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生》 1. ch.1 楔子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溺生》 文/时只柚 2024.2.29 “我们的嘴唇在赤|裸的亲吻中度过的黄昏, 不可避免的时间超越了无畏的拥抱。 我们一起挥霍激情,不为我们自己,而为已经来近的孤独” ——博尔赫斯 ch.1楔子 早上下了场讨厌的雨。 孟盈靠在窗边,咬着皮筋绑头发。空气湿腻腻的,手肘在动作间不可避免地擦过布满水雾的玻璃,黏腻得难受。 皮筋拉长再回弹,手腕上那粒小痣的位置被勒出圈细细的红印,孟盈拎起书包往外走,正好跟进门的周司屹擦肩。 他斜靠在门边看着她,黑T黑裤,棒球帽随意压在额前,一身带劲的少年感。 孟盈拉开鞋柜门的时候,他的下巴懒洋洋指了指上边的三明治:“早饭。” 这会儿又是三好少年的做派了。 孟盈的视线从他颈侧的那个咬痕划过,又瞥了眼昨晚随意丢在鞋柜上的那个盒子:“下次换个味,我喜欢草莓的。” 周司屹插着兜:“那是糖盒。” 孟盈把盒子拎起来,哗啦啦倒出几个套。 草莓的。 是周司屹这种混球干的事。 她一边拉门一边说:“有病侬。” 软软的海宁方言。 柔软裙摆擦过周司屹的膝,他直起身:“忘东西了。” 孟盈回头,一个小熊抛过来,很旧,但看得出是被精心保存的。 “谢谢...”书包刷一声拉上,因为多了个玩具熊,有点鼓胀。 周司屹慢条斯理看过来,两道视线在半空中相撞,雨滴把屋檐敲击得叮咚作响。 “哥、哥。”她一字一顿念出这两个字。 人都是有反差的。 比如孟盈,骨子里叛逆,偏偏喜欢穿白裙子,书包里永远带着只玩具熊。 比如周司屹,飞院的天之骄子,身正影正根正苗红,不知道多少女生被迷得神魂颠倒,但他其实是个混球。 第一次见到周司屹时,孟盈也被他的外表迷惑过。 初二那年,她转学到B市,第一次被章行芝领到这个小区。 第一次见到周司屹和他爸周正临。 孟宗海过世,周正临在追章行芝,章行芝工作忙,周正临提议让她住过来,离学校近,也有周司屹照应着。 那年周司屹高二,在国际部。 周正临是生意人,面子功夫做得好,和蔼地跟她说:“以后你就把他当哥哥,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傍晚的时候,孟盈出去买水。 那天也是个下雨天,雨水冲不走夏天的闷燥,孟盈带的钱不够买伞,只能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站着等雨停。 一直到晚上八点,雨还没停。 她的鞋子被溅得湿漉漉的,连袜子都湿透了。 八点零五分的时候,她目送周正临和章行芝的车出了小区。 孟盈摸了摸书包里的玩具熊。 哦,好像没有家了。 这个认知来得格外迟钝,孟宗海在世的时候最疼的就是女儿,那时他是工程师,常年在外,但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孟盈带很多礼物。 最多的就是公主裙,其实挺丑的,但都是孟宗海挑很久挑出来的。 孟宗海每次都说,镶满珍珠的才是小公主该穿的裙子。 那么丑的裙子堆了一柜子。 孟盈恍惚地想,春天的那条裙子好像是白色的。 周司屹是在这会儿进来的,少年高瘦,冷白皮,大概是球局打到一半泡了汤,身上的打球背心还没换。 存在感很强的帅。 所以他从冷柜拿了罐汽水,折回到柜台付账的时候,店员的码扫得格外慢。 他懒洋洋靠在柜台边,在店员快扫完码的时候,往门口放糖果的那排货架指了一下。 出门的时候两人不可避免地碰了个正着,那时候她眼睛还是红的,对视持续了一两秒,周司屹随手拎出两包糖,不问她为什么在这儿,不问她吃不吃糖,直接问:“要哪个味的?” 周司屹这么问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兄友妹恭”,他的词典里估计就没这么个词,事实上,孟盈没叫过几次哥哥。 那晚孟盈说:“草莓。” 所以后来他套都买的草莓的。 —— 周司屹住的地儿在市中心,离京大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 孟盈在站台边等公交,下雨天路上堵,公交晚点了,路边摆摊卖花的老大爷探过头:“买花吗姑娘?” 孟盈打算拒绝,视线落在摆在推车边那张[帮帮我妻子]的牌子时,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人生中得到的第一张奖状是雷锋奖,获奖理由——扶老奶奶过马路。 大概是下雨天卖不出去的原因,桶里的花都蔫巴巴的,孟盈撑着头,一支支从桶里挑。 挑的都是蔫得卖不掉的,拿完最后一支,头顶响起嘀一声。 [支付宝到账,二百元] 孟盈回头,周司屹的手肘搭在车窗上,耳机松垮挂在脖颈。 孟盈在他百无聊赖的注视下,把那几支蔫巴巴的玫瑰插在旁边二十四字价值观的标语牌下。 周司屹拎着杯冰美式,浑不正经地侧了侧额,她起身的时候,身后那辆大G刷一声飙过。 回学校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下午有场棒球赛,孟盈先回了宿舍换衣服。 京大是四人寝,刚开学课少,两个室友结伴去临市玩了,只剩下对床的姑娘,叫林皎。 林皎正在泡粉,听到动静回头:“你昨晚怎么没回寝?” 宿舍关系淡,林皎也就是随口一问,孟盈拉开书包,把小熊玩偶摆回床上:“回家。” 确实是回家没错,她每周都回一两次家,林皎知道。 “周五晚课你不在,我本来想帮你点名来着,但还得帮鹿鹿...杜教授让你补个假条下节课交他,”林皎拿叉子固定好盒盖,“你这次怎么回去这么久?” “我哥腿断了,陪他躺了两天。” “那...你哥还好吧?” “死不了。” 孟盈脱了针织衫,灰色吊带勾勒出清瘦腰线,细白手臂上,黑色太阳文身张扬又颓靡。 弯腰拿棒球服的时候,她往镜子瞥一眼,左肩的小痣旁边果然有块红痕。 周司屹这个人挺骚,那个红痕是个草莓形 2. ch.2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2溺 2018年,高考结束当天,B市经历了场连绵阴雨。 下雨天最容易秩序混乱,校门口随着考生的涌出挤作一团。 白色裙摆被雨丝浸湿了一角,孟盈低头看章行芝发过来的最新消息。 【1:58PM:绵绵,进考场了吗】 【3:17PM:你周叔叔在,晚饭自己出去吃吧】 【3:18PM:转账500元】 一辆摩托疾驰而过,孟盈收起手机,握着旁边女生的手臂往边上靠了点。 女生回过神:“谢谢,诶,你手怎么这么凉?” “忘带外套了。”手心的冷汗沾了细密雨丝,孟盈轻轻吐口气,不知道该紧张还是该如释重负。 女生的妈妈摇下车窗,在人群里朝这边挥手,女生转头看她:“我走啦,你家长还没来吗?要不捎你一程?” “谢谢,但我们不同路,我再等等吧。” “那同学会见啦,对了,今天体委托我给你带了封情书,在你书包侧兜。” “知道了。”孟盈抬手捋了下长发,手腕上一根银链在雨雾中轻晃,“我会找时间还给他。” 出了名的乖乖女,安安静静,又仙又纯。 出了名的难追。 这些名头从高一开始就牢牢安在孟盈的头上。 女生开玩笑似的感叹:“这么好的姑娘,得什么样的男生才能追到你啊。” 孟盈笑笑,没说话。 跟女生告别后,她撑伞站了一会儿,独自往家的方向走。 B市的地段寸土寸金,章行芝租的是个老破小,门口只有个象征性的铁栅栏围着,周正临的商务车停在2号楼前,车前的LOGO被雨水冲刷得闪闪发光,有种格格不入的打眼。 孟盈在反锁的家门前站了一会儿,里面发生什么完全可以预料,以前她在书中看到过一句话— “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但成年人鲜少用对视的方式接吻,他们更喜欢直白的做||爱,比如屋子里的章行芝和周正临。 良久,她贴着墙壁蹲下,从列表中翻出一个联系人,打字—— 【17:46PM:你爸来了】 【17:47PM:哥哥】 打出最后两个字,心尖凝着的一口气倏地散了,伞面积蓄的水珠一滴滴往下砸,她安静地蹲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湿漉漉地面。 握在掌心的手机突兀地震了两下。 孟盈抿唇低头。 【Z:恭喜】 【Z:你赢了】 ——— 孟盈数着对门墙上残留的小广告,想,那个女生说错了,她其实不是什么好姑娘。 她很恨周正临。 孟盈初二那年,她的爸爸孟宗海出了场车祸,再也没有醒来,也是在那年,周正临出差到海宁市,遇到章行芝,开始疯狂追求。 如果不是周正临的出现,章行芝不会干脆地做出给孟宗海拔管的决定,带她北上到B市。 如果周正临没有出现,她的爸爸也许还会醒来,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头说,我家绵绵都快跟爸爸一样高了。 心中有个声音叫嚣着要她报复。 周正临拐走了她的妈妈,她也可以... 这跟她接受的教育完全相悖,所以第一次产生这样恶劣的想法的时候,孟盈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念头揣在心底,这原本应该是埋藏一辈子的秘密,直到她的草稿本被章行芝误扔在客厅的报纸堆里。 那天放学回来的时候,周司屹也在,男生身高腿长,冷白腕骨上绑着黑色护腕,身量比她高了快一个头,压迫感十足。 那个写着不可告人秘密的笔记本被他懒洋洋卷起,在左手掌心百无聊赖地轻敲着。 孟盈的心砰砰地跳,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仰起头,撞上男生懒散冷淡的眼。 “可以把、草稿本、还给我吗?” 她小时候有点结巴的毛病,后来孟宗海找了专业康复机构帮她矫正,这会儿一紧张,又有些磕绊。 周司屹天生一张臭脸,虽然帅得挺有冲击力,但总有点生人勿扰之感,孟盈硬着头皮看了一会儿,没法从他的表情里窥探出任何端倪。 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章行芝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司屹,纸撕好了吗,我给这些肉馅做个标记,晚上包你喜欢的牛肉饺子。” 空气中浸着微弱的水汽和雨腥气,胸腔闷闷涨涨,孟盈不知道他有没有翻开过草稿本,胆战心惊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周司屹把草稿本抛过来,从书报堆里抽出张白纸。 她轻轻松了口气,刚要往屋里走,身后突然传来个声音:“想报复我爸啊?” 脑海中嗡地一声,孟盈僵硬地回头。 “讨厌我爸是件很奇怪的事吗?”男生黑衣黑裤,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问,“要帮忙吗?” 一个游刃有余的问句。 帮她...泡他自己? 孟盈的身体还僵直着,一时没法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心脏还沉沉的,等她彻底消化完这句话,周司屹已经走了。 只留下道冷酷背影。 两人本该互相讨厌的兄妹关系,在这一刻产生了微妙的扭曲,直到后来彻底失控脱轨。 ——— 她跟周司屹的约定是,赢他一次,帮一次忙。 这是两人的第一场赌约,内容是她高考结束的这一天,章行芝会不会来接她出考场,毕竟这一天,几乎所有父母都推开一切事物来陪考,考场外人山人海,花束跟横幅招展,氛围比考场内还紧张。 周司屹无所谓,让她猜,她猜的是不会。 赢得几乎不费力气。 孟盈把对门所有的小广告读完一遍的时候,楼道里终于传来脚步声。 后脊倏地僵了一下,她抬头,周司屹的手肘懒洋洋支在栏杆上,他的身上还穿着飞行员的作训服,额前一根黑色绑带,棱角分明的轮廓线。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周司屹显然一副懒得开口的模样,孟盈犹豫着组织了下语言:“我们要干什么?” 周司屹终于往这边看过来:“是你泡我。” “哦,对、不起。” 孟盈又开始紧张,她从来没做过这么坏的事,而且还要带坏另一个人。 实在是太坏了。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追人。 她低了低眼睫,声音干巴巴的:“抱你一下,可以吗?” “随你。” “那就抱一下吧,“孟盈低头按了按手指,终于作出决定,“可是...” 