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支春花予少年》 1. 阴天 《借一支春花予少年》全本免费阅读 4月27,阴天,局部降雨。 层层乌云笼罩下来,衬着山城客运东站灰蒙蒙一片,连姑娘身前嫩黄色的漆皮箱都暗淡了几分。 林时初攥着手机,按照先前存好的号码拨了不下十遍,全都无人接听。 跟她一同出站的那拨人眼下都走得差不多,旁边抽烟的司机瞅见她落单,上下一打量,眉梢微挑,“姑娘走不走,去市区还是上哪儿,这天儿马上下雨了。” 林时初摇头,话说的自己都没底气,“不用了,有人接。” 司机师傅今儿下午还没开单,不情愿就这么算了,“现在去市区35不打表,上车就走,待会儿下雨可不是这个价了。” 周围霎时起风,眼看着要变天,又人生地不熟的,林时初秀气的眉毛一拧,有些急了,“我再打电话问问。” 建军麻将馆,柜台上红色座机电话又一次响起,已经说不清是下午第几次响了,来人颇有种不接不罢休的意思。 电话零件儿老得不成样,响铃声活像镇口七旬老太太捏着嗓子咳痰,难听得很。 大刘背后就是那台电话,听这声呲呲拉拉的惹人心烦,“程哥,电话接一下吧,那小子一直打烦不烦啊,我这牌都没心思看了。” 旁边黄毛人瘦的像条竹竿儿,说话刻薄得很,“那人还真把自己当根儿葱了,他这回住你家是寄人篱下呢懂吗,自己麻溜儿来往后夹着尾巴做人就得了,还真等着你去车站接啊。” “哎,程哥,你家好像没多余的卧室吧,他来了只能跟你挤一个房间。”大刘牌也没心思看了,隐隐觉得,今天晚上估计得有一场腥风血雨。 “来呗,有他好受的。”程彻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人往后靠,没所谓地把电话接了,“建军麻将馆,尧山镇中学岔路口,自己打个车过来。” 冷冰冰的一句,没等人开口就挂了。 他肯接这个电话已经算是大发善心的赏脸了,对面那小子最好别不识好歹。 麻将馆里人见外头天色不好,三三两两起身结账,赶忙撤了,大刘这边多少听见几句,手里一把烂牌也压根坐不住,“要变天了,今天先不打了,程哥,等会儿那人来了跟群里说一句啊,我倒要看看是哪门子少爷。” “大清都亡了,还装长辫子少爷呢。”黄毛笑得特混,他们这帮人最看不惯那种爱装X的,想在他们几个眼皮子底下装大爷,等人来了多少得给他立立规矩。 - “走不走?”天上蒙蒙落了雨点,司机已然没了耐心。 林时初握着手机,一板一眼复述电话里的地址,“尧山镇中学岔路口,建军麻将馆。” 司机看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好的,没曾想是去那鸟不拉屎的乡镇上,“去镇上一趟回来指定是空跑,不打表,60。” “好。”林时初点头。 她这人有一点好,就是特别识时务。 这头刚上车不久,外面雨就大了,雨点细细密密打在车玻璃上,被雨刷扫开,又落上,再扫开。 不过十多分钟的车程,司机师傅在麻将馆门口停下,去后备箱帮她拿行李。 林时初付钱下车,抬手挡了下雨,右手提上行李匆匆小跑几步,躲进麻将馆门口的狭窄雨檐。 临走前父亲交待的话她都还记着,老爸说来了这儿要听程叔叔话,和在自己家里不一样,平时要有点眼色,不能给人家添麻烦,还专程让她带了一笔钱,连同一封手写信放在信封里,叮嘱她一定要当面交给程叔叔。 算作这段时间住在这里叨扰大家的生活费。 倏然,肩膀被人碰了一下,林时初自知挡路,拖着行李往旁边让了两步,“不好意思。” 叼着烟的小青年走时还不忘皱眉啧她一声,“别站正门口啊。” 林时初默不作声,沉沉呼出口气,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那个包得厚实的信封,转身进店。 可能因为天不好,麻将馆里人不多,就那么两桌吞云吐雾地抽着烟,也让那股味道闷在店里挥之不去。 客人吃剩下的瓜子皮在地上,椅上,麻将桌上,甚至有人直接丢在鱼缸里,随处可见,唯独没在烟灰缸和垃圾桶里。 前头一桌三个打着牌,男人忽然就起了火,吵吵嚷嚷骂起她听不懂的方言。 这地方鱼龙混杂,林时初不想久待。 柜台上摆着一个招财进宝的大蟾蜍,后头软椅上懒洋洋窝着一个少年,卫衣帽子兜头罩着,帽檐宽大,看不清脸。 她试探着开口,“你好,我是林时初。” 少年抬头瞧她一眼,漫不经心抬手,瘦长指尖在玻璃柜台上敲了敲,特不耐烦。 蟾蜍边上摆着两个大字招牌: “未成年免进。” “逢赌必抓,概不赊账。” “……” 林时初安静一下,知晓他会错了意,“我找程建军,程叔叔。” 程彻抬眼,漆色眸子里有一瞬的诧异。 操? 是个女的? 