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破坏花草啊!》 1. 风扇它不听话 《你怎么破坏花草啊!》全本免费阅读 夏天就要过去了。 九月的阳光依然很炽烈。铺满校园的明亮阳光,被教学楼割出一道道黑暗的口子。 裴老师就穿梭在建筑落下的阴影间,绕过篮球场,走进高二教学楼。 他在这所高中已经任教两年,今天——还是光荣迷路了。 大清早,闹钟没电,袜子找不着成对的,新衣服沾上牙膏沫,最后腰带还穿反了。 他倒霉的一天从这里开始,结果一到学校,顶着一头乱发碰见了从前的学长。 刚寒暄两句,他就预感时间不妙。 现在,好像真要迟到了。 皮鞋踩着光滑地砖发出噔噔脆响,刚进走廊时的阴凉舒适,随着薄汗被吹去,只留下衬衫紧贴肌肤的粘腻感。穿堂风吹过,裴老师顾不上形象地打了个喷嚏。 裴老师先教高三,再带高一。 高二教学楼他也是第一次用。 这所学校的建筑经过精心安排,高一教学楼是一进学校最先看到的主教学楼,工字型,端正,阔大,方便孩子们熟悉校园环境。高三教学楼回字型,僻静但通透,中间还能摆放锦鲤池。 只有高二教学楼,由于建得太艺术,目前还在修葺,学生们用的是原本的旧楼。 ——最僻静的班级就是给你的。 裴老师按照主任的提示,继续寻找。 他在走廊里走过来,走过去,直到停在一间吵闹的教室前。 一间因为太吵,他起初就擦肩而过的教室。 不会吧?他要带的不是一班吗。 他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位置,确实僻静,就是吵点儿。 正想着,乱飞的纸飞机一头扎在他面前教室门的玻璃窗上。 教室爆发出雷鸣般的喊叫: “我赢啦!比你飞的远。” 裴老师叹息,吵是吵了点儿。 好在地理位置好,不至于吵到其他班级。 高亢尾音在走廊里回荡,相隔不远处隔壁二班老师板着脸孔走到门口,大门一拉,把噪音隔绝在外。 裴老师从门玻璃偷瞄二班一眼,发现里面学生一个个腰板挺直,聚精会神朝着黑板。 想到二班老师的眼神,裴老师心里凉凉的。 好歹他的学生们朝气蓬勃嘛! 裴老师惯会自我安慰,确认了确实是一班,他摆正歪斜的衬衫衣领,仍怀揣信心迈进门。 同学们该玩的在玩,该聊的在聊。 他清清嗓子,几个同学的视线短暂地留在他身上,转过去就新一期杂志内容继续展开激烈讨论。 前排一个男生面前,摊开的练习册几乎铺满桌子,男生正满头大汗笔走如飞。裴老师凑过去一瞧,一样不掺假,全是暑假作业。 裴老师只觉得有点胸闷了,他松松才刚系好的领带,伸手去开吊顶风扇。 这栋楼用的是三个一模一样的开关,品字形排在墙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随随便便按上。 毫无预兆地,他连续点亮了教室后半部分、教室中间与讲台前三个区域的顶灯。 班级呈现出片刻诡异的安静。 离开关最近的学生,是从门数第一桌的短发女孩。她支颐侧坐,木碗耳机压着湖蓝色球衣的领口,纤细明丽的长相十分乍眼,粉色的头发,九十分扎眼。 女生原本一手托腮一手来回抛着瓶矿泉水,单支起一条腿恣睢地晃荡,压低了嗓子和同学说话。被灯光晃了下,微微蹙眉瞥了他一眼。 “那个,风扇开一下。”裴老师别无他法,摆正表情命令道。 女生盯了他两秒,在裴老师以为她要拒绝时,开口重复道:“风扇开一下。” 那声音不大不小,周遭同学听见后无一应答。都跟着重复起来,一句话在教室里推开重重波澜: “邵子,风扇开一下。” “风扇快开啊。” “琳琳,快让风扇开一下!” 直到全班几乎异口同声:“风扇开一下!” 风扇挂在教室棚顶,懒洋洋地积攒着旧灰尘,当然一丝风都没有。 “没办法老师,风扇它不听话啊。” 女孩摊开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周围同学哄笑起来,还有个别淘气的,跟着装模作样骂了两句风扇。 全赖名校毕业,即便成绩不佳,裴老师还是一来就被委以高三的重任。 