嘴上却接连问道“一寸金刚断!半壶花满天。这名字起的,精辟!” 李笃在一旁打趣道“你小子是真懂了假懂了?” 红头发少年挠挠头,肯定道“我真懂了!” 李笃笑而不语。 程哲英透着他一脸的天真说“红发小哥,可否给我解释解释?哲英还不甚懂!” 红头发少年知道程哲英,他是何等身份,自然是开罪不得,况且他也是真心喜欢这奶团子小孩儿,就真给程哲英解释了起来“一寸金刚断,好理解,挨上一寸便是伤筋动骨。” 程哲英“那半壶开满天呢?” 红头发少年,又抓抓头“哎~这句就有点血腥了,小孩子家听了容易烙下心理阴影。” 程哲英“不碍事,哲英从小就见血腥场面,小哥您但说无妨,不过....”他拉长了语调,看着窗外被他花爷爷打败的人,接着说道“我大概也猜出是什么意思了。” 李笃好奇的看着程哲英“哦?哲英知道?那你解释解释?” 程哲英自信的说“红发小哥?那就让哲英解释?”红头发少年倒是没想到这天之骄子还是个讲礼貌的主,知道自己接了人家的话茬,这会儿正征求人家的同意呢。 红头发少年心里对程哲英的喜爱又加深了几层,把眼睛从门口转向了程哲英,郑重其事的朝他点了点头,程哲英看他同意了,这才开始了自己的话头 “这下半句,半壶开满天,意思是,一寸开花,花花开,被花爷爷伤到一寸,那浑身可就不见得有好地方了,伤势严重者,便是身成两截,血溅当场。所以这半壶便是,身截两半,而开满天便是,血洒满天。” 红发少年点点头,表示赞同,李笃看了一眼红发少年,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但他没说出口。 之后李笃夸起了程哲英“我们哲英真是聪明极了,就是这个意思,解释的相当到位。” 韩笑天看了一眼李笃,没说话,倒是把红头发少年叫到身边“花老爷子这招可是威名赫赫,我看花老爷子有意收你为徒,你要是也有意,等待会儿这架打完了,你自己去找花老爷子。” 红头发少年眼里透出满分的惊喜来“多谢韩龙主提点,可是...你是怎么知道那老头....奥不...花爷爷,你是怎么看出花爷爷想收我为徒的呢?恕小辈冒犯,一旦您看走了眼,花爷爷并没有看中我,那小辈到时候说拜师一事,岂不是给花爷爷徒增压力?再者,要是花爷爷过惯了独一个的生活,拒绝了我,那可如何是好?” 韩笑天眼里偷笑,嘴角的笑意都有些挂不住,他看着红发少年,开口道“据盘龙阁了解,如果程家人是最不怕江湖麻烦事的江湖豪客,那花老爷子就是最怕麻烦事的江湖人。你对往生会这帮人的做派愤愤不平的时候,花老爷子那喜爱的神情已经溢于言表了。不然他这么怕麻烦的一个人,能为了你出去打这一架?那绝不可能!除非他对你有非分之想。” 李笃在韩龙主身后附和道“他说的不错,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刚开始闯江湖,就有个师傅带。” 红头发少年红着一张脸,低头害羞的说道“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窗外的那群往生会已经被花老爷子压制的没有一丝喘息之空,再这么下去,颜廷茶楼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现在除了往生会他们自己人之外,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图什么来的。 就像他们自己所说的,他们是来找人的,可是又在找谁呢?这无人知晓。 就在大家正纳闷之际,被往生会护住的那名小个子,已经被迫让花老爷子压制到了颜廷茶楼窗前。 程哲英此刻正在李笃的怀里看外面的状况,正好被窗口的那名小个子吸引住,他看着那黑衣蓝袍上狼头鸟身的图案,突然“咦”了一声。 而这一声咦,也正巧引来了小个子的目光。 小个子看着程哲英,突然顿住,就算不摘遮着面的罩子,也能感知到他强烈的激动,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他几乎就要喊出声了。 但他没有,他低声跟挡在他前面的同伴说了些什么话,那名同伴在听完他的话之后,也用了同样震惊的态度猛地回头看向程哲英。 搞得程哲英和李笃一脸的莫名其妙。 又过了一会儿... “撤!” 一听这人就是内力深厚之人,往生会的首领挡住了花老爷子的最后一招。然后一声令下,所有往生会门徒朝着他靠拢,随后迅速朝西北方向撤离。 第二十三章 舟戊客栈 李笃一头雾水,瞪个眼睛看着程哲英“他们这是....找到人了?怎么就撤了?” 程哲英闪着天真的眼睛,冲李笃摇了摇头“哲英不知!” “这兄台还要在那儿坐多久啊?”顺着李笃的目光看过去,宋柏林头顶的剑还处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坐在鲁必身前,既没有要替他收尸,也没有替他盖一盖遗容,他好像没有任何目的的坐在那里,没有多余的动作,眼神直勾勾,好像坐化了一样。 程哲英问李笃“李伯,你可知那高公子跟鲁公子有何渊源?” 李笃面上有些难为情,但是嘴上却像是抹了油一般,脱口而出“这个嘛.....不好说,听说他们是断.....” “老李!”程岚疑几人此刻从外面开门进来,正扑了扑身上的雪,就听见李笃马上要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来,便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高见乙和赵沈之跟在程岚疑身后,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朝着李笃瞪了一眼。李笃挑了挑一边的眉毛,不以为然的撇嘴,没再往下说。 这时。 “还记得阿爹跟你说过什么?”程岚疑歪个头佯装生气的问程哲英。 “大人的事情少打听~”程哲英拖着长音,有些扫兴的回答他阿爹。 “乖~到阿爹这里来。”边说边朝着程哲英的方向张开了双臂。 程哲英挣脱了李笃的怀抱,一路小跑,跑进了他爹怀里。自打他进颜廷茶楼一直让人抱着,也就这一段路是自己跑过去的,这帮大人,十个得有九个惯。 李笃被程岚疑他们一吓唬,反倒显得兴致怏怏,无意间又朝着窗外看了过去。 “他们不见了!”。李笃的声音透着一股浓厚的惊疑,传遍了大家的耳膜。 众人挤窗户的挤窗户,开门出去的开门出去,都想要看个究竟,但他们一无所获,宋柏林和鲁必的尸首消失的无声无息....只有一滩黑红的血迹表明了他们曾经确实存在过。 十里长街的雪下得漫长无比,天空中好像悬着一口巨石一般压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去。