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 1. 桃源饭馆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初春的夜晚,乌云笼罩月亮,寒气渐浓。 刘二家的酒肆里十分热闹,附近的男丁皆在此处聚众。 单身汉赵文清喝得极醉,付完酒钱后,嚷着要回去。 他家中贫穷,不图上进。待双亲亡故后,身边彻底失去照顾督促的人,故越发地不成形状。 无人留意他的离开,唯有刘二数他丢来的酒钱时发现缺几文,才同他搭腔。 “姓赵的,你这酒钱哪儿够?”刘二瞪着眼,冲他喊道。 赵文清醉得晕乎乎,支支吾吾地应他:“那便先……先欠着……” 他在此欠过许多回账,隔天倒真能把欠的酒钱还清。刘二不清楚他从何处弄来的钱,照例扬袖让他走,低头把账记下。 天色微阴,薄雾飘浮。绿柳低垂,安静地栽在湖畔。 自鸡鸣以后,已是翌日,街道上的烟火气陆陆续续地上升。 泰安街的小巷子里,躺着一具男子的尸体。 今日清早,打更人来至衙门报案。县令命捕头陆狄携人先去保护现场,查看情况。 陆狄是曹县声名远播的冷面捕头。此人人狠话少,身手一流,探案手法奇诡,常常出其不意。曹县的百姓们,见到他往往退避三舍。 陆狄一如既往地卯时二刻起榻,过完早,抬脚跨进衙门的门槛,被急匆匆地下达命令。 他只好迅速地穿上自己的捕头服,带上弟兄赶到泰安街,疏散看热闹的民众,让人把现场围起来。 打更人被留下来问话。陆狄问完他发现尸体时的现场情况后,又问:“你可识得此人?” 黑色的捕快服十分地贴合,衬着其白玉无瑕的肌肤,使他威严无比。加之一副肃深神色,叫人不敢靠近。 打更人好歹是条汉子,在他跟前却十分紧张,好似矮一大截。打更人绷紧着身子,答曰:“回官爷,小的识得,他名唤赵文清,家住青藤巷。” 陆狄遂叫王献带人去青藤巷问一问。继续问打更人,再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遂放他走了。 陆狄望向四周的民众,他们对死者颇有微词。 “败家子,该!” “整日偷鸡摸狗,报应!” “苍天,好歹一条人命哟!” 陆狄收回审视的目光,等搜查工作做完,让人把尸体抬回县衙,请仵作过来。 按他数年的探案经验,赵文清属他杀无疑,具体的细节仍需仵作验过后方能知晓。 仵作验完后,已是午后。他推知赵文清死在昨晚子时,死因是流血过多。尸体浑身只有脖颈处被人用刀割开,凶器尚未找到。 陆狄察看赵文清伤口的深浅和形状,猜测凶手的力气虽然不小,但下手不够利落。 恰在此时,王献等人从青藤巷返回。 “大人,找到赵文清的住处了。”一干人等嚷嚷着走进来,脸上纷纷挂着不愉快。 陆狄有些心急地询问:“如何?” 众人说起赵文清的家,那叫一个臭味熏天,如进猪窝,乱七八糟的,似乎从未打扫过。 王献道:“挨着他家的邻居只有一户,姓乔。我们在住得远些的民众那里打听到,……” 王献道出赵文清的日常,邻里对他有的同情,有的不屑。赵文清平时不正经,因为一些琐事“树敌”良多。 王献忧愁道:“大人,青藤巷的民众数目不少,我们莫非要一一盘问?” 陆狄把仵作验尸的结果以及自己的推测同他们托出,且拎出一个细节:“王献,你方才说的乔姓邻居,可探过情况?” 王献摇摇头,回道:“敲了门,门窗紧锁,无人开门。” 如此便是,主人不在家。 青藤巷位置偏僻,离县衙有一段距离。王献和兄弟们原本中午有段休息的时间,因出公务耽搁了。 他们的午饭基本在外面草草解决。陆狄让他们稍事歇息,明日再出外勤。 傍晚,县衙散值,各回各家。 陆狄只身居住在县衙周边。他家往西去几里路便是青藤巷,反正还未服晚饭,遂顺脚往西而去。 邻近青藤巷,夜幕已至。 一家饭馆开在巷口,里面已然掌灯。烛火荧荧,给微寒的春夜添几分暖意。 “呼噜。”他的肚子应景地响起来。 陆狄抬起头,借着光看到横在头顶的木匾上写着——“桃源饭馆”。 陆狄想,饭馆素来人多眼杂,或许可在此地混顿饱饭的同时,打听到一些东西也未可知。 他抬步跨进饭馆的门槛,眼下不大的饭馆里,座无虚席。 陆狄走向柜台,那儿站着一位迎人的伙子。 看着陆狄虽衣着素朴,长相却出尘。年岁青雉的伙计朝他露出笑面,问:“客官,您要点什么?” 陆狄内敛地扫视场面,道:“劳驾给在下安排坐处。” 伙计一面应着:“您真是客气。”一面迅速地观察在坐的客人,基本座无虚席。 余一个位置,不过坐在那桌的三个人互相认识,而且面相凶恶,叫人不敢轻易相扰。 伙计偷觑一眼陆狄,此人眉梢肃淡,看着却好相与些,遂欺骗道:“抱歉,小店暂时没有空位,要不您去别处瞧瞧?” 陆狄见状,深以为然,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正要离开,耳畔却响起一道轻笑声—— “三儿,胡说什么呢?” “客官不吝光顾小店,我如何舍得您走?” 陆狄正待要走的起势收回来,静静地立在原地,听那人有几分勾粘的话语。 女子是桃源饭馆的掌柜,名唤乔枫吟。她从二楼的走廊处踩着台阶下来,边走边道。 乔枫吟想要看清陆狄,却因他背对着自己,只看见一张侧脸。 陆狄听她声音清脆,嗓子眼里浑是油腔滑调,倒是市井之徒惯用,未予理会。 乔枫吟下到一楼,青眼向那位新招的伙计三儿微瞪。 他在家里是幺儿,排行老三,才十三四岁。乔枫吟只是让他在前面迎客,谁能料到这小子有生意不做,把人遣走? 乔枫吟当着陆狄的背影,道:“谁说没地方?” 她站在二楼观望多时,对一楼的情况一清二楚。 听到这话,陆狄方有折回之意,转过身迎向乔枫吟。 < 2. 穿越之身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乔枫吟是穿越者,恰是汉子们口中的寡妇。 身为国内top1学校管理学专业的大四生,自主创业成立的公司即将迎来剪彩。她身为领队,准备出门和团队庆祝。地铁门打开,她一只脚踏出,结果踩空。 她醒来时,入眼的是晚照、高山和荒路;复看自己,原主身穿大红喜服,手腕割痕处凝满血痂。 陌生的记忆扑面而来。此地何地——朝代架空,叫周国。乔枫吟所处之地是曹县,位在其边陲。 原主和她的姓名、长相相同,母亲因辛劳早亡,唯父亲乔有活在这世上,父母二人是青藤巷普通的的老百姓。 原主因为长相貌美,被父亲乔有卖给向阳村地主家的病秧子冲喜。新婚初夜,对方因偷偷饮酒引发病根身亡,众人却将罪名推说成是她“克”夫,致使当晚,她在婆家人人喊打,不及脱下衣服仓皇逃亡。 她独自翻山——回村的必经之路,侥幸绕开悍匪。至山麓后,眼看离家不远,忽地不敢再往回走。她不敢面对卖掉自己的爹爹,亦不敢面对青藤巷的乡民。 在山麓滞留良久,最终捡起一块石子,悲伤欲绝地割腕。 乔枫吟接收完所有的记忆后,别无他法,代替原主摸索着回到原主所在青藤巷的家里。 原主的亡母留下一间小小的饭馆,在乔枫吟的经营下,方成今日的“桃源饭馆”。 父亲乔有大字不识几个,时时酗酒赌博。古代女子的前途和命运几乎和婚姻挂钩,出嫁从夫,未嫁从父。她以处子之身,背寡妇之名,不想把自己交给别人,而是凭能力实现价值,谋取自己的未来。 看着新来的三儿瘦胳膊瘦腿,一脸发懵的模样,乔枫吟训得力不从心,遂停下来,叫他多跟其余伙计学习,好好适应一番。 三儿这才松一口气,灰溜溜地躲到后边去。 乔枫吟拿出账本,在柜台上,借着烛光清算今日的收支。待会儿打烊之后,伙计们需要把卫生打扫干净,然后汇报完今日的工作总结之后方能休息。 乔枫吟身为掌柜,需要根据需求变动调整进货和生产的计划。做完这些,她方能安心地离开饭馆,回自己的家里。 乔枫吟离开饭馆时,夜已深了。 好在,她家离饭馆有些距离,但从青藤巷口往西,向深处再走几里便是她家,不算特别远。毕竟,一个人走夜路,多少有遭遇不测的危险。 乔枫吟走到门口,发觉屋子里黑黝黝的,没有光。她摸出钥匙开了门,把烛火掌亮,四处察看后,发现父亲并不在家。 这几日,她皆不见父亲的身影。大概他在哪个赌坊过夜了。 今日,听闻隔壁的单身汉赵文清死了。乔枫吟正住在他家旁边,独自一人,不觉对鬼神有些敬畏,早早地洗漱后,蒙在被中,倒头便睡。 翌日,她起榻。收拾好过后,走出家门,才把门锁上,一道身影便投了下来。 乔枫吟疑惑地转过头,只见王献正朝着她龇牙地笑,有几分腼腆。 王献挠着后脑勺,说:“姑娘,赵文清你认得吧?” 乔枫吟迎向他的目光,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大树底下立着公门中人。 乔枫吟知道他们例行公事,笑着点点头。 王献见她生得貌美,仿佛坊间的西施,至今未娶的他笑容更深,道:“他被人杀害,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乔枫吟答:“能。” 王献问她家几口人,乔枫吟答两口,她和父亲乔有。 王献遂问她家和赵文清之间的干系。她一个没有丈夫的女子,不会和他有何干系,只说是普通的邻里。她父亲更是不会沾惹赵文清那样的人。 王献又问,赵文清被杀害的那天晚上,子时以后,有何不在场证明。 那个时辰,普通人家恐怕早已深眠,旁人无法作证,除非自家的亲人。可是乔枫吟记得,那天晚上父亲没有回家,他们彼此皆无法作证。 乔枫吟陷入犹疑,王献点破她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同时,他们发现乔有不在,遂问乔枫吟最后一个问题——乔有的去向。 乔枫吟一一如实答复,父亲乔有连日不回是常有之事,人可能在酒肆,或者赌坊等娱乐之地。 乔枫吟未做亏心事,是妥当的良民。她睁着一双水波盈盈的眸子望着他,恳切地道:“官爷,草民素日温柔敦厚,连只鸡都不曾杀,岂敢杀人?” 声音如细雨拂面,树上莺啼,清脆、温柔。多点便娇,少点便硬,拿捏恰到好处。 捕快们见状,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他们训练有素,恐怕要中美人计。 王献掩嘴清清嗓子,中肯地道:“乔姑娘,我们定会秉公处理,你不必忧心。” 王献问完问题,遂带人离开。 从此处脱身后,乔枫吟往桃源饭馆赶去。 伙计们已经自行开张,井然有序。 见到掌柜晚来半个时辰,他们猜测纷纷。这群伙计有的住在青藤巷附近,有的则是外来人,宿在饭馆里面,对此处不甚熟悉,听人说起,才知掌柜住在死者赵文清的隔壁。 三儿立刻上前问乔枫吟,是否遇到官府中人? 乔枫吟问他如何知晓。三儿回答道,昨日便传出赵文清的死讯,中午有一群捕快进饭馆吃饭,那时她在后院,因此不知。 今早上,那群捕快再度经过,联想到掌柜是赵文清的邻居,三儿同伙计们便已猜到了。 乔枫吟对此则死人的消息不够敏感,只是听过几句客人传的风言风语。 乔枫吟自认和赵文清没有半文钱的干系,断不会有事,连忙安抚手底下的伙计安心做事,莫想其他。 县衙外,陆狄独自在第一现场再探,仍然一无所获。 他事先派人在这里守着,凶手并无机会二度过来。 也便是说,凶器在案发之后已被凶手处理,可能藏起来,亦可能被扔掉。 陆狄返回县衙,王献将今日所获报给他听。 陆狄唯一能肯定,按照凶手的手劲,不会是王献描述下,那位娇莺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乔姑娘。 陆狄捋了捋排查过后的情况,大多数人那晚子时皆在家中睡觉。个别人无法提供不在场的证明,乔有也在其中。目前为止,他们见过所有青藤巷的民众,唯独没有见过乔有。 乔有有可疑性,但陆狄没有直接的证据和他杀人的动机。因此,陆狄告诉王献,他们需要先把乔有寻到。 陆狄让王献去赵文清那晚到过的地方——刘二家的酒肆,问清楚当夜和赵文清一并喝酒的人当中是否有乔有。他自己则按照乔有之女乔枫吟的话,带人进入全县的娱乐场所搜寻。 两边同时发力下来,总算有些眉目。 王献这边说,让刘二再三确认,那晚来他这里喝酒的人里边确实有乔有。王献又拿出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的人之画像,让他一一确认,刘二声称这些人当中,那晚他只见过乔有。 便是说, 3. 抓回县衙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午时,乔枫吟被抓回县衙。 她在审讯室里久等一阵。王献走进来,跟她说:“乔姑娘,我们大人有要务在身,暂不在县衙,得委屈你先去地牢里待着。” 乔枫吟被戴上手枷,任凭他牵引进到地牢。 王献挺温柔,打开地牢的门,让她自己走进去,再把门从外边锁上。不像有的囚犯,可能会因犯事遭嫌弃直接被推搡或者被踹进来。 王献站在门口,背后的墙壁上燃着明亮的烛火。 王献不无同情地说:“乔姑娘,衙门公事公办,多有得罪。” 谁让他们的捕头大人爱用些折磨人的手段? 乔枫吟听见他的语气诚恳,眼神澄明,看上去老实,不及咀嚼他话里的意思。 等王献交代完离开以后,乔枫吟独自在地牢发闷。 他们把她关在一间单独的牢房,乔枫吟环顾四周,其他牢房的狱友们像是关过许久,个个蓬头垢面,灰头土脸。 乔枫吟看着四壁和地上的草席,坐下来。 起初,她觉得有丝无聊,不过很快地便被陆狄交代王献特意为她安排的“囚犯”吸引注意。 牢房外边响起死刑犯死前追悔莫及地忏悔,沉痛且响亮,一字一句地砸在地牢里被关押着的囚犯耳朵里,掷地有声。 然后,他被处以极刑,余一抹尖锐惨叫在人间。 接下来,乔枫吟听到审讯室里边,嫌疑犯的审讯过程。 嫌疑犯可能真的犯过罪,有的可能只是暂遭官府怀疑,不论怎样皆无一例外地送去审讯室里。 审讯室——她进来时待过的地方,亦是她待会儿被审问的地方。 乔枫吟看不到嫌疑犯们被审讯时的场面,只是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声响:鞭子和肉.体、墙壁撞击的声音,烙铁把皮肤烤焦的滋滋声,泼盐水时的惨叫,还有犯人们固执地辩解和痛苦的呻.吟。 审讯完毕,他们皆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且血水横流。 凭借声音和墙壁上鞭笞人的影子,想象出画面不难。尤其在情绪紧张的时候,理智容易被蒙蔽,头脑里感性的一面慢慢地滋生。 乔枫吟感觉惩罚离她不远了,待会儿被审的极有可能便是她。 尽管她并未杀人、并未犯罪,但却是嫌疑犯的女儿,身处古代的小县衙随时有可能遭到酷刑,甚至有可能被屈打成招。 乔枫吟不是不敢受刑,只是她是女囚犯,听闻古代对她们的刑罚格外特殊和变态。 如陆狄所料,乔枫吟的心里防线被王献安排的眼前一切挫伤,开始有些破防。 陆狄后面从外边回到县衙后,才匆匆地赶来地牢察看情况。 陆狄问王献:“情况如何?” 王献腾出位置,恭敬地回道:“大人,乔姑娘被关在那处牢房。” 王献用手指向乔枫吟所在的牢房。陆狄点头,径直朝牢房走去。 他站在一旁的拐角,暗处察看狱中乔枫吟的情况。 陆狄看清楚后,发觉此女竟是那晚桃源饭馆的掌柜。 “官爷,草民冤枉!”