这两年他教学成绩优异,学校的班主任人手又短缺,裴老师作为一个刚入社会年头不多的研究生,而今竟然侥幸接手了一班班主任的职位。 桃李满天下虽好,可谁不爱惜头发。裴老师自认年纪轻,头发管够。 但第一天做班主任,他感觉自己可能错估了头发的用法用量。 策略是先礼后兵。 裴老师没有发火,“算了,等它听话的时候自然会打开的。” 女孩一脸没趣儿,粉红脑袋一撇,坐回去了。教室里的同学见他神情如常,也都兴致缺缺,重新回到叠纸飞机和抄作业的事业中去。 怎么一班也能是块硬骨头,未免太不按套路出牌了。裴老师捏捏下颏,陷入人生思考。 怎么控制住这群学生呢? 当当当。 身后敲门声响起。 嘈杂人声里,它本该很难引起人注意,可兵荒马乱的班级一下子鸦雀无声。 裴老师跟着紧张起来,罗主任来检查了? 班里这么闹,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新职位估计今天就要到头,早知道这身新衣服买的什么劲儿。 裴老师自暴自弃回过头去。 门口没有主任严厉的面容,只站着一个男生。 男生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十六七岁的男生到处闲晃,很难在夏季也皮肤白皙,他的冷白肤色倒像是很久没出门。几缕不听话的碎发遮到一侧眉睫,纯黑色的尾端是参差的浅橙金,染的应该是红发,颜色褪了。 裴老师第一眼瞧见他,也有些怔住。如果用脸能杀人,他班这小子估计得判个无期。 只不过骨骼线条太锐利,连唇形都明晰,显得有些距离感,神情也冷淡,满脸写着‘很烦’。 男生的目光最先触及的,是教室里大亮着的灯管,外面阳光灿烂,衬得屋内的灯光更加多余。 许是好奇的缘故,大半个班级的目光都追随着他仰起的头,直到他张了张口。 他尚未发出一个音节,那粉红头发的女生矿泉水瓶子也不抛了,弹身而起,指头在开关上一抹,将灯全数关掉。 男生便没说什么,径直往教室里走去。 女孩一直没动,就挡在他的路上,神情有些发怔。男生瞥了一眼那头粉红色,“不能学点儿好的?” 女孩瘪瘪嘴。 自打男生进来,她脸上就不再是那幅比大人还高冷的叛逆模样,小孩子的灵魂又回到了身体里。 裴老师不禁反思,人家管节能管环保还管同学仪容仪表,自己这个真班主任太佛系了。 不过小裴老师深谙战术,眼下正该抓住机会,驯服头狼。 “同学。”裴老师叫住他。 男生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还蛮乖的嘛,裴老师放下心来。 可被他眼神一扫,说出来的话又卡壳了。 “同学,你……风扇怎么开?”意识到太没气势,他连忙补充:“你开一下吧。” 区区一件小事,如果男生打开风扇,听自己的话,也能多少影响大家的态度。 要是他也借故捉弄自己,那索性发作一回做个凶老师叫他们害怕?裴老师在心里筹划。 男生不解回望他,“风扇坏了。” 他口气不大耐烦,转过手腕又看了眼表,“下午统一修,把外套脱掉就没那么热了。” 他说完,径直往教室里面走去。 这孩子怎么连什么时候修都知道? 裴老师一头雾水,但对他的业务能力却不得不佩服,扯了扯西服肩膀,确实热。 胡闹一通,班级安静下来。虽然这种说法很没理想,但裴老师觉得一班终于有点儿二班的样子了。 “大家都到了吧,咱们先票选班委吧。”裴老师可是照着优秀案例做了小抄的,关于今天的每一道程序。 他说完看看袖子里的卡片,发现第一条赫然是:“点名。” 裴老师有一点点沉默,但是命令都下了。 同学们好不容易开始按照他的要求行动,虽然不情不愿的。 他坐到第一排空椅子里,翻着花名册,暗自后悔搞错了新学期报到步骤。 算了,他安慰自己:盲选也没关系,青春嘛,玩儿的就该是心跳。 他这个空位,桌对面坐着的就是刚才的粉红女孩。 由于她根本没在写选票,看起来格外突兀。她一双修长的眉蹙起,手握手机满脸纠结,不时偷偷往一个方向瞄。见裴老师坐过来,才撕了张同桌递来的草稿纸。 裴老师状若无意扫过她手中的纸片,女孩写了三个字又三个字,班里应该没有这么长的人名吧? 