这是近几年来下的最大一场雪,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一般。 而在这个雪天,让江湖儿女们印象最深刻的是往生会毫无缘由的杀意和宋柏林的消失。 两年后。 李笃上盘龙山的路上。 马车拖着那么一堆的行李,走起来有些缓慢。车轴辘辘的颠簸在石子路上,大队人马此刻已饥肠辘辘,迫不及待的想找个地方歇一歇脚。 李笃骑着他的红鬃马,马屁股正一颠一颠的向前走去,他此刻的思绪从两年前颜廷茶楼的那些回忆中刚刚转到了眼前的石子路上,心里抱怨着“盘龙山是真远,这都走了半个月了,连个山影子都没看见!” 这时,先前在程宅被那血淋淋的画面吓得魂飞魄散的仆从福英终于缓回了一条命来,正裂个嘴朝自家主人说“家主,这天快黑了,要不到前面的客栈歇歇脚,填口吃食?大家伙都累了,再这么走下去怕是要出人命呀!” 李笃想想也是,这半月来风餐露宿的,就这白饼不知道吃下去多少土,现在有个客栈在眼前,傻子才会不去呢!李笃便欣然接受了福英的提议,大队人马朝着客栈而去。 李家马队到了客栈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客栈灯火通明,房檐上挂着一副牌匾,上面赫赫写着四个大字“舟戊客栈”。 舟戊客栈,整体看起来像个倒立的大象躯干,进门之后要走一条长长的“大象鼻子”甬道,通过甬道便能看见一座上下三层的木楼,双开门,门很高,一楼的架构要比寻常的客栈高两尺,这座楼便在“象头”的位置。 而大象的两扇耳朵便是东西小院,院子都很大,左院中主要安置住客的马匹,有两位小厮轮番值岗,右院几乎处于闲置状态,被店主当成了仓房使用。 至于象的肚子便是后院了,那里到底有些什么,李笃他们并不知晓,不只是他们,所有住店的客人都不知晓,因为老板娘把那后院封住了,他们只能在前院里活动,也就是只能在象头这一区域活动。 舟戊客栈那三层小楼是个圆柱体,一进到里面往上看,一眼便能看到房顶,个个房间都位于四周,转着圈依次排列,不管几层的客人只要一出房门,扶着栏杆往下看,便能将客栈的情形尽收眼底。 一楼的整个大厅就是供客人喝酒吃饭聊天的场所,此刻李笃一行人坐在一进门左手边的六张桌子前,福英得了李笃的吩咐去柜台为这一行人要了几个房间。 福英“家主,三楼左半圈的四间房是我们的,” “四间?”李笃抬头朝上瞅了瞅,脸上的褶皱一会儿多一会儿少,咋看咋不满意,他又嚷着一张破锣嗓子说“四间怎么够住?再说了,三楼太高了,有个什么事还要跑上跑下的,你看那最左边的窗子都露风,菲儿还小,受不了这折腾,哦对...”他想起还有一个程哲英,心里颇觉的麻烦,但是嘴上却说“我们哲英,现在身体还要静养,你说一上一下的多麻烦!” 福英心里有点嫌弃自家主人,想着一楼人来人往的那么吵,二楼离一楼更近,怎么着都不适合静养,还不是因为自己懒,还拿孩子们当借口。 但福英嘴上可不敢这么说,要是真说出来了,估计是要被逐出李家的,所以福英嘴上却说“是,家主,您说的是,我也觉得二楼是再合适不过的,但是咱今天到晚了,好房间都已经满了,只有这三楼的四间房了,要不您今天就将就着住着,等明儿二楼有空位了,咱再换,您看成吗?” 李笃心想真是倒霉,三楼就三楼吧,多走一层不打紧,总比露宿街头强。 所以李笃装出一副还算勉强的样子,对福英说“那行吧~你叫人把东西都抬上去吧,真是晦气!” 李笃心里确实想着在这儿多住几天也无妨,等明天有合适的房间再换日内可没多余的房间给他换了。 一楼的正中间有一张大桌子,上面坐了足有二十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毫无组织性,看起来不像是同一拨人,更像是临时拼凑出来的这么一桌。 大桌子右侧是十几张小桌,这些桌子上坐着的人,更有规矩,也更内敛,像是某个门派集体出行,更习惯保持自家门派多年来养成的秩序,所以说话的只有三两个人,一看就是在门派中有一定地位的人物。 其中有一位单独一人坐在一张四人桌上的,穿着墨蓝色的锦缎,黑色的斜纹靴,头发柔顺无比,肌肤吹弹可破,眼睛里透着疏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一把大刀横在桌上,自然也就没人敢跟他去拼桌了。 还有一桌比较特殊,三个人一桌,一白一黑一红,一黑一白为男子,一红为女子,红女子坐在中间,一黑一白男子坐其两侧,都抢着给红女子倒茶,动作夸张到差点为了倒茶这么一点小事就去院子里决斗。 红女子态度轻佻,眼神玩味,就看着两人斗法,如果不是特别闹腾,也就随了他们去,但偶尔的时候也发脾气,但红女子所发脾气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女子那般——哭一哭鼻子,柔声嗔怪两句也就罢了。红衣女子的所发之脾气,那是云淡风轻的,她只轻轻抬起一只杯子,也轻轻的将杯子放下,杯底传出了一些声音,不管多小的声响,一黑一白就会立刻停止斗法,规规矩矩的坐在红衣女子身边,那是他们知道,红衣女子真是生气了,因为红女子放置杯子,从来都不会弄出声响,除非她生气。 此刻就是红女子把杯子掷出了声,显然是生气了,但这倒冤枉了一黑一白两男子,她生气并不是为了他们,而是因为李笃,她是最看不惯男人家的这般多事的,翩翩李笃为了客房的事儿在众人面前上演了这么一出活话剧来。 李笃刚刚那么一顿脾气发出去,声音虽说不是震天响,但也不是蚊子声,那一身矫揉造作的做派倒是颇让人头疼。 这不,不止红女子,就连李笃他们邻桌的几个彪形大汉,此刻也正把手里明晃晃的大刀亮出来,一脸的不耐烦和厌恶,好像李笃要是再多说一句话,那大刀就要朝着李笃的脖颈砍去一般。 但李笃对这些人看自己的看法全然不知。他很想知道这些人到底在谈论些什么,只是一直碍于没个合适的机会罢了。 话说回舟戊客栈。 舟戊客栈今日的客人确实是不少,按理说像这种荒山野岭的客栈,平时真是没什么人的,你想住哪间房就住哪间房,就是你今天住这间,明天住那间,今天在三楼,明天想去二楼,都可以,没人说个不字。 但大家今天会聚舟戊客栈,饭前饭后,门前门后,那嘴里一直不休的谈论的只一件事,那就是季肖盟约。 “季肖盟约?什么是季肖盟约?”李笃一听有大事要发生,瞬间来了兴致,也不管自己认不认识,开口就问。 第二十四章 季肖盟约 红女子此刻脸上现出不屑的表情来,语气有些刻薄“季肖盟约你都不知道,你来这里干嘛的?” 李笃面上也不甚好看,但语气还算中规中矩“客栈不就是给人住的吗?我来这儿当然是住店的!” 