周司屹没听清楚:“什么?” 对上面前的一张臭脸,孟盈的声音不自觉小了点:“可是你太高了。” “够得着了?”周司屹低了下脖颈。 由于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这一动作聊胜于无,孟盈睁大眼睛,认真摇头:“还有点费劲。” 周司屹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踮脚。” “哦。” 她踮起脚,还好有舞蹈的功底,站得很稳,手臂勉强能圈到他的脖颈,他的体温比她高一点儿,这一点微末的温差对她来说却如同烫手的山芋。 周司屹真挺配合,懒懒散散双手插兜,任她动作。 男生野蛮的骨骼上生长着硬邦邦的肌理,心跳因为紧张砰砰加速,她不敢碰到他脖颈,指尖费劲地往后探,被他颈后棘突硌到,倏地缩回来,愣愣杵了一会儿,才给自己鼓了把劲,快 3. ch.3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3溺 周司屹他们射箭的时候,孟盈在看台上写一本练习题。 为了攒大学学费,她接了几份家教的工作,整个假期都排得很满。 她不想用周正临的钱。 写完一页试卷,她抬头揉了揉脖颈,面前突然走过来个男生。 那个男生身上穿了件T,上边铺满了吵眼睛的logo,是个挺贵的牌子,周司屹偶尔穿这个牌子的衣服,所以孟盈认识,但周司屹一般穿黑白灰,而且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孟盈礼貌地问:“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跟朋友来这里玩,你一个人吗?” “不是。” “那是跟男朋友?” “不是。” 孟盈抱着作业本站起来,刚准备换个地方,路被挡住。 这种场子多的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玩得都挺花,孟盈皱眉,男生笑嘻嘻地把手里的弓朝前递,另一只手自然地抓她的手:“那一起下场玩玩,在这儿写作业多…” 无聊两个字说出来前,伸到面前的手腕被另一只手钳住。 孟盈抬起头,周司屹的长腿懒洋洋支着,目光一如既往的黑冷,无差别睥睨众生。 她把作业本往怀里抱了抱,那个男生先不服地开口:“我跟我妹说话,你谁?” “你哥。” “为什么是我哥?” “蠢死了。” 估计是厌蠢症犯了,周司屹骂得毫不客气。 他骂人的气场太强大,连坐在旁边的孟盈都感觉有被骂到,头几乎埋进作业本里。 周司屹这会儿才撩起眼皮,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孟盈的视线往作业本里收了点,本皮上五年模拟三年高考扎眼得突兀。 那个男生被周司屹拎走了。 下面的场子结束了,沈纵京跟陆霄洄也朝看台这边走。 沈纵京往台上瞥了眼,手懒懒插回兜里:“周司屹怎么突然把他妹带出来了?” “当年司屹他妈妈的事...哎,总之现在他跟他爸也就剩给外人看的这层父子关系了,他带着这个妹妹,就是让他爸不痛快,”陆霄洄摇头,“可惜了,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 走上看台,陆霄洄自动打住了话题,从储物格里抽了条毛巾出来。 周司屹迟迟没回来,孟盈问沈纵京:“他去哪儿了?” 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她补了个称呼:“哥哥。” “处理事去了吧,”沈纵京玩世不恭地笑笑,“少儿不宜。” “我成年了。”孟盈抿抿唇。 虽然长得显小,她的十八岁生日的的确确过完了。 一旁的陆霄洄挑眉:“周司屹还不算太禽兽。” 孟盈的心尖涌起些罪恶感。 坏的人是她。 她的脸颊有点红,但没忘了礼貌,对着陆霄洄也乖乖地叫了声:“哥哥。” 陆霄洄啧一声,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周司屹吹了个口哨:“你妹挺乖。” 孟盈一惊,硬着头皮抬起头。 正好对上周司屹慢悠悠扫过来的一眼。 毕竟他才是正牌哥哥,虽然知道他十有八九懒得搭理,孟盈硬着头皮,也跟他打了个招呼。 “哥、哥、好。” 声音明显僵硬了不少,又开始结巴。 明显叫得不怎么熟稔。 两人的兄妹关系实在太有意思,陆霄洄抱着胳膊,戏看得津津有味。 意料之中的没得到回应,周司屹边摘护腕边侧头看了沈纵京一眼:“蜜桃妹妹不叫你哥?” “她跟我算是同岁,叫什么哥。”沈纵京平静地说。 “好不要脸,”陆霄洄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界限分明地拉开距离,“你俩。” 这边插科打诨,不远处的气氛却绷得尴尬,沈纵京散漫瞥了眼,拍了下陆霄洄的肩:“走了,买水去。” 陆霄洄回头问孟盈:“妹妹喝什么?” 孟盈不习惯麻烦别人,刚要客气地推拒,周司屹眼皮没抬地替她答:“旺仔牛奶。” “长个。” 孟盈想起抱他还得踮脚这件事,愧疚地说:“对不起。” “补脑子。”周司屹继续说。 孟盈放弃了愧疚和继续发表意见。 陆霄洄跟沈纵京一走,狭小的看台角落就剩下孟盈跟周司屹两个人。 空气中有隐隐的雪松洗发水的味道,孟盈提起笔,算完草稿本上的公式。 答案错了。 她抽了张新的草稿纸,又算了一遍。 又错了。 题目实在写不下去了,孟盈鼓起勇气,尝试找个话题缓和氛围:“刚才你去干什么了?” “斗殴。”周司屹冷冷说。 是真的很凶。 孟盈默默闭了嘴,挪到了离他更远的安全距离,第三次重算那道不知道错在哪里的数学题。 沈纵京他们回来的时候,孟盈正好收到章行芝发过来的消息,这意味着她可以回家了。 孟盈拿起书包,打算跟他们告别,周司屹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手机,淡淡朝这边瞥了一眼:“走吧。” 是要送她回去的意思。 孟盈眼睁睁看着沈纵京递过来的那罐旺仔牛奶被他拿走了。 周司屹他们都是这儿的会员,出去的时候,已经有服务生把车开到门口。 上了车,孟盈紧绷着坐在副驾,尽可能地跟周司屹保持距离,两人之间间隔过大,那罐旺仔牛奶在置物槽轻轻颠动。 孟盈多看了几眼。 小时候她身体不好,医生说要控制吃甜食,每次嘴馋,孟宗海都会偷偷带一罐旺仔牛奶给她,这是她一天里最快乐的时候。 后来孟宗海不在了,没人控制她吃甜了,也没人再偷偷给她带一罐甜牛奶回来了。 车快开到小区的时候,孟盈想起她跟周司屹一起回去难免解释不清,开口:“可以把我放在前面的路口吗,我想去喂下猫。” 好在周司屹也没有跟她一起走的意思,车一个急刹在路口停下。 孟盈拉车门的时候,视线撞上在置物槽晃了一路的那罐旺仔牛奶。 还挺想喝的。 她回头朝车里看了一眼,周司屹单手搭着方向盘,冷白指节有一搭没一搭轻扣。 旺仔牛奶的诱惑最终战胜了冷着张脸的周司屹。 孟盈抿了抿唇,刚要伸手去拿,周司屹侧了下身。 那罐碍事的旺仔牛奶被他拎出来,随手丢去后座。 孟盈缩回了手。 ——— 高中搬过来后,孟盈每天都要来一趟这个路口。 < 4. ch.4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4溺 章行芝做好晚饭端出来的时候,周司屹已经走了。 章行芝做的是四人份,但最后吃的只有两个人。 这是种常态,周正临每天都忙,周司屹从来没在这吃过饭。 他讨厌这个所谓的“家”,包括她,章行芝,周正临,这里的一切。 所以那天那句散漫的“讨厌我爸是件很奇怪的事吗”,并不是随口一说。 孟盈夹了块番茄炒蛋放在碗里,章行芝看了她两眼,问:“考得怎么样?” “还好。” “嗯,晚上把分估了,可以开始填志愿了,你周叔叔临走的时候还说,有不懂的可以多跟司屹聊聊,他已经大三了。对了,你跟司屹最近相处得怎么样?” “也还好。” 的确是还好,尽管根本不在一个世界,未来的轨道也不会有所交集,三个小时前,两人刚在门外进行了肌肤相贴的拥抱。 而且这只是个不算开始的开始。 孟盈抬起头:“妈妈,爸爸的忌日快到了,出分后我想回趟海宁,可以吗?” “回海宁干什么?”章行芝平静地说,“那边的房产都处理了,你爸的骨灰被孟家人领走了。过去的事该忘了就忘了吧。” “那是我爸爸,而且那场车祸不明不白…” “有什么不明不白?”章行芝的语气陡然变得生硬,“难道不是他自己酒驾,撞上栏杆翻了车?” “不可能的,爸爸很少喝酒。” 孟盈垂下眼睫,握着筷子的手指青白,“而且那晚爸爸是去看我的舞蹈比赛,不可能喝酒。” 四年过去,她已经快要记不清那个夜晚的混乱。 她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孟宗海被推进抢救室。 那天之后,正当壮年的杰出航空航天工程师声名扫地,撒手人寰。 万众瞩目的天才芭蕾少女再也没登上过舞台。 这些对孟盈来说都没有那么记忆深刻,对于那个湿潮夏夜,孟盈唯一清晰的印象是——— 她没有爸爸了。 ——— 对峙压抑得让人喘息不上来,孟盈放下筷子:“我去扔个垃圾,妈妈。” 在楼下站了半个多小时,她才从坏情绪中缓过来一点。 孟盈转身敲了对面的门,三下长,一下短。 这是她跟谢凛的暗号。 谢凛是她转学来B市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两人的老家都是海宁,同学四年,又碰巧做了三年邻居。 门很快被拉开,少年卫衣灰裤,眉眼间有桀骜痞气。 孟盈低头看他的手背。 上面果然有个口子,她晚上看到的的确是谢凛。 她皱眉,感同身受地吸了口气,从兜里翻出个创可贴:“疼不疼?” 谢凛不是那种好学生。 他抽烟,打架,翘课,骑着摩托穿行在市井,抱着贝斯站在酒吧的聚光灯下,引起全场尖叫喝彩。 野蛮,桀骜,自由。 他的名声在四中是响的,几乎所有家长都要嘱咐一句,别跟谢凛鬼混在一起。 这个几乎所有的范围里自然不包括章行芝。 所以说,能成为朋友总是有原因的。 孟盈跟谢凛能成为朋友的原因是——他们都没有人管。 孟盈从来不问谢凛为什么打架,但习惯在书包里装一盒创可贴,谢凛从来不问她为什么哭,但每次她哭的时候,谢凛都能从冰箱里拿出盒蛋糕。 贴完伤口,孟盈找垃圾桶扔创可贴,客厅收拾得干净,没有这个年纪的男生那些脏乱差的通病,墙角堆着一把贝斯和几个篮球,垃圾桶里有截烟头,还很长,新掐灭的。 回来的时候,谢凛懒洋洋靠着门边,手里拎着个蛋糕盒子。 孟盈揉揉手指,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哭过?” 谢凛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青葱少年粗粝莽撞的锋芒跟懒散坏劲儿都毫不掩饰。 “笨蛋才躲在单元门口哭鼻子。” 孟盈气得扭头不看他。 谢凛把蛋糕盒子挂在她手臂上,她的手腕细白,他没碰她的手。 孟盈一低头,就看到粉色奶油上铺着的一层草莓。 “你这儿怎么老有草莓蛋糕?” “兼职的蛋糕店剩的。” “每天都剩吗?” “昨天就没剩。” 孟盈弯弯眼睛:“那我运气真好。” “是啊。”谢凛切着电视的台,语气漫不经心。 今天有场球赛,校园群里的男生们三天前就在讨论,谢凛应该是要看赛的,孟盈往屏幕上看一眼,谢凛正出神地盯着一个鬼片看。 那个鬼的脑袋都要探出屏幕了。 她轻啊了一声,谢凛回过神,切了个台。 惨白的鬼脸还在眼前晃啊晃,孟盈捂着眼睛,边抱着蛋糕往外跑边扭头:“谢谢谢凛同学。” ———— 进家门的时候章行芝已经睡了,孟盈轻手轻脚回了屋,打开小夜灯,钻进被子里。 床头的小熊玩偶也被她拉进被子里,搬来B市后,她习惯抱着点什么东西睡觉。 可能是缺乏安全感的原因。 手臂被小熊身上的软毛捂得热烘烘的,她闭上眼睛,突然想起下午时候,狭窄僻静楼道里的那个拥抱。 男生的骨骼是硌人的坚硬,跟怀里的小熊截然不同。 放松的呼吸渐渐僵住,思绪轻微空白。 周司屹那句随口的好心提醒慢悠悠浮在脑海里。 想好下次干点什么坏事了吗? 她僵硬地抱着小熊,半宿没能睡着。 好在接下来几天,周正临都没有再来。 孟盈开始了暑假兼职,每天都忙得不行,暂时忘记了那个恶劣的复仇游戏。 周三的补课地点在淮海路。 淮海路在整个B市最贵的地段,寸土寸金,补课对象是个十岁的小男孩,叫周星培。 明显是个小少爷的人设,但家教跟性格都很好,一上午的相处格外轻松,小学的知识简单,说是家教,更多的应该是父母没时间管,找人陪陪孩子。 课程结束的时候,周星培抱着她的胳膊:“小孟老师,你陪我玩一会儿好不好?” 