他好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远隔大半个教室,轻易锁定了男生那一张出挑的帅脸。 是方才告诉他风扇病情的漂亮男孩。 男孩也没在写选票,正握笔在纸上划着些什么。他动作随意,神情专注,暗色碎发的发梢在阳光底下闪出透亮的橘红。 很快,他笔盖一扣扔回桌面的练习册上,连笔带本,推到同桌眼前,修长指尖点上纸页,似乎是给同桌讲解了起来。 他的同桌也是个男生,银丝眼镜架在白皙鼻梁上。裴老师赌五毛钱,必定是个学霸。 学霸同桌听过漂亮男生说话后,从笔 2. 你想不想给绵羊烫头 《你怎么破坏花草啊!》全本免费阅读 高二(7)班。 男生安静地保持着乖巧的听课姿势,小学生一般。他偶尔会关注蓝天上倏尔飘过的棉花云,阳光透过糖纸,不,是玻璃,洒落在肩上,烘得人暖洋洋的,让他错觉自己变成了一块烤软了的杏仁蛋糕。 一定很甜。 听着讲台上同学们的发言,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斗边沿抚过,他暗自模拟着轮到自己时要讲的内容。 “林稚年。”班主任点到了他。 新班主任声音沉静,甚至称得上悦耳。他是第一个自我介绍的人,姓傅,二十多岁的青年,看起来清爽又温和。按文章里的方式形容,大概是“干净得像邻居家的大哥哥”。 林稚年的邻家哥哥倒并不具备这种气质,对门大婶的确有个儿子,一个小偷。曾有一年寒假,他透过那扇隔音太差的门,意外听见那大婶夸奖他偷来的电瓶车。 初中的时候,那人就偷拿过楼下夫妻给孩子买的鸡蛋跟牛奶,嫁祸给当时缄默到只会摇头的林稚年。 在老居民楼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吹口气就能传播起来。明明说辞漏洞百出,可在邻里眼里,无论是谁,一旦跟林稚年比较起来,都会变得更可信一些。 毕竟他父亲就是骗子。 他起身,指尖在桌面轻按下,发出几不可闻的叮嗒声。 林稚年其实困惑于手该放在哪儿,好像放在哪里都可以,又好像在哪里都不大对。 站到同学们面前跟想象中感受完全不一样,他也比预料的更紧张。 为自我介绍准备的字条藏在手掌心,他紧挨着讲台,不敢大方地去瞧同学们的眼睛,视线找不到目标,只好盯着空白的班级后墙。 那里有一只印着哆啦A梦的蓝色电子表,让他的思绪随着目光渐渐集中起来。 “老师、同学好,我叫林稚年——” 太少说话的嗓子乍然开口有些哑,‘请同学们多多指教’这种没意义的话还压在舌底,一阵突如其来的声响就将它一下截断了。 左手边的教室门板随着‘嘭’的巨响撞上门后水盆架,水花迸溅,门也弹了个来回。 林稚年怔然立在讲台上。 他重新回归沉默,和班级里所有同学一样,朝那个‘惊喜’制造者望去。 刚踹开门的男生迈进教室,提起腕子接了一下打回来门板,继而反手将它关在身后。 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男生阔步走来,环顾四周,视线锁定了教室里的空位置。 径直路过林稚年身边,他的黑色外套扬起又落下,全程没有把目光分给讲台上的林稚年一丝一毫。 男生傲然仰起下颏的模样,让林稚年想起一只猫。 有着纯白染点咖啡色的绒绒猫脸和藏了一整片晴日天空的圆圆猫眼,从耳尖到爪子都闪着银亮的光泽的,特别漂亮的一只猫。 是周末兼职给餐厅送外卖的时候,在一个满是二层洋楼的花园小区里隔着铁艺栅栏瞧见的,他忍不住搭讪的心朝它喵了声,那只猫也一样,连瞥都没瞥他一眼。 “看什么?继续啊。” 打破气氛的男生不以为意,一双黑亮的眼睛眨了眨,对于屋里寂静的空气挺不解的。 君锐没什么好说,难道他要怪走廊的风太大,门又关得太紧了么。弄出那么讨厌的噪音,自己也意外。 后知后觉的,他注意到衣着素净的少年静静立在讲台上,单薄到有些可怜。君锐耳力再差,刚才也听见了他叫林稚年。 他的发言结束的莫名其妙,说了句“谢谢大家”,就收起手里的小纸条打算下来。 君锐感到索然无味,瞥过一眼便将目光收回。 