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掉马日常(美食)》 1. 璎珞 《摄政王掉马日常(美食)》全本免费阅读 孟晚陶是被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吵醒的。 醒来的那一刻,她先裹着身上的薄被打了个寒颤,这才一脸无奈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 坐起来后,抽泣声就更明显了。 孟晚陶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张嘴,刚要喊在门口偷偷哭的人进来,就被咽喉的灼痛痛得猛咳起来。 本就病了许久,又多日未进食,这一咳咳得孟晚陶差点去了仅剩的半条命。 虽然没能喊出声,但效果也是一样的,蹲在门口哭的小瓷听到动静忙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都是小瓷没用,没能请来大夫,呜呜呜,小姐……” 孟晚陶好容易止了咳,艰难开口:“别、哭了。” 见小姐咳得随时要断气一样,小瓷又急又害怕,又一直哭,根本没听见。 孟晚陶只好又蓄了会儿力,声音比刚刚稍稍大了些:“别哭了。” 小瓷这回终于听到了,见小姐能开口了,她忙止住了哭,又哭又笑道:“小姐你没事了?” 孟晚陶哭笑不得,这小丫头是不是傻,她现在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平静了心绪和呼吸后,她示意小瓷:“水。” 小瓷应了一声,泪都来不及擦,忙去倒水。 喝了半碗温水,孟晚陶总算缓过这口气来。 靠在床头她看了眼面前满脸是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总算和记忆中的人名对上了号。 小瓷。 原身孟晚陶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是唯一对孟晚陶真心的人。 见面前不过十岁的女孩子满脸担心,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瘦弱的身子不住发抖,孟晚陶难免有些不忍,到底穿来前她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呢。 她冲她笑笑,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 嗓音沙哑虚弱,小瓷眼泪又落了下来。 孟晚陶心头一软,刚要再开口安慰,就见她马上抬手抹掉眼泪,挤出笑问她:“小姐你饿不饿,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孟晚陶确实饿了,也不知道原身到底几天没吃饭了,她刚刚连起床都差点提不上来气。 见她点头,小瓷喜极而泣,小跑着去厨房找吃的。 小瓷前脚出了门,后脚,孟晚陶就拧起了眉。 一个时辰前她就醒了,只是因为太虚弱,再加上乍然得知自己穿书了,穿成的还是一个父母早逝,因为母亲出身而不受祖母待见被养在京郊庄子上,吃穿用度,连府上丫鬟都不如的承誉伯府三房遗孤孟三小姐,直接又被气昏了过去。 来都来了,再气也于事无补。昏过一次,再醒过来,孟晚陶镇定了许多。 她穿的是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大男主逆袭文,男主宫衡,是庆国现在的皇帝,登基三年,今年八岁,尚在成长期,正在大反派摄政王宫珏的眼皮子底下韬光养晦,在未来的十年他一步步谋划,最终除掉摄政王,走上权利的巅峰。 因为男主现在还小,朝政现在是由摄政王宫珏和太后共同治理。 大反派摄政王性情阴毒,暴戾残忍,幼帝登基后,就开始疯狂培养自己的势力,原本还能凭着身份与摄政王平分秋色的太后,现在已隐隐落入下风,摄政王一派,风头正盛。 两个派系的争斗,打从幼帝登基,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不管是摄政王一派,还是太后一派,都不是仁善的主儿,两虎相斗,还是皇权之争,朝堂自然是不安稳的,牵扯其中,一个不警醒,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京城和朝堂,表面看着平静,内里却是波涛暗涌。 在这样的形势下,京城的世家大族,想明哲保身几乎是不可能的。 孟晚陶自认,她一个不曾经历过大磨难长在新时代的大学生,根本应付不过来这种权利的争斗。 庆幸的是,她虽穿书了,承誉伯府却因为日渐衰落,年轻一辈也无甚可造之才,便没卷入这场风波里。而原身孟三小姐却跟这本逆袭文的主要剧情无关,既不是反派也不是炮灰,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虽然身世悲凉,但至少不用一睁眼就担心自己的小命。 她看了看屋内陈设,屋子又小又阴冷,家具更是破旧,屋内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唯一的一架屏风,还缺了一个角,甚是寒酸。 承誉伯府虽日渐没落,倒也没有落魄到府上小姐只能住这般闺房的境地,这原就只是针对她。 这境遇,也就比穿成炮灰好那么一点儿。 因为孟晚陶的母亲凤潇出身风尘,但性情刚烈,只卖艺不卖身,十八年前艳名享誉京城,与孟晚陶的父亲,也就是承誉伯膝下最有出息的第三子孟司壤一见钟情。 孟司壤当时年少有为,是庆国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整个孟家都对他寄予厚望,他也没辜负家族的期望,无论是骑射还是兵法都按着家里安排,一分不差学习训练,极其刻苦。独独在婚嫁上,他头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非要娶凤潇。 承誉伯和老夫人早就给他们最优秀的儿子相看好了能在朝堂上帮扶他的人家,自然极力阻拦。 孟司壤‘不凭旁人他也会光耀孟家门楣’的保证,并没能打动承誉伯和老夫人,因为两人的极力阻拦,他甚至连个侍妾的名分都给不了凤潇,只能没名没分的把她带在身边。 虽然给不了名分,孟司壤却坚决不娶妻。 为此,承誉伯和老夫人动了大气,几度要与孟司壤断绝关系,甚至在孟司壤领旨前去戍守边关,临行前都不肯见他。 凤潇原就不在意名分,自愿陪孟司壤一同前往苦寒无比的西疆。 孟晚陶出生那年,月氏来犯,她父亲母亲为了守卫百姓和疆土,战死沙场,当时在位的是宫衡的祖父庆惠帝,庆惠帝感念他们夫妻为国牺牲,特下旨嘉奖,尤其称颂了孟晚陶的母亲凤潇心中有大义,刚烈英姿,还给他们唯一的女儿孟晚陶赐了一个平安璎珞,希望她平安长大。 有了庆惠帝的嘉奖,承誉伯和老夫人再不满意凤潇,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认下这个儿媳,还为了承誉伯府的名声,特意派人去边关接回了还不满周岁的孟晚陶。 哪怕有庆惠帝的嘉奖和赏赐,偏见也早已在众人心底生根发芽,承誉伯府上下,都没人看得上孟晚陶这个三小姐,头一个不待见她的就是孟老夫人。 孟晚陶年幼,爹娘不在了,她也没个外祖家帮衬,在承誉伯府根本没有地位可言。 但好歹,孟家还顾着点天家威严,没敢在明面上对孟晚陶太不好看,在府里象征性地养了小半年,过了风头,就以三小姐出生边关,有不足之症,要小心静养,就送到了承誉伯府在京郊的庄子上。 这庄子依山傍水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秀丽宜居,众人都当承誉伯府是真的看重这个三小姐,让她在此地好好静养,还很是称赞了老夫人一番。 外人看着,孟三小姐尊贵体面,可内里,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孟三小姐日子过的连丫鬟都不如。 老夫人不待见她,底下自然没人把她当个主子看。 初初还碍着庆惠帝的圣旨,对她有三分恭敬,可时间久了,谁还把一个无父无母又被府里诸位主子嫌恶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呢? 而且皇上日理万机,上了年纪后,身体还不好,哪有功夫管他们府上后宅里这点小事?况且也没人替孟晚陶出头,庄子又远离京城,众人对她便越来越轻贱。 直到庆惠帝驾崩,庆昭帝即位,再到现在庆成帝即位,再没人提及当年的圣旨和御赐璎珞。 孟晚陶渐渐大后,便越来越刺老夫人的眼,像这样的高门大户,都不用底下人刻意磋磨,只消不把她放在眼里,都能要了她的命。 孟晚陶打小身子就弱,在这些人的无视和不待见下,身子越来越差。这次之所以她能穿过来,就是因为入秋后天凉,庄子里‘伺候’她的人,不给她添置厚被,也不好好提供每日膳食,导致她着凉发热,小瓷请刘妈妈去城里请大夫,也被搪塞,几番耽搁,年仅十五岁的孟三小姐没撑过去,便成了现在的孟晚陶。 回忆完这位孟三小姐的生平,孟晚陶也挺唏嘘的。 受尽委屈长到十五岁,还没见过外面的天空,就没了。 这命和造化也忒差了。 现在既然她穿来了,这种非人的日子,她自然不能再过…… 正静静捋着思绪,小瓷苦着一张脸回来了。 没等她开口,小瓷就先朝她告罪:“小姐,都是奴婢无能,厨房的徐妈妈说过了饭点了,只有早上剩的白粥和俩冷馒头,奴婢……奴婢想帮小姐要些热乎的都不能……” 眼看着她又要哭,孟晚陶冲她招了招手:“没事,先将就吃罢。” 她实在太饿了。 小瓷走过来,又道:“不过,我看到灶台碗里扣着一碗卤肉,就偷偷给小姐拿了一块回来……”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树叶包的肉,小声跟她说:“我怕被发现,没敢拿多了,就拿了一块,小姐你快吃罢……” 原本看着白粥和冷馒头有些蔫的孟晚陶,看到这块卤肉,眼睛顿时就亮了。 只是…… 这也太少了。 就一小块,她总不自己全吃了,可分又不好分。 见她迟疑,小瓷忙道:“小姐放心,没人看到,我拿过后稍稍整理下,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孟晚陶抬头,分明看到她吞了下口水。 也是,她也就十岁,还是个孩子。 而且粥和馒头都是冷的,吃下去肯定会不舒服。 刚刚打量屋子的时候,她看到靠墙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炉子和砂锅,思量片刻,便指着那小炉子问小瓷:“那个可以用么?” 小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是炉子,心底有些奇怪,晨起是她不是还烧了水给小姐喝的么,小姐这就忘了? 但她也没多想,想着小姐许是病糊涂了,便点头:“可以。” 孟晚陶登时来了精神。 她一边下床一边吩咐小瓷:“你去生火,我给你煮肉丝粥。” 小瓷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煮粥,但听到这话,还是麻利地去生火。 白粥凉了后,粘稠在一块,看着就让人很没食欲。 她净了手,把粥倒进锅里,又往锅里添了一碗水,边煮边用勺子搅拌,等到水开,便把那块不大的卤肉,撕成细细的肉丝放进锅里。 肉丝刚浸到粥里,浓浓的卤肉香就往人鼻子里钻。 小瓷蹲在孟晚陶身边看火,被这味道香得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好香 2. 