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总要我成神》 论颜值与面瘫值的正比关系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这是许多许多万年前的旧事。沧海还没有变成桑田,白梅还没有结出果实,男女主角的后代也还没有问世,一切都是最初纯朴的模样。 这样,在启阳山上一处富丽的别宫内,此时正燃放着无数盏金黄的灯光,里面丽人倩影绰绰约约。 “为啥好看的神仙都是面瘫呢?” 启阳山别宫内,一间流光溢彩的金碧薰室中,坐在紫檀案前的少女在铺陈的宣纸上写下这行疑虑,就胡乱地将狼毫搁置一旁,双手托腮,陷入更深、更沉的疑虑中去了。 讲真,就她在九天混的这几百年来看,慈眉善目的神仙多半眉发皆白,再安上一嘴仙气飘飘的白胡子,走到你跟前冲你笑笑,你都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老伯好。”哪称得上“好看”! 而符合她这种年轻人审美的英俊神仙呢,又一个个的不苟言笑,脸冻得跟百叶川中的寒冰似的。 唉,果然世事难两全啊! 案上焚着雅致的薰香,而她身穿金绣牡丹的绸裙,因天色向晚,沐浴更衣过,所以鬟髻解开,由一头翰墨似的长发披拂曳地。 无可否认,她是挺美,即使在卸下了妆黛的此刻:柳叶眉,水杏眸,芙蓉脸,挺娇俏的长相。唇齿晰然,下巴倩丽,鼓气嘟嘴的时候,就跟一只白桃核似的。 这时,一个粉红衣服的侍女拨开金色纱幔,悄然来到她身后,眺一眺纸面上的字句,抿嘴一笑,俯身低唤:“宫主。” 她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望向身旁的的侍女,抚着胸口说:“是款款呀,你可算吓死我了!对了,你知道今天大会上那个穿黑衣服,戴银头冠的神仙是哪位吗?” “今日宴会上黑袍银冠的上神见过不少,不知宫主说的是哪一位?”款款说。 “就是,金府桥上遇见的那个瘦高个儿。我见他孤零零的,还以为是个品阶不高的小神,原打算匆匆打个照面就过去的,没想到穆如嬷嬷非让我下跪行礼。我当时不服,又不敢太任性,就只略微欠了欠身子。可嬷嬷后来竟大发雷霆,怪我不听教诲,又说我这是对神尊不敬,得要挨责。可我还是搞不懂,那到底是哪根葱,还非要我下跪不可。除了我的天帝姐夫,我还从没对哪个神仙下过跪呢!” “金府桥上那位?哦,是了,那定是玄尊大人无疑了。”款款确信地说。 “玄尊大人?” “嗯,”款款点点头,说,“宫主可知,九天上总的也只有两位神尊?” “哪两位?” “一位呀,就是宫主日前碰见的那位,龙皇玄尊大人。据说其身世与宫主及天圣娘娘相似,只不过,您二位是凤凰原身,他呢,则是天生地长的一只玄龙,后勤修苦练,证道成神,但那已是几百万年前的事了。”款款解释道。 “几百万年前,天!那也太老了吧,我如今还不足十万岁呢。那,另一位呢?” “另一位……”款款说到这儿,开始有点儿犹犹豫豫了,两团红云迅速笼在了脸颊上。 “款款,你脸怎么红了?”琪梧宫宫主凤玉鸣顺口问道。 “呃,不,没事。另一位,便是名震六界的战皇武尊大人。” “哦,他呀!”凤玉鸣若有所思地说。 “怎么?宫主识得他?”小姑娘娇羞的眼睛里忽地闪出亮光来。 “这倒没有,不过,就像你说的,名震六界嘛。我虽然资历浅,跟九天那些个神仙都半生不熟,但在下界的时候,你是不知道,那些个小妖一提到这个名号就吓得面如土色,我大概就晓得这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了。”凤玉鸣说。 “还有呢!款款说也说不全,索性让我一股脑儿全说给宫主好了。”这时,从另一厢,一个青衣侍女拂开水晶帘子,走近凤玉鸣与侍女款款,只见她笑容熠熠,伶俐活泼。 “缎缎!”凤玉鸣见她走近,立刻欣喜地招呼她过来,款款亦眉开眼笑,表示欢迎。 “宫主想听?我知道的可不比款款少哦。” 凤玉鸣便让她细细讲来。 “见了旁的上神也还罢了,毕竟咱宫主也是有头有脸的,可见了这两位上神确实是要行跪礼的。” “为啥呀?” “一句话概括,就是因为他们本领高超,他们功勋卓著,他们仙龄绵长,其中最主要的还是仙龄绵长,也就是,老,呃不,是长,年长。” “噗——”玉鸣刚入口的一口茶水没忍住给喷了出来。 “我说,你这个回答真的是认真的嘛?”玉鸣哭笑不得地说。 “千真万确,”缎缎回答,“不过,行错礼的事也不能全怪我们宫主,谁让那位大人放着辨识度高的神尊专袍不用,偏穿着普普通通的神卿袍呢!” 对!就是!说得太在理了! 玉鸣心里默默地给缎缎竖起了大拇指。 缎缎又说:“只是,神尊穿神卿袍,是为了低调,而低调的背后总是有原因的。” 玉鸣被她勾起了好奇心,立刻迫切地问:“什么原因?” 缎缎隐晦一笑,压低声音说:“这位大人怕不是趁此机会去哪处芳阁逍遥快活了,他可是天界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啊……” “逍……逍遥快活?”玉鸣的脸刷地白了, 她想起日里看见的,那副白玉般的面容——那张脸哪里都好,就是犯了前面说的面瘫的错误——她很难将这样的面容同那样轻浮的字眼绑到一块儿。 更何况,这字眼还是同仙子的“芳阁”纠缠在一起——显然,她想歪了。 可这他妈也由不得她不想歪啊! “宫主难道不知玄尊大人喜好风月,与多位红颜交情匪浅?”款款见此空隙,顺势插得一句。 玉鸣面色更加惨白了——呜呜呜,她长这么大头一次看上眼的花美男啊,竟然真是个浪荡花丛的海王啊,人生还有何趣啊…… 缎缎见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赶快走近前来,摇摇她呆滞的身体,呼求道:“宫主冷静啊!玄尊大人虽然与多位神女交情匪浅,但从来只停留在舞乐相邀,诗酒相谑,从未逾越规矩,您可要振作啊!” 听她这么一说,玉鸣还真马上振作了起来——呼!才这些啊,我在凡间的时候还跟那些个爷们儿一块抹骨牌、斗鸡鸭呢!正常,正常,谁还没几个异性闺蜜嘛。 “他一直这个样子吗?”玉鸣问。 缎缎笑了一下,说:“也不是,好像是几万年前突变成这样的。据说,老早以前,他和战皇一样,可不喜欢跟女仙们打交道了,后来不知怎么就突变了。” “不过战皇少回天宫,神秘得很,谁也不知道他对男女感情有什么看法。但就我所见,玄尊虽然后来称不上不近女色,但他应当一直是个专情的人。” “嗯?”玉鸣瞪大了眼睛。 缎缎于是解释:“还是一句话概括,玄尊至今还没娶老婆。对于他这样的大龄剩男来说,不找老婆八成就是在等,专等一个瞅对眼的人来找他。” 缎缎真不愧是缎缎啊,果然一句话什么都能给解释明白。玉鸣心里再次默默地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我说,宫主啊,你要喜欢人家,可得好好争取啊。”缎缎突然调侃道。 “臭丫头!谁、谁喜欢他来着?早些睡吧,我明天还得听穆如嬷嬷的话,老早去给人家赔罪呢。”玉鸣佯嗔道。 话虽如此说,她却迟迟没有吹熄蜡烛的意思,显然是被两个小丫头闹腾得来了兴致。 这时款款嘟着嘴上前来说:“可见缎缎说错了一处了,还有个关键的地方呢。” “哦?款款你这是要给我查缺补漏来了?”缎缎笑道。 “七万年前,为天帝封帝大典,战皇不也曾在九天战皇台待过一段时日,那时瑶姬、淅赵、措爻等诸多神女纷纷向他示好,他都断然拒绝了,难道不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这我真给忘了!”缎缎说。 “由此 论道歉的诸多注意事项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宫主,使不得,可千万不能乱了规矩,咱们最好还是先等玄尊大人回来再说吧。”穆如嬷嬷恭敬而又坚决地说。 “这还要排个先后左右?我才不信九天的规矩这么多!” 玉鸣在太九玄九重殿宇的最底层殿宇的外面已待了半晌了,这时早已不耐烦。 她觉得赔礼道歉这种事还得排个先后次序真是荒唐可笑,遂不愿再等,直接扭头就走。 穆如阻挠不及,只得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 既然玄尊不在,玉鸣便打算先往轻霞公主所在的茜佳阁去一趟。 临近茜佳阁,只见一男子从阁内步出,男子衣玄袍,束金冠,袍上绘赤金龙纹,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正是玄尊临常琦。 “宫主,玄尊大人怎么也在这里啊?”茜佳阁外,露华门后,侍女款款小声问。 “不知道。不过正好,这下就不必坏了嬷嬷的规矩了。”玉鸣欢喜道。 临常琦从茜佳阁里出来,正门两侧手执兵器的侍卫纷纷下跪行礼,而他目不斜视,径往露华门这边行来,身后并无随从。 还未等穆如指示,玉鸣便已一个箭步窜到临常琦跟前,极爽落地跪下,用早已酝酿好的、无限诚恳追悔的语气说:“玄尊大人在上,在下琪梧宫宫主凤玉鸣,谨在此稽首。为昨天金府桥上礼仪不周之事道歉,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在下的无心之失。” 这些话全是穆如嬷嬷教给她的套路模板,才不是她的心里话呢。 依她,她才没一口一个“大人、小人、在下”的酸腐习惯呢! 好在,她也算糊弄过去了。 临常琦瞥了她一眼,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便穿过露华门扬长而去了。 玉鸣心下愤懑,暗自嘟囔:“怎么这么倨傲!难道不应该先让我起来嘛!” 话虽如此说,不过看起来那位玄尊大人并未将那档子鸡毛小事放在心上,她也就松了一口气,想着,也算了了一桩麻烦。 然后又急着拜访轻霞公主,想要早点儿摆脱这些烦心事。 谁知,她刚来到茜佳阁门口,就被门口的侍卫挡下,侍卫说要先进去通报一声,行吧,这毕竟是正规程序,总得要走的,等会儿而已。 嗯……也没用等多久,也就片刻的功夫,进去通报的专人出来了,可令玉鸣不服气的是,茜佳阁的主人竟然回绝了她!好嘛,巴巴地赶来,结果吃了一嘴闭门羹! 侍卫传话道:“三公主称病,不宜见客,还请凤宫主改日再访,届时,定当好生招待。” 玉鸣心直口快:“怎么?这不是才招待过玄尊大人么?怎么就立刻有病了,这病怕是来得都比火山爆发还快了吧!” 穆如眼瞅着自家呆头呆脑的主子又在犯蠢了,赶忙上前打圆场,赔笑说:“多谢仙家告知,我等这便告辞。还望仙家替我家宫主向三公主问个安好,亦愿公主殿下早日瘳痊。” 玉鸣单纯,自九天归返琪梧宫途中,一直想不通轻霞为何要给自己喂那碗闭门羹。 虽说轻霞非玉圣所出,可按辈分算,玉鸣终归还是轻霞的长辈,只是玉鸣目前还没封神,所以各个方面都得吃点亏,一旦犯了点什么小错,就得到处负荆请罪。 缎缎偷偷瞄了眼玉鸣,默了默,开始同款款闲叙起来,缎缎说:“我听说,轻霞公主再过十日便要远嫁北海了,可是的?” 款款回道:“确实,驸马好像就是北海兰籍府的兰澈神君。” “哎哟,这就叫人纳闷了,太九玄里那位似乎同尊贵的三公主早已互生情愫,又怎会舍得三公主远嫁呢?”缎缎蹙起眉,假装疑虑道,视线不时瞟向玉鸣。 玉鸣果然在意,忍不住开口:“胡说!他不过就拜访了一下轻霞,你们怎么就笃定他与轻霞有情?这般凭空武断,叫他二人如何自处?” 缎缎连忙解释:“宫主息怒!这实在不是我们的凭空武断,而是近几百年来,他两个总是出双入对,如影随形,这可不像普通男女朋友间的关系……” 缎缎语气认真,不像撒谎的样子。 玉鸣看看她,又看看远天的云,心中刷啦啦下起一阵凄凉雨: 呜呜呜,本宫主看上的人啊,好不容易摆脱了海王的嫌疑,结果已经名草有主啦,现在还陷入了复杂的婚恋漩涡,而我只是漩涡外区区一个吃瓜的! 缎缎见主子又陷入了那副生无可恋的境地,便问道:“宫主啊,你又怎么啦?” 玉鸣冲她挂起一抹僵硬的微笑,言不由衷地说:“我没怎么。” 她这副样子反倒将缎缎给逗乐了,缎缎忍着笑意劝慰她:“宫主呀,您真甭难过,现下三公主即将远嫁,到时玄尊大人就算失恋了,瞅准那个时机,您主动去对他嘘寒问暖,铁定能将他搞定!” 高啊,实在是高!真不愧是缎缎!玉鸣再一次在心里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更重要的是,心绪也变好了。 可一旁的穆如嬷嬷不乐意了。 自缎缎开口起,穆如便沉着脸不做任何言语,此刻却气急败坏地掐了缎缎一把,责骂道:“都怪你这个、这个、这个——”——可恶,中途词穷了!穆如心骂道。 但老道如 她,怎会被这小小的失误打败? 哪里跌倒就哪里爬起来,找不到形容词就直接跳过去,直奔主题:“你瞧瞧你,不引导宫主学习天规戒律也还罢了,整天就带着宫主整些不正经的,瞧瞧,将宫主都整成什么样了?傻了吧唧的!” 说罢,摇摇头拂袖而去。 穆如走后,缎缎仍捂着被掐的地方,龇牙咧嘴,一脸苦瓜样。 玉鸣呆呆地伫立着,思索了一下,转过头,面向款款,不太确定地问:“你觉得,她最后那句话是骂我的,还是骂缎缎的?” 是了,穆如神母是天帝特地找来教导她天宫的礼仪规矩的,就,很多事,她不得不听穆如的。 说起来,穆如算是陪她很久的一位嬷嬷了,将满一百年了吧。在穆如之前,都记不清天帝曾给她找了多少任教习嬷嬷,反正没多久就被她气走了。 想当初,穆如初降启阳山,那可也是肩负使命,雄心勃勃啊。怀着引领偶像天圣娘娘唯一妹妹步上成神之路的伟大理想,她义无反顾踏进琪梧宫,誓要从前面无数任教习嬷嬷绊倒的地方爬起来,创造琪梧宫未来的辉煌—— 可惜……说到可惜,你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如今的穆如,能开口的绝不动手,能呵呵的绝不饶舌,凡事讲一个随缘。我讲道理你不听,行,我去看卷佛经消消气;我叫你往东你偏往西,行,我去看卷佛经消消气;我让你别闯祸你偏要闯,行,请你抄卷佛经给我消消气! 就这样,我们当初满怀雄心壮志的穆如神母,她,佛了。 这是轻霞远嫁北海的十天前,茜佳阁内。 “再过十天,我就要远别诸天了。” 轻霞这般凄楚地说,当时,身着玄尊帝袍的临常琦坐在上宾座上,手中翻着一卷诗册,神色平静,看不出内心的情绪。 “你我二人明明两情相悦,你又有如此显赫的威望,若你肯于我父帝跟前反对这段婚事,我定不必远嫁,可你,为何这般袖手旁观?” 忽然,轻霞这般声泪俱下地诘问常琦。 “三万多年前,天帝与兰籍府指腹为婚,以你许给尚未出世的兰澈,这是定缘;三百多年前,你我相识于琪梧宫宫主封授宴上,因两卷诗文引为知交,此后亦时常一道吟风弄月,虽则笔墨相谐,只是从不知,两情相悦竟是从何说起?” 常琦转头望向三公主,略表疑惑地说。 这下轮到轻霞目瞪口呆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常琦连连摇头,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你……” 只见她粉嫩的脸庞上,两行清泪涟涟不止,万分的楚楚可怜。 是啊,以前那种只消一个眼神就能了解对方意思的默契,那种吟诗作对时互相唱和的 论如何冠冕堂皇地甩包袱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说实话,近百年朝夕相处下来,说没感情是假的。 一开始,她也许是爱屋及乌,因为凤玉圣的缘故而接受了淘气的玉鸣。 可如今,她早已自动屏蔽了玉鸣身上玉圣之妹的光环,也越来越能被这个本来的玉鸣身上的率真、正直所感动。 可她实在不想这么耽误下去了,她是真的降不住凤玉鸣。 你说死磕到底吧,她的苦口婆心磕不过玉鸣的装聋作哑;她的口沸目赤又磕不过她的装疯卖傻;有时候,她想试着用亦庄亦谐的言辞循循善诱,又总会被玉鸣的蠢萌打败…… 唉…… 佑助琪梧宫宫主证道成神,她是真的力不从心。 宝座上的天帝陛下暗暗叹了口气,思忖:这三百多年来,都给那丫头换了多少个教习嬷嬷了哟!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偌大天界,到底有谁能降住那个调皮捣蛋的主儿呢? 毕竟那丫头目前虽有琪梧宫宫主的称号傍身,可终究未曾封神,不被九天认可,若她迟迟不肯受教,又几时才能为众神接纳,位列仙班呢? 