七班同学们排排坐在位置上安静得像一窝鹌鹑,鹌鹑爸爸,不,班主任正抱着臂站在角落里打量着自己。 一模一样的教室,大同小异的布局,连老师也是。 同样年轻的男人站在教室靠前的角落,样貌斯文,阳光只攀到他白衬衣的最下一颗扣子,面庞隐在阴影中显得眉目柔和。 七班班主任也是个小年轻,不过远没刚才那位绿西装花哨。驼色西裤白衬衫,一个两个搞得跟拍电影似的,平日里怕是都很难融入办公室的花裙子大妈团体吧。 君锐的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注意到这位年轻老师蹙起的眉峰,他继续往教室里走,正路过班主任面前。 “你打断了林同学。”傅老师按捺着脾气开口,扬扬下巴,示意君锐回头。 “他?”君锐的视线落在林稚年脸上,眉头高挑,不以为然道:“大不了,待会儿也让他打断我一次。” 他的许诺并没让林稚年紧抿着的唇松动分毫。 宛如还没开场就放弃名次的参赛选手,林稚年已经走下讲台来。 瞧着就是个惯会主动认输的,君锐心底轻嗤了声,从班主任身边绕开,坐进后排唯一一组空桌椅。 靠窗的位置阳光充足,他拨开塑钢窗的把手,耳畔虫鸣瞬间盖过了接下来一位同学没精打采的自述声。吹来的一小阵风清爽舒服,裹挟着楼下那丛蔷薇花的香味,好像猛然灌下一口冰镇汽水。 令他不解的是林稚年跟着自己,走到了桌边。 君锐瞥见桌脚下边那双帆布鞋,难以掩盖的破旧,让它尽管干净可看起来仍惨不忍睹。袜口盖在脚踝处,边缘露出苍白皮肤上一小块弯弯的亮色,这针脚他再熟悉不过,是一道疤痕的尾巴。 静等了半天,林稚年仍杵在桌旁一动未动,君锐耐着性子问,“怎么。打断你演讲了,现在要寻仇?” 男生怔了怔,随即摇摇头。 “那站这儿干嘛?” 他见林稚年点了点他左边。顺着颀长手指看去,是被自己挡在里面的一把破旧得不得了的椅子。 他这才注意到教室里满满当当,独剩这桌剩个空位。 那这儿岂不原本就是林稚年的位置?君锐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桌斗里的破书包,书包也不是上个年级留下的垃圾? 没什么好犹豫,他起身给男生让了让。 桌椅之间空位不大,林稚年从君锐身边蹭过迈进里面靠窗的位置,一边拽出自己的书包。两人差不多高的个子,君锐直觉他比自己瘦弱许多。 书包扯出桌膛,侧边口袋里露出半截尽是划痕与灰尘的塑料水杯。君锐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心道这还是个小收破烂的。 两人动作毫无默契,互相撞了一下胳膊。 君锐倒不在意,只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察觉林稚年皱起鼻子轻嗅了一下。 没有多余声响,也不带夸张动作,但那一点缓慢的延迟还是让他感受到了。 “闻什么,你是狗么?”君锐心烦得拧起眉头。 林稚年没回答,他坐进位置,睫毛颤了颤,表情如常,将目光投向了自己鞋面。 坐到他身边忍了半晌,君锐悄咪咪侧过脸去,在一边肩头不着痕迹地闻了闻。没什么异味,连洗衣机里留香珠的气味都散得很淡,只有洗发液与沐浴露残留一点香气,闻起来很奇怪?是不是早上浇花的时候蹭到了,阳台那簇天竺葵还是院子里的五色梅,真麻烦,自己天天出差又做什么在院子里乱种花。 他心里抱怨完某位家庭成员,再去看他。身边的人坐姿端端正正的,松散发丝搭在眉骨上,看起来很软。窗外铺天盖地的阳光映得他眼眸一点微亮,林稚年在专注地看旁人自 3. 记仇的黑板擦 《你怎么破坏花草啊!》全本免费阅读 见林稚年呆呆坐在原位,君锐干脆走下去。 他扯过他捏在手里的纸条。 指尖一空,林稚年的眸光锐利起来,他倏然起身,一把按住君锐的手腕。 君锐挣脱了下,纹丝不动,面前看起来羸弱的男生力气比他想的大得多。 “劲儿这么大,写了什么不能看的?” 君锐声音平常。他现在是众人视线焦点,引得四周同学都向林稚年看过来。林稚年往老师的位置扫了眼,黑着脸松了手。 扫了眼纸条上的内容,他没再多问林稚年。 “刚才那位同学,叫林稚年。” 君锐晃荡回讲台上,往林稚年的方向看了一眼,拿着纸条念道。 众同学扭着头看向林稚年的位置,仿佛在看分开的两场表演。 “幼稚的稚,新年的年。”君锐含着笑意替他介绍了一下,又干脆将“林稚年”三个字写在他名字旁边。 “身高171,没事儿,还会再长的。努努力起码还有个10公分。”纸上一串自我介绍都被中性笔划去了,只留下最后一句‘谢谢’。君锐仔细辨认,“51kg,太瘦了,吃饭的时候记得捎上他。不会打篮球?不会的就别写了,不会做历史大题这种难以挽救的事儿倒是可以谈一谈。总之,他很感谢能跟大家做同学,希望大家多多照顾他,谢谢。” 同学们还是很配合的,台下适时地响起掌声。 君锐逆着光从讲台上下来,纸条扔回他桌上。林稚年没接,他浑身不自在,莫名别人窥视到的感觉几乎将他点燃。 君锐倒自然地坐回他旁边,轻飘飘道:“下次自我介绍拣优点写。” 林稚年缄默,这话听着像在嘲讽他。 “比如字还不错什么的。” 君锐目不斜视,兀自又冒了一句。 - 十点五十五分,哆啦A梦时钟摆了一小格。 班级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黑板上一对龙飞凤舞的名字摆在那儿,林稚年打算离开去擦掉它。 黑板擦到手,他莫名其妙脑海里浮现出一直趾高气昂的小猫。小猫蹲在讲台上,望着台下神气地踱了两步,又回首往黑板上按了个爪印。 像是君锐的样子。 “干嘛呢?” 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林稚年攥着黑板擦回头。 小猫的本体此刻悠闲地倚在门口看他,指尖遥遥点了点干干净净的黑板。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连浮在阳光里的尘埃都停驻,他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男孩轻轻的呼吸声。 “这么看不惯我?” 还挺记仇,连名字都要擦掉?君锐低头去瞧,冷不防对上林稚年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林稚年闻言放下手中的‘作案工具’,默默将目光错开了。 他走下讲台来。 夏天的阳光太强,所到之处都蒙上一层金纱,连瞳孔颜色都照映得浅上许多。盯着那双映出自己身影的眼眸,君锐抬手拦了他一下。 “好像以前也没见过你,哪个班的?”倒不是君锐在找打架的开场白,他是真的有些好奇。 听到这个问题,林稚年脸上本还剩下的生动神情消失得一干二净,被剪断提线般,停顿下来。他反应慢了半拍,回过神来手腕已经被君锐轻松捉住,动弹不得。 见面前人不发一言,一心挣开。君锐始料未及,他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又不是问你什么秘密。不过,看样子以前也没仇吧。那就是……”君锐没注意少年渐渐变得狠戾的目光,湛亮的眼睛转了转,替他作出了回答,“不就是说了你一句,至于么。” 林稚年险些接不上他的思路,咫尺的距离,丝缕似有若无的甜味很快提醒了他初遇的尴尬。他选择闭口不言,任君锐拖他回到黑板前。 还有几个同学留在班级,都装作若无其事在做自己的事,实则目光全集中在他们俩身上。 君锐在盒子里挑了根粉笔塞到他手里,往黑板扬了扬下颏。 “给我重新写上。” 林稚年皱着眉看他。 “写啊。” 他摇摇手臂,发现君锐将他攥得死紧,只得朝他重新摊开握着粉笔的左手。 “看我做什么,要我给你的粉笔削一削?”面对摊开的皓白掌心里那支红粉笔,君锐不解道。 “我用右手。”林稚年低声回答。 语气凉凉的,因为放得过低而含了气音在里头,仿佛带着点儿软。君锐低头看了一眼,连忙将手放开了。 “原来还会说话呢。”掌心后知后觉感受到肌肤微凉的温度,伴随着林稚年平静的神情。君锐那一腔怒火生生被压在了胸腔没处安排,不快极了。 君锐在一旁等着他,他却一个字都没写,将粉笔塞回盒子里了。 