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大人他不懂鸟语》 1. 家道中落 《提督大人他不懂鸟语》全本免费阅读 时年九月初七,秋风萧瑟,淫雨霏霏,山川一片寂寥景象。京城半夜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到第二日也未停。 京城悬桥巷里的黄家气氛格外凝重,半新不旧的朱漆木门开开合合,几个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忙活着,经行处木板发出吱呀的响声,灰白的墙壁有些斑驳脱落,院子里两棵合抱粗的银杏树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堂前遍地是金黄色的落叶,整个宅院透出幽静古朴来。 那日自鸿胪寺归来,礼部尚书黄梓卿就一病不起,至今已有两日不进饮食。期间请了不知多少大夫,大夫诊了脉,只说是上了年纪,肝邪偏旺,需停些饮食,吊几钱人参黄柏煎汤服下以补气养神。谁知黄梓卿这病不见好转,一日比一日重,进而直接昏迷不醒,黄家上下十几口人急得团团转。 午后三时,黄梓卿猛地清醒过来,睁眼便喊长女黄逸儿的名字。一旁侍奉的丫鬟婆子不敢违拗,急忙派人去请小姐过来。 这厢管事的王婆子等了一碗茶的功夫不见人影,捏着一个路过的丫鬟胳膊□□问,“老爷得了暴病,小姐不整日陪侍身侧便罢了,老爷喊小姐,小姐为何迟迟未到?” 话音未落,只见一女子身穿蜜合色小袄,外披一件绣花月白绸褂,手执紫檀念珠,乌顺的黑发在脑后松松挽起,身后跟着一个侍女撑着一把红油纸伞,急匆匆走来。 这女子虽面容憔悴却不掩万缕风情,皮肤如羊脂,眉眼如点翠,柔情似水,天真烂漫。来人正是黄家的大姑娘黄逸儿。黄逸儿听闻这话也不恼,只是道,“王妈妈责我,何苦为难阿翠。我适才是向路过的喜鹊询问父亲前日上朝的情形耽误了时间。”她一边伸手推门,一边转头向王婆子解释,“我不通医术,便是陪在父亲身边也于事无济。父亲此病来势凶猛,不似寻常抱恙,我欲查明是否被奸人所害。” 王婆子只当她发了癔症,并不理睬。“大夫方才来过,中毒之状岂会看不出来,小姐快去老爷床前吧。” 这癔症的由来还得从尚书郎年轻时候讲起。黄家世代在南阳县务农,早年间黄氏夫妇得一子,取名梓卿,将其抚养成人。这黄梓卿天资聪颖,五岁识得字,七岁可作诗。有一日他在农田里玩,忽见猛隼扑食小鸟,那红隼身下挣扎的小鸟羽色鲜艳,他上前赶走红隼救了小鸟一命。隔几日黄梓卿夜里睡觉,梦见一只金光闪闪的凤凰衔着一块的乳白色的石头停在床边,那凤凰把宝玉放入他掌心,随即开口说了人话,前日少年救它一命,如今它前来报恩,三年后少年科举必中。 黄梓卿醒来后发现手上果真有一块乳白色的宝玉,他赶忙找到父母,三人一商讨,黄氏夫妇决定送儿子入私塾读书,第三年黄梓卿果真考中了秀才。此后三十年间,黄梓卿致力于科举入仕,从南阳县考到京城,从礼部员外郎一步步做到尚书,可以说是平民百姓改变自身命运的优秀典范。 黄梓卿和正妻杨氏兰因絮果,伉俪情深,两人晚来得女,取名黄逸儿。他命人将那块神奇的宝玉雕成玉佩送给女儿当满月礼物。黄逸儿自从拥有这块神奇的玉佩后就突然多了辨识鸟语的能力,她能听懂屋檐下的燕子一家,榕树上的喜鹊兄弟还有河边捕鱼的夜鹭在说什么,幼年的黄逸儿性子天真烂漫便将这事告诉身边的大人,旁人见了都啧啧称奇,宫里的大夫看过说是癔症。这事被多嘴的下人传出去后,尽管黄逸儿长相秀丽,美若天仙,性子又是温柔善良,至今也仍未寻得合适的夫家。 黄梓卿爱女心切,大骂老大夫的诊断是一派胡言。鸟本身就会说话,史书上就记载过懂鸟语的人。孔子的弟子公治长,通晓鸟语,燕子告诉他南山顶上有只大肥羊,他果真背回来了那只摔死的肥羊。君子说过的话,岂能作假不成? 且说今日黄逸儿原本在祖母那里请安,刚出门就撞见了相熟的喜鹊。喜鹊阿铜停在院子里柿子树最低的枝头上,叽叽喳喳说道,“臭丫头,臭丫头,你怎么变瘦了?那么好的大米饭,你多吃点呀。” 这几日黄逸儿吃斋念佛为父祈福,一张肤若凝脂的小圆脸如今瘦削苍白了不少,连喜鹊都看得清清楚楚。 “阿铜,我交代你的事怎么样了?” “我今儿去庙帮你打听,恰巧过节,秃头和尚给大伙放了馒头和米饭,好多鸟聚在那边!麻雀五十六说他前段日子在鸿胪寺门口看见你爹和一个男人讲话儿,你爹很生气,接着他们上马车往北边走啦!”阿铜抖了抖羽毛,喳喳道。 “多谢阿铜,你再帮我问问五十六,那个男人有什么特征?有没有别的鸟听过他们商讨事情?”黄逸儿听见这话一拧眉,心里霎时间产生了许多猜想。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很快地生根发芽。 “好啊好啊,五十六还说有只黑八哥在他们马车上,关在笼子里,但那八哥我们都不认识,我再去问问大伙。” 喜鹊啾啾叫了两声应下,它的羽毛不能长时间淋雨,挥舞着翅膀扑棱扑棱地飞走了。 屋内,黄父躺在床上,清瘦憔悴,面色晦暗潮红,双目却炯炯有神。黄逸儿见着父亲,鼻子一酸,泪水在眼框里打转,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她心道不好,父亲怕不是回光返照。 黄父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拉着女儿道:“逸儿,我知你是聪明人,但你爹爹正是太聪明了才会有这一遭。我今年已经四十有六了,可算没有遗憾。只是没能为你和你娘留下什么财产,今后日子不会有以前那么舒坦,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母亲和妹妹。” 说罢,黄梓卿长叹一声,牙关一紧,竟是去了,享年四十六岁。 “爹——”黄逸儿哀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地,屋外守着的丫鬟婆子听到这声响,知道约莫是老爷去了,里里外外跪了一地,众人一齐举起哀来。 晚些时候,杨氏择了吉时成殓,停灵正寝。 黄氏祖母年岁已高,头脑糊涂,尚不知道黄梓卿逝世的消息。母亲杨氏接连几日在黄父病床前操劳,伤神过度,头疼目胀,实在受不住只得先回房休息。幼妹黄晶儿年岁尚小,陪着姊姊跪了一会儿便开始打盹,黄逸儿心疼她年幼丧父,让她先回房。 偌大的灵堂里只有黄逸儿和几个婆子丫鬟守夜,几人哭丧了半个时辰,眼睛肿胀嗓音沙哑,堪堪敛了声。此刻是深夜三更,桌上的香烛燃到一半,雨早已停了,堂前月色如雪树影婆娑,万籁俱寂。 黄逸儿跪久了,神情有些疲乏,她撑起精神打量着周遭,灵堂上方高悬父亲遗像,下书斗大的'奠'字,左右两边高挂挽联,上面记载黄尚书郎一生的主要功绩。灵堂前设有供桌,上摆菜肴果品,两旁香烛高烧,黄父 2. 茶贩刁难 《提督大人他不懂鸟语》全本免费阅读 这头叔母刘夫人吃了午饭派人唤黄逸儿过去,黄逸儿进了正房,只见叔母正与右手边坐着的一位陌生妇人相谈甚欢,后面还站着一位胖公子。那公子肥头大耳,相貌丑陋,两只鼠眼溜溜打转,形象甚是猥琐。 黄逸儿上前给叔母请了安,刘夫人拉过她一只手,满面笑容地介绍道,“逸姑娘,这二位是城北宋家的夫人公子,今儿难得来家里做客,喊你来见个面。”黄逸儿忙陪笑见礼。 那宋公子也不打招呼,只是眼瞅着黄逸儿从头到脚一顿打量。片刻,他猛地拍手叫好,转过身去朝着宋夫人笑道,“这家姑娘模样标致深得我心,前日我见的都是什么腌臢玩意!”听闻这番评头论足,黄逸儿有些许不舒服,然而碍于长辈在场不得发作,表面上自然不露一丝痕迹。 宋夫人笑道:“那给你娶黄姑娘过来好不好?”黄逸儿大吃一惊,连忙转头望向叔母,刘夫人也大笑起来:“前些日子老爷也说想给侄女寻门好亲事,这不正巧遇上你家公子了。我家小姐乃前尚书之女,自幼读书识字温柔体贴,今后过了门,夫妻间定是琴瑟和鸣。” 