如此,他岂不是要辜负了玉圣遗愿? 所幸,专于乾机宫勘测天意的九愿神君带来了好消息。 九愿说:“启禀陛下,依陛下之意,为凤宫主,臣昨夜特地推演了她的缘劫命理,竟然意外得出……” “得出什么?爱卿但说无妨。”天帝说。讲真,他真挺好奇是怎样的缘劫命理能塑造出玉鸣这么个奇葩的人物。 “启禀陛下,臣得出……”九愿支支吾吾。 “哎呀,你到是说呀!别磨磨唧唧的!”天帝巴巴劫劫。 “臣得出,琪梧宫凤宫主与太九玄玄尊大人竟有一段天赐良缘。若得结成姻侣,则是龙凤呈祥,普天瑞庆,于凡俗人间,亦有福泽如甘霖降世。”九愿禀道。 “玄尊大人啊……”天帝自思着说。 “对,就是他!”九愿肯定道。 “是不是他不要紧,关键是玉鸣需要的是一个师傅,而不是一个丈夫啊。”天帝掩面,无奈地说。 “陛下,这有什么可忧虑的?玄尊大人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凤宫主身边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可是玄尊啊……”九愿提示道。 天帝大概明白了些九愿的意思,但却不以为然:“是吗?那我还是九天帝皇呢!你看见我在她身边有什么用没?” 九愿恍惚觉得天帝陛下好像在妄自菲薄,只是他也不好声张。 九愿说:“陛、陛下,您在凤宫主身边的作用就像月亮在星星旁边的作用,只会使她的光芒更刺眼,哪能削弱她的光芒啊?” “确实,我是有些过于纵容她了,” 天帝扶额,轻叹道,“那你觉得,玄尊会怎么对她?” “整个天界谁都知道,玄尊大人虽然看起来端肃庄重,不近人情,但其实内心也是相当狂野的,想当初,六界混战,玄尊统领天军那也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啊。”九愿说。 “说得也对哦,稳重中不失诡谲,严肃时不忘诙谐,想想,玉鸣这种恨不得将九天整个掀翻的性子,大概也就只有玄尊制得住了。”天帝边思忖边说。 “……”九愿沉默。 “……”天帝也沉默。 “谁更胜一筹?”天帝问。 九愿嘴角抽了抽:“玄、玄尊吧?” 天帝诡秘一笑:“打赌么?” 九愿嘴角抽得更厉害了:“赌、赌什么?” “朕拿珂玥楼的七虹珠赌你乾机宫那面三生镜,如何?” 你那七虹珠充其量也就是个装饰品,能跟我三生镜比?九愿在心中不屑道。 “这……” “外加三千年流连忘返阁的免费入场权。” “成交!” 谁都知道,流连忘返阁,那可是整个天界数一数二的文娱场所啊——其实也就相当于我们人类看电影的地方,不过人家神仙不需要像我们一样提前准备好一堆仪器设备与工作人员,人家只需要一匹白布,数丈高台就万事俱备了,唯一欠的东风呢,就是拟定开幕的那个时刻还没赶到。 不过入场费是真的高,许多供奉不达标的神仙都不敢靠近它,以免被自己的贫穷“感动”到哭。 九愿就是这样一位可怜的神仙,具体表现为:一:他早已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进去流连忘返是什么时候了;二:他做梦都想再进去一次…… 所以在天帝加上最后那个条件后,他立刻就同意了,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精神需求大于物质需求吧…… 上有九重天,下有九重地,天地之间有八荒四海,六合之内又孕生无数生灵。我们今天要讲的,是这些生灵中的,雪域狐族。 雪域狐族,六界称为妖神的存在,占据着数万顷的寒北之地,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经历了千万年繁衍生息的浩大族群,在白茫茫的雪域却寻不见他们的半点影子。为什么? 因为……这是个秘密,咱先不说。 狐帝狐后所居的宫殿名为千秋殿,千秋殿外环绕千百妖城,千秋殿及妖城隐匿的处所至今仍是六界的一个谜团。 每每有异族来访,要么无功而返,要么有来无回,从未有谁真正见到过千 秋殿与雪域妖城的影子。 这样,也就是说,任何犯下罪咎的生灵,只要及时躲进雪域,求得千秋殿庇佑,则可侥幸逃过责罚,连神仙也奈何不得。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拥有莫大权力的族群,却又十分严于律己,莫说畏罪潜逃而来的异族生灵,就是本族中人,若有为非作歹的,狐帝狐后也绝不姑息。 由是雪域在六界的威望颇高,就是天界的神仙也并不十分仇视他们。 然而,妖终归还是妖,即使收获了“妖神”的美誉,也并不能令神族接纳,若非他们的大本营隐蔽极深,各路神仙也绝不会容忍他们的势力发展壮大到如今这般地步。 毕竟,自古以来,神与妖都是势不两立的啊。 这是凤玉鸣被证实为天圣娘娘凤玉圣之妹,并获封成为启阳山琪梧宫第二任宫主的五万年前。 在极北极寒的雪域,大雪密密麻麻织遍了阴玄色的长空,山川冻彻,银装素裹,看起来,阴风怒号中,方圆万里皆是死物。 然而,看得仔细了,却有,活的。 细看,你细看,便可见浩瀚的冰雪中,横卧了一只半人半狐的妖兽。可以看见,它虽然拥有一副美妙绝伦的人面,杏眼娇唇,深睫浅眉,然而,双耳仍是尖尖的狐耳。 它赤裸着的糯玉般的躯体与人类女子无异,却无衣衫遮羞,全靠漫天浩白的雪席遮掩。 在它身后,耷拉着一条长而蓬松的柔软狐尾,狐尾纯白,唯有尾尖端呈现一团淡蓝,如雪中磷火,熠熠生辉。 这大概是一只化形化到一半的雪狐,因为中途无力为继,遂衰颓于此冰天雪地中,又因本身孱弱,能量不足,最终沦落到这奄奄一息的绝望境地。 或许,待这场风雪过去,残留在雪地上的就只有一具化形失败的尸身了吧。 也是天可怜见,这时,刚好有谁从玄冥浩渺的天际飞来,银白正袍由蓝色桫椤花花纹滚边,别生雅致;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有凌傲万方的气概,手执长剑,凛然如许。 他无瑕的白色长靴踏过重重白雪,同时四下瞻顾,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忽然,他瞥见了脚下奄奄一息的小妖兽。 他皱了皱眉,开始举剑,挥剑,施法,在纯蓝光弧接二连三的闪现中,黑云顿消,霜雪骤寂。 于是在稍显晴明的雪原上,他低头看见小妖兽单薄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在求救。 他是谁?他正是前文提到的,款款仰慕不已的,天界战皇台之长,战皇武尊,上琰。 他本是为了捉拿两只老妖一路追踪到这极北雪域的,谁知那两只妖孽竟在漫天雪絮中顿然隐匿了踪迹,害他一番好找。 他憎恨妖族,憎入骨髓,因为在与妖打交道的千万年的漫长岁月中,他早已将妖的残酷、狡诈、狠毒洞悉透彻,在他眼里,这世间诸多祸殃,莫不因妖而起。 按理说,他对妖是绝对不会怀有任何同情的,但他还是挥拂衣袖,施展术法,将这只命悬一线的小妖从将临的死亡中解救出来了。 他助她褪尽狐形,赐予她完美人身,复割下外袍一角,化成宽大衣衫,予她拢上。 救她,于他,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而于她,后来的百年、千年,她都谨记,在自己气息将尽的危急时刻,是这位上神渡给她一口仙气,方使她转危为安。 所以,后来无限的岁月里,同样的误会都深埋在她内心——她稚嫩的心灵始终以为,自己最后是因为那位上神的一口仙气而复生的,自己的命有一部分是源于他的,于雪域人而言,这是至死莫可见忘的大恩。 战皇发问:“千秋殿位于何处?”他怀疑那两只作恶多端的老妖是躲到千秋殿里去了。 “这……小妖不知。”她仰起头,弱声回答。 “哦?你确定要对本尊撒谎?”他面 论如何摆脱讨厌的标签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凤宫主是随性惯了,故而无论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不顾后果,如果真能与玄尊这样尊崇的人物结缘,由玄尊管着束着,相信很快就能明识大体,收敛行径,再不会惹是生非了。” 这是九天诸多仙神一致的意见。 天知道,他们心里也巴不得琪梧宫那个爱闯祸的祖宗能被谁收一收,他们在她那里可都是吃过不少苦头啊,说出来满满的都是泪,唉…… 天帝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是不好意思表达出来罢了,今听众神这么说,正中下怀。 只是婚姻大事,怎么着,也得先同两位当事人知会一声,然后才好打点相应事宜呀。 说这么办就这么办!天帝当即钦派九愿神君携随从前往太九玄,只为向玄尊禀明天缘一事,同时,遣仙侍兼程启阳山,告知凤玉鸣。 想他堂堂九天帝尊,现竟干起了月老的活计,想想还是有些心酸啊。 不过,只要想想,一个令自己头疼的大麻烦很快就会得到解决,他便感到欣慰不已了。 可是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太九玄那边,玄尊断然拒绝与玉鸣结亲,害得九愿神君冒出了一头冷汗。 九愿本以为既然是天缘,那便是无论哪路仙神都不好回绝的,哪怕是玄尊也不例外。可如今这般结果,倒令他颇感为难了。 另外,启阳山那边,玉鸣也不大乐意这档子事。 虽说她心中很馋玄尊的风华玉颜,可她只是想跟他谈一场甜甜的、不用负责任的恋爱,而要她早早地嫁出去,丧失单身女人的诸多自由,转而替人操持家务,她才不干呢! 再说了,她和玄尊本就交集不多,唯二的两次交集还都僵僵的,像死鱼干似的,谁面上都不好看,更别说她所期待的,恋人间那种缱绻依依的情意了。 那种无爱的婚事,怎么想怎么糟糕。 唉,这两位呀,全然不将冥冥天意放在眼里,却不料终将为其尝尽凄苦。 然而,玄尊虽然不肯接纳玉鸣为妻,却表示可以以师之名暂为教养玉鸣,待她深沉稳重,知书达礼,于各方各面都达到封神的标准之后,再解除师徒之名,各自为安。 这也是给了九愿与天帝一个台阶下。 事到如今,似乎这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关于“龙凤呈祥”的良姻还是有些可惜,但承蒙玄尊不弃,好歹肯费心照看玉鸣,这于天帝也算喜事一桩了。 十日后,九天与北海喜宴,热热闹闹地办了十来日,当时,在一片绚烂的彩云辉映下,身披凤冠霞帔的轻霞公主自高高的金阶上拾级而下,而身着龙皇帝服的玄尊在金阶脚下默然立着,看着轻霞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迈上兰籍府的花轿,眼中读不出悲喜。 玉鸣则在玄尊后方的菡萏池边,眺望前方玄尊深墨色的颀长背影,小脸鼓鼓的,眼神怨怨的,活像一个吃不到糖果的小孩。 “你可是,传言中的玉鸣宫主?”这时,一声温润男声于身后响起。 玉鸣回头,只见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秀丽男子伫立在她身后,男子身着银灰色神君服,面带和煦如暖阳的微笑,使人见之如沐春风。 “就是我啊!您哪位?”玉鸣挑眉,玩忽地问。 “哦,小神来自冥州府,名唤符宋。”笑面男如是笑着说。 符宋,甚是陌生的名字。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冥州府是在地下,冥州府的神仙都鲜少登天,天上地下相去十万八千里的,谁识得谁啊! 而且,就算是天上的各路金仙银仙,以她粗枝大叶的性格也不曾认得齐全——当初金府桥上可就是个明明白白的例子。 更何况于地下的仙人呢。 她打量了符宋一眼,感到自己对他没多大兴趣,便淡淡地回了句:“哦,美男你好。”转而又继续观望前面玄尊的动向了。 其实说起这位符宋神君,在九天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在冥界,那可是家喻户晓的显要人物啊。 正因为整个冥界都归冥州府管,而他,正是冥州府的主上,虽然年纪轻轻,也才十几万岁的仙龄,但却政绩斐然,整个冥界在他的调理下也算得上河清海晏了。 想来,他几曾被这般忽视过,故而有些讪讪的,又不想就此退下,遂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又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玉鸣的胳膊,问询道: “那个,听说你乃九天贪玩宗宗主,可是真的?” 什么玩意儿?贪玩宗?九天还有这么个奇葩的宗?她还是这个宗的宗主?她怎么不知道! “听说?你听哪个憨憨说的呀,本宫主虽说行事率性了些,可活了三万多年了,心理可还是成熟的,对玩什么的丝毫兴趣没有……” “我请你玩斗鸡。” “太好了!一起!” “……” 这可能就是专属于玉鸣这种粗线条家伙的思恋了吧,前一秒还候立风中,痴痴呆呆地凝望着对方的身影,任心中贪嗔痴怨,轮番撵过,表情如遭风霜欺凌的柔弱莲花。 后一秒就捋起袖子,在斗鸡场边吆喝呐喊,气冲斗牛,连那些个威武的汉子都自愧不如。 “哈哈哈哈哈哈!我又赢啦!”斗鸡场外 ,玉鸣仰天大笑,自己押的斗鸡接二连三地赢了别人的鸡,这可把她高兴坏了。 一旁的符宋微笑着看着她因欢乐而闪耀如星辰的双眼,就突然觉得,叫她九天贪玩宗宗主确实可惜了了——实在该称呼她为六界贪玩宗宗主啊! 可能是乐极生悲吧…… “原来凤宫主是躲到这儿来贪玩了,可叫本尊……” “宗主、宗主,叫我宗主的你怕不是个憨憨!” 许是斗鸡场的声音太过嘈杂;许是她脑子玩得掉线了;许是她对于“贪玩”二字敏感过头了;许是以上情况兼而有之…… 反正她就将那个“宫”字听成了那个“宗”字,然后就没头没脑地喊了这么一句。 等到她转过头来,她登时就有了飙泪的冲动—— 玄尊——她竟然怒怼了玄尊大人! 此刻,临常琦面色深沉,表情凝重,居高临下地盯着对面的玉鸣,那情形可令玉鸣慌得一批。 “啊,是、是您啊,”玉鸣赶忙下跪行礼,硬着头皮替自己打圆场,“您听错了,我真没说您是憨憨,我是说刚刚叫我的人是憨憨……” 刚刚叫她的人可不是玄尊是谁? 玄尊面色沉得更厉害了。 啊啊啊,真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说这种蠢话!玉鸣现在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了。 想当初,金府桥上,就因为她没对他行跪礼,就被穆如嬷嬷硬拉着去给他赔礼道歉,现在她竟敢当众谩骂他,叫他难堪,那还不得……被千刀万剐啊!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玉鸣突然感到自己真的太难了。 “小神,冥州府符宋参见玄尊大人。”一旁的符宋也赶紧下跪行礼,同时,斗鸡场一众大小仙官都纷纷下跪,一时场面蔚为壮观。 玉鸣心中计较道:你们这时候才想起下跪也太迟了吧?你们要早点有这个觉悟,我也就不至于后知后觉地得罪人家了…… 其实,这实在怪不得符宋与斗鸡场这一众小仙官。 玄尊依旧穿着朴素的神卿袍,符宋与小仙官们又鲜少与他照面,都不大识得。后来,符宋也还是听他自称“本尊”及玉鸣仓皇下跪,这才推断出他的身份的。 玄尊淡淡地瞥了眼符宋,说:“都平身吧,本尊本就不好这些虚礼。更何况,本尊看起来还不太明智,不是吗?” 说最后这句话时,他的眼神又悠悠地瞥回到玉鸣身上,刺得玉鸣一阵激灵。 言多必失!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这是玉鸣当时切切的心里感言,所以,她虽然很想顺口接下玄尊的话头,对他大肆进行一番恭维,以弥补自己的过失,但想着,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经历比比皆是,也就努力忍着一言不发了。 论宣国的治理策略怎么这么牛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雪域狐七公主自经化形之劫回归千秋殿,也就在雪域安分了两万多年。 在那之后有一天,她蓦地心血来潮,说要去凡间游玩游玩。 其实压在心底的,是想去人间碰碰运气。 