还别说,今晚在舟戊客栈入住的估计除了李笃之外,都是来观看季肖盟约的。 李笃不死心的问“所以到底什么是季肖盟约,可有哪位好心人为在下解惑一二?” 红女子虽然一点都不想理李笃,但又实在是无法忍受有人竟然不知道季肖盟约,毕竟季肖里面的肖姓跟她颇有渊源。 所以红女子往自己的茶杯里,把茶一倒,仰头一饮而尽,随后,便将这季肖盟约的故事娓娓道来 “所谓季肖盟约里面的季肖两字,出自两个人,两家姓。这季,就是季骋,是一位红头发少年,师从……” 红女子一时想不起来季骋是师从何处,便把话停在了嘴边,这时…… “师从花老头,江湖中无人知其本名”说话的是那位独自坐一桌的穿墨蓝色锦缎的男子,红女子朝着说话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斗笠遮住半张面,一颗薄唇露在外面,让人无从判断他是谁。 李笃在一旁聚精会神的听着,心想嗯?花老头,红头发? 他瞬间想起了两年前在颜廷茶楼中遇见的那个红头发的少年,有些莽撞,还被韩笑天指点,要拜花老爷子为师,他记得花老爷子当时颇喜欢那小子。 难道是花老爷子真收了那小子为徒了?且再听听吧! 那男子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说了,手掌不住的摩挲着桌上的刀,红女子见这人又不开口说了,就又接着说道“奥,提醒的对!师从花老头,拿手绝招便是一寸金钢断,半壶开满天!是最近一年刚在江湖上冒头的高手。” 李笃这下完全确定了,在心里嘀咕道“没错没错,看来确是那小子了,我就说那小子有福气!这么好的招式,花老爷子可不随便外传!” 红女子继续说“那这个肖字,自然是肖宿,我红燕子的夫君!” 红燕子此话一经说出口,那带着斗笠,身披墨蓝色袍子的男子,握着刀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这同时也引起了客栈内一些人的起哄唏嘘,以及一黑一白男子的脸色变的难堪至极。 “夫君?你是成了亲的女子?”李笃瞪着个眼睛看红燕子,又将眼睛在一黑一白的身上来回瞄,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已经是已婚女子了,怎么还大晚上的跟外家男子在客栈出现,真的是有失体统。 但客栈中众人,除了李笃之外,大家都不以为意,好像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一样。 红燕子本来对李笃就看不上,这会儿见李笃那狭隘的眼神,以及狭隘的思想,更是不想理他,便自顾自的接着说下去 “当然,我们还没礼成,目前还只是有婚约在,但这完全不影响他将要成为我郎君这一事实。” 这下李笃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是这个反应了,大家早就听过红姑娘这论调了,现在再说起,自然就不觉奇怪了。但同时他觉得,这红姑娘也太放浪形骸了,简直是低俗,俗不可耐。而且是个极轻浮之人,他不禁暗暗为肖宿感到惋惜。 红燕子全然不知自己在李笃心里的形象是如此不堪的,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在意,因为她从来都只在意一个人的看法,一个人的目光,一个人的反应,那便是肖宿。 李笃说道“这跟季肖盟约有什么关系?” 红女子说道“没什么关系,这只是个小插曲,我们接着说肖宿。” “肖宿这个人,向来都是独来独往,踪迹难寻。从小就喜欢练武,喜欢武比喜欢女人多,还偏就生得一副好皮囊,倒是叫好多人家的姑娘伤透了心,要不是我爹有先见之明,打小就给我们定下了亲,那现在估计也没我什么事儿了!” 这一番自我调侃引来一阵痴汉的笑声,一黑一白虽然不喜欢红女子说关于肖宿的一切,但偏又喜欢红女子说起肖宿时的神情语态,觉得只有这时候,红女子才是个鲜活的女子。此刻便是红女子最春风得意的样子,也是一黑一白最喜欢红女子的样子。 红女子接着说“就在半年前,肖宿经过舟戊客栈之时遇见了季骋,季骋那时名头正盛,正因那一招一寸金刚断而扬名武林,肖宿又是个武痴,见到一个自己没交过手的,自然是不会错过,所以两人就打了一架,但不幸的是,两人打了个平手,肖宿本想说再战,但是季骋却说,再战多少回都是平手,还不如定个半年之约,半年之后再来比试,这便是季肖盟约了。而明天……就是半年之期的最后一日。” 李笃听完心里不自觉嘀咕道“原来这群人是专门过来看人打架的,真是闲的没事儿了,害的我没个称心的房间住!” 红女子看着想入非非的李笃,嘴角浮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来,她虽然不知道李笃心里在想什么,但他现在单纯就是看李笃这个人不正道,她打心眼儿里不喜欢他。 李笃听了这一半天,敢情这故事还是爱情故事偏多,除了他原本就知道那红发小子是何方神圣之外,这另一个主角是个什么样儿的一点都不知道,这不,李笃就开问了“那肖宿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红女子一边嫌弃李笃,一边又开始说起了肖宿的发家史“肖宿是梅州肖家长子,所学招式都是家学,最出名的便是梅影幽冥。一年前在梅林一战成名,目前在武林中与季骋并列武林榜第七。” 听到这时,客栈众人纷纷叫好,连连惊叹,都为即将到来的精彩比武而感到兴奋。 而李笃这儿边听红女子在一旁说着,边吩咐福英“去叫些吃食来,我们今晚边吃边等另一个主角出现!” 这声音其实不大,但坐在客栈的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一顶一的高手,怎能听不见他这一句? 尤其是后面一句,等另一位主角... 这时坐在大桌上的一位弱不经风的白面小生说嘴道“怎么是等另一位主角,分明是两位主角都还没到!” 李笃这会儿一脸的不可置信,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帮人这么崇拜肖宿,难道不知道肖宿长什么样子? 李笃无可奈何,极不情愿的将手一抬,用手一指,手指的方向上坐着一位独个占一桌的刀客,穿着墨蓝色锦缎的男子,他还是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佩刀,众人睁大了眼睛看向那柄刀,这下倒是一眼就看见了那桌上的一柄长刀上的刀柄处,赫然刻着一朵绽放的梅花。 众人这......这是....梅影幽冥,幽冥刀!他是....是.... 