乔枫吟从草席上起来,在牢房的栏杆旁,作势冲外边喊道。 周围的男狱友不禁嗤笑道:“这便坐不住了?”她这才在这待几个时辰呢? 接着又哼道:“如此害怕,当初犯什么事儿?” 乔枫吟回头,反驳道:“我是清白的。” 另一间牢房的狱友讥笑道:“来此的人谁不说自己清白?谁不喊自己冤枉?” 听着两人习以为常的态度,仿佛她这般为自己申冤不会起丝毫的作用。 乔枫吟不算意外,明亮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衬得她怔怔的。 此时,王献跟上来,悠哉哉地问他:“大人,县令派您忙何事去了?” 陆狄错开目光,回他:“让我帮大娘去北边送一趟鸡蛋。” 王献闻言,以为什么要紧之事,不禁咂嘴,道:“此等小事也要拿来麻烦咱们。” 陆狄向他解释,道:“去北边的必经之路上有匪患,大娘自己送鸡蛋恐不安全。” 王献理解性地点点头,转回话题,看向乔枫吟的方向,问:“您何时审问乔姑娘?” 陆狄的目光浅扫过去,心底断定此女经受不住多久,道:“现在。” 乔枫吟这般在地牢里捱过一日。午后,一丛狱卒的影子在地牢的墙壁上闪烁,走到她的牢门之前。 王献见到乔枫吟昨日尚是明艳西施,今日却神采平平。他利落地打开牢房的门,对锁着眉头的乔枫吟道:“乔姑娘,我们大人得空,现在审你。倘若配合得好,很快便能出去。” 此话的提醒意味已然很明显,让她好好地配合公干,不可因亲情再有任何隐瞒和谎言。 乔枫吟眼底泛着丝丝怯意,却点头,道:“好。” 王献面色如常的肃正,正正经经地当她是嫌犯,押着她进到审讯室里。 耳侧,王献同她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捕头陆大人,你可识得?由他来审你。” 乔枫吟乖巧地点点头,原主作为曹县人,记忆里自是有陆狄陆大捕头的传闻。 陆狄面对着木架子上的刑具,反手而立,背对众人。黑色的捕快服,使他的背影和气质别有威严。 乔枫吟看见他的后背,恐惧感油然而生,脑海中浮想联翩的,是此人手拿刑具施加酷刑的画面。她敢保证,此人即便不对她用刑,只需开口问上一句,她当即便会和盘托出。 她真的没有杀人,该招些什么呢? 她只有一件——唯一一件和赵文清相关的事情,但她不能说出来。再者,此事她父亲乔有并不知道,跟他亦无关系。 她一定……一定要咬住,不能说出来。 乔枫吟思量一番,攥紧裙摆,稳住自己。 她尚有一根救命稻草还没有发挥作用,她必须等待——等待那个时辰。 ——不行,她势必拖延时间。 不待陆狄开口问她一句半个字,乔枫吟一咬唇,率先眼角闪着泪花地啜泣起来。 “官爷,草民是冤枉的……” “官爷,草民该说的皆已说了,不想受那等酷刑……” “官爷,草民……” 乔枫吟哭得梨花带雨,且娇且怯,放在平时任谁见了不动恻隐之心? 但此处,是县衙地牢的审讯室。残酷、冰冷和阴恻的氛围才是正常的状态。 陆狄听到身后女子不可抑制的啜泣,未及转头,已能看到其痛苦的模样在眼前浮现。 陆狄对此习以为常,掐断她传递来的哭声,偏袒不了亦不会偏袒。 一旁的王献见状,不由同情,开解道:“乔姑娘,我们只是例行公事,不会把你如何。” 恰在此时,有人在陆狄跟前窜出来,朝着他请示 4. 混入饭馆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乔枫吟从县衙回到饭馆,因装泣用力过头,身子有些发软。 三儿没有别的本事,学着乖在饭馆门口相迎,将人搀进去。乔枫吟言想喝水,他麻溜地倒水递过去。 三儿守在边上,担忧她是否有事。 乔枫吟半天言不了个把字,缓完一阵,摆摆手,道:“我身体无碍,不必担心。” 乔枫吟支开身旁的三儿,独自开始考虑。桃源饭馆从昔日只她一人到如今有十数名伙计,门面由一层变为两层。规模扩大,桌椅增多,迎客的容量理所当然地加大。饭馆有所盈利,但亦有成本和损耗。 伙计们的工作量增多,薪水的涨幅却不足令他们满意。不久前,有伙计向她提出辞职。 眼下,整个饭馆才度过形成期,步入发展期,方方面面亟待跟上步伐,稳步推进。 三日后,街市上。 原主自幼一块玩到大的玩伴舒清予,约她出去买布料裁衣。 舒清予和她同年同月出生,家境普通贫寒,因一副会唱歌的好嗓子,尚未及笄被卖入青楼里做艺伎。在鸨母的调.教下,唱功了得,以此取悦客人谋生。由于不卖身,至今冰清玉洁,同乔枫吟关系甚好,无人能够比拟。 乔枫吟陪舒清予选完布料,跟着她进到茶楼里。两人各点一份甜汤和几样甜点,在茶楼里边歇歇脚。 舒清予穿着嫩青色的纱衣,手腕上戴着几枚镯子点饰。她从手腕上勒下两枚翡翠镯子,塞到乔枫吟的手心,道:“这些送给你。” 乔枫吟才留意她手腕上的珠宝饰物,不禁暗想,她不觉得沉?不等她来得及反应,舒清予热烈地道:“是客人赏我的,我特意挑的颜色,衬你雪白的肌肤好看。” 想到原主和她之间的交情,乔枫吟默声地任凭她把镯子戴上自己手腕。 戴完后,舒清予极是满意,笑着点了点头。她想起乔枫吟近段时间忙着桃园饭馆里的事情,不由得劝道:“枫吟,你条件比我好,别再傻乎乎地独自经商,不如嫁个能疼你的夫婿。” 乔枫吟浅笑,想她如此年轻,绝不会轻易将自己交代出去。于是挑开话题,落到舒清予的身上:“我更关心你与你家那位,他……” 昔日听舒清予怀春的时候说起过,对方经商,有些闲钱,是她的客人。他俩经常私会授受,生出情愫。 乔枫吟对“他”的事几欲脱口而出,舒清予却变得难为情起来,忙打断她的话:“你莫要提他。” 乔枫吟笑着不再多言。两人嬉闹一阵才开交。 舒清予听人说,乔枫吟几日前被捉进县衙大牢,问她是否确有其事? 乔枫吟心无波澜,当那是场不了了之的乌龙,未做详细的解释。 舒清予知道她未受皮肉之苦、无事便好。她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舒清予问她:“你可知道衙门的捕头陆狄?可见到陆捕头?” 乔枫吟点了点头,眼前闪过审讯室里那抹修长挺拔的背影。 耳际,舒清予继续道:“他好生古怪,半年前,带着捕快进入红桂坊……” 舒清予道起往事。红桂坊是她在的青楼,半年前,有人报官值钱的东西丢失,陆狄带兄弟到访查盗窃案。这人通身紧绷,满脸的禁欲之色,与他手底下松松垮垮的小罗罗形成鲜明的对比,与整座市井艳雅的青楼更是格格不入。 鸨母察言观色,与他答话规矩本分,不敢靠得太近。其他姐妹见他虽外表肃冷,模样倒生得斯文清俊,因此唇齿间的言辞颇是轻佻缠绵,甚欢喜他。这般热烈换做是个男人皆会甘愿被女色牵着鼻子走。陆狄非但不为所动,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揭穿花魁暗中勾他腰带的小动作,隔着薄薄的衣衫,捉起她的手臂用力地推开。 陆狄当着鸨母的面,当即斥责花魁不够安分,弄得她吓成白脸。 花魁和众位姐妹挑.逗惯了,哪里见过如此场面。花魁当即嚎啕大哭,扭头跑了,一是因害怕,二则是因她夺魁多年,无数男人拜倒在其石榴裙下,风头无两。尘世的男子喜爱什么、厌恶什么,她最是清楚。那日却在陆狄的腰带上碰壁。 乔枫吟听完,有些佩服陆狄心性之狠。不为乱花迷眼,一心一意办案,冷面捕头的名声果非虚传。 堂倌把甜汤和甜品送上桌,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吃东西。出茶楼后,分道扬镳。 乔枫吟独自去集市上采买厨房需要的调味材料,近午时打转回饭馆。 身后不远处的茶摊里,陆狄身穿灰蓝色的布衣蹲守着。自乔枫吟踏出桃源饭馆大门的那一刻,便已被他跟踪。 他一路尾随乔枫吟和舒清予,瞧见两人叙话逛街好不快活。就他连日观察下来,发现乔枫吟和其父乔有毫无联系,并未撒谎包庇,觉得这般下去纯粹是浪费时间,摸不出任何的证据或线索。 他不想半途而废,再度紧跟而上。 快要到饭馆门口时,乔枫吟经过一条僻静的巷子。乔枫吟身前抱着装有物什的大麻袋,视线有盲区,此时,她的耳际响起狸奴低低的叫声。 “喵……喵……” 乔枫吟不觉顿住脚步,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轻着步子缓缓地走过去,在一堆杂物的背后,找到声音的来源。 乔枫吟伸出手指拨开掩着的杂物,一只黄白灰三色相间的杂色狸奴映入眼中,眼底有些惊喜。 但是它身上脏兮兮的,甚至有伤口和血迹,情况不甚乐观。那一声声虚弱的叫唤,大抵是觉得痛苦。 乔枫吟把麻袋放在地上,蹲身抚摸狸奴的后背感觉它在颤抖,似乎很害怕。 她估计它是和这一带的乞丐争食受罪,受了伤又挨了饿。 乔枫吟虽说理解且可怜那些乞丐,但不喜他们伤到动物,畜牲的命,亦是命。乔枫吟一边安抚着狸奴,一边将它抱起,放入怀里,另一只手臂则提起麻袋。 狸奴很可爱,而且在现代,是做生意的吉祥物,招它入饭馆是件好事。她决定带它回去治伤和包扎。 巷子的入口处,陆狄目睹一切。看着乔枫吟抱起的狸奴,它既然能够跟着他们进入桃园饭馆,他何不找个由头混进饭馆里? 主意拿定,眼看乔枫吟走远,陆狄悄悄地跟上去。 乔枫吟前脚才至饭馆的门口,看见三儿立在门口,热情地招揽欲寻地方吃饭的客人。 她一只脚跨进门槛,背后便有人叫住她。 “乔掌柜。” 乔枫吟回首,她素日见过的客人太多,未曾认出眼前之人。双眸平静地凝着对方,心底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听他的语气,似乎有和自己相识的意味。 她习惯左右逢源,记忆一向很好,不会不记得相熟的街坊邻居以及常客的模样和名字。 不待陆狄再度开口,余光瞥见二人的三儿跑将过来,把陆狄认出。 “ 5. 招聘庖丁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晚间,饭馆打烊过后。 乔枫吟召集所有伙计于前边集合。对于提出辞职的伙计,她答应其请求,给他们发放最后一次薪水;对于平日懒散的员工予以直接解雇。 面对此番情景,新来的三儿有些哆嗦,因为他认为自己干活一般,疑心会被掌柜解雇。可他家境实在贫苦,爹娘养不起家里的所有孩子。若是被解雇不能挣钱,家里的小孩和他会被厌弃。 未曾想,事后,他被掌柜留下来。掌柜甚至安抚他,让他多听多看多学,踏踏实实自能进步,成为桃源饭馆合格的伙计。 弄得三儿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乔枫吟正是清楚他家中的境况,才未裁掉他。 裁员过后,乔枫吟安排三儿备好笔墨和大一些、可用于写招聘信息的纸张,请青藤巷里字写得好看的年长者街坊帮忙书写她的要求。 烛光的火舌闪烁,乔枫吟一边思量,一边陈述。 翌日,陆狄按照时辰早早地进到饭馆,发觉门口挂着诚聘员工的字条,上书: 诚聘杂工三名、后勤四名,以及庖丁一名。有意者请仔细考虑,两日后桃源饭馆将于门口应聘,敬请来访。 看样子,是要招聘新的伙计。陆狄抬脚步入饭馆,一路向后院走去。他尽可能地和后勤的伙计们混熟关系,打听些有关乔有的情况。 陆狄得知,昨晚掌柜裁人,有两位已经离去,加上他今日一共四人。 陆狄问他们:“听闻昔日是乔掌柜的生母打理的桃源饭馆,其生父乔有莫不是只用坐享其成?” 大清早,后勤尚未开工,清闲的伙计们果真和他聊起天来。 一人点头回应他,道:“而且,这老头脾气不好,掌柜自经营饭馆后,便不爱搭理他。” 陆狄已知乔有失踪五日以上,因此套话道:“只此一个女儿,乔有莫非不疼?平时不来饭馆探望?” 那人饶有兴致地回他:“的确罕见。不过赵文清死的第二日下午,乔老头破天荒地来过一回。” 闻言,陆狄警觉顿起,正要深入问个中细节,另一个伙计却不满地打断他俩,插话道:“陆六,你满脸的机警,是把我们当犯人审了?” 陆狄为防别人误会,及时脱离探案的状态,沉默着,不再多言。 和他搭腔的那人凝着他,意味深长地道:“陆六,为何我感觉在哪里见过你?” 插话之人接话道:“我看你是寡太久,见到斯文的便起断袖之癖。” “我呸!”他的话如针扎耳,听得对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地撇清。 很快,大家伙开始放肆地嘲笑。在欢快的笑声中,他们开始今日的任务。 陆狄在侧默声,蹙起眉头,心中因办案所需隐忍不发。 两日后。 即使招聘员工,桃源饭馆照旧开馆迎客。因为白昼厨房和杂工小组有职责要忙,所以乔枫吟命后勤协助招聘工作的展开。 前来招聘的人数量不少,乔枫吟不禁暗叹古代缺少大数据和信息网络筛选应聘者,当真不够方便。 后勤的伙计们划分场地,布置一张用以掌柜面试的桌子和几条凳子供应聘者等待。之后,乔枫吟安排他们招聘过程里的具体职责,陆狄因为形象气质尚可,指给她身侧帮忙。其余一人负责组织众人按照三个小组类别有序列队,一人负责收集有“简历”的人手里的简历,一人则在侧维持招聘现场和入馆道路之间的界线和秩序。 没有带简历的人先面试,有简历的则等着陆狄叫名字再过来。陆狄立在她身侧,用洪亮的嗓音宣读乔枫吟的话和应聘者名字,确保在场诸位听得见。偶尔需要帮助她研墨,以供她拿毛笔记录。 有简历的人按照的是古代书史的方式,叙写自己的个人信息,如名字、年纪等,记录“功”、工作经历和所长等。没有简历的人则口述自己的情况。 乔枫吟对着别人的简历,或者记录的白纸勾勾画画,一会儿陷入的深思状态,一会儿自言自语。 目前所见到的应聘者大多是男子,直至半个时辰后,一位被叫到名字的大姐牵着五六岁的小女孩儿,面色从容闲淡地迎面走过来。 母女俩行头简单,应聘者语气里满是议论。 “一介妇道人家,来此凑何热闹?” “赶紧带着孩子回家做饭去!” 陆狄将将有几分好奇,低眸轻瞥乔枫吟手里的简历,上书: 丁文子,年三十四岁。做庖丁十四载,前三载在饭馆里做无名庖丁,第四载入京都天香阁,两年内跻身首座之位,至今日。 看到这份简历,陆狄和乔枫吟双双眼前一亮。 要知道,京都天香阁在周国内外声名远播,皇族甚至把它的控制权收入囊中,吃它的分红,乃周国在餐饮界对外可以引以为荣的口碑。 比起一些在曹县如此丁点大的地方干过一段时间的应聘者,丁文子可谓是真正的大师。乔枫吟身为应聘的掌柜,需要冷静以对,因此暂压内心的惊艳。 乔枫吟请她简单地介绍自己,虽然未有那个必要,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但凡对方不嫌她给的薪水没有天香阁高,她岂会拒绝?此乃天相助她。 饭馆只招一名庖丁,聘选的结果显见定是她。 谁知,“大 6. 难以自处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招聘工作结束后,桃源饭馆决定举办辞旧迎新团建晚会。主要目的是通过此种方式,增进伙计间的彼此了解和和睦,使新伙计更快地融入饭馆。 为善始善终,桃源饭馆比以往早打烊几个时辰。后勤小组负责搬运桌椅,把几张桌子拼成面积更大。厨房负责准备团建用的食物,杂工一部分帮忙,一部分跟着掌柜去集市上买好吃的小食。 乔枫吟让三儿问一问众人的偏好和忌口,三儿手拿纸笔,尽心尽力地做,后随她去集市。 