那次死里逃生之后,一回到千秋殿,她就一头扎进藏书阁里,翻遍了古往今来诸神传记。 她找到那位施恩于她的上神的尊像,一样的银白正袍,一样的桫椤蓝纹,一样的庄严面貌——那位上神,原是妖族公敌——九天战皇,上琰。 可她选择性地忽略了他是妖族公敌这一点。 她就记着,他除了在六界发生重大战事时引领天军作战,其余闲暇时候,偏好游历人间,顺便降降妖,除除魔,为凡世太平添砖加瓦。 她呀,就想着,天宫她铁定是去不了,但人间,她可以去晃晃啊,没准儿就让她碰巧遇上了战皇呢。 为什么要见战皇? 她也不知道。 大概,因为那份恩情太过厚重,使她很难不时时刻刻惦在心上吧。 其实谁都清楚,人在最虚弱、最无助时候见到的一缕光,很容易晋升成这一生见过的,最亮的光。 两万年,两万年这样漫长的岁月里,她只是想见他,很想很想见。 去人间,本不是什么难事。 父帝母后自然担忧她年少,怕她一时不慎遭遇不测,难免一番叮嘱。 最后,狐后自一只镶嵌红玉的紫檀盒子里取出一只素色玉环,环上缠枝纹精致繁密,很是美观。 仙浅拿在手里观摩了一阵儿,狐后伊离在一旁嘱咐道:“这环儿叫易环,是咱们祖传的秘器,它足以掩盖你身上的妖气,使你在人间如普通凡人般来去,以避开巡世仙神的屠戮。” 仙浅听着,万分珍重地收下了。 伊离又说:“此去凡间,也算一种历练,只是你当万事小心,不得伤人,不得作乱,不得以身犯险,不得……” 可怜天下父母心,伊离对仙浅反复叮咛,列了将近十万个不可。亏得仙浅一一地听了下来。她自小乖顺,也因此,深得父母宠爱。 仙浅离去时,再次穿上了上琰赐予她的那件外袍,当初上琰没有注意到,他自袍裾上割下的那一小片布料上,原是印着一朵桫椤纹的。化成衣衫后,那朵桫椤花就盛开在她裙裾上,轻轻摇曳,兀自生姿。 两万年间,她都未曾披上过它,因她过于爱惜,甚至超过爱惜自己的眸子。 万年,若果缘分未尽,那么,纵然千里迢迢、山海阻绝,重逢,想来也是在望;怕只怕,前缘耗尽,彼此不得不失之交臂。 初到人间,仙浅当然是人生地不熟啊,吃穿用度什么的也顿时失了保障,走在人界的街上,迎面扑来的是一阵迷茫,像一只初次破茧的稚嫩蝴蝶面对纷繁缭乱的春天,不知所措。 想了想,她决定前往东域宣国投奔她的六姐夜光。 夜光早好多年就入世了,现在人界混得风生水起,都当上宣国的太子妃了,相信过不几年,就能晋升皇后,母仪天下了。 关于夜光与凡人相恋,并且私自婚配这件事,仙浅心底里是不大认可的。 不是因为雪域禁止妖族与凡人通婚,而是因为,爱情本是两颗揭去面具的真心彼此的碰撞、共舞,可在这场人妖情缘中,她的六姐自始至终都在掩饰,掩饰自己身为妖族的真相,掩饰自己长生不老的真相……将自己所有的真相都隐瞒,只留下美貌与一时冲动的感情。 在她印象里,凡人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春秋,太过短少;又,听说凡人善变,朝秦暮楚,贪得无厌,比不得雪域妖族专情;而且,凡人大多悚惧仇视妖族,若是知晓了六姐的真实身份,则不知昔时口口声声的深情厚谊还能剩下几分? 多面综合下来,她总觉得六姐这般俯就伪装的爱恋坚持得太过艰辛。 可只要行路人不言苦,旁人终是劝不回头的。更何况,她这六姐还是姊妹里顶倔强的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她这个小妹除了祝福,还能说什么呢? “东域,宣国,王城。” 从极北雪域出来,一直向东走肯定没错,等跨进东域的边界,再打听宣国具体的位置,到时候想法子传个消息给六姐,让她接应一下自己,这样她就能跟着六姐混进宣国王城了。 十里夜市,灯光如昼,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其间佳姝丽人相携往来,彩衣如花,玉面生春,各类贩夫走卒亦燕然自乐,喜笑连连。火树银花辉映,锦衣华服交错,宝马香车流连,恍惚间,泱泱城池如银墙碧瓦,遍地黄金,真乃太平国土,锦绣人间!叫人歆慕不已。 这便是宣国边城夜市的绮丽光景了。仙浅一路东行,经历那么多的大国小国、大城小城,再未见过这般胜景了。 仙浅心想:看来宣国的皇帝定是个明君,才能将偌大国土治理得井井有条,连小小的边城都有如此繁荣的景象。 看着众人喜乐欢欣的模样,她猜想 这定是个人寿年丰、国泰民安的富庶国度。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宣国在东域已传承了近五百年,前朝没落,宣国初代帝王应运而生,在万民拥戴下登基称帝,后立下宏图大志, 誓要一统东域,遂开疆拓土,剑指四方,吞并周边诸多小国,可惜霸业未成,帝先殁。后世踵武,历十世,至今,已占据了一半以上的东域疆土。 整个东域得天独厚,灵气充沛,物产丰饶,好比一个天然聚宝盆,宣国更是咬紧了宝藏丰硕的那一大块,再加上历届帝王大多肯励精图治,这就使得上面的夜市胜景日日连绵,不绝于境。 一般灵气充沛的地方,妖祟也多,因为妖得灵气好修炼嘛,东域也不例外,但东域的妖大多作不起妖,倒不是因为这里的国家防妖驱邪系统做到了多么滴水不漏,而是因为,神仙也爱往这儿跑。灵气富饶的地方,谁不爱嘛! 这里,我们就要讲到,东域边陲,临海,有一处大山,绵延千里,山上草木蓊蓊郁郁,远望青葱一片,甚为壮观。有时朝夕之际,雾霭缠绵,观之则如青衣素纱的仙女,优美清秀,是以附近居民都称之为笼仙山。 笼仙山笼的真的是仙吗?不不不,可不要被它温柔敦厚的外形迷惑住了,在那葱葱茏茏的草木中,数千妖窟参差错落,亿万恶妖恣睢乱舞,在一片又一片墨绿的枝叶缝隙中,不时闪烁着它们骇人的尖牙利爪,有时候,那反射瘆人寒光的爪牙上会粘着腥膻的碎肉、朱赤的血浆,“哗啦”一声,往往便会有几根白骨坠入灌木,数尺鲜血飙上树梢,直将这远观之清幽洵雅的“笼仙山”渲成修罗炼狱,尸山血海。 笼仙山周围城镇不少,其中不少渔樵之辈,登山伐木、下海打鱼,往往都避不开这座妖山。妖孽野蛮,性好噬人,啖肉喋血,无片时怜悯;黔首白衣之氓手无缚鸡之力,只得任其宰割,委实可怜。 却说统领东域的神君名唤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的锦瑟,冠着个儒雅风流至极的名字,倒也不枉他疏懒悠游,偏好游山玩水的本性。只是东域本土的君神,一年到头算下来,在其它三域中任何一域待的时间都比在本土待得长,在生民眼中,到底有些岂有此理的意思。 游山玩水归游山玩水,本土万民的福祉却不可弃之不顾,这不,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立刻就有仙使呈上一堆案牍,全是下民祈愿的文牒。什么东家求子,西家驱邪的,他瞥都瞥腻了。 锦瑟翻了一阵子,突然怨道:“怎么姻缘也来求本君了,难道天上的月老不管事了?” 他揉揉自己微皱的眉头,一向率性惯了的人,一旦要他开始规规矩矩地办些事,很快便会感到不自在。 忽然,他目光撇落到某页翻开的文书上,越瞅越定神,越定神越往死里瞅,然后,竟气得面色青白,咬牙切齿,双手骨节捏得“咯咯”脆响。最后,忍不住一挥袖拂乱满案青简文牒,乱七八糟落得满地都是。 “他娘的,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君的地盘上撒野,这就是成心给本君找不自在!本君非让它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不可!”他“嗖”地站起 论谁还没些黯然神伤的过往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小家伙,你需要一个姐姐吗?” “姐姐?姐姐是什么东西?用来吃的还是用来玩儿的?” 据说在无恨坡的花海中沉眠了三天三夜后,她终于灵识觉醒,睁开眼眸。但面对玉圣柔中晕蜜的殷切询问,她劈头盖脸就来了这么一句。 哈?“小家伙”不知道姐姐是啥?这么蠢萌的吗?她记得她灵识觉醒时,这些简单的概念都是熟稔于心的啊。 “姐姐不是东西哦,姐姐是你的亲人。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啦。”无奈归无奈,玉圣还是很耐心地做了一番解释。 “哦。好像没什么用哦。” “小家伙”没心没肺地来了这么一句。 “噗!”一口老血差点从玉圣嘴里喷出来。 “不过你这么好看,就算没什么用,我也还是可以接受的啦。” “小家伙”又说。 玉圣硬生生将那口涌到嘴边的老血给吞回去了。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拉倒。反正以后我就是你姐姐,你就是我妹妹,我们必须得生活在一块儿!”玉圣侧着凤目,如是霸气地说。 “对不起,姐姐……”青幂的灯影下,玉鸣捂着脸,不自觉地喃喃出声。一声哽咽倏地卡在喉咙里。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呢? 姐姐已经不见了,启阳山成了一片焦土,鸟兽虫鱼,死的死,散的散,哪里还有家的影子呢?洗寒桥边原来有一棵梧桐树,她们在树下搭了一座小茅屋,冬暖夏凉。后来,桥坍了,树倒了,她们的小茅屋被雷火劈成了灰烬…… 她们本就与那些庸钝的兽群不同,她们都有天赋的灵根在身,所以堪堪几万年,就能修成人身,那时候,她们的修为已经不算低了。 整整两万年,她们是启阳山上仅有的灵物。 那一年,玉圣六万岁,玉鸣两万岁,不知什么时候起,漫天乌红色的雷火从天而降,飒飒沓沓,夜以继日,持续了半年有余,却绕过启阳,纷纷砸在其它甚为遥远的山头,激起一阵又一阵狰狞的青烟。 多么怪诞! 那一天,玉鸣像往常一样,依偎在姐姐怀里,看翻墨的云层上,乌红的“流星”如乱珠跳落,极目远眺,唯见青黑的烟火炽盛,眼下还是安稳的,因为没有一粒星火波及自身。 “姐姐……” “怎么?” “那些从天上坠落的是什么?” “……一种灾劫吧,我猜。也许是天罚……” 那一刻,一个拖曳着艳丽红裙的美貌女子从洗寒桥上急急地向小茅屋奔来,她刚跨过流云溪,迈上茅屋这一头,一道千钧之势的雷霆转眼就劈垮了薄弱的木桥。 她媚眼里流淌着惊慌,纤细的身姿禁不住那一声雷霆爆喝,立时吓瘫在地,但她来不及调整思绪,马上就在求生的本能下一骨碌爬起来,又跌跌撞撞地朝玉鸣她们跑来。 宛如盛世牡丹炫耀,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炫目的雷火恰恰砸中了红衣女子的头颅,只听“啊”地一声惨叫,鲜红的血液连同灰白的脑浆一齐迸溅,再一看,萎倒在地的哪有什么红衣美女,却是一只半边身已被灼成焦糊的红毛狐狸…… 这一下可将小玉鸣吓得不轻,闭着眼,哆哆嗦嗦地往姐姐怀里挤。 玉圣也着了惊吓,但她到底沉着些,搂着玉鸣,锁着眉,四下观察了一番。 那时铺天盖地的雷火已经蔓延到了她们身边,一群又一群从其它山头逃难而来的山妖水怪将它们身上的灾劫引到了启阳。 玉圣仰头,只见猩红的火雨垂直掉落,耳畔,是一阵又一阵恐怖的雷霆怒吼,漫山逃窜的妖祟每踏一步脚下就会多长一朵象征罪孽的罂粟花。那罂粟灼烧得太过迅猛,以至于转眼之间,草枯木堕,遍地焦灰,黑烟滚滚。 妖尸,禽羽,兽骨,亡魂游荡。 启阳山是待不住了。 八万年前那场浩劫,一直震荡在回忆的边缘,太过昏暗,太过混乱,许多细节玉鸣已经记不大清了,她就记得,后来,她当时年仅六万岁的姐姐,就已在生死攸关的刹那展现出凡人望尘莫及的英勇。一直到许多年后的如今,玉鸣才渐渐明白,那是身为未来天后必备的魄力。 她的姐姐,是天选之后。 后来,玉圣携着小玉鸣一路向东,下了启阳山,乌红的雷火还在身后激荡,纷飞的烟火中,与禽鸟兽群一块儿逃散的还有那些为了躲避灾祸四处抱头鼠窜的妖祟。 或许是它们之前太过作恶多端,所以引来天罚烧身,但认命、认栽是不可能的。它们妄图从过去的罪恶中生还。 可它们踏出的求生的路,是将其它生灵推进深渊的噩梦。 “封山吧。不能让它们继续逃窜下去了,这样下去,只会让灾难扩散到更多地方,会有更多生灵被它们牵连。” 那时,两万岁的玉鸣看起来也不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模样,她紧紧拉着玉圣的衣袖,不知所措。而玉圣回看天劫重创下的故园,痛惜地说出上面那番话。 然后,她言出必行的姐姐真的转过身,散尽修为给整座启阳山下了一道牢固的禁制。淡金色的禁制符半空中熠熠生辉,而她仰头,悸然看见姐姐嘴角渗出银红血丝, 一时惊恐万状。 她幼稚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要耗费自己的修为将它们封在一个地方啊?等天劫降临,将那些恶妖全都劈死不就好了嘛。 一瞬间,她竟觉得姐姐有点傻。 “不!你为什么要封山?为什么不让他们逃出来?你这个恶人!” 突然,一个皓发苍苍的敦实妇人叫嚣着张牙舞爪地从身后向她们飞扑过来,那妇人面目极为狰狞,宛如极寒雪山上被夺走孩子的精壮母熊朝猎人飞扑而下。 “母熊”的利爪毫不留情地抓破了玉圣的肩胛,却仍然不依不饶地向她们发出攻击。 为了保全性命,她好不容易带着两个儿子逃来了启阳,谁知这个原本让雷火避开的祥光笼罩的地方也庇护不了他们,他们只能再往别处求生,可是—— 可是她的两个儿子竟然被眼前这个妖女封禁在了启阳山上! 白发老妇来势汹汹,逼迫着玉圣解除禁制,玉圣修为耗损严重,眼下一面回护着玉鸣,一面闪避着老妇的攻击,其实很有些力不从心。 “轰隆!” 一声巨响。 一只巨大的火球朝白发老妇猛砸过来…… “啊!” 一声惊叫刺进玉鸣的耳朵,玉鸣启眸,眼中湿光潋潋,而待她看清缎缎为何惊叫之后,竟也忍不住喜笑出声。玉鸣转头,刚巧看见缎缎怀里抱着一只白玉小麒麟,小麒麟许是嫌她抱得太紧,一直在她怀里扭来扭去,一对毛茸茸的爪子动不动就会拍到她的脸颊。 “宫主,你快收了这只小妖精吧!我快被它拍死了!”缎缎哭丧着脸对玉鸣说。 “哟,哪儿来的麒麟?不记得启阳山有这东西呀。”玉鸣笑着说。 “是紫玉殿下送来的。” “没事送我麒麟干什么?我连自己都管不好,还管得好它?” 玉鸣一边自嘲,一边乐呵呵地抱过白玉麒麟。 “可不是嘛,紫玉殿下送来的时候也这么担心来着。不过,据说是花神大人再三拜托他一定要送来琪梧宫,他才过来的,不然他都想自己留下来驯养呢。” “花神?锦婳大人?” “是啊,她本打算亲自送来的,只是您也知道,凡界一入春,她就随青帝下凡去了,明天又是她的生辰,实在太忙了。” “唔,想起来了……” “您又想起什么了?” 想起了,想起了那声宿命的雷霆之后,她的姐姐拽着白发妖婆直堕悬崖。 黑云,紫电,赤火。 当身后启阳山上数以万计无路可逃的妖怪爆出“吱吱呀呀”的尖叫的时候,姐姐只在她耳边叮嘱:“好好活着。” 再后来,她在人间流浪了好多年,离开的时候,不过两万岁,回来的时候,怎么就已经快十万岁了呢? 如果说人生是一 论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后来,她将那个公子爷暴揍了一顿,再后来,她的报应来了。 她不是妖怪,虽然她经常同妖怪们混在一起,所以凡间那些除妖师跟本奈何不了她。可那天来的,不仅是些平庸的术士,还有一个一直隐在暗处的黑袍的男人。 毫无疑问,那些术士除妖的法器对她肯定无效,反而是被她掀翻了伏妖台,捣毁了缚妖阵,最后还被她揪着胡子大骂一通。 不过,她没敢太放肆,因为一直忌惮着阴暗屋檐下的黑影,虽然那个黑影一直没什么动作,但她还是本能地感到恐惧——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术士。 或者说,那根本不是这户人家请来的术士。因为,似乎除了她,谁也不曾注意到他。 起雾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漫上来的,好浓。咦?那片青石铺的院子呢?那些挂在屋檐下透亮的大红灯笼呢?那些人呢?都去哪儿了?术士、家丁、还有那个一直躲在檐柱后观望的胖公子与他的丫鬟们,都去哪儿了? 还有这些暗绿色的萤火、墨黑的草树都是从哪儿来的?她记得院子里本来没有这些呀? 乳雾里,树丛在起伏,萤点在飘忽,原来晴明的漫天星月也凝望不见了,好家伙!这是幻境吗? “你是什么……身份?” “你是想问我是什么东西吧?