李笃深感无语,确认的点点头“对对对,没错了,那就是肖宿。” 这时客栈中又起了一阵骚动,没人再注意李笃了,都朝着肖宿围了上去,但大家看肖宿那个生人勿近的样子,又都不敢围过去,所以便处在了要站不站,要坐又不坐的境地中,尴尬的很。 这时肖宿觉得烦乱的很,便站起身,将自己的大刀背在身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朝着楼梯走去,他想回房休息了,途中经过李笃之时,嘴里蹦出来两字“多事!” “嘿?臭小子拽什么?我都能生个你出来了!没大没小!”李笃虽然脸上是不可置信,但心里却并没生气,少年嘛,有少年气,张狂一点是应该的,他知道。 待肖宿回房之后,李笃说“这下好了?一个主角都不在了!大家还是洗洗睡吧!” 众人那幽怨的眼神,现在是真要把李笃淹没了,但李笃依旧不以为意,嘴上吃着叫来的吃食,打算赶紧饱餐一顿好回房休息。 第二日。 一大清早,后院的鸡叫了三声,肖宿早早的在鸡叫之前就坐在院中,等着季骋到来。 昨日晴空万里,那大太阳晒得人蔫了吧唧,今日倒好,阴雨绵绵的天气,早上下过一阵雨,这会儿也停了,少许的风,吹在肌肤上带来了阵阵草香,真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肖宿在这清爽的微风中,心潮澎湃,那是因为马上要见到季骋的缘故,不知道季骋的功力有没有长进,这是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事情。 这会儿客人都纷纷起了床,坐在一楼的大厅中,吃饭的吃饭,喝茶的喝茶,一黑一白两男子从二楼客房中缓缓走出来,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叫了一些茶点,放在桌子上,却未见他们动口,想来是要等那名叫燕子的红女子下楼来了。 李笃他们因为昨日太过疲惫,一直睡到了晌午也未见他们出来,只偶尔有那么几个人从靠左的两间房中出来,去个茅厕。 福英刚从茅厕回来,就看见一黑一白两兄弟坐在桌上,一脸的严肃,桌上摆了一堆茶点,也未见他们动一口。不禁觉得好奇。 没错,这时日已到晌午了。 可红女子还没有下楼来,按理说红女子早该下楼来吃早饭的,她是一顿早饭都不能落下的,但今日却迟迟未见她下来。 起初一黑一白两兄弟还觉得擅闯女子卧房实非君子所为,就算感觉有点不对劲,也还是决定再等一等。 但越等时间越长,现在直接等到了晌午,这一黑一白两兄弟见事态不妙,也顾不上什么君子不君子了,直接上楼去敲响了红女子的门。 但门并没有上锁,一敲那门便被敲开了。 一黑一白两兄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已经落到底了,他们同时进去房中,看到的景象,让他们彻底傻了眼。 第二十五章 凶案现场 两兄弟呆立在那里,上演着瞳孔地震,他们的面上已经是像白面一般,惨白的有些瘆人,那一摊的大红血色与红燕子那一身的红纱裙相互交织,已经分不清是红衣服更红,还是她的血更红了。 她安静的躺在地板上,双手一只放在腹部,一只在头顶,双脚自然的交叠在一起,脸上是铁青的颜色,睁大了双眼,给人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啊!!!” 楼下一楼中的这些客人,亲眼看着一黑一白两兄弟急匆匆的跑上楼,现在又亲耳听见这震天响的绝望之声,他们知道,出事了! 这一声喊不仅把在睡梦中的李笃一行人喊了起来,还把门外独自吹风的肖宿也喊进了屋里。 李笃正睡眼惺忪的打开自己的房门,衣衫还未整理好,就急忙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他刚一出来,正巧看见急匆匆往楼上赶来的肖宿。 李笃“他这是……怎么了?” 福英候在李笃一侧,适时为李笃解释眼下所发生之事“家主,昨日那位红燕子红姑娘,晌午时被发现在房中遇刺身亡了!” “死了!?”尖叫着重复道。 李笃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但他绝不是因为感到难过,他纯粹是因为感到惊讶,谁人会有如此胆量,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又为何杀她,如果没有缘由,那么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李笃他自己?他害怕的又哆嗦了一下。 这会儿他的思绪已经飘的不知道哪里去了。 “家主?家主?”福英提高了不止一倍的分贝叫自家主人, “啊?”李笃这才从恍惚间惊醒过来。 “大家都过去了,您要不要也过去看看?”福英说道。 “去,去,得去,”边说边往二楼走, “去看看是怎么个死法!”好嘛,真是不嫌事儿大,这话在当下是不兴说的,那些围在红女子门口的人,此刻都直勾勾的盯着他,那眼神,仿佛他是那个茅坑里的臭苍蝇一般,厌恶得很。 李笃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现在绝不是赔礼道歉的时候,那儿还躺着一个死人呢,好歹是条人命,总得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虽然李笃并不热心于找到凶手,他只是过来凑个热闹罢了,就像守在红女子门前的大多数人一样,来凑个热闹! 肖宿此刻正站在红女子尸首旁边,戴着那顶能遮住半张面的斗笠,虽然皱着眉,但因为斗笠的缘故,没人能看见他的眉毛,他一张薄薄的唇,此刻正紧闭着,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没人知道肖宿心里在想什么,他看起来并不难过,甚至也不开心,他一向是不赞成这门婚事的,他不喜欢红女子,或者可以说,他不喜欢任何女人,他只喜欢他的武学。 一黑一白两兄弟此刻正是鄙夷不屑的样子,他们恨不得此刻手撕了肖宿,但奈何又打不过他,再说此事还不一定跟肖宿有关系,但他们实在又想不到红女子会跟谁结上这么深的仇怨,竟到了非要她性命不可的地步? 一黑“燕子虽生性活泼,爱闹爱开玩笑,可从未真正的对不起谁过,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竟至于要了她的命去?” 一白“不管是谁,要是让我们兄弟俩抓到了,定要一命抵一命。” 一黑“就算喝干了他的血,吃光了他的肉,也不足以解我们心头之恨。” 李笃在一旁嘀咕道“这兄弟俩在这儿唱什么双簧呢!” 