不料宋公子突然插话,“读那些劳什子有何用,有良田千亩便可衣食无忧,读万卷诗书依旧穷困潦倒,更何况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看姑娘早日弃了这些没用的东西,学些女红足矣。”两位夫人连连称是。 黄逸儿没吱声,她不傻,那妇人和公子皆是锦衣玉带,衣着华贵,举止却粗鲁无礼,想必是当地地主的儿子准备娶妻纳妾。叔母居然想把自己许配给这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难不成是为了丰厚的聘礼?她顿时愠怒,恨得牙根直发麻。当面却隐忍不表,只推说婚姻不是小事,须得和母亲多多商议。 回了住处,她越想越气,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桂花方才在一旁守侯,自是知道小姐苦衷,温言劝慰道,“刘夫人做事不厚道,小姐不如去找夫人说说理。”她用手帕轻轻帮小姐擦了擦眼角,黄逸儿接过手帕道了谢,解释道:“我原就打算和母亲讲这事。” 另一边,北院正屋内,杨氏见着女儿流着泪跑进来,忙放下手头针线,又嘱咐李嬷嬷去倒些温茶,心疼地问:“我的乖逸儿,谁又说你不是了?”说着,起身把女儿拉到跟前,含笑说道:“逸儿原来已经长这么高了。” 黄逸儿挨着她坐下,哭诉道:“叔母喊我去见城北宋家的夫人和公子,还说要把我许给宋公子为妻,那宋公子貌似野猪,粗鲁无礼,看不起女人还好色。娘不要逼我,女人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这种纨绔子弟我宁死也不嫁!这里待不下去,我要回京城!” 杨氏笑道:“你又说白话,这婚事我不同意就成不了。咱们两家虽久不来往,骨肉之情仍旧难以分割,叔父待你不薄,怎会害你。倘使回了京城,柔弱女子该如何养活自己?” 黄逸儿冷笑道:“除却住西厢的祖母,我们母女连同带来的丫鬟小厮一共九口人都住在北边的偏院子,这儿环境潮湿照不到太阳,过了中午屋内就昏暗无比。叔父更是从没给过月钱,过冬的黑炭和做衣服的木棉都是我们自己出钱置办的,与我们单独住在京城有何差别?” 她怕打动不了母亲,故意把话说的极重:“今天叔母只喊了我过去就要定亲,想必叔父也是知晓的,他们甚至都没问过母亲意见,分明是不把母亲当回事儿。母亲不知,平日里厨娘克扣伙食也是叔父默许的,下人都抱怨我们过好日子没想过亲戚,落魄了就来吃白饭。昨天我还听说叔母说我们吃穿用度占了她儿子的。终不成你当嫂嫂的能在小叔子家住一辈子?” 杨氏听了,便如同头顶泼下一盆凉水,清醒过来。黄逸儿看她怎样回答,母亲却只默不作声地流泪。 黄逸儿望着流泪的母亲,心下酸涩不已。记忆中她很少看到母亲流泪,父亲总是能把所有事情都办妥,好像只要他在就什么事都不会有,母亲和她只需要坐享其福。现在父亲病逝,黄家彻底没了可庇护的人,母亲也很无助吧。她想起父亲遗言交代过自己要照顾母亲,这次自己在叔母那儿受了气回头却对着母亲咄咄逼人,不觉有些懊悔。 黄逸儿摸了摸茶杯已经凉了,重新倒了一杯,端起来喂母亲喝了几口,语气舒缓不少,安慰说,“母亲信得过我,就跟我回京城旧宅。祖母年事已高身体虚弱,不宜奔波,叔父对祖母也照顾有加,她用不着跟我们离开。绣球河畔的商铺收回来,我们自己开个饭馆茶楼的,一年也能有百两银子。我去给人代写书信,家里做的女红拿出去卖都能赚钱,难不成还能到街上乞讨?父亲教我读书明理,断不是为了相父教子。” 许久,杨氏紧紧回握了她的手,说道:“母亲知道了,我明早去回绝了这门婚事,过几日我们回京城。你且回去好好歇一歇,阿翠,打水来给我和小姐洗洗脸。” 黄逸儿深受感动,母亲不能干,但对丈夫对女儿都是真心真意。她还记得小时候打雷,母亲怕女儿害怕把自己抱在怀里睡,说自己是女儿永远的后盾,现在是的时候她该撑起这个家了。 翌日,杨氏回绝了亲事,黄逸儿告别了麻雀一家,主仆几人趁着雪霁良辰赶回京城。黄父去世后朝廷收回了官邸,如今她们住在南辛巷的旧宅里,旧宅虽说无法和官邸媲美,也比叔父家的偏院强上不少。 黄逸儿让母亲收回黄家在绣球河畔的商铺准备开茶馆。京城的绣球河河畔是全国最繁华的商业区域之一,街上人头涌涌,车水马龙,周边的茶楼酒家胭脂铺绸缎庄均是生意兴隆,同时这里也是文人雅客的聚集地。有了客流量的保障,黄逸儿打算把茶馆整体装修一下,她亲自招工做活,考察了几批匠人。付了定金后喊小厮牛二去看着店里工匠干活,自己则去集市上选购茶叶。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寒意渐散,阳和方起,春风拂过长街小巷,老宅庭院里的桃花树渐渐露了花苞。黄逸儿喝着去年的红枫泪看着账本,妹妹黄晶儿拿着一只漂亮的蝴蝶发簪在她跟前打转。桌上摆着一套茶具,几个小碟,每个碟子里装的都是不同种类的茶叶。 “小姐水来了。”阿翠端着一壶热水进来放在桌前。黄逸儿从最左边的小碟里捏了一小撮茶叶放入壶中,再将沸水注入。等上半炷香的时间,她端起茶壶,将淡绿色的茶汤倒入茶杯中,抿了一口,递给黄晶儿示意她来尝尝。 黄晶儿不懂茶,照着姐姐吩咐尝了一口,只觉得和平常喝的没什么区别,又见那茶汤色泽漂亮,有悠悠清香,试探着回道:“这味倒好?” 黄逸儿却摇了摇头,“汤色清 3. 九门提督 《提督大人他不懂鸟语》全本免费阅读 这厢气氛正焦灼着,忽地平地一声惊雷响起,“九门提督老爷到———” 这九门提督便是安国的驻京步军统领,负责九座城门内外的守卫和城内治安。 黄逸儿久闻这位九门提督许霁川大名却从未见过其本人,据传他是皇帝姐姐尧月公主的侄子,深受皇帝信任,为人冷酷无情,腹黑沉稳,手段狠厉,且平日不近女色。 两个穿着蓝色官服的衙役敲锣在前面吆喝着,转眼功夫,一阵“哒哒哒”疾驰的马蹄声响起,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迎面是一个骑着枣红色骏马的年轻男人,他个头高大身姿挺拔,身着一件月白底靛青蟒纹刺绣窄袖圆领袍,腰间束一条淡青长穗绦,佩一枚血红双鱼玉佩,脚下登着一双青缎褐底朝靴。头发色如泼墨,扎成马尾高高束在脑后,额前碎发自然向两边分开。他戴着半张黑底红纹鎏金面具,那面具上青色的獠牙嗜血恐怖,这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诡异。仅看露出的下半张脸,唇线流畅,下颌轮廓分明,大抵也是位丰神俊朗的人物。 这位九门提督坐在高大的马背上,微微颔首,垂着眼睑,居高临下地问道,“何人闹事?” 黄逸儿看不清他的眼神,心中莫名有些惧意,迟迟没有回答。莞尔她想起是桂花报的官,重又找回了底气。况且本就是茶贩欺负妇孺,不讲诚信,提督来了不妨让他评评理。 另一边,许霁川正在街上视察巡逻,听到西市有人闹事立马赶来维护秩序。他远远瞧见几个五大三粗的贩夫围着两个坐在地上的柔弱女子,走近了听见贩夫大声说到:“小丫头片子拿了货不给钱,反被这丫头倒打一耙说我骗人。老子爷劝你识相,兄弟们帮我评评理。”其中一个女子气得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男人鼻子骂道:“众人面前你也敢颠倒黑白。”另一个女子见着官府来人,也起身对他作揖,缓缓说:“既然提督来了,不妨就让他评理吧。” 那茶贩皆是普通的成年男子,两个女子似是哪家的小姐和侍女。侍女相貌平平,小姐却非常貌美。许霁川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女子年纪尚轻,身量苗条,皮肤粉白似雪,一张小脸面若桃花,两条黛眉状如新月。她那圆圆的杏仁眼黑白分明,让许霁川无端就想起自己家八哥那对机灵的绿豆眼。回过神来,他心生诧异,自己现在怎么看到美人都会想起鸟。 许霁川喊手下衙役把贩夫拉开,招那年轻女子问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来说。” 黄逸儿道:“小女子是绣球河畔茶馆主人黄氏,来西市进货茶叶。前些日子和这茶贩订好了上等茶叶红枫泪五斤,一斤一两白银。