底下的同学都对君锐以一当十的名声早有耳闻,生怕他们动起手来。 然而林稚年放还了那根君锐随便摸来的红粉笔,又在盒子里挑了只普通的白粉笔。 怎么写个字儿还挑剔,君锐想。面前的男生可能没什么板书经验,一笔一划,写的缓慢而且认真。 阳光相当安静,君锐几乎被这人搞得没什么脾气了。直到林稚年写完,习惯地往右下角打了个句号,反应过来又赶紧用手抹去了,君锐看见还有点想笑。 可惜还没容许他将大度的话说出口,林稚年紧接着回头拿了黑板擦,手一挥就将那两个字抹去一半。 君锐刚捡的那点儿舒心得意瞬间随粉笔沫一起散在了阳光里。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上前就要拦他。 林稚年抓紧空档再抹了一下,见君锐没挡住,便仔仔细细将那块唯一还留着泛白痕迹的地方擦了个干净。又赶着他没动手前,后退两步讲黑板擦放下。 “最后走的人,”瞥了君锐一眼,缓缓开口,“擦黑板。” “……” “君锐,我收拾好了。”门外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无聊的玩闹。 门口的男生紫色T恤粉板鞋,瘦削高挑,手里捧着只绿色大水壶,正站在门口等君锐,身后还站了一个戴银丝眼镜的男生。 君锐没再跟林稚年纠缠,瞥了他一眼就和他们一齐离开了。 林稚年打来水擦干净整面黑板,估摸着整点的公交车即将抵达,也回到座位拽出书包来。 叮咚咚咚—— 书桌里传来震动声,清脆铃音也因为铁皮木板阻挡,听起来闷闷的。 林稚年低头去寻,自己书桌里空空荡荡,只有一片起皮的铁漆。 桌子很旧,两个桌斗间的隔板没有了,一只手机刮在他拽着的书包带上被扫了出来。 林稚年拿起手机 4. 半份油饼 《你怎么破坏花草啊!》全本免费阅读 “幸好没错过。” 傅老师语气轻快,脚步沉稳。 他走在林稚年身旁,挡住刺眼的阳光,安全得像一棵为花栗鼠提供庇护的白皮松。 林稚年跟着他走在教学楼的大迷宫里,穿过一条巨大的回字形走廊,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从这里瞧不见操场,只有楼底下一个闭合的方形院子。天井中间圈出一个水池,里面游着几尾锦鲤,不知道是刚开学才放进去的新鱼,还是在已经这里陪读了几届的前辈。 水很清,看上去都活蹦乱跳的。池底的硬币与金红色的鳞片映出日光点点,让人在这个静谧的夏日上午有种发现秘密风景的小雀跃。 林稚年的手不自觉撞到裤子口袋。 也不知道君锐是不是离开学校了,林稚年不喜欢拿着别人的东西,不管是借用还是误拾,他都觉得口袋里的手机沉甸甸的。 给傅老师么? 把同学没上锁的手机给老师,也不大好吧? 走到办公室门前时,他仍在迟疑。 傅老师走进敞开的大门,林稚年紧随其后,当头便撞上一声喊。 “你回来啦!” 说话人嗓音轻快,很容易让人误以为闯进了路边儿麻辣烫小摊的销售范围。 业务熟练的“麻辣烫店老板”,是一位衣着颜色清新双目狭长的男青年,他原本坐在办公桌后,正探出头来看他们。 他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鼠标也放下了。 “你倒不客气,说得好像是你的办公室似的 。”傅老师应了他一句,走到办公桌边。 他伸手拂掉书皮上的微尘,把摊在桌面的书插回小书架。见林稚年还愣在门口,又悠悠朝他招招手。 傅老师一副玳瑁色镜框,配上他身后的翠色台灯,画面仿佛一下子往前推了百十年。 林稚年走近他们俩。 电脑屏幕还亮着,灰色的长方形窗口里一个个小灰格子码放得整齐,其中只有一个填充红色的小格,里面的地雷图标昭示着败局。 “也没密码,不小心点进来就玩儿了一把小游戏。”那绿套装的老师关掉扫雷界面,向傅老师说。 林稚年要把手机拿出来的手还是松开了,任手机落回口袋里。 他见傅老师点点头,对同事的行为习以为常。 摘下的眼镜扔在办公桌的书本上,桌面就像发生过什么大灾难,上面尽是散开的文件夹,乱七八糟的笔记纸压在里面。 