归来后,乔枫吟和杂工们把东西在桌子上摆好,有熟食、水果、糕点和瓜子等,还买数坛子酒。三儿年岁小,不大能喝酒,只能吃着想吃的,在一旁看着哥哥姐姐们举杯相庆。 陆狄虽同样饮酒,却留心眼,不让自己饮醉。 乔枫吟的境况却不妙。首先,她身为桃源饭馆的掌舵人,得带领伙计们吃开、喝开,让新旧伙计彼此间的好奇心得到充分的说开。况且,招聘工作的顺利完成,她得感谢诸位伙计的配合和付出。因此,乔枫吟得举杯作表率,先干为敬。 倘若遇上热情的伙计,势必回敬她,不得不复饮。虽不是酒局,却极其正常。 丁文子昔日在京都天香阁是首座,颇受伙计们的青睐和尊敬。尤其还带着自己长相可人的女儿,非常地吸引大家伙上去搭讪。 乔枫吟亦忍不住,上前去捏女孩儿的脸颊,问丁文子:“丁大姐,孩子叫什么名字?” 丁文子答道:“刘希文,小名文文。大家叫文文便好。” 在丁文子的牵引下,文文和大家打招呼:“漂亮掌柜姐姐好……”话一出,大家跟着笑起来。 乔枫吟给女孩儿递一个洗净的苹果,笑着应道:“文文的嘴巴真甜~” 晚些时候,大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难得一回的团建,伙计们有的醉得晕头转向,有的不便晚归,纷纷向乔枫吟请辞,三三两两地离开饭馆。 三儿原是不能太晚归家,只因乔枫吟明明是小趴菜,把自己喝得晕头转向,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眼睛睁不开,亦立起不来。 三儿给她倒杯水递上去,温声道:“掌柜,大家皆已回去,你收拾收拾。” 乔枫吟三分醒,七分醉,低声道一句“好”,觉得口中灼热,接过水碗相饮。 三儿不知道她是否听进去他的话,在一旁候着。 伙计们皆已离开完毕,唯剩陆狄头脑清明,始终不曾沾多少酒水。 他走向三儿,朝他道:“三儿,为何这么晚不回家?” 三儿倒是并未注意他避酒留到最后的的蹊跷,只是带着几分惊讶地道:“陆大哥,你酒量挺好呀?” 他虽闻到陆狄身上有酒气,却丝毫不见他的醉态。 三儿愁眉苦脸地答他的话道:“不是我不回家,你看看掌柜,她竟然醉成这样……” 大家伙离开,乔枫吟头昏脑胀,今晚的善后工作是做不成。她是女子,这般情状自己归家如何叫人放心? 三儿在内心考量。 陆狄的目光朝着朝乔枫吟瞥过去,心底打定主意。原本,他只是想着趁众人醉酒后偷着将桃源饭馆内探一遍,看看乔有来此,是否留下何痕迹。眼下,乔枫吟喝醉,他可以借势入乔家一趟。 陆狄对三儿道:“你大可先回去,不必忧心,我来善后即可。” 三儿瞧着凌乱的现场,看向不省人事的乔枫吟,琢磨一番,抬头天真地迎上陆狄的目光,道:“辛苦你,陆大哥。明日我定会告知掌柜。” 三儿倒是不忘他对饭馆的勤勤恳恳。 陆狄朝他点头,在三儿告知乔枫吟的住址后,目送其离开。 眼下,桃源饭馆内只剩他和乔枫吟两人。陆狄去把大门掩上好方便行动。 他先是把团建的现场打理一番,余下的可以等明早开工时大家伙一块打扫。然后,他开始借便把桃源饭馆的内部全副摸索一番。 遗憾的是,最后没有如期的收获。 最后,他再度回到团建之处,发现乔枫吟仍安静地坐在凳子上,拿手支着面颊昏着。 陆狄走过去,临下相劝:“乔掌柜,该回去了。” 乔枫吟有所反应,抬起头双颊绯红,醉眼迷离地呢喃道:“好……” 陆狄看着,想知道她是否自己能够起身行走。只见乔枫吟缓缓地立起身子,离开桌边,绕过他走向关上的大门。 陆狄为完成任务,走上前去,不疾不徐地替她把门打开,扫清归家路上的一切障碍。 陆狄在乔枫吟身后,看着她落了锁。跟上她的步伐,往青藤巷深出走去。 眼下的性质实难定义,说是送乔枫吟,陆狄却趁人之危,在后边与之保持相对生疏的距离;说是跟踪,陆狄却着实是在盯着步伐东倒西歪的她,倘若有险情,身为本县捕头,有义务挺身相护。 陆狄便如此跟她一路。至家门口,乔枫吟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去。 陆狄走入乔家,观察着乔家的布局。拢共四个房间,一个伙房,一个吃放歇息之地,两个卧房——一个该是乔枫吟的,另一个应是乔有夫妻俩的。 乔枫吟掌完灯,独自坐在桌边发着呆。 陆狄不及管她,径直掀起门帘走入一个房间内。看布局和家具,是乔有住的地方无疑。他拿出火折,在光亮的映照下翻箱倒柜地仔细察看,不放过一个细节。 果真,不难发现,地面上有零星的点状血痕,应当是从凶器或者凶手的手上滴落。并未发现凶器,陆狄复出去在其他几个房间寻找。 在伙房内,陆狄发 7. 物证在此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说完正经的,三儿忽地笑嘻嘻,问道:“掌柜,难道你不觉得,陆大哥有些刻意?” 闻言,乔枫吟不知其意。 三儿细数陆狄来饭馆找活干的时候,似乎是特意跟着乔枫吟前后脚来的。前些日子,听闻陆六无事打听掌柜的家事,似乎格外关心她。就连昨晚,他亦是自荐善后,说不定是故意献殷勤。 看着三儿说得有头有尾,乔枫吟面色板正,问他是否太闲。 三儿摇头,不管不顾地道:“毕竟,图掌柜的人可不少哩……” 乔枫吟心底微愠,将他打断,催他赶紧去干活,否则必会挨罚。 三儿方才闭上嘴,去柜台。 数日后,日暮,临近打烊闭馆。眼下是后勤人员最为忙碌的时间。他们一边需要收集食物剩余,一边需要配合杂工刷碗和打扫卫生。 陆狄和杂工一块儿刷碗。他们从后院的水井里打水,倒入几个塞满脏碗、盘子、酒壶和筷子等的大木盆里。 陆狄蹲身下来,两个收集完残剩食物兄弟推着大木桶过来,在入后院的门口处稍歇。 一人仰看院墙外的天空,道:“你看到柴房的角落有许多苍蝇没?” 另一人手搭着木桶,回忆道:“是有这么回事儿,莫不是哪来的野猫死在里边?” 对方啧声,道:“下回定要去清理一番。” 两人歇完,随即推着木桶离开。 此番话却引起陆狄的敏感和揣测。他一只手拿盘子,一只手拿抹布,却悬崖半空,深暗的眸子陷入冥想。 待把东西全部刷完,在厨房的碗柜里码好后,陆狄谨慎地折返去柴房。柴房是专门用来储存柴禾的屋子,兼放一些厨房的杂物。 推开柴房的门,陆狄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异味儿。如那两个伙计所言,有处堆满柴禾的的角落里围满苍蝇。 陆狄走上前去,谨慎地扒开底下的柴堆,未及多久,一把带血的菜刀映入眼底,上面的血痕几乎干涸。 陆狄断定,这把菜刀定然是乔有来桃源饭馆的那日偷偷所藏,物证已在,他不能逃脱干系。只是,他现在未穿捕头服,亦无公干证明,只得待打烊后恢复身份来现场取证。 拿定主意,陆狄用柴禾将菜刀掩好后,悄无声息地出去,把门关上,回到后院,好似这一切从未发生。 翌日,新的工作日开始。 桃源饭馆开张,一大清早,陆狄身着捕头服,带着王献等一干兄弟踏进饭馆的门槛。 彼时尚无客人,伙计们擦的擦桌子,扫的扫地。捕快们把门口的光亮挡住,杂工疑惑地朝门口看去。面对大门的柜台处,三儿一愣一愣地盯着为首的陆狄,语无伦次里透着丝丝迷茫:“陆……陆六?” 身侧的王献单手横起裹着刀鞘的长刀,冷冷地示威:“此是县衙的捕头,陆狄陆大人。” 杂工们被当头一击,渐渐地低下头颅,心怀惧意。原来,昔日与他们相处的陆六,居然是县衙赫赫有名的捕头陆大人。 王献让掌事的出来。乔枫吟得知消息,从二楼下来。为免差错,其余伙计亦被捕快们一个不落地带到前边。 待所有人到齐,陆狄握着别在腰际长刀的刀柄,宣布这段时日以来,他潜入桃源饭馆的目的和所为。言他在桃源饭馆的柴房里找到沾满人血的菜刀。 话毕,陆狄命人去柴房搜证。其余人则和他待在原地。 乔枫吟由于心里堵,有点喘不上气。她以为“陆六”生存有困难,才花费心思帮助他,岂料,他竟是在诓骗自己。 如此便罢,他带这么多人来取证,集市已开,饭馆门口来来往往许多百姓,眼看事情会被闹大,桃源饭馆的名誉岌岌可危。 三儿躲在乔枫吟的身后,小声地道:“掌……掌柜,陆大哥他竟是……” 乔枫吟脑子里闪过初进县衙大牢审讯室时,那抹挺拔的背影与陆六逐渐相合。她的太阳穴在发涨,低声叹气。 陆狄耳朵灵光,闻见动静,在两人脸上扫过犀利的目光。感受到份量不轻的压迫感,两人方噤声,不敢再议。 < 8. 她是寡妇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审讯室内,乔枫吟手戴枷锁,静立不动。 条桌后的男人换上一身黑色捕头服,在审阅手心里的案卷。 乔枫吟正想着,自己被他诓骗。耳侧王献传道:“大人,嫌犯带到。” 陆狄放下案卷,看着桌角,气息平静地道:“认认这把菜刀是否为你家所有。” 他拿起桌角的证物,递给王献。王献呈至她的眼前。 乔枫吟看向证物,无法否认菜刀就是她家的事实。 她不答,陆狄抬起眸,已从她的眼神看到肯定答案。他提醒道:“衙门办案,奉劝姑娘配合。” 乔枫吟见他不再称自己为“掌柜”,语气稍平道:“回官爷,草民嫁过一次,并非‘姑娘’。” 陆狄视线轻扫,观她眉目和顺,眼波平静,却像在堵自己。 循着她的话,他暗想青藤巷里,那些汉子们口中所言的“乔寡妇”,难道是她? 此时,王献轻咳两声一切。二人堪堪地恢复如初,乔枫吟如实相告。 陆狄让她在地牢里暂时待着,当着她的面命王献去对外散布消息。 种种线索和证据均指向乔有,乔枫吟即使满腔疑虑亦别无他法。 消息散播出去的第三日,乔有便来县衙投案自首。一行捕快将他押入大牢,因为在升堂之前需要先把案件审问和梳理清楚。 审讯室内,乔有跪地,乔枫吟在一旁候审。王献等居陆狄左右协助和记录。 陆狄把所有证物和证词与乔有当面核对梳理,听罢,乔有不曾狡辩,顺从地把一切细节都招供。案发过程大致为,乔有那晚喝醉,在路上撞见赵文清,醉后杀人。 陆狄见其辞含糊,始终不曾看人眼睛说话,不觉引导道:“你是说,在路上撞见死者后,特意转回家摸把菜刀,将他误杀?” 他将“误”字咬得尤重。 乔有双手僵在空中,有几分颤抖,答道:“是……” 王献对他的谎言听不下去,欲要插话。陆狄先一步地拍案,在场之人具惊。 陆狄凝着跪在地上,头发半灰的乔有道:“倘若扯谎妨碍办案,便要受刑,你可得想清楚。” 陆狄暗示,他如果试图蒙混,不老实交代动机,自己将会承担后果。 乔有仿佛吃秤砣铁下心,拧着五官求饶,磕头重复认罪:“是草民一时冲动,是草民一时冲动……” 见他此状,一旁的乔枫吟有点恻隐。 陆狄眉心微凝,叫他住口,请罪之声方堪堪弱下去。他按耐心底的不快,瞧见乔有的脸上布着一副泰然自若的倔犟。 究竟是何理由,叫他举刀杀人却咬着不开口? 陆狄不得其解。因此,他先叫人把乔枫吟带出去。 乔枫吟被王献押着,在审讯室外候审。隔着一堵墙,里头渐渐传出凄厉的嘶喊声。乔有年迈的声线生生地把她的耳朵剌疼。 时辰不知过去多久,原主带给乔枫吟的感情冲破理智的笼,把她控制。原主的心底本有些恨乔有,恨他不务正业,使母亲辛劳致死;恨他自私自利,为财将她卖给财主家,给病秧子冲喜。可乔有到底是养她长大的生父。 “带人进来。”陆狄行完刑,朝外道。 王献把乔枫吟押进去,乔枫吟进到审讯室,看到乔有被绑在刑架上,虚弱不已。她顾不得其他地跑将过去。 “爹!爹!”亲情使她怜悯眼前的父亲,在场者很难不动容。 陆狄使眼神指向乔枫吟,申明道:“若再有虚言,连同亲人一并受刑。” 乔枫吟亦劝他坦白从宽。乔有终是捱不住,将往事一一道来。 原来,乔枫吟穿越苏醒后,回到家里。乔有并未骂她逃婚,反倒心怀歉疚,得知“克夫”被赶一事后,选择维护并留下原主。 乔有并非突然醒悟,他素日虽酗酒好堵,却终非草木。选择卖女亦并非偶然,自妻子过世后,他觉得自己无法照料好女儿,方才决定把她嫁给有钱人家,今后至少不愁吃喝。 熟料,如此却是害她。自乔枫吟穿越过来,便已背“寡妇”之名,在街坊的眼睛里因此掉价。 一些男人更是大胆起来…… 赵文清便是其中最嚣张的,此人无所顾忌。自己醉后神志不清醒,趁乔枫吟独自走夜路,欲行不轨。乔有那晚恰和他一路,迷迷糊糊间,远远地瞧见那一幕。 所幸,及时让乔枫吟踹他裤.裆挣开,头不敢回地逃走。 乔有当时便冲上去 9. 多余章节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不久后,黄昏,桃源饭馆。 陆狄带着一众兄弟,跨进门槛。 堂倌见一下来这么多客人,不觉小跑过去。待看清来者后,激情瞬间熄灭。 为尽职责,他问他们要吃什么。陆狄让大家伙自己点,由他请客。 伙计退下后,和人窃窃私语,摇着头,叹自家掌柜双亲具丧的遭遇可怜。 三儿闻见动静,怯懦又畏缩,装作没瞧见,自下面拿出一块抹布埋头擦着台面。 没多久,听见陆狄唤道:“三儿!” 三儿这才一惊,过去。 陆狄状似若无其事地问他:“乔掌柜在何处?” 深知掌柜三儿搪塞地回道:“回大人……掌柜她正在后院忙着!” 陆狄知他此话是借口,不再多言。 三儿退回柜台。恰逢此时,乔枫吟自后院过来。 这些日子,因那日捕快入馆搜证,把她带走,一些流言致使顾客避着不来,倒是清闲,够她思索今后的规划。 因乔有的案子,原主的感情使然,使她的内心多少忧郁。 耳际传来女子吩咐人干活的声音,余光里亦是她,陆狄却因过意不去而犯难。 王献见状,挺从容地唤她:“乔姑娘,我们来捧场了!” 乔枫吟闻声,朝他们过来。 陆狄抬眼看她。王献告知她,陆狄为照顾生意,特意请的客。 “多谢诸位官爷,照顾不周之处,还望担待。”乔枫吟依旧笑盈盈地,行礼道谢。 陆狄未说上半个字,眨眼间,人便已离开。 他只好等菜呈上,埋头吃饭。 夜幕渐临,原本寂寥少人的桃源饭馆变得空空如也。捕快们吃完饭,各回各家,唯有陆狄坐在原处未动。 乔枫吟打着算盘,翻着账本。三儿过来跟她嘟囔:“掌柜,我该说的已说,陆大人不知为何,偏要坐到此刻。” 乔枫吟抬眼瞧他的侧影,不晓得他要做甚。 她叫三儿忙去,手揉着太阳穴。 站在这个封建时代和原主的角度,乔枫吟自觉暂时难以和他和解。但从客观的视角思量,她一介平民,倒不该和官爷置气。 至打烊,无人再管陆狄。 直至饭馆内,只剩乔枫吟独自一人。 她拿起饭馆门的钥匙,不多语,作势离开。 陆狄顺势跟在她身后,出得门去。 陆狄离她有点距离,看着她把锁落上后,转身离开,未曾顾他一眼。 陆狄跟了上去。 乔枫吟察觉对方跟在自己身后。他对自己而言是陌生男子,但她知他为人纯正,因此并无防备之意。 只是乔枫吟有点受不了,停下步伐,看向他,问:“这般晚了,烦请官爷休要再跟我” 陆狄按着腰际的刀,听她口吻生涩,回道:“夜深人静,乔掌柜独自归家恐不安全。” 乔枫吟轻笑,接着发出连串的灵魂之问。她知他是本县捕头,有责保卫民众安全,只是她是个例,莫非他为保她安全能做到夜夜相送?况且,她是个寡妇,被人瞧见和男子共处,恐怕会被别人传闲话。她可受不起他的“关怀”。 陆狄听她此番周到的思量,不觉哑然,只好直言坦白道:“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乔枫吟不禁想起那日自己对他一时说的气话。 