一黑一白听见了李笃的嘀咕,恼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也还是那句话,你们要真是那么在乎这位红女子,就赶紧找出真凶来,在这儿撩狠话多没意思!人家未婚夫都没说什么,倒给你们激动够呛!” 众人就是,就是…… “你……”一黑一白竟被李笃的话激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肖宿用他那冷漠无比的声音说道“与我无关!” 客人甲这还是人吗? 客人乙自己未婚妻死了都不关心? 客人丙谁知道了?人家的事儿我可管不了! “姓肖的你有没有良心,枉我家燕子还心心念念要嚷着嫁给你,你就是这么对他的?”一黑在一旁愤愤不平, 肖宿“我从没承认过这门亲事!” “你不管承不承认这门亲事,总之它都是存在的,你想赖也赖不掉!”一白说。 肖宿“蠢货!” “你说谁蠢货?” 肖宿“现在就算我不想赖,也没招了!”说完看了一眼红女子的尸首,发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团子正蹲在红女子尸首旁边,仔细端详红女子的伤口之处。 此人正是程哲英。 当时大家都只顾围上来,没人去想过要去查一查红女子的死因,好像大家的主要目的就是围上来,其他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一样,哪有新鲜的事儿,就往哪儿凑。 所以死了人没关系,有关系的是,死了人之后活着的人是何表现,这些活着的人要如何展现悲痛,或者如何展现他们的痛快,这些才是让这些围观者感兴趣的。 而程哲英,就是在大家忙着看肖宿和一黑一白两兄弟吵嘴之时,偷偷溜进去的。 李笃看程哲英溜了进去,自己也紧忙跟了进去,毕竟程哲英是他带来的,他可怕这祖宗再招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给他徒添烦恼,所以他此刻格外关注他。 这不就进了这凶案现场,揪住程哲英后衣领,顺势要把他拎出去。 这时,程哲英说话了 “李伯伯您看,这伤口,更像是暗器所伤,这刀口很小,而且一定是远距离射出的,这伤口表面更像是……更像是螺旋姆箭造成的形状。” “螺旋姆箭?”李笃听程哲英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禁也跟着程哲英去看了看那伤口表面。 那伤口分别在红女子的腹部,颈部,以及心口三处,伤口表面紧致,创口很小,而且却是螺旋状,只有远距离极速发射,才会有可能会留下这样的伤口。 但,程哲英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才七岁,而且现在还失去了记忆,这是李笃第一时间在脑子里想到的问题。 “没错,螺旋姆箭,是一种极小的袖箭,只能作为暗器使用。”程哲英边说边往客房的后窗走,走到窗根处,搬来一把椅子,然后小心的站在椅子上,趴在床上仔细寻找,果然,让他在窗纸上发现了三个极小的破洞来。 “就是了,确是螺旋姆箭!”程哲英看完窗子上的破洞,肯定道。 “只是…” “只是什么?”李笃跟在程哲英身后问道。 “只是这螺旋姆箭极易买到,单是石原城的暗器铺子,就有十几家在卖这种袖箭!所以这凶手的范围就扩大了许多,如果人手一份螺旋姆箭,那岂不是人人都是凶手了?而且...射进来的袖箭又去哪里了呢?”程哲英在嘴里嘀咕道。 李笃这下真的怀疑,程哲英这小子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怎么对暗器这么了解,所以他试探性的问程哲英 “哲英怎会知道这些的?你是不是想起些什么来了?” 程哲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就在我脑子里了,至于家里的事…哲英并未想起分毫。只是…” “只是什么?”李笃眼睛里闪起了希望的光来, 但下一秒就熄灭了。 “只是这袖箭射进来的方向,有点不对劲!”程哲英看着窗纸上的三个洞,隐隐入神的琢磨着,完全把李笃抛到了脑后,他在嘴里嘀咕道“是哪里呢……” 突然,他眼睛一亮。 “后院!没错,这袖箭是从后院射进来的,凶手昨晚一定就在后院!” 这时人群中有人说道“可是后院全封上了,没有老板娘的钥匙,是进不去的啊!” 人群不知在何时都被程哲英吸引了过来,都全神贯注的听程哲英一个七岁的孩子在这儿大胆的分析,还颇觉有些道理。 这时肖宿一改刚才冷漠的样子,幽冥的刀锋隐隐颤动,他用内力一声吼“老板娘何在,出来!” 一道火红的身影突然从楼下飞身而上,落在了肖宿身旁,肖宿眼里多出了一些惊喜,但被来人忽略了。 肖宿的一声吼,叫出来的并不是老板娘,而是大家心心念念的另一个主角季骋。 季骋刚一到舟戊客栈,就听见了肖宿大喊老板娘,他还寻思这人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就飞身上楼,飞到了肖宿面前。 李笃看见了那耀眼的一团红色,像一只火烈鸟一般。 他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看起来像个精灵,但是个有些沧桑的精灵了,两年前他像个刚煮熟的鸡蛋一般,虽然莽撞但是稚嫩且天真,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红头发少年。 现在这位叫季骋的红头发少年,也确实是两年前的少年,但更沉稳,更有底气,身上多了那么些许耐人寻味的杀气和威压力,他不像花老头那般得过且过,接近暮年的那种随意,他身上充满了朝气,他似乎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少年气。 季骋她一上来,第一眼就认出了程哲英。以至于都忽略了他的老对手看自己的眼睛。 他第一眼认出的竟是程哲英,这是李笃所没想到的,毕竟李笃当时对红头发少年拜师一事上,还是出过一份力的,所以当季骋第一眼看的是程哲英,而不是他时,他心里还颇不是滋味来着。这要让人知道了,准要被说上一句矫情话了。 李笃的心理活动,季骋是完全不知,他此刻在看到程哲英之时,眼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但被他很快的掩藏掉了,他并没有急着去跟程哲英搭话,因为他发现程哲英看他的眼神很陌生,很迷茫。 