初遇 《摄政王掉马日常(美食)》全本免费阅读 这璎珞便是当年庆惠帝赏赐的,主要部分纯金打造,中间嵌了一块掌心大小的红宝石,下端还垂着一块水色暖玉,做工精细,各式纹路也都很考究,哪怕是孟晚陶这个不懂行的现代人也能一眼看出,手里的东西价值连城。 原身被孟家磋磨得没一点儿性子,任凭欺负不反抗就算了,握着这么个宝贝也不懂利用,虽说御赐之物不能卖,可总能唬人吧? 看璎珞的成色,原身应当是极爱惜的,她想了想直接把璎珞戴在了脖子上。 她住的这个屋子本就是个破废的旧屋子,前几日刚下过雨,屋里有一股陈旧的霉味,闻着听让人不舒服的。 戴好璎珞后,她抬头看了看外面明媚的秋日。 虽是晚秋,但草木依然青翠,在明媚的阳光下随风哗哗作响,似闪着银光,还挺好看。 一直在屋里躺着总归不是办法,天气这么好,出去走走透透气才好。 打定了主意,孟晚陶便翻找出原身唯一的一件披风。 也不知道这披风是哪年的,边边都有些毛了,颜色也灰扑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硬的很,到底刚病了一场,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落后,她还是谨慎些好,便把披风裹上,出了门。 出了门,被秋日清爽的风一吹,孟晚陶觉得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太阳虽然大,却一点儿都不晒,暖烘烘的,耳边还是哗哗哗的风声,孟晚陶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住的地儿偏僻,在院子的东南角,平日里也很少人往这边来,正好她现在也不想看到那些欺负过她人。 她沿着田间小道,顺着一个方向,优哉游哉地溜达。 虽然一开始觉得有些累,但走了会儿,出了些汗后,身上却觉得轻快不少。 原身肯定极少出门,见天的在屋子里闷着,本来就天天受欺负受委屈,心情肯定不畅快,再天天闷在屋子里,身体可不就越来越不好。 又走了会儿,地势便渐渐高了起来,还有些不太高的山包,有的山包上还开了梯田,种着茶树,虽说是农田,可打眼瞧着,景色倒是很不错。 她想了想,爬上一个相对来说有些高的小山包,想从高处看看四周的风景。 山上种的像是果树,也像是花,孟晚陶并不太认得,只略略看了看。 虽说小山包不是很高,但孟晚陶爬着还是有些吃力的,她走走停停,间或,扶着一旁的树缓气。 等她气喘吁吁爬上顶时,抬眼就看到了一个波光粼粼的小湖泊。 孟晚陶眼睛都亮了,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 这个地方,竟然会有个小湖? 她猜应该是农田灌溉蓄水的池塘,不过因为前些天连着下了好几天雨,水蓄得便多了些,看着像个小湖泊。 风从湖面出来,掀起层层涟漪,再往远处看便是连绵的群山,让人心胸都跟着开阔。 她正要顺着坡下去,到水边看看,一低头就看到水边林子里站了个人。 孟晚陶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个人,惊得脚下一滑,跌坐在地,要不是眼疾手快抓住了旁边树枝,差点直接滚下去。 坐稳后,孟晚陶这才抬头看过去。 那人穿着一袭天青色长衫,年岁不大,长得好看极了,仙姿玉貌,就是脸色白得很,瞧着也单薄,像是随时要被风吹散了一般。 泠泠秋风吹动他的衣摆和发带,映着水光和背后的青翠,就像是一幅画,清雅极了。 就是看上去性子有些冷。 明明年纪不大,气势却还挺足的,就这么淡淡看着她,都让她有些生寒。 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只是这么打量着自己,孟晚陶觉得有些奇怪,她四处看看,也没看到第三人,就更奇怪了。 她是为了散心,特意走了这么远的,这少年是为何? 半晌,她抬手在面前的虚划一圈,小心翼翼地问:“这里……是你的?” 难不成自己已经出了庄子,这里是他的地盘,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擅闯,惹得他不高兴了? 那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没说话,只是轻轻颔首。 还真是…… 孟晚陶礼貌道歉:“不好意思,我过来的时候没注意,打扰到你十分抱歉。” 说着她起身:“你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话落,她便转身,原路返回。 这少年可真奇怪,她也不是故意的,怎么一直那样子盯着她。 但转头想想,兴致正浓地赏风景,被一个突然闯入的人扰了兴致,确实挺让人不爽的。 不过那小湖泊是真的漂亮,她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呢。 看那少年并不喜欢旁人打扰的性子,她怕是没机会再来了。 走出一段距离,孟晚陶还是遗憾地回头又看了几眼,视线被山包阻挡,她什么也没看到,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 等她走远了,不知道在哪里藏着的一个随从悄无声息出现在那男子身后。 “主子,已经走了,要清理吗?” 男子还盯着刚刚孟晚陶消失的地方,清冽淡漠的眸子眨了眨,好片刻,才收回视线,落在涟漪层层的水面。 一个普普通通的池塘也惊讶? 没见过水? 还是傻的? 没等到主子的吩咐,那随从不敢出声,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主子不在意的嗓音: “先盯着罢。” 意思就是,盯着看看,没问题就算了,有问题就清理掉。 随从应了声是,又悄无声息消失了。 孟晚陶回来的路上走走停停,一面歇,一面赏风,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盯着她。 一来一回,虽然不是特别远,但原身身体实在太弱,又不常出屋子,孟晚陶还是觉得有些累。 回到院子后,她在门口的小杌子上坐着歇了会儿,这才起身找水喝。 小瓷还没回来,屋里的茶水还是早上烧的,这会儿已经凉了,孟晚陶便把小炉子搬到廊下,烧了一壶水。 小口小口喝了一碗热茶,疲惫感才消减了些。 碗刚放下没一会儿,小瓷就气喘吁吁跑回来了,怀里还宝贝似的抱着什么。 一看到她,就先兴奋地喊了一声:“小姐!” 看她神色孟晚陶就知道,吩咐她的事肯定都办好了。 小瓷虽然性子软弱,但忠心,看着瘦小,体力却不差,传个话还是很靠谱的。 “小姐你还没吃午饭罢,”她把怀里的牛纸包打开,里面是四个还温热的肉包子:“我把手镯兑了三两半钱银子,按你的吩咐去药房抓了两副治风寒的药,想着你肯定没吃午饭,就自作主张买了几个肉包子回来,这是剩下的钱。” 孟晚陶确实有些饿了。 小瓷递给她的那点碎银子,她都没怎么看,就装进了荷包,还没抬头就听到小瓷凑到她耳边,嗓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开心:“我去找宋叔的时候,宋叔可高兴了,一个劲地问小姐好,就是今儿兰姨不在……” 说到这里,小瓷嗓音有些低落,小姐过得并不好,但走的时候小姐交待了,不能跟宋叔说,她只能磕磕巴巴撒了谎,好在宋叔没发现。 未免小姐难过,小瓷忙又打起了精神:“小姐吩咐的话,我都完完整整跟宋叔说了,宋叔也应了,走的时候他还包了二两云吞让我带回来给小姐煮了换口味,只是……只是我不会煮。” 说着,她偷偷看了小姐一眼,心道,小姐都会煮那么好喝的粥,肯定也会煮云吞吧? 但她不敢问,问了就像是她在使唤小姐干活一样。 听到‘云吞’二字,孟晚陶立刻看向她另一只手拎着的牛纸包。 牛纸包上有个很显眼的‘宋’字,这是宋叔云吞摊的招牌,宋记云吞,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鲜美。 早上吃的是肉少得可怜的粥和冷馒头,看着小瓷手里的牛纸袋,孟晚陶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热气腾腾又香又鲜美的云吞。 也不知道是原身被饿狠了,还是她想吃了,脑海中画面挥之不去,她拍了拍小瓷的肩膀:“我来煮,你去生火。” 小瓷马上笑咧了嘴,几步路,还小跑着去生火,像是生怕孟晚陶会反悔不煮了一样。 孟晚陶把牛纸包打开,云吞和调料是分开包好的,虽然拎了一路带回来,但云吞都还一个个的并没有黏在一起,皮薄馅大跟元宝似的。 砂锅添了水后,她让小瓷拿了两个碗来,把调料放到碗里。 等水开的间隙,孟晚陶把肉包子拿了过来,边吃边走到照看炉火的小瓷身旁蹲下。 白菜猪肉馅的包子,个儿不大,但味道还不错。 “喏。”她叼着包子,又拿了一个递给小瓷。 买包子的钱,是小姐的镯子换来的,小瓷不好意思接,刚要说她不饿,等会儿她去厨房找点剩饭吃就行,就看到小姐弯起眼睛冲她笑:“吃罢,好几个呢。” 孟晚陶相貌随母亲,五官非常精致,哪怕整日里病歪歪的,也难掩姿色,这一笑更是如和风拂眉间。 小瓷一直都知道自家小姐长得好看,但没想到这样笑着,会这么好看,她都看愣了。 见小瓷不接,孟晚陶又往她面前递了递:“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瓷这才接了,一边吃一边看着炉子里的火,一边唔唔哝哝跟她说,她是怎么搭上好心人出城的牛车回来的。 水开,孟晚陶把云吞挨个下锅,馅大皮薄的云吞在沸水里翻腾了几下,煮熟的透明面皮便透出了肉馅的鲜粉,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宋记云吞能在京城这样的地界出名,口感、味道,无一不佳,哪怕是隔了几个时辰拿回来自己煮的,依然能吃出几分原本的味道来。 对孟晚陶和小瓷而言,这顿饭已经算很丰盛了。两人就围着小炉子,把午饭吃了。 吃完后,小瓷要收拾锅碗,被孟晚陶抬手制止。 “不用收拾,”她拿起一旁带着宋记云吞标识的牛纸袋,仔仔细细整理好摆到最显眼的桌子上后,这才对小瓷说:“去请刘妈妈过来。” 小瓷愣了一下,想到上午小姐的吩咐,应了一声就转身跑出去了。 刘妈妈是孟老夫人身边得用的,派到这个庄子上一边管理着庄子,一边伺候着孟晚陶,对外说是伺候,其实就是看管,不让她生事,最主要的就是不让她跟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孟晚陶不算主子是孟府上下的共识,莫说刘妈妈这样的身份,就是个粗使的丫鬟都可以不把孟晚陶放在眼里。 是以,在这个庄子里,刘妈妈就是最大的,一应大小事都要经过刘妈妈点头,这可比在主子跟前儿伺候来得自在尊贵。 小瓷偷跑出去,她是知道的,她拎着药回来,她也是知道的。 既然药都买回来了,她也就不必再费那个心思去请大夫了。 刘妈妈吃完一盅润肺的雪梨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正歪在躺椅上,打算小憩一会儿,外面人进来传话,说小瓷在外面,要见她。 刘妈妈眉心不悦动了下,一旁伺候着的小丫鬟马上对来传话的人道:“妈妈午睡呢,让她且等着罢。” 传话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应了一声就要出去传话。 “罢了,” 3. 立威 《摄政王掉马日常(美食)》全本免费阅读 别说画儿,就连小瓷都被吓懵了。 她愣愣看着孟晚陶,眼睛瞪得溜圆。 