很难想象刚才另一位年轻老师就风轻云淡地在上面玩儿电脑。 埋在其中的文件纸露出一角,跟密密麻麻的演草对比起来稍微不同。上面潇洒地签着名字:傅雪。 林稚年愣了愣,傅老师只介绍自己姓傅,没想到全名这么甜美。 “林稚年,这是一班的小裴老师,以后教咱们班生物。”傅老师说。 “是裴老师。”裴老师小声提醒。 “年轻点儿不好吗。” 林稚年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形,见裴老师的脸上写满热切,只得开口问声好。 “本来也不老!”裴老师还打算辩白两句。但为保持教师风度,他只好就着应了,不去理他新上任的旧学长。开始以“你的学生真乖啊。”为开头,和傅老师讲起他今天第一天做班主任,出师不利碰上的所有魔幻学生们。 林稚年安静充当一件室内摆设,他不知道傅老师将他叫来做什么,不过就算是在这罚站他也会照做。 似乎听见他说起君锐。 “……然后他就走了。他们一个个拆开来都够我受的了,组合在一起更是闹心。你说最作的那个得什么样啊,不知道哪个老师能中奖,分到这个漏网之鱼。”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得到漏网之鱼的老渔夫傅老师哭笑不得。 “不过你也别为我担心,我这个班成绩好着呢。”裴老师单口相声讲的意犹未尽, “没担心,你多虑了。”傅老师象征性地收拾完桌面,实际上只是用推一推的方式,把即将摔在地上的钢笔与书本收到桌子靠里面的地方。 他蹲下身去,把裴老师的腿拨在一边,低头在办公桌柜子里翻找起来。 裴老师也低下头凑过去,小声问他,“你找什么?” “开会那天来埋了点炸a药,看看引线潮没潮。”傅老师一本正经道。 “……” 裴老师马上将位置让开了。旋即又笑起来,开始吐槽傅老师的玩笑。 林稚年默默站在那里,傅雪没让他们等太久,拨拉了几下,从小柜子里扯出一个牛皮纸绸布提手的购物袋。 “给。”他把袋子递给林稚年,“这一届的新校服,帮你借的。要穿吗?” 傅老师根本和他第一天见,可语气仿佛在问‘午饭做好了,现在吃还是待会儿?’。 “穿啊,要穿的,你不知道,学校课间操检查还扣分呢。” 裴老师喝口不知道谁杯里的水继续说,“这校服一年换新一套,越来越丑。好像我班也有一个转校来的,听说才十四岁。你说现在的家长有多急……欸,你正式上班儿第一天,你哪儿弄的?” 林稚年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傅雪手上的袋子出神。 他的校服是旧版式,跟其他同学不一样,不免会被好奇的同学询问。停过一年学的事,他也不想让同学知道。 傅老师没错过林稚年的神情,也没有继续往下发掘。 “夏秋两套都是新的啊。”裴策撑开袋口往里瞄了眼,回头问傅老师。 “放下,你话怎么这么多。是校办的主任帮忙借的,你要自己去。” “噢,那个戴老花镜的王主任?还是那个厉害又漂亮的戚主任?算了算了,就算知道是哪个我也不敢管领导借东借西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林稚年静静立在一旁。裴老师一声声“学长”喊着,凑来凑去的样子就像只大哈士奇,他们学生时代的关系一定不错。 林稚年不难共通那些感情,可就像和世上兴高采烈的人隔了一层玻璃罩,他看得清楚,却不知道怎么得到。 接过那套校服,崭新的布料带着樟脑清香,大概曾经被收在柜子里,柔软得令他粗糙的指尖变得小心。 “合适的话都不用再订了,没必要。”裴老师以为他是转校生,摆摆手看着挺高兴,跟自己得了套便宜校服似的。 清理过手上灰尘,傅雪踩上自己的椅子,他用小方巾擦了下鞋面,低头瞧见裴策脚上那双绿皮 5. 坏砖头 《你怎么破坏花草啊!》全本免费阅读 林稚年的腿不知不觉迈开,身后公交车发动机的低频噪音穿透耳膜,他却循着那群人渺远的吵嚷走去。 他穿越马路,走到巷口。 小巷子里光线微弱,眼睛从强烈光线中一下子转到阴暗处,一时满眼都是黑色虚影,几秒后才慢慢缓过来。 