半分钟后,林时初见他用手机拨了个电话,少年开门见山,语气算不上好,“你弄来个女的?你早上跟我说人来了住我房间,来个女的她住我那儿我上哪儿啊?” “你林叔的孩子不是闺女是什么?你们小时候不是见过吗?”程建军嗓门儿大得很,正常说话也像跟人吵架,更别说语气冲的时候,“你十天半个月也不回家,房间空着让老子给你上供啊!你接着住麻将馆儿呗住哪儿,把人赶紧送家来别废话!” 林时初听不清内容,却也感觉得到这剑拔弩张的事态,因为她的到来一触即发。 程彻没等说完就摁了挂断,都什么时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他还记得个鬼的林叔。 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林时初能看清他微微绷紧的下颌。 少年慢悠悠起身,顺手把帽子往后一掀,拎起桌边支着的雨伞,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走吧,大小姐。” 一句夹枪带棒的大小姐,让她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林时初没应声,半低下头跟他走,外面下着雨,又怕东西淋湿,她只能将那信封又仔细塞回包里。 从麻将馆到程叔叔家,距离不算远,上一个坡没走几步就到了,全是镇上自成一派的筒子楼。 林时初看跟前少年从一串丁零当啷的钥匙里找出一把开门,进去也不打招呼,直接领她去了自己房间。 他的房间很干净,东西也不多,程彻把桌上那几样杂七杂八的物件儿往后一推,一股脑堆在墙角,算是勉强腾出块地方来,“你的东西可以放这儿,其他的都别碰,明白吗。” 林时初站在他身一步远的地方,听话点头,“明白,我不碰。” 少年垂眼瞧她,这份识趣让他没话说,冷冷淡淡 2. 白色 《借一支春花予少年》全本免费阅读 吃完晚饭,刘云霞收了碗筷帮她扑被褥。 粉色碎花款,替换掉原先的灰白格,就是不知道房间的主人下次回来,进门看见这抹娇嫩会不会两眼一抹黑。 程建军下班晚了些,这会儿刚去厨房盛碗凉饭扒拉两口,又端着碗过来,边吃边说,“叫林时初对吧,没事儿,当自己家一样,我跟你爸认识二三十年的老朋友了,平时吃的穿的,不知道在哪买就问你刘姨,大胆说。” 程建军个子很高,起码得有一八五,体格宽厚壮实,靠在卧室门边都显得房顶矮了三寸。 林时初客客气气地点头,“好,谢谢叔叔。” 爸爸那一辈认识的人,林时初都不太摸的清,尤其是六七岁全家从尧山镇搬出去后,她对这里的人和物,就更不剩下多少印象了。 刘云霞刚套上一个枕头,扭头瞧他,“锅里还有几样菜,你去热热吃。” “那小子回来饭也不吃就走了?”程建军本来都往厨房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 刘云霞说,“没吃,去大刘家了。” “爱吃不吃。”程建军嗦了下筷子,想了想,还是多问一句,“他有钱没有,昨天在麻将馆儿看见他,一个大小伙子身上都没二两肉,给他的钱都花哪去了。” 床单抓着两角,用巧劲儿往前一抖,瞬间变得匀称平整。 刘云霞伸手拍了拍,确保服帖,“我又给了几百,平时没缺他钱花,这些你就别管了,你要是能跟他好好说说,叫他回家吃饭,我就成天谢天谢地的烧高香了。” “那他也得听。”程建军嗤了声,端上碗走了。 刘云霞见怪不怪,冲林时初笑了下,“两头倔驴,谁也不肯服个软。” 林时初看得出来父子俩矛盾不小,但别人家事,她不乱打听,只趁着眼前空挡,把包着钱的信封拿出来,递上前去,“刘姨,这是出门前我爸让我带的,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们了。” 刘云霞没想太多,顺手就接了,一瞧里头是一沓钱,又给塞了回来,“你爸也真是,我们哪能拿这个钱,你程叔的工作都是你爸托关系找的,又是同乡祖祖辈辈都认识的,这钱收了才叫人笑话。” “赶紧放起来,留着自己当零花。”床单被罩这些都是提前买好的,刘云霞也听程建军说过几句,“我听说你成绩挺好的,市一中的学生,这儿的尧山中学可要差一点,今年暑假一过马上就高三了,你去学校试两天要是觉得不行,我就帮你打听打听市区的补习班,可别给耽误了。” 林时初除了一句笨拙的谢谢,也说不出其它,眼下这种仓皇局势,她哪还顾得上成绩的事。 “你程叔在尧山煤矿的工作清闲,管吃管住一个月还能发六千多,我平时看着那个麻将馆儿也能赚钱,镇上消费不高,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正常人家有的,咱们也负担得起,你只管提。”