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动手打人……了?还这么……这么霸气? 不怕、不怕以后她们找麻烦么? 但……好解气呀! 想到刚刚她去找刘妈妈时,说的那些话,再看看小姐现在的言行,不知道是吃饱了有了力气,还是怎地,她突然就有些激动。 画儿看着孟晚陶,震惊中还带着屈辱,可对上孟晚陶冰冷的目光,却不敢再像往常那样肆无忌惮。 这么大的动静,外头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不管是那响亮的一耳光还是后面孟晚陶的怒斥,刘妈妈以及跟着过来看戏凑热闹的丫鬟婆子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原来真的是来看三小姐管教丫鬟,可她们不是来看戏的么? 刘妈妈脸子极难看。 画儿是她的人,这哪里是在打画儿,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她扫视了一圈窃窃私语的丫鬟婆子,等她们闭了嘴,这才寒着脸进屋。 一进来就看到画儿左脸高高拢起,印着鲜红的巴掌印。 画儿一看刘妈妈进来,马上像找到了老母鸡的小鸡一样,抹着眼泪就跑到了刘妈妈身旁:“妈妈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刚刚只是提醒三小姐要管教好自己的丫鬟,结果话还没说完,三小姐就、就打了我一耳光……呜呜呜……” 刘妈妈抬头看向孟晚陶。 刚要问她,今日这般是为何,视线就落到了她脖子戴着的平安璎珞上。 她眼神微变,有些诧异,今儿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刘妈妈心里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太惊讶。 虽说是御赐之物,可三小姐就是个懦弱又上不得台面的,别说是个璎珞,就是拿着个尚方宝剑,她也翻不出花来。 更何况,这府上,上上下下,都听老夫人的,三小姐还能怎样? 刘妈妈的神色全然落到孟晚陶眼中。 和她猜想的一样。 孟府的人果然无法无天。 连御赐之物都敢无视。 他们就是料准了她不会闹,也没胆子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孟晚陶眼神又冷了几分。 刘妈妈没在意孟晚陶在想什么,稍稍定神后,便沉着嗓子问:“三小姐这是做什么?” 画儿一听刘妈妈开始维护她了,马上就换了个嘴脸,一脸得意地看着孟晚陶。 结果她嘴角刚扬起来,就看到三小姐朝她投来冷冷一瞥。 明明她也没做什么,就看了她一眼,却让她登时僵在了那儿。 见画儿被吓愣住,孟晚陶嘴角勾了勾,语气不咸不淡道:“管教不懂规矩的奴才,怎么,刘妈妈觉得,府里的奴才我管教不得?” 刘妈妈登时一噎。 孟晚陶才不在意她怎么想呢,话落,又道:“还是刘妈妈觉得,画儿身份尊贵,我打不得?” 这话,不止刘妈妈,连画儿脸色都变了。 画儿听到孟晚陶这话,另半边脸也烧了起来。 她什么身份,她也不过是个家奴,就是得脸一些,主子要管教,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也不是没有被主子管教过,可这话从孟晚陶嘴里说出来,画儿就是觉得屈辱无比, 本就挨了一耳光,脸火辣辣的疼,现在又被这么羞辱……她咬着嘴巴,豆大的泪珠不住往下掉。 刘妈妈眉头都皱了起来。 三小姐平日里可不这样,别说打人,拿身份压人,就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今儿怎么牙尖嘴利起来了? “三小姐倒也不用这么说,”她换了个策略,淡淡道:“画儿虽平日冲动了些,可聪明能干,一直以来也没出过什么大错,就算是个奴才,三小姐要打要骂也得有个能服众的理儿。” 孟晚陶轻笑了声,而后抬手指着画儿,冷冷道:“你,过来。” 刚刚画儿就是被这么骗过去挨了一耳光的,现在看她又这样,画儿哪里敢过去,甚至因为脸太疼,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见画儿不仅不过来,还往后躲,孟晚陶看向刘妈妈:“你也看到了,尊卑不分,无视主子,看来刘妈妈不仅心黑眼瞎,还很失职呢!” 说到最后,她嗓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刘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还是有些体面和地位的。 平日里,莫说是府上少爷小姐,就是大爷二爷对她都客客气气的,现在被孟晚陶这个最上不得台面的三小姐,当面骂心黑眼瞎,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 孟晚陶才不想听她啰嗦,她直接朝两人走过去。 画儿怕极了,一看孟晚陶过来,就赶紧后退,因着慌了神没注意门槛,直接摔了出去。 刘妈妈很是生气,平日里她看画儿机灵,才多提点着,没想到竟这般不中用! 可这会儿也不是跟画儿计较的时候,她更想知道三小姐今儿到底想做什么。 孟晚陶根本没把画儿放在眼里,她在刘妈妈面前停下,直直看着她:“刘妈妈既为画儿作保,那自然也该替画儿领罚,这个道理,刘妈妈肯定懂罢?” 刘妈妈气得脸都青了,咬着牙道:“道理是道理,做错了事是该罚,可……” 孟晚陶根本不是要听她胡搅蛮缠,只是她这态度,依然让她生气。 她抬脚就踹上了刘妈妈膝弯。 话还没说完的刘妈妈,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刘妈妈:“……” 跌坐在门口的画儿:“………………” 门口看热闹的一群人,看着这一幕,也都惊呆了。 孟晚陶没管别人,趁刘妈妈还懵着,按着她的头就往地上重重一磕。 砰一声。 屋内,院子,登时静的落针可闻。 孟晚陶只让她磕了一下就松开了手,静静看向院外目瞪口呆的众人:“眼里没有主子,就该罚,我这人一向大度,这一个头就当罚过了。” 说着,她看向又怒又惊,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刘妈妈,居高临下道:“起来罢。” 刘妈妈打从进了伯爵府就没受过这种侮辱,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还是从地上爬起来的画儿忙过来扶她,她才再次站稳了。 她好容易稳住心神,想要跟孟晚陶分说,抬头却看到了桌子上宋记云吞的牛纸袋,到嘴边的话音顿时又咽了回去。 怎么回事? 她脸色大变。 而这个时候,她终于反应过来刚刚进屋时觉得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了。 是香味。 这屋里一股子云吞味! 厨房可没给三小姐备什么云吞吃。 三小姐又跟那起子人搅合在一起,要让老夫人知道她看管不力,定然会狠狠责罚她。 再看那个宋记云吞的牛纸袋,仿佛在提醒她老夫人盛怒在即,刘妈妈一张脸惨白。 孟晚陶不让小瓷收拾锅碗,还把宋记云吞铺的牛纸袋放到显眼的位置,为的就是这个。 看刘妈妈这个反应,孟晚陶很满意。 根本就不用多说,她们都能脑补出一堆,自己吓自己,才是最要命的。 孟晚陶并不在意刘妈妈到底脑补了什么,自己把自己吓成这样,她也没那个心思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 一群狐假虎威的宵小,她都不屑跟她们废话。 “叫你过来,”她抬眼,冷冷看着刘妈妈:“是让你立刻回府,请老夫人过来一趟。” 刚刚踹向膝弯的一脚和那个响头,刘妈妈还很是心惊,听到这话,已经从心底里放弃了继续与孟晚陶作对的念头,只是还拉不下面子,硬着头皮道:“老夫人身份尊贵,府内事务繁忙,不是三小姐说见就能见的,更不用说是亲自来这庄子里了。” “让你去你就去,”孟晚陶也不跟她废话:“你不去,三日后,兰姨会来接我去大理寺告状,到时候老夫人会不会迁怒你,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听到‘兰姨’两个字,刘妈妈脸色彻底变了。 小瓷其实有点想不明白,小姐今儿是怎么了。 往日里,小姐受了什么委屈都自己忍着,也教她忍。像是没有脾气一样,哪怕是被欺负到了头上,也从来不会说一句,只是偶尔会自己偷偷哭。 今日这般,已经颠覆了她对小姐的认识。 虽然有点凶,但看画儿还有刘妈妈都乖乖在小姐面前低头,不敢再颐指气使,她觉得小姐这样也很好! 不过只开心了片刻她就开始担心。 今天她进城,只见到了宋叔,并没有见到兰姨。 而且,她跟宋叔说的,也并没有什么去大理寺告状的事。 小姐这么说,万一被刘妈妈拆穿了,可就遭了。 这般想着,她偷偷瞄了刘妈妈一眼。 刘妈妈脸色非常难看。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刘妈妈这会儿像是在害怕什么。 孟晚陶口中的兰姨,本名云兰,是孟晚陶母亲凤潇当年在倚兰苑时的好姐妹。 云兰当时是倚兰苑的花魁,除却容貌才艺,手段也很是了得,凤潇跟着孟司壤去了边关没两年,云兰就花光了所有积蓄自己给自己赎了身,嫁给了云吞摊摊主宋青山。 当时多少人都为云兰惋惜,当然更多数觉得云兰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定然过不惯跟着小摊贩的清苦日子,都等着云兰届时灰头土脸的回来,这出去了再回来,身价就不可同日耳语了。却没想到,云兰真就换了朴素的衣衫,安心跟着宋青山卖云吞。 孟晚陶刚被孟家接回京城的时候,云兰还去看过几次,只不过没有一次见到人,甚至连府门都没让进。 云兰也看得开,承誉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自然是不想跟她这样出身的人有什么牵扯的,哪怕被下人奚落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因为怕自己经常出现对小孟晚陶不好,她后来就只托人送东西,并没有再出现。 直到承誉伯府对外称府里三小姐先天不足要送去京郊的庄子上静养,可把云兰急坏了,她上门在孟府小门等了一夜,门房也没让她进去,还是宋青山安慰她,日后她住到了庄子上,就不像伯爵府规矩这么大了,兴许能探望,云兰这才从孟府门口离开。 孟老夫人十分嫌弃凤潇的出身,也十分不喜欢凤潇生的这个孙女,要不是圣上下旨,她甚至都不想认这个孙女,硬着头皮认下后,只能有多远把她放多远,力求把孟家跟凤潇撇清关系。云兰的上门还彻夜堵门,把还没消气的老夫人给惹怒了,也因此,把孟晚陶送去别庄后,她给刘妈妈下了令,不准任何人见孟晚陶。 那时孟晚陶还小,哪怕是搬去了京郊的庄子,虽然规矩没府上严,云兰也见不到她的面。 这些事,还不知事的小孟晚陶自然不知道,连同云兰托人送进来的东西,小孟晚陶也一样都不曾得到。 值钱的就被府里下人拿去分了,不值钱的就直接扔了。 直到小孟晚陶长到五岁,府里安排照顾她比她大两岁的春儿偷偷跑出庄子碰上了给她送衣物和点心的云兰,她才终于知道,她不是没人疼,她还有个兰姨。 那个时候,惠帝还在位,老夫人就是再不喜,下人就是再不把她当主子,小孟晚陶的日子都还能过,并没有长大后那么惨。 后来惠帝驾崩,春儿偷偷跟云兰碰头互通消息被撞破,老夫人大怒,把春儿发卖,对孟晚陶的看管又严了不少,还派人以孟晚陶的名誉去警告云兰。 