闻他恳切之语,她只是道:“陆官爷,衙门秉公办案,当日草民痴语,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陆狄听不准她话里的确切意味,仅品出一丝缓意,应道:“那好,允我送完你这程。” 乔枫吟见他认真且执着,不应也不拒,自顾自地转身继续走夜路,随他是走是留。 陆狄瞧着乔枫吟远去,依旧跟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护送。 夜色浓稠如墨,薄雾轻浮。打更人路经乔枫吟,接着迎面走来一个醉鬼。 乔枫吟夜路走惯,事先察觉,早躲得远远的,进到一条小巷子里,绕道而行。 陆狄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未及跟上,一声惊恐的叫声传出,显然是乔枫吟的声音。 陆狄情急,循着声音奔将过去。 黑暗之中,乔枫吟在他身 10. 现场试吃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半月后。 自丁文子入驻桃源饭馆以来,她的声誉和做菜的手艺吸引不少顾客前来。饭馆的生意跟着蒸蒸日上,盈利颇丰。 最初,丁文子由于白日需要一直待在饭馆,让文文独自待在家里不太合适。正踌躇间,乔枫吟早已替她考虑到此番。 她提议,让文文跟着她待在饭馆内。 丁文子开始不太乐意,担心她嫌弃孩子太小,会给饭馆的生意带来麻烦。乔枫吟知此考量乃人之常情,未免客套。 就她观察,文文安静听话,乖得很,到底是将母子二人皆留在饭馆。文文挺喜欢乔枫吟,平日无事,便帮伙计们跑跑腿,干点杂事。 小女孩活泼可爱,很招伙计们喜欢,客人们亦不反感。 自陆狄离开饭馆后,乔枫吟又招一名伙计进来,填补空白。随着饭馆内部的稳定,一切皆在向好发展。乔枫吟虽然不想当资本家,但从资本家那里学来的东西倒是能够用得上。 她召开大会,宣布根据小组安排组长。因为组长可以帮忙分担走掌柜的一部分工作,更好地统筹组员,专业合作性更强,有助于互相成长。 “组长”一职,大大小小是个头衔。人人虽不主动争取,心底却格外盼望。 乔枫吟心中对各组伙计的实力和资历有数,但为公平起见,事先召集众人匿名投票,当众唱票,几乎和她的理想安排无甚出入。 厨房那边,因丁文子在京都天香阁做首座多年,可谓经验丰富,资历深厚,是众望所归的厨房组长。三儿属于新人,自是做个普通伙计,有待历练。 完成此事后,乔枫吟召集三位组长开会,告知他们除日常事务以外的组长职责。他们需要接手一部分乔枫吟的工作,相互协调,并总结小组日常,向她汇报。等适应好一切后,会获得相应的掌事权。 为调动积极性,乔枫吟决定先利用丁文子的热度和手艺主持一次现场试吃,分别给三个小组的组长下达相应的任务指标。 后勤组负责搬运、维持秩序,和厨房组沟通后,采买必要的东西。杂工组负责招揽和招待顾客,安排好现有席位的使用。厨房则需要在后面备材料,还得安排一人在饭馆门口现场制作。 如果在现代,乔枫吟会安排人搞营销。但在古代,既无明星效应,民间亦无会会营销的。乔枫吟首先想到的是原主的发小舒清予。 舒清予人靚嗓音甜,认识的人不少。倘若她能帮自己撑撑场面,稍加营销,想必不错。 考虑好后,乔枫吟便去找舒清予。舒清予是个热心肠的,头一回听到此种营销方式,觉得很是新奇,乐意帮她。 因为所做的事情毕竟比她素日在红桂坊不同,既要站着笑面迎客,又得对方百姓的接受底线,不可太过轻挑。且又有些费口舌,即便舒清予说了不要酬劳,乔枫吟定是要给辛苦费的。 舒清予问她:“那边还要不要人,红桂坊的姑娘们皆想去试试呢?” 乔枫吟不知道她是否吃得消,头一遭不想麻烦旁的人,因此说不缺。 舒清予想了想,道:“那好吧。” 她嘀嘀咕咕地,突然掰起指头和乔枫吟衡量起伎人的营生和此种营生的不同之处。 伎人们虽日日被人用银钱供奉,吃得饱,喝得好,却始终遭外人瞧不起。乔枫吟说的那种营生,自古以来未有,她对她言,同样是抛头露面,但是发挥女子特点,比男子占优势。少一分依赖声色,多一分自食其力。 乔枫吟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心底赞同。 舒清予不禁叹道:“若是民间多些这样的营生便好了。”女子有其量身定做的事业可做,人可以活下去,而非大门不可出二门不准迈,亦或被迫卖到红桂坊这种地方。 她不觉有些敬佩乔枫吟自营谋生的勇气。 乔枫吟见她叹气,倒想告知她,另外一个世界里是个平等的太平盛世,然而女性的权益一直被提出和呼吁,无论世纪如何变换,永远得靠自己争取。 事情说妥,乔枫吟告别舒清予,自回去。 三日后,桃源饭馆临近开馆。 所以人皆早早地汇集于内。杂工组拿出最好的状态等候,舒清予打扮得亮眼得体和他们在一块儿。乔枫吟事先已然帮她进行过小型的培训。诸如,逢人要微笑,展示的态度当是尊重、迎合和热情而非讨好献媚;言辞包括迎客的敬语、遇上拒绝等特殊情况的委婉应对方式等。 舒清予用平常自己面对客人的方式代入乔枫吟所说,好好地领悟着。 后勤组正准备着场地和要用到的桌子、凳子等。因为要在饭馆门口的街道上划分区域,用以弄掌柜的“现场试吃”,可能会因为客人滞留引起的占用,以免占用公共道路、妨碍其他商贩和附近商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核心部分当属丁文子。为吸引客人,乔枫吟安排一些小食供免费领取。拿丁文子当招牌,以炉筑火让她现 11. 大有可为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令阳放好轿凳,男人走下来。身着华服的他,浅浅地伸个懒腰。 男人走向人群聚集地。令阳本想在前为他开道,却被他拦下,告知想自己摸索。 走到外围后,他双手环胸,自言自语道:“看样子,得排队。” 男人松垮垮地跟着人堆的尾巴,后边很快跟满其他排队之人。 令阳守在边上,许久以后,二人才走到舒清予和丁文子跟前。男人打量着她们,对丁文子破为眼熟。 对方尽管打扮朴素,他却慢慢地认出她,未点破,只是因她对此间饭馆背后的人物产生好奇。 京都天香阁贵客云集,去那的大人物数不胜数,丁文子抬眼略过他时,倒是没有什么印象。 舒清予给他试吃的小食,男人品出熟悉的味道,抬脚往馆内走。他抬首,看着横匾上的四个大字,心中默念:桃源饭馆。 三儿迎面而来,将他给招呼进去。 尚未入座,三儿问他是否要试试今日的招牌菜。男人暂时未言吃东西,只说想见掌柜。 三儿有几分意料外,让他稍候,退下。 一旁,令阳打量四周的人声鼎沸,不禁对此处有些嫌弃。 乔枫吟尚在厨房,帮着准备免费的小食,旁人正和她说着今日的预期计划和真实的消耗。三儿跑过来把她叫出去。 三儿一面走,一面和他描述着自己的自觉,感觉对方来头不简单。 乔枫吟走出厨房,来至所谓“贵客”的跟前,见对方身处市井闹市,端的却是方正严静,五官生得大气精致,衣裳看着低调奢华,身后又跟着侍卫,确非普通之人。 乔枫吟微微行礼,笑问:“我便是饭馆的掌柜,姓乔,不知客官有何需要?” 见到她是名年轻的女子后,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狐狸眼微眯,浅笑地暗中打量。 人已至,令阳正欲介绍:“这位是我家主子……”却被男人打断。 男人眸色漆黑,提出想参观饭馆。他盯着乔枫吟琥珀般的眼仁,清澈见底。 反倒让她感到对方的眼若难测深渊。 乔枫吟同意,陪在男人身后,在饭馆内转悠,给他做些介绍,见他似乎在琢磨何事。 “乔姑娘了不得,此馆大有可为!”参观完后,男人心底有些欣慰,如是道。 今日客人众多,生意火热,如期突破以往,饭馆将来说不准越来越好。乔枫吟露着笑意,接话道:“多谢客官的美言。” 最后,男人不打算留下吃点何物,向她告辞。 乔枫吟抬脚欲送,令阳却在赵祈春的背影后横臂相拦,道:“主子要去钓鱼,勿扰。” 话毕,随着男人离去。 三儿觉得此人真是奇也怪哉。 午时过后,就餐时间仍然没有过。许多闲在家中的妇孺得知消息后,皆来排队蹭免得的小食,以致饭馆门口拥堵,眼看快要影响公共交通。 后勤组长来报情况,称场面有点混乱,人手怕是不够。乔枫吟不知他所谓“场面混乱”是何意,出馆看后方知,原来许多人不曾经历过此种营销方式,觉得好玩,有便宜可占,人一多,互不相让推推搡搡出了些状况。 乔枫吟下去拉开矛盾双方,得知无人受伤后方放宽心。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生意效果会打折扣。万一引来官府的人更是难办。 乔枫吟想了想,扭头让后勤组长去县衙借点人手。毕竟,当今县令朱添是个真正的“父母官”,不会对百姓的难处坐视不理。 果不其然,一段时辰后。后勤组长带着一众捕快回来。他在前边开路,陆狄牵头,王献和众位兄弟在后面跟着,手里头执着棍棒。 陆狄板着张脸,除衣裳外,和昔日来此干活时一般无二。王献则笑眯嘻嘻,乐意过来帮忙的心情形于面上。 乔枫吟没有多余的时间,迎上他们,简单的寒暄后,告知他们自己的请求。因为队伍过长,容易出现混乱、造成拥堵。她希望帮忙的诸位能够按照条理,人为地给人群划分队伍,约十人一对列,按蛇形折成数队以期缩短队伍的长度。 倘若这般有两个好处,一是让乱哄哄的队伍更有条理,二则是避免侵占公共区域,妨碍百姓正常过路。但由于人实在不少,因此需要后勤伙计和捕快们人为领头形成队列的标识,且有人在一旁看管,以免队伍被毁,出现意外。 陆狄听完后,迅速安排起各位捕快。后勤伙计见状,顺从地加入他们,听从陆狄指挥。 乔枫吟在一旁看着,提供必要的指示。三儿见到门外的一幕后,不禁跑过来,在她耳侧道:“掌柜,陆大人居然愿意帮咱们干这活儿?” 听过陆狄威名的他, 12. 良官良民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陆狄双颊微热,收回目光,落在狸奴身上。 只听乔枫吟埋头,发出些许呵哄的声音。 不多时,刘希文跑过来,有些急切地跟她说:“掌柜姐姐,它们跑出来了。” 乔枫吟安抚道:“无事的,文文。” 刘希文望向她身侧的陆狄,奶声询问:“陆大人,您也喜欢狸奴吗?” 不待陆狄回应,乔枫吟转眼看着他,并未察觉异处,问道:“陆官爷,要撸吗?” 撸——此些野畜岂可当做玩物? 陆狄再度听到奇怪的词,像她经营桃源饭馆般,有着旁人罕有的想法。 乔枫吟抱起一只搁在臂弯,推至他眼底。陆狄对此未有兴趣,摇头。 乔枫吟于是放下它,刘希文把两只皆带回饭馆。 晚间,为了不麻烦官府,加之桃源饭馆今日获客颇多,因此提前一个时辰打烊。 陆狄带着兄弟们向乔枫吟告辞。他们帮饭馆如此大忙,属实辛苦,乔枫吟想留诸位捕快吃饭。 王献等人乐乐呵呵,正是在等她此番话。乔枫吟开口,兄弟们倒不好意思拒绝,加之今日的特色菜出自天香阁首座之手,的确稀罕味美,令人向往。 恰在双方皆觉得事情已定,陆狄却代众捕快推拒,理由是他们执行公务,不当受民恩惠。 王献“哎哟”一声,道自家大人不通人情,众位捕快亦觉此事无甚关系。 陆狄命他们速速回去复命,而非留在此处无功受惠。捕快们纷纷不乐意,奈何是县令派他们过来,的确正等着他们回衙门。 兜兜转转,弄这么半天,陆狄带着一行捕快从饭馆回去。 饭馆的伙计们觉得陆狄为人清正,县衙真正地在为百姓着想,不图回报。 捕快们走后,后勤料理场面。乔枫吟在后边,算着收支。 舒清予未及走近,便听见算盘珠子啪啪响。她从背后和乔枫吟打声招呼,试探性地问:“今日饭馆的收支情况如何?” 毫无意外,收入高涨,自是喜讯。 乔枫吟平和地和她道明。舒清予双目睁大,为她高兴:“赚这般多,你的表现居然如此淡定!” 乔枫吟跟着她,浅浅地笑,道晚上安排大餐。 话毕,舒清予问出心中的疑虑:“枫吟,今日见你和陆捕头相谈甚欢,你何时与他这般熟稔?” 乔有被判为杀人凶手行刑,陆狄可是背后指挥之人,且听闻他在县衙的大牢里折磨过她,按说乔枫吟应当自觉地离他远些。 乔枫吟粗略地和她解释一番,又道,陆捕头当是良官。她一介良民,有何可怕他之处? “有何可怕之处?不是,他……”舒清予听她言辞有些主观,总之和她在外界听过的传闻有些相左。她虽知此人惩奸除恶,但仍然心存畏惧。 得到消息,丁文子不及歇息,为伙计们做拿手好菜庆祝。净利润升高,意味着给伙计们涨薪指日可待,相较上回的团建,乔枫吟破费,自掏腰包买了好酒。 不过,有一说一,庆祝归庆祝,却不能胡乱挥霍。 入夜,大家伙儿把菜上齐全,把要吃的东西皆摆上桌。 舒清予正待去厨房帮忙,迎面撞上一个人影。 滚热的菜汤撒出一些到她的衣裙上,汤汁透过布料,沾上她内里细嫩的肌肤。舒清予吃痛,拧着眉。 待看清楚来人,原是饭馆的三儿。 三儿知道舒清予是红桂坊的歌伎,更知她是乔掌柜的挚友,是其请来帮忙的重要宾朋,他忙不迭地道歉:“抱歉,清予姐,我不是故意弄脏您的衣服。” 舒清予原本有痛未诉,却瞧着他小身板,这般害怕,将自己的难受给咽下去。 她瞧一眼自己被汤汁污染的裙子,看着他,道:“无事。” 大不了,她自己回去把这件衣裙好好浆洗干净。三儿见对方原谅自己,心怀感激地离开。 晚上,众人各回各家。 鉴于上回自己喝得晕头转向,乔枫吟这回在伙计们面前谦虚酒量,丝毫不贪杯。加之好友舒清予手艺好,事后特地给她煮醒酒汤。 一碗醒酒汤下腹,乔枫吟暖胃且暖心。 春季多雨,夜间气温骤降,空气变得湿润。 舒清予就此坐在乔枫吟的身侧,陪着她。看见她一口接一口地饮着碗里的醒酒汤,两颊泛红,眸子微醺。 乔枫吟夸了她两句。冷风从洞开的大门吹入,舒清予感觉似 13. 再无发小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死者居然是舒清予。那日,他在桃源饭馆见过,她跟在乔枫吟的身侧,两人关系看着极好。 王献跟随他上前,尸体完好无损,只是头部非常凌乱。 王献见到后,有些结舌:“大人,这……这不是舒姑娘吗?” 他的脑子里闪过舒清予在桃源饭馆门口面露粲然笑意的模样,不敢料想那般活泼开朗的姑娘居然在他面前身死。 陆狄以“嗯”相应,察看舒清予的死状,推测她临死前有过一段痛苦地挣扎。她的面部有瘀血,嘴唇和指甲成绀色,是被人用旁边的软枕活活捂住,窒息而亡。 察看完现场以后,陆狄询问鸨母,是否动过现场。鸨母言否,他叫她配合衙门保护现场。 陆狄带人仔细地考察现场,窗子有人被外撬开的痕迹,在附近看到鞋印,看大小是男子无疑。从舒清予的床头下的空匣子内,他大致判断里面放着的是值钱的物什,连同房内大多数好东西皆被盗走。 明显是他杀,且伴随财物盗窃,具体的死亡时间需要让仵作验过。 接下来,是向鸨母和周围的伎人询问死者的人际关系。舒清予在红桂坊的人际关系简单清白,除日常的交往外,几乎无旁的更深入的关系。她和“情人”李慕的事情,知道的人唯寥寥几个,二人私交甚密。 此外,红桂坊外,她的双亲健在,舒清予会每个月固定时间出去探望,或是把挣得的钱财拿给他们当补贴。最后,再有一位和她关系密切的好友,则是桃源饭馆的掌柜,乔枫吟。 