今日交货却发现茶贩竟拿红曲茶掺在红枫泪中以次从好,我不愿交易,茶贩便将我扣下。”说完把字据呈上去。 许霁川看了字据,又派人取来装茶的匣子,用手拈来一看,果真是两种茶叶混在一块儿。 他转头质问茶贩:“既然你与黄姑娘并无前嫌旧怨,你为何卖她假货?她与你原就定好货物和价格,你有不满早该提出,何必狗尾续貂鱼目混珠。你为商多年,难道’诚实守信‘这四个字也没听说过?安国法律规定用器不中度不粥于市,奸色乱正色不粥于市。违者杖九十,再犯者徒一年。你说我如何处置你?” 那茶贩原是见黄逸儿一介弱女子,仗着人多打算强买强卖,看官府来人便失了大半气焰,此时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许霁光知他作贼心虚,让茶贩还了人家姑娘铜钱,又喊手下把他们押送衙门处理。 这头,待人群散去后阿翠望着提督骑马远去的背影,挽着小姐的手喃喃说:“今日见了提督倒是和传闻中不符。”桂花感激他帮小姐解围,也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提督大人公正无私,从容果断,乃真君子也。”黄逸儿听到这话,笑笑不语。 此后一连忙活了好几日,几人才终于准备好开店用茶。黄逸儿精心挑选了八种不同口感不同价位的茶叶,配上四种不同的茶具,以求满足不同身份客人的需求。 一是晋阳猴魁,二是红枫泪,这两种茶味道好但价格高,达官贵人最为喜爱;三是骏眉羞,四是普洱黑茶,五是六安瓜片,六是龙井绿茶,这四种茶质量好价格实惠,乃是文人墨客最爱,平民百姓也喝得起。七是菊花枸杞茶,八是大麦茶,最后这两种倒不算茶叶,只是解渴开胃。银壶拿来煮黑茶,紫砂壶来泡红茶乌龙茶,菊花茶绿茶用白瓷盖碗,大麦茶用木碗。同时再提供一些茶点和小吃,例如瓜子花生糕点,供客人品茶时享用。 开业一天,生意普通,三三两两有客人来喝茶聊天。黄逸儿倒也不发愁,做生意是长久事,一朝一夕看不出什么。她甩手交给牛二和周叔看店,自己则带着阿翠去街上逛。 路过安晴桥的时候,她忽地听到一个尖尖细细的嗓音叫道:“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黄逸儿心下一凛然,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怎会有人当街行凶,她当即环顾四周,却只见桥下川流不息,摊贩揽客叫卖,行人匆匆路过,一派祥和景象。再仔细听,发现声音竟然是街边卤肉铺旁一个笼子里发出的。 黄逸儿走近肉铺旁的笼子,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黄嘴八哥,右边翅膀折断了,缩在笼中惨兮兮的。八哥能言人语,刚刚的求救声便是他发出的。不过他词藻有限,喊完救命就是一通叽叽喳喳的鸟语。旁人听不懂,黄逸儿自幼能辨鸟语,听了脑门抽得一跳一跳。这八哥满口跑马车,嚷嚷的正是求饶经典话术:“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杀了我老母无人赡养,小儿无人哺育,希望大人高抬贵手,饶我一条狗命,我绝对不敢再来偷肉吃了。”接着话锋一转,八哥又装模作样叹息道:“吾南岗山大王,平生不下泪,今朝竟败在你这小小屠夫手里,所志未从,奈何而死乎!” 黄逸儿觉得好笑,这八哥在她遇见的鸟儿中也算极为聪明的,死在这里可惜。她心道,茶馆刚开业,不妨救下八哥放生,也算行善积德。便对着八哥说,“别嚷嚷啦,小心吓到路人。你今儿运气好遇上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八哥高兴地扑棱着一边完好的翅膀,呀呀直叫。黄逸儿转身问屠夫能不能把八哥卖给她,屠夫擦擦汗告诉她八哥经常来铺上偷肉吃,今日被他抓住打断了一边翅膀。最终黄逸儿花五十文买下了八哥,屠夫把八哥提溜起来用麻袋一套,递给她。 黄逸儿接过袋子 4. 许八公 《提督大人他不懂鸟语》全本免费阅读 “扑哧——”黄逸儿抿嘴一笑。她察觉了许八公小小的鄙夷,倒也不生气,反而被八哥滑稽的模样逗笑了。 “那你平时和提督大人住一起吗?现在需要我送你回提督府吗?”她接着问。 “不然呢?我被那屠夫关了一天,老许也快发现我不见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许八公抬抬绑上绷带的断翅,接着说到,“自己也飞不回去。” 黄逸儿抬头看着窗外,夕阳如血,晚霞似火,随着时间推移,太阳逐渐西沉,天边的余晖也越来越暗淡。 此时离酉时还差一刻钟,平时她应该已经在和母亲妹妹用膳了,今日救下许八公耽误了不少时间。用完膳时间又晚些,路上黑不安全,送许八公回去之事只得搁置到明天。 “现在太晚了,你就待在我这里吧,明早我送你回去。”她说。 许八公点点小脑袋瓜子表示同意:“好吧,为了奖励你这么有眼光救下安国最英俊的鸟,你再给我拿点果子吃。” 许八公随口问了她名字,黄逸儿如实回答,八哥想了想又自顾自地决定以后都叫她黄毛丫头。黄逸儿表示不满提出抗议,它也不理睬。 这时,家住尚书府的喜鹊阿铜阿铁兄弟俩从打开的木窗外飞进来,落在东厢房的博古阁上,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 黄逸儿在南阳县时心里总惦记着之前鸟儿朋友。回京后她就带着谷物拜访了这些老朋友,鸟儿们欣然接受。现在她不往尚书府去,那些鸟儿时不时也会来老宅找黄逸儿姐妹玩。 “臭丫头,臭丫头,你院子里这哪位,我怎么从没见过?”阿铜打量着面前的黑色八哥,“长这么丑,你是只乌鸦吧?” “你才乌鸦,本大王是八哥,尊贵的鸟!本王还会说人话。”许八公像被人踢了一脚,羽毛炸起来,他张口秀了一段人话,“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皇上万岁万万岁!” 阿铁听了啧啧称奇“你好厉害呀,教教我吧。”它从博古阁上轻轻松松跳到许八公身边,两只鸟儿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个不停。阿铜见状也加入进来。 黄逸儿记得喜鹊应该是学不了人话的,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到底也不好扫了老朋友兴致。 木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李嬷嬷的声音传来:“小姐,夫人叫您去正房用膳。”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她丢下屋里两只闹在一块的鸟儿,飞也似的溜了出门,往西边正房去。 一进门,黄逸儿便看见母亲杨氏和妹妹黄晶儿已经坐在桌前等着她了,她赶紧上前请了安。杨氏素来心疼女儿,这些日子女儿为家里忙前忙后她都看在眼里,所以也不责怪她迟到,而是招呼她坐下用膳。 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三个白瓷莲瓣高脚碟子和一个青瓷双耳大碗,里面盛放着今晚的菜肴:一份香椿炒鸡蛋,金黄色的鸡蛋与翠绿的香椿相□□缀,香气诱人;一盘笋子炒肉片,鲜嫩的笋片和爽滑的肉片搭配得当,肉汁浸入笋片,满口鲜香;还有一道清炒黄豆芽,豆芽口感脆嫩,清香四溢;最后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汤,汤汁浓郁,口感鲜美。 这些菜肴虽然味道不错,其实都是简单做法,家常食材。黄家家风朴素节俭,餐桌上几乎不见大鱼大肉。大抵是因为父亲黄梓卿出身贫寒,知晓农民辛苦,即便后来做了大官他也没过一天骄奢淫逸的生活,反而经常教育女儿们要珍惜粮食。 母女三人其乐融融地用完了膳。黄逸儿想起了许八公,向母亲请示自己救下了许霁川的鸟,今日在家里留一晚,明早给人家送回去。 