到九岁的时候,孟晚陶才重新有了贴身丫鬟,就是小瓷,小瓷到她身边的时候,才四岁,哪里会伺候人,两人就相依为命。 云兰只当孟府好歹是伯爵府,孟晚陶父母都是被圣上嘉奖过的,府里就算再不喜也不会对她太苛刻,她又打听不到准信,便以为孟晚陶过得还可以,再加上孟晚陶渐渐大了,一个深闺女孩儿,跟她来往过密,总归名声不好,便只在孟晚陶时辰时,托人送些东西,其他时候,几乎不出现了。 孟晚陶跟云兰偷偷联系,被发现后,也被重罚了。 体罚只是其次,春儿被发卖,对当时年仅七岁的小孟晚陶来说,打击特别大。 再加上刘妈妈被老夫人痛斥,只能把怨气和火气撒到孟晚陶身上,她小小年纪,身体和心灵遭受双重打击,胆子就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软弱。 春儿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刘妈妈用把兰姨送进大牢里恐吓她,她便再不敢跟兰姨联系,生怕老夫人生气,拿兰姨和兰姨家的云吞铺子出气。 信息差和孟晚陶的胆怯,导致这么多年都没和云兰见上一面,云兰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 小瓷长大后,她们主仆的日子已经很难过了,饿肚子是常有的事,只不过,孟晚陶宁愿饿着,都不让小瓷去找兰姨,生怕小瓷像春儿一样被发卖。 但府上的下人实在太过分,孟晚陶有一次饿昏过去,小瓷没办法,就偷偷跑出去找兰姨。 小瓷整日里听孟晚陶说,不能给兰姨添麻烦,她也不敢说实话,就说是想吃宋叔包的云吞了,这才偷偷带了些回来给孟晚陶吃。 孟晚陶知道后,很认真地叮嘱小瓷,不准再去,小瓷胆子也小,就没敢再去。 不过打这日后,云兰便又开始想着法的往孟晚陶这里送东西,大多都是吃的,点心零嘴之类。 孟晚陶安分了那么多年,尤其是她现在病歪歪的性子还弱,府上对她的看管松懈了不少,只要不出庄子,也没人总盯着她整日里在做什么 4. 摊牌 《摄政王掉马日常(美食)》全本免费阅读 晚辈见长辈,应是晚辈前去拜见,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更不用说是伯爵府这样的勋贵人家了。 原本老夫人也是这般打算的,但来的路上,她越想越气,便直接气冲冲到了孟晚陶住的地方,看看这小孽种究竟要干什么! 当年她最优秀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被出身风尘的凤潇迷惑,若儿子只是一时兴起,收个侍妾,她兴许能给凤潇一条出路。 错就错在,那凤潇攀上他们伯爵府还不知足,竟然还哄得儿子非她不可,不能娶她进门,就一辈子不娶妻,这可是让他们伯爵府在京城沦为笑柄的事,她如何能答应。 就因为那个女人,她最疼爱的儿子与她反目,都没跟她商量,就请旨戍守边疆。 一去就是五年,除了年节的家书,再没任何消息传回。 到第六年的时候,她甚至都动摇过,只是多年的要强,还有在外人面前强撑的体面让她低不下这个头。 却没想到,她这一犹豫,就再没能见到儿子的面。 那年冬天特别冷,小女儿带着外孙来陪她说话,话刚说了一半,就传来了儿子战死的消息。 她当时就昏过去了。 再醒来已是三天后,圣上下了旨嘉奖。 她也是在看到圣旨时才知道,那个女人也死在了战场上,两人还生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儿。 她恨极了。 要不是那个女人,儿子怎么回一去那么多年不肯调回京,要不是那个女人,儿子又怎么会死? 都是那个女人害的。 她恨不能把那个女人鞭尸,连同她生的孽种她都不想认。 可圣旨已下,圣上还给那个孽种御赐了平安璎珞,她再恨再不不满意,也得咬着牙认下。 还为了顾着天家颜面,和伯爵府的体面,派人去边关接回那个让承誉伯府颜面扫地的孽种。 过了圣旨嘉奖的风头,她就把人送去了京郊的庄子上,眼不见为净。 这么多年除却偶有看管她的人来回话,她一次都没见过她。 原本她安安分分,等再过两年,给她找个偏远地的人家嫁了,这事就了了。 却没料到,那孽种果然跟她那个娘一样,不是省油的灯,竟然敢威胁她。 当年因为儿子,她投鼠忌器,没能制住那个女人,现在她还能制不住一个还未出阁的小丫头? 她寒着脸,看着面前有些破败的院子,一点儿都不觉亏心。 能给她一口饭吃,给她地方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要不是她心里还有一丝仁善,就是这个地方,她都不会让她住,早送她去庵堂里吃斋念佛赎罪了! 却没想到,她都到了跟前,那孽种竟然不出来迎接,还让个小丫鬟就扒着门框冲她嚷,让她进去。 简直不成体统。 刘妈妈刚刚在孟晚陶这里丢了面吃了瘪,急惶惶赶回府上回话,还被老夫人训斥一通,心里早就窝了一团火,这会儿老夫人来了,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底气,张嘴就骂: “没规矩的东西,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看不到这是老夫人么,还不把三小姐搀出来给老夫人请安!” 小瓷并没有见过老夫人,当然这不妨碍她怕老夫人,比怕刘妈妈还要更甚。 也可能是因为太怕了,便有些虎。 而且小姐刚刚都吩咐她了,让她照着她说的做就是。 她看了眼披着一件看着就很贵的织锦披风,头戴鎏金宝石钗,华贵不可直视的老夫人,看到她威严的面容,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可想到小姐病了连大夫都没得看,差点病死,她咬了咬牙,道:“三小姐病了好几日了,连大夫都没得看,现下身子虚弱得很,不能出来请安,还请老夫人进来,三小姐有话要同老夫人说。” 孟晚陶生病这事,除了庄子上的人,府里并没人知道。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本孟晚陶的事,就不准往府里报的,因为嫌晦气。 但被小瓷这么当面喝破,刘妈妈还是觉得脸上有些无光,她忙解释了一句:“近来秋忙,三小姐病了也没听人说起,老奴这边忙着庄子里的秋收秋种,也没顾得上,可是不知的。” 小瓷眉头皱了皱,刘妈妈真能撒谎! 她都去找了她们多少遍了,让她们请大夫给三小姐看病,没一个人理她就算了,三小姐病得昏过去,画儿都只说,庄子忙,刘妈妈分不出手,让她且等着的。 她午后去找刘妈妈的时候,刘妈妈可清闲得很呢,哪里就忙了? 要不是小姐铰了镯子,现在也没药吃呢。 这会儿子当着老夫人的面,又是一通说辞,心可真坏! 孟晚陶的处境如何,老夫人不知细节,但大抵还是知道的。 可那又如何,如今这般有房子住,又有得吃穿,在外人面前还落个伯爵府三小姐的尊贵身份,在她看来已经是对孟晚陶天大的恩赐。 还想跟她那些孙儿们一样享受着府上的尊贵? 做梦! 见老夫人面色并没什么变化,显然根本不在意,刘妈妈心里可是有底了。 她忙给自己脸上贴金:“庄子上上下下老奴都要操心,三小姐又总这不满那不适的,老奴分’身乏术,实在是有负老夫人吩咐。” 打小就跟着老夫人的周妈妈见老夫人面色不悦,主动道:“老奴进去瞧瞧,三小姐若能走动,老奴便请三小姐出来。” 说着,她看了刘妈妈一眼,刘妈妈马上会意,两人一同朝屋里走,打定了注意,只要孟晚陶还有一口气,就是抬也要把她抬出来。 谁料,两人刚一进屋,就看到孟晚陶正倚着床头坐在那儿笑吟吟看着她们。 周妈妈登时一怔。 她是老夫人身边最得脸的,身份尊贵,这十几年,见孟晚陶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见她还是三年前,乍一看到这个样子的孟晚陶,很是愣了一会儿。 都说女大十八变,眼前的女孩虽然气色不太好,可小小年纪姿色就已显现,真真是像极了她那个娘。 尤其是笑着的样子,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她跟在老夫人身边那么多年,经历过当年的风波,凤潇便是凭借着这样一张脸,迷惑了他们三少爷,还害的三少年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 老夫人当年差点就随三少爷去了。 三少爷是她看着长大的,感情自然也颇深,如今在看到这张脸,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原本刘妈妈觉着有老夫人撑腰,又有周妈妈在,定然能杀一杀三小姐的威风,可一对上三小姐这样的笑,她就不自觉想起被按着脑袋磕的那个头,膝盖和额头还在隐隐发痛,过来时打定了主意要讨回场子的刘妈妈,突然就有些怯,她下意识避开了孟晚陶的视线。 见两人都只盯着她,不说话,也不动,孟晚陶觉得很是新奇,她道:“两位妈妈既然进来,也不说话,是在等着我给两位见礼吗?” 这一句话,就让两人脸色都变了。 刘妈妈又怯又吃惊,不给她脸面也就罢了,三小姐竟然连周妈妈的脸面也不给,就是府上大爷二爷,见到周妈妈都要以礼相待的。 周妈妈比刘妈妈想得多。 她虽不怎么见这位三小姐,却也时时替老夫人盯着,她的事,总有人定时来汇报。 过去的这些年里,都是安分守己,哪怕受了什么委屈,也都因为胆小怕事给忍了,今儿突然这么硬气就算了,怎么还句句带刺? 底下人自是不敢糊弄她,这样一个没前途可言的三小姐,府上也没人会为了她,来糊弄她。 今日这般言行和态度,显然与底下人来报不符。 既不是底下人糊弄,那定然是三小姐刻意伪装的。 几个思量间,周妈妈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怪不得老夫人当年不想认她,有些东西果真就是天生的,老夫人的顾虑没错,这个三小姐,从里到外,还真哪哪随了她那个娘。 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深,会伪装就罢了,还目无尊长,这要再大些,可不就是另一个祸害? 这么一想,周妈妈脸更沉了。 她道:“三小姐这么大了,也该懂些规矩,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 孟晚陶并没有生气,反而笑意更浓了些,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周妈妈说的是,可府上并不曾有人教我规矩,我也实在不知道周妈妈口中的规矩是个什么样子。” 周妈妈:“……” 眼见她二人又要借机数落她,孟晚陶也懒得听她们那些令人生厌的废话,直接道:“两位妈妈也看到了,我确实病着,没法给老夫人请安,就请你们二人扶老夫人进来吧。” 周妈妈脸色更不好看了。 “自古也没这样的道理,”周妈妈道:“三小姐还是请吧。” 说着,她侧身,让了个道,示意孟晚陶出去请安。 孟晚陶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璎珞:“周妈妈应该认得这个罢?” 看到那个璎珞,周妈妈一怔。 “这可是御赐之物,”孟晚陶笑了笑:“我戴着这个,给老夫人请安,怕是不合适罢?传出去,这可是藐视天威的大不敬之罪。” 周妈妈面色有些难看。 “还请两位妈妈跟老夫人说一声,”孟晚陶继续道:“我病的实在起不来身。” 外头,老夫人早把她们的对话听了个全,本来就气得不轻,又听她这般没规矩不成体统,还把已故的惠帝都搬出来,险些气炸了。 她推开扶着她的小丫鬟,抬脚就往屋里进:“我倒要看看,你到底病成了什么样子!” 见老夫人怒气冲冲进来,周妈妈和刘妈妈都紧张得不行,忙上前一人一边扶着她。 