刘云霞说,“也不早了,就准备睡吧,等过完五一去学校,让程彻带你去领套校服。” “程彻。”是刚刚那个人吗? “和你一般大,就麻将馆领你来那个,别看他那个不着调的样子,人不坏。” 程、彻。 算是她在尧山镇记住的第一个名字。 认识的第一个人。 据亲妈描述“人不坏”,不过……有待考察。 - “点塔点塔,点点点点点,漂亮!” 大刘看着手机屏幕里对方爆掉的水晶,泄愤地拍了下大腿,“对面赵云开头还嘲讽我,还不是被我后期追着打到门都不敢出。” “你这打野玩儿的可以啊,为什么之前开黑老玩儿个辅助挂别人头上,我还以为你不会玩儿。”大刘翻了一下今晚上的战绩列表,程彻打野位把把C。 程彻手机电量告急,率先下线,淡淡敷衍一声,“懒。” 大刘置若罔闻,“以后打野位就归你了,辅助随便换个人。” “再说吧。”程彻起身,手机往兜里一揣,“我回去了。” “要不你跟我家睡得了,我家又没别人。”大刘大大咧咧,浑不在意,“我一个大龄留守儿童。” 程彻没留下的意思,顺手捞起桌上还剩半瓶的矿泉水,“认床,在你这儿睡不着,走了。” “得,回见。”大刘一挥手。 程彻从大刘这儿出来,雨已经停了,下过雨的四月,晚上风还有些凉。 地方不大,走路去麻将馆儿也就两三百米,现在晚上十一点,店里应该还有不少人,他不急着回去,步调自然慢慢悠悠。 路边几个十六七的年轻人头发染成杀马特,手里拿着几部手机,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商量什么,脸上带着一种肆意得逞的笑。 不用问,这手机八成是刚刚偷来的。 不出意外明天一早就出现在了华强北。 之前听人说小镇上民风淳朴,别的不知道,尧山镇的风气一直很歪。 就连家里那麻将馆儿,每天点货也是缺东少西,一小时八块钱的台费,瓜子茶水免费,不少大爷大妈依然抱着不占便宜就是吃大亏的想法,走的时候桌上的抽纸,柜台的塑料袋,扑克牌,啤酒启子统统顺走,连隔壁桌瓜子盘儿里的糖都要多拿两颗,最离谱的是凳子也有人一并带走。 程彻见怪不怪地经过那群杀马特,当做什么也没瞧见,径直走去麻将馆。 四月末,麻将馆冬天的棉门帘儿还没摘,程彻一进门,就瞧见柜台边上挺亮的一抹颜色,白色卫衣,浅蓝色牛仔裤,帆布鞋,那姑娘这会儿正弯着腰,在地上找什么东西。 店里雇的帮工正忙着倒水算账,顾不上她。 程彻本没想管闲事,在柜台后抽屉里拿上充电器准备上楼,一转眼,姑娘握着手电筒,一束光直直打在他脚边。 他懒声问,“找什么?” 林时初直起身,实话说,“我手机找不到了,来看看是不是落在这儿。” 林时初晚上闲下来想给家里回个电话,把行李箱和随身的小包里外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都找不到手机,下午在客运站门口还打过电话,再然后,就只到过麻将馆一个地方。 程彻脑子里几乎是下意识就出现刚刚碰见的那群杀马特,“什么颜色的。” “白色。” “壳上写了一句……FUCK?” 程彻路过时那人正举着手机,手机壳上硕大一句FUCK,想看不见也难。 林时初面露欣喜,“你见到了?” 少年牵了下嘴角,没看出来这姑娘挺狂野,“被偷了都不知道啊。” 姑娘有些愣,“啊?” 程彻往前走了两步,语调懒懒散散,“等着,给你要去。” 林时初也就等了不到十分钟,他一去一回,手里拿着她的手机。 林时初从 3. 少年 《借一支春花予少年》全本免费阅读 尧山中学距离程彻家不远,距离麻将馆儿也不远,林时初那天来的时候,早在出租车上瞧见了尧山中学的大门。 爸妈说借读手续还没办完,让她过完五一再去学校,这几天正好在镇上适应一下环境,也好跟这家人关系熟络一些。 因为她太小的时候不记事,这会儿回来依然人生地不熟,林时初怕走丢了给别人添麻烦,倒也不敢去远处,只在家门口转转,最远也就只走到麻将馆。 大概过了两三天,林时初就摸清了这一家人颇有规律的动向。 程建军每天早上去尧山煤矿上班,中午通常不在家,晚上偶尔不想回来也住单位的宿舍。那个麻将馆雇了两个帮工早晚倒班,刘云霞只要有空就会去店里看着,开台算账,清桌打扫,是个干活特别利索的女人。 至于程彻,应该是去上学了,林时初再没碰见他。 在脑海中关于他的印象彻底模糊之前,好巧不巧的,林时初再次听到程彻这个名字。 “今天程彻生日,多做了几个菜,晚上你程叔也在。”刘云霞锅里炖着鸡,拿汤勺翻了两下,“哎,要是俩人晚上能说开就好了,虽然说青春期都是叛逆小子,但是这么一直不回家,时间长了真成隔阂了。” 林时初闲着也是闲着,在旁边帮忙洗菜,水流开得不大,打在嫩绿菜叶上发出哒哒响声,“刘姨,他为什么不回家啊。” “你程叔酒性不好,去年喝完酒,酒劲儿上头打了他,程彻就再没正儿八经住过这个家。”