杨氏自然应允了,还嘱咐道:“虽说是只鸟儿,但既然是许提督的爱宠,又受了伤,你仔细点照看。” 黄逸儿连连点头,又想起阿铜阿铁兄弟俩还不曾进食,她让下人准备了一个食盒,装了些吃剩的饭菜,另外拿了一个梨子,匆匆赶回了自己的院子。 推开院门,只见阿铜阿铁正扑腾着翅膀,跟站在桌上的许八公玩耍。见她回来,阿铜立马飞到她肩头,发出一段欢快的鸟鸣。 黄逸儿将食物放在桌上,喊桂花在一旁招待鸟儿朋友,自己则回房在烛光下翻阅账本。 转眼已到子时,黄逸儿有些乏了,账本上的字模糊起来。一阵夜晚的微风吹过,烛光闪烁了几下。黄逸儿抬起头,发现窗户不知何时被吹开了。她起身走到窗前关上窗户,接着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扬声招唤暖阁里的侍女阿翠帮忙洗漱。 阿翠打来水替小姐洗脸漱口,换上棉布寝衣,又拿蜡烛剪熄了红油蜡烛。黄逸儿爬上了雕凤云纹拔步床,困意渐渐袭来,她拉起绿蝴蝶锦缎粉底棉被,调整了一个舒适的睡姿,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进入梦乡前,她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前几日见过的九门提督许霁川的模样,来不及深究,她沉沉睡过去。 …… 第二日是周末,清早,阿翠提前去喊周叔起轿子,黄逸儿洗漱完毕由着桂花帮着她梳头打扮。今日小姐要登门拜访提督大人,不能失了体面。想着这些,桂花将她的头发梳到头顶,分成两个圆柱,然后将其弯向前方,做了个朝天髻,又拿出一套鹤纹点翠鎏金珠钗。 黄逸儿看了一眼让她拿回去,笑道:“我是送还提督家走失的鸟,又不是送礼祝寿,戴什么凤冠。桂花姐姐多心了,拿前阵子母亲给的水蓝绒花银簪来就行。”桂花连忙称是。 待二人收拾停当之后,便朝着东厢房走去。黄逸儿先向母亲请了安,又亲自拎起许八公的笼子,带着桂花一同出了府。黄府门外,周叔驾着从前家里那辆朱轮紫盖马车已经恭候多时。 两人与周叔打过招呼后,便登上了马车。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向着 5. 永德堂凶案 《提督大人他不懂鸟语》全本免费阅读 管家领着两人来到房门前,对内扬声:“提督大人,黄家小姐到了。” “请进。”许霁川放下书卷,微微颔首。 黄奕儿眼睛尖,早早就瞅见堂侧设有一红木架,上面挂了个精致的大鸟笼,笼门敞开不见鸟儿踪影。她提着鸟笼走过去挂在另一头,随后对着面前的年轻男子福了福身,口中称道:“提督大人万福。” 许霁川亦作揖回礼。“不必多礼,姑娘不嫌路远亲自送还爱宠,在下感激不尽。” 那头许八公在笼子唧唧歪歪吐槽起屠夫是如何虐待自己的,许霁川注意到黄逸儿探过去的眼神,解释道:“这八哥叫黑行者,是我前年在南岗山猎户手中买下的。可惜性子顽劣,平日不喜学习,能言人语甚少。” 安国养鸟风气盛行,不光寻常人家喜欢在家中喂养一两只鸟儿,文人雅士更爱赏鸟写诗。黄逸儿心想提督大人给八哥起的名字如此雅致,恐怕不知道这八哥真名是什么吧。也巧,许八公和他还算本家。 许霁川话音刚落,一只白鹦鹉扇着翅膀从门外飞进来停在他肩膀上,像是一团雪白的棉花。下一秒白鹦鹉开口便吐人言:“大人,死八哥回来了?这女人是谁?” 许霁川抬手抚摸着鹦鹉洁白羽毛,回她:“这是救黑行者的恩人。”白鹦鹉冷笑一声,抖了抖明黄色的头冠说道:“这种地痞流氓还是死在外面比较好。” 许八公听了不乐意,当即发出一段尖锐的鸟鸣,大骂白鹦鹉是死肥婆。白鹦鹉不甘示弱,伸长脖子以鸟语回击。两只鸟互骂吵架,场面一度很滑稽,可惜许霁川听不懂,真正的观众只有黄逸儿一位。 黄逸儿强忍笑意,内心啧啧称奇。她能听懂鸟语,自然知道不少鸟儿都颇为聪慧,像喜鹊阿铜、八哥许八公之流更是有7岁小儿的智力,但他们仅能和她一人交流,像白鹦鹉这样能直接和普通人沟通的鸟她也是第一次见。 “这白鹦鹉名为雪衣女,原是岭南进献宫中的。前年我回京,皇上知我爱鸟特意赏赐于我。”许霁川为她解释,“雪衣女天生聪慧,颇有灵性,皇上令人教她诗词,久而能言人语。” 黄逸儿对着雪衣女真情实感地夸赞了一番,两人又交流几句,眼看日头到了晌午,许霁川客气地留黄逸儿共进午餐,黄逸儿以家中母亲等候为由婉拒。他也不勉强,便命侍卫一路护送黄家小姐回府。 回府的路上,黄逸儿让马夫顺路在永德堂药铺门前停一会。 前几日,妹妹黄晶儿在庭院玩耍时吸入了纷飞的柳絮,咳嗽不止。接着又染上风寒,在家卧床静养。 杨氏担心小女儿久病不愈会害上哮病,便让大女儿拿着郎中开的药方去抓药。那药方上有甘草、五味子、当归、白芍、炙黄芪、茯苓、熟地黄等十几味药材,黄逸儿不通医术,只得拿去药铺问。 她踏入永德堂,浓厚的草药香混合着淡淡的尘土味便扑面而来。药铺不大,前来抓药的人却不少。 柜子后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伙计,那女子看上去和黄逸儿一般年纪,面容俏丽,上着青色棉布小袄下着平纹白裙,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气质。两人忙着帮病人称药抓药,几乎歇不下来。 黄逸儿走到药柜前将药方递给女人。女人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副药方比寻常治风寒咳嗽的方子用剂更狠。病人年纪多大,病情如何?” 黄逸儿听见这话忙回答:“病人是我妹妹,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病了两日已经有些好转了,但咳嗽没停。” 那女子接着说:“病人体弱,虚不受补,吃多了补物反而容易伤了根本。寻常风寒没必要用猛剂,更何况是小儿病症。治咳嗽的话用药可以加些麻黄,你若不介意我给你换成普通药方?” 见她点头应允,那女子按照药铺的老药方抓好药材,收了八百文药钱。离开药铺前黄逸儿向她道谢,女伙计笑着祝她妹妹早日康复。 果真,换了药方后黄晶儿隔天便活蹦乱跳起来,也不咳嗽了。 黄逸儿念及那日永德堂女伙计帮忙查改药方,打算去她那购买经营茶馆所需的枸杞子。这次进了永德堂,她却发现药铺生意较往常冷清了许多,女伙计人也不在。 有两个采办完药材的婆子从她身边经过,窃窃私语恰好落入黄逸儿的耳朵——原来,那女伙计是永德堂掌柜二儿子范大海的小妾秦氏,与更夫偷情被丈夫发现,竟然用刀捅死了丈夫,眼下她正被羁押在官府大牢等待定罪。 黄逸儿听完心中大骇,不敢相信好心的秦氏竟然会谋害丈夫。她向店里伙计打听情况,那伙计只说确有其事。买完枸杞走出药铺,她心间仍有些郁郁。这时,却听见旁边树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咕咕:“范大海不是秦氏杀的!” 她抬头望过去,看见一群灰色鸽子停在路边的香樟树上,其中一只正对着那两个谈话的婆子咕道:“他们净冤枉好人。” 黄逸儿顾不着旁人的眼光,忙走上前,对着树上的鸽子问:“灰鸽子,你说清楚点,范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鸽子吓了一跳:“你能听懂我们说话?” “能听懂,你知道多少事,为什么说秦氏是被冤枉的。” 灰鸽子飞到香樟树枝丫的最低处落下,娓娓道来:“我住在这条街上好几年了,没见过秦氏和那个更夫在一起过,前日晚上她在药铺里整理药材没回去,怎么可能被二老爷发现偷情然后杀人灭口!”鸽子咕咕叫着帮秦氏打抱不平,“她人很温柔,倒是范家二奶奶脾气差,经常责骂她,我看是那正室搞的鬼。” 黄逸儿稍加思索,猜测其中可能有冤情,但倒不一定是正室陷害,不如先去见秦氏一面。她转身上了轿子,命马夫向刑部衙门驶去。几柱香功夫,马车停在了衙门西南角。 当朝刑部侍郎魏道宣是黄梓卿生前挚友,黄父死后也不仅亲自前去吊唁,还在黄家家产周转困难时接济过母女三人。黄逸儿向衙门侍卫说明来意后,侍卫进去通报。