老夫人今年五十一岁,虽说早年因着三儿子的事病了几回,但到底养尊处优,瞧着依然年轻康健。 孟晚陶记忆里,有老夫人这个人,但从未见过老夫人的面,这会儿看着面前这个通身显示着尊贵的老妇人,孟晚陶只觉讽刺。 只论精气神,说她是老夫人,老夫人是她,都有人信。 这可是害自己穿来的罪魁祸首,孟晚陶盯着老夫人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笑着看了看屋子,道:“老夫人难得来一趟,孙女这边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小瓷,给老夫人倒碗水。” 小瓷一脸茫然。 水? 是她们平日里喝的白水吗? 老夫人能喝那个东西? 见小姐也没有改口,小瓷只好带着一头的疑问,过去倒水。 小瓷倒水的功夫,孟晚陶又道:“孙女这里实在简陋,也没个软垫请老夫人坐,要不……” 她说着侧了侧身,拍了拍身旁的床榻:“请老夫人坐床上罢,我们祖孙也好享享天伦之乐!” 恶心人谁不会,她阴阳怪气向来满级! 原本看到孟晚陶这张与凤潇七八分相像的脸,老夫人就已经血气翻涌,再听她一口一个孙女,还什么天伦之乐,差点没把她气吐血。 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虽然从没对她抱什么希望,但长成这个样子,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还目无尊长,实在让她厌恶至极。 “不用。”老夫人冷声开口。 外面候着的丫鬟马上搬了个软椅进来,周妈妈便扶着老夫人在屏风处坐下。 “说罢,”老夫人并不想在这里多待,开门见山道:“什么事非要见我?” 孟晚陶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道:“我要我爹的私产,还有我娘去世时留给我的遗物,不限于衣物首饰,还有我娘名下的田铺。” 凤潇当年好歹也是艳冠群芳,又是孟司壤给赎的身,手里自然不可能没有财产傍身。 相反,她不仅有,还有不少,这些都是兰姨偷偷告诉她的。 如果她娘没有变卖过资产,应该有两块良田,一个绸布庄,还有一个脂粉铺子。 至于现钱有多少,兰姨也不清楚,她便也没提。 她觉得她娘手里现钱也不会少了,但这是不好确定的事,再加上她都跟着去了边关,那边贫瘠艰辛,那几年,估计也花得差不多了。 离着那么远,她娘又从没想过一辈子都留在边关,再加上她在京城也没有亲戚,关系最好最信得过的就是兰姨,若真要变卖资产,她远在边关,这边的事,自然要兰姨帮着料理,兰姨没经手这事,那这些资产定然没有变卖。 边关可没人敢吞陛下下旨嘉奖的忠烈之士的遗物。 这些东西,也只能落到孟府手里。 在不在老夫人手里,她不知道,但老夫人肯定知情。 见老夫人脸色微变,孟晚陶就放心了,她果然知道。 “莫说你只是个女子,”老夫人对这个弄出这么大动静,却只为一点钱财的孙女,更是嫌弃到了极点,她脸色更冷了些:“就是个男子,不成家,也没索要家中资产的道理。” “家中资产?”孟晚陶抿了抿唇,一脸茫然:“我要的是我娘留给我的私产,怎么就算家中资产了?” 老夫人:“……” “老夫人不是从来都不认我娘是孟家人么?”孟晚陶又道:“怎么现在又说我娘留下的东西是家中资产了?莫不是老夫人认可了我娘?就算我娘是孟家人,那也是我娘的嫁妆,孟家竟私吞女方嫁妆的么?” 这话触了老夫人逆鳞,她重重拍了下软椅扶手,恨声道:“什么嫁妆!休要胡说八道!我不曾见你娘什么私产,你要要,去找你娘要去。” 孟晚陶无奈抿了抿唇:“我娘已经死了,老夫人这话就不讲道理了。” 老夫人看她这个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没等她气顺了,就听到这没规矩的又道—— “既然老夫人说没见过我娘的资产,”孟晚陶一脸无奈:“那我就只好去大理寺击鼓鸣冤,请大理寺帮忙 5. 意外 《摄政王掉马日常(美食)》全本免费阅读 老夫人一走,小瓷就赶紧凑了上来。 “小姐,”她紧张又期待:“老夫人真的会把夫人留下资产都还给你吗?” 若真还给小姐了,那小姐就不用再这么吃苦了,也可以请名医诊治,买好药材治病,还能日日好吃好喝地养着,那可真是太好了! 孟晚陶也不确定老夫人会不会就范。 但她会不会,今天这一步都是她必须要走的。 不这么干,不出几日,她和小瓷就得双双饿死在这个破屋子里!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若真的一点儿依仗都没有,她还真不能跟老夫人提条件。 可她有,还是个老夫人都不能无视的依仗。 就是脖子上的这个璎珞。 老夫人可以无视她,却不能无视这个御赐的璎珞。 她还认识老夫人最不想招惹的人——兰姨。 孟晚陶她娘留下的拿点东西,其实跟伯爵府的资产相比算不得什么,主要是面子问题。 若这事允了她,老夫人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她那么要面子的人,尤其是伯爵府的颜面扫地过一次,再扫地一次,她可真就抬不起头做人了。 但面子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伯爵府的未来。 府里其他两房的孙少爷孙小姐,可都是老夫人的命根子,赌上他们的名声姻缘,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她赌老夫人不敢赌。 就如她说的,她死了就一条命而已,可她的宝贝孙子孙女们,一辈子就毁了。 而且她要的并不多,不过是她娘留下的那点东西,外加她爹的私产。 关于她爹的私产,其实她只是顺带一提。 她爹私产有多少,还不是老夫人一句话的事,她这是给自己留下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到时候她就把她爹的那份放弃,也好让老夫人松口不是。 孟晚陶仔细回忆了下刚刚同老夫人交锋时说过的话,确定该说的都说到了,没有什么遗漏,便放心了些。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她的胜算还是挺大的。 这般想着,孟晚陶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她冲小瓷笑笑:“问题应该不太大。” 小瓷眼睛都亮了:“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孟晚陶马上提醒她:“先别高兴,事情还没办成呢,还得小心谨慎着才是。” 小瓷马上笑眯着眼点头:“小姐放心罢,我会的。” 刘妈妈回府就已经是下午,老夫人再从城里赶过来,已是申时末,坐了这么会儿子,天已经见了黑影。 晚秋时节的天儿,说黑就黑了。 小瓷点了油灯,因着灯油不多,平日里她们无事几乎不点灯的,主仆两人就黑灯瞎火的说说话,无话的时候,天黑了就睡觉。 可今儿,小瓷觉得小姐怕是还有要紧事要思考,便把灯点上了。 只不过为了省油,灯芯很细,光线也很暗。 但再暗也总好过一丝灯光也没有。 孟晚陶看了眼小瓷小心翼翼护着的油灯,真就是豆大的火光。 小瓷蹲坐在孟晚陶脚边,过了会儿,她道:“小姐,要不,我明天一早就偷偷溜出去,再去找兰姨他们罢?” 她有点不太放心。 生怕小姐会吃亏。 孟晚陶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有什么后招,但这会儿说这些也是徒劳,她道:“等等看,先不急。” 说到底,兰姨只不过是跟原身的娘有几分交情,跟她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不到万不得已,她其实并不想惊动她。 尤其云兰和宋青山两人,经过这些年,好容易摆脱了一些当年倚兰苑的影响,日子安生了些,她这么一折腾,把两人牵扯进伯爵府这污杂的事情里,定然要把当年的事重新撕开摆在众人面前,这对他们两人来说真的不算好事。 若再连累了他们,孟晚陶挺过意不去的,现在只是借着他们的名头,扰乱一下老夫人的心绪,已经算很好了。 听小姐这么说,小瓷也没有再继续提议。 今夜无星无月,外头黑得厉害,远处连绵的山峦也看不到了,孟晚陶看着窗外的漆黑,料想着那么晚了,老夫人肯定没有回城,那明日一早,她是如何打算的,多多少少会有些迹象,她就等明早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正思量着,外头传来一道脚步声,紧跟着是一道陌生的嗓音:“三小姐。” 孟晚陶和小瓷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孟晚陶示意小瓷出声。 小瓷得了指使,也没出去,就朝外头问:“谁啊?” “我是老夫人身边的,”外头那人回道:“今儿天晚了,庄子里的人没顾上给三小姐送晚饭,周妈妈就让我给三小姐送来了。” 孟晚陶觉得有些奇怪,她冲小瓷点了点头。 小瓷忙起身朝外走:“那你进来罢。” 进来的却是是个面生的丫鬟,但看她身上的衣着穿戴,确实是个有些脸面的丫鬟该有的规制。 小瓷从她手中接过食盒,想着,别人都亲自送来了,总要谢一谢的,便冲她福了福身子:“不知姐姐怎么称呼,小瓷替三小姐谢谢姐姐了。” 那丫鬟也没说自己的名字,知道:“我也是按吩咐做事,谢就不必了,既然送到了,我就先回去回话了,三小姐趁热吃罢。” 话落,她便转身走了。 这姿态说不出的怪异。 说礼貌不礼貌,说不礼貌,话语中有十分客气。 小瓷两手拎着沉甸甸的食盒进来,开心道:“好重啊,看来今天的晚饭很丰盛,小姐不用饿肚子了。” 说着她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 确实很丰盛。 食盒打开的瞬间,香味就在屋内弥漫开,引得小瓷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兴奋地对孟晚陶报喜:“小姐!有烧鹅!还有鸡汤!” 孟晚陶一点儿都不高兴。 她对小瓷说:“这些都不能吃。” 正在往外端菜的小瓷一愣。 孟晚陶又道:“把菜都端出来罢,先摆着。” 小瓷这才回过神来:“为什么啊?” “先别问为什么,”孟晚陶说:“就那样放着罢,中午不是还剩了两个包子么?我们一人一个,今晚这顿先将就一下。” 小瓷:“……” 她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面前丰盛的晚餐,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她放下手里的凉拌菜,跑到床边,凑到孟晚陶耳边:“小姐是怀疑菜里被下毒了吗?” 下毒就太明显了,她觉得伯爵府应当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但往日里,别说这么丰盛的饭菜,就是残羹冷炙,都要小瓷去厨房里讨,根本就没送上门过,就算是因为老夫人在庄子里留宿了,庄子里的人为了面上好看,顾着她几分。 可老夫人对她是个什么态度? 刚刚她还威胁了老夫人一通,把老夫人气成那样,周妈妈可是老夫人的心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巴巴地让人给她送这么丰盛的晚饭? 让她吃饱了好有力气,继续气老夫人么? 这般反常行为,肯定有问题。 