不瞒你说,一般别人这么问我,我都会说自己是只野鸡妖。” “不,你不是妖,你身上没有妖气……” 玉鸣惊了一下,她睁大眼睛去找说话的人,大雾里,黑袍的男子凝望着她,淡淡地。 好强的威压! “凤、凤凰,瑞兽凤凰。” 她老实交代,“不过,你信么?” “不信,瑞兽能让自己混得这么狼狈?” 昏暗中,她感到那个男人似乎朝她悄悄翻了个白眼。 “……” 倏地一阵劲风拂来,雾散了,萤火灭了,再一定睛,天宇清明,四周晰然。虽仍处于原先的深宅大院,却不再有什么红火灯笼,人声鼎沸,耳目所及之处,除了空寂破旧的院墙与拂檐的蛛网,便只余阵阵凄惨的鸦啼…… “开什么玩笑?他们人呢?都死了不成?”玉鸣惊疑。 黑袍人领她来到一处园子,举目只见荒草萧瑟,坟茔寂寂,霜天下,黑乌如落叶飘缓。 “没错。他们早就死了,尸骨都凉透了。”黑袍人说。 “骗、骗人的吧?明明……” 她突然说不出话了,因为黑袍人突然搂住她的腰,飞掠到这荒宅高高的屋顶上,让她俯视周围,周围,千里之内,无一丝生气。 “这地方名唤朴城,已经荒了几百年了,都说这里邪气重,鬼气更重。你之前见过的那些人,都是几百年前死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邪气入体,溘然而逝。”黑袍人解释。 邪气入体,溘然而逝,几百年…… 玉鸣难以置信。 “后来,再没人敢往这里跑。这里彻彻底底地荒废了。”黑袍人补充。 玉鸣瞪大了眼睛,侧头以一种极度迷惑的眼神望向黑袍男子,那是她头一次近距离地、清晰地望清楚他的脸,侧脸。 苍凉的月光下,那是一张极度英俊的面庞,莹白的肌肤微微反射着清光,恰如精雕细琢后白玉的形象。 从额头,眉棱,鼻翼,唇锋,到下巴,每一处弧线的转折都恰到好处,深一分凌厉,浅一分柔弱。玉鸣心中不禁感叹:这样绝佳的形象,得是多少春闺的梦中良人啊…… “宣乐!礼成!” 宣辰台上,紫衣的司仪秉着系了三根红飘带的竹棍高呼,宣辰台下,彩云片片,瑞鹤翩跹,众仙鼓舞,不胜喜乐…… 如梦,初醒。 初醒,如梦。 宣辰台上,礼乐交喧,她蓦然抬头望向高座上那人,玄袍金绣,云螭赫然,蛟冠巍峨,气度不凡。 那如精雕细琢后的白玉似的绝佳容颜,宛如是从层层水月镜花中析出,再度呈现在她眼眸,隔却翻飞的时光之翼,她的心再度漏成虚空,如滴沥的沙漏般。 新的记忆总是拿旧的记忆换的,而未来就踩在旧忆的尸骨上浓妆艳抹,跃跃欲试。 “凤宫主,请起。” 紫衣的司仪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玉鸣愣了愣,赶紧照做。 原来稀里糊涂地,首也叩过了,茶也献过了,祝词也读过了,一段新缘就算结成了。不过为什么,心里会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什么嘛,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到他这儿,还有解缔一说,搞得就像他不得已才收我为徒一样。” 这一天,琪梧宫算是落寂了,除了那些留下来看守的下阶仙侍,大部分侍从都被遣散了,真真是人去楼空。从此后,草孤长,燕自飞,月圆月缺再无人理会。 玉鸣则带着缎缎、款款一切从简地移居到了太九玄内的鹥曦宫,从鹥曦宫内某个方向望出去,漏花窗外流逸的彩云像极了彩蝶翻飞、落英缤纷,这令她失落的心或多或少能得到些慰藉。 鹥曦宫内的陈设更比琪梧宫不同,琪梧宫是华丽,处处非金即银,满溢着冷贵的色彩,鹥曦宫则温馨,里面没多少华而不实 的金银器物,更多的是竹木玉石,在玉鸣目前所立的位置,仅有一株珊瑚作为装饰物放置在几案上。 如果说琪梧宫符合她暴发户的心态,那鹥曦宫就满足了她对家的向往。 当她一边抚摸着珊瑚枝,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出上面那段话的时候,没想得到回复的,只是她以为来到身后的是缎缎或者款款,所以才说出了声。 身后的人微微行了个礼,启唇却是玉鸣完全陌生的嗓音,那声音如珠玉琳琅,悦耳动听至极:“奴婢,度湘若,见过少主。” 玉鸣不觉在那珠玉和鸣般的尾音中沉醉了片刻,这才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个一颦一笑皆似画的娴雅美人,美人衣素衣,饰花钿,花钿缀在额前,衬得其人越发千娇百媚。 虽然她自称奴婢,但玉鸣从她身上半点也寻不出奴婢的痕迹,反倒是那股子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娴雅气质,很容易使人误认为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度湘若,好在玉鸣对这个名字有所了解。 据说九天上每位上神都有自己的心腹,心腹心腹,知心知腹,也不是随便谁都当得起的。而度湘若,传闻中聪颖明慧,本领超群的奇女子,协助玄尊打点着太九玄上上下下,既是太九玄的管家,也是玄尊的心腹。 玉鸣正思忖着该怎么称呼这位大管家,她却像看透了玉鸣的心思般说道:“少主唤我湘若就好,不必拘礼。当然,奴婢已逾四十万龄,若您不习惯我的名字,那称我为姑姑,窃以为,也并无不可。” 天哪!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儿! 玉鸣不禁在心中感叹道。 “那,湘、湘若姑姑,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玉鸣试探着问。 度湘若微笑着颔首。 “那你能不传出去吗?我觉得吧,这种话要是传到了当事人耳朵里就太尴尬了……”玉鸣挠着头,央求道。 度湘若却说:“第一,请少主放心,少主适才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第二,少主的疑惑,我可以尝试解答一番。” “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反正是怕我给他丢脸呗!”玉鸣努努嘴,率然道。 “真是天大的误会!少主怎么会这么想呢,”度湘若先是忍俊不禁,继而耐心地解说,“您想想,您以后学成了,封神了,在天界有了自己的仙府后,若是逢着什么大节小节,是不是都得亲自拜见自己的师傅?” “那当然啊,所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傅。姐姐教过我,再任性,也不能忘恩的。” “好,”湘若一拊掌,“您再想想,您日后若遇着大事小事,是不是应该同师傅知会一声?” “应该吧……” “所以,”湘若二拊掌,“玄尊就是嫌着这些麻烦才不喜收徒的。” 讨厌大节小庆时徒弟登门拜访的虚浮热闹,讨厌出门在外时被偶然遇见的徒弟三跪九叩的繁文缛节,讨厌一堆人围着他师傅长,师傅短的聒噪,所以,尽早抽身吧,不管以什么原因结缘的,缘尽了,就别藕断丝连了,各自落得清净。 这就是玄尊的想法,在众神里也算独一份了。 玉鸣自认为自己够奇葩了,因为很多人都在用这个词形容她,她都习惯了。但“学习”了一下玄尊的思维后,她觉得,或许,奇葩是个好词儿? “我的乖乖,上千年的师徒情分说断就断,未 论荷灯许愿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是了,心愿笺,那上面还是一片空白呢,如此,她又折返回头,在贩灯人小摊的附近有一套公用的木桌椅,木桌上笔墨纸砚样样齐全,她便立在一旁,提笔凝神思索。 可是笺上写些什么好呢?心愿?姻缘?福禄?她有何渴求? 默思良久,她终于在雪白信纸上写下这两行:元宵至,思君切,舞衣翩若蝶,红莲绽如血,沿堤心事洛河雪。 罢了,又在其后做了两行小注,小女仙浅,曾获救于天界战皇武尊,惟愿与之重逢,悉报前恩。 统共四行蝇头小字,写得端端正正,规规矩矩,足见其心诚意坚。 接着,她小心折好信纸置于莲瓣内,静静祈祷了一下,就将它托着放到了冰冷的河水上,荡悠悠地漂浮着,映在水中的火光凄迷潋滟,如一场盛世烟花的序幕,可惜,所有的莲灯,最后都逃不过沉没的命运,烟花是梦,梦后是凉。 别人放完烟花,很快就转身投赴到夜市内其它各类新奇玩意中去了,可她不,她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小小的心愿花灯会一直漂到哪里,迎来怎样的结局。 她目光一直锁定着自己的莲灯,那是一朵浅蓝的,静谧的花儿,平和得如同滚滚红尘中淡然微笑的济世佛陀。所幸,河上各色花灯虽然繁多,却并不密集,倒不至于使她看走眼。 她就这样一路看着,一路跟着,脚步越来越匆急,因她的莲花漂流得越来越迅疾,漂流着,旋转着,匆匆地,像热切地去奔赴某场重要的约定。 他确实是战皇武尊来着,我没记错?她一边寻思着,一边默念着上琰的名号,慢慢地,脸上绽放的笑容也越来越深,越来越甜蜜,仿佛上琰二字是蜜,是糖,念一遍,甜一遍。 不知不觉,她追逐着她的蓝莲一直跑到了一座浮桥旁,洛河水面上长长的浮桥,两侧荡漾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与五颜六色的纸灯,映衬着苍茫无际的夜色,乍一看只觉如诗如画般美好。这里是寂静的,因为沿河一路追下来,早已远离了闹市,此时星云淡薄,明月格外清明,悬在平静的洛河上,如一盏金黄的大灯笼。 而在浮桥中央,薄薄地立着一竖人影,那人影寂静,几乎与水天融为一体。 “呀!不可!” 眼见着那蓝莲摇摇晃晃,倏地在浮桥边撞了个趔趄,灯芯明明灭灭,似乎快要沉没了,她忧急万分,乃喊了一句。 未及荷灯沉没,浮桥上那人先已俯下身捧起了它,这时,仙浅才注意到他,她此时已经追到了浮桥上,其实与他已经相距不远了,只见那人白衣蓝纹,冷傲万方,许是无聊,这才用纤长的手指展开莲内云笺,略扫一眼,复又将它放入河中。 他抬起那如用冰雪塑成的、无限冷峻的眉眼瞥向仙浅,他显然没有将适才的荷灯与纸笺放在心上,也没有将这个冒失闯入的姑娘同那悄然漂来的花灯联系在一起。 他开口,语气也如同千年玄冰般寂冷:“桫椤花,你,是谁?” 桫椤花是仙花,也是天机锦上常见的式样,妖界与神界对立,从不肯用此纹饰,而凡界织工拙陋,又织不出这般繁复的纹样,而眼前这个女子身上明明没有半点神仙的讯息,却披着一件仙气缭绕的袍子,故而令他侧目。 这里略做说明:两万年前那件桫椤旧袍早被上琰弃了,就像所有不遂心的事物一样,相应的,那件沧海一粟般的小事也早被他淡忘,如衣上茶渍,随岁月风干,终至痕迹全无。也就是说,她苦苦念想的,早已忘了她。 恰值一轮广洁的满月悬在洛河下游,四野微风寂寂,虫鸣窸窣,眼前男子明丽如画,身影像印在月上似的。 她凝望着他,那英俊的面目,那挺拔的身姿,甚至比每次午夜梦回中的形象更加虚幻缥缈,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洛河雪,波明灭,斯人踏桥何如冶。 “小女,仙儿,曾因机缘受过您的大恩,今日重逢,欣幸之至。”说罢,已行了个大礼。 她改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假装认不出他上神的身份,只是怕他识破自己是妖族的真相,他说他恶妖,她记得的。可这对那位健忘的上神来说,显然是多此一举。 “我向来少与凡人接触,又怎会于你有恩,你大概是认错了。”他说道,语气依然冷淡。 他没有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意思,但他越过她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瞧了眼她的衣摆,明显是对衣面的桫椤纹无法释怀。 这一去,上琰便来到东域神君的宫府,锦瑟一见他便开口调笑道:“哟,战皇大人竟真的赴约来了,本来小神还以为请不动武尊您呢!” “少贫嘴,说吧,正事是什么?”武尊对这位东域神君也甚是不客气。 其实依照二位的交情,确实不需要客气什么。上琰在六界是出了名的冷傲,不近人情,但在六界,他同东域锦瑟神君的交情也是出了名的铁,毕竟在上古神魔混战时期,这二位曾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在尸山血海中互相扶持,也算是可歌可泣了。 “没别的,还是妖物那些事儿。我们东域疆界内有座笼仙山,不知何时起,里面竟孵养出大批妖物,祸害周边居民。我先前亲自前往围剿,本以为它们不 过是些乌合之众,不料里面竟有座巨大城池,妖城有位女君,是一只修炼了十几万年的老蛇妖,着实有些不好对付。”锦瑟侃侃而谈。 “但凡妖物,再狠毒也不见得难对付。你这几百万年战龄的老神仙会怕一只十几万年的蛇妖?”上琰挑挑眉,颇为鄙夷地说。 “咳,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单纯一只蛇妖谁怕它啊,只是那可是整整一座妖城,所有小妖唯她马首是瞻,牢不可破。你也知道,百万年前,我是与魔族打交道,后来魔族覆灭,我方接管东域,做了个清闲神仙。可妖与魔不同,魔族头脑简单,行战单靠蛮力,容易制伏而妖族奸狡,诡变莫测,我又不擅智斗,所以疲于应对。” 被老战友一番鄙夷,锦瑟急了,而他一急,就喜欢替自己辩解,所以滔滔不绝地说了上面那番话。 而上琰就静静地看着他,最后淡淡地说句:“知道了,笼仙山的事,本尊替你解决就是。” “那小神可真得拜谢战皇大人了。”锦瑟喜不自胜。 这日正值春和景明,一片淡紫色的祥云笼罩在远处嵯峨峻峭的高山上,山隐隐浮在遥远的云端,上面还蓄着层薄薄的积雪,宛如层层白玉缎带。 仙浅至今还没有向六姐发出讯息,只因她还想自个儿多逛一逛,这不,她刚出了小城,来到一片沼泽,在这里,她将揭开一段旷世秘辛,只是暂且不表。 而在宣国,此时处处花灯璀璨,国富民安,只可惜时空无法并列,不然他们将看见,眼下的欢声笑语、绮罗交错培植着数十年后怎样的昏乱与凶险—— “国师大人又借看病的名义来会娘娘了,啧啧……” 坤华宫外,两个红衣宫娥在窃窃私语。 “嘘,这岂是我们能谈论的事,当心被割舌头!” 二人至此彻底噤声,四下倏忽寂静如死,红光灯笼如海,宫娥红裙如血。血色宫闱之外,泱泱城池清寂如古墓坟场,阴森反常。 坤华宫内,熏香暧暧,绮罗委地,雕花木榻外散落一男一女两双鞋袜,其意不言自明。 “皇上明日就要归来,到时、到时,怎么办?”床上女子一边娇喘,一边断断续续地问。 “呵,到时你照样称病,他还不离你远远的……”男人阴笑着说。 此刻,坤华宫中共处一室的男女,正是前面宫娥口中的国师大人与皇后娘娘。 这位皇后,据说本是乡野女子。二十年前,当帝王还是太子殿下的时候,彼时身份低微的皇后,因美貌蒙获太子青睐,被太子带回皇宫,力排众议娶为太子妃。传说前任帝王曾以皇位为筹码反对这桩婚事,却终拗不过自己倔强的独子,妥协了。后来,太子妃一路顺风顺水,成功攀上皇后的高位,母仪天下。 和庆初,宣国政治、经济、军事,各方面如常,虽未有大进益,却也平稳。经三年,国势衰颓之相渐显,与先朝隆盛已不可同日而语。至二十年后的今天 论爱恨情仇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那“大仙”又说:“从今以后,我将留驻宣国,以防再有妖言惑众之辈构陷神女,同时也会不遗余力护佑宣国万民,尔等何不速迎?” 这下,众人再度沸腾起来,一时之间,“恭迎大仙”的呼声也铺天盖地地涨了起来,人潮中,反而是那个术士如遭雷击,万分狼狈,他也很快被国君下令抓了起来,真是从云端跌入了泥涂,一开始有多尊荣,现在就有多落魄。 他被捕时倒与白媚姬的灰心失意,一言不发不同,只见他喊屈叫冤,呼天抢地,老泪纵横,那颤抖的声线听得人几欲肝肠寸断。但没人理会他。 从此之后,那位“大仙”理所当然地就任宣国国师,竟是大权在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一人敢说半个“不”字。也是自此之后,宫闱更乱,国势更糟,百万民众叫苦不迭,至今年开春,边境叛乱,逼得国君不得不御驾亲征,将朝中大小事宜悉数交付与国师处理。 