不一会儿,魏道宣亲自出来迎 6. 雪衣女 《提督大人他不懂鸟语》全本免费阅读 前头卖小人书的摊贩插了一面红布旗帜,竹木旗杆上停了一只雪白的鹦鹉。它体格较别的鸟大一圈,头冠被明黄的羽毛覆盖,眼睛两侧翠蓝色的斑纹十分明显。 这不正是前几日在许霁川家见过的雪衣女?黄逸儿暗暗吐槽提督大人养鸟还真是放养,家里笼子当摆设,放任鸟儿满城飞,也不怕被鹰抓走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一个妙计。 黄逸儿从药包掏出一小簇枸杞子放在手心,招呼雪衣女过来。那日见面后,雪衣女从许八公那里听说了这个少女通晓鸟语,也起了兴趣,便扑棱着翅膀落在她的手臂上赏脸地吃了几颗。 黄逸儿趁机说:“雪姑娘,事关人命,我有一事相求。” 雪衣女停下吃枸杞的动作,头扭了半个圈,圆亮的鸟眼像黑珍珠一般,她盯着黄逸儿谨慎地说:“你先说什么事。” 黄逸儿添油加醋说书般把秦氏的经历给她讲了一遍。雪衣女生来聪慧,感情比其他同类更丰富,人类社会待久了自然而然通人性,她也同情秦氏此番遭遇,于是答应了黄逸儿的请求并问她想如何做。 黄逸儿兴致勃勃地说:“我少时最喜读父亲书柜里的杂书,其中有本捕快探案的话本我读了三遍。按着书里写的,我们该从验尸,排查死者生前关系,调查现场三个方向查案。这个案子由刑部负责,我父亲的熟人告诉我死者尸体有刀伤和中毒两种痕迹,当中蹊跷暂时还不清楚,我回去会托喜鹊朋友去刑部盯着他们说话。然后排查关系可以确定嫌疑人范围,我打算明日走访范家街坊邻居去摸查一遍他的人际往来。” 眼见雪衣女一动不动专心听自己讲话,她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毛:“剩下调查现场,这就需要你帮忙了。你去永德堂后面的宅院里踩个点,看看有没有溜进去的法子,我打算之后亲自去现场看看。还有,雪姑娘麻烦在提督大人面前多提几句秦氏的事,就说是路上听行人讲的,提督大人知道了说不定以后能帮上忙,不过请别告诉他我们在查案。” 白鹦鹉啄啄她的头发表示亲昵,张开翅膀一溜烟飞走了,看方向是去城南药铺的。 黄逸儿原先打算让灰鸽子去帮忙踩点,可惜大多数鸟儿并没有和人类媲美的智慧,他们能告诉她范家后宅的房屋建筑布局,却没办法判断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最适合外人混进去,现在有了白鹦鹉这种“人中龙凤,鸟中状元”做神队友,想必破案速度能快不少。 她不知道的是,雪衣女虽善解人意,但是她对主人许霁川的信任依旧远高于见过两次面的少女,加上她能和人类直接交流,当天晚上就把遇见黄逸儿的事在许霁川面前抖得一干二净。 许霁川这头也纳闷,真有人能听懂鸟语吗,他向雪衣女再三确认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也对黄逸儿起了兴趣。纳闷之余他还觉得有些好笑,堂堂尚书之女竟然跑上街经营茶馆,现在还准备在鸟儿们的帮助下亲自破案,他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和雪衣女吩咐道:“你去跟她调查吧,有进展晚上和我汇报,别跟她说我知道这事。” 黄逸儿无从得知这些,眼下她正沉浸在破案的紧张气氛中。次日她按计划去了城南永德堂所在街巷,借了桂花的衣物乔装打扮成了一个普通丫鬟模样,她走的时候没让阿翠和桂花跟着,只说自己有事要办。 照魏伯所说,死者范大海尸体上七窍流血,按常识来说,可能是中毒的迹象。黄逸儿有一个大胆猜测:刀伤是强闯民宅的更夫砍伤的,中毒才是范大海真正的死因。等到刑部提审更夫,必然能知道砍人者不是秦氏而是他。但这并不代表秦氏就能洗清冤屈——范家可以说是她和更夫通奸被发现后毒杀了丈夫。 范家经营药铺已有百年历史,自然名气不小,永德堂和另外两家药铺平福堂,仁爱堂并称京城三大药铺。砒霜作为一味中药,可治恶疮疟疾,各大药铺均有出售。刑部应该会派人调查这些店铺近日的账本和收据,然后一一摸排有嫌疑的人。如果能查出来倒好,只怕那行凶者是的毒药是在外地买的,或者一直存放家中,查不到他头上。 黄逸儿揉揉脸,叹了口气,开始了今天的任务。她找了街口摆摊卖拨浪鼓和糖葫芦的婆婆,先是顿套近乎,后又买了一串糖葫芦,眼见聊得差不多,黄逸儿切入正题:“婆婆,最近听说永德堂死了一个掌柜,真的假的?” 卖糖葫芦的婆婆在这条街上住了几十年,也算是看着范大海从小长大娶妻娶妾的,她告诉黄逸儿死的范大海是二儿子。范家除却下人外一共有8口人,范大海的父亲老掌柜依旧在世,并且老当益壮,妻子早年去世后老范终身未娶。范大海上头有个哥哥名叫范金宝,娶了他们老家县令的女儿为妻,两人育有一对儿女。范大海本人有一妻一妾,暂无子嗣,妻子李氏娘家是做绸缎庄生意的,小妾秦氏则是他路上救下的流民。 兄弟俩虽是同父同母所出,外貌和性格大不相同。范金宝五官端正,相貌堂堂,性子却喜怒无常,读书没读下去,反而整日沉溺于情情爱爱的话本里,考了三次秀才都没考上,现在靠给家里的药铺做账谋生。范大海其貌不扬,五大三粗,好在吃苦耐劳,老范退休后永德堂的的生意基本都靠他,他经常四处奔走进货药材,一年八个月都不在家。 告别了婆婆,黄逸儿又在街上来回回逛了好几圈,驾轻就熟地和路边洗菜的妇女,街边休息的马夫、大户人家的丫鬟,甚至是街头拉客的老鸨搭讪,当然,她也没忘记药铺门口一排香樟树上住着的灰鸽子们。通过与邻居街坊打交道,黄逸儿逐渐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据一位丫鬟透露,范大海的正妻李氏脾气暴躁,嫉妒心强,经常刁难小妾。 另 7. 血手印 《提督大人他不懂鸟语》全本免费阅读 晚饭后,黄逸儿在闺房油灯下绣手帕,听见木窗外传来鸟喙啄木头的声音,随即起身开窗让雪衣女飞进来。 雪衣女在范家屋檐上观察了三日,她告诉黄逸儿:范家大老爷范金宝不在家,听丫鬟聊天说是替弟弟去邻县取药货了;大夫人带着孩子住在东边院子里,整日不见出门;李夫人管家,早上在家里大吵大闹一通,摔了好些东西;丫鬟喊来太爷安抚二太太,太爷随便敷衍了几下回到后院继续作画。 今早,李夫人的贴身丫鬟发现卧房的木质门上多出了几个血手印,她吓得赶紧报告给夫人。李夫人差人前往衙门打探过秦氏的状况,得知秦氏仍被囚于牢中,便咬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发了好一通脾气。 秦氏的卧房在西北角,院墙与隔壁家围墙之间只有一人肩膀宽的小巷。卧房因为死过人已经贴上了封条,范家上上下下没人愿意靠近那边。 黄逸儿听后沉思片刻,和她说:“昨日晚间我见了喜鹊阿铜,他告诉我下午刑部来人给范大海验尸,尸体上有刀伤,掐痕,还有中毒迹象。刑部的人给出的结论与我推测的一致,范大海是中毒而死。” 她拿起茶杯了啜一口,泡得是黄氏茶馆里热销的普洱黑茶,发酵了三年之久,会在口中留下特别的陈香和土韵。“掐痕暂且不知为何而来,刀伤是更夫所为,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更夫喝多了酒头脑发昏,闯入秦氏卧房意欲玷污他,被已经中毒的范大海发现,两人打斗过程中范大海当场毒发身亡,更夫见他败落趁机用刀捅伤。第二种可能…”说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接着推测,“范大海早就被人毒害,更夫是受人雇佣,乱刀刺伤范大海的尸体,嫁祸给秦氏,造成情杀的假象。” 深夜。 范家西厢。 李夫人躺在床上,她想着前几日丈夫血肉模糊的死状和早上门前的血手印,有些睡不着。 该死的秦氏,都是她的到来害得家里变成如今这样! 三年前夫婿从宛阳经商归来,路遇流寇欺辱一对父女便出手相助,救下的正是秦氏。秦氏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给范大海做妾,平日帮忙做药铺的生意。