孟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半天里,除了周星培和一个安静少言的钟点工阿姨,她没碰到过其他人。 她蹲下来,摸了摸周星培的头:“平时都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不是,这是我表哥家,爸爸妈妈去国外谈生意,把我放在这儿的。” 周星培显然是他表哥的死忠粉:“我表哥超级腻害!超级有钱!” 孟盈被逗笑,陪着他重复:“超级腻害!” 最后一个音还没落下,后院的门被拉开,一个高挺冷淡的身影走进来。 一张熟悉的脸。 !!! 所以周星培口中超级腻害的表哥 居然是 周司屹 !!! 孟盈被这个噩耗震惊得呆住了。 周司屹刚游完泳,只穿了条沙滩裤,脖子上挂了条毛巾,随意抓两把头发,几粒水珠沿着脖颈一路淌过清薄劲瘦的腹股沟。 那张脸还是一贯帅得有冲击力。 画面实在有点少儿不宜,孟盈的耳根一下红透,下意识遮住了周培星的眼睛。 周星培转头问:“为什么要捂我的眼睛,小孟老师?” 孟盈松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对不起,捂错了。 半分钟后,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司屹已经套了件黑T,在两人这段毫无养分的对话里,面无表情睨过来一眼,目光里写着简洁明了的一个字—— 猪。 他的攻击一向无差别,孟盈已经习惯了,弯腰跟周星培说:“既然你…表哥来了,我就先走了。” “可是你说要陪我吃完午饭!”周星培立刻抗议。 “好吧。”孟盈叹口气。 欺骗小孩子是不道德的。 “太棒了,我要把最喜欢的巧克力分给你吃,是我哥前段时间去澳洲冲浪带回来的,特别好吃,我跟赵阿姨家的弟弟都很喜欢。” 赵阿姨是早上碰到的钟点工。 周司屹居然会认真给每一个人准备礼物。 周星培语气里的期待让人没法拒绝,孟盈笑着说谢谢,往厨房里走。 周司屹也在厨房。 他刚从冰箱里拿完冰镇的气泡水,靠在流 5. ch.5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5溺 这场游戏的时间由她决定。 赌注由她决定。 开始是她说的。 几乎完全由她掌控。 看上去是这样的。 孟盈呼出口气,心尖松了又紧。 陪周星培吃完午饭,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周星培明显很喜欢小孟老师,非要让正准备出门的周司屹捎她一程。 周司屹应该是去跟兄弟玩乐的,头顶松垮扣着顶棒球帽,周身透着懒意。 中午那句“好心提醒”两人谁都没再提,只有一个无形的时钟在倒走。 司机的导航定位是孟盈家,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周司屹的手机进了个电话。 周司屹的态度挺认真,估计对面是某个长辈,果然几句简单交流后,他说:“一会到,老师。” 然后转头跟司机说:“林叔,先去趟京大。” 京大跟孟盈住的地方完全在两个方向,司机踩了脚刹车,在虚线变实前插进了左转道上。 周司屹挂着耳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屏幕上显示的是陆霄洄。 车开到飞院的训练基地时,陆霄洄的超跑也正好轰一脚刹车停下。 周司屹的手机又进了几条消息,他低头扫一眼,撂下句帮忙看会儿我妹,转身进了训练场。 陆霄洄朝她挥了下手,意外的神色没持续太久,估计周司屹路上跟他交代过了:“你哥临时被抓来考试,要是你着急的话我送你回去。” “没关系。” 孟盈不习惯麻烦别人,而且这个点章行芝估计在跟牌友打牌,家里闹哄哄,没什么可回去的。 她想了想,疑惑问:“为什么在周末回校考试?” “是补测,”陆霄洄是被临时喊出来的,明显刚睡醒,捋了把头发,从兜里翻出副墨镜戴上。 “是考试没过吗?” “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在司屹身上,”陆霄洄勾勾嘴角,“谁知道他昨天下午上哪儿快乐去了,翘了第三次测评,这个是院长的课,老头子古板得很,这不今儿就把人揪过来补测了。” “测评很难吗?”孟盈忍不住问。 “超过他上次记录就行。” “是进步奖啊,那还挺难的。” 孟盈觉得远没有陆霄洄说得那么轻松,有时候超过自己比超过别人困难多了,就像她很擅长物理,但是也不能保证每次都在高分段。 她在心里为周司屹捏了把汗。 “倒也不算简单,毕竟他上次那个记录整个学院几十届学员都没能破,”陆霄洄的胳膊肘搭着看台一角,“要不许院长为什么非得把他揪过来补考,今年又要学科评比,老头子心里估计乐着呢。” 孟盈:“...” 没来得及捏起来的那把汗有点多余了。 “老头子也就是玩笑话,想给学院添点彩,又不能真给他挂了,”陆霄洄以为她是担心,安慰,“而且他上次上机正好流感,状态不好,他在学期中就过了特种部队的招飞考核,好几个头部航司也来抢人,以司屹的天赋,蓝天就是他的羽翼。” 说到这,陆霄洄截住话头:“可惜了...” 孟盈无端从这三个字里听出点惋惜的意味,愣了一下。 以前她也听过类似的话。 “她是天生该在舞台上的天鹅。” 那时候所有人都这么说。 多好的称赞和祝愿,为什么会可惜呢。 陆霄洄已经恢复了玩世不恭的少爷模样,问她要不要找个休息室歇一会儿。 训练场的休息室也是内部的,但作为周司屹的“家属”,显然不会有这个困扰。不过考虑到两人这尴尬的兄妹关系,最后她是以陆霄洄朋友的名义进去的。 相比周司屹的一张冷脸,陆霄洄明显走的是亲民路线,负责登记的学妹红着脸跟他打招呼,陆霄洄回了个热情洋溢的招呼,在访问对象那栏刷刷签上周司屹的名字。 “司屹的休息室在二楼,不过他挺久没去的了。”陆霄洄说。 孟盈跟着他往楼上走:“是因为他平时训练太忙吗?” “有点搞笑了,”陆霄洄轻啧一声,“上周出去玩的时候他几个同学喝大了,来这醒酒,结果第二天早上...周司屹有少爷病你知道吧,钟点工连着打扫一个礼拜都没治好他那洁癖。” 孟盈的注意点在前半句上,犹豫了一会儿,问:“你们平时纸醉金迷...一般都玩什么?” “那还挺多的,你也知道,你哥跟沈纵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最近蜜桃妹妹兼职,沈纵京天天定闹铃接人,忙着泡兄弟的妹妹遛兄弟的狗,都快约不起来了。哎,你要查查你哥的岗吗,等我给你找找他近一个月的玩乐记录。” “不不不不是,”孟盈摆手,老实说,“我想学习一下。” 陆霄洄:“?” 孟盈揉了下手指,她是真的没有干坏事的天赋,关于下一步计划,一直到现在她都完全没有头绪。 “这种违背恭俭让的行为咱别学你哥哈。”陆霄洄笑笑,“不过不用担心你哥,咱们都是正经的鬼混。” 孟盈第一次听到有人拿正经来形容鬼混这个词,不过细想也合理,周沈陆都是世家,跟那些纨绔二代不一样,他们玩乐归玩乐,骨子里其实都挺有教养跟分寸感。 比如周司屹会给阿姨家的孩子带礼物。 比如刚才学生会的人递门卡的时候,陆霄洄说了声谢谢。 他们这些超级有钱超级腻害的变态是这样的。 “所以,我哥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孟盈突然有点好奇。 “他不喜欢女生。”陆霄洄干脆摆手。 孟盈:? “别误会啊,他可能不喜欢人类。不敢想象他们这种冷脸bking,谈起恋爱得有多骚,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天。” 对于这句有用的废话,孟盈礼貌地说:“谢谢。” 可以确定的是,比起整个人类群体,周司屹应该更讨厌章行芝跟她这个妹妹。 “那你得比克勒斯多活两天。”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克勒斯是上午周司屹喂的那只乌龟。 这个语气只有一个人,孟盈站直了身子,因为刚才背后蛐蛐他有点心虚。 周司屹还穿着作训服,抽了张消毒湿巾擦手,冷白的手指骨节分明,水痕湿匀。 他的左胸多了个金色的奖章,跟黑色的作训服对比分明。 陆霄洄的手臂懒洋洋搭着栏杆:“老头子批发回来的奖章是不是都到你这儿了。” 看上去这场补测周司屹又破了新纪录,成绩明显还不错。 人跟人是有差距的。 补测跟补测也是有差距的。 周少爷站在金字塔顶,睥睨众生。 陆霄洄还有个球局,把她交给周司屹就走了。 休息室里只剩下孟盈跟周司屹,周司屹的洁癖没好,明显没打算在这儿久待,转身要走。 孟盈指了指他的手指:“你手上划了个口子。” 那个口子不小,还渗着血,周司屹刚才扔的湿巾上也带着血。 “死不了。”周司屹心平气和地说。 “但是会疼。”孟盈在书包里翻了翻,找出一个创可贴,“还是得处理一下。” 周司屹的手被孟盈拉过去,她动作很轻,是真怕把他弄疼,周司屹闭着眼,懒得发表看法,任她鼓捣。 “再不贴就好了。” 这提醒难免有点儿阴阳怪气,孟盈在这种事上的钝感力一向强,低头贴了一个创可贴,吹了吹,那个口子太长,她又拿第二个:“就快好了。” 两个小熊头的创可贴并排贴在周司屹的左手上,他低头看了一眼,应该是嫌弃的,孟盈抿抿唇:“特意给你拿了蓝色花的。” 周司屹:“你小时候是不是天天给小熊缝衣服?” “是啊,你怎么知道?” 周司屹摁了 6. ch.6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6溺 周司屹的车给司机开了,他借的陆霄洄的车。 陆霄洄酷爱超跑,据说学期初在京大砸几倍的钱从学弟那儿长租了八个车位,就为了给他每个宝贝一个家。 有钱人的爱好就是这么质朴又无聊。 “车里有伞吗?”周司屹开门见山地问。 “只有一把诶,”大概是球局太无聊,陆霄洄今天的话格外多,“本来没有,前两天下雨,一学妹塞了把伞给沈纵京,还做好事不留名,他丢我这了,估计怕被蜜桃妹妹误会吧,他们有老婆的人是这样的,不像咱们...” “你球又打输了?”周司屹平淡地问。 “我什么时候打球输过?”陆霄洄啧了声,“不过友情提示,那把伞一股水果香水味,车上没有消毒湿巾。周少爷上周刚淋雨飙完车,应该不至于娇贵成这样吧。” “还是给你妹打的?”他突然福至心灵地补充,语气里多少带着点不可思议。 周司屹抱着手臂靠在座椅上:“不是,公主病犯了。” “难怪,”陆霄洄语气里的惊讶变为理解,然后变为好奇,“请问你俩准备怎么打呢?” “用你操心?”周司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陆霄洄说伞在副驾,孟盈翻了翻,果然从储物格里找到把伞。 粉色的,碎花的,草莓味的。 想起被嫌弃的创可贴和小熊,孟盈可以笃定,周司屹绝对不会碰这把伞。 这场雨来势汹汹,连带着气温都降了几度,孟盈撑开伞,两人的身高差在这时候格外分明,她得踮着脚才能把伞举到周司屹头顶。 但这样就走不了路了。 孟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他的公主病是怎么个病法,刚打算问问,周司屹不耐烦啧一声:“你还走不走?” “你能不能低点儿头?”孟盈跟他商量。 “不能。” “...” 他的公主病一定是晚期。 她皱眉思考第二个解决办法,整个人突然一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周司屹抓着腿弯拎到背上。 他的神色看着有点不耐烦,但动作很稳,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后背很结实。 孟盈避开男生清劲的后颈,小心地揪住他的领口,那把伞正好举在了他的头顶。 “你真聪明。”她由衷夸奖。 周司屹突然说:“伞往你那边点。” 他的公主病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孟盈挪了挪伞:“谢谢你。” “不用,草莓味太难闻。”周司屹头也不抬。 好...吧。 他们有洁癖的公主病是这样的。 一把伞遮不住两个人,最后两人身上都湿淋淋的。 快到单元门口的时候,章行芝发过来条消息,问她到哪儿了,周司屹吃没吃饭,晚上来不来。 这意味着她可以回家了。 周司屹上了个台阶,她的小腿晃了一下,碰上他的膝。 “你没吃饭吗?”孟盈问。 然后人被周司屹撂在地上,地面湿淋淋的,雪白的鞋面溅上一个泥点。 孟盈有点懵地抿抿唇,心疼地吸了口气。 周司屹瞥她一眼,不冷不热:“自己走。” 他人高腿长,她肯定追不上他,孟盈来不及心疼鞋子了:“那个,妈妈刚才发来消息,问你去不去吃饭。” 自然是没有得到回应的。 