她又不懂药理,身边也没可靠的人,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反正今天已经吃了一碗云吞,和一个肉包子,现在再吃一个肉包子,虽然吃不饱,但至少能扛一扛。 小瓷本就听小姐的话,经过今天的事后,对小姐就更加信服了,虽然她很饿,也很馋面前的荤菜,但小姐说了不能吃,她就得忍住。 她翻出放在案子后的包子,拿给孟晚陶:“小姐你把两个都吃了罢,我不饿。” “中午就吃了那么点儿,”孟晚陶好笑:“怎么会不饿?” 说着,她拿起一个包子递给小瓷。 小瓷摇头:“我真的不饿,我进城那会儿,宋叔给我煮了一碗云吞呢,我是吃饱了回来的,回来后又跟着小姐吃了好多,现在还不饿。” 撒谎撒的不成样子。 真要进城的时候就在宋叔那儿吃了一碗,回来的时候,怎么没听她提起? 而且两人一起吃云吞的时候,她恨不能把碗底都舔了,这会儿又说不饿了? “快点吃了,”孟晚陶把包子递到她嘴边:“明儿你还要帮我跑腿呢,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听我使唤?” “不不……唔!” 孟晚陶直接把包子塞进了小瓷嘴里,把她拒绝的话给堵了回去。 小瓷:“……” 她叼着肉包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虽和小姐亲近些,可小姐也从没做出过这样的举动。 孟晚陶看着她叼着肉包子,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瓷:“……” 她看着小姐,最后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包子都被小姐塞进了嘴里,她也不好拿出来再给小姐吃,只好和小姐一边笑着,一边把包子吃了。 边吃,小瓷边想,小姐人这么好,对她也这么好,一定会有好报的。 反正她是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姐的。 肉包子本来个头就不大,两人没几口就吃完了,虽然没吃饱,但至少解了馋。 孟晚陶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都倒了,就倒……” 孟晚陶四处看看,没看到哪里可以倒,最后指着床下:“倒床底下罢。” 小瓷:“…………” 忍着口水,把饭菜都倒到床底下后,孟晚陶让小瓷把晚盘都放回到食盒里。 “要送回去么?”小瓷拎着食盒,问。 孟晚陶想了想说:“就放门口罢,有人来取,就直接取走,没人来取,就明儿天亮了再送过去。” 她们离前面院子距离远,又没有灯笼照明,黑灯瞎火的,不说旁的,摔了磕了也不是个事儿,不过是几个碗和盘子,她还不信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人因着这事找她的麻烦。 小瓷对小姐的话根本不作怀疑,她又检查了一下碗盘,确认都放进去了,这才拎着食盒往门口走。 还没走到门口,寂静的黑夜里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着还不像一个人,小瓷马上回头看向孟晚陶。 孟晚陶倒是挺镇定,不等她示意小瓷,外面就传来声音:“三小姐晚饭吃好了么,我来收碗筷的。” 孟晚陶对小瓷点头示意。 小瓷突然就有些紧张,她对着外面道:“吃、吃好了,进、进来罢。” 还是那个送餐的丫鬟。 丫鬟往屋里看了一眼,视线特意在孟晚陶脸上停留了会儿,就马上收回了视线,看到门口正在煎的药,她什么也没说,从小瓷手里接过食盒,说了一句夜寒露重,就走了。 太假了。 那丫鬟一走,孟晚陶就嫌弃地抿了抿唇。 既然要做样子,也不做得像样点。 真要关心她,门口明明煎着药,不该问一问么? 看到了装没看到,真不知道她们是对自己主子不尽心,还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喝了药,夜就更深了。 今天一天神经紧绷,又吃着药,孟晚陶乏得很,这个时辰也没甚发生,想着估计要等到明天了,孟晚陶便让小瓷熄了灯睡觉,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得养足精神才是。 小瓷今天跑了一趟城,也累了,熄了灯后,拉过自己的铺盖正要在床前打地铺,就听小姐道:“上来睡罢,现在天凉了,睡地上冷。” 小瓷受宠若惊,不自在道:“不、不用,我睡习惯了,不碍事的。” 孟晚陶往里面让了让:“上来,天凉,一个人睡太冷了。” 这才几月的天儿,哪就那么冷了? 她只是反应慢,并不傻,自然听得出小姐是故意这样说的。 小瓷有些感动,在床边站了会儿,最后在小姐的催促声中爬上了床榻。 床虽不大,孟晚陶和小瓷都是身量瘦小的,睡在一张床上,倒也不拥挤。 孟晚陶摸了摸两人中间的空地,对紧贴着床沿的小瓷道:“往里挪挪,你睡那么远,我都暖不到。” 小瓷只好又往里挪了挪。 挪了两次后,两人终于挨着了,孟晚陶这才隔着薄被拍了拍她:“睡罢。” 两人累了一天,没多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小屋子这边在寒夜里沉睡,大院子那边可还灯火通明。 只不过他 6. 警觉 《摄政王掉马日常(美食)》全本免费阅读 无星无月的黑夜里,但凡有点光亮,都是极易看到的,更不用说是房屋燃烧这么大的动静。 在火势刚刚起来,孟晚陶还没醒的时候,隔壁庄子就已经警觉了。 守卫隐匿在夜色中,侦察过一番,确定对主子无危险后,便又在夜色中离开了。 在孟晚陶和小瓷裹着被子,顶着夜风,眼睁睁看着她们的屋子烧成灰烬时,隔壁庄子里的人已经全醒了,不过主屋里灯并没有亮。 守卫前去查看,自然是探听出了前因后果,隔着门朝屋里的主子汇报完后,就没在说话,等着主子示下。 虽然无星无月也无灯,但夜色并不是全然的很,还是能看到屋里人穿了一袭白色单衣。 乌黑的发披散在身后,垂落的几缕发丝挡住了他的下颌。 听完汇报,他稍稍来了点兴致,换了个坐姿,抬头看向门外站着的手下。 这一动,下巴连同侧脸便从发丝里扬了出来。 宫珏特意问了一声:“孟司壤的独女?” 外面的人恭恭敬敬道:“是。” 宫珏没再说话了。 他对承誉伯府印象最深的便是二十年前的那位少年将军孟司壤。 后来他战死沙场,承誉伯府便再无出色的后辈,渐渐便不怎么出现在朝堂了,他那么忙,自然也不会分出精力去关注一个没什么用的伯爵府。 他只听过孟司壤和夫人留下了一个女儿,只是因为这个孟三小姐太过普通,对她也并没什么记忆点。 只是,今儿这事有些奇怪。 孟三小姐在别庄住了十几年了,一直也不曾听到过什么。 刚李渠还说,这些年,孟老夫人也不曾对这个孙女过多关注,一直在庄子上静养着,今儿却突然就到庄子上来了。 好巧不巧,他也是今儿选定的这里。 他前脚刚到,那边庄子上就一反常态,连一步不曾踏足别庄的孟老夫人都来了,闹了一场。 这就罢了,睡到半夜竟然还走水,烧了一栋屋子。 宫珏素来谨慎。 今儿的事又处处透着不对劲,他对外面懒懒吩咐了句:“盯一下罢。” 李渠性子随了主子,也是事无巨细无不谨慎,听到这话,回道:“是,已经在盯着了。” 看着屋里的人影躺下去,李渠便悄悄退下了。 不过宫珏并没有再睡。 他仰躺在宽大的卧榻上,睁着眼看着屋顶,夜色里,他肩膀处绷带上鲜红的血迹,格外显眼。 盯着屋顶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闭上眼睛入睡。 孟晚陶和小瓷抱在一起裹着棉被生生坐了一夜。 她们看着屋子被火海吞噬,看着房梁在火海中坍塌……在看着屋子被烧为灰烬。 自始至终,庄子里都没一个人过来问一声,她们是否还好。 也没一个人过来救火。 小瓷惊吓过度,后半夜在她怀里睡着了。 孟晚陶就这么搂着小瓷坐着,一点点儿平静下来。 天亮的时候,终于有人一脸惊慌地朝着她们跑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还是昨晚给她们送饭的那个丫鬟,另一个跟她一起来的婆子,孟晚陶不认识。 远远的她们就就一边跑一边喊:“怎么好端端的,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孟晚陶看向她们,神色有些冷,她并没有说话,就看着两人表演。 明明府里从没人把这个三小姐当回事,这么多年她们也觉得很正常,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被她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不禁有些生寒。 两人互看一眼,交换过眼神后,那个年岁小的丫鬟翠平朝两人走了过来。 “三小姐,”翠平拢着眉,做出担心的样子询问:“你没事罢。” 两人朝这边来的时候,小瓷就醒了,这会儿见她朝小姐靠近,忙如惊弓之鸟一般把小姐护在身后,冲翠平大声道:“你、你别过来,离三小姐远一点儿!” 翠平看着这灰头土脸的主仆脸,嫌弃直接显现到了脸上,但她还带着周妈妈的吩咐,必须要把戏做全套,只得忍着嫌弃,道:“我是担心三小姐,看样子三小姐是没事,老夫人辰时用早饭,早饭后,三小姐就可过去回话了。” 说着她抬头看了看烧成灰烬的屋子,又道:“都烧没了,三小姐也没法请老夫人到这边了,三小姐紧着收拾下罢,这个样子见老夫人,再惊着老夫人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对那个和她一起来的婆子说:“我去回老夫人,话已经给三小姐带到了,你看看这边的情况,找几个收拾下罢。” 那婆子笑着应下:“翠平姑娘放心罢,我旁的不行,收拾东西还是在行的,这里瞧着也没太大的损失,不过一间屋子,定然在今日就收拾妥当了。” 翠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脚正要走…… “你叫翠平?” 翠平闻言转过身看向孟晚陶:“三小姐是叫我?” 孟晚陶只看着她:“昨晚是你给我送的饭。” 翠平不知道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昨晚的饭菜里下了足量的蒙汗药,那是两人份的饭菜,她不明白两人吃了饭,怎么没有睡死,竟然还跑出来了。 左右现在房子烧没了,食盒和碗盘她也都尽数收走清洗干净了,三小姐就是有什么疑问,现在也已经毫无证据,这般想着,她胆子便又大了些。 “是我,”她说道:“昨儿老夫人在庄子里留宿,为了清净,之前住在庄子里的人都让先移出去了,是以也便没了给三小姐送饭的,周妈妈说,三小姐还病着,身子弱,就让我来送了,三小姐昨儿吃得可好?” 孟晚陶盯着她看了会儿,道:“吃得很好,这顿饭,我记住了。” 翠平冲她敷衍的福了福身子:“我也是按吩咐做事,给三小姐送饭,本也是应该的,三小姐不必如此客气,老夫人出府带的人手不大充足,我还要赶回去当值,三小姐若没有旁的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不等孟晚陶点头,翠平就直接走了。 看着翠平远去的背影,孟晚陶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她推了推怀里的小瓷:“我没事,不用这么挡着了。” 小瓷看了眼那个拿着个木棍在火堆里边扒拉边小声嘀咕天爷的婆子,还有点不放心。 睡着前,小姐都跟她说了,是有人要害她们。 她本也觉得这火烧得奇怪,小姐这么说,她也没多想,就信了。 她偷偷问小姐了,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老夫人容不下她了,小姐没说话。 