李夫人起初待秦氏亲善,然而时间流逝,范大海偏爱年轻貌美的秦氏有加,她不免渐渐心生怨恨。后来又发生那些事…… 突然,她顿了一下,门外好像有些异响。 李夫人心中不安,她从床上爬起来,仔细聆听着门外的动静。那声音时断时续,如同有人在轻轻敲门,却又似风吹落叶,她心中更是忐忑。“阿娅?阿娅!”李夫人想把丫鬟喊起来去看看情况,可是外间暖阁并没有回应。李夫人只得披上衣服,壮着胆子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她正准备松口气,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不由得浑身一颤。 她赶紧伸手去推门,想要关紧房门。但就在她的手碰到门闩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李夫人惊恐地尖叫起来,想要挣脱那只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她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丫鬟阿娅打着哈欠,像往常一样端着装满水的铜盆敲响了李夫人的房门,准备进去伺候她梳洗。然而当她推开门时,却看到了令人骇然的一幕——李夫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左颊上有一个血淋淋的红色手印。 阿娅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如惊弓之鸟一般夺门而出。 须臾,下人们听到动静纷纷赶来,当他们看见李夫人这副的模样时,皆是脸色煞白,内心惊恐。“二老爷回魂了!”一个胆小的丫鬟甚至直接瘫倒在地,吓得哭了起来。整个范府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且说黄逸儿到底也只是京城一个普通闺秀,就算她的家世再显赫,她也学不会飞檐走壁和穿墙术。以她目前的能力和身份,偷摸着溜进范家就和平白无故拜访范家要求配合查案一样纯属异想天开。 黄逸儿在永德巷附近一连转悠了三日,都没找着什么狗洞、墙上缺口之类话本上常有的突破口,她转而对任职刑部的世叔魏道宣一顿死缠烂打。魏侍郎在她软磨硬泡之下终于松口,答应亲自带着她一起去现场办案。于是今日办案前,魏道宣先接了黄逸儿上车,随后命人向永德堂驶去。 到了永德堂,两人却发现药铺里气氛有些异常,魏道宣抓住一个匆匆路过的伙计,低声问道:“这府里怎的如此喧哗?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伙计见是衙门派来的官员,赶忙停住脚步,压低声音说:“大人有所不知,范家闹鬼啦!今早李夫人被发现昏倒在地上,脸上还留有血手印,府中上下都乱成一团了。”另一旁前来抓药的客官插嘴道:“都说是二老爷回来索命了,李夫人因为嫉妒秦氏美貌所以杀了丈夫嫁祸于她,真可谓最毒妇人心啊……” 魏道宣与黄逸儿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惊。他们没想到,仅仅一夜之间,范家又发生了如此诡异之事。黄逸儿定了定神,对那伙计说:“烦请小哥带我二人去见老爷,就说衙门来人查案。” 那伙计不敢怠慢,立刻带着两人前往范家内宅。途中,黄逸儿将前几日打听的消息告诉了魏道宣,两人都觉得此事愈发扑朔迷离。 到了范家内宅,大老爷范金宝正被一群丫鬟小厮围着,面色焦急地询问着情况。魏道宣与黄逸儿上前作揖行礼,说明了来意。范金宝见是刑部侍郎亲自出马,心中稍安,连忙请他们入座。 魏道宣开门见山地说:“范公,我们今日前来,是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令弟范大海之死和今早李夫人的事,您可知晓其中缘由?” 范金宝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昨日去邻县取药货,今早才回来,对家中之事一无所知。只是听丫鬟们说,弟媳李夫人昏倒在家中,脸上还有血手印,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8. 范金宝 《提督大人他不懂鸟语》全本免费阅读 朱漆?黄逸儿想起许霁川府前朱红色的广亮大门和门上的金漆兽面锡环。这果真不是什么“范二爷变成鬼魂索命”,而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想要吓唬范家人。 只是不知这人为何要这么做。倘若他是杀害范大海的凶手,那恐怕是想栽赃嫁祸给他人。 原先晕倒在案发现场的秦氏是最大嫌疑人,更夫被抓,刑部查出死因是中毒后不久,范家就出现了“鬼”。半天时间不到,流言蜚语就传遍了范府,血手印的矛头直指李夫人。李夫人又刚好受惊失了智,如今就算她清醒过来也是百口莫辩。 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倘若他不是行凶者,那又为什么要来蹚浑水呢? 黄逸儿与魏道宣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朱漆是由红色矿石研磨而成的朱砂与漆树树胶混合而成的染料,在古时候曾是至尊至贵的标志,只有达官贵人才可以使用。 如今,安国允许平民也能用朱漆做家具和摆设,但是这种染料的价格不菲,一般百姓最多食饱衣暖,拿出多余的钱买朱漆是万万不可能。这人看来有一定的财富和地位,可以从这条线索查下去。 领路的小厮拿着钥匙开了锁,魏道宣在他身侧撕下了房门前花白的封条。他示意小厮退下,然后缓缓抬起手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和尘土的气息。房间内一片昏暗,只有一束微弱的日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勉强照亮了这片凌乱的空间。桌椅被推翻在地,瓷器碎片散落一地,衣物和被衾杂乱无章地堆放着,显然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两人走进房间,开始仔细搜查起来。 地上遍布着凌乱的脚印,有的深有的浅,大小也不一,显然是不同人的。案发后范府和衙门都来人看过,足迹恐怕是那时留下的,黄逸儿看不出什么端倪,转而观察起窗台。窗锁早已损坏,窗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却有一处像被什么东西蹭过般干净,难道这几日有人来过吗? 她深呼一口气,房间里的血腥味经久不散,有些令人反胃。这时,她忽地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草木香,淡淡的,不难闻,冲散了些血气。 黄逸儿闭上眼睛,强忍着恶心努力分辨这种气味的来源,奈何草木香几乎被血气完全掩盖了。她四处查看,最终在床沿下边发现了一小包用布包裹的药粉。 她赶紧喊魏道宣过来看,魏道宣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说:“大概是黄精和茴香的粉末,具有一定的麻醉作用。”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收集起来,准备带回去衙门做物证进一步分析。 茴香和黄精都可以做中草药,用于缓解病患的疼痛和麻醉神经,不知道秦氏的卧房里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两人又在案发现场排查了大半天,木门的门栓人为损坏,应当是更夫闯入时所为。