刘云霞是个明事理的,不拉偏架,“虽然那天俩人说话都挺冲的,但不管怎么说,打人就是不对。” 林时初安静地听,细细搓掉菜叶上的泥点。 她只觉得这是个家暴男,再加上程建军那样高大魁梧的体型,危险指数堪称爆表,得离得越远越好。 不过刘云霞提起这件事似乎没有要远离的意思,她也不好多嘴。 “我订的蛋糕地址忘了改,送麻将馆儿了,我过去拿一下。”刘云霞卸了围裙,柔声道,“小林啊,你帮我看着这锅鸡,隔一会儿拿勺子往下兜两下,别糊了锅,我马上就回来。” 林时初关掉水龙头,哒哒水声骤停,“好。” 刘云霞这头出去,没到半分钟,就有人进来。 林时初以为是刘云霞忘了拿东西,偏头去看,进来的却是那个男生,程彻。 一件灰色卫衣,运动长裤,再寻常不过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却格外好看。 林时初手里的汤勺刚翻到一半,这么一瞧,走了神。 手指碰到锅边,被烫到松了手。 姑娘皱眉看着手上出现的红痕,转身拍开水龙头,冲一下凉水。 程彻只当没瞧见,去沙发上坐着了。 今天晚上程彻是被刘云霞几次明里暗里蹿腾着来的,意思也很明显,想让父子俩把话说开和好如初。 刘云霞性格温柔,对谁都好,摊上程建军这么一个喝点酒就阴晴不定的人,也从没闹过矛盾。 林时初算是误打误撞,估摸得算是个见证世纪破冰的证人。 不过等饭菜出锅,又等到晚上七点,七点半,八点…… 甚至菜都凉透了刘云霞又拿去重新热了一遍,程建军都没露面,迟迟未归。 刘云霞打过电话,但那头没接,“算了,不等他了,赶紧吃吧,别等下又凉了,菜热两遍,才是真的没法吃了。” 林时初隐约觉得气氛不对,安静扒了一口半凉的米饭。 “有人结婚,你爸去随礼了,早上出门就告诉他下午早点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刘云霞翻了翻手机,上面微信消息也没回。 程彻到不在意,低头吃自己的。 像是完全不在乎有没有陈建军这个人。 可能是米饭凉了确实不好吃,也可能林时初刚到这家相互之间还不太熟,她吃的不多,尽量吃完这小碗米就先回了房间。 直到晚上八点半,程建军才堪堪进了门。 刘云霞正准备撮合,话在嘴里酝酿了一晚上,结果抬眼看见程建军又是大醉而归,嘴里一噎,彻底张不开口。 温柔如她,脸色也沉了不少。 “云霞。”程建军醉醺醺地叫她。 刘云霞低头吃饭,没搭理他。 饭菜和蛋糕摆在客厅茶几上,程彻坐着个矮凳,背后电视放着部港剧,是刘云霞特别爱看的《爱回家》。 他不用回头,听这声音就知道程建军在别人酒席上又喝了不少。 林时初手机震动一下,是程彻发来的消息,也是他们互加微信,聊天框里的第一句话。 CCCCC:【把门锁上,别出来。】 让人不明所以,但林时初照做。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云霞,刘云霞。” 林时初站在门后,跟前这扇木门被拍得震天响,程建军喝醉认错了门,“开门,开门!” “云霞!” “妈的,不开门我踹了啊!” 刘云霞倒也沉得住气,知道他徒手拍不烂那扇门,全然装聋作哑,当看不见。 也是这么多年面对这种情况,情绪上早就麻木了,隔了半晌才说,“别喊了,程建军,自己回房间睡觉去。” 程建军往这边一偏头,看见刘云霞好端端坐在那儿,才算是清醒了两分。 “哦,忘了。”程建军今天晚上像是跟那扇门杠上了,重新拍响了门,这回倒不叫彩霞了,“小林啊,开下门,叔叔跟你说会儿话。” 林时初伸手搭在门把上,脑海中一闪而过刘云霞下午刚说过程建军有酒后“家暴”嫌疑。 这门,开还是不开。 “小林啊,小林。” 门快要被程建军给生生拍碎,掺和着电视声惹人心烦。 “小林,听话,开门,程叔叔进来了啊。” “操。”程彻不是那沉得住气的,等了一晚上本就憋闷,这会儿耐心耗尽,忽然就发了火,“自己关上门发疯还不够吗?!还要给人送上门去出洋相,成天喝两口洋酒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这句话说不上哪个字眼刺激到了程建军,程建军转身两个大跨步迈上去,一脚狠踹在程彻肚子上,这一下踹得很重,程彻后背猛地撞在电视柜发出一声闷响,林时初躲在门内都听着心惊胆寒。 电视柜被撞偏出去两寸,上头东西东倒西歪摔了遍地。 程建军红着眼睛,像失控的猛兽,没给程彻半点喘息的空间,抬腿一脚飞踹向他肩膀,又一脚踢向他腹部。程建军本就人高马大,带着火气下手更是没轻重。 少年弓着肩,身子斜靠着电视柜,疼也咬牙忍着,鼻尖渗出细细的汗,“有种你就打死我,我今天真是疯了才会回这个家。” 