尸体被抬到县衙,待仵作验过后,得出死亡时间是在前天深夜至凌晨。那时风定人静,众人皆在睡觉,无人闻见死者的房中有何动静。仇杀几乎不太可能,或许是窃贼为偷钱财,翻窗而入,为防死者出声将她给捂死,看上去便是如此。 正当陆狄思索之际,王献问他:“大人,我们是否还需要排查舒姑娘身边的熟人?” 陆狄点头,道:“先通知舒家父母,过来认领尸体。和她相熟的人大多分散,让他们先集中到县衙。” “好。”王献领命,带上一部分人,向鸨母问到舒家的地址,离开红桂坊。 一个半时辰后,舒清予的爹娘、李慕和乔枫吟皆至。 陆狄一个个地问他们。 首先,是舒家父母。舒清予的爹娘皆是种地的农民,听闻噩耗,对着女儿的尸体泪流满面,半天才回过神,一个劲儿地询问为何会如此?凶手究竟是谁? 陆狄无法给他们确切地答案,只是把已知的情况转告。 舒父始终盯着尸身,道不出一个字。舒母双眼通红,叹道:“我的女儿就这么没了,你们仅凭一个脚印,如何能追到凶手?” 这亦恰是陆狄觉得麻烦之处。若只有此一处线索,全县穿这个尺码鞋子的男丁恐怕不计其数,寻找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只好让王献安抚夫妻俩,告知他们衙门会竭力破案。 接下来被问话的人,是李慕。李慕三十岁出头,看着比舒清予大不少。据他的自我介绍,自己本是几十里开外邻县的行脚商人,到处做买卖。半年前,到红桂坊歇脚,方认识的舒清予,没过多久两人便你侬我侬,情投意合。 陆狄问他死者被害时,人在何处,是否有不在场证明。此人一一从容对答,只待派人去核实。 陆狄对他的言辞和举止有几分深究,按说,这个年纪这种职业,说话圆滑稳当倒是可以理解,不过,陆狄有种直觉,对他藏在背后的面孔不算完全信任。 看着他眼底有些哀伤,陆狄暂未当面启口质疑。 最后一个,是乔枫吟。 他和她之间不比旁的人陌生,因此得回避那层尚算熟人的关系。想起关于她的一些往事,陆狄心底斟酌几分,决心问话时尽量温和。 王献 14. 耻于苟同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陆狄回去,把情况报给朱添听。朱添近日在了解县里以及周边各个村子的春社情况,因此有些脱不开身。 听到陆狄所言,结合各种细节。朱添道:“把了解的情况先落实好,排除一切后,倘若得海捕凶手,没办法,只能当作悬案。” 此种找不出凶手的案件不在少数,周国有许多像曹县一样的地方,百姓的生命难以得到保障。 陆狄称“好”,告退。关于此案,他自当尽力。 天色阴阴的,透着一两缕昙花一现的清光。乔枫吟在红桂坊门口,和二老待在舒清予的尸体旁。 李慕在三人之后,对尸体的敬畏感似乎极大,神色哀而不伤。 说句实在话,乔枫吟听到舒清予的死讯,首先并不相信。毕竟,她一直好端端、活生生的。只是,捕快们找到她时,氛围过于真实和紧张,容不得她质疑。 待她看到舒清予的死状后——极惨。现实摆在跟前,她不得不相信。舒清予被人害死,舒家父母互相支撑着,看着太过可怜。 回到桃源饭馆,听闻消息的饭馆伙计们对掌柜的精神状态很是堪忧,察言观色,不敢大声说话。乔枫吟原本想等到清明之时,给众人放假,回去扫墓。眼下,曹县在弄春社活动,生意清淡。她向众人言明放三日假。 闭馆后,乔枫吟独自待着。临近清明,今年扫墓时,难想象她居然要给原主的爹娘和发小三人上坟。 她原本亦在想,舒清予的死是某种巧合。后面到底在心里追问自己,真的那般巧——那名窃贼放着一楼、二楼轻易之处不偷,偏偏选择临湖的三楼爬上来?他不偷揽财的鸨母,偏偏随便挑个小歌伎下手?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为什么非得是舒清予?偏偏是舒清予? 乔枫吟坚信陆狄他们不会不明白连她都能想明白的疑点。 而且,她和舒清予待在一处的最后那晚,她虽然喝酒喝得有些断片,却隐约记得她有何要事想跟自己说。乔枫吟努力地回忆,奈何脑海中只有只言片影,她只记得舒清予好像心情不太对,具体何事并未透露只言片语。 会和舒清予的死亡有关吗?乔枫吟敏感地联想。 不论如何,只能等待官府的结论。 隔日,陆狄带着王献一行人去核实李慕证词里的细节和情况。依据王献昨日得来的地址,来到一座隐蔽的宅子处。 宅子的门口有高大树木的荫蔽,十分清幽。陆狄敲响门上的铜环,未多时,李慕打开大门。 李慕掩着大门,自己个从里边出来,打声招呼道:“各位官爷好。” 王献拿出陆狄的威名先镇住他,他仅是又憨又镇定地对着陆狄殷勤问候。陆狄打断此番场面,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一个是求证他的不在场证明,二个是查他的行商凭证,确保他的身份和证词无误。再一个,是为谨慎起见,需要他去现场拿脚对一下凶犯留下的脚印。 李慕自顾自地进去宅子拿凭证,叫他们在外边稍后。 王献望着深掩的门,不觉揶揄道:“宅子不算小的,却不见半个仆人相迎。” 陆狄斟酌他的话,觉得有道理。不过,或许李慕知道他们要来,因此亲自出来开门。 少顷,李慕出来。陆狄查看他递给的路引等文牒,并无任何问题。接下来,他让其跟着他们去一趟红桂坊。 未走出几步,迎面走来一位妇人,一只手挎着菜篮,一只手扶着及腰高的男童。 李慕登时变得手足无措,不待众人做反应,男童凝着李慕,直直地叫一声“爹爹”。 李慕管不了其他,上前去,压着嗓音对妇人道:“不是 15. 质问连连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她的轻声相语,她的芙蓉笑面。 她独自经营桃源饭馆,坚韧能干;待人接物,面面俱到。他们帮忙干活,她不忘酬劳众人,热心善良,端的是朴素好看。 况且,她的遭遇,实在太令人可怜。 王献有些出神,却被周遭兄弟的一阵哄笑声闹醒。 单身汉们笑话着单身汉。 众人笑闹着,一路往衙门而去。 加上不在场证明,陆狄把今日所得向朱添报了。朱添全面地考量着他的意思,问:“便是说,死者身边之人的嫌疑皆已摆脱?” 陆狄点头。 朱添道:“好,拿着脚印去张榜。” 单凭一枚脚印于茫茫人海寻凶,此不现实。朱添料定寻到凶手是不可能,像这样横死的人及其家属何其无辜。县衙并非坐视不理,仅是爱莫能助。案子的结局最终会在张榜向世人公示的角落里落灰。 陆狄带着王献把榜贴好的时候,八卦的人群仅是停留一会儿便离开,接着走自己的滚滚红尘。有的哀叹,有的毫无神色。旧案尚在,百姓并不觉得此类案子多么新鲜。 舒家父母过来看榜,官府虽说尚在追查,基本上已经知晓尘埃落定。乔枫吟亦来看消息。 面对如此结果,看到舒家父母那般痛楚,她的心底生出一丝不甘。 她不信县衙会如此草率,更不相信陆狄声名远播,却是此般水准。 她要去寻县令问清楚——哪怕这是官高于民的封建社会,哪怕她只是个普通百姓。 县衙内,朱添一面对春社的安排考量周全,一面应对着好友们踏青的盛请。年轻时,踏马赏花,吟诗作对,想着建功立业,最是风流。如今被现实打磨,到底弃微名去来心快哉,知己三五痛饮,犹嫌天地窄(注)。 乔枫吟来至府衙内,他恰好出去,手下对她劝返。乔枫吟寻朱添不到,复问王献他们在何处。 手下道:“你说王捕快?我带你去寻他。” 他将她带到王献的跟前,王献在和兄弟们练武。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溜出队伍,把乔枫吟带至角落,问她:“乔姑娘,有何事吗?” 乔枫吟一脸正色,少几分往日的柔情,道:“我想问问,舒清予的案子为何草草结案?” 王献如实道,这个案子要破有难度,目前县令朱大人做出的决策便是如此。 “陆官爷在不在?我要见他。”乔枫吟不再浪费时间,径直寻案子的第一经办人。 王献闻言,乐意效劳,连忙把他带去陆狄所在的地方。 他正在县衙的司房内,和主簿一同翻阅和整理着案卷。 大门开着,王献敲了敲门,道明乔枫吟有事至此。里边的陆狄应声让进,自己则把案卷放好,往门口走去。 今日,天气稍稍放晴。阳光清透如许,和风吹动树木的枝桠,钻入衣裳。乔枫吟逆光而立,陆狄看不清她的面孔,仅看见两鬓的几缕青丝随风飘动。 乔枫吟开门见山地问:“陆官爷,舒清予的案子可是由您所结?” 陆狄点头,回道:“算是。”最后自然得是朱添批准才行。 乔枫吟又问他:“此案尚有疑点,莫非官爷不曾察觉?” “疑点?”陆狄神色平静,心中却有几分疑惑。问她疑点在何处。 当着王献和主簿的面,乔枫吟仿佛视探量的两人如无物,逆光中直视着陆狄的眸子。因为,她曾信任过陆狄,毕竟他威名赫赫。如今,却让她有些失望。 乔枫吟道:“对方为什么一定要费那么大劲爬三楼杀舒清予?她只是一名小小的歌伎。” 陆狄听她说着,由于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从连珠般的话语里听出她少有的正经。陆狄以为,发小的亡故,多少让她再受打击。 陆狄对她的话,暂且不置一词。 稍稍考量过后,知她意指谋杀。可是据了解,红桂坊里人人皆道舒清予平时为人和善热心,从未与何人起过争执,和李慕等所有人关系和睦,谁会刻意去杀她? 16. 尺寸大小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说得的确在理,李慕不缺舒清予那点儿存款。 她或许动摇不了陆狄,可她的心底依旧执着。 乔枫吟看着他眼底充满一丝对自己此番举动包容的笑意,心想。 恰在此时,主簿插话进来,打断两人:“我说,你们别吵了。”两人方才向后退开。 主簿问明乔枫吟的来历,觉得她一个待嫁女子未免太过大胆,一边安抚她,一边劝返。 此事暂且被她搁下。又过几日,乔枫吟投身于桃源饭馆的忙碌中去。 衙门又有新的案子。前脚有人报案,自家孩子失踪三日未归,后脚有人过来,言在河边发现一具孩童的死尸。 陆狄带人赶过去。根据失踪那边报案提供的信息,他们大致确定应该为同一人,叫父母过来认尸。不幸的是,死者的确为他们的孩子。 孩子的娘亲一个劲地捶着他爹埋怨。原来,孩子的鞋子破了,她叫孩子爹买双新的,可惜爹为省钱,丢双自己的鞋给孩子穿。今日下雨,河边湿滑,孩子的脚比鞋子小,走路不稳当,在此地玩耍时不幸落水溺亡。 陆狄看向男童的尸体,大尺寸的鞋子因为不合脚被水流冲走,附近的河面上尚飘着一只。 望着人人扼腕的场面,陆狄仅是对那只鞋子陷入思索——小尺寸的脚可以穿大尺寸的鞋。他想起乔枫吟的话——一些东西可以造假和隐瞒。 这么说的话,李慕的嫌疑那便不能被彻底排除。 红桂坊内对二人的关系所能提供的证据仅仅停留在表层。他必须得再去问一问乔枫吟那里关于舒清予一些事情的细节,看看是否有遗漏。以及,他要告知她此案有新的疑点,他会着手深入调查案子,希望她能够配合。 陆狄首先带人去李宅问过李慕,关于舒清予是否知晓他有家室。李慕的回答是否。 陆狄提出想去看看他的商队和生意近况,李慕欣然给他们带路。他的商队运行近况正常,并无任何破绽亦或不对劲之处。 临走前,陆狄顺口问起此偌大一个宅院,为何不曾见过仆人。李慕答曰,自己家财众多,这处宅子供着夫妻二人小憩,较为私密,因此并未安置仆人打理。 此话一出,再度强调陆狄先前排除他嫌疑时采用的角度。但陆狄推翻自己对其的信任,决心朝着相反的思路突破。 当晚,桃源饭馆打样后。 伙计们散伙归家,乔枫吟出门,将门上落锁。她才走出两步,迎面遇上陆狄带着王献二人。 陆狄伸手拦她,径直道:“抱歉,乔掌柜,是我上回武断。舒清予的案子的确尚有疑点,可否再行告知有关她的一些事情?” 乔枫吟看他突然地转悟,不大信他真的和自己所想,甚至他把她理智的考量当作痴语。 乔枫吟点头,自然愿意配合。她道出心底的疑虑:“敢问陆官爷,为何忽然愿意追查下去?” 陆狄道出他的想法,称脚印的大小可以根据鞋子的尺寸造假。基于生理特征,女子的脚不会太大,往往不好驾驭那样大尺寸的鞋子。李慕和舒清予的关系最是复杂,的确有嫌疑。 乔枫吟点头。觉得有道理。她想起那日他的某种误解,又问:“陆官爷觉得,我如此坚持,是因为舒姑娘是我的发小,是吗?” 陆狄道:“莫非不是?” 乔枫吟回道:“不仅仅如此,还因为,她是个可怜的女子,不曾被家人善待,却要卖着笑脸供养家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给她余生,爱她、呵护她的人,对方居然是骗子。” 陆狄看着她,感受到她内里有股炽热的情感,猜她或许正与舒清予的经历产生共鸣。 陆狄同样同情舒清予的遭遇,和王献一齐颔首。 话毕,乔枫吟将她和舒清予待在一处的最后一晚,可能和此案有关的、捕风捉影听到的碎语转告于他们。 那天晚上,舒清予似乎格外失意。她从未在她跟前如此,定是遭遇过什么打击。 陆狄跟着她的思路,把所有可能性皆猜想一遍。 不论李慕和舒清予之间是否真的存在纠葛,不论此人是否真的穿大尺寸的鞋子杀过人,证据终究难寻——无论是去寻找那双可作为证据的鞋子,或是去铺子一家一家询问购买记录,最后的结果如同在大海里捞针。 乔枫吟听罢,思绪万千。众 17. 买凶杀人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此人反应迅猛,躲开陆狄的擒拿。 陆狄对付的是二人之中的其中一人,明显能感觉到他们之训练有素,武功丝毫不低。 王献则在对付另个蒙面人,但很快被对方打倒在地,捂着被踹的腹部叫疼。 两蒙面人见他们未被敲晕,自己已然暴露,幸运的是,不曾露脸。 陆狄的武功在他们单独一人之上,导致对方呈颓势,为妨被他打败捉拿,形势变为二人共同应对陆狄。 乔枫吟避开他们,绕到王献的身后,将其扶起,带着他躲在较远一些的地方观望。 陆狄的打法上乘,令两个蒙面人对付得不算轻松。眼看时辰太久,他们刺杀乔枫吟的买卖便要落空,二人靠近的瞬间耳语:“你去掳人,我做掩护。” 话毕,一人朝着乔枫吟的方向而去。 王献见状,忙拦在她身前,呼道:“乔姑娘,小心!” 陆狄同样警觉,担忧乔枫吟出事。面对迎面而来的袭击,他压根不曾放在心上,稍稍使出几层功力,便将对方撇开,直直地奔向王献的方向。 王献已然被上前袭击的人推开,乔枫吟暴露在危险之中,被那人径直掐住脖颈。蒙面人的双目登时变得狰狞,暴露杀手的本性。 窒息感袭来,乔枫吟握住他的手腕,不住地挣扎。 “住手!”陆狄回首,反手顺势将另个蒙面人擒拿,那人因胳膊疼而呲牙咧嘴。 预备杀死乔枫吟的男子闻声回头,手劲稍稍松动。 陆狄和他谈条件,却有几分威胁的意味,道:“你应该清楚,同伴若死,你亦跑不掉。奉劝阁下放过她,如此,我给你们一条生路。” 方才,陆狄显示出的武力足以让他们明白,无法单独抵挡。被擒的那人见同伴尚在犹豫,不禁咆哮道:“放开她,我们走!” 掐着乔枫吟脖颈的蒙面人堪堪地放开她。乔枫吟费劲地呼吸,因咽喉不适而猛咳数声。 陆狄见状,将他的同伴丢过去,信守约定。蒙面人毫不逗留,飞檐而去。 王献跟着陆狄,走向乔枫吟。陆狄原本向向她表示关切,却被王献率先一步道出口:“乔姑娘,你没事儿吧?” 陆狄见状,动了动嘴唇,不再多语。