血迹主要集中在床上和地板上,木地板上那滩血泊和滴落状的血斑都已经干涸,墙上有挥溅的血迹,看不出太大异常。 魏道宣正准备带着黄逸儿走,突然一个身着官服的衙役喘着粗气跑进来向他汇报,“魏大人,提督大人提审完秦氏和更夫,派人前来请范太爷问话!”黄逸儿立刻望向魏道宣,却见他也是一脸震惊的模样,对此事似乎毫不知情。 这厢短暂的沉默很快被门外衙役的呵斥与丫鬟婆子的哭喊打破,魏道宣回过神来,快步流星走出偏院,只见一直没露过面的范太爷被几个衙役拖拽着拉到庭院里,丫鬟小厮手忙脚乱地阻拦着,被衙役狠狠呵斥之后退到一边。 两个衙役押着范太爷从黄逸儿身侧擦肩而过时,她不经意间瞥见范太爷的指甲缝里有些红色的印子,猛的顿住了,难道用朱漆吓唬李夫人的“鬼”是范太爷? 正房里,范金宝急得团团转,他流下两滴眼泪,扑通一声跪倒在魏道宣面前:“大人,他们怎么把我父亲抓走了!你要为我做主啊。” “范公稍安毋躁,只是请老先生去问话而已。”魏道宣安慰了崩溃的范金宝几句,转头吩咐黄逸儿,“既然如此,随我先回衙门。” 离开范家的路上,黄逸儿把刚才的发现告诉世叔,范太爷的手指甲里残留着朱漆。魏道宣沉思片刻,只说自己会回去禀告提督。 马车缓缓行驶在通往刑部的道路上,车厢内的气氛却异常凝重。魏道宣和黄 9. 范氏家丑 《提督大人他不懂鸟语》全本免费阅读 范太爷今年五十有三,是个胡子花白,精神矍铄的老爷子,前额有些谢顶,灰白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他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跪在堂前直呼:“大人,我……” 许霁川冷眼盯着他,淡淡地说:“稍等,还没问到你话。来人,传更夫和秦氏。” 范太爷立马噤了声。衙役用铁链把灰头土脸的更夫和秦氏牵上来,黄逸儿见到秦氏被铁链拴着心里一惊,仔细看过去发现她虽然衣服有些脏乱,气色却还算不错,不枉自己差桂花去狱中送饭。更夫的情况就没这么好,他衣衫褴褛,身上露出的地方青青紫紫,像是已经被人用过刑。 更夫和秦氏被领到了堂前,两人在范太爷一旁跪下。 许霁川扫了他们一眼,开口问道:“秦氏,你说打更人强闯家门,谋害你丈夫可是实话?” 秦氏恭敬地回答道:“回大人,四月初三那日夜间,我躺下没过一会儿便听见窗外响动,那更夫闯进屋内意欲玷污我,我奋力反抗,被更夫推倒撞在桌角上晕死过去。第二日醒来,就发现丈夫被捅死在身边。”她说起此事,脸上仍带着些许惊恐和悲伤。 提督大人点了点头,又看向更夫,问道:“打更的,她说的可属实?是谁指使你杀害范大海的?” 更夫脸色惨白,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结结巴巴地招供:“大人,我……我是被范太爷指使的!范掌柜不是我杀的,我欠了范家银子,范太爷找到我,和我说只要在夜间把范掌柜的尸体拖到秦氏卧房,捅上几刀伪造成秦氏谋杀的假象就给我十两白银,欠账一笔勾销。” 此言既出,大堂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心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范太爷雇人杀了自己儿子?不是,范大海在被更夫刺伤之前就已经死了? 早在看到更夫被带上来时,范太爷的脸色就已经是一片灰白,他知道自己的罪行已经暴露无遗,却还想放手一搏。他颤抖着声音,试图辩解:“大人,我……我是冤枉的!我怎么会指使他去做这样的事情呢?是我儿的妾室秦氏与那更夫通奸,合伙谋害……” 许霁川直接出言打断他:“这就是你教更夫说的话?你当我们是吃白饭的,什么都调查不出来?” 一旁的师爷怒喝道“大胆刁民,还敢栽赃嫁祸他人?” 范太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的谎言被戳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许霁川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范鸿,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能证明你和这起案件有关。衙役已经从更夫家中搜到了你卖凶的银两,和你房中的银两对比,当是同一块夹剪下来的。加上更夫的证词,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这时,魏道宣也走上前来,他沉声说道:回禀大人,小人今日去范家查案,秦氏卧房门前出现一排血手印,府中谣传是二老爷回魂索命,经查是有人故意用朱漆涂抹而成的。同去的贤侄黄姑娘发现范太爷的指甲缝里残留着红色染料,怀疑是朱漆。” 许霁川闻言命人检查范太爷的手指,这种油状染料很难清洗,通常被用来给建筑木材和家具上色。果然,范太爷指甲缝里残留着朱漆。 年轻的提督再次开口,声音更加冷峻:“范鸿,现在人证物证皆在,证据确凿,我问你认罪不认罪?” 范太爷眼见铁证如山,再也无法辩解了。他沉默片刻,长叹一声,低下头承认了是自己杀死了亲子,又雇佣更夫伪造现场栽赃嫁祸给秦氏,并用朱漆装神弄鬼吓唬范家人的事实。 他交代了自己谋杀亲子缘由的同时,又捅破了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范太爷虽然年岁已高,却老当益壮,仍热衷于男女之事。某日他从青楼姑娘那里回来,撞见大儿媳哺乳孙子,眼瞅着她洁白饱满的胸脯和羞红的脸庞,范太爷动了歪心思,威逼利诱儿媳与他做苟且之事。女子注重名节,大儿媳受了委屈也只得忍气吞声,加上长子范金宝平日心思也不在家中,两人的关系也一直都没有被发现。 直到有一天,两人被前来寻找兄长的范大海撞了个正着。大儿媳又羞又愤,恨不得自尽了断,范大海好言劝下她,又把矛头指向父亲。“他愤怒地指责我,说我不配做他的父亲,对不起范家列祖列宗。他的言 10. 凤凰三抬头 《提督大人他不懂鸟语》全本免费阅读 许霁川在人散后先去刑部后堂取了文卷,等到他绕回前门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远远地,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捡到黑行者(许八公)的黄尚书家女儿正站在衙门口上,拿着小方巾手帕在额头上轻轻擦汗。 随着她肢体伸展的动作,浅紫色暗花纱衣的袖口露出一节粉白似藕的手臂,手腕上那一串红麝香珠衬得这节胳膊愈发香艳。 许霁川难得对女子多看了几眼。 方才庭审上魏侍郎口中帮助他破案,找到范太爷指甲缝里有朱漆线索的贤侄似乎就是这个姑娘。 倒是还有些能耐,他默默地想。 待到他走近了,那女子向这边看过来,眼睛突然亮起来,她挥起手帕喊道:“许大人——” 许霁川略略有些惊愕,步伐却没停,应声走到她面前。那女子福身施礼,问他能否移步茶馆说几句话。 两人各自上了马车,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已经稳稳停在绣球河畔。许霁川早些时候查过少女的背景,自然知道这是她家开的茶馆,他脚下不停,跟着黄逸儿上了街边茶馆的二楼雅间。 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熏香袭人而来。许霁川环顾一圈,只见墙壁上悬挂着几幅古朴的字画,当中便有米芾的《春日瑞松图》。在这幅不过一尺见方的小画中,仅仅画有三簇远山、数株古松、一座空亭,然而笔法流畅,墨色浓淡相宜,山水朦胧灵动而富有诗意,艺术价值非同一般。案上设着胭脂釉圆腹三足香炉,一旁摆着竹木茶盘,盘上摆着一套墨彩茶壶山水人物图白釉茶具。角落之处,几盆绿植点缀其间,为雅间增添了一抹生机。 黄逸儿含笑说:“这些画都是先父的收藏,父亲去世后我想着收在家里也是积灰,不如摆到茶馆里来,也让来喝茶的文人雅士欣赏一番。”