倒是李笃这会儿确定了,程哲英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十六章 程家人 季骋那眼光从程哲英身上移到了躺在地上的那具红衣死尸上,面上的那股吊儿郎当的气质一扫而空, “这是……什么情况?”他问肖宿。 “刚发现的,你来晚了!不然就不会这么惊讶!” “呦?什么意思?这是在怪我了?是你自己来太早好不好?”季骋不满的嚷到。 “确切的说就应该是昨天到,今天就……” “你们有完没完?”一黑不满的大声冲着两人喊道。 “就是,这儿还死着人呢!”一白也嚷到,但是被一黑白了一眼,一黑接着说道“不是要叫老板娘吗?得去看看后院!” 众人纷纷喊了起来“老板娘!老板娘何在?” 片刻之后…… 老板娘不紧不慢的从门前走进来,又慢慢悠悠的上了二楼来,一脸疑惑的看着众人,不明所以的劲头好像她不是这间客栈的老板娘一样,她走到这间躺着死人的房间里,一口气没喘过来,惊恐的看了一眼死尸,然后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程哲英,他的眼神犀利,阴霾中带着戏谑和嘲笑,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玩味,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李笃在一旁看了程哲英一眼,他感到一阵从心底涌上来的胆寒,他甚至不敢靠近程哲英。 “你要不想真的死在这儿,现在就给我起来!”程哲英对着晕倒的老板娘,语气阴森的说道。 季骋看程哲英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陌生感,他觉得程哲英在某些地方发生了变化,而且还不是一点变化,那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板娘在地上纹丝不动的躺着,但空气里静的可怕,她被人揭开了伪装的面具,最后她还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没了软弱和惧怕,她看着众人,竟夸起了程哲英 “瞧瞧这是谁家的公子哥?这般冰雪聪明,老婆子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不过我这客栈从未死过人,今天你们大家聚集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如果没有你们在,我这儿也不会发生这么晦气的事情,不知如此这般冰雪聪明的小公子,可否能给我老婆子一个交代?” 程哲英嗤笑“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在这儿打哈哈!您就快些把后院的门打开,让大家看一看你那满院子的人血精酿酒如何?” 老板娘听之色变,眼神像一把刀,死盯着程哲英,程哲英这会儿倒尽是些无所畏惧的样子,颇具有一点无赖劲儿“怎么?还想杀了我不成?” 老板娘转变了脸色“我老婆子虽然贱命一条,但也不敢拿着这条贱命去跟小公子等量换的,我要是杀了你,那我可就没命了!” 说完看了一眼季骋,她看出来季骋是很在乎程哲英的。 一黑一白两兄弟此刻早已经听的不耐烦了, “喂!小孩儿!你怎么知道后院有人血精酿酒?”一黑说 程哲英露出无辜的眼神以及表情,用手指着自己“你说我?” “对!不是你还能是谁?”一白嚷着嗓子,语气颇为不善, 李笃见状心里涌出一团气来,怎么说程哲英都是跟着自己的人,他这不客气的样子,着实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李笃上前,刚要说话,季骋却抢先一步直接上了手。 只见他一个瞬移,来到一白身前,一手捏住他的脖子,眼神狠辣“你最好给我放尊重一点!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也跟那女子一样,躺在地上。” 一白脸色瞬间白了,明显被恐惧笼罩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黑在一边看着季骋这样威胁自己的弟弟,既着急又羞愤,但他无能为力,他是打不过季骋的,这屋子里谁敢跟季骋争锋?也就那呆在一旁的冷冰块肖宿还能有点能耐跟他一较高下,可是这肖宿……也不见得会帮他们,他跟季骋是一波的,他知道,从他看季骋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他把季骋当挚友。 一黑脑子一闪,突然来了主意,他跟程哲英求饶道“小兄弟,刚刚是我们兄弟俩多有得罪,我在这儿替我们兄弟俩个给您赔个不是,还希望您行行好,让季少侠饶了我弟弟吧!”语气那叫一个诚恳谦卑,让人不答应都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几分似的。 但程哲英可不吃这套,他一脸的玩味“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跟这位季大哥从未见过面,我何来的颜面请他饶了你弟弟?” 季骋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他现在没心思考虑要不要揪着小白不放,所以小白因此得以保全了一条性命。 季骋他现在一心只想搞明白程哲英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李笃,问道“李家主?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不记得我?” 李笃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对季骋是相当不满意的,季骋这是一点不拿他当回事儿啊?所以他回答的相当敷衍“失忆了!” “何时的事?因何如此?”季骋焦急的问 这倒是换成李笃纳闷了“你不知道?程家在半月前遭遇屠杀,就剩他了!” “你说什么?”季骋吃惊的大喊,身上的冷汗直冒。 众人也纷纷的议论开来,那声音远比知道眼前死了人要更震惊一些,他们说道“那是程家啊!程家都被灭了门?那以后武林怎么办?” “大家稍安勿躁,四大家族都有后人在,死了老的还有小的,你们也不必过度恐慌!”李笃在一旁从容的说道,脸上颇具有得意的意味在。 