但她就是从小姐的沉默了明白了小姐的意思。 肯定是老夫人啊! 小姐再怎么样也是小姐,旁人谁敢对府里小姐下毒手! 她一边为小姐难过,一边担惊受怕,生怕她们逃过一劫,老夫人还不放过她们,再使出点别的招来,她可是听庄子里那些做工的婆子唠嗑时说过的,深宅大院的勋贵人家,其实也可多阴私事呢,就是看着光鲜体面罢了。 她就可怕那些婆子口中的勋贵人家的阴私招招呼到小姐头上了,所以刚刚翠平过来时,她害怕极了。 见那婆子并不怎么关注她们,小瓷才挪开了些。 孟晚陶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落的灰,跟小瓷说:“你饿不饿?” 小瓷也跟着站起来。 两人身上穿的都是单衣,这一站起来,没了棉被包裹,还真有点冷。 她打了个寒颤,点了点头。 昨晚就吃了一个包子,确实饿了。 孟晚陶帮她拿掉头发上粘的一片落叶:“等解决完这些事,我带你进城吃好吃的。” 原本看着小姐赤着脚,鞋子也没了,还灰头土脸的样子,小瓷还挺难过的,但听到这话,就立马咧嘴笑了。 “嗯!”她重重点头。 “三小姐,”那边还在扒拉灰烬堆的婆子,突然停下,看着两人:“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啊?你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落下么?” 孟晚陶摸了 7. 上门 《摄政王掉马日常(美食)》全本免费阅读 这是孟晚陶第一次见云兰。 原身自打从边关回来,就一直在府中,哪怕是移到京郊的庄子上,都是在孟家的严格看管下转移的,莫说见云兰,就是外面的人,她都见不到。 云兰的身份,以及老夫人对青楼女子的憎恶,连孟家的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见孟晚陶。 对昨天刚穿来的孟晚陶而言,更是第一次。 孟晚陶看着人群中一根竹竿舞得虎虎生风,三两下就打退了拦路丫鬟婆子的女子。 一袭水绿色的襦裙映着她愤怒的眉眼,哪怕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依然明艳动人。 甚至因为动怒,平添了几分英气。 跟孟晚陶想象中的兰姨相差无几。 人太多,一开始云兰并没有看到孟晚陶。 她昨儿去田上查看,没跟宋青山一道出摊,等傍晚回来,听宋青山说小瓷进城找他们,说是请她三日后去庄子上,孟晚陶有事要与她说。 云兰当即就觉得不对劲。 孟府不许孟晚陶与他们来往,她心里都清楚,她想着孟晚陶孤身一人,在府里与其他小姐少爷比着,总要艰难些,便也很少上门,免得连累孟晚陶被府上人瞧不起。 除却刚从边关被接回来那段时间,她实在担心,上过几次门,之后除了托人送些东西进去,她就再没出现过。 府里消息也不好打听,她废了大力气,知道孟老夫人倒也没有太过针对一个小婴孩,这才放心。 孟府规矩严,她是知道的,孟晚陶年幼时她见不到人,长大了些,也因为家规,出不了门,云兰虽然挂心,但也理解高门大宅规矩森严。 直到春儿找上他们,云兰这才和孟晚陶真正联系上。 但没几年,春儿就再没出现过,她打听了缘由后,就有些担心孟晚陶的处境。 可到底是伯爵府,她鞭长莫及。 好在她想着,凤潇当年到底是受过陛下嘉奖的,伯爵府总不至于对孟晚陶一个小孩子如何,后来又有了小瓷偷偷见了他们一次,说三小姐要她告诉他们,她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打那儿之后,小瓷就再没去找过他们。 昨儿突然找他们,还说什么三日后…… 她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这么多年,孟晚陶都没这样过,尤其宋青山还说小瓷那丫头看着面黄肌瘦,精气神也差,云兰就更肯定了。 要不是昨儿回去的时候天太晚了,她当时就要来庄子上找人。 这一夜她都没睡,天还没亮,她就套了车出门了。 来的路上,听人说孟家别庄夜里走水,火烧得几里地都能看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就更慌了。 匆匆赶到后,庄子的人还跟当年孟府门口那些下人一样,不让她进。 她问走水的事,这些人也不理她,她又问走水跟三小姐有没有关系。 到底只是庄子上看门的,又不是京城高门大宅里见惯了世面的,被云兰这么一问,就露了怯。 云兰当年的泼辣在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她又担心了一夜,从听到走水,就悬着心,见他们这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分寸,直接就往里冲。 庄子里的人当然不能让她进了,更别说,现下老夫人还在呢,冲撞了老夫人,谁担待的起? 云兰本就有些拳脚功夫,再加上昨儿周妈妈为了清净,把大部分人都遣了出去,剩的人手比较少,云兰很轻易就进了庄子。 因为人手少,往大院子来的这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 到了大院子门口,才跟老夫人带来的人起了冲突,这才‘打’了起来。 说是打,不过是一方要拦,一方要往里冲,人一多一乱,就显得人仰马翻。 甩开要抱她腰的婆子后,云兰抬头要找管事的,含着怒气的眉眼便对上了一旁灰头土脸的孟晚陶。 她登时一怔。 孟晚陶心头也有些激动,扯起嘴角刚想冲她笑笑,就看到刚刚那些人又想上去围堵兰姨,瞬间就怒了。 “都给我住手!” 略略沙哑的嗓音在晨风里回荡,许是气势太足,下人们心里到底记着孟晚陶是府上三小姐,一时间倒是没敢再上前了。 云兰得了这个机会,马上跑到了孟晚陶面前。 孟晚陶身上的衣服本就陈旧不合体,从火海里跑出来更是蹭得都是灰,裤腿还烧了个窟窿。 再看她憔悴的面色,云兰心疼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孟晚陶却心里一暖,扬起嘴角笑着道:“兰姨,我没事。” 云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边掉眼泪边道:“好孩子,都是兰姨不好,兰姨来迟了。” 这天杀的伯爵府,竟然真的这么苛待府上的小姐,还有没有人性了? 高门大院,看着尊贵体面,内里却这般恶毒,云兰懊悔得胸口都在抽痛。 正想问她,浑身是灰,昨夜走水是不是牵连到她了,主屋的帘子就从里面掀开,紧跟着传来一声冷喝: “大清早吵吵嚷嚷,成什么体统?” 周妈妈扶着老夫人从屋里出来,先是扫视了一圈。 院子里丫鬟婆子,一个个全都低下了头。 视线在落到孟晚陶和云兰身上时,周妈妈面色稍变。 老夫人气得不轻,原就为这昨夜的事有些动怒,这会儿又被一个青楼女子打上了门,这要传出去,她的脸往哪搁? 可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到孟晚陶理直气壮质问她: “兰姨是我请的客人,府上下人胆大包天,丝毫没把我放眼里,对我的客人大打出手,这种败坏承誉伯府名声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下人,老夫人不管么?” 说着,她偷偷捏了捏云兰的手。 云兰一见孟晚陶,就什么都明白了,正恼火孟府作践人,听到孟晚陶这话还有什么不懂的,她马上上前一步,给孟晚陶撑腰:“三小姐身负天家恩赐,伯爵府一 8. 得手 《摄政王掉马日常(美食)》全本免费阅读 伯爵府只是在仕途上没落,可家底还是很殷实的,自是看不上凤潇的那点儿资产。 老夫人没给孟晚陶,是因为,这些东西压根就不在她手里。她恨凤潇入骨,根本不想听到看到跟她有关的任何东西,又很瞧不上孟晚陶,这么多年,早把这事给忘了。 现在被孟晚陶找上来讨要。 她自是看不上那些所谓的田地铺子,可她看重自己的颜面。 被孟晚陶这般裹挟,老夫人的愤怒只比当年儿子反抗她,小那么一点儿。 她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狠心一点,直接让她死在回京的路上。 死了,也就没后面这么多事了,更不用一直碍她的眼,提醒着她那一顿悲痛的过往。 她是没想到孟晚陶竟如此大胆,还如此不管不顾,拼着一条命也要把这事闹开。 真闹大了,这场子就收不住了。 一个藐视圣威,就能彻底把孟家毁了。 孟家已经没了可以光耀门楣的孟司壤,自然不能再因这些陈年往事挡了孙儿们以后的路,毁了孟家的未来。 老夫人顾忌颇多,到底还是松了口。 孟晚陶也没想到事情竟会这么顺利,她稍稍想了想就明白,定是兰姨的缘故。 兰姨虽出身低微,可就是因为出身低微,才豁得出去,横的也怕不要命还人际复杂啥都不顾的。 凤潇的那些田地铺子,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落到孟家人手里后,自然是嫌晦气转了几次手的。 现在要原封不动的,难度有些大,孟晚陶也不想跟孟家在这件事上扯皮,她要的就是钱财,没那些田地铺子了,孟家拿等价的东西抵就行。 最后在御赐璎珞,和云兰的泼辣下,孟晚陶拿到了她现在住的庄子。 庄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归孟晚陶所有。 事出突然,老夫人到庄子里来,自然不可能随身带着田契,等派人回府取了田契,都快午时了。 老夫人是一刻也不想再看到孟晚陶,别说早饭,连茶水都没喝一口,就气冲冲带着人回府。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原本热热闹闹的庄子,突然就冷清下来。 老夫人走,自然是带着她带来的人,连同刘妈妈和画儿都一并跟着回了府,只留下几个在厨房里做工的几人。 平日里她们也没少给孟晚陶和小瓷脸子看。 现在给她们撑腰的刘妈妈走了,她们哪里还敢那么嚣张,尤其是见三小姐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连老夫人都不能把她如何,纷纷跪地求饶。 孟晚陶没那个心情,也没兴趣跟她们这些人计较,给了她们一炷香的时间,收拾自己的东西,就都赶出了庄子。 撵走最后一批人,庄子是彻底清净下来了。 看孟晚陶脸色不好,云兰忙扶着她进屋坐下。 “怎地脸色这么差?”云兰拧着眉,想让小瓷去打点水给孟晚陶洗脸,看到小瓷脸色更差,咬牙低骂了一声,便撸了袖子自己去打水了。 这一天一夜,经了这么多事,还是这样大的阵仗,小瓷胆子早吓飞了。 要不是怕小姐一个人会被欺负,早在到老夫人院子时,她就晕过去了。 缓了这么一会儿,她才总算回过神来。 回过神后,第一反应不是小姐以后不会再被欺负了,她也可以跟着小姐享福了,而是…… “小姐,”她捂着肚子,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你饿不饿?我好饿啊。” 云兰端着水,一进来就听到了这句,她眉头一挑:“你们早饭还没吃?” 小瓷狂点头:“哪有时间吃饭啊,而且……” 她话没说完,就被孟晚陶打断:“早上确实太早了,没顾上。” 小瓷不明所以,但和小姐的默契还是有的,便没再继续说。 小瓷没说出口,云兰人精似的哪里会听不出来,她咬牙切齿,又狠狠骂了几句,这才洗了帕子递给孟晚陶擦脸。 孟晚陶哪好意思让她伺候自己,忙接过来自己洗了脸。 两人洗完了脸,孟晚陶也有点饿得受不住了,她刚要说她去厨房看看,就听到兰姨说道:“我早上来的急,也没时间给你带些礼品吃食的,我也不会做饭,你们先忍一忍,我这就去买些吃的回来。” 