可这国师,虽蒙帝王信托,可哪曾依照允诺管理朝政,一昧地随心所欲,逢巧帝后又说自己每夜有梦魇之症,必得国师做法方可安眠,于是这国师便每夜每夜地往坤华宫跑,而且光明正大,不加遮掩。 国师名为祁瑬,起初,宣国上下无不将他奉为神明,顶礼膜拜,但到后来,越来越见他行事乖张,阴险毒辣,又与帝后不清不白,所以最初的信仰与敬意全都零散了,那过程,就好比心中高高的神像最后在地上碎成了渣。 以上交代的这些,正是战皇上琰在东域游历时的见闻,上界神尊,闻此恶行,一腔义愤几乎喷薄而出,不难想见,祁瑬与白媚姬后路堪忧。 但白媚姬,到底是何许人也? “呵!二十载朝夕相伴,二十载夫妻恩义,只为旁人一句谗言,就要置我于死地?陛下,你好狠的心啊!纵我确为妖孽,又几曾加害于你?” “媚姬——” “我不懂什么家国大义,我不懂什么国计民生,我只知道,我深爱着陛下,可陛下,我的一片真心,在你那里又值几斤几两呢?” “我——” “陛下,爱如死灰,你可知?伤如冬雪,你可知?痛如顽石,你可知?!” “点火……” 帝揉揉额头,霜花般的字句幽幽飘落,坠地无声。 亘古的长空仿佛响彻心碎的琉璃脆响,她浑身沁满了丝丝寒意,那寒意包裹着她,渐渐成了罩在她身体外的一只厚茧,茧内的她流离破碎,忘却今世何世…… 阖目,好吵…… “烧死妖女!烧死妖女!” 周围排山倒海般响彻人们的厉呼,她被绳索紧紧捆住,喉头涩哑,目送着锦衣华服簇拥下,那个男人决绝的背影,那个穿着明黄龙袍的男人,已经不年轻了,但……她几曾介意过这岁月蹉跎?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陛下!满面泪痕的女子痛呼。 “怎么了,媚儿?”黑暗中,似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身旁的男人温柔地拥她入怀,将下巴抵在她头顶,怜惜地问:“做噩梦了?” “嗯,”女子心不在焉地回答,顿了顿,又低声问:“祁瑬,你是妖吧?” “呵呵,整个宣国都说我是神仙。” “神仙?那你可得离我远点,整个宣国都说我是妖精。” “这会子就嫌弃我了?你该不是还对那个老皇帝旧情不忘吧?” “……” 西郊茶楼内,两个商人模样的男人正一边品茶,一边闲叙。 “那那位术士呢?”听口音,这是位外乡商人。 “嗐,哪还有什么术士!想来,那才是大忠大勇之人啊。”另一位商人摇着头惋惜道,看起来,他倒像是本地人。 “怎么?”外乡商人好奇地问。 “早成了一抔死灰啦!那妖后哪里肯饶他,国师也帮着妖后,皇上也笃定是那术士陷害自己的宠后,反而下令将那火刑台给了那术士啦。唉,作孽呀!” “哼!”那外乡商人义愤填膺,不觉皱眉冷哼。 “罢了罢了,尊客吃茶、吃茶。”本地商人忙解劝道。 与此同时,不动声色的,临窗的茶桌上,一白衣男子将他们的谈话从头到尾都听了进去,却将眸光投向窗外,只见灰云蒙蒙,笼罩着山河万里,国都那块儿,妖气冲天…… 再次强调一遍,这是几万年前的旧事,仙浅还没有与战皇修成正果,玉鸣还在凡间辗转流浪,与妖兽为伍。就像一棵大树,在枝叶披拂之前,还在默默生长着它的主干。 前面说到笼仙山妖祟作乱,东域锦瑟神君决心为民除害,可却在妖城摔了跟头,于是,生性随适的锦瑟神君想都没想就搬来了上琰这个大救兵,指望这位老友替他分担点压力。上琰本身就是个嫉“妖”如仇的人,也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事情本该如此一帆风顺地发展下去,直到将整个妖城的大小妖怪一网打尽,只是,这中间出了点不大不小的岔子。 锦瑟赶到笼仙山妖怪大本营百骨城了,然而上琰迟迟未来。 “哎呦,这个俊俏的小仙君又来寻奴家了,可叫奴家羞得很哪!”百骨城女君胥清倚在高高的城楼上,扫视半空中 腾云驾雾的一众仙官,一双媚眼似笑非笑地定格在为首的锦瑟身上。 笼仙山妖化得已经特别严重了,此时虽是白天,却是日光惨淡,黑雾重重,再加上群妖乱舞,奇形怪状,境况十分可怖。 百骨城燃起了鬼气森森的紫色灯笼,灯笼掩映下,千奇百怪的妖魅影影绰绰,城上胥清白面绛唇,妖艳而冰冷,如同迎风摇曳的罂粟。深丛密林中荡漾着各种声调的桀桀怪笑,仿佛在对那群自诩清高的神仙发出嘲讽。 锦瑟二话不说,率领仙兵自云上俯冲而下,一把寒光凛冽的利剑直指胥清的面门,而胥清似乎早就料到他的招式,红袖一拂,冷然一笑,锦瑟便刺了个空,扑面而来的全是细碎的沙末,他下意识幻出阵法阻挡,却发现身后不少接触到细沙的仙兵突然昏迷不醒。 他心中着慌,不知胥清这次又耍的什么把戏。 但沙末涣散之后,飘然落地,他发现百骨城中一片死寂,难道那些叫嚣不止的妖魔就这样凭空蒸发了?怪哉、怪哉。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异样,城中的大街小巷,墙墙壁壁,随时随地像水流一样盘旋缠绕,变幻重组,明明看起来是一堆土木的建筑,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另一码事,怪哉,怪哉。 他很快又发现,自己身后随行的仙兵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在身后了,似乎是被这些蠕动着的石墙给神不知鬼不觉地阻隔了,可阻隔他们的目的呢?怪哉,怪哉。 “仙君在做什么?吉时到了,还在这晃悠呢!” 一个步履蹒跚的妇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满面红光地来到他身边,揪着他就往一处张灯结彩的宅子里跑。 他回头连连四顾,到底连手下仙兵的半个影子都没看到,想要一掌劈死身边这个妖妇,却又好奇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顺着对方的意思一直走下去。 妇人揪着他一直走到了宅子里面,好家伙,原来妖祟都窝藏在这里呢,他看着好笑,聚成这一堆,还派人把他往这里拽,是生怕不能被他一网打尽吗? 慢慢地,他笑不出来了,他发现自己失去了施展术法的能力,换言之,他现在处在他们中间,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妖人们却都穿着耀眼的大红喜服,一个个春风满面,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叫他瘆得慌,他一低头,吃惊地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也红如罂粟了,像被血浸过一样。大堂上,到处张贴满了绛色的双喜字。好家伙,看这架势,是拉他成亲来了。 单身了几百万年的锦瑟神君,有一天在主动与被动兼而有之的情况下跨入了喜堂,突然就有些兴奋与感动了,他与武尊不同,武尊是有严重的恋爱洁癖,轻易不接受投怀送抱的各路桃花,可他锦瑟不同啊,他是一直期待甜甜的爱情送上门的,奈何身手矫健,总能出其不意地避开从天而降的为数不多的桃花瓣,紧接着,就是幡然醒悟之后的追悔莫及,说起来,也是实惨一上神了。 两个双丫髻的丫头搀着这场盛宴的“女主角”上来了,鸳鸯霞帔,金黄流苏,大红盖头,如果说他是这喜堂上的新郎,那这时登场的想必就是新娘子了。说实话,锦瑟这时都有些忘了自己还有除妖卫道的重任在身,甚至都有些憧憬起盖头下面容来了。 只见新娘子身段盈盈,步履款款,登上喜堂来了,然后便进行约定俗成的那套嫁娶礼仪,锦瑟顺其自然地任由他们摆布,直到“送入洞房”那一刻,就像一盆凉水浇到头上,他蓦然清醒了。 拜拜堂,过过瘾还是可以的,但跟一个妖怪进洞房,想想他都恶心。 “喂!臭妖怪,你们到底耍的什么把戏?想跟本君成亲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凭什么以为本君会答应你?” 他想过了,他好歹也是资历深厚的上界神君,若要完全禁 论发愤图强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转眼玉鸣移居鹥曦宫已经三千年了,这三千年倒也安生,虽然她偶尔也会任性,并且犯错,但至少,她心是安定的,不像以前那么浮躁了,这三千年时光,说闲不闲,她的功课是充足的,但由玄尊亲自指导的每天,都溢满了喜悦的气息。 如是,千年下来,九天皆传,这位太九玄少主已与当初的琪梧宫宫主判若两人,他们将这一变化归功于玄尊的循循善诱,据说千年来,临常琦极尽师尊之职,天规戒律自不必说,琴棋书画都亲事指教,歌舞曲赋也严加督习。 貌似少主初学歌舞的时候,对自己的才艺颇不自信,有一次悦府仙会,这位傻乎乎的少主在她师尊的威逼利诱之下跑去献歌了,然后没多久就哭唧唧地跑回来了,玄尊问她哭什么,她说:“呜呜呜,红浥仙子说我唱的全跑调了!” “别哭,你没跑调,肯定是她听错了。”玄尊说。 “不,她没听错,我后来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都跑调了。”玉鸣说。 这下连空气都能感受到玄尊的无语了,站在她旁边,侧低着眉目:“安慰你就好好听着,干什么给自己找不自在?!” “我!……” 太九玄的侍从不仅见过这位一身玄袍的尊上沉着脸,不留情面地训斥少主,那时少主跪在地上,看起来俯首帖耳,但暗暗地嘟着嘴,转着眼,一脸不忿的样子,那时玄尊就会说:“玉鸣啊,我知道你不服气,但你看看,一个人若没点真本领,就算再受气也得憋着,不是吗?” 他们也见过在少主整千岁诞辰时,玄尊派人将太九玄的珍宝大盘大盘地往鹥曦宫送,连玄尊身边的湘若姑姑都忍不住笑道:“从没见玄尊对谁这么好过,除了……” 他们不仅见过玄尊惩罚少主清扫太九玄上上下下九重宫殿的台阶,只因她未曾完成他布置的课业。 他们也曾见过在风徐云缓的深夜,望着为了钻研课业伏在桌上沉沉睡去的少主,玄尊亲自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那时烛焰或许昏黄,但他在不小心碰倒烛台后,焰光的亮度便大幅度增涨,那时他在瞬间的慌乱之后,忽然一掌拍醒被惊动了安眠的少主,假装生气地指着火丛说:“瞧你干的好事!还不快熄了!”这时昏昏沉沉的少主真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犯的错事,手忙脚乱地施法熄了焰苗,还撒娇着请求师尊原谅。那时披在少主身上的玄袍与玄尊脸上微酡的颜色,都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他们见过玄尊鞭笞纤瘦的少主,也见过花园里,玄尊亲自推送坐在秋千上的少主,看着少主笑逐颜开的欢乐模样,玄尊的嘴角也不觉地上扬。 若光阴就这么平淡和缓地流淌下去则再好不过,可…… 事本出于童稚之语。 北域长明神君长女满月,神君喜悦,乃广设喜帖,宴请天上地下各路上神同往北域神宫一聚。 玄尊本不打算亲自前往,但玉鸣知道这事后,便一心想去瞧个热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玄尊便没有拒绝她。这样,玉鸣便以玄尊之徒的身份,代表太九玄出席了北域喜宴。 宴席自是热闹非凡,连北海兰籍府的兰澈神君也携同妻子轻霞公主以及三千多岁的幼女兰希瑶亲自赴宴。 看见玉鸣,轻霞依旧挂着招牌式的微笑尊唤她一声“姨母”,礼数周到,无可挑剔,但神态行止之间,更多的是随适,并不见得有多少敬意与亲近。 而看见轻霞,玉鸣又忍不住联想到自己的师尊临常琦,心中便有一丝一言难尽的意味,所以,就是干泥巴地里的裂纹也比这两人见面的场景好看太多。 在玉鸣眼里,轻霞是玄尊的初恋,自己的情敌;在轻霞眼里,玉鸣是玄尊这么多年唯一收的女徒弟,是被玄尊特殊对待的人,而且据说她与玄尊还有天缘之份,这就格外讨厌了…… 哦,对了,轻霞虽是天帝亲生女儿无疑,但却不是玉圣所出,所以同玉鸣之间并没有紫玉那般深厚的情分。 说到紫玉,可不是,他也在许多高阶仙娥仙侍的陪同下,赴宴来了。另外,还有各路上神家的幼儿幼女,活泼泼落了北域一地生机。 孩子容易同孩子玩到一块儿去,很快,那些如同玻璃珠子般散落在北域神君家洁白绒毯上的彩衣“小团子”们很快攒聚成一大团,这一大团又滚啊滚,一直滚到了北域神君家的后花园,他们便在那里玩开了。 恰巧玉鸣也在湘若的陪同下来到后花园散心,绕着绕着,绕到一处假山石后,就听见脆生生一个男童的声音响起:“听说今天太九玄来的那位貌美如花的姐姐就是之前打伤你大哥的琪梧宫宫主,对不对?” “哼!那次不过是我大哥手下留情罢了,我大哥怎么会打不过一个妖女!”另一个男孩气呼呼地说。 玉鸣欠下的孽债太多,听到“太九玄”来的就知道是说自己了,可愣了半天硬是没想起这两男童交谈的“大哥”是哪位,愣头愣脑地竟继续听了下去,也没反应过来对那句“妖女”生气。 “你可别这么说,那位姐姐现在可是九天玄尊的徒弟,而且传说玄尊非常疼爱她,你这么说可是会得罪玄尊大人的。”另一位年岁稍长点的女童说。 那个气鼓鼓的男童不服气,立刻反驳道:“ 哼!才不是呢,她跟玄尊大人非亲非故,玄尊大人顶多是同情她罢了!” “是了,我也常听母亲说,我的这位姨祖母最是侥幸过来的了。”又一女童说道。 若说其他的孩子玉鸣都不怎么认识,但这个女孩就算个例外了,而且,必须算,好歹人家也唤她一声姨祖母呢——这女孩正是兰澈神君与轻霞公主的女儿兰希瑶。 听了希瑶的话,玉鸣的心先是“咯噔”一下,很像五味瓶泼翻的声音,然后心里恍恍荡荡的,仿佛寒风萧瑟里的层层秋水着不了岸。湘若关切地看了她一眼,她微微扯出一抹淡笑,表示自己没事,便想转身离开,可走出没几步,忽又停下了脚步。 “为何?”又一位女童来了兴致。 “可不是嘛,当初的天后娘娘是何等智勇双全,而且骁勇善战,所以能够协助我外祖平息六界逆乱,得以封神封后,可如今这位所谓的天后亲妹又有过什么功德?还不是借着天后娘娘的福荫才能承袭琪梧宫,又被玄尊大人收留,哼,这样的好运,只怕难碰呢!” 希瑶越说越起劲,语气也越来越愤慨,丝毫不曾察觉到假山后悲愤交加的凤玉鸣是凭怎样的毅力在隐忍克制。 玉鸣血气上涌,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幸被湘若及时搀住,她咬咬下唇,想无视这些稚嫩的言辞,清泪却不受束缚地自颊上滚落,湘若忙递上绢帕。 她想:真是的,自己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了,怎么会被小孩子说哭? 她摇摇头,想到,这要是以前,她差不多会跳出去跟这帮小不点好好“理论”一顿,让他们知道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对的。可现在……算了。 “住口!你们这些无知小辈怎敢妄议我姨母?” 一声奶声奶气的呵斥声响起,那群小孩回头,只见紫玉小殿下威风凛凛地站在后面,不觉都有些吃惊。 “小舅舅……”希瑶嗫嚅着,心知自己刚才的出言不逊都被他听见了,心里有些惭愧,想走到紫玉身边去,可看他那副横眉怒目的样子,又不敢靠近,只杵在原地,搓捏着衣角,模样也怪可怜的。 “你们与我姨母不熟,又怎么会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人?我常听父帝提起,当初启阳山天火,我母后不慎坠落悬崖,是我姨母耗尽修为在崖底幻出金凤祥云,我母后才得以安然无恙,也因此,姨母灵修大损。全因妖族作乱,害得她们东西两分,后来母后遇见父帝,而姨母终究不知所踪。而你们在背后平白诋毁天后亲眷,就不知会受到惩罚的吗?” 紫玉毕竟还是个孩子,再懂事也还是个孩子,为了维护自己的亲人,竟不惜花费这么多口舌,玉鸣真不知是该感到欣慰还是无奈。哪怕说得再多,她在六界的形象也不会有丝毫改观。毕竟,目前 论白梅与玉簪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正当三人一筹莫展、郁郁寡欢时,落落梅影的另一头一袭雅素白衣姗姗飘来,三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度湘若! 看见度湘若来了,玉鸣面露赧色,想要躲避,却被湘若抢了先:“少主留步,奴婢这是来帮助您的!” 