也是疯了才会相信程建军他这德行能改。 刘云霞本麻木地架着那一筷子白米还没送到嘴边,这头就叮呤咣啷地动起了手,让人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电视柜上摆的玻璃花瓶被刚刚那么一撞,这会儿四分五裂地碎在地上。 这局面任谁看了都起火,就连刘云霞这种好脾气,也难免提了嗓门,“干什么呀,又动上手了?!程建军你没完了是吧?” “反了!反了 4. 阴沟 《借一支春花予少年》全本免费阅读 清晨,林时初是在争吵声中醒来的。 “你是不是非得把他打死才甘心!” 是刘云霞的声音。 “以前你喝点儿酒就爱动手,我也没说什么,近两年越来越没分寸,去年你打伤了他,程彻肩膀骨裂养了好些天你都忘了吗?这回好不容易回趟家你还要打,你就不怕真把他打坏了,不担心他再也不认你这个爹!” 肩膀骨裂。 这么严重。 林时初抱着被子,忍不住蹙了下眉,昨天听刘云霞说这件事的时候,她以为顶多是程建军酒后失态,失手打了他一巴掌。 正遇上青春期的少年赌气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昨天熄火的哑炮,这会儿又重新点燃。 “那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程建军!你要再这样,咱们就离婚!” 刘云霞声音越来越大,外头程建军把碗一摔,眼瞅着又要发火,“还越说越离谱,怎么还扯上离婚了?!跟我结婚这么多年,我动过你一下吗?!” 刘云霞声音是大,但已然见了哭腔,“我看不得你这么打他不行吗,我是他妈,我说什么也要护着他。” “我一会儿去麻将馆,上去看看不就行了,谁家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换成我就打不得了。”程建军粗声粗气扬着眉,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我是他老子,他就不能少说两句?” “也就是个小子,生得皮实,要是个姑娘早被你打坏了。”刘云霞抹了眼泪,桌上程建军还没吃完的早饭,被她收掉倒进了垃圾桶,“反正就这么一个,打坏了你老程家绝后,你自己看着办。” 家暴。 林时初最讨厌这两个字,连带着对程建军也尊敬不起来。 她能做出的反抗大概就是,在房间里磨蹭一会儿,直到等程建军走了才出门。 刘云霞正收拾着餐桌,桌面上只剩一碗豆浆,几根油条,见林时初出来又伸手摸了下碗,“豆浆凉了,外面早点摊儿还开着,你下去看看喜欢什么买点也行。” 林时初客客气气道,“好,麻烦刘姨了。” “不麻烦,早上做饭顺手的事儿。”刘云霞把那碗凉了的豆浆放冰箱,“今天镇上庙会赶集,我去买点东西,你要是吃了饭无聊,也能去转转,就麻将馆对面那条路沿着走就能看见。” 林时初点头,“好。” 尧山镇不比城市,四面环山,唯一的好处就是夏天也不会太热,气候舒服。 林时初简单洗漱完出门买早点,小摊上葱油饼豆腐脑红糖枣糕,物价实惠,整个摊儿上就没有五块以上的东西,她随便挑了两样,一转头,电线杆子上贴着一张崭新的广告。 阳\痿?早\泄?就来XXX男科医院,为您的幸福保驾护航,热线电话XXXXXXX。 林时初默默别开了眼。 “一共六块。”老板娘打包递过来,“哎,你是谁家的姑娘啊,看你眼生。” 林时初接过袋子,用手机付钱,“我爸叫林聪。” 老板娘笑着回头跟人喊话,“林聪家的,林聪他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乡镇好像有一种独特的关系网,只要报一个人名就能快速串上关系,不过林时初不太清楚这种约定俗成是怎么达成的,她在城市住了这么多年,连邻居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爸也回来了?”老板娘热心,多给她塞两个芝麻球,重新装了袋,“天热不好放,要是坏了白糟蹋,你拿回去尝尝。” 林时初说了谢谢,指了指后面那片筒子楼,“我住程建军,程叔叔家。” 老板娘一听就皱了眉,“他家那小子可混得很,你没事可千万别招惹他。” - 建军麻将馆。 程彻这一晚上睡觉翻身醒了好几次,最后实在烦得不行,半夜去客厅抽屉里翻了瓶跌打损伤的药摸黑一通喷,完事直接就近睡在了沙发上。 直到上午九点多,有人敲门。 他这会儿没睡饱,全然装死不想动弹。 随后听到钥匙插进门锁,两圈转动,听这动静就知道不会是大刘他们,除了程建军没别人。 家暴男的事后清醒,这是踩着点儿献殷勤来了。 陈建军体格大,脚步声也沉,进门没多远就见程彻睡在沙发上,他走过去,清了清嗓子,故意发出点声音,“你那肩膀,没事吧。” 