程哲英在一旁听到这话,眉头不禁皱了皱,季骋也觉这话颇不中听,便看了看程哲英,见他一直在皱眉,季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没过多言语。 众人“你说的倒是轻巧,如今这四大家族死的死,小的小的,还拿什么保证我们武林人的安危?” 季骋觉得这帮人真是愚蠢至极,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阵清脆稚嫩的笑声在众人中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哲英捂着肚子在那里大笑不止,等他笑够了,众人都不假思索的看向他,等他笑够了,阴着一张脸,说道“真是可笑至极!你们有手有脚的,身上的武功底子也不差,不想着如何解决问题,倒是在这儿害怕没人庇佑?”说完脸上出现了可怕的笑容来“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他的眼里此刻全是愚弄,还藏着一丝杀气,他很愤怒,但是他掩藏了自己的愤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愤怒因何而来,但他知道,这种愤怒绝不适合在此刻发出,所以他选择了将它藏起来。 但是季骋看出了他眼底的愤怒,那或许是对这武林的失望,或许是对一些事的愤愤不平,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季骋都觉得眼前的程哲英,才是程家人该有的样子。 季骋的眼底透出一丝赞许来,在他眼中,曾经的程哲英,是一个懂规矩有礼貌又冰雪聪明的小孩子,还很稚嫩。 而现在的程哲英,眼里虽然褪去了稚嫩和小孩子的愚蠢,但多了坚毅和杀伐之气,这种杀伐之气就连在成年人的身上都很少会有,现在竟在一个孩子身上体现了,这让季骋颇为惊讶和诧异。 也恰恰是这杀伐之气,让季骋觉得程哲英此刻才是一个真正的程家人,但可惜的是,程家已经不存在了! 季骋走到程哲英身边,心疼的说道“哲英?你还记不记得我?” 程哲英一脸茫然,看着季骋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没有那么多抵触,他对季骋很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不记得了!您不要见怪,我……” “没关系哲英,你从现在开始认识我就可以!那你现在跟我说说,你为何会觉得后院就是抓住凶手的关键所在?好吗?”季骋用它此生最温柔的声音对着程哲英说。 肖宿在一旁挑起了一遍的眉毛,觉得季骋肉麻的很,不过他也在等程哲英说出原因来,所以便没有吭声。 “那就要问问这位老人家,怎么就那么迫不及待的,刚取了血,就要把血酿成酒了?像这种人血酿酒的方式,第一步就是取了血之后先要放置三天,那样的口感才是最好的!我说的对吗老人家?”程哲英换了一副面孔,对着老板娘发出了那稚嫩但确具有威慑的话语来。 老板娘的脸上是一点笑容也没有了,她眼神里的杀气越来越浓,她看着程哲英的脸,阴毒的样子使其脸色变的狰狞可怖。 但程哲英依旧是那副样子,他反而朝老板娘走了两步,徒留季骋在他身后担心的看着,深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众人的眼神都聚集在程哲英身上,他们现在心里又有了底气,不像刚才听说程家灭门之后,心里是空洞洞的感觉,他们现在看着程哲英的这副样子,确多了底气出来了?这要是说出来,还真是能让人笑掉大牙。 好了,现在,大家都在等着程哲英接下来的举动了,他们开始期待了,他们有的人甚至开始想象程哲英长大后的样子了,他们此刻对武林又有了信心,现在只要解决了眼前的凶杀案,那程哲英便一举成名了。 “你一开始应该很开心,很兴奋,因为你这个吃人的客栈,从来没来过如此多的人,而今因为季肖盟约的缘故,你这客栈的人流空前暴涨,你觉得你的生意来了!对吗?”程哲英缓缓说道。 第二十七章 死的奏章! 老板娘不说一句,恨恨的看着程哲英,她很是为自己竟被一个如此小的顽童拿捏住而感到懊恼不已,但程哲英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说道 “所以你便迫不及待的展开了你的杀人取血计划,丝毫没有考虑后果。你以为,今天的这些人还是你以前所见的那些草包,看见死人吓破胆,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但是你杀完了人你才想到,这些跑来凑热闹的武林人,才是最不好对付的,我想……就是你在杀这位红女子时颇使你费了一番力气,你才有了这般想法的吧?” 程哲英不间断的,连口气都没有喘一下,说了这许多话,最后还不忘留下了一个疑问“奥对,你应该也没想到,今天还是个阴雨绵绵的破天气,那血腥味会随着雨带进风里,现在你仔细闻就会发现,那风里全是血腥味儿。” 之后他又看向肖宿说道“我说的对吗,肖少侠?” 程哲英这么一问肖宿,直接给肖宿问呆住了,他确实在风里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但没想到是血腥味,现在经程哲英这么一说,才觉得这味道确实很像血的味道。 刚才季骋那般对程哲英看重,他还觉得不以为意,现在他倒是开始理解季骋了,对程哲英刮目相看了起来。 老板娘“你胡说八道!你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说人是我杀的?” “证据?当然有,还请您先把后院打开让大家看看,等我们看完了,那证据自然就有了!”程哲英胸有成足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家都怀疑的看着老板娘,防止她会有什么小动作。 只见那老板娘冷哼了一声,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迅速抻出一只细手爪子,照着程哲英抓去。 程哲英一个闪身,轻而易举的躲过了她的尖爪,,反应速度完全不像一个七岁的孩童,老板娘脸上现出了震惊的表情,在她还没从那震惊中反应过来时,她便已经被季骋掐住了脖颈,只要稍一用力,她就会命丧季骋之手。季骋也正是这么想的.... “别杀他!”程哲英急忙冲季骋喊道,好在季骋的反应速度还算上乘,要不然在这刹那之间不知道拧断那老板娘的脖子多少回了。 “事到如今,您还要执迷不悟,宁死不认吗?”肖宿在一旁劝说那老板娘,季骋玩味的看着肖宿,看的肖宿浑身不是滋味。