周司屹越过单元门口,径直走了。 高帅的背影透着股无情劲儿。 —— 进屋放下书包,孟盈看到门口鞋柜上一盒拆过的避孕套。 她抿唇看了一会儿,转身放下书包。 周正临出去了,家里只有章行芝。 “哥哥应该不来吃饭了。”她说。 想了想他最后那个冷酷背影,应该是这么个意思。 她拉开书包,检查小熊有没有被淋湿,刚把小熊抱出来,外面传来敲门声。 她抱着小熊去开门,周司屹悠悠抱着手臂站在外面,孟盈愣了一下,第一个反应是把小熊藏到身后。 他说小熊丑,她还记着仇。 周司屹压根没注意那只小熊,进门的时候,他瞥见那半盒避孕套,干脆地扔进垃圾桶里。 他身上穿了件棒球衫,清爽利落,完全看不出被雨淋过的狼狈了。 也是因此,对于两人前后脚进门,章行芝完全没有怀疑。 孟盈去屋里换衣服,她的裙子都湿透了,好在小熊没湿,只是毛被压得乱糟糟的,导致一张脸看上去有点臭。 收拾完,她去浴室拿毛巾擦头发,浴室的门关着,她推开门,没想到里面有人,差点叫出来。 刚张口,口鼻被一只手捂住,她慌乱地抓着那只手腕转头,清晰看到男生的鼻梁,喉结。 跟浴室一墙之隔的厨房,接吻间漏出的笑声清晰可闻。 周正临回来了。 周司屹的手臂撑在她腰侧,一只手捂着她的嘴,逼仄的空间里,酥麻感顺着脊柱蔓延全身。 孟盈的头脑昏昏沉沉,外面周正临的脚步格外清晰,周司屹松了手,随手拎起洗湿了的黑T,转身往门外走。 孟盈眨了下眼,思绪还迟钝的,被一股冲动趋使,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周正临的声音传过来:“刚才买的东西呢?” “你找找,”厨房门打开,油烟机的声音重新响起来,“司屹跟绵绵都回来了,别让孩子看到。” 周司屹慢悠悠回过身,两人的目光隔着黑暗撞在一起,她的长发碰着他的胸膛。 他的身上有薄荷跟尼古丁的味道。 相贴的肌肤生出细小电流,她的另一只手臂抓住周司屹的脖颈,腰被他提了下,她的指甲因力道不稳嵌进他的后颈,留下道细小抓痕。 不知道是拥抱会上瘾还是报复会上瘾。 世界上最无坚不摧的羁绊不是爱,是痛苦。 痛彼所痛,爱彼所爱。 滚烫相贴的身躯下,心脏跳动的频率渐趋一致。 这个时候,他们总算有点像兄妹了。 门外传来章行芝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应该是喊他们吃饭。 耳根热热的,大脑开始缺氧,呼吸贴得太近,孟盈能清晰地看到对面黑冷的眼,她眨了下眼,眼睫碰到他的,立刻带起一片痒意。 理智终于回笼,孟盈费力地松开手,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她心跳飞快地看了周司屹一眼。 他一点也不狼狈,顺手套上那件半干的T,从兜里摸了根烟,顿了一下,又丢了回去。 人跟人还是有差距的,孟盈想。 周司屹这个整天纸醉金迷的变态,心理素质的确很强大。 章行芝的脚步由远及近,隔着半掩的门板,轻轻说了句:“这俩孩子。” 孟盈的手紧张地收了收,感受到滚烫的触感,才意识到还抓着周司屹的手臂。 她倏地收回手,上面留下四个小小的红印。 孟盈揉了揉手指:“不好意思。” 然后才觉出腿软,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肌肤相贴的拥抱还是过度紧张。 “你到底会不会抱人?”周司屹直起身,顺手捞了把她发软的腿弯。 “我没抱过别人,只抱过你。” 现在看起来两次都很失败,她沮丧地抿抿唇,连抱他都不会,更不会可能亲他, 7. ch.7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7溺 没想到,这顿饭里随口说的客气话倒是成了真。 周正临走后,章行芝和她说,暑假里让周司屹带着她,一方面开开眼界,一方面也方便培养兄妹感情。 孟盈知道,章行芝的重点在后者。 周正临几乎一周来几趟,出手阔绰,也挺有点做丈夫的样子,但四年过去,他从来没跟章行芝提过结婚的事,甚至没带章行芝回过周家。 章行芝的心里存着疑,一直想知道原因。 兄妹感情自然会培养。 只是培养出什么感情就不一定了。 孟盈垂下眼睫,应了下来,章行芝知道女儿乖巧,从来不会拒绝,笑着拍拍她的肩:“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孟盈突然发现,母爱好像是有条件的。 晚上睡觉前,孟盈刷到天气预报,B市这几天会断断续续降雨。 她去储物间拿了两把雨伞,一把装在章行芝出门常带的包里,另一把她出神地看了会儿,又收到柜子深处。 被爱过的人才会爱人。 她被爱过,学会了爱人。 可是没人再爱她了。 ——— 第二天是周日,没有家教安排。 家里闷得难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赶出去”,孟盈准备去市区走走,顺便给小熊买身新衣服。 出门之前,手机里进了个电话,她按了接听,周星培的声音兴奋地传出来:“小孟老师,想死你啦!” 孟盈弯了弯眼睛:“我也想你。” “对了,我哥让我跟你说一声,有人去接你了,一会儿就到,说是你妈妈说你今天没地方去。你是要来我家玩吗?” 没想到章行芝的效率这么高,孟盈垂下眼睫:“不知道。” “那就来我家吧,这样就能陪我拼昨天的拼图了。”周星培热情邀请。 昨天的记忆涌上来,孟盈心有余悸地确认:“你哥没有在游泳吧?” “不,他在洗澡,你也想他了吗,要跟他说话吗?” “…” “不用了。”没想到话题莫名往这一劲爆的方向发展,孟盈咳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拒绝。 周星培啊一声,小孩子直言无忌:“你是不喜欢表哥吗?” 怕给小孩子造成心理阴影,孟盈说:“没有,我很喜欢你哥哥。” “太好了,他洗完了,就在我旁边,我把电话给他。” 沉默的尴尬里,电话听筒传来短促的电流声。 孟盈抓起一个小毯子蒙在脸上,但周司屹冷淡的声音还是从对面传过来:“陆霄洄的车在你家楼下。” “嗯。”孟盈试图快速结束对话,“我还忙,就先…” “忙什么?”周司屹不冷不淡问。 “洗澡。” “…” 结束这通尴尬的电话,孟盈收拾了一下,背着书包出门。 陆霄洄的车果然停在楼下,他这次又换了辆路虎。 车一路疾驰,最后停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基地门口。 孟盈问:“你们专业在这儿上课吗?” “那倒没有,”陆霄洄解了安全带,笑着说,“我们在这儿翘课。” 这家基地是个赛车场。 领了腕带,陆霄洄先领她去了更衣室,女更衣室在里侧,穿过走廊的时候,一个穿着衬衫的男生在靠着墙壁抽烟。 走过去时,那个男生吹了个懒洋洋的口哨。 陆霄洄的视线指了指后面禁止吸烟的标语牌,淡淡笑了声:“等保安来,罚款十万。” 男生转过身:“你定的规矩?” “对,”陆霄洄的手指捻了捻腕带,“车场我开的。” 男生悻悻灭了烟。 陆霄洄把更衣柜的钥匙给孟盈:“三号柜,东西都准备好了,我去接下司屹。” 孟盈点点头,更衣室里的东西都很齐全,她收拾好出来,刚才那个男生还在。 陆霄洄的警告显然挺有效,他没再抽烟,抛着个钥匙牌玩。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跟孟盈对视一眼,侧身堵住了路。 “你是司屹带来的啊?让我猜猜,不会是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妹妹吧?”谢泽的脸上带着恶劣的笑,“这么算你也是我半个表妹,叫声哥听听?” 孟盈愣了一下,然后手肘被拉住,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你也配。” 她整个人被拉到周司屹身后,鼻尖几乎挨着他的黑T,清清爽爽的雪松香里,周司屹冷淡不爽的侧脸格外顺眼。 一旁的陆霄洄跟她说:“那个是谢家小辈里的独苗,叫谢泽,他爹在外面乱搞,还闹出过私生子的丑闻,儿子也是一样,倒挺一脉相承。” 谢家是从谢老爷子那辈起的家,谢老爷子创业有成,但在子女教育方面就没有那么乐观了,生意交到谢泽他爸手中后,攒了几十年的家业被败得七零八落,现在谢家最出名的应该是花边新闻。 记忆开始运转,孟盈抿抿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周司屹的妈妈是谢老爷子的独女。 论起来,谢泽应该叫周司屹一声堂哥。 但看上去周司屹跟谢家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怼人怼得毫不客气。 陆霄洄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句什么,很快来了两个保安把谢泽带走了。 他跟着去处理了,走廊里只剩下孟盈和周司屹。 孟盈的手腕还被周司屹握着,漫长的几分钟里他像是在走神,腕骨相贴的肌肤热烫,呼吸也跟着变得湿促。 她的和他的。 心尖涌起奇怪的感觉,拥抱这件事可能真的会上瘾。 那接吻呢,也会吗? 再之后呢? 她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弄得哆嗦一下,周司屹的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腰侧,她整个人几乎被他的高大身影笼住,姿势像是一个紧密纠缠的拥抱。 她费力地仰起头:“周司屹,你是心情不好吗?” 两个人面对着面,鼻尖几乎碰在一起,是个一不小心就能亲上去的距离。 如果她再高半个头的话。 湿热的呼吸纠缠着,周司屹的视线回焦,往裤兜的方向摸了一下。 摸到了个什么东西,他皱了下眉,直起身。 新鲜空气涌进来,孟盈吸了口气,听到身侧咔哒一声。 紧接着浓郁的香水味散出来,她没反应过来,呛得咳了两下,一边咳一边后知后觉地看到被周司屹丢在她旁边的打火机。 孟盈皱皱眉。 现在都流行这种浓郁的香水了吗。 都能做化学武器了。 打火机是个挺贵的牌子,周司屹扔得毫不心疼,打火机的一头正好压在她裙角,孟盈拎着往一旁挪了挪。 “忘带消毒湿巾了。”周司屹悠悠抱着手臂,笑得有点坏,“扔一下,谢谢你。” “你不要的话,可以挂在闲鱼上卖掉的。”孟盈看了眼打火机上面的logo,对这种浪费行为给予谴责。 “闲鱼是什么?”周司屹皱着眉反问。 好吧,实在想不出,少爷到底有什么可难过的。 孟盈放弃了这个话题,身后的陆霄洄喊她名字,问她要不要来给自己当领航员。 他跟沈纵京都换完衣服了,赛车也被服务生开上了赛道起点。 陆霄洄喊完人,侧头跟沈纵京说:“你看他俩现在的样子,简直像是要打起来。要是两人闹不痛快,这比赛可怎么玩尽兴?” 越想越觉得这事办得特别善解人意,扭头朝孟盈挥手:“快来,我新提的跑车绝对比你哥的好看,他的车跟他人一样,一张臭脸。” 说完扭头看沈纵京:“你怎么不说句话?” 沈纵京懒得接话,垂着眼皮,打了几个字,淡淡说:给家属报平安。” 周司屹抬头看了陆霄洄一眼,孟盈说:“那我过去了。” 周司屹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 想了想,孟盈问:“做领航员需要干什么?我不太懂,怕拖了陆霄洄的后腿。” “不用担心,这个车场是陆霄洄家的,他学 8. ch.8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8溺 周司屹他们玩的是拉力赛,跑的山路,到半山腰的时候,沈纵京的车不知道去哪儿了,剩下的两辆车几乎齐头并进。 转过一道弯,周司屹突然降下车窗,打了个手势,陆霄洄摁了把耳麦:“跟上来了?是谢家的?” 周司屹点了下头。 两辆车默契地同时停下,陆霄洄下了车,换了周司屹上来。 孟盈疑惑地侧过头,周司屹干脆利落轰了脚油门,瞥了眼她的安全带:“系好。” “出什么事了吗?”孟盈低头检查安全带。 “有人跟车。” 话音刚落,孟盈从后视镜看到几辆面包车,车窗都贴了防窥膜。 周司屹跟陆霄洄分走了两条岔路,打头的面包车都拐向了陆霄洄的方向,剩下一辆紧紧咬上来。 “会有危险吗?”孟盈问。 “会。” “会怎么样?” 油门突然加到最大,车驶过一个急转弯,车胎刮过路面,发出尖利的摩擦声。 从侧面冲过来的面包车撞了个空,险险擦着山壁转弯。 孟盈整个人几乎被甩出去,十五岁那年的噩梦冲进大脑,她的小臂被握了一把,身形勉强稳住,极度混乱里,她下意识抱住男生的手臂。 她勉强抬起头,对上周司屹垂眸投过来的目光。 他居然笑了一下。 应该是在笑她,而且他的表情跟那晚从浴室出来,说想抽烟的时候一模一样。 “会死。”周司屹语调平稳地说。 会有危险吗? 会。 会怎么样? 会死。 … 孟盈花了三秒钟才将周司屹的语气跟这句话分开,来不及进一步思考,后面那辆面包车又紧紧咬上来。 前面是条岔路口,一左一右,周司屹说:“抓紧了。” 孟盈松开他的手臂,转而握住车顶的扶手,周司屹的右手仍垂在身侧,在车头几乎拐进左面路口的时候,减慢车速,干脆利落地单手打了两圈方向盘。 车身几乎平行着拐进另一侧路口,孟盈呼了口气,周司屹瞥过来一眼:“哭什么?” 刚才车身擦过悬崖的时候,她的呼吸都快吓停了,周司屹在看什么? 她摸了摸眼角,后知后觉地发现真是湿的:“可能是刚才想起爸爸了。” 她的眼睛红红的,吸气憋泪的样子像某种小动物,她自己不知道。 周司屹的喉结滚了一下,没说话,右手仍懒散垂在身侧。 孟盈岔开话题:“你刚才转弯时方向盘打得很稳,是有练过吗?” 何止是稳,他对方向盘的把控堪称精准,如果偏离一点,车这会儿已经冲下悬崖了。 “没有。” “那如果出现意外…” 周司屹语气从容:“会死。” “…” 车拐向市区,林立的高楼从后视镜飞速倒退,孟盈终于后知后觉生出劫后余生之感。 周司屹把车停在了一家便利店门口。 他的胳膊搭着车窗,T恤的领口被风吹动,后颈棘突清晰分明,懒散公子哥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刚才经历了怎样凶险的一场生死逐命。 锁扣撞击,咔哒一声,孟盈回过神时,安全带已经被解开。 周司屹已经下了车,她也拉开车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嗯。”周司屹懒懒回。 孟盈的脚踩在地面,才觉出小腿发软,周司屹说有事,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才会让他在这种时刻专程跑一趟便利店。 这么想着,她揉了揉小腿,片刻不耽误地跟着周司屹进了便利店。 周司屹往货架看了一眼,径直拿了一盒薄荷冰爆,结账的时候,问了句:“有旺仔牛奶吗?” 老板说:“刚卖完,还没来得及进货,你想要什么样的饮料,我找找别的。” “长个儿补脑子的。”周司屹懒懒说。 老板摸了摸鼻子,拿了盒纯牛奶过来。 所以天大的事就是买烟跟牛奶。 孟盈迟疑着问:“没有别的事了吗?” “你有什么想要的?”周司屹侧身问。 他的语气很理所当然,显然完全没发共情她的震惊。 “没了。”孟盈怀着震惊摇摇头。 这家便利店在市中心,挨着一家图书馆。 从便利店出来,周司屹看了眼她的书包,把她丢去了图书馆,说还有事要办,让她在这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座航天图书馆的主题是“宇宙”,大厅里陈列着一排航天器模型。 孟盈在模型前出了会儿神,孟宗海生前是航空航天工程师,所以家里以前也有很多模型,有孟宗海自己收集的,也有不少项目组发的纪念模型。 那些模型都被孟宗海当成宝贝,每次回家都要挨个擦上一遍,后来孟宗海过世,章行芝处理房产时,那些模型被丢垃圾一样丢进了垃圾站。 她知道后找了一晚,一直到第二天垃圾处理车把所有垃圾收走,也没找到一个模型。 “最丑的那个是谢谨德。”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孟盈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模型后有几张照片。 谢谨德是谢泽的父亲,周司屹的舅舅。 孟盈听说过这个名字,今天才第一次对上脸。 谢家的基因不错,谢谨德的五官倒是不丑,甚至可以说端正,但大概是多年风流债下有点虚,脸上笼着层阴郁,以至于整体看起来很奇怪。 孟盈转过头,女生朝她挥挥手:“又见面了,妹妹。” 是之前在射箭场碰到过的一个女生,叫楚成橙,跟周司屹他们在一个圈子,性格很好很会穿搭。 “你裙子很好看。”孟盈笑着夸。 “谢谢,你怎么在这儿?”楚成橙挽住她手臂。 刚才的事牵扯到周家跟谢家,不好说出去,孟盈指了指书包:“我来学习。” “真乖,不像你哥。”楚成橙捏了把她脸蛋,“你干脆给我做妹妹好了。” 孟盈回挽住她的手:“谢谨德的照片怎么会在这儿?” “航天图书馆是谢家老爷子建的,谢老爷子年轻时也是做航空航天的,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四十多岁才进了军工领域。”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座图书馆有这么多航天模型。 孟盈突然明白了周司屹把她丢在图书馆的原因。 倒不是真让她好好学习。 这座图书馆是谢家建的,安保系统都是谢家负责,要是出了事,谢家第一个逃不了干系。 墙上还挂着几张其他的照片,都是谢家的儿女,其中一张的背景是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年轻的钢琴家坐在琴凳上,怀里抱着个穿燕尾服的男孩,在明亮的灯光里按动琴键。 “这张是…” “是繁缇阿姨,谢老爷子的独女,乐队首席。她的经历特别传奇,出身好,人漂亮,偏偏还有才华,13岁破格升入京北音乐学院,读书期间被特招进第四乐团做了钢琴首席,毕业那年举办了自己的独奏会,因独树一帜的风格在古典音乐界声名大噪。” 原来这就是周司屹的母亲。 周司屹的五官其实更像他的母亲。 楚成橙是音乐生,过来找期末论文的参考书,孟盈跟她一起在图书馆泡了小半天。 9. ch.9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9溺 喝完一罐,孟盈腻得揉了揉嗓子。 余光看到周司屹勾了勾唇角, 等她放下手的时候,周司屹已经恢复了懒散模样,他看着有点疲,虽然他说是回去找陆霄洄他们玩乐,但孟盈知道,肯定不会是玩乐那么简单。 第二罐牛奶实在有点儿喝不下去了,孟盈盯盯着红色的罐子看了一会儿,抬头时对上周司屹的视线。 “浪费可耻。”他抱着胳膊,淡淡说。 的确是这样。 孟盈抿抿唇,低头喝第二罐。 甜死了。 第二罐她喝得很慢,周司屹靠在贩卖机边,低头看着表。 尽管知道没有,但脑海中绷着根弦,好像听得见表针哒哒地走。 总算喝完第二罐,孟盈的眉都皱在一起。 “超过五分钟了吗?”她艰难咽下最后一口,问。 周司屹的手指敲了敲栏杆,不冷不热:“没记。” 孟盈:? 他这个人长得很好看,说的话都是什么东西。 “赌约你赢了。”周司屹瞥她一眼,直白地问,“想亲哪儿?” 他的语气实在太轻描淡写,像是在讨论中午吃什么,孟盈的耳根刷一下红了。 过了足足三分钟,大脑才开始迟钝地进行思考,顺着他的额往下看,两人的距离太近,她清晰地看到他的睫毛,鼻尖,喉结边的痣。 心脏紧张地砰砰跳着,她揉了下手指,像解数学题一样认真思考。 周司屹抱着胳膊看了她一会儿,手伸进兜里,抽出根烟来,又丢回去,换成了盒薄荷糖。 硬质糖果在铝盒碰撞,孟盈看过去。 周司屹摁开盒盖,问:“喜欢哪个?” 糖果有两种颜色,蓝色是薄荷的,粉色是草莓的。 头脑还晕晕乎乎,孟盈老实说:“草莓。” 周司屹拿了颗薄荷的,剩下的连盒丢回兜里。 “脖子可以吗?”孟盈终于做出决定。 “你太高了。” 她想了想,解释。 上次抱他都很费劲儿,更别说亲他了。 周司屹只抬了抬眼,没说话,孟盈抱住了他的脖子,这个高度正正好。 小臂被男生的骨骼硌了一下,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拥抱得好像过于熟练了。 可能是旺仔牛奶真的起了效,她不用太费劲地踮脚就能合拢手臂。 “可以抱的吧?”孟盈征求他的意见。 周司屹瞥她一眼:“你不是抱上了。” 好像是这样。 相贴的胸腔下,心脏跳动奇怪地加快,孟盈看着他颈侧的那颗痣,他的身上有薄荷糖的味道,清清爽爽。 她抿抿唇,凑近一点儿,闭上眼,唇飞快地碰了下那颗痣。 不是预料中的软。 很硬。 有点烫。 甜牛奶的味道跟薄荷糖的味道纠缠在一起。 脸跟耳朵都热起来,她愧疚又感激地说:“你真是一个好人。” 薄荷味侵入呼吸里,滚烫微硌的触感还很清晰,可能是刚才不小心碰到他喉结了,她松开手,脸跟耳朵都热起来。 周司屹的手仍插在兜里,喉结滚了一下。 “你难受吗?”孟盈问,“我是亲到你喉结了吗?好像挺硬的。” 周司屹低头跟她对视片刻,面无表情地说:“你真是一个笨蛋。” 孟盈一怒之下试图反驳这句话,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我会多练习的。” 目光坚定得像要拿进步奖的好学生。 “你还真信勤能补拙?” “…” 周司屹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来电名是陆霄洄。 他按了接听。 “给你讲个好笑的,猜猜我在图书馆管理室看到了谁?”陆霄洄的语气十分兴奋。 “谁。”周司屹平静地说。 如果标点符号能打出来的话,这句后面一定是个不耐烦的句号。 “你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陆霄洄装腔作势叹口气,“也不算看到人,那门我敲了五分钟才敲开,沙发上还丢着个皮带,审美丑得一看就是你舅的,图书馆主理人的口红还是花的,真没想到你舅偷情偷到这儿来了,都不知道他那个身材怎么躲进衣柜里的。诶你说怎么有人禽兽到在图书馆泡人姑娘呢?” 孟盈的耳根更红。 周司屹倒是没什么反应:“有事说。” “为什么你不笑呢?是生性不爱笑吗?”陆霄洄的语气吊儿郎当的,“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声,跟车那几个人送过去了,连他们弄丢的图书馆工作牌一起。然后再问问,你人在哪儿呢?发好几条消息都不回,背着兄弟忙什么呢?” “偷情。”周司屹撂下两个字,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 孟盈的耳根红了一下午。 报复的快感跟一些奇怪的感觉一起压在胸腔,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但好像有某种瘾性。 傍晚回家,章行芝也刚回来,从她脸上的笑隐约看出应该是牌打赢了。 想起图书馆见到的模型,孟盈问:“妈妈,爸爸那些模型都扔了吗?” “提这干什么,”章行芝皱眉,“没扔,卖了。” 孟盈垂下眼睫,难怪那晚在垃圾站找不到一个模型。 “卖给谁了?” “网上的匿名账号,难得碰到个航天迷,连你爸那些破烂手记一起,真是人傻钱多。”章行芝边放包边说,“不提这些了,跟你哥相处得还好吧?” “挺好的。” “那就好,以后都是一家人,是该好好相处。”章行芝摸摸她的头。 “周叔叔跟您提领证的事了?”孟盈平静地问。 “这孩子。” 章行芝脸色不愉。 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饭,孟盈回了屋。 巴塞罗熊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这是孟宗海买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那次生日孟宗海还在西北执行任务,迟了好几天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胡茬都没来得及剃。 孟盈的额头被他的胡茬蹭得痒痒的。 孟宗海说:“下个生日爸爸就能在家陪绵绵过了,到时候我们绵绵 10. ch.10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10溺 第二天早起,孟盈不出意外地顶了个黑眼圈。 有家教要做,她吃完早饭就收拾东西,到门口的时候被章行芝叫住。 “今天周叔叔要来吗?”孟盈问。 “不是,”章行芝看了她一会儿,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他这周都不来了,你有空问问你哥他去干什么了。” 周正临每次出门都会跟章行芝报备行踪,除了不领证不带她回周家,其他的一切都像真正的夫妻。 但这次没有。 难怪章行芝会生疑。 今天的学生是个高一的学生,孟盈带她做完题已经到下午。 准备回家的时候,发现骑的自行车出了点问题。 这辆车有些年头了,车座不知道怎么坏掉了,只能调在最低跟最高。 她只能推着车往回走,转过两个路口,意外地碰到谢凛。 谢凛背着把贝斯,刚从酒吧驻唱完,要赶第二场。 