其实,乔枫吟第一时间内最为感激的人,自然是陆狄。不过,他为人总是话少,因此,她迅速地向他递去一个感谢的眼神便看向王献。 “王大哥,方才多谢你冒险替我挡灾。”乔枫吟面朝着他,笑语。 王献一面复述方才的情况之危急,一面殷勤地摆弄着自己的身手,道着“应该的”。 陆狄见二人笑语相谈,融洽得仿佛当他并不存在。他微愣,看向乔枫吟并无他的余光,方才她投来的道谢水眸变得模糊起来,让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后边,王献问起,可知两个蒙面人为何想要弄死她。乔枫吟同样感到纳闷,摇着头,言自己并不曾认识武功那般高强的人,更遑论得罪。 陆狄分析,乔枫吟走夜路回家一事较为私密,不会碰巧遇上,而且两个蒙面人的招式一致成套,绝对是专业杀手,很有可能是对乔枫吟的习惯观察清楚后的人所雇佣。 王献吃惊,提议继续把人送回家,确保平安,但被陆狄及时地打断:“恐怕乔掌柜的住处并不安全。” 王献想想方才的境况,点点头:“倒是。” 乔枫吟亦觉得惊险,问二人:“那如何是好?”深更半夜,她并无别的去处。 陆狄思量片刻后,提议道:“不如,乔掌柜今晚先到县衙借住?” 陆狄解释,朱添宿在那里,倘若她不介意,县衙比何处都更安全。 乔枫吟并未犹豫地答应,跟着他们两位去县衙。 翌日。 曹县某处僻静的位置。此处白昼看似寻常,人烟稀少,实则以平民房屋做掩饰,藏着一处雇佣杀手的地方。 李慕把自己的脸面裹得严严实实,独自探至此处。因约定好的缘故,他在小巷子里等待 18. 鬼神之说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陆狄感受到乔枫吟打量的目光,浅浅地向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乔枫吟并未回避,反而露着淡笑,朝他走过去。 走至陆狄的身边,听他问她:“何事过来?” 乔枫吟笑着回道:“陆官爷,有一句话我想告知。” 陆狄让她言明。 乔枫吟道:“草民在思考背后的利害关系过后,斗胆猜测买凶者为李慕。” 陆狄应道:“这回,我相信你。”因为他的推测即是如此。背后之人因此次谋杀被他撞破而彻底暴露。 不过,可惜的是,昨晚未能活捉两个蒙面人,否则可以通过他们挖出和击倒李慕。 乔枫吟知道他们拿不出抓李慕的证据。她结合自己在现代看过的影视剧和一些为数不多的资料,想到一个法子。 打铁需趁热,乔枫吟迎上陆狄笃信的眸子,问他:“那陆官爷,您相信鬼神之说吗?” 陆狄不知她想言何,但论鬼神之说,他自幼长大几乎不曾信过。他永远只信自己。 不过,鬼神论一直是百姓们信仰中非常重要的东西,如同他们呼吸一般自然。 见陆狄犹豫,乔枫吟畅言道:“先贤曾言,敬鬼神而远之。草民并不相信有鬼怪存在,但那李慕做亏心事在先,未必不信。” 乔枫吟停顿一下,继又道:“草民愿意假扮舒清予的亡魂,引李慕道出真相。倘若他确实无辜,断不会被鬼魂吓退。” 这是她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亦是她掂量过后的决定。她和舒清予一样是女子,身段和声音相仿,只需要穿上她的衣裳,改换妆容模仿她的语气,以假乱真并无问题。 陆狄考量着她的话,觉得此番想法不错,未有问题,只是—— “做这些,你不害怕?”陆狄问道。毕竟,她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李慕那么简单。她若是取这个法子,只能有她一人出面,他们只能待在暗处,非常不安全。 万一她被李慕识破呢?万一他对着她乱来呢? 乔枫吟摇摇头,道:“在所不辞。我相信您。” 如她所言,目前此法已然是引蛇出洞,让李慕一举交代罪证待捕的一个最为直接的法子。她能帮助他们分忧,他心里是感激的。 陆狄应道:“那便好,我定在背后尽全力保护乔掌柜的安危。” 此法定下,陆狄迅速召集众位捕头帮忙。 晚上之时,他让一部分人埋伏在李慕家宅之外,一部分人则趴在墙头,手执武器,根据情况随时待命。 乔枫吟则穿上舒清予生前唱曲时穿的衣裳,画好妆容,散着三千青丝以备覆面所需。 众捕快见到她,纷纷道她画的可怖逼真。王献不禁道:“不愧是我们大人,居然想出此等办法。” 陆狄并未及时将此法的提出人公之于众,正要解释,却乔枫吟的话打断。 “陆官爷,我待会儿如何进李宅呢?”乔枫吟并不介意他未言明一切,只是一心想着好好落实今晚的计划,确保事情如她所料,有所收获。 原本她以为,他们会像对待她那般,把李慕先叫去衙门里再采取行动,结果现在倒像是在做贼。 陆狄回答道:“我用轻功把你送入庭院,届时我将待在暗中不远的地方,以便相应。” 乔枫吟点点头,并未反应过来有何不对劲的地方。直到正式执行之时,她方才发觉不便之处。 和陆狄立在李宅的院墙下,为了安全,陆狄提议她要是害怕腾空,最好抓紧他的衣裳。幸亏乔枫吟不恐高,只是到底不曾尝试过“轻功”这种东西。 陆狄见她微怯,乔枫吟问他:“不会过于刺激吧?” 陆狄言明,他自会稳当。 听到他的话,乔枫吟莫名觉得心安,不再管顾其他,带着一种尝试的心态走到陆狄身侧。 陆狄的一只手伸向她的腰际,非常礼貌性质地扶着腰带处,不曾触及更多。陆狄问她,是否准备好,他要动身了。 乔枫吟拿手揪着他胳膊上的衣裳,以便着力。她点头道“好了”,待陆狄一下飞身而上,落在瓦上,到底是紧张一瞬。 高度不算特别高,但速度迅疾。屋顶上,可以望见被乌云遮掩的模糊月色,闪电时隐时现。陆狄几乎是带着她在上面行走,为方便,隔着衣料使劲扶着她。 乔枫吟何曾在屋瓦上行走过?高处不胜寒,她吃惊地往陆狄的身侧靠紧,五指由揪变作轻按。 没一会儿,乔枫吟被陆狄带下屋顶,稳妥地落在李宅的院子内。已是半夜,周围屋内的烛火已熄,人已深睡。 陆狄松开了她,叮咛她千万注意自身的安危,不可逞强。乔枫吟离他很近,观他眉眼冷中含温,点了点头。 陆狄告知他李慕的房间后,便离开她的身侧,在暗处把自己藏好。 乔枫吟来至门前,伸手使劲儿地敲响房门。一遍不成,则来二遍。 第二遍后,里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 只听,李慕貌似呓语地询问:“谁呀?” “是我……”门外的乔枫吟应答,再度重复地叩门。 不一会儿,熟睡中的李夫人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惊骇:“什么谁呀,家里哪里来的第四个人?!” 房屋内,她推醒李慕,李慕闻言亦是大惊,醒了大半。他把烛火掌亮,看着门外披头散发的人影,战战兢兢。 “你……你是何人!”李慕冲着门口大喊。 乔枫吟依然故弄玄虚,答道:“是我,舒清予。”她再次叩门,从有规律的循环,到节奏愈来愈快,仿佛再控诉她内心的愤怒和不甘。 随着叩门声一阵阵地响起,两口子完全清醒。李慕听见舒清予的名字,吓得从床上跌下去。 李夫人忙问他,舒清予是何人。李慕慌不择言地道:“贱人!她是贱人!”双目瞪大。 屋外,凉风阵阵,吹乱乔枫吟的青丝,勾勒几许阴诡。听闻李慕在李夫人面前如此形容发小,她的心底腾起一股怒火。 门从里面拴着,乔枫吟举起双手,不住地拍门。内心想着,若是舒清予活着,该对这个渣男有多失望。她咬牙呼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李慕拿起床上的软枕,向门口砸去,止不住地呼道:“贱人,我要把你和姓乔的挫骨扬灰!” 乔枫吟见状,趁机问他:“是你雇的人杀她!” 李慕靠着榻檐,耀武扬威道:“是又如何,她知道关于咱俩的事情太多,必须得死!” 乔枫吟又道:“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你不是与我欢好?!” 李慕在高压之下,终于将真相道明。原来,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的生意因为决策失误遭受亏损,需要承担巨额赔偿 19. 清明踏青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李慕的案件解决后,乔枫吟染上风寒。一个原因是淋了大雨,另一个原因则是被舒清予案子背后的真相气郁。 王献不忘拿着自己买的药去探望她,她在感动之余,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他的心思。 春社过后不久,是清明节。乔枫吟买纸钱等相关物资去上坟。 她给原主的爹娘上坟,又给舒清予上坟。舒清予的爹娘亦在,他们在附近遇上祭拜先祖的王献等人——县衙的官差们同样散值。 昔日,舒家爹娘在案子公开审办得出结论,真相公之于众时,曾不住地向朱添大人磕头。如今遇上王献和陆狄,清楚他们的付出,再度跪地言谢。 王献哪敢承受年长者的跪拜叩首,忙去扶二老起身。同样,陆狄以地上湿滑,会弄脏衣服为由,劝他们不必如此。更何况,此是他们应该的作为。 乔枫吟在一旁帮着扶起二老。王献关心她的病情是否痊愈。乔枫吟应道:“多谢王大哥的药和挂念,已然全好。” 一旁的陆狄方才得知王献私底下,已为乔枫吟做过此等事,对他内里的念头不经生出几分探量,却未戳穿。 王献道,既然到此,他亦想给舒姑娘上柱香,便和陆狄拜了。 乔枫吟询问起他们分别为家里的何人上坟,仿佛查户口似的,几乎要了解他们的家世。王献言自家世世代代在曹县谋生,先祖的坟地皆在此处。陆狄则不同,他不是来给祖先扫墓,仅是陪同王献出来走走。 王献替他解释了一半,加之依据陆狄自己的解释,他的祖籍原本不在曹县,只是在他很小的时候迁至此。他们家似乎糟了大难,无一活口,幼时是仆人带着他来曹县生活,后来仆人在他少年时跟着去了。 按说,普通人家里,这样的仆人该是值得祭奠。只是,陆狄却未曾有此种意识,因此不曾给他筑穴祭拜。 话到此,乔枫吟已经明白,陆狄很大程度上是名孤儿。 三人同行而游了一阵,乔枫吟想自己踏青,为防叨扰向他们告辞。三人便此分道扬镳。 陆狄和王献两个大男人一路同游,各自有意趣。低飞的燕子、各色尚沾着雨露的花树,诸如杏花,青碧的道路等。清明左右,这个月份,除去扫墓的人,大多是和他们一样,出来踏青、郊游和放风筝的青中年男女。 有人肩并肩同游,有人则孤零零的。像陆狄和王献此般同性相游的亦是不少,只是他俩几乎各有各的心事。陆狄头脑清明,出来散心并未想其他事情,倒是王献,望着成双成对的男女,愈发想起乔枫吟来,不禁把自己的心事对着身边的陆狄叹出口。 陆狄听他将心迹托出,言自己心系乔掌柜,却是不知晓对方能否感受到他对她的好。 陆狄不清楚乔枫吟如何做想,但是,就他观察而言,并未觉得对方对王献有何旁的想法。乔枫吟身为一类商贾,端的是七窍玲珑心,手底下对她示好的伙计不分男女皆有,却不见她与对方有更深的交往。 他怕是王献对乔枫吟的举动有何误会。不论如何,他不曾见乔枫吟对她有何意向,但并未点破。 王献双手枕着脑袋,无限遐想地问他:“大人,您说我和乔姑娘有可能吗?” 陆狄坦白地摇了摇头,果断地回道:“她不喜欢你。” 王献听他的语气如此笃定,仿佛他多了解乔枫吟的感情趋向似的,不禁偏头看着他,又问:“大人,您不会和我一样,中意……” 在王献的心底,像乔枫吟那般受人欢迎的姑娘,被哪个男人觊觎皆是有可能的。再说,他身边那么多单身汉,陆狄亦在其中,他家大人年逾二十清心寡欲,人一表人才,此种事情不是不可能的。 话未道完。却被陆狄打断。此次的语气比打破他的幻想更为果决:“绝不可能。” 言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前,陆狄的脑海中浮现的是自己生母的模样。幼时的印象、见她的最后一面,足以成为他这辈子不可忘怀的场景。 他的母亲,是一个尊贵之礼,善良温柔的女子。她的仪表端庄妍丽,买出生名门的大户之女,言行举止足以成为天下众多女子的典范。由小到大,陆狄的心中只有她,且一直以她为榜样。母亲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举足轻重,任何女子在母亲的风姿前亦会逊色三分。 王献听他如此语气,决绝地仿佛不仅仅是撇清关系、道明心意,更像某种拒绝。 他倒很少见到自家大人如此,除非像现在这般,“近女色”之时。王献突然知道,乔枫吟在他家大人心目中的地位,与天底下的其他女子无异。这下,他可放心。 换作身边的任何一个兄弟跟他争,他都不会有那般高的危机感。倘若是陆狄,他会害怕输给他,甚至最输得后心服口服。 王献接回他的上一句话,叹息道:“这般好的姑娘,那我可得努力。” 和王献踏完青,陆狄回到自己家中。 无论是陈设亦或布局,他的小家皆十分简单。 除开自己所必须的单人房外,还有一个小屋。推开房门,里面除堆放杂物外,靠墙的一片空处摆着桌子,上面放着三枚灵位,供奉着瓜果和香火。 今日是清明,陆狄已在此处,对着三枚灵位祭拜多年。一枚是父亲的,一枚是母亲的,还有一枚则是养他长大的那位仆人,亦是教授他功夫的师父的。 陆狄走上前,点燃三炷香火,跪在跟前的地上,虔心再拜。此是他祭拜爹娘的第十五个年头,祭拜师父的第七个年头。 七岁那年,家宅不宁。全家包括主子和奴仆在内,无数人葬身血海。父亲一向是清廉正直之人,却被构陷成走私犯,坐实死罪,不可避免。原本明白是非、心性坚强的母亲跟着遭殃,本来可免 20. 开他玩笑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陆狄言明要去先问过乔枫吟,向朱添告辞。 他到桃源饭馆寻乔枫吟,乔枫吟脱身到外边见他。听他道明来意后,乔枫吟欣然道:“草民乐意为官府分忧。”不过,她可能得全凭原主出嫁和逃回,来回两趟的记忆。 陆狄让她交代好手头上的事情过后,这两日到官府里来。剿匪行动便要开始,倘若她没有问题,得先知道朱大人的安排。 隔日,乔枫吟如约而至。王献得知她来,忙劝她道:“诶,大人,您怎么把乔姑娘给请来了,如此危险,她能帮上什么忙?” 陆狄听出王献语气里的偏袒,只是浅浅地言明,她是自愿帮忙的,要给他们带路上山。 王献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在对乔枫吟寻理由进行劝说。周围的捕快们纷纷哄笑他的意图明显,弄得乔枫吟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朱添初出面,方制止一场闹剧。 陆狄重整纪律,敲打王献。王献私底下给乔风吟道歉,顺道表示自己是真心实意地心疼她、担忧她的安危。 乔枫吟见他的心迹已露,一片真意,端正语气向他申明,的确是她自愿的。 乔枫吟道:“草民相信陆大人会护好我的性命。” 王献见状,不好再说多余的话,只补充道:“那乔姑娘到时走我身后亦可,千万莫怕。” 乔枫吟点头,礼貌地向他道谢。 朱添向她交代完需要注意的事宜,便让她去问陆狄如何配合行动。 