这度湘若何等机敏,绝口不提玄尊,只说自己听见风声,心下担忧,所以亲自来看望一下。 玉鸣也不是那么笨,当即便料到是玄尊的意思,于是干干脆脆地回道:“湘若姑姑安,今天就算姑姑你亲自出马,我也不会回去的,我意已决,哪怕战死了,也在所不惜。姑姑帮我,我自然感激涕零,但你若是来劝我的,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少主说的哪里的话,奴婢自然是来助您的,再没别的意思了。”湘若被玉鸣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于是笑着说,眉眼弯弯的。 度湘若将玄尊的亲笔书信交给守门的侍卫,因为但凡在天界待得久些的,就不会不认识玄尊大人,所以连带着与他身边的湘若少说也有三分面熟,这样,侍卫接下了书信。 不久,便有一清俊的童子出得上羲宫,来到白梅林将玉鸣她们请了进去,童子称呼她们为“女侠”,这令玉鸣很受用。 玉鸣济战去了,然后太九玄虽然看起来一切照常,日升月落,云起云灭,上上下下,各司其职,然而,某种难以言喻的冷清却像藤蔓一样,从鹥曦宫里破土而出,一天天茁壮,沐浴着阳光时,格外繁盛。 起初,只是鹥曦宫里的仆从在悄悄地埋怨:“嗐,我也是服了少主了,放着轻松享福的日子不过,偏去人家战场上瞎凑什么热闹,可千万别磕着碰着……” “呸呸呸!快收起你的乌鸦嘴!”另一个仆从立马制止道。 “我说什么了我?我这不是没说少主受伤呢嘛!”原先那个仆从一脸无辜。 “得得得,就你担心少主行了吧!”那个仆从摆摆手,表示不想跟同伴争论下去。 后来,下人们清扫着鹥曦宫台阶上飘不尽的层层落叶,看着金井玉栏上古朴飘逸的纹绘,开始一遍遍嘟囔:“少主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鹥曦宫都空了好几个月了……” 起初,玄尊开始着重打扮起自己来了,他用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对度湘若说:“总算摆脱那个麻烦精了,今天我决定约会旧时老友,若有人来访,只说我不在便可。” 过不几日,玄尊大人出游的兴致大减,索性整日整日闷在家里,眉头皱着,少言寡语,不是抚琴,就是作画,这下连湘若都摸不准他的心思了,要知道,除了那位“玉簪姑娘”的离开曾使玄尊这样短暂地沉寂过,两万年来,他可一直都是云淡风轻啊,毕竟,玄尊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喜欢难为自己的人。 说起“玉簪姑娘”,自玉鸣少主搬来太九玄之后,还一直有小丫头跑来问她:“姑姑姑姑,我看玄尊大人许久没与诸天神女谈花赏月了,看这样子,是不是已经放下了传说中的那位玉簪姑娘呢?” 而她总会十分端肃地训斥:“胡说,太九玄里何曾有过什么玉簪姑娘,大人过往种种行迹,皆因生性风雅,慕者众多所致,你们可千万别再捏造事实了。” 可这只是官方语言而已,事实上,她不仅亲眼见过那位玉簪姑娘,她还亲自伺候过她呢。她知道玄尊大人宠爱她是真的宠到了骨子里,与传说中倾城倾国、“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绝世美女不同,真正的“玉簪姑娘”其实是个半大的小女孩,生得粉妆玉琢,娇俏可爱。只可惜,她是无属于六界中任何一界的存在,很快便离开太九玄,不知所踪了。 可是“玉簪姑娘”是离开了龙皇殿,却从没离开过龙皇的心。度湘若不知道玄尊对那个姑娘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她以为,寂寞久了,谁都会对偶然遇见的活泼的生灵心生好感;她以为,惊鸿一瞥似的相遇于漫长久远的生命其实可有可无;她以为,再心爱的珍宝,一旦遗失,心灵的抽痛也不过那么一瞬间。 可是,这一瞬间过去之后呢,因为真真切切付出过情感,所以遗失的远不是原来单薄的物件,而是已经被分享过灵魂的、独一无二的珍品。这时的失去,无异于灵魂被剥除掉了一部分。 所以开始逃避,想与以前完全划下沟壑,这样就可以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开始摧毁原来自己固有的形象,开始流连于仙女阵中,极力演绎一个风流倜傥的角色,以过眼云烟般的美貌掩蔽内心沉沉的荒寂。 传说也就这样流传了下来,都说玄尊因为那位姑娘性情大变。 小姑娘被带来太九玄时,头上戴了一支皓雪石的簪子,皓雪石晶莹剔透,酷似琼瑶,但却比不得美玉的透明度,所以归根结底,它也只是一种过于稀有的美石罢了。离去时,她仍然戴着那支簪子。 度湘若想,玉簪非玉,美人非仙,纵有良缘,难成正果。玄尊显然是知道的,所以未曾强求,也没有大张旗鼓地派人苦苦追寻,只是之后结交的每位仙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那位姑娘的影子,要么眉眼相似,要么声音相近,就连娇艳的轻霞公主,能得玄尊青睐,也不过因为她身形娇小玲珑,与数万年前小姑娘的身段如出一辙。 后来,那位姑娘竟然奇迹般地又回到了天宫,只不过这 回,她恬静乖巧,如兰依岩般站在那位威名赫赫的战皇身后,羡煞旁人。 她很变了些,与小时大不相同了,若非头上那支皓雪玉簪,恐怕连玄尊也识不出了。她将纤纤柔荑附在战皇的胳膊上,低着头,不敢直视九天神祗。而玄尊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凝视着她。 战皇不顾她非属六界的特殊身份,执意与她成亲。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众多的非议声中只有玄尊保持着沉默。 那姑娘是丝毫不记得太九玄了,眼里心里就只有战皇一个,玄尊看在眼里,失落,而湘若又将玄尊的失落看在眼里。 玉鸣去南清天助战已有大半年了,慢慢地,玄尊开始念叨着:“凤玉鸣可有消息传回来?” 每当这时,他身后的度湘若总会恭谨地回复:“有的,少主才托青鸟传书回来。”说罢,便递上尺简。 其实玉鸣心大,哪里总记得往家里寄信,还是多亏了湘若定期的提醒,这才不至于因为疏于问候而惹恼了我们“小肚鸡肠”的玄尊大人。 这期间玄尊也不是没往南清天去过,湘若以为他至少是会见见少主的,即使不堂而皇之地约见一面,也该借着会晤武尊的契机查探一下她的安危。可是没有,一样也没有。他说南清天的白梅正盛,想去赏玩,所以去了。又说南清天月色最佳,所以千里迢迢跑去赏月了。反正既不肯拜访武尊,也不肯召见玉鸣,实在是偏执如狂。 只是,玉鸣不在的这段时间,太九玄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将会像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投进一片平静的湖面,局部性地激起串串波纹。 先是冥州府的轻霞公主亦即冥后领着一个蓝衣翠裙的姑娘觐见天帝陛下,接着,天帝便火急火燎地派人去太九玄请玄尊大人速来太雍殿。众神一脸问号,心想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要玄尊在场? 陌生的蓝衣姑娘跪在如翚斯飞的太雍殿下,宛如一粒碧蓝宝石嵌在精雕细琢的黄金块上。她身形细柔,五官柔和,说她多么漂亮也谈不上,就是那柔和的五官在一张脸上分布得很和谐,十分耐看。 姑娘显然是第一次置身这样严肃的环境,上面坐着的又是无比尊崇的人物,心下局促,缩在轻霞旁边,微微颤抖着。 这一次觐见没有持续多久,等到轻霞带着蓝衣姑娘出来后同样没过多久,就有一条惊天消息不胫而走——飞传这个新来的小丫头才是如假包换的天后亲妹,凤玉鸣。 此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一片哗然,因为 论符契与银铃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说到这里,蓝衣姑娘声音突然压低,似乎不大愿意讲下去了。 轻霞没想到她底气这么快就断了,连连转头看她,带些焦急地催促道:“姨母,你何以后怕至此?这里可是追究公正的地方,大可不必再害怕有谁会陷害你!” 这样一说,一下子就将蓝衣姑娘惶急不安的形象扭转成了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形象。殿上诸神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 “我就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芸沚宛君,还给她看了我的符契和银铃。哦,芸沚宛君就是那只孔雀灵的名字。我告诉了她,她看起来十分地为我感到高兴,我是打算主动去寻那些天上下来的神人的,她便一定要为我践行,设了丰盛的大宴。时间久远,恕我许多细节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场盛宴我被灌得烂醉如泥,醒来后,却发现随身携带的符契与银铃都被盗了。宛君也不见了踪影,许是取代我去面见神人了。” “这,这又怎能说明两样宝物有假?”忠于职司的九愿神君迫不及待地插嘴问。 若当初果真是他将赝品误认成了真宝,那他的罪责可就大了。 “我、我生性谨慎,那天向宛、宛君暴露了两样宝物之后,察觉到了她羡爱的眼神,心中便有了警惕,所以那天与她聚宴时佩戴的其实是高仿制品……” “这也匪夷所思,凤凰符契何其金贵,你又如何得到一份高仿制品?”九愿仍不死心,虽然知道如果眼前女子所言非虚,那她也必然具备一身纯正的凤凰金血,也就是具备仿制的材料。 “契文虽然繁复,但我与姐姐毕竟心意相通,模仿起来倒也不难,而凤凰金血我本身就具有的,大人。”蓝衣女子低头说。 这样说起来倒也首尾圆合,几乎无可挑剔,众神心下便信了十之八九。加上这蓝衣姑娘温文乖巧,比那粗野无礼的凤玉鸣更符合他们对天后亲妹的期许,所以心里其实都偏向这新来的姑娘。 天帝在沉思,良久,金口吐出玉言:“既如此,速遣人往南清天召回凤玉鸣!” 这下有戏看了,天帝要搞个三曹对案,搞不好,还会牵连到品阶不低的花神锦婳与势力不小的乾机宫。底下喧嚷更嚣。 只有高坐在天帝右侧的临常琦全程静默不语,甚至连看也不曾看一眼底下纷扰的众神与那位新来的蓝衣姑娘。他面无表情,却又不是那种真没感情的面无表情,他的内心其实是有点小小的愉悦的,这从他品茶时微眯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 他坐在那里,仿佛坐在随意哪处亭台轩榭,凭栏眺景,不入外界纷扰,悠然自得。 所以,天帝到底为什么请他过来,众神表示很费解。 事情也不是超出了控制,顶多让二人当众进行一番对质,再将她二人各自的符契分别与玉圣留下来的再明明白白对证一次,肯定就能真相大白了。 众神拭目以待。 助战中途却被火速召回,凤玉鸣也不明所以。 当她穿着一身银白铠甲踏上太雍殿时,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轻霞身后的蓝衣姑娘。 倒不是她当时多么显眼,相反,她挤在众神夹缝里,存在感格外地低,但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感一下子就被玉鸣捕捉到了,而她,偏偏又不时地用一种提防的目光暗戳戳地瞄向英姿飒爽的凤玉鸣。 “芸沚宛君?”玉鸣着实吃了一惊。 “你认得她?”天帝板着面孔问。 “是。她叫芸沚宛君,是一只自云障里化形而出的孔雀灵,昔年我流落碧云泽,曾蒙她搭救。”玉鸣诚恳地说。 “哼,你这番话,正是她适才形容你的呢!”帝座上的天帝严厉地说,吓得玉鸣不解地抬起头来看他。 天帝稍降辞色,又问:“你的银铃与符契呢?” “银铃与符契,在啊,当然在!只是参战时不便佩戴,所以能否容我回去取出来?”玉鸣说。 “当然可以。”天帝这话倒是说得不重不轻,不偏不倚。 玉鸣不知道芸沚宛君怎么会来九重天,更不知她为什么会突然信口雌黄诬陷自己。但她明明白白知道了一点,那就是她的银铃与符契竟然不翼而飞了! 这可急坏了她,正当是非混淆的关头,她手头最有利的证据偏偏不见了,这简直是将她往绝路上推嘛! “失,失窃了……” 再次立在太雍殿下,玉鸣显得很心虚,然而更多的是愧疚——要知道,她弄丢的可是与早逝的姐姐之间仅存的羁绊啊。她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失窃了?!”天帝的脸阴沉了数分。 “是失窃了,还是纯粹地不敢拿出来示人?”轻霞落井下石。 本来玉鸣只是跟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侄女有些隔阂而已,并不讨厌她的,但此时轻霞冷眼旁观的姿态、幸灾乐祸的口气、轻蔑不逊的眼神,无一不使她厌恶感飙升。 “陛下,臣以为,两桩旧物虽然遗失,却并不妨碍从两位姑娘中找出真正的玉鸣宫主。”花神锦婳站出来了,这次她也在,这至少令玉鸣感到些心安。 “臣附议,”说话的是九愿神君,“根据两位姑娘的陈述,两位之中必有一位是孔雀灵,另一位才是真凤凰。我们现在只需请出溯源镜验明正身,所有 的问题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听起来似乎是个简便易行,而且准确无误的好方法,可仅仅也只是听起来而已,谁都知道溯源镜的局限性。 溯源镜同样是乾机宫的宝物一尊,可供检索遗失的过往,代价却是检索人驱出一魂一魄到镜里,稍有不慎,那一魂一魄便会被吞噬;也可供观照人查看真身,只是…… 只是同样需要观照者祭出一魂一魄,而且魂魄交织紊乱的可能性不小,被吞噬的风险也比检索过往的风险更大。 观照结果出来了。 实在无法说它出乎众神意料,反倒可以说它证实了众神的推测。除了锦婳,除了九愿,几乎每个神仙都抱持着对玉鸣的强烈斥意,这斥意不是一瞬间才有的,却是一瞬间肆意爆发出来的,宛如深埋了数个世纪的炸药终于被火星引爆了。她百口莫辩。 她突然很想念自己的尊师,可她知道,他还远在太九玄。 这次开审,谁都到了,唯独他没到。 “大胆恶灵,竟敢欺君罔上,亵渎神祗!来人,将她……”天帝开口发号施令,一时半会儿却又不知如何处置她是好,遂揉揉额头,略带疲惫地说:“将她押送天牢,听候发落。” 按理说,既然玉鸣已经不是那个玉鸣了,那就像一块被驱散了虚假荣光的庸陋石头,再不配嵌在天宫的雕梁画栋上了。她当然觉得很冤屈啊,可溯源镜上的影子显现得明明白白,她是孔雀,宛君才是凤凰…… 那么,该当玄尊徒弟的,就是宛君了,该当太九玄少主的,也只能是宛君了吧?有点忧伤是怎么回事?玉鸣自嘲地笑了笑,她到底在奢望些什么呢?! 天牢很暗,空荡荡,凉飕飕的。天帝对她还是很仁慈的,特地吩咐下去,要求看守牢狱的警官不许为难她,也因此,暂时关押她的地方并不算太寒碜,也没有谁闲来无事故意磕绊她取乐。清净,清净像覆没的过往与未卜的前程,像雪花纷纷盖住万家灯火…… 天帝遣人将审判原委悉数告知玄尊,冀望玄尊提早解缔与孔雀灵的师徒仙缘,重新再做考量。 不久,玄尊传话到太雍殿,称,无论谁是天后之妹凤玉鸣,太九玄当初之所以收留那位姑娘,不过是因为可怜她当时处境孤苦,又看她桀骜不驯,想要引导她步入正途,而与她的身份毫无干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岂言轻弃。至于众神眼里那位货真价实的琪梧宫宫主,他一心难二用,定然是无暇顾及的。 话说得不留半点儿余地。 当日,九天上老老少少的神仙们都吃惊地目睹了玄尊大摇大摆地闯入天牢 论半璧妖城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他是始终知晓有人在尾随他的。 转入一条荒巷,这里弃置着破损的桌椅及其它不能再使用的家具,包括织机。这里,尘埃拨弄着月华,凄凉似沧海一梦。 他似一场月下不期而遇的银白邂逅,在鬼魅纠缠的混乱尘埃中蓦然驻下脚步,回头,冷然询问:“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她在距他数米之遥的后方停下脚步,偏着头,似没有听清他的问话。 “即便我曾经有意、或者无意间有恩于你,你也已经道过谢,行过礼了,还跟着我干什么?” 仙浅微微张了张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抿了抿唇角,默默地低下了头。元夜的烟火还在寂静的长天不断闪耀,冰冷的空气在这一刹那凝结,她失落的神情仿若一瓣霜花轻轻飘在他心上,他只是感到一阵愕然。 一直没有注意这个试图接近自己的女子,突然入目了,才惊觉似曾相识。 仙浅没想到他会怀疑自己是仙,更没想到他在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还能饶她一命,他突然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易环,又突然目光如炬地逼视她的眼睛,问:“你,是仙?”而她就在那一瞬间丢盔弃甲,将前尘悉数坦诚相告。 其实,她若是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一个凡人,上琰则一定不会坚持那个判断,毕竟易环是雪域狐族秘密锤炼出的宝物,它的用处连整个雪域都没普及呢,能让神族知道?上琰只是看那镯子古朴玄异,绝非普通饰物,对面的女子又妖丽非常,不似凡人,最特别的还是衣摆上的桫椤花纹,脑海中这才诞生了一个不太成熟的联想。 对于自己的推断出了错这一点,上琰感到很懊恼,身为一位与各类妖精打了数百万年交道的上神,有一天竟会将妖认成仙,呸呸呸!这也太难堪了!他感到很丢脸,尤其这脸还丢在了妖的眼前。 “是吗?妖精?!你倒隐藏得很好哇!”他如是冷笑着说。 这种时候,仙浅再痴情也不会蠢到揭露易环的秘密,毕竟,靠着易环在人间安然度日的还有她的其他的姐妹呢! “上神……” 她想,如果他稍微展露一点杀机,她就立刻设法逃脱,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她已经做好了打算。 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不忍心欺骗,因为他的一个眼神,就将所有自保谎言撤除,因为他的一句无心之语,就将内心深藏的真相和盘托出,理智简直形同虚设,就是为了心中辜负感的彻底消失。 可那不代表自己的命就卑贱到可以任由对方拿捏毁亡,以她狐族的精明来掂量,用身边那么多爱自己的亲友们的祝福与期望来祭一场单纯懵懂的爱恋,其实,不值。 初见时,是她欠他的,可他放过她了,现在,她不欠了。 或许是月色太美,不许见血腥;或许是佳节太喜庆,不许见杀戮;也或许是烟花太响,衬得她越发柔弱无辜;也或许都不是,只是他忘了自己应该仇恨妖族,应该见妖立斩。 他再一次,放过了她。 那么,上神啊,你既然放过了我,我可要好好地活下去了。 仙浅叹了口气,难得的几次与那位神明的接触,总是弥漫着冰湖般的寒意,与尘与月之间的旷远的距离感。她不能说自己不贪心,她承认,她连做梦都想离他更近一点。 地窖里光线很暗,也不知道胥清什么时候会找到他们,要想离开,要么杀了原主,要么逼迫原主解除等价失势的空间咒术。可前提是,他们得找到操控着这一切的原主。 “其实,我还有个朋友,他说他会来帮我夷平百骨城的,现在可能因事耽搁了,不过不怕,等他来了,这一片的妖孽,统统都会化成灰烬!”锦瑟躺在地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絮絮叨叨地说,他倒是很乐观。 仙儿心中一动,听了锦瑟的描述,不知为什么,她立刻就联想到了上琰。 来不及多想,倏而,她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震颤,轻微的震颤从身后倚靠着的墙壁上从左到右均匀地滚动过去,好像是谁在用冰凉的指尖在她背后一划而过。 在这个失去了任何法术的地方,能容忍这样超自然的事件发生? 太可疑了。 还有一开始闯入时,那些悄无声息移动着的街道与墙垣。 早该发现的。 这个咒术空间并非是固定的,这很令人意外,因为想不到,这到底需要承担它的载体满足什么条件。 “神君,你发现了吗?”仙儿站起来,扣扣完好如初的黑色墙壁,问躺在地上的锦瑟。 “发现什么?”锦瑟如在梦中。 “这里的一切,都在不断地流变,明明应当静止的,这不是很奇怪吗?”仙儿问。 锦瑟颇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凡人感知力还挺强的。确实,这些东西变幻莫测,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只要承担它们的载体是活物就行了。” 仙儿资历浅,见识与锦瑟果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她悟性极高,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了,于是心下称奇,感叹胥清实在狡诈,竟能使出这样吊诡的把戏。 “我果真是欢喜你的,你若是理解为一时冲动也罢。只是你不知道,我多想潜入你的心,亲自纠正你心中对我 各种以偏概全的认识,打消那些衣冠禽兽在你心中植入的针对我的尖刺,让你好好捋顺你是谁,我又是谁……” 你是谁,我又是谁…… 你是蛇妖,而我是锦瑟啊!还能是谁! 锦瑟在心中几乎脱口而出,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自从被卷入这里之后,每当他入眠,梦中总会浮现胥清声嘶力竭的呐喊与泪光婆娑的眼眸,梦里的胥清摒弃了凡素的妖娆与轻浮,取而代之一种激切,一种深恸,反而令他感到莫名其妙。尤其是她喊出的质问,更是令他嗤之以鼻。 说也奇怪,自锦瑟他们逃脱之后,妖城女君方面竟然没有兴师动众地搜寻他们,本来他们的各种煞费苦心不就是为了对付他来的么,这时突然安生了下来,难免不令他分外恐慌——他总是预测不到胥清的计谋,几乎每一步下方都填满了险恶的坑…… 地窖是安全的,平静久了,他们渐渐壮了胆子往外迈步,发现外面也是平静的,就开始在疑惑中向更外面跨进,这时候,他们看见了了不得的东西。 城中街巷依旧,古朴健在,呈现一种雷打不动的安稳面貌,加深他们这种印象的是反常的天气。 记忆中,这里的天空单纯只分日夜,白天永远是如颜料描摹上去的蔚蓝,夜晚总是悬挂一成不变的星月图像,这次出来,蔚蓝被逼退,沉郁的铅灰重重压在他们头顶。城中空无一人,死寂如同一口厚重的棺材。 你见过豆腐被平整地切开吗?你见过被切成两半的豆腐一半完好,一半被拍碎,两相对立地摆在案上吗?他们溜达到那半块完好“豆腐”的边缘,入目便是另半块豆腐化成一滩“豆腐渣”的悲惨历程。 他们看见原本完整的妖城不知何时被何人用何物劈成两半,截面出奇地平整,肯定是一击削成,而且裂地千尺,这样,这半块完整妖城的横截面最顶端由于建筑物的点缀宛如雕镂的花冠,昂扬在断崖头顶的花冠。 他们登上半截高楼,俯瞰断面下的景象。 孪生子之一目视自己的兄弟在漩涡与风暴中被摧毁直至陷落,碎裂的瓦片一半坠落储蓄岩浆的沟壑,一半悬浮在紫风的涡旋中,遭受重创的不仅是薄弱的土木建筑,还有托起建筑的千尺玄岩,薄弱的花冠早被捣毁,厚重的钢铁之躯也难逃死劫。 一红一白两粒光点从深渊沟壑的底部纠缠着上浮,没有一缕光线被悬浮的杂物阻挡,因为一切脆弱的物件在威力极强的光刃面前统统不堪一击。 这中间,完好的那半璧妖城好像是被封冻着保存了起来, 论黑衣女子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幽明湖。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蓝衣姑娘自称名为芸沚宛君,与仙儿一样,也是莫名其妙被卷进来的,不知该怎么自救,只好跟在那些小妖后面有样学样,希望能够保全性命。 鉴于是芸沚宛君将她带过来的,她本以为宛君能知道些详情,所以问她。可是宛君说:“我,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只是我经过这里的时候,正好有许多小妖怪惊恐万状地逃走,我害怕,也跟着一起逃了。” 仅仅只是看见别人害怕地逃走,自己也跟在后面逃窜,甚至表现得比那些知道所以然的妖怪们还要恐惧百倍——如果跟风也安排段位的话,这段位起码是个王者了吧。 仙儿有些无奈,却并不恼火,她又问:“那在逃亡的过程中,你可曾听见了些什么?” 宛君歪着头回想了一下,回答:“一路上,我听他们吵吵嚷嚷的,三句不离这个幽明湖,似乎这里以前一直是冰冻住的,今天骤然解冻了,就很奇怪;也有说是结界被破了的,那就更可怕了,里面说不定关了一只大恶兽,这要是放出来了,肯定得将这里的大妖小妖都生吞活剥个干净,可怜我就是被这个吓坏了,所幸遇见了仙女姐姐,这下我们就都有救了!” 还不待仙儿回答,幽明湖突然咕噜咕噜地往外冒泡,宛君吓得一下子缩在仙儿后面,仙儿不觉握紧了手中的烁灵剑,剑刃寒光幽微。 只是过了没一会儿,那咕噜咕噜的泡泡又消失了,湖面又恢复了她们刚来时的死寂,她们在湖边继续守着,没多久,泡泡又一串串地冒了出来,冒了大概两三分钟的样子,又静寂了,如此又反复了四五回。仙儿察觉到其中必有蹊跷,打算亲自投入湖底一探究竟。 她握紧烁灵,跳下漆黑的湖面,就在这时,这湖好像爆炸了一般,从湖心喷出一股强劲的水柱,水花四溅,洒了漫天纯白珍珠。猛烈的冲力迫使她在半空中翻滚了一下,最后步履趔趄地坠落在湖岸边,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水柱很快收了回去,湖波渐平,此时的湖面上伫立着一位长发披拂的安静女子,一身寂黯的墨黑纱裙飘飘扬扬,像长风中永世未央的一曲哀歌,那形销骨立的僵直身影,莫名令人心疼。 水柱喷薄而出催生的浩大水雾尚弥漫在她周围,以至于仙儿与宛君看不清她的面目,只听她清凉而落寞的嗓音幽幽地吐出一句:“孤,这是醒了?” 水雾逐步散去,她的面目在仙儿她们眼中慢慢清晰了些,然而她始终低着头,仙儿她们依旧瞧得不甚分明。 她踏着平静如大理石的湖面向她们的方向缓步走来,每踏一步,脚下的湖面就由漆黑转为清澈,至她踏上萧瑟的湖岸,整片幽明湖似是揭了一层幕布般霎时波光潋滟了起来,看起来,好像她就是那层盖在湖面上的黑色幕布,现在她离开了,幽明湖便展现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尔等——死!” 简直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道目光,从一双蓦然抬起的眼皮底下直直扫射出来,如星火般炽烈,带着憎恨整个世界的决然,又如冰霜般冷冽,仿佛这道目光的主人所在的世界,一直以来都只有玄冬,无有春花秋月。 仙儿与宛君不寒而栗,被浓重的杀气威逼得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仙儿猜不出她的身份,在那个自称为“孤”的黑衣女子抬头的一瞬间,她恍然觉得她是胥清,但理智很快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光是与上琰交战,率领万众小妖的胥清就已经应接不暇了,哪还可能出现在这里! 撇开这些不说,这人的气质与红衣的胥清相差也不是一星半点,胥清妖妩狡诈,什么事都运筹帷幄的样子,看谁都喜欢乜斜着双眼;这黑衣妖女气质清冷,行事狠绝,谁也不看,是因为不愿意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而等到她真的定睛看向某人的时候,也就相当于预判了那人的死期,实在令人望而生畏。 仙儿不怵红衣的胥清——她没那样的气场,却怵眼前这个黑衣的女子——她有那样杀伐果断的气场。所以直到黑衣女子像宣判她们的死刑一样射出那三个冰锥般的字句时,她仍在考虑有什么法子可以不与对方正面交锋。 “等等!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仅仅只是初次见面,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我们?”仙儿一面做好接招的准备,一面张口质问,而宛君早在黑衣女子说“死”的时候就落荒而逃,躲到数里开外一丛繁密的棕榈叶中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那酷似胥清的女子却不答话,怒睁双目,召唤出一尾黑泽的尖尾长鞭,长鞭在空中甩出无数道灰色的花样幻影,最后直直扫向白衣的仙儿,仙儿听见空气中的尖啸声如同刺刀从自己的头顶斜劈下来,她下意识抽身闪躲,毫不含糊,立刻端着烁灵扑身反击。 这一番对决好生壮观! 之前仙儿在临时洞房中与红衣胥清对决时,胥清使用的武器也是鞭子,不过无论用鞭的力道还是攻击的招式,胥清与眼前这位女子相比都略胜一筹,那时她勉强能同胥清打个平手,加上锦瑟才最终占了上风,而应对眼前这个步步紧逼的大妖,悬,很悬…… 饶是如此,仙儿也并未退缩,来自极寒雪域的生灵,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可以 轻言放弃,环境果然可以锻造生灵的性格品质,从雪域走出来的各种生灵,因为在极端苦寒的境地里磨砺了太久,潜移默化地,也影响了他们对生命中苦寒时刻的态度——他们对命运中的各种险难已经熟视无睹,也逐渐明白,任何时候,与其不攻自破,不如背水一战。 况且,仙儿并不觉得自己必输无疑。 “可恶!”猛地只听黑衣女咒骂一声,她脸上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外泛一块块的黑色鳞斑,走近了,才会看清,那种鳞斑其实更像一小块一小块不规则的蛇皮,随机地在她身上各个地方浮泛出来,这似乎让她十分焦虑不安。 仙儿一招致胜,一方面源于她进退得宜的战略与坚忍不拔的韧劲,另一方面则源于后来的交手过程中,对手状态的极度反常,章法紊乱,情绪跌宕,仿佛蛇皮意外的蜕显提醒了她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大梦初醒之人,不仅使不出任何法术,而且…… 而且不知为何,她的身体遭受了极大的反噬。 仙儿的烁灵剑现在就架在黑衣女的脖子上,黑衣女咬牙切齿,对自己意外的落败感到非常不甘心。 “呵!孤沉睡多年,不想才睁开眼睛就落得这副下场,只叹时运不济罢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这女子即使落于下风,仍孤傲如斯,这令仙儿不免有些敬佩。 想了想,她撤回烁灵,从怀里掏出一只淡粉色的锦囊,里面装的是她从雪域带出来的可爱丹,这种朱砂红的丹药有滋补的效用,她估计对方突然出现这样反常的现象,是因为灵短气缺的缘故。 “我们无冤无仇,何必兵戈相见?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也希望你不要视我为仇敌。喏,这粒药丸应当能缓解你现在的症候,吃了它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仙儿诚恳地说。 黑衣女防备地看了仙儿和她掌心的红色药丸一眼,迟迟不肯接受。仙儿无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她的定穴,将那粒可爱丹不由分说拍到她嘴里。 远远躲在草树丛中的芸沚宛君见这边平息了动静,探头探脑地又打算活动起来了。她一步一挪地终于又挪回来了。 “啊!她!”宛君惊恐地指着黑衣女脸上可怖的黑色鳞斑,失声尖叫,黑衣女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仙儿将食指竖在唇上,示意她噤声,宛君,确实识趣地捂住了嘴巴。