他看到两侧高墙之间,几个人围在一起,将狭小的空间塞得愈发拥挤。 男人佝偻瑟缩着,男生俯下身单手按住男人的领子。套着护腕的那只手垂在身侧,修长指上提了只粉色书包。 周身的凌厉气势,锋锐得像他的名字。 眼前的场面跟林稚年联想的出入很大,他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君锐将小书包塞进身后女生手里,接着又伸过手去,慢条斯理从男人胸前摸出一个皮夹。而后鞋底压上他肥厚的肩膀,止住他挣扎的动作。 男人并不年轻,三四十的模样,一身衬衫西裤揉得凌乱,应该是个上班族。 君锐压制下的中年男人瞥见林稚年走进来,连忙朝他大喊救命。 林稚年惊讶。 没想到,他们连大人的钱也敢劫? 怎么办?男人出声的时候,林稚年就已经无法袖手旁观了。 退一万步说,男人已经看到他的脸,要是报告给老师……林稚年决不能再违纪了。 他斟酌了一下,朝君锐几人开了口。 他选了最常用,最好用的话语: “老师来了。” 声音沉静如井水。 他说完,箱子里也沉静如井底,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一众男生女生静默成一片,甚至能听见墙根底下叮叮哒哒的小蚂蚱蹦跳声。 但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林稚年身上。 君锐也抬起了头,眸光充满探究。 他脚下的男人听见林稚年出声,扭动起来,“放开我,老师来了听不见吗!学生,学生打人了!” 君锐禁不住笑出声来,他原本还想是谁又蠢又比自己更爱管闲事,竟然是林稚年,“台词水平这么差,还上来演。” 他转头面向男人,“听见了么,老师来了。回来重新教你做人。” 紧接着一拳贴着腮边砸擦过他脸侧,男人痛呼一声,微张着嘴,委顿在地上。 放任君锐抢钱还伤人,后果会有多严重? 林稚年想了又想,心中叹了口气。 他箭步上前,扣住君锐的手腕。 皮肤有些凉,在炎热季节里是很舒服的温度。君锐的腕子就这么让他捉住,他奇怪地看回去:这小孩儿不是连被人欺负都不敢还手么?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的林稚年。 不是在七班的讲台,而是更早的几分钟里。误入一班时,坐在窗边,无聊往下望的那么一眼。 男生白T恤牛仔裤,带着干净的少年气。那时候,君锐并没有预见自己会这么快知晓他的名字。 新学期报道,少有人还背着书包,林稚年就是其中一个。四周的学生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惟有他形单影只,冲破一大团云彩的鸟儿似的。 君锐正想移开目光,就见着单飞的小鸟不小心撞上了一簇乌云。 字面意思上的“撞”。 他不小心撞到一行人中间留飞机头的男生身上,还顺便踩了一脚飞机头的鞋。 太厉害了,君锐当时就想给林稚年鼓个掌。 那男生君锐有点印象,是个刺儿头,校园广播通报批评栏目偶尔会请的“嘉宾”。君锐是不太能理解人都已经来上学了还不学习的人,多痛苦啊。飞机头恰恰就是那种,在校主业是浪费时间,副业是浪费别人的时间。 偏偏林稚年看起来一副无辜的样子,嘲讽拉满。 肇事人林稚年当时被他一把扯住书包,飞机头即兴发挥,从他包里抽出水杯远远扔了出去。林稚年的脸倒是气定神闲,脚步还是小狗似的去追,俯身去捡水杯时还让周遭的人从背后踹了一脚。 君锐对这种小学生式的欺负嗤之以鼻。高二第一天怎么就有这么多闲人,抓校风校纪的罗主任今天没按时上班? 天气真是更热了,憋屈得让人不痛快。 回想到这里,他打量着林稚年。 所以他,不敢朝旁人厉害,怎么偏爱扯着自己叫唤? “一会儿都等不了?”君锐问。 林稚年没能明白,沉默对着面前君锐微挑的眼尾和锋利的眉。 “不是还觉得气不过,一直跟到这儿来么?” 林稚年张张口想说不是,君锐没等他,眼疾手快,手腕一绕就按下林稚年那双手,一拳砸向他耳边。 从这个角度,哪怕林稚年让避到极致,遭人钳制住的身体仍是无法再退开一点儿。