程彻醒着,但不吭声,明显的不想搭理。 程建军见怪不怪,自从程彻上初中开始,他们父子俩就已经很久没好好说句话了。 他知道自己酒性不好,但每次一喝就控制不住,就连昨天动手,还是早晨听刘云霞说昨晚上又一脚踹程彻肩膀上了,具体是左边还是右边,他醒了根本不记得。 程建军原地站了一会儿,除了能闻到屋子里有股跌打损伤的药味儿,别的也看不出什么。 程彻胳膊盖在脸上,态度了然,不管程建军说什么他都不会回应。 程建军拿他也是没辙,最终走时在桌上放了一叠钱,“要是疼的厉害别忍着,上医院瞧瞧。” 又过了得有两三分钟,程建军才走,房门关上发出“咔哒”一声。 等屋里彻底清净下来,程彻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 他坐起来,觉得嗓子有些干,像昨晚在沙漠里走了一晚上。 程彻伸手捞起桌上剩的半杯凉水,大口灌进去,又拿起程建军留下的那叠钱粗略点了点,两千整。 “换锁多少钱。” “看你想要什么锁,最便宜的十五。” 小六开锁店,黄毛在店里拿工具仔细修着某把锁上换下来的配件,空闲时把嘴里叼的半截烟拿下来弹两下,也不讲究,直接弹地上拿鞋底一搓。 程彻把那两千块钱一分不少放在了柜台上,“要贵的。” 黄毛笑笑,漏出稚气未脱的虎牙,“我这里头最贵的密码锁,带指纹的,咱这关系一千八给你,一年以内坏了包换。” 程彻说,“现在能装吗。” “能啊,装哪儿。” “麻将馆儿,二 5. 图片 《借一支春花予少年》全本免费阅读 “五百,五百,五百……” 林时初点了点信封里的钱,一共一万块。 来时爸妈还让她装了一把钥匙,说是在尧山镇的房子钥匙,不过那地方太远,上学不方便,太久没人住打扫起来也很困难。 临走时老爸还说,能跟这家人好好相处是最好,不到万不得已,一个姑娘家别一个人住,不安全。 不论程建军还是刘云霞,总得是大人在身边,他们二老才能放心。 林时初默默把钥匙放进信封,在电话里的说辞也是这里一切都好。 哪怕,这个家已经有了弹珠落地,分崩离析的兆头。 姑娘轻呼了一口气,仰面躺回床上,乌黑的长发散在脑后,身下粉色碎花床单和这个屋子格格不入。 天气预报说马上要升温,她如果再买两件夏季衣服,行李箱怕是要原地爆炸。 程彻说不让她碰这个房间里的一草一木,她也听得认真,平时不穿的衣服都叠好放回行李箱,整齐得像个钟点房的租客,随时合箱就能走人。 半晌,林时初拿出手机,页面在几个购物软件之间来回切换,最后,犹豫再三,给那个黑白色调的头像发去消息。 程彻的微信头像是黑色签字笔画成的一栋建筑,像武侠剧里英雄落脚的红尘客栈,透视准确,笔触飞扬,挺漂亮的一栋小楼。 微信名和他这个人一样,洋洋洒洒,又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敷衍。 五个C。 小狗永远奔向你:【我能不能,占用一下你的衣柜。】 小狗永远奔向你:【一小部分就好。】 小狗永远奔向你:【等过完五一去学校领到校服,我的行李箱就装不下了。】 摁下发送,林时初翻身趴在床上,伸手托着下巴,看向屏幕等消息。 毕竟有“求”于人,她这三句话,应该还算是中肯吧。 当下对方可能在忙,隔了十来分钟才回消息,撂过来冷冷淡淡的一句。 CCCCC:【随便,衣服隔开,别挨着。】 程彻刚到麻将馆儿门口,就看见店里那帮工拿了张奶箱上裁下来的硬纸壳往门上贴,上头歪歪扭扭写了四个字:小心扒手。 他懒得问,抬脚迈进了门,径直上楼。 程彻刚去台球厅把大刘叫出来,他不是那说话特好听的,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你要是真缺钱,我还有点儿。” 门锁感应到指纹,滴的一声后打开。 大刘稀罕这锁,伸手摸了两下,“这就那一千八的锁啊,看着还挺不错。” 二人先后进门,大刘想把话题岔开,却被程彻直直瞧着,装不了傻,“那个,就是手痒,玩儿两把,我知道你爸妈平时给钱挺大方的,但你也不能老当财神爷啊,你能帮我三天五天,还能帮我一辈子不成。” 大刘一个留守儿童,爸妈常年在外地打工,已经三五年没见人回来过了,到底人还活着没都说不清,更别说经济来源。 大刘之所以没饿死,是因为台球打得特别好,也全是自己私底下摸索的野路子。一开始别人看他年纪小,也知道家里没大人生活不容易,打进了球给个十块二十的,全当小孩儿表演,给个早饭钱。 前两年大刘不知道被谁引上道,开始玩儿追九,赌球,记一分五百起步,手气好了一杆偏角度的黑八能赚大几千,一晚上赢不少钱。 年纪不大的一个学生,赚惯了这种快钱容易上瘾,觉得钱来的太容易,让去赚点辛苦钱根本就接受不了,有钱肆意挥霍,没钱了就进场摸杆。 