那个场子在艺术区,跟孟盈回家的方向顺路,他人高腿长,最高那档车座对他正合适。 孟盈被他带了一程。 谢凛不像那些为了耍帅把车蹬得飞快,直到被后座的女孩尖叫着抱紧腰身的男孩子一样。 他的车骑得很稳,孟盈一手握着车座,一手拿着装玫瑰的盒子。 谢凛驻唱不为钱,纯粹爱好,总有路人不明所以地留下钱币,他干脆做了个盒子,写着“只收玫瑰”。 盒子里的玫瑰孟盈数了数,一共有九朵。 是一个她很喜欢的数字。 耳边的碎发被风挠得痒痒的,她弯弯眼睛:“谢凛,骑快点吧,不然你赶不上时间了。” “赶不上就赶不上。”谢凛无所谓地耸耸肩。 “那你的演唱会怎么办?” 其实就是街头驻唱,她每次都要认真地说成演唱会,好像以后真有那么一天,他要站在灯光耀眼的舞台。 “不开了,”贝斯盒的带子松了,他扭头把贝斯盒背好,跟她对上视线,“带你私奔好了。” 是句开惯的玩笑话。 “好呀。”孟盈帮他一起整理吉他包,手指碰在一起。 她抽出手,朝他笑笑。 谢凛收回视线:“那坐稳了。” 最后车还是按既定路线骑到了艺术区。 孟盈从后座跳下来,撑着腮看谢凛为“演唱会”做准备。 他的头上压着顶帽子,身形挺拔,左耳上有个字母Y的耳钉。 孟盈才注意到,他的头发染成了红棕色。 准备工作其实很简单,“只收玫瑰”的盒子摆好,他斜靠着墙壁,拨了几下弦调音。 还没有人注意到这角,他弹的是《sinners》 “我们相拥之时也在支离破碎 十七岁不是海誓山盟的年纪 如果上帝目睹,我们都罪无可恕” 他有把好嗓子,是天生的歌手。 作为第一个观众,孟盈尽职尽责地鼓掌欢呼。 她没有玫瑰,往盒子里放了个小熊创可贴。 谢凛拨了几下弦就停了,新染的红发被风吹动,五官棱角分明,左耳的耳钉折着光。 “你学过唱歌吗?”孟盈问。 在她的记忆里,谢凛好像没上过专业的音乐课程。 “我妈是个流浪歌手,小时候跟她走过挺多地方。”谢凛漫不经心地答。 “你爸爸呢?” “我没有爸。”谢凛干脆地说。 这时候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拍着手说哥哥唱得真好听。 谢凛不怎么喜欢小孩子,孟盈蹲下来,摸摸他的头:“替哥哥谢谢你。” 然后把兜里的一条草莓糖给了他。 小男孩拿着糖跑了,孟盈笑着跟他的背影挥手,放下手臂的时候,掌心被塞进个东西。 是一袋草莓糖。 “给你留的。”谢凛蹲下来,揉了把她的头,笑得有点痞。 “谢谢谢凛同学。” 这时陆陆续续开始有了观众,有人去买了玫瑰花放在盒子里,有了这个头,放花的人越来越多。 小熊创可贴很快被压得看不见了。 孟盈被挤在人群里,挥了挥手,用口型悄悄跟他告别:“我走啦,谢凛。” ———— 孟盈推着车往回走,走到京大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红灯。 一辆超跑拐回来,副驾的车窗降下来,陆霄洄探出头:“孟盈。” 孟盈回头,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周司屹跟陆霄洄,停下自行车,打招呼。 “霄洄哥哥好。” 顿了两秒。 “哥哥好。” 标准得跟课前问候老师好似的。 陆霄洄碰了下周司屹的胳膊肘:“知道你讨厌你妹,但臭着一张脸,多不利于文明和谐价值观啊是不是?” “是你妹?” “怎么还骂人呢?” “飞行理论课的论文交完了?”周司屹冷冷侧头。 陆霄洄啧一声,闭了嘴,摘下他标志性的墨镜,挥手跟孟盈打了个热情的招呼。 小姑娘水蓝长裙,长发拿一根皮筋挽着,见人说话带着笑。 又乖又好逗,一点儿都不像周司屹的妹妹。 车在路边停下,陆霄洄笑笑:“一天没见,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昨天晚上没睡着。”孟盈诚实地说。 “不会是因为司屹输了吧,没事,你哥家底厚,输百八十次他都不心疼的。” “不是。”孟盈诚实地说。 是因为周司屹讲的那个鬼故事。 是真的好逗,也不知道周司屹怎么捡到的这个妹妹,陆霄洄在心底感叹了一把,笑眯眯问:“过两天我们要去L市?你要不要一起?” L市是国外一个度假胜地,周司屹他们每年都飞两趟。 孟盈摇摇头:“不了,我还有兼职要做。” “去呗,也就一周,”陆霄洄说,“反正你哥在长滩那边包年了家度假酒店,不去白不去。你不会是怕你哥吧。” “…” “他在L市有个集训,连考核一起得大半周,完全不用担心。”陆霄洄体贴地说。 周司屹瞥过来一眼。 外面有人跟陆霄洄打招呼,估计是学校的熟人,他转头跟周司屹说了两句,拉开车门下了车。 这一角只剩下了孟盈跟周司屹。 周司屹坐在驾驶位上,表情淡淡地转着个薄荷糖盒,盒子很眼熟,孟盈很快认出来是昨天的那个。 她的视线 11. ch.11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11溺 把车子推回家,章行芝已经做好了晚饭。 周正临不来的时候,家里的饭菜一向简单。 孟盈洗了手,帮着端菜上桌。 她最近控制体重,只洗了根黄瓜当晚饭,章行芝淡淡扫了眼盘子里的黄瓜:“控制什么身材,打算报舞蹈专业?” “还没想好。”孟盈抿了抿唇。 因为十四岁那年拿的奖,京大芭蕾舞专业早早抛来橄榄枝。 就在前两天,招生组打来过电话。 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站得上舞台。 “你自己规划好就行,”章行芝明显不是会为此操心的家长,“你的文化课成绩不是也不错,不学跳舞的话,报文科商科也行。” “我的物理成绩最好。” 这根黄瓜有点涩,大概是坏掉了。 “学物理干什么,走…” 走你爸的老路吗。 可以预料的后半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章行芝皱了皱眉,截住话茬:“专业的事是该好好想想,离报志愿不是还有段时间,听你周叔叔说你哥他们要去L市,一起去的不少都是他的同学,跟你周叔叔说好了,你也一起去,正好交流一下。” “可是我跟他们都不认识。” “没关系,”章行芝把一碟油醋汁推到她面前,“你周叔叔也在L市,如果待不惯的话就去找他。” 原来这才是最后的目的。 孟盈想找借口拒绝,章行芝笑笑,继续开口:“他们回程要在S市待几天,S市离海宁很近,你不是想去看爸爸吗。” 拒绝的话在齿间转了一圈,又硬生生咽下去。 “知道了,妈妈。” 黄瓜片在油醋碟里蘸了一圈,还是涩,但被遮掩过去。 有点让人反胃。 白天刚拒绝过去L市的提议,晚上就不得不重新选择。 睡前,孟盈点进跟周司屹的聊天框。 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一颗蛋的表情。 她组织了会儿语言,打字—— 【晚上好【笑脸】【握手】】 打完检查了两遍,又逐字删除。 可以预料,这条消息大概率会得到一条相同的回复。 还是跟周司屹当面聊比较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打开跟周司屹的聊天框的原因,她又成功地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第二天跟周星培约了课程,她顶着黑眼圈早早起床。 到周家的时候,周星培还没有起,开门的是上次见过的那个阿姨。 “真不好意思,弟弟暑期有个联合国公益活动,昨天晚上通宵改提案来的,这会儿估计刚睡。稍等一下,我去帮你叫他。” 周家的孩子果然和别人不一样,同龄人还在通宵打游戏的时候,周星培已经在通宵写提案了。 不知道周司屹是不是也这样,以至于多少有点儿精英阶层常见的心理问题。 当然也可能是单纯的厌蠢症。 “不用,我不着急的,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孟盈摆摆手。 “也好,你可以去会客厅等一会儿。吃早饭了吗?阿姨烤了舒芙蕾,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孟盈不想麻烦别人,但阿姨太过热情,把她领到会客厅就转身去了厨房。 会客厅正对着花园,看得见泳池跟遮阳伞,旁边应该是琴房,门虚掩着,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的钢琴和落地窗,男生斜靠在窗边,身形高挺,眉眼冷淡。 想起去L市的事,孟盈迟疑了一下,敲了敲虚掩的门。 屋内,周司屹抱着手臂,不言不语地看着钢琴上的一张照片。 孟盈跟着看过去。 照里的女人很好认,是谢繁缇,跟上次在图书馆看到的照片不同,这张是平淡的日常照,她身上穿的是件很日常的旗袍,笑容婉约,满院的春光都落在她身畔。 周司屹的侧脸冷淡孤独。 他的心情应该不太好,孟盈抿抿唇,确定了这件事。 这并不是个聊天的好时机,她刚准备把门关上,周司屹突然瞥过来一眼:“来干什么?” 孟盈下意识找了个借口:“学习。” 说完才意识到这个场景下,这个借口找得有多拙劣。 果然,周司屹自上而下看她一眼:“学什么?” 孟盈觉得整个人都要被他看穿了,后脊有点儿僵硬:“忘了。” “不是要学接吻吗?”周司屹单手插在裤兜里,语气平静地问。 窗开着,夹着香樟气味的风吹进来,钢琴罩布上的流苏徐徐摇曳。 “啊?” 孟盈愣愣地跟他对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嗯。” 周司屹抬起手,两人的距离太近,她往后缩了缩,下意识闭上眼。 匀长的手指勾住她脖颈的吊坠。 那个吊坠是只小熊,粉色宝石的眼睛,水润润的,跟她的有点像。 周司屹低下头,指腹捻了下小熊脖子上挂的蝴蝶结,探到她颈窝,龙虾扣咔哒一声解开。 他的手指上有消毒湿巾的味道,淡淡的酒精味,有点儿刺激性。 细链划过颈窝,麻麻的。 孟盈轻轻问:“为什么要摘下来?” “少儿不宜。” 温热的气息远了一点儿,周司屹直起身,语气低沉。 孟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冰凉的细链被绕在她的手腕上,她呆滞地不敢动,腿弯一轻,整个人被抱坐到桌面上。 孟盈懵了,在失重感结束时勉强理出个思绪。 周司屹真聪明。 这样她跟他就一样高了。 “嘴张开,好学生。” 脑袋有点沉,晕晕乎乎的,可能是缺氧。 她老实照做,齿关被撬开,舌根被按住,压了一下,孟盈的眼睫剧烈抖动。 消毒酒精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然后是浓烈的草莓薄荷糖。 她小心地吮了一下,然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的,齿关再一次被顶开。 周司屹的手臂随意地撑在她身侧,贴着单薄裙摆,有点烫。 眼前的光线被隔绝。 甜甜的,但唇舌被堵着,几乎呼吸不过来。鼻尖被压得有 12. ch.12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12溺 洗澡的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想起他刚才想抽烟的模样,洗澡真的很好,洗澡比抽烟好。 去L市的事还是下次再说吧。 孟盈心有余悸地想。 然后又有了一件更让人忧心的事情,接吻都让他讨厌得想抽烟,那之后呢。 他不会真的讨厌到想抽人吧。 周司屹的手按在门把手上,转身:“发什么呆?” 孟盈被吓了一跳:“复习重点。” “你真是个好学生。”周司屹给出评价。 意识到那个问句的意思是客气请她出去,孟盈抿抿唇:“你不是要去洗澡吗?你先去吧,我不会乱动的。咱们两个一起出去会被误会。” 她的眼睛湿润润的,认真地看着他,侧脸跟耳朵还很红。 “误会什么?” 孟盈睁大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两个字:“偷、偷情。” 说完这两个字,脸跟耳朵烫得吓人,孟盈揉揉手指,羞愧地低下头。 周司屹的手在门把手上握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抽出刚才那根烟。 “愿意待就待着吧。” 他事不关己地说。 孟盈数着时间,待满了十分钟才出来。 见她从琴房出来,阿姨的表情诧异了一下,很快恢复笑容:“哥哥也在里面吧,我做了很多,要喊他一起吃吗?” “他去洗…他不在琴房了,可能有事要忙。” 这个阿姨已经在周家很多年了,是看着周司屹长大的,周司屹跟周星培都把她当长辈看。 此时她的笑容很慈祥,慈祥得孟盈有点懵:“你是少爷领进琴房的第一个姑娘。” 