陆狄告知她只需要和他们同行,负责带路,注意好自身的安危即可。 两日后,陆狄和其他捕快们带着一众人上山。 乔枫吟走在前列,在陆狄和王献的相护下给众人带路。上山前的一段路程不需要她,抵达山麓后,众人纷纷停下来。 一群壮年男丁手里拿着官府发放的武器或者自家耕地用的工具在山路滞留。此处原本是昔年百姓们用于上山的入口,自从悍匪占山为王,此道少有人迹,已然长满茂密的杂草,几乎是荒废。 陆狄明确地问她,上回她出嫁,可是走的此处入口?乔枫吟摇头,陆狄问她是否记得在哪里。 乔风吟回响着原主的记忆,她记得当时上山和下山逃亡时,走的皆是一条道路。出入口处同样长满杂草,像是用作伪装所用。 她响起自己穿越过来,苏醒的地方,那个方位的特别之处。循着记忆,乔枫吟建议大家原地小憩,她先去探寻一番。 陆狄提议跟她一块儿,以免走丢或遭遇危险。 于是,在陆地的陪伴下,乔枫吟寻到当时的入口处。 那虽然是另外一个方位,然而景致和之前的路口大差不差,压根看不出有路可走。 陆狄不禁向她确认:“乔掌柜,你确定附近有入口?” 乔枫吟回他:“陆官爷,的确在此附近。” 闻言,陆狄开始在附近的杂草堆里寻找入口。他用刀鞘扒开一个口子,往深处走数步开外处,终于探到一条隐秘的幽径。想必,此亦是那群悍匪们保全自己、防御外敌的手段。 陆狄连忙折返,告知乔风吟,自己已然寻到上山的道路。带着她一起回返。 众人听到消息,纷纷振作精神跟随两人往入口处走去。 最近,天气放晴朗。经历过清明前后的雨水后,路途湿滑,所幸被这连日的晴日晒干不少,不是那么危险。 一行人随着进入路口,渐渐地变成一条细蛇般的长队。殊不知,他们自踏入此条隐蔽的小道起,已进入上山悍匪们暗哨居高临下的视野。 越往上行走,地形变得些许开阔,但同时,地势变得崎岖起来,众人行走得皆十分吃力。 陆狄叫众人先行停下歇息,保存体力,自己则观察和分析着周围的形势。 “此路向上行走艰难,但是向下却无比轻松。往上我们并无足够的视野,相反,上边若是有人,则能对我们的行动轨迹一览无余。如此便罢,你们看那些大石块,原本应该是附近天然形成,但有被人为挪动布阵的痕迹,背后适合给人躲藏埋伏,可以说是易守难攻。倘若,石块背后事先有人,眼下我们筋疲力竭,处境非常不利,容易被一网打尽。”陆狄如是言道。 他的话引来众人左顾右盼的目光,大家觉得的话有道理,不禁升起担忧之情,纷纷问他该如何是好: “那咱们怎么办呢?” “是啊,陆大人,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陆狄想了想,带着几名捕快先去石块的背后和附近看看,发现并无埋伏后,稍稍松口气。他带着人返回,叫众人安下心,稍事休息。待会儿,他带一批捕快去附近和更高的地势处先去探一探。 有人把带着的干粮和水囊拿出来分而食之。乔枫吟同样拿出自己带的干粮,只不过,她的干粮是从桃园饭馆去衙门时,打厨房里顺带捎上的。丁文子和其他厨师得知她要给官府帮忙之后,悉心为她准备好了。 吃食看着平常,不过是几张饼和几个饭团子,然而幽香浮动间,令旁侧的人侧目。 这可是天香阁首座丁文子的手艺。 感受身侧人暗中投来的幽幽目光,乔枫吟光明正大地朝他们看去。若说人群之中安守本分,能够做到不为所动的,唯有陆狄。 乔枫吟大方地拿出自己所有的干粮,问他们要不要吃? 捕快们露出为难的表情,担心他们若是一人一口,她的干粮会不够。 乔枫吟极快想出解决的法子,笑道:“诸位官爷若是不忍心,可以拿你们自己干粮过来和我交换。” 捕快们方才放宽心胸,纷纷拿出自己的一部分干粮递向乔枫吟。乔风吟的手里一时拿都拿不下。这么些干粮,她一个人可用不上。乔枫吟把手里的饼和团子拿出大部分递回去,示意他们各自分点,一人一份怕是不够。 受她之惠的捕快们,人人皆对她此举好话连篇,赞不绝口。 一旁的陆狄见到此景,像块孤立的顽石无动于衷。 乔枫吟自是不清楚他所想,仅是看见他不为所动的模样,主动上前去询问他:“陆官爷,不要吗?” 陆狄手里拿着薄饼,无声地摇头。 在他很小之时,便已经把天香阁的东西吃遍。天香阁的于他而言从来不是奢侈品和顶点,而是某种生活中提供给他的选择。 乔枫吟不知他的身世,偏偏再度含笑问他。 陆狄听出她语气里有几分玩笑话似的逗弄意味,心底升起一股子莫名的臊意。不过,不待吞咽此番情绪,周围接受好处的捕快们开始对他指点云云。 毕竟,他们皆是互相开玩笑习惯,对自家大人的个性多少又有几分了解。比起他,他们更偏向风格平易近人的乔枫吟,因此加入她逗弄陆狄。 陆狄 21. 出师不利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陆狄带着众人一路随悍匪而行,终于来至他们扎寨的据点附近。 悍匪们押着乔枫吟等一行人回到山寨的大门口。许久不曾见过有人敢于上山的山寨老大李乾在收到哨兵的消息后,甚至向他们再三确认后,方派出人手。 眼下,李乾带人等在门口,远远地便瞧见乌泱泱的一拨人回来。手下押着人,走至他跟前秉道:“老大,他们约莫来了大几十号人,咱们瞧见是官府的人带队,不过,官府的人忙着探路,侥幸未被抓来。这帮勾结的官民有点东西,咱们死了几个弟兄。” 李乾语气狂妄,问那人:“探路的官爷们呢?” 跟来的暗哨回禀道:“许是出师不利,怕了咱们,已经离去了,不知老大是否要捉活的回来?” 李乾挥一挥手,回他道:“罢了,让他们逃,好活着回去给官府带消息。纵是带人再来,咱们亦不怕。” 周围的悍匪们闻言,一齐发出嘲讽的笑声,笑官府的懦弱无能。 被捕获的百姓听闻消息,跟着一阵骚动,纷纷担忧他们被丢在此地,身家性命可能不保。 人群中,唯有乔枫吟无比冷静。临阵退缩,罔顾百姓,她不会相信此是陆狄的风格。 殊不知,陆狄一行人已经藏身在大门外,附近的草丛之中。透过野草的缝隙,正观察着整个山寨的大致情况。 李乾走至这群闹哄哄的老百姓跟前,众人见他走过来,压迫感顿生,皆低下头小着声音。 李乾的靴子在他们的眼底缓缓踱着,踱来又踱去,打量着鸵鸟般怯懦的众人。忽地,他走到乔枫吟的跟前,停下步子。 “你,抬起头来看看。”李乾此般道。 乔枫吟闻声,缓缓抬首,与李乾平视,目无波澜。 李乾不禁邀众位弟兄们齐看,问道:“你们看她像不像某个人?” 悍匪们终于认出乔枫吟,起哄道:“老大,这不是给曹财主家那病秧子娶的媳妇儿么!” “是啊!是啊!” “难怪,我瞧着她好看又顺眼!” 李乾不曾料想,脱下婚服的她,倒让他有几分认不出来。 李乾同他们讨论乔枫吟出嫁前后几日的变化。那天,病秧子暴毙以后,原主摸索着逃亡,穿着喜服再度路过蟒山,无人多管闲事拦她。后来,悍匪们才听到向阳村传来消息,说是此女克死新婚丈夫,害怕受罚,自己先逃了。 眼下,悍匪们庆幸自己不曾多管闲事碰她。 乔枫吟见他们这般歪曲真相,扭曲自己,连周围的群众皆跟着动摇。她不想把此等吃人的迷信传得曹县人人皆知,因此站出来反驳他们,言辞颇为有力地嗔道:“曹家公子的死乃是他自己兴奋过头,纵酒过量,与我断然无关!” 一伙悍匪听到一道女声响起,纷纷向乔枫吟注目。他们倒是不曾料到,这位小娘子非但临危不惧,反倒神色从容。 “哟呵!”一些人朝着她起哄。 李乾朗笑三声,回她:“这么说,倒与你无关?”话毕他向她靠拢,见她的眼神颇是肯定,目视他时有几分不堪居下的凌厉。 李乾起了几分征服欲,抬手捏过她的面颊,半包着她的下巴。 此女的肌肤如同嫩豆腐般,在他的手心里软嫩欲破,可堪把玩。 悍匪以为老大对乔枫吟有旁的想 22. 上到屋顶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众人小心翼翼地绕至据点的侧边,终于寻到一处相较其他位置的防守薄弱之地。 别处地方差不多每隔三五步即有人把守,到此处几乎前后十来步开外皆无更多人。陆狄低声和众人密谋,首先把道明他们翻墙进去营救百姓的办法,而后,必须得留两个兄弟在外外应。待会儿把守卫打晕以后,他们得穿上悍匪的衣裳,伪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避免被人发现有问题,给里面拖延时间。同时,他们若是被换哨的悍匪发现,或者有情况,可以第一时间放出官府特制的烟火作为信号。 计划讲清楚后,陆狄带着身手较好的几人,把杂草绑在身上作为掩护,悄悄地潜去墙根底下。另外安排作外应的两人看着几人相叠,将陆狄送上墙头之际,故意在底下闹出一些动静,吸引站岗悍匪们的目光。 陆狄和其余的捕快,借机露出头,抓住悍匪们的脚踝,将人给拽下来之后,一举打晕。很快,陆狄带着人翻过无人防守的墙,进入其中,留下的两人把尸体藏入草丛,假扮悍匪,一切恍若无事发生。 众人轻手轻脚地跳下地后,方觉此处是茅厕附近,比较偏僻,暂且人烟稀少,难怪防守薄弱。 陆狄让众人分成两队,先去寻到百姓被关的位置,半个时辰后在此处汇合。 陆狄跟王献一组,二人向东,其余二人向西前行。向西的二人组不久便摸索到悍匪们的大牢。门口同样有人把手,听他们议论方得知,几乎所有被抓来的人皆被关在里面。 陆狄这边,越往前摸索越喧闹,原是到了悍匪们的议事堂附近。 通往议事堂需要经过一方天井,悍匪们正在此处摆桌上菜,准备吃午饭。除此外,乔枫吟被捆束着双手,待在李乾的身侧。 午时已过去一段时辰,刚从外边回来的悍匪为了抓捕入侵者们,尚未果腹。他们纷纷就坐,没一会儿,饭菜逐渐地上齐全。 李乾斜眼凝向乔枫吟,他人高马大,不比乔枫吟虽有点肉,但毕竟纤瘦矮小些。他在一旁打量她,由上至下——额角、鼻头、唇珠,乃至白皙的颈骨、半圆的胸.脯。 乔枫吟不明所以,仅是安静地打量着面前闹腾的悍匪。 李乾收回目光,见手底下的弟兄们一一落座,重重地咳了两声。悍匪们很快噤声,目光皆向李乾投去。 李乾点到乔枫吟,道:“昔日,曹地主可是花大价钱,又是买媳妇儿,又是给咱们过路费。我可是听说,他大费周章讨到手的媳妇儿,如今却是不敢要了,一个劲地说晦气。” 李乾微顿,伸手再度捏起乔枫吟的下巴,向众人示道:“你们说,这是不是晦气?” 悍匪们皆答不是晦气,语气轻佻,有的甚至吹响口哨。 感受到暗处偷看的王献蠢蠢欲动,陆狄忙按住他的手臂,劝道:“倘若此时冲动,我们和百姓皆有可能被抓,更别提救乔掌柜。” 不远处的天井中,李乾命令乔枫吟主动伺候诸位悍匪饮酒。乔枫吟摇着头,咬牙果断推拒。 李乾推搡她一把,叫她趔趄两步。她仍是待在原地未动。李乾干脆走上前,一只手伸向她的腰际环住,将她毫不费力地提起,走到自己的座位处。 他将乔枫吟搂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另外一只手往她的腰间掐了一把。 乔枫吟羞愤难当,止不住地挣扎起来。 周围的悍匪见状,哄然大笑,以她的难堪为乐。 李乾趁势推舟,宣示主权:“今日便与我成亲,做我的压寨夫人,从此与我同床共枕!” 躲在背后的王献跳将起来,“住手”二字方喝出丁点声音,便被陆狄伸手捂住嘴巴。他将王献强行架走,所幸那群悍匪已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未曾注意他们弄出来的动静。 陆狄架着王献沿着原路返回,方才的那一切,不知王献一人瞧见,他亦看到全部过程。 他带着王献越走越远,身后传来悍匪们异口同声的呼声:“压寨夫人!压寨夫人!压寨夫人!……” 声音渐渐变得零碎,从他耳际和理智里面退去。 终于,他带着王献回到翻墙进来的地方,那些声音终于再听不到。 往西而去的两名捕快和他们汇合,众人把东西两个方向的路线和重要位置皆一一言明。向东为大门,向西则是悍匪们的要地。 陆狄方知,乔枫吟已经和众百姓往反的方向分散。但不论是大牢或是议事堂,悍匪皆不少,光凭他们数人绝对不够,只能想办法智斗。 由于敌众我寡,要救的百姓又在东西两头。倘若此时对人较少的大牢下手,很快便容易被发现,他们尚不清楚敌情,可能会和身处另外一边的乔枫吟一样,处于不利地位,不太妥当。 因此,陆狄认为当把重点放在乔枫吟那头。方才听到悍匪老大言今晚“成亲”之事,如此热闹的场面恰是给他们声东击西的时机。 陆狄嘱咐众人打好配合,他会和王献蹲守时机在李乾和乔枫吟成亲之时出手,直奔悍匪老大,将其擒住,不论是成亲礼亦或他们俩的出现,皆能分散各处的守备力量,把他们皆引至成亲礼的现场集中。 届时,假装悍匪的两个兄弟可以去大牢处施以援手,从守卫手里夺到钥匙,放出百姓,拿上武器来和他们二人里应外合,将绝大多数的悍匪包围。如此,此法若能成功,缴匪行动可说是基本上完成。 陆狄道完计划之后,捕快们各自明确自己的任务,遂分头行动。 陆狄和王献来至天井附近,寻找物什隐蔽自己,藏在暗处观察情况。 天井中央,悍匪们吃完饭,把残羹冷炙收拾干净。手下跑去问李乾:“老大,您当真让这妞当咱们的压寨夫人?今晚成亲?” “是啊!”李乾回他道,“莫非你有何看法?” 感受到李乾话里的压迫感,手下连忙否定,笑道:“小的只是觉得,今日成亲会不会太过着急?” “就是要今晚,还不赶紧帮忙去!”李乾扬着眉,有些不悦。 手下连连告退,换了口吻,恭祝李乾和乔枫吟百年好合。 陆狄和王献暗中观察好半天,在快要吃晚饭之时,目光跟随一个送饭的婢女,在她打开某间房门之时,方瞥到一星半点的乔枫吟的影子。 她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坐在桌边无言。 很快,婢女走进去,把门给合上。 陆狄告知王献,他们必须想办法,先和乔枫吟取得联系,让她届时想办法留住李乾一个人,以便她自己处于有利的境地 23. 权宜之辞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李乾凶悍的脸蛋近在咫尺,乔枫吟瞥见屋顶上的缝隙闪了闪。她立起身子,冷冷地道出一句:“你敢与我这般亲密!” 李乾的另外一只手搂过她的腰,将她彻底拽向自己,并未打算对她的话做出反应。 乔枫吟将手抵在他身前,一边推开他,一边道:“眼下你要是敢过来,陆大人不会放过你!” 李乾与她四目相对,哈哈大笑,似乎全未放在眼里,反问她:“你说谁?那位官府的捕头陆狄么?倒是听过他的威名,如今他远在天边,你居然拿他吓我?” 自己言完,李乾笑得更大声,道:“再者,即便他身手再好,我全寨上下几百号弟兄,怕他一个人不成!” “劝你从了我吧……”李乾说完,便把嘴怼上乔枫吟的脖颈。比起自己身上经年不消的汗味儿,她的身上更多的是馨淡的女子香。 乔枫吟感受到他的胡茬,十分刺挠。正待李乾欲问她一下,乔枫吟声线有些颤抖地道:“你若是敢如此待我,他会找你算账……” 分明说话理直气壮,可是,不论是语气亦或神态,怯意却如此明显。 李乾听闻她老是谈论他,不觉有些败兴致。他松开她,不禁问道:“你说他找我算账?你是他的谁,足以让他为你闯山匪的营寨?” 李乾不知道陆狄潜伏在他头顶的屋瓦之上。乔枫吟总不能告诉他,陆狄会为曹县百姓的性命来此找他算账。茫茫群众,她于陆狄而言只是他们之一,并无值得以身犯险亦要非救不可的程度。 