已然成了大刘生活的常态。 程彻跟大刘算是从小认识的朋友,知道他干这个之后不止一次劝过他收手,这和正规打比赛不一样,这地方背靠尧山煤矿,自然有不少外地务工的流动人口,这些来路不明的人作风处事都不干净,照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 可十六七岁的大刘正血气方刚,完全沉浸在自己凭赤手空拳在台球桌上打出的一片英雄主义里,哪听得进去一句劝。 “就别管我了,程哥。”大刘搓了搓手,有点儿别扭地偏过头,“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 这话程彻没听进去,或者听进去了也没细想,他这会儿动作稍大一点都连带着肩膀一阵儿疼,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谁管得了谁。 少年仰头靠着沙发,锋利似小尖儿似的喉咙动了动,却没说话。 口袋里手机适时地叮咚一声响,他摸出来看,是那姑娘发来的一张发照片。 小狗永远奔向你:【图片JPG。】 照片是他房间里的衣柜,浅木色的柜门大开着。 里面横杆上挂起的,一半是他乌漆嘛黑挑不出靓丽颜色的卫衣T恤,一半是姑娘花花绿绿的短衫长裙。 中间规规矩矩隔开一小段距离。 明明没挨着,这点克制隐忍的距离却偏偏让人觉得暧昧非常。 小狗永远奔向你:【没挨到,请查收。】 程彻关了手机,没再回复。 林时初也没所谓,拿了些钱去书店买本书,顺便去商场买两件新衣服,她能理解对方生活上有点洁癖,如果老爸忽然让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生住自己房间,不论自己平时住与不住,她估计都得有脾气。 既来之,则…… 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下午五点多,林时初拎着东西进门,客厅沙发上大喇喇坐着个人。 他手肘支在腿上,弯下身玩手机。 程彻听见开门声抬头瞧了眼,看见是她,什么也没说的低头继续玩儿。 林时初回房间放了东西,因为征用了他一半衣柜,行李箱一下子腾出不少地方。老妈心细,在行李箱里还给她塞了一瓶平常磕碰用到的喷雾药剂。 林时初拿起那瓶药,想了下,出去放在茶几上,“这个,你拿去用吧,用了总比不用的好。” 少年戴着耳机专心打游戏,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想回应,没吭声。 林时初主动递上的好意,他不接受,那她也不是那么没眼力劲儿的,以后自然不会再自作多情。 她转身刚走两步,身后少年出声,一把沉磁的嗓子,透着股漫不经心。 “明明就是个不会说话的笨人,装什么八面玲珑,累不累。”游戏结束,程彻关了手机撂在一旁,“你用不着讨好我。” 从第一天他就看出来了,她把“寄人篱下”这四个字表现得面面俱到,小心翼翼地收回蜗牛触角,夹着尾巴做人。 “不是讨好,是感谢。”林时初承认她刚来的时候,听了爸妈的话,确实有想讨好,想表现的意思,但她心里想了十分,做的只有六分,她没生得一张巧嘴,强求不来,“是感谢你帮我找回手机,也感谢,分我一半衣柜。” 跟 6. 困惑 《借一支春花予少年》全本免费阅读 林时初经过讲台,底下人坐得满满当当,她不得不往后走。因为没穿校服,下面说话的,背书的,不时有人侧头看她一眼,最后排有个短发女生大大咧咧朝她招手,“这儿这儿这儿,坐这儿。” 女生把旁边空位的凳子拖出来,伸手拍了拍,“坐这儿吧。” 林时初看桌上还有两本书,不确定问,“这里没人吗。” 女生把书撤走,“没人,这书是我的,我叫冯斯文,也是刚转过来的,比你早两个月,我一个人坐了这么久,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太无聊了。” 冯斯文,人不如其名,看得出来,特不斯文。 “我叫林时初。”林时初放下书包,算是有了地方坐。 程彻在她们这排的左前方,中间隔着一道走廊。 这节英语早自习,他人已经往桌上一趴,手腕松松搭在后颈,开始补觉。 林时初位置坐得碰巧,不论她抬头,偏头,或者低头看书时,余光也总能扫到他。 冯斯文见她总时不时往哪儿看,胳膊肘碰她一下,“哎,你们认识啊。” 林时初想了想,“也,算认识吧,不熟。” 冯斯文像是怕他听见,凑近了才说,“我刚来也没多久,他数学挺好的,期中数学第一名,但好像,他这个人风评不太好。” 那天早点摊儿的老板娘也点过她,让她最好别去招惹。 再上一句,还是刘云霞说他人不坏。 