这个台词有点耳熟,孟盈呆了一会儿:“我吗?” 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而且误会得有点大了。 在她试图解释前,阿姨说:“这个琴房是他妈妈生前用的,他妈妈喜欢郁金香,种了半个花园,正对着琴房。” 孟盈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谢繁缇的身后的确是一片粉色郁金香。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一个词,生前。 当年谢繁缇红极一时,各个网站报道上都有这个年轻钢琴家的报道。 直到几年前,她突然宣布因为身体原因,到国外定居治疗,从此这个名字在各大媒体销声匿迹。 所有人都以为是谢家出于保护,不愿意媒体打扰她的清净。 所以当年谢繁缇突然隐退,不是在国外疗养,而是过世了吗? 难怪当年一切消息消失得这么干净。 算算时间,大概跟周正临去海宁出差,碰到章行芝的时间差不多。 所有事情乱糟糟地绕在一起,却揪不出那个线头。 阿姨把舒芙蕾推过来:“那你吃吧,阿姨做了两份,都给你吃,你太瘦了。” 舒芙蕾的香气甜甜的,上面装饰了薄荷叶和草莓。 孟盈小心避开那颗草莓,挖了勺松软的蛋糕体,热热的鸡蛋糕上沾满融化的冰激凌,感觉尸体暖暖的。 香甜的小蛋糕让人完全忘记了周司屹那张无情的嘴和一系列稳定发挥,孟盈看了眼琴房的方向:“他真是一个可怜的好人。” “是啊。”阿姨又热情地端过来第二盘,这次顶上没加草莓,“少爷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 心情复杂地吃完两份舒芙蕾,阿姨歉意地带来个消息,周星培因为熬夜和吹空调发烧了。 课程时间只能另约,孟盈去书房整理了一些阅读资料给周星培,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 经过会客厅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上次捡到的那只边牧。 几天时间,它肉眼可见地圆了一圈,皮毛是营养良好的色泽,出了受伤的那条腿在跑起来时有点微跛,行动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要不是那个缀着两个铃铛的旧项圈,她差点儿没认出来。 孟盈蹲下朝它招手,边牧还记得她,湿漉漉的鼻子在她手背蹭来蹭去。 孟盈跟它玩了一会儿,想起一整个早上都没看到它,问阿姨:“它是养在家里的吗,刚才怎么没看到?” “早上有康复师来给它做训练,刚刚才结束,”阿姨指了指后花园的方向,“就在那儿,有个专门的犬舍给它。” 孟盈顺着阿姨指的方向看过去,以为会看到网上那种豪华的犬笼,但除了花房边一排漂亮的小洋房,别的什么都没看到。 “在洋房后面吗?” “哦,就是那栋洋房,弟弟还有只阿拉斯加,也养在那儿,本来要盖个新的,但接回来得太仓促,只能一起挤一挤。” “…嗯。” 想起周司屹说的养肥吃了,孟盈担忧地想,这么下去,它一定活不过明年。 她走神的时候,边牧叼着个球跑过来找她玩。 孟盈没反应过来,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边牧直接要往她怀里扑。 这么一下一人一狗都得摔倒,孟盈只来得及张开手臂接住它,她做好了做人肉垫的准备,电光火石的一秒钟里,楼梯口响起个冷淡声音:“248。” 孟盈看看骤然停下,表情乖起来的边牧,意识到248是它的新名字。 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但刚“偷完情”,还被嫌弃到想抽烟,现在她实在没有勇气喊住周司屹问一问。 周司屹洗完澡了,黑发沾着水,挺清爽,叫住248后,他继续插着兜往下走。 耳根又开始热,孟盈愣怔地站在原地。 她的裙摆跟他的膝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再近一步就会撞上。 身后,248摇着尾巴,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心口砰砰地跳,孟盈紧张侧头。 周司屹单手插兜,脚步不停,手背几乎碰在一起前,孟盈慌乱侧身,两人几乎擦着肩错身。 他身上有薄荷爆珠的味道。 < 13. ch.13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13溺 行程更换,先去了城西。 没想到陆霄洄先提了去L市的事。 “听司屹说你也要去,我们计划开个泳池趴,记得带上漂亮衣服。” 孟盈往周司屹的方向看。 他嚼着粒薄荷糖,面无表情往陆霄洄的方向看了一眼。 猜也猜得出,是章行芝托周正临安排的。 她抿了抿唇。 中途路过一家糕点店,陆霄洄停了车。 这家糕点铺孟盈听过,是家老字号的店铺,老板坚持亲手做,开了三四十年,名声很响。 这家店是预约制,以前章行芝订过过年的点心匣,提前了七八天都没能约上。 周司屹是给他外公买的。 大概是经常来,他的脸比预约好用一点儿,老板亲自从后厨出来,是个很面善的中年人。 周司屹叫了声季叔。 老板笑笑:“又来给你外公买?” “对,还是老八件,麻烦季叔了。” 老板乐呵呵摆摆手,去后面装盒。 孟盈低头回了几条消息,翻到上午给248拍的照片,点进去设成了锁屏。 “我之后可以经常去看248吗?”她问周司屹。 248实在太可爱,她从小就很想有只自己的小狗。 周司屹侧头看过来。 怕被误会是她这个妹妹要缠着他们家,她也确实没有这个想法,所以在周司屹的注视下,干巴巴补充了一句:“我会挑你不在家的时候。” “不可以。”周司屹拒绝得冷漠干脆。 猜到了可能是这个结果,但实在太喜欢248,孟盈还是决定挣扎一下:“为什么?” 周司屹懒恹恹抱着手臂:“它很忙。” ? “那它一般都在忙些什么?” “障碍训练,野外搜索,血迹搜索,箱体搜索,追踪。” “没有休息的时间吗?”孟盈小心地问。 “不需要。” 好,连狗进了他家都得成为一只精英阶级的狗,压抑成这样,难怪他动不动就要抽烟。 “还有什么问题吗?”周司屹终于开口。 其实是有的,还挺多的,但是在周司屹冷梆梆的语气跟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她默默咽了回去。 “总之还是谢谢你给了248一个很好的家。”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有家的感觉是很好的,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有家,可能已经不算了,毕竟家的定义是—随时可以回去的地方。 孟盈垂了垂头,觉得有点儿难过。 但这样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起码248不用流浪了,世界上不能遍地都是好事,但多一件好事总归是值得开心的。 她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周司屹。 周司屹直视着她。 心跳在对视中开始产生轻微变化,她被看得紧张,攥了攥手指。 周司屹抽出粒薄荷糖,语气冷漠:“养大就吃了。” “…” 说话间,老板打包好了糕点,是老式的包装,油纸,漆木盒。 老板跟他很熟,问:“谢老的身体还好吗?” “很好,老人家一直念叨着您,可惜年纪大了,没法自己过来。” “以前每次项目结束,谢老都亲自来买一趟,”老板捋了把胡子,“前两天还在新闻里看到老先生之前的影像,功勋赫赫的航天元老啊。” 孟盈抿了抿唇。 孟宗海也常提到周司屹的姥爷,两人曾经短暂共事过,那时孟宗海还是刚毕业的新人,谢老爷子是主持项目的总工程师。 家里以前还有张两人的合照。 “如今谢老虽然不在一线了,但桃李满门,逢年过节总有人从我这儿订八件的礼盒给老先生,联系地址大都在西北。我记得有个先生很有心,每年都寄亲笔的贺辞来,不过有三四年没收到了。” 听到西北,孟盈忍不住走神。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司屹已经跟老板告完别,插着兜往外走。 孟盈小跑着跟上去,手里还提着老板非要送给她的一份桂花糕。 他人高腿长,她追得有点费劲:“周司屹…” “哥哥,能不能慢点儿。” 她一着急就会带上海宁口音,软软的。 周司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她没注意,差点撞上去。 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微微用力。 孟盈勉强站稳,一抬头又闻到他身上薄荷烟草的味道。 周司屹松了手,扫过来一眼。 “别撒娇。” ——— 去L市是在两天后。 明后天都有兼职,回家后,孟盈拉出行李箱,提前收拾东西。 查完天气,她从衣柜里找衣服。 衣柜里的衣服不少,但很多都是以前的,上高中后大多数时间都穿校服,章行芝又忙,她很久没怎么买过衣服了。 把为数不多的几条裙子放进行李箱,东西就算收拾得差不多了,她顺便整理了下衣柜,翻出不少穿不了的衣服,打包准备捐出去。 收拾到最后,翻出双舞鞋了。 这双鞋是从海宁带过来的,十四岁那年的比赛,她穿的就是这双鞋子。 鞋子是孟宗海定制的,上边有她的名字。 孟盈还记得,拿到鞋子的那天,她跟孟宗海拉钩。 “我一定会拿到金奖的,爸爸。” 孟宗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管拿不拿奖,我们绵绵开开心心的就好。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跟爸爸说,想在神舟十八号上跳舞?” “嗯。” “好,那拉钩,爸爸负责建神舟十八号,绵绵做自己喜欢的事,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这个约定太久远。 她垂下眼,轻轻勾了勾小指。 箱子还空了一小半,剩下的位置正好能把莓莓放进去。 孟盈找了张小毯子垫好,屋门被敲了两下,章行芝推门进来。 章行芝刚洗完澡,敷着贵妇面膜,很精致,但孟盈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老态。 章行芝年轻的时候是歌舞团的演员,小有名气,但生产后月子没坐好,落下病根,只能在家里养着。 孟宗海当时在跟一个项目,没能赶回家照顾,为此自责了很久,夫妻的裂痕也是在这之后越来越大。 孟宗海在世的时候 14. ch.14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14溺 第二天醒来,果然看到周司屹发过来的航班信息。 窗外雨蒙蒙的,她的一只手还捂在小熊耳朵上,孟盈想了一会儿,忘记有没有对周司屹说什么非礼勿听的话。 应该是没有的。 章行芝订的领夹在第二天傍晚做好,除了领夹,她还给孟盈订了几套衣服。 有正式的礼服套装,也有几件度假穿的小裙子。 不像以前孟宗海挑的那些镶满珍珠但莫名有点丑的公主裙,这些订做的裙子元素简单,但设计感很强。 孟盈简单试了试,SA的眼睛都亮了:“你穿裙子真好看。小时候家里一定把你当小公主打扮吧。” “谢谢,”听到夸奖,孟盈的脸有点红,“但我小时候其实不喜欢穿裙子。” 海宁临海,她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丢掉书包,穿着最简单的短袖校裤,骑着车在海边漫无目的地兜风。 湿咸的海风迎面扑来,滚烫,自由。 现实不是童话。 裙子不是公主的唯一标志。 也不是拥有裙子就能成为公主。 去L市那天,阴雨绵绵了两天的天刚刚放晴。 这次活动是周家办的,机酒全包,有单独休息室。 休息室里不少都是周司屹的同学,跟他们圈子里一起玩的朋友,孟盈不认识什么人,找了个角落发呆。 落地窗外,广播播报一个登机口即将停止登机。 一家三口匆匆忙忙朝那个方向跑,母亲拉着箱子,父亲的肩头坐着三四岁大的女儿。 她看得出神,肩膀被拍了一下。 楚成橙摘了墨镜,笑吟吟挥挥手:“小孟妹妹,是在找你哥吗?” “没有。”孟盈结束走神,慢半拍回头。 楚成橙自来熟地在她身边坐下,度假风的耳环随着动作晃了晃:“他跟陆霄洄他们昨天就走了,我有在空管局实习的同学,说他的私人飞机申请了航线。” “是去提前安排了吗?” “不是吧,听说L市有个餐厅,有个挺出名的五星主厨,一周只做两天,他们应该是算着时间去的。” “是这样啊。” 