说着就要出门。 “不用这么麻烦,”孟晚陶忙拦住她:“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云兰一想也是。 庄子这么大,人口又这么多,不可能没吃的,刚刚她真是给气糊涂了。 厨房里确实有吃的。 不过大多都是食材。 早上那么早,厨房里只顾上了给老夫人准备膳食,其余人的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做。 当然老夫人也来得及吃,东西还在案子上放着,已经凉透了。 因为昨夜的事,这饭,孟晚陶可不敢吃,谁知道那些人走的时候有没有在里面动手脚?就算没有,放着这么多新鲜的食材,她也不可能去热剩饭吃。 云兰四处看了看,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剩饭吃了不好,还是给那个老虔婆准备的,更不能吃了。 可,她也不会做啊,那俩小的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她犹豫了下,正要再次提议出去买时,就见孟晚陶挽了袖子道:“小瓷你来烧火,我简单做一点儿,咱们先垫垫。” 小瓷还是很惦记小姐煮的肉丝粥的,听到这话,马上利落地坐到了灶膛前,开始熟练地生活。 厨房里食材很齐全,今儿事发突然,人都走得慌忙,倒是给她留了不少正得用的东西。 她打算煮个蔬菜瘦肉粥,再摊几个鸡蛋饼。 不是没有大鱼大肉,只是她跟小瓷平日里都饥一顿饱一顿的,早上又没吃东西,不宜吃太过油腻的。 再者,蔬菜瘦肉粥和鸡蛋饼做起来简单,吃完了,还有好些事要忙呢,这偌大的庄子,她可是得好好看看,盘算下怎么安排,还得找人做工呢。 看着孟晚陶那么熟练地淘米切菜,云兰从孟晚陶会做饭的震惊中,变成了心疼。 哪家千金小姐需要下厨的? 连她家那口子都心疼她,不让她下厨呢。 看主仆俩配合的这么默契,定是平日里没少被苛待,才不得不自己做饭吃。 云兰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想让孟晚陶看到自己哭,她别过头,红着眼睛道:“我帮你洗碗。” 饭不会做,碗还是知道该怎么洗的。 蔬菜瘦肉粥煮起来简单,她先在锅里添了足量的水,又把淘好的米下锅,盖上盖子后,就把精瘦肉切丝,然后加料酒盐和酱油,拌匀,放到一边腌着。 腌好瘦肉,这才找来干净的盆,面粉加水搅成面糊,然后加鸡蛋、盐和切的碎碎的小葱,另起一个小灶,开始摊鸡蛋饼。 油热,舀一勺面糊,均匀淋一圈。 摊饼的时候,火候最重要,不能大火,大火容易糊,小火熟得慢,孟晚陶一边翻面,一边交待小瓷要多大的火候,很快一张金黄金黄的香喷喷的鸡蛋饼就煎好了。 她拿了干净的盘子把饼盛出来,又加了油,开始煎下一个。 等饼熟的间隙,她把第一个饼撕成三份,一份给自己给自己找事忙活的兰姨,一份给烧火的小瓷,一份她自己吃。 早在面糊进锅,发出滋滋的香味时,小瓷就馋了,一边烧火一边巴巴地等着鸡蛋饼赶紧熟呢,所以孟晚陶递给她,她接过后就开心地吃起来。 果然跟她想象中的一样好吃! 云兰看俩小的日常都吃不饱的样子,也不争这一口的,锅里不是还在煎着的么,便摆了摆手让孟晚陶吃。 孟晚陶执意要给她。 一般来说,煎饼的时候,第一锅是最好吃的,兰姨这么不顾一切帮她,她想给兰姨吃第一份刚出锅的饼。 云兰刚要说锅里还有她还不饿,就听到孟晚陶道:“兰姨快尝尝咸淡,锅里还有呢,都够吃的,别客气。” 她这么说,云兰倒是不好再拒绝。 别说,这饼薄厚均匀,外层一圈酥脆,内里软乎, 9. 惋惜 《摄政王掉马日常(美食)》全本免费阅读 私生子? 孟晚陶稍稍有些惊讶。 她就说,好好的一个英俊美少年得经历过什么,才会养成那样冷的性子。 想到他那单薄瘦削的身量,还有苍白的脸,想来他在这庄子里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想原身一个身负御赐之物,正儿八经的小姐,都受尽欺辱和委屈,更别说他那样的的身份了。 正惋惜着,就听到小瓷咕咕哝哝地问:“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孟晚陶收回思绪,冲她笑笑:“刚好走到这里,顺便问问,走罢,我们得回去收拾了,晚上还不知道睡哪儿呢。” 想到这么大这么富足的庄子已经是小姐的了,小瓷就说不出的开心,她三两口把手里的鸡蛋饼吃完,开心道:“好啊!我们快些回去罢!” 孟晚陶被她兴奋的情绪感染,忍不住笑出声。 庄子是伯爵府名下的产业之一,原本是供府里的主子们闲暇时休闲小住的,顺带产点米粮鸡鸭等供府里吃用,是以庄子虽大,但并没有建太多屋子。 总共两个小院子,外加一排下人住的排屋,和零星的几个单屋,农忙时节应急用的。 孟晚陶之前住的便是几个单屋中的一个。 偏僻不说,还很简陋。 现在庄子归到她名下,住哪里自然是她说的算。 “小姐,”刚刚还嚷嚷着有点累了的小瓷,这会儿精神头十足,主动在前面带路,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等走得不急不缓的孟晚陶,再次等下等待时,她没忍住问道:“你想住哪个院子啊?” 两个院子呢,她最喜欢昨儿老夫人住的那个。 因为又大又宽敞,离厨房也近。 孟晚陶都不用抬头,就知道小瓷是有想法呢,这丫头单纯得很,什么心思都藏不住,还挺招人喜欢的。 “你喜欢哪个?”她反问。 “南边的那个!”小瓷几乎是喊出来的:“那个大!” 看她这么高兴,孟晚陶也跟着有些雀跃,她点头:“嗯,那我们就住南边那个最大的院子。” 小瓷脚步顿住,有些不敢置信,小姐竟然听她的,她说喜欢哪个,小姐就说住哪个…… 孟晚陶从她身边经过时,她还愣在那儿没回过神来。 见她这个样子,孟晚陶拍了拍她的脑袋:“走了,再磨蹭天都黑了,到时候就得睡草地了。” 小瓷开心地不行,还有些激动,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激动的情绪,就傻笑着跟在孟晚陶身后,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 因着昨儿老夫人刚住下,大院子自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孟晚陶其实并没有太多需要收拾的,只要把被褥这些日用品换了就可。 孟晚陶指着东厢房对小瓷道:“这几间屋子以后就是你的了。” 小瓷:“!!!” 开心! 小姐真的太好了! 她一定要更加尽心照顾小姐! 主子什么时候会来庄子小住,并不是确定的日子,所以库房里是备着新被褥等日用品的。 孟晚陶带着小瓷开了库房的门,挑了几床被褥还有枕头,先把床铺了,然后又把屋里全擦了一边。 不是她洁癖,是她一想到孟老夫人心肠那样黑的人刚在这儿住过,她就浑身不自在。 她可是差点烧死在昨夜的大火里,还是擦擦去去晦气比较好。 孟晚陶按着自己的喜好改变了一下屋子里家具的摆放格局,都擦完,地也重新拖过一遍后,又换上崭新的茶具,和一些小物件,明明没变动多少,整个屋子却焕然一新,瞧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收拾完屋子,天色还早,孟晚陶又带着小瓷去盘点库房里的东西。 出其不意有出其不意的好,这一库房没来得及搬走的东西就是证据。 虽然没有金银珠宝这些值钱的,但日用品却是不少。 大到桌椅屏风被褥,小到茶具、梳子镜子……一应俱全。 虽没有现钱,但旁边的仓里还存放着今秋新收的粮食,光这些粮食换了钱都够孟晚陶眼下的开销,暂时可解燃眉之急。 粗粗盘点了一遍,天就黑了,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办,孟晚陶没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就都弄清楚。 从库房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孟晚陶心里很是担心兰姨。 走的时候说好了天黑前一定回来,这天都黑透了,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是关了城门,没赶上? 真是没赶上那还好,兰姨家就在城里,直接回去家就是,怕就怕她已经出了城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会儿还在路上。 抹黑赶路可不太安全。 原本打算去厨房做饭的,孟晚陶也不去了,点上从库房里拿出来的两个灯笼,直接带着小瓷往外走。 去庄子外看看,别黑灯瞎火的找不到路。 刚走了没多远,兰姨的声音就远远的传了过来: “是阿榆和小瓷吗?” 阿榆是孟晚陶的小名,她母亲起的,只不过打从记事起就没人再喊过她的小名。 乍一听这个称呼,孟晚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小瓷拎着灯笼兴奋地冲兰姨的方向晃了晃:“是的!兰姨你可算回来了!小姐可担心你了呢!” 说话间的功夫,兰姨已经到了两人跟前。 她还带了俩人回来。 孟晚陶一开始以为是兰姨找的做工的,走近了她才看清楚,她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年岁不太大的女孩子。 云兰熟稔地挽着孟晚陶的胳膊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教她:“天黑了,怎么门也不关?以后可得记着,没事就把门关好了。” 孟晚陶是忙着清点库房,再加上还不是很适应这种古代生活,一时没想起来,听到兰姨这么说她点头应下,眼睛却还是往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孩子身上多看了几眼。 注意到她的视线,云兰这才想起来:“看我,看到你一开心,把正事都忘了……” “我想着庄子这么大,就你和小瓷两人,总归太冷清了,你有时吩咐了小瓷,就没旁的人能使唤了”她指着身后的两个女孩子,说道:“就给你买了两个丫鬟……大枣小枣,还不见过小姐,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主子。” 孟晚陶还没从自己突然多了两个使唤丫鬟真成了等人伺候的千金小姐的震惊中回神,大枣小枣已经按兰姨的交待朝她行礼了。 “……快起来快起来。”孟晚陶忙让两人起身。 大枣小枣是一对姐妹,姐姐十五,妹妹十二,因为母亲早亡,父亲前些日子重病不治,家里拿不出一分钱来,只得卖身葬父,云兰正好过去,她瞧着姐妹俩老实敦厚,年岁也正合适,最主要两人在家里又是干惯了活计的,手脚也麻利,便给带回来了。 因为两人衣着太寒酸,又多日奔波,很是狼狈,云兰先带她们去洗了澡,又换了干净的衣服,免得带到阿榆跟前吓到她,是以才耽误了些时间,回来晚了。 孟晚陶想着,这么大个庄子,只有她和小瓷两个人,确实怪冷清的,回头忙起来,也确实需要人手,便也没矫情,不过钱她是要给兰姨的。 只不过她一开口就被兰姨瞪了回去。 “你这是打兰姨的脸不,”云兰佯装生气,瞪着她:“这些年是我疏忽大意没看顾好你,做这点子事本就是我这个当长辈的应该的。” 知道兰姨是个爽利的人,孟晚陶也只好不再多提,反正日后她总要报答兰姨今天的帮忙,到时候多多加上一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