风评两极分化。 林时初也是好奇,“他做什么了?” “好像是打架闹事,不清楚,你可别跟他说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冯斯文拿书挡着嘴,生怕那位哥发了火揍人。 教室说话声忽然降了几度,班主任拎着水壶走上讲台,是个上了岁数的中年男人,学生都叫他老高,“那个大家安静一下,班里又来个新同学,刚刚我没在,那自我介绍就算了啊,叫林时初。” 男人一件水洗发白的蓝衬衫,西装裤,黑皮腰带整齐勒在微微凸起的啤酒肚下。伸手往后一指,“还有你,冯斯文,班上女生就属你最不斯文,别带坏新同学。” “遵命。”冯斯文讪讪举手。 等早自习结束,冯斯文带她去领了校服,夏秋两套,一共285。 林时初抱着校服往回走,冯斯文忽然问,“哎,时初,你家住哪啊。” “我住……”住程彻房间。 后半句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劲。 林时初笑了下,企图蒙混过关,“我家住得远,在郑东桥那边。” 倒也不算撒谎,他们在尧山镇的家,就在郑东桥。 “那就快到尧山煤矿了吧,是挺远的。”冯斯文咂了咂舌,拢上她胳膊,“走吧,我请你喝汽水,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平常有多没劲,以后吃饭我总算有伴儿了。” “我也是,早上还担心融不进新班级。”林时初一抬头,正看见走廊前面程彻和老高站在一起。 少年比头发半白的主任高出半个头,似是被教训了,别开眼,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下耳朵。 老高扶了下眼镜,语重心长,“因为之前那件事,你对英语老师有意见?” 少年懒散开腔,“没有啊。” “那你英语怎么考35?” “我一直考35啊老高,挺稳定的。” 这是实话,同学私底下都说英语老师人长得挺漂亮的,像动漫里的富江。到底像不像程彻不清楚,但是课,他听不懂,英语课经常上着上着就睡着了,到现在也没仔细看过英语老师到底长什么样。 “一直考35你还有理了?”高春成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每天为这些学生愁得血压都高了不少,“你爸前两天来给那个新同学办手续的时候说她暂住你们家,人家之前的成绩单我看了,各科成绩都不错,没短板,这近水楼台的关系你就不知道张嘴请教一下?” 程彻对自己压根儿没抱什么希望,人靠墙站着,松松散散,“老高,你也知道,我就不是读书那块料。” “读书是什么料,你告诉我读书还分什么料。”老高气不打一处来,拿眼瞪他。 守着讲台教了半辈子书,老高最看不得这些大好年纪就自我放弃的学生。 尤其是程彻。 老高知道程彻家里那些事儿,他也心疼跟前这个少年。 程彻难得被怼的没话说,他要笑不笑地摸了下耳朵,偏头,看见抱着校服从前面经过的林时初,漫不经心朝那边扬了扬下巴,“老高,她就是读书那块料。” - 一通歪理邪说老高统统给他打回去,下达最后通牒说期末英语必须考到55。 提高20分,听着容易,放程彻身上简直比登天还难。 高一那年因为英语成绩的事,程彻被英语老师叫过一次家长。 程建军到了见程彻站在办公室,什么也没问的,上去就是一脚,把办公室几个女老师吓了一跳。 高春成手里那杯热茶都漾出去一半。 从那以后,老高发了话,跟各科老师说程彻有什么问题找他沟通就行,不用找家长。 老高私下对他关照有加,这些程彻都看在眼里,他能做的唯一回馈就是把高春成教的数学学好,各科老师说的话他能听进去的,也就只有高春成。 不过这次,他还是低估了老高破釜沉舟的决心。 晚上九点四十四,晚自习即将结束,冯斯文身为住校生提前背上书包,一条腿已经从后门迈了出去,准备整点跑路,“时初,等下我就不等你了啊,我得赶紧下去到水房抢个位置洗头,去晚了得排队还没热水,你家住郑东桥那么远,晚上可要小心。” 林时初动了动唇,要怎么解释,她自己家虽然真的在郑东桥,但是她…… 不住那儿。 下课铃响,冯斯文把另一条腿也迈了出去,“时初再见!” “再见。” 林时初开口,门口人已经跑没了影儿。 隔着走廊,程彻往书包里随便塞了两样,顺手往肩上一挂,起身路过她,从后门出去了。 林时初匆忙拎上东西,跟了出去。 程彻个高腿长,走路也快,俩人前后脚出的门,林时初却是一路追到楼下才赶上他,跟他并排时还微喘着气,“那个,程彻,英语如果有需要的,你可以问我,理化生那些,我也都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