楚成橙揉捏着她脸:“怎么感觉你挺怕你哥?他是不是欺负我宝宝了,回头姐姐帮你压榨他经费。不过等咱们到L市,他应该已经开始集训了。” 孟盈抿了抿唇。 周司屹是个变态。 但他没欺负她,还帮了她,他是个好人,她对他怀着一份愧疚的感激。 “他人其实还挺好的。” 楚成橙:? 但确实有点可怕,想起他抽烟的频率,孟盈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她不习惯说别人的坏话,转移话题:“他参加的是什么集训?” “是国际救援队的集训,说是集训,其实已经到最后的选拔考核了,三大校今年只有一个名额。”楚成橙“哎”了一声,“你都不知道,昨天听说他要去填表,学院一帮学妹摆了个心型蜡烛给他送行,结果他没去,沈纵京替他去的,听说俩人赌了份检讨。” “什么检讨?” “哦,帮京艺一姑娘写的,打架斗殴,你哥高中的时候经常写,挺擅长的。” 孟盈:? “他高中经常打架斗殴?” “不是,是翘课,他跟陆霄洄他们那会儿满世界地玩。” 那倒的确,周司屹是翘课惯犯了。 “他最近也经常翘。”孟盈说。 “大学那些倒不算翘课了,”楚成橙晃晃手指,“你哥翘课基本是去参加医疗急救跟野外训练的课,各种证书拿到手软,院长嘴上骂他,其实心里乐开花似的,说他是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也不为过。本来前段时间老爷子想推荐他进飞行基地,考核都结束了,他拒绝了,接了国际救援队的要约。” “听说国际救援队执行任务的条件都很恶劣,危险系数也很高。”孟盈轻轻皱眉。 “谁说不是呢,昨天老头子还苦口婆心劝,挣前途去飞行基地不好吗。” 楚成橙压低声音:“但是,你知道的,天才都容易心理变态,有钱的天才就更容易心理变态了。前两天听陆霄洄说,他跟一姑娘在图书馆偷情。可能他们天才都是这样的吧。” “啊?” 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孟盈一下呆住了。 —— 到L市要飞十三个小时。 孟盈习惯上飞机就睡觉,下机的时候,人还睡得昏昏沉沉。 长滩的酒店就在海边,大堂有直达沙滩的摆渡车。考虑到长途飞行过于辛苦,欢迎趴安排在第二天。 领完腕带跟房卡,有人提议去海滩开个烧烤趴。 不少人响应。 楚成橙一向热衷于这种活动,扭头看到孟盈困巴巴的脸,揉了一把:“跟我们一起去吗?” 孟盈把房卡装进包里,摇摇头:“我有点困,想回房间。” 楚成橙撑着腮:“好吧,这家酒店是我一个表叔开的,我每年都来,有好多好玩的,你歇过来可以逛逛。你平时都喜欢玩什么,我给你推荐一下。” 孟盈想了想:“学习。” 但这两个字现在好像不太纯洁了,她的耳朵悄悄红了。 “好乖的宝宝。”楚成橙又捏了捏她的耳根。 摆渡车十分钟一趟,去海滩的人正好坐满了一辆,到房间不算远,孟盈决定走过去。 果然像楚成橙说的一样,酒店里可以玩乐的很多,极尽奢靡。 她的方向感不好,只能逐个标牌对着看,找到电梯,刷了楼层。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灯光很暗,威士忌辛辣的味道在空气中浮动,登记台点着甜腻的香薰。 呼吸间都是甜腻的味道,迎面来了几个托着酒杯的人,男女都有,醉醺醺的。 应该是走错电梯了,孟盈回身按电梯按键,但电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行到一楼。 一个领口敞着的男人朝这边看过来,说了句什么,朝她的方向走。 “学生吗…来这儿喝酒?” 孟盈的心口砰砰跳,后背几乎贴着电梯门,楼层数字上到8,没停,继续往上走。 胸腔的一口气收紧,登记台离得很远,她算了一下距离,准备赌运气跑过去的时候,男人的肩上搭了只手。 男人的脚步被迫止住,骂骂咧咧回头,那只手很稳地搭着,食指不疾不徐点了两下。 在他扭头的刹那,一条手臂砸过来,闷钝的一声响。 男人捂着脸蹲在地上,浓重的酒 15. ch.15 溺 《溺生》全本免费阅读 ch.15溺 没想到会碰到周司屹,更没想到是在这种场景下。 简直是不幸中的不幸。 “过来。”周司屹的手插回裤袋。 他们在一个半封闭的包厢,其中三面是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三个舞台。 孟盈胆战心惊地走过去。 “又是来学习的?”周司屹懒懒垂着眼,神情不明地问。 “不是。”孟盈立刻摇头。 这些变态的东西她不学,太可怕了。 “那拿书包干什么?”周司屹往她身后瞥一眼。 孟盈观察了下他的脸色,什么都看不出来,好像真的问她是不是来学习的。 “书包里有卷子。”她老实说,“回去家教课要用。” 行李交给服务生送了,卷子很轻,她就自己背着了。 胆战心惊地等了一会儿,周司屹轻描淡写地说:“那学吧。” “学,学什么?”孟盈愣住了。 “不是要写卷子。” 孟盈慢慢挪过去,迟疑地站了几秒,拉开书包拉链,一件件地拿卷子跟笔。 冷冷的气息离得很近,男生的侧脸优越,轮廓锋利,唇冷冷抿着,喉结边的那颗痣在游走的光影下晦暗不明,禁欲感十足。 1号台上两名男女抱在一起,嘬一声。 台下的卡座激起一片喝彩。 孟盈刷地捂住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手指移到烧红的耳根,悄悄揉了揉。 周司屹跟陆霄洄都无动于衷地看着。 陆霄洄在往酒杯里夹青橄榄,周司屹的手懒懒插在兜里,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侧过头,淡淡瞥一眼摊在桌面的作业本。 孟盈低下头,笔攥在掌心,如坐针毡。 找谢凛是不可能了,她横下心,低头看那张样卷。 是张初中英语试卷。 作文题目——愉快的周末。 好,真的很应景,很愉快。 她发着呆,服务生再一次走过来,放下两杯酒和一杯甜牛奶。 甜甜的奶香很能安抚人心,孟盈小心地抬起头,视线努力避开让人面红耳赤的1号台方向,试图在人群中看看有没有谢凛的踪迹。 然后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聚光灯下的2号台。 2号台刚清过,现在台上站了两个拳手,台下的观众正围着压注。 对面的陆霄洄终于有了点兴趣,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好带劲,人鱼线,腹肌,啧,那个是胸大肌吧。你很喜欢看吗,妹妹?” 孟盈愣了两秒,连连摇头。 周司屹的腿长长伸着,瞥过来一眼:“没有的总是好的。” “谁没有?”陆霄洄说。 周司屹端起酒,懒得说话。 孟盈的定力一向很好,在学校一直是被老师夸奖的好学生,但她从来没在这种环境下学习过,一个作文题目写了足足五分钟。 周司屹就很平静,看表情甚至有点无聊,好像不是他自己玩得变态,而是好心地在这儿看着妹妹写作业。 嘬地亲到第八口的时候,周司屹从兜里抽出手机,点开拍照功能。 大概是要拍什么变态的内容反复观赏。 手机举到她头顶,孟盈往旁边挪了一下以免挡到镜头。 但镜头随着她左移,咔嚓一声。 孟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司屹已经把手机扔回裤兜。 “你拍的是我吗?”她谨慎地问。 “是,你妈妈刚问你在哪儿。” 章行芝想跟周司屹打好关系,发这样的消息不奇怪。 但她在哪儿? 要是章行芝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地下酒吧,估计要心脏病发作。 她抿抿唇:“可不可以不发,这样不太好。” “你不是在学习吗?”周司屹说。 “可是你拍的角度,能拍进去很多不好的东西。” “什么不好的东西?” “酒杯,还有,还有…” 还有嘬的一声。 她说不出来,红着耳朵看着周司屹。 “那你自己删。”周司屹懒懒靠回卡座。 手机在他兜里,怎么拿? 孟盈低下头,只能祈求周司屹做个人,做个好人。 惴惴不安地写完最后一笔作文,2号台响起阵阵欢呼声。 应该是拳赛开始了。 周司屹垂眼看了看桌上的试卷:“写完了吗?” “写完了。”她乖乖点头。 周司屹把那杯牛奶挪过来。 孟盈后知后觉地记起这杯牛奶,这里没有旺仔牛奶,送过来的应该是巧克力奶。 甜甜的,很好喝。 她从食不知味喝到胃里有点饱,呼吸里都是巧克力牛奶味。 “喝完了,哥哥。” 对上周司屹的视线,心口颤了一下。 她实在不想再写一张卷子了。 好在周司屹按铃叫了个服务生来,让人领她回去。 2号台上的拳赛还在继续,这种地下拳场都足够血腥劲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跟鸡尾酒的甜腻辛辣混合在一起。 陆霄洄支着下巴,盯着兴奋的人群看了一会儿,嘶一声:“你说谢泽怎么变态成这样,专挑这种场子玩,看得我浑身不适。” 周司屹侧过头:“那你还看?” “没办法,你在那儿看孩子,我只能帮你盯着人了。”陆霄洄哈哈笑着。 “所以你是看谢泽看得这么开心。”周司屹一针见血评价。 他面前的酒杯空了,人慵懒靠在卡座,垂着眼,百无聊赖翻看一张英语样卷。 是孟盈刚才落下的,最后一面的作文题目是愉快的周末,她的字很工整,但有好几个小墨点,看得出来写得挺纠结,周末过得应该也不怎么愉快。 台上红方拳手再一次被打倒,喘息声湮没在喝彩声里,原本围在1号台的观众被吸引过来了不少。 “你觉得这个酒吧怎么样?是不是很变态?”陆霄洄微微歪头。 周司屹折上试卷,转头往台上看了一眼:“很无聊。” “?” 他更变态。 十分钟后,三个台都进入短暂的中场休息。 “谢泽出去了。”周司屹往出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纵京拿到这层的监控查阅权限了,”陆霄洄把剩下的半杯威士忌喝完,左右看看,遗憾摇头,“你说他怎么不过来,有家属的人是这样的吗?” “听说是检讨写太好,被骂了。”周司屹站起身。 “所以还是没有家属比较好,年纪轻轻的吃什么爱情的苦,”陆霄洄放下酒杯,跟周司屹并着肩往外走,“不过有个妹妹还挺好的,多好逗,反正你不喜欢你妹,干脆给我得了。” “你自己捡。” 监控室在负一层,沈纵京已经等在外面,身后是两名酒店工作人员。 监控回放,从谢泽下电梯进地下酒吧开始,一切都拍得清清楚楚。 “所以谢泽一共出去两趟,中间隔那么久,是为了看完变装皇后吗?”陆霄洄啧一声。 “八块腹肌让你这么耿耿于怀?”周司屹头也不抬。 陆霄洄:“毕竟我不用看着妹妹写作业。” 沈纵京的手懒懒插在兜里,听到这句,抬起头,视线在周司屹身上停了两秒,绅士地笑了笑。 监控正好放到谢泽第一次出酒吧,监控显示他去了包好的休息间,休息间里面是空的,谢泽独自喝了十几分钟的酒,一个鱼尾裙的姑娘推门进去。 两人直接上演了场大尺度戏码,然后各自离开。 陆霄洄扬了下眉:“之前听说谢泽私底下打探你家拍卖会的事,准备弄点事情出来。看来车场那件事之后被他爸教育过老实了,居然只是过来偷情。一晚上的变态表演不是白看了。” “消费已经挂在房间了,”沈纵京说,“听说陆少借我家保镖的名义买A了,记得结账。” “还不是为了引开谢泽那帮人的注意力,”陆霄洄笑笑,“挂的周司屹名,他有钱,找他结。” “...” 周司屹盯着屏幕,突然叫停,让工作人员放大了鱼尾裙女生的脸。 “怎么了?” “有点眼熟。”周司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我妈以前有个助手,那个助手有个女儿,在后台碰到过几面,很像这个女生。” 屋中安静下来,沈纵京跟陆霄洄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谢繁缇创作的时候有采风的习惯,在一次去国外采风时意外身亡,至今没有找到遗骨。 谢老爷子动了不少关系查,最后得出的结果是谢繁缇当年在创作一首关于战争、人性、和平的曲谱,最后一张机票是作为国际志愿者飞往一个战区,可能是在战区身亡。 当时谢家的企业正要上市,为了避免外界不明不白的猜测,影响声誉,谢家才对外声称她是身体不好,定居国外养病。 “你怀疑当年阿姨的事不是意外?”陆霄洄问。 “不是怀疑,”周司屹的视线从屏幕移开,“她每次登机都会给我发消息,有时候是舷窗外的风景,有时候是一段即兴创作的谱子,那次没有。” 后半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