季骋心想,肖宿这个人,傲娇的很,他帮着程哲英,也算是变相认可他了。 那老板娘被季骋钳制着,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对着程哲英说“你叫他留我一条性命,我带你们去后院就是了” 众人都看着程哲英,等着他的反应,季骋也看着程哲英,似是在询问程哲英是否要放开。 “季骋哥,先放开他吧!” “你确定?他要是还攻击你怎么办?” 程哲英面上显出了轻藐的表情,看了一眼老板娘,随后说“她不敢!她想活命!想要活命便不能动我,这个道理她懂,我说的对吧?老板娘?” “跟我来吧!”老板娘脸上仍是一副对程哲英看不起的样子,但其实心里早已对他产生了惧怕,所以她才愿意带他到后院去,以便求得自己的一条性命。 到后院去的路,并不是通过所谓“象脑袋”的客栈内过去,而是通过“象右耳”的那间仓库。 老板娘走在最前面,程哲英跟在其后,季骋和肖宿两人则在程哲英身后两侧,其余人都跟在后面,当那扇通向后院的门打开之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这道门像是一道地狱之门,隔着阴阳两界,程哲英他们所在之地是阳界,门一开,便是阴间世界了。 因为那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充斥在每个人的鼻腔里,老板娘嫌弃的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引来程哲英一脸的厌恶。 除了血腥味之外,还有腐臭味。 这些味道从每一具挂在房梁上的将死未死的活人身上散发出来,他们的双脚被一根绳子困住,然后吊在房梁上,头朝下,每个人的脖颈处有三寸大小的伤口,伤口不深不浅,正好可以控制出血量,这样就能获取源源不断的血浆,让这些血浆流入放在地上的器皿中。 地上随处可见,都是大坛子,大坛子周围遍布着血迹,老鼠在那坛子上来回窜躲,一不小心掉进了坛子里,溅出一滩血红色的人血精酿酒来,过不一会,那只老鼠便淹死在了那坛子酒里。 有些人忍受不住这等腥臭的味道,靠在一边墙角处,将早上的茶点统统吐了出来。后又因为手挨到了墙角,而嫌弃的没完没了的擦着那只碰到墙壁的手,直到搓出血来才停下来。 程哲英压抑着怒火,语气间颇为不耐烦,他问道 “你便是如此收集血液,做成人血精酿酒的?” 老板娘鬼祟的眼睛左右转,不回答程哲英的话。 “照这看来,昨日红女子的死法,倒不见得让你满意!”程哲英再次说道。 老板娘一想起昨天的女红子,就有些懊恼,她说道 “的确,我本来是想将她迷晕再带走,谁知她竟然中途醒了,不但这样,她还看见了我的脸,我要是不杀了她,那我就得死!”老板娘阴森恐怖的声音在这后院的中显得格外诡异。 程哲英突然笑着一张脸,那笑容比之老板娘的阴森恐怖也逊色不了多少,他说道“看来你这人血精酿酒的生意不错,买你帐的人不少吧?让你有胆量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 话音刚落,程哲英顺势抽出季骋腰间别着的佩剑,直直的插入了老板娘的后背,一剑穿心,老板娘不可置信的盯着程哲英,眼神中的恐惧一时间全部聚集在一处,程哲英那雪白色的孩童脸庞,此刻冷的堪比北极之雪。 老板娘惊呼“你…没说完,倒地而亡。 季骋以及他身后的众多武林中人,完全没有想到,程哲英杀了老板娘,谁都没有想到杀了老板娘的人竟是程哲英,哪怕是李笃那不中用的杀了老板娘,他们都不会感到如此惊讶。他竟有如此胆量?他才七岁! “草菅人命,就该是这个下场!” 那声音中夹杂着震慑些道不明的东西。 众人在此前因为一个七岁的孩童而感到安心,此刻心底却尽是些不可名状的恐惧,他们需要一个可以维护武林的人选,但真当这个人选出现之时,他们又觉得这个人选太过残忍了。 他们不会想到那些被老板娘迫害的人,在死之前,会不会觉得老板娘是不是太残忍了。 如此一来,只有季骋心里是始终如一的,或许肖宿因为季骋的缘故,在心里也与程哲英亲近了一些,毕竟死的人是他未婚妻,虽然他对于这个未婚妻并怎么有爱情,但他还是感激程哲英的。 此刻那七岁的孩童擦掉了脸上迸溅的血迹,将剑还给了季骋“多谢!” 之后他在众人的关注之下,走回了自己的客房。 临走之前他跟季骋说道“季骋哥,那些吊着的人....给个痛快吧!他们活不成了!” “好!” 第二日。 红女子的客房门前静悄悄的,一黑一白两兄弟一直守在房内,不准人进入。 大家识趣的在一楼大厅之中静悄悄的吃着饭,谁也不提季肖两人比武的事,他们中的好一些人都是经过长途跋涉才来到此处,只为一睹季肖两人的卓越武功,但现在都泡汤了,他们虽然心里有所不满,觉得这等倒霉事怎的偏偏就落在了自己头上,但又转念一想,真是谢天谢地,还好死的那个人不是我。 但那气氛中还是流出了一些期盼来,他们到底还是想要看看季肖两人斗法的,毕竟像这种直面观战高手过招的机会不会有太多。 程哲英在李笃的房里呼呼大睡,已经完全像一个七岁的孩子了,他睡着时的天真面庞让李笃觉得,昨天那个程哲英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所以看起来才那么可怕,现在这样多好...... 李笃的思绪还在程哲英身上,他的房门就是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咚咚的声音吓了李笃一个激灵,深怕别人知道自己正在偷偷端详程哲英。 “谁啊?”李笃压低声音,不耐烦的问道。 我们,黑白兄弟.......”一黑一白两兄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声音是那般小心翼翼,透着许多期许出来。 “怎么了?找我有事?” “嗯不....我们....找程小公子有一点事要说。” 李笃心想,找哲英的?他看了一眼程哲英,还在睡觉,便对门外说 “他还在睡觉,你们晚点....” “什么事?李伯伯!”程哲英的声音出现,打断了李笃的话。李笃一回头,程哲英正睡眼惺忪的坐在床榻上,眼巴巴的看着李笃 “醒了?黑白兄弟说找你有些事情要谈。我看你还睡着呢,就想着说让他们晚点来。”李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说起话来总有一种回禀主上的感觉,自打昨天程哲英来了那么一下之后,他自己从心底里就觉得程哲英日后是要引领武林的。 “还没走吧?” “啊?你是说黑白兄弟?”李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