乔枫吟略一思索,决定扯谎,道:“我……我是他的心上人,他承诺过要娶我。” “什么?!你确定没有骗我?”屋子里的李乾闻言一惊,道不出话来。他希望能看出她心急扯谎的痕迹,但可惜的是,在上下打量过乔枫吟的年纪、身段和样貌过后,倒是与传闻中的捕头有几分相配。 李乾的心里率先虚一截。他难怪乔枫吟在他和众弟兄跟前不像其他乡间女子那般惊惧。 见他微微退后,离自己稍远。乔枫吟朝着他笃定地点头。 二人的谈话皆被屋顶的陆狄听去。当见到乔枫吟为求自保,如此和自己捆绑关系后,心底一阵别扭。 她……她岂能如此?陆狄暗想。他不曾料到她会这般。 此和对外败坏他的名声有何区别?二十二年来,他不曾与任何女子有不清楚的瓜葛。这般庄严的话语和承诺岂能挂在嘴边,轻而易举地,想言便言出来? 陆狄欲要阻止乔枫吟,动弹一下身体后,发现自己尚在屋顶,不该因此轻举妄动。他横着眉,五指着力地按在刀柄之上,白色的指腹几近充血。 渐渐向西的日光,喷薄在他的耳廓。微风徐过,他幼嫩的耳根仿佛被人轻薄过一般泛红。 李乾的脑海里冒出几桩和陆狄有关的传闻来。听闻他人狠话少,昔日在地下钱庄查命案时,以一己之力让那些有拳脚功夫在身的恶徒沦为废物,输得一败涂地。还有一些案子,道他像活阎王那般冷情无心,对待敌手绝对无可能手软。 奈何英雄难过美人关,李乾心中虽然有几分退缩和敬畏,然而终究仗着他手底下人多。李乾对乔枫吟道:“他若是要来,我便等着他。我李乾一代枭雄,岂能怕他?” 陆狄反倒激起李乾的好胜之心。话毕,他已然决定要在自己的成亲礼上等待陆狄前来。 李乾出得门去,乔枫吟沉沉地叹一口气。 方才的话,是她一时着急,权宜之语,转头便已忘光。她抬头看向屋顶漏着一丝光的缝隙,不知道对方是否留意下边的动静,真真是希望他快些救他离开此处。 乔枫吟伸手抚向放在桌上的红色喜服,如今只能顺从地先把它穿上。 日暮。 议事堂被悍匪们改作成亲之地,入目皆是红色。悍匪们拜堂的礼仪朴实简陋,只拜天地,并无高堂。 拜过堂后,喜宴开始。李乾带着换好喜服的乔枫吟坐在上首寨主宝座之上。 底下饮酒的悍匪们,时不时地轮流来给李乾二人敬酒。乔枫吟的心底尽管并不喜如此,面上神色较菜,却是暂时忍着回敬他们。 别看眼下,这帮悍匪一个个慈眉善目,笑逐颜开。昔日他们对途径此地无辜的百姓奸.杀抢掠之时,丝毫不曾手下留情,和畜牲并无区别。 酒过三巡,最后要入洞房。 众人围着李乾和乔枫吟,一路闹到“婚房”里。李乾让白日送饭而来的婢女服侍她把盖头盖上,好把礼给全了。 得亏有婢女在,看着她一派无辜的模样,乔枫吟方降低些警惕,生出几分信赖之情。婢女动作轻柔,给她的青丝和发冠上披好盖头。 李乾有模有样地拿起一旁的喜秤,挑开盖头。 乔枫吟对此完全无感,奈何李乾和悍匪们想象力足够丰富,以为新娘子羞涩不已,不好意思抬头与新郎官和众人相视,因此满堂哄笑,将此当作闹洞房得来的乐趣。 李乾喜上眉梢,捏起乔枫吟的脸蛋,径直往她面颊处亲了一口。 乔枫吟登时嫌弃起来,眉心微蹙。她当中拭去面颊处的脂粉,并不顾妆面是否花掉,令自己变得狼狈。 李乾见状,略有不快。尤其在想起白日里,她跟他说过的话之时。 无人察觉这微闷的气氛,周围的众人仍然摆着笑脸,以为是乔枫吟矜持的缘故。 乔枫吟亦未管顾李乾的心态,只是想着用法子把李乾独自留在这间房里。 乔枫吟摆出一副压寨夫人的姿态,用矜持地神色叫众人散去,不要叨扰他们二人。悍匪们浑然不知她的背后意图,道完好话便抬脚出门,把门带上。 乔枫吟让一旁守着的婢女跟着退出去。她跟随婢女跨出门槛的步伐,准备将门关好拴上,瞧见外边藏着偷听的人,连忙把他们赶得远远的。见门外寂寥无声空无一人,她才放心地栓门,重新走回屋里。 “你很有自觉。”李乾见到她方才镇定自若的表现,好像她已然适应成为 24. 给我安分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陆狄缓缓地用力。一阵阵惨叫过后,他终是撅断李乾的一根手指,松开,继续问他道:“寨中有多少人?” 李乾带着哭腔,顺从地回他:“约莫三百。”成亲之时,他的兵器早已卸下,手上的痛感使他难以反抗。 三百人口,不是一个小数目。除开老弱病残,能打的尚有二百多人。他们带来的人手,先不言能不能打,亦才一百多人。 幸好,他们不曾鲁莽,和这群悍匪硬拼,否则凶多吉少。 陆狄挟持着李乾,叫他出去把寨中的人召集于此。胆敢耍滑,他的命可是攥在的手里。 李乾乖乖地跟着他出得门去,看到有人便即刻吩咐下去。那名悍匪见自家老大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吓得赶紧回头去叫人。 偌大的天井附近,除却他们四人,再无旁人,十分寂静。 王献终于得空,询问乔枫吟是否有事?他并不清楚屋子里头,李乾对她做过何事,但想想都能知道。 乔枫吟礼节性地朝着他摇摇头,往事提心吊胆之处,不必再提。 不一会儿,去报信的人叫来一群悍匪。他们成群而来,手里拿着兵器,将陆狄他们团团围住。只是李乾在陆狄手里,他们暂时不敢上前。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陆狄朝王献使眼色,示意他可以放信号。 王献从怀中取出专用的烟火,对着天井的上方释放一枚。漆黑的天幕绽开一朵绿色的花朵。 向东去的地方,假扮守卫的两名捕快从站岗的地方一跃而下,伙同另外几名捕快去大牢处。 两名捕快很快获得大牢守卫的信任,取得钥匙。他们拔出刀,一齐将守卫解决掉,而后打开大牢的门,放出所有的百姓,还给他们各自的兵器。 而后,他们将众人集中起来,言明陆狄交代的计划。 很快,他们便向西处的天井涌去。 天井处,陆狄挟持着李乾。待向众人表明身份,悍匪们不为所动,以为很安全,因此仗着人多对着陆狄叫嚣。 “放开我们老大,你们才三个人,逃不掉的!”悍匪朝着陆狄喊道。 恰在此时,身后的曹县群众到了。他们各自手执武器,将天井中间的悍匪们围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狄他们便是饵,等着钓大鱼。 如此行动,神不知鬼不觉,有几分出乎悍匪们的意料,一些人的心思有所动摇。然而更多的,是他们经年积累下来的嚣张和狂妄。 悍匪依旧对着陆狄,喊道:“我们人多,可不怕这些百姓。劝你识相地放掉我们老大!” 许多悍匪跟着呐喊起来,鼓舞士气。 陆狄见这群人不思投降,手腕运力稍稍重了些,朝着李乾耳侧,威胁道:“让他们把兵器丢下,给我安分些。” 陆狄的语气冰冷,并无多少耐心。仿佛一头不讲道理的野兽,随时有可能抹掉李乾的脖颈。 乔枫吟极少听到陆狄用此种口吻与人交谈。她有几分感到不可思议。抛开原主的印象,她当是头一回亲眼所见见这位捕头表现出办案深入面,不免引她侧目。 李乾的余光不敢再瞧着他,他咽下一口口水,朝着手底下的人一字不敢落下的吩咐着陆狄的话。 悍匪们以为李乾仅是担心自己有性命之忧,因此如此听话。他们之中有胆子大的,试图从背后陆狄偷袭。 王献将将反应过来,嗓子眼里喊声:“大人,小心!” 陆狄连目光都不曾动弹一下,仅是听声辨位,以极快的速度的移开李乾肩上的刀,戳向偷袭者。 对方当场口吐鲜血毙命,等刀重新回到李乾的脖颈边时,他压根不曾反应过来,只是完全目瞪口呆。 依然有人不怕死,冲着陆狄一个或者数个的冲上来。此回,王献拔刀挡在他的身前。陆狄掳着李乾向后退去,一边护着乔枫吟,一边同人打斗。 最终,他不再与他们迂回,径直擦破李乾的皮囊,让他见了些血。李乾终究怕死,看着刀刃上流动的红色和一丝痛感,哇哇叫起来,命令众人皆住手,按照他的话去做。 王献被砍刀手臂,有些受伤,捂着伤口退下,忍着疼痛回到乔枫吟的身边。乔枫吟连忙关照他的情况。 悍匪们斗不过陆狄他们,形势使然,终是认命退下。他们扔了武器,蹲在一块儿抱头认输。 余下的捕快带着百姓们将这帮悍匪分开押送,有的则在前带路,有的过来帮陆狄和王献绑好李乾。 陆狄准备带着蟒山山上的悍匪和毫发无损的百姓们下山复命。 时辰很晚,山风有些大,将人的头发吹的乱飞。 乔枫吟跟在王献的身侧,王献跟在他的身侧,二人押着被五花大绑的李乾。此行唯有王献一人受伤,有很大的成分是因为想要护住自己,他自然不能置若罔闻。 陆狄偏过头,问他情况是否还好。王献实诚地道并无性命之忧。皮肉之苦,他们干这行倒亦习惯。 毕竟王献关心过自己,同样,一旁的乔枫吟朝着他投去担忧和关怀的目光。陆狄方言完,下山后让他去寻药先敷上,之后若有药费的支出,他会替他出。 王献知道陆狄的意思,不同他客气,答应下。 接着,乔枫吟问他,是否要她现在替他包扎一下,一面血流不止的情况出现或者感染。 王献并不推拒,有几分腼腆地朝她伸出手臂。一旁的陆狄见状,连忙将目光撇开,深觉他表现得过于热情。 乔枫吟撕下自己身上尚未褪下的喜服,一边给王献包扎,一边询问他的感受。王献听着乔枫吟的温声细语,沉浸其中,时不时地搭两句话。 陆狄在二人身旁自觉有些多余,敛着声息自走自的,不再相顾。 被绑缚的李乾在三人的身边见状,陆狄对此毫无反应,甚至有丝回避。李乾打断王献,问乔枫吟:“小寡妇,你不说是陆狄的心上人吗?这般究竟是……” 陆狄重咳一声,替乔枫吟答话,有自知之明地撇清道:“那不过是她当时的权宜之辞。”说这话时,他仅是 25. 七日一菜 《阳关曲(陆大人今日掉马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来来来,都来瞧,都来看!” “走过路过,千万莫错过!” 不知何时起,曹县一方小地的饭馆为生意兴隆,纷纷模仿起乔枫吟的“现场试吃”策略来。 随着一声声吆喝和渲染,百姓们被同样的方式吸引目光而驻足排队。 一条长队尚未形成,前边参与试吃的百姓却陆陆续续地离开,留存率丝毫不高。 “诶,别走啊!” “别走啊,客官,咋不进去看看!” 不过,大部分的饭馆经营粗简,既无丁文子的核心手艺,又无舒清予临时培训后的营销效应,有的模仿不全,甚至连免费的小食也没有。导致最后的效果如同东施效颦般,把百姓们骗入排队,失望地离开。只有极少数的饭馆能挣得流量。 桃源饭馆的后勤组长出门采购,路过这些饭馆时,因着套路一致,自然而然地被吸引目光。 “啧啧,倒是挺能跟风。”后勤某位伙计说道。 他们拿着采购的食材回到桃源饭馆,把看到的一切告知给乔枫吟。 三儿跑过来听上一耳。待后勤的伙计去后边交差后,他忍不住跟乔枫吟吐槽上两嘴。 近些时日因为忙于舒清予的案子、配合官府上山剿匪等事情,乔枫吟直接将桃源饭馆的经营交给组长们,所以你有他们在。桃源饭馆的经营一直处于持续平稳,和她提出“现场试吃”的点子之前并无不同。 不过,经历上回的“现场试吃”过后,盈利的暴增和获客的丰富给饭馆涨了脸面和底气,桃源饭馆的伙计们纷纷有了期待感和自豪感。 乔枫吟和三儿论起他们的铺面和今后的发展打算来。 桃源饭馆原是她在接手原主生母的小饭馆盈利过后,在一个路口处盘下的铺面。此处位于青藤巷的巷口,是三条道路的交汇之处,来自三个方向的百姓皆会经过,附近有零星相邻的商铺,地理位置还算行。 不过,到底处于极小的地盘。乔枫吟观察过流量最大的那日,来此处消费的几乎是有些闲钱又有时间的中产阶级的富人。平民百姓自然不多,受到饭馆环境简陋和位置偏僻不够开阔的影响,更有钱的消费者并未被挖掘出来。 恰如那日来参观的矜贵中年男人,此人一看便身份不凡,不缺钱。他匆匆地抬脚便走,不愿在此地歇脚,一看便知桃源饭馆尚有极大的挖掘空间。 乔枫吟行云流水般的术语和现代思维将三儿讲得一愣一愣的。他听完后,支支吾吾地问一句:“掌柜,你说的是啥……啥?” 乔枫吟一下从自己的思绪里边把自己拉出,反应过来对面是个年岁尚幼的古人。 乔枫吟理了理措辞,转化一番言辞后,回他道:“总而言之,我们目前的任务暂且是想办法获利,而后改善饭馆的装潢,将之越办越好。” 三儿点点头,道了声:“哦……” “我决定,推出‘七日一菜’计划!”乔枫吟补充一句。 “啥叫七日一菜计划啊?”三儿挠了挠面颊,再度迷惑。 乔枫吟解释,要想在短期内迅速获利,他们并无别的更好的方法,便是只能依靠丁文子的菜谱和招牌推出美食吸引顾客。不过,这种营销不能太频繁,否则容易让厨师觉得辛苦,也会因为太过容易获得而减少它在百姓们心中的价值。 因此,差不多按周朝的当值和放假的周期算,七日排期一次是恰恰好的。 乔枫吟问三儿:“这个活动,咱们饭馆尚缺一位推销的伙计,三儿,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试试,锻炼自己一番呢?” 三儿诧异地拿手指着鼻子,用质疑的语气反问:“啊,我?”他回想起舒清予生前在饭馆帮忙时的画面,摇了摇头,退缩地道,“掌柜,三儿可能不太行。” 乔枫吟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到他的不自信之处,鼓励道:“没关系,试一试嘛,反正缺人手,即便没有效果我亦不会怪罪你。” “而且,我相信你。这份任务清予同样是第一回上阵,我瞧着你整日里招待客人,相必这方面会比她更擅长一些。莫非你不想磨砺自己,成为更好的伙计?其中的利处与你日后的发展有益,莫非你真的不愿尝试?” 见自卑的三儿隐隐被说动,欲言又止,乔枫吟再添一把柴,道:“便当帮掌柜一个忙,如何?” 三儿方点头如捣蒜,应道:“好,掌柜,三儿愿意尝试!” 把人定好后,乔枫吟方觉解决掉一个问题。有一说一,虽然的确有凑人之嫌,但是她的确是在深思熟虑地考量过后方行此决策。 三儿年岁小,但乔枫吟瞧着他的模样五官却是个帅哥胚子,干营销是合适的。而且他的情况特殊,比起饭馆内部其他有家有室,能够自己养活自己的成年人而言,他小小的身子承担着家庭带给他的压力,更需要培养和发展的机会。 算是为桃源饭馆培养储备干部罢。 随着“七日一菜”的营销活动的展开,桃源饭馆的生意和收益在稳步增长。 丁文子每周推出一种拿手特色好菜,乔枫吟询问过她会不会觉得有些累。丁文子在此地的工作强度和规律和天香阁大相径庭。比起此处,在天香阁时的确轻松些,且受顾客的尊敬和注目,价值感极高。在此处,百姓们仅仅满足口腹之欲,对美食和背后的厨师的尊敬感、懂得品尝美食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这原本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算挺适应,因此回答她不累。 乔枫吟倒是担忧此点,不愿怠慢了她。再者,厨房小组尚有别的伙计,不当让她们总是缺少发展之机,只能给人打下手,显得实在冗余。 三儿经过一两周的适应,虽然内在的潜力尚未被激发出来,但多少顶上这个岗位,起到不小的作用。他倒是虔诚认真,开总结大会的时候,总能对自己的这份任务做出总结,给大家阐述自己的长进、不足和收获,确是未来可期。 眼瞅着饭馆的生意稳步上升,伙计们的涨薪亦如期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