不过剩下一双浸润在混合了好奇、猜忌、嫌恶、嘲 论今夕何夕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湘若发现,如果想从新来的姑娘房中偷到想要的东西的话。 那个姑娘实在太鬼了,银铃和符契都没有带在身边,忙活了整整一晚,倒是连半点线索都没找到。替玄尊办事办了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业务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本来玄尊也只是让她取回少主的东西,并不曾指明两件物什必定在哪儿。如果是轻霞与芸沚宛君合谋弄的这么一出,那重要之物的确有很大的可能交由轻霞保管。玄尊的意思大抵是让她见机行事,先来宛君这里探探,同时,轻霞公主那里也不能掉以轻心。 她是这么理解的。为玄尊效劳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允许自己无功而返过。一切还未完全尘埃落定,轻霞暂时住回出嫁前的茜佳阁,芸沚宛君被天帝暂且赐居茜佳阁附近的翠仙阁,等待后续更具体的安排。无论茜佳阁还是翠仙阁,总有一处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太雍殿天帝拟打算将玉鸣杖责三千,打下凡界,永世不得入神籍——这是他所能想到的、针对玉鸣侮上之罪的最轻的刑罚了。 但审判之夕,太九玄那一通大张旗鼓的神操作令天帝陛下犯了难,倒不是说玄尊大人如果刻意包庇罪犯会令他为难——天庭天规戒律森严,谁也没有这样的特权。 只是说,玄尊有这样的做法,背后的用意绝不简单。跟玉鸣熟悉了这么多年,天帝也不愿相信平时没心没肺的“傻姑娘”会使出偷梁换柱这种损招,可他太重视自己的先妻了,也太看重先妻的遗愿了,唯独在这件事上,他不想出现半丝纰漏,更对任何有关欺骗的风声格外敏感。 现在玄尊难道是在暗示他:此案还有待斟酌? 八成是这个意思,天帝猜测。 起初,对于这桩疑案,太九玄那边始终不动声色,任凭太雍殿想尽一切法子查验真凰,闹得沸沸扬扬,惊天动地,离玉鸣关系最近的临常琦这边反正是波澜不惊。令太九玄之众稍微有些诧异的是溯源镜查验阶段,他们当然想到那个孔雀灵敢到九天上叫嚣,肯定是有备而来,也想到,即使是溯源镜阶段也不会太顺利,只是他们终究想不出,她到底用的什么手段竟使自己与少主的真身在镜中对调了。 正当所谓的真相飘得九天人尽皆知的时候,太九玄站出来了,他们坚定地站到他们少主的身后。又过了没多久,度湘若亲自代表太九玄到太雍殿呈上证辞,凤玉鸣也在。 度湘若说:“前日,我们少主所言非虚,她的银铃与符契确实被盗了,不过盗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玄尊大人。”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 湘若不理会周遭众神的窃窃私语,继续说:“玄尊的初衷是好的,少主天性忘机,身存两样要物却丝毫没有警惕的意识,这令玄尊不免忧心,唯恐有所闪失。所以派遣奴婢偷来宝物,以试究竟,果然,我们的小少主一无所察。玄尊无奈,索性将错就错,替少主一直保管了下来。” “如此,若只是误会一场的话,前日大审,太九玄何不言明?” 殿中有仙神发问。 “忘了。”度湘若看了发言的神仙一眼,不慌不忙地说。 忘了?!这算什么理由?! “确实忘了,玄尊日理万机,当时没有立刻想起这回事,现在想起来了,少不得遣奴婢来告知一声。” 湘若胸有成竹地说。 说罢,呈上由玄尊保管的银铃与符契,那边,轻霞也派人递上宛君的铃与契。 宛君没什么可自卑的,当初碧云泽饯行,后来九重天重逢,其间白云苍狗,斗转星移,任星河落下大泽一万次,云与月之下,她始终是那只骄傲的孔雀灵。只有一次,她的骄傲被狠狠刺痛了,那就是听说玄尊拒绝与她结缘之时。 “陛下,先姊曾言,凤凰符契能耐三昧真火,可用三昧一试。”玉鸣说。 天帝纳言,分别试之,于是真假得辨。天帝震怒,吩咐将芸沚宛君打入天牢,罚轻霞禁足。 轻霞深感意外,连连喊冤,可是度湘若已经揭露了她们在溯源镜里动的手脚,无非是轻霞事先借一缕真魂给宛君,等“魂引”之时,使那缕真魂随孔雀与凤凰之灵一齐钻入镜中,设法混乱二人的形象,最后计谋得逞。 “我只是——我只是谨防姨母的真魂在其中坠失,只是想要护航而已!谁知道……”轻霞本已无话可说,只是她可是尊贵的上界公主啊,是众神眼里完美无瑕的金枝玉叶,怎能容许任何污点呢,再怎么不济,也必须努力替自己挽回点颜面。 这种说法也说得通,没有归名神籍的灵物,真魂在溯源镜里更容易坠失。 可惜于事无补。错的,终归是错的,并不会因为她的身份改变分毫。 “只是,铃契都拿回来了,她们又哪来第二副铃契?”太九玄神殿内,临常琦一语中的。 玉鸣嘟嘴,湘若摇头。 只是,稀里糊涂也罢,这一章总也算翻过去了,虽有疑点斑斑,也只待日后岁月自证了。 玉鸣得以脱冤,全赖玄尊不离不弃,出狱后,自然对这位“天下第一好师傅”感激涕零,恨不得将往日欠师尊的乖巧懂事连本带利地补偿回来。所以宛君入狱当晚,她亲手 调制了一锅银花莲子羹,舀了一碗,趁热端至常琦寝宫。 “徒弟,亲手做了银花莲子羹,孝敬师傅的,师傅笑纳。” 站到玄尊身边,玉鸣毫不客气地将盛着羹汤的碧玉碗搁到他面前,随着“哐啷”一声玉碗触击桌面的清响,碗中柔白色的汤液涣出好看的波纹,腾腾的热气在液面上瞬息万变,变幻着临常琦似笑非笑的眼睫。 玉鸣没想这么粗暴地献汤的,整得她不像是来孝敬长辈,倒像是来强人所难似的。她也后悔啊,也不知这算什么疑难杂症,怎么一见着玄尊行为就不受控制了,别别扭扭的,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 “这汤闻起来倒是香,只是莲子都没去芯,尝起来只怕是苦的吧?”常琦瞥了眼鹅黄莲芯浮泛的羹汤,半笑半不笑地说。 “怎么会!”玉鸣慌了,她没想到这一点,就像穆如嬷嬷说的——她总是不够细致。 为防搞砸了头一次献出的热殷勤,她赶紧在玄尊“动口”之前捧回了碧玉碗,赶紧舀了一勺放在嘴里边咀嚼边品尝,自我感觉良好后复又信心满满地将它推回玄尊跟前,骄傲地说:“吃吧,甜着呢!” 常琦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这次是真笑了。 “好。”他说。然后他用那柄碧玉勺轻轻搅动玉碗,使其中的固体荡漾均匀后,也舀了一勺汤水送到嘴里,抿了抿唇,夸道:“不错。”遂而抬起那双深邃的眉眼赞许地看了玉鸣一眼。 玉鸣的脸腾地飞红了——她猛地意识到,师尊送入嘴里的勺子自己适才也用过——这!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常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没,没什么。您,慢用!”玉鸣力求表现得自然,然后夺门而出,真的不敢再看玄尊了,感觉再多看一眼,她的心脏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奈何出门那一瞬间硬生生被门槛给绊了一下——太尴尬了! 玄尊怎没看穿她拔腿就跑的窘态,不过微笑而已。到她被门槛绊着“哎哟”嚎了一声,他先是担忧地抬头望了一眼,见她没事,反倒笑意加深,摇摇头,继续品尝这个糊涂弟子难得献上的敬意,很快,一整碗就见底了。 再说玉鸣,飞也似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间,一闭眼,脑海中全是玄尊性感的薄唇,全是那两瓣薄唇合在她吮过的碧玉勺上的旖旎光景,心中不觉小鹿乱撞,像浸在千尺酒坛里似的了。 她酥倒在床上,突然感到心烦意乱,浑身燥热,正不知怎么是好,恰好款款提了两坛酒进来,款款说是符宋神君送来的,符宋听说了九天这场风波的来龙去脉,故今特地送来两坛佳酿庆贺太九玄少主沉冤得雪。 玉鸣大笑:“这符宋吧,还真有趣!以后当个朋友也是不错的。” 都说酒能浇愁,能破除一切烦闷,是世间不可多得的良朋益友,像她现在这样怅郁忧烦,肯定是非杜康不能解了。她让款款坐下来陪她小酌几杯,款款如临大敌 论世事跌宕 《帝尊总要我成神》全本免费阅读 了前缘,前缘早应了。常琦心里这般念着,不觉已步入上羲宫玉梅园中,他同仙浅约定在此处见面,虽然她同意赴约还得知会上琰一声这点令他有一丁点儿不爽,不过那也没什么,他早就放下了。 依稀簌簌白梅飘落,万里碧空晴色,远远望去,那个姑娘白衣如雪,正侍立园中春冶湖上的湖心亭中,此刻手执一枝白梅于鼻尖轻嗅,看来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 “玄尊大人莫非寻到确凿的证据证明小女子为妖了?”姑娘笑容轻倩,调侃着问。 他的心紧了紧,却很快放松,淡泊道:“姑娘说笑了,既然万年前战皇就已经明证了姑娘的清白,本尊自然无话可说,本尊此来……” 仙浅抬头看了他一眼,表示好奇。 “只是来要回本尊曾赠予你的玉簪。” 他凝视着重重叠叠的白梅霜枝,浅浅地说。皓雪簪只此一支,又是他亲自打磨的,而他也是下了不小的决心将它赠给一个人的,赠给他认为是命中唯一的那个人。如果那个人不要,那就收回吧,从此灭绝忆想,各生欢喜。 “玉簪?大人何曾予过我什么玉簪?”仙浅疑惑。 “正是你发间所佩的那支玉凤。” “这支?”仙浅从发间抽出,一支精巧优美的凤首簪。仙浅忽而笑道:“可它的原主人不是我啊。” “怎么?!” “许久前,我途经凡间一处名唤碧云泽的地方,顺手救了一只遇险的孔雀灵,她心下感激,一定要请我去她府上以便酬谢,我百般推辞不得,最后见她头上这支凤簪精妙别致,便对她说:你若不介意,就拿那支玉凤簪酬谢我吧。那丫头十分乐意,即刻摘下奉送与我。” “孔雀灵——”玄尊瞪大了眼睛,“她叫什么名字?” “哦,她叫什么来着,对,她说她叫芸沚宛君。”说着,她将玉簪递还玄尊。 “啊!竟然是她!”玄尊惊道,匆匆告辞后,转瞬离开了玉梅园,徒留霜瓣纷纷,在身后如同彻天浩雪。 当夜,玄尊便闯入天牢,将芸沚宛君抱回自己的寝宫,并宠幸了她,与她欢爱时,他不觉忆及数万年前在悦府仙会上初次看见佩戴着玉凤簪的仙浅时自己是如何心潮澎湃,他痴心一片,等在她必经的路上,一把拉过她的手臂,想向她倾诉别后衷肠,而她对上他炽热的目光,歉然一笑,说:“臣妾,已心有所属。”这时,他才发现她身后一直默默站着的上琰。 爱是占有,是不放过,这是他失而复得后最深的感悟。所以,这一夜,小孔雀灵被他蹂躏得死去活来,而他到天明仍意犹未尽。 芸沚宛君因为冒充神姝遭受了不轻的责罚,被他抱回太九玄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伤,瑟缩如经冬的雏鸟。但仅仅一夕之隔,她便容光焕发,洋洋得意,恨不得诸天向她来朝,又觉得诸天只配与她擦鞋,如此眼高过顶,走路都只以鼻孔示人了。 你问为什么? 你瞧她现在穿的、戴的、用的,哪一样是昔日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受宠后第一天,她就穿上了天机锦中最上乘的焕霞衣,缀上了从各大仙山搜集来的各种稀罕珍宝。出行则随从如云,派头十足——有生之年,她从未如此高光过。 当然,远在南清天的玉鸣还并不知晓太九玄中发生了这一系列变故,她更是连做梦都想象不到,那个跑来九天陷害自己的芸沚宛君,后来竟被自己最信赖的男人定为正后,将要做她师母的。幸亏她还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啊。 然而不久后,太九玄惊闻少主重伤归来。 实在是不幸。那日少主请缨领军迎站,在南清天混了这么久,她的军事才能已经获得了众多神将的认可,所以最后那场清剿妖军的战役就确认由她指挥了。 谁知风云突变,在这紧要关头,偏逢涅槃大劫,对一只天生地长的凤凰来说,涅槃是一生中非同小可的一场大劫难,究其根本,无非乎死里求生。 这是始料未及的。隼族首领祁瑬率军偷袭神族兵营,本来只是想为连日的挫败出口恶气,却在南清天大通峡撞见一只悬空的金凤,那金凤浑身燃着熊熊火焰,焦红的残羽从身上大把散落,尖利的哀嚎从天上炸开,烈焰里,凤凰的生命正在衰减。 祁瑬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大通峡内涅槃的是自己的劲敌,敌军的主帅凤玉鸣的原身。他们认为这是一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便联手对空中的玉鸣发动了袭击。 可怜这一遭真是把玉鸣往绝路上逼呀!想当初,玉圣突罹此劫,幸亏天帝呵护周全,才得以安然度过,时过境迁,到玉鸣身上就没这样的好运气了,虽然大通峡里也有神兵守护,终抵不过妖族穷鼠啮狸的汹汹气势,转眼,半空便出现一幅诡异的奇景:一群尖喙的黑隼围啄一只烈焰缠身的金凤,金凤在其间挣扎号啕。 隼群忽聚忽散,因为数目众多的缘故,几乎完全盖住了凤凰身上散逸出来的金光,与绛红的火光,聚散之际,金红的乱光就在隼翼扑扇的缝隙间乱七八糟地渗漏,像砸破一只金红色玻璃球。那焰火也属实神奇,能将玉鸣折磨得死去活来,却半点伤不到旁人。 “玻璃球”外围,是妖族设下的防神的结界, 还有妖军殊死抵御救护玉鸣的神军。这群妖族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逮着这个千年难得一遇的时机,都啄在玉鸣身上。 最后,情况危急之下,神营将士火速赶往神妖第一战场——西川,战皇正在那里与鲛族交战。 战皇闻讯,毫不拖延,但因身缚战局的缘故,只得命手下鸿单——一员骑着穷奇兽的虬髯老将,率百万雄师前往营救。尽管使玉鸣免于死难,归来时,她仍伤势惨重,命悬一线。 自回到鹥曦宫,玉鸣一直昏迷不醒。 玄尊忧心如焚,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趿着一双便鞋火急火燎地冲到鹥曦宫,他先是颤抖着摸上她苍白的额头,冰凉的触感像蝎子一下蛰痛了他的手指,他迅速缩回手掌,攥紧了拳,呆立了一会儿,忽然大挥衣袖,将手边摆设的花瓶毫不留情地拂碎在地,回转头来,众人只见他瞳孔火赤,他大喝:“出去!” 于是众人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最后几个退下的侍女贴心地将门带上了,大门严丝合缝那一刹那,她们似乎听见宫内传出低沉压抑的数声哽咽,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 芸沚宛君既已获幸,又深得玄尊欢心,日日住在玄尊寝宫内,闻说玉鸣重伤,心下暗喜,以为以后再没人能跟她争抢玄尊的宠爱了。可眼见玄尊为玉鸣伤势不眠不休,上天入地请遍六界各位有名的医者,莫说再陪她,更没再多瞧她一眼,她独抱孤影,不免怨妒丛生。 这日,宛君借言来探望少主,实则为在玄尊跟前刷刷存在感,她想,玄尊曾那般痴迷于她,饶是现在忙得将她抛于脑后了,等见了她,肯定还是能想起那些温存的时光,并重新眷恋于她的。 为此,她在着装上也很下了番功夫,竟是选了套明晃晃的茜红绫衫裙,里面红绢的抹胸也扯得极低,袒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在一群打扮得规规矩矩、严严实实的侍女中间,也是夭绍无双了。 谁知,玄尊一直对她不理不睬,令她面上颇无光彩,待了一会儿,又被玄尊嫌碍手碍脚,给撵了回去,她哪受过这样的委屈,一路走,一路骂,回到自己寝殿之后,越想越气,仗着四下无人,越发破口大骂起来,骂完后,竟“嘤嘤嘤”伏在枕上痛哭起来。悲愤交加,不久也恹恹地病了。 也是这日,武尊上琰终于忍无可忍,以风卷残云之势一举击溃东山与西川两拨势力,妖党覆灭之余,却叫祁瑬侥幸负伤逃脱,他自大通峡坠落,被湍急的流泉一路卷入东原。 至于鹥曦宫中,这回延请的是鬼界圣医,尽管在六界没什么显著的名望,但玄尊还是亲自下到鬼界将他哄上了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