说着向白蜡木椅的软榻上坐去。 许霁川紧随其后入座,笑道:“姑娘这茶舍倒也确实是风雅。” 黄逸儿让伙计拿新进的晋阳猴魁招待提督大人,伙计没一会儿便把烧开的滚水和茶叶拿了进来。用打湿的毛巾擦过手后,少女熟练地温壶净器,拿着茶匙取了干茶放入壶中,接着轻提手腕,上下拉提三次将水注入壶中,水声三响三轻,水线三粗三细,水流三高三低。这招叫凤凰三点头,一来敬客,二来使茶叶在沸水中充分翻滚。注完水后,她拿起壶盖轻轻刮去壶口泛起的细微泡沫和杂质。 两人寒暄两句,黄逸儿便说起范大海中毒的事。许霁川以为她是从魏侍郎那里得到的消息,也没打算瞒着她,便说:“姑娘不觉得奇怪吗?范大海在被丫鬟发现到范家人报官被衙役带走时间并不久,尸体接触的人有限,加上他身中数刀死状凄惨,很少有人会仔细观察,他中毒的事情应该很少有人知道。起初,范家众人把秦氏推出来背这口锅。隔日,又出现了正房李夫人下毒诬陷妾室的传闻,李夫人又碰巧赶在这时候神智不清。” 黄逸儿稍作忖量,心中便有了大概。“倘若凶手知道用砒霜谋命会被刑部仵作验出,必定会想办法把嫌疑推到旁人身上。范太爷承认是自己掐死了儿子,他并没有下毒,下毒者另有其人。” 许霁川点点头接着说:“换种说法,更夫既然已经捉拿归案,被刑部逼供出范太爷指使是迟早的事,为何要放出范大海中毒的消息?” 墨彩白釉壶中的茶沏好了,黄逸儿又亲自分茶,按照“关公巡城”“韩信点兵”的流程,先将茶汤轮流注入各个品茗杯中,每杯先倒一半,周而复始,逐渐加至八成。茶汁即将倒完时,她动作慢了下来,又把剩下的少许茶水从壶嘴中一滴一滴转着均匀地斟到每一盏中,滴完为止。 她拿起一杯递给许霁川:“凭提督大人的猜测就将人捉拿归案恐怕是行不通,怎么才能找到证据呢?” 许霁川不急不缓地饮了两口茶,上好的晋阳猴魁茶汤杏绿清亮,味道甘美醇和,最绝的是兰香四溢,可谓“共道幽香闻十里”,饮时幽情雅意从杯底油然而生。 他眨了眨眼睛,心满意足地对面前的少女说道:“我有一计。” 语气中略带些炫耀的意味,许霁川自己也没察觉。 ………… 范金宝悲痛欲绝,眼泪不住地流淌,他哭诉道:“提督大人,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弟弟遭遇不测,行凶者居然是父亲,眼下父亲难逃死罪,我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他左侧的范夫人则是面无表情,专注地绣着汗巾,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范老爷,人生世事无常,此等悲痛之事,实非人力所能抗拒。安国律法自有公断,定会为令弟讨回公道。”黄逸儿闻言,连忙温声安抚道。 许霁川坐在右位,他端起茶在嘴边沾了沾,面不改色地放下,之后再也没碰过那杯茶。范金宝招待贵客特意沏了他珍藏的红枫泪,他自己喝不出名堂,许霁川一尝便知道这是红曲茶假冒伪劣的商品,不提也罢。 他淡淡地开口:“范公子,李夫人近来可好?” “都好,都好。她休息几日,精神安稳多了,只是还有些痴傻。” “听人说,前些日子李夫人晕倒的时候脸上也有血手印?” “大概是吧,诶,父亲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拿来的朱漆,我原以为他是要粉刷窗棂,没想到竟是用来扮鬼吓唬我们……” 一旁的黄逸儿插嘴提醒他:“李夫人脸上的手印是狗血,用毛巾沾了热水一擦就掉。” “嗷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可能是朱漆不够了父亲才临时买的狗血用吧。”范金宝连忙补充。 “范鸿已经定罪,夫人不必沉溺于过去的痛苦中。”许霁川把话头转向一旁刺绣的范夫人。 听见提到自己,范夫人的睫毛动了动,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低垂着眼睛没语言。许霁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反倒是范金宝接了话:“我早就知道父亲爱逛青楼,找姑娘寻欢作乐,没想到他居然连儿媳都不放过。弟弟也是一片好心,为我去和父亲争执,谁 11. 真相大白 《提督大人他不懂鸟语》全本免费阅读 李夫人握着那支沾血的银钗,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痕,终于开了口:“可怜我夫君被歹人所害。” “夫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或者,您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黄逸儿心中一喜,赶紧问道。 李夫人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我娘家过去就住在隔壁那栋宅子里,大伯自幼性情高傲,看不起我夫君,两人关系疏远,成年后他们虽未分家,但平日里往来甚少。半月前大伯突然找夫君去他房里聊过几次,他们谈论的内容我不得知晓,只记得夫君回来后神色愠怒。那段时间,嫂嫂和我一块叫茶时也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听夫君的行踪和喜好,我也仅仅是心中有些异样,没往深处想,直到……” 黄逸儿听后心中一凛,问道:“除此之外,大老爷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李夫人摇摇头,继续说道:“他对药材的熟悉程度远超过我,若有心下毒,旁人难以察觉。大伯好赌,曾经因为拿药铺的营收去摇骰子推牌九和夫君大吵过一架,你们不如去逍遥坊查查账。” 黄逸儿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站起身来说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二老爷讨回公道。 下午的时候,许霁川带人去逍遥坊查了账,逍遥坊的东家还以为提督是奉命前来查封的,连忙从家里赶过来,亲自给人端茶倒水,掌柜的鞍前马后地找出几年几月的账本供他查看。 许霁川仔细翻看完账本又喊掌柜的和东家过来问话,果不其然,范金宝在逍遥坊赌牌摇骰子已经有些年头了,起初一两年都是拿自己的钱小笔赌,次次清,后面就开始在逍遥坊名下的当铺典当东西换取赌资,还在东家的钱庄那里打了欠条赊账,每隔一段时间还清然后再借。去年一整年借了近四十两银子的账没还,上月的时候东家叫上护卫去找他算账,范金宝跪着哭求东家放宽时限,东家告诉他一个月内交不上五十两,就拿永德堂抵债。范金宝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就在前几天他突然拿出一大笔银子还清了欠债。 夜幕降临,范府的书房内点亮了油灯。范金宝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面前是摊开着的地契和一堆白花花的银锭。他得意地拨弄着银子,心中盘算着如何使用用这笔钱财,嘴里喃喃自语:“逍遥坊那该死的老登竟然能看出来我老千,我输得钱少说也值小半个铺子,不把人当贵宾供起来反而催我还债,这次赚大发总算都还上了,明日我换去西边的长乐坊玩。” 就在范老爷数得正起劲的时候,书房外响起一阵敲门声,范金宝顺手拿起换下的衣服盖在桌面上,扬声道:是谁?” 门外是十多名身着海青色官服的衙役,为首提着灯笼的中年男人出示了文书,告诉他自己是奉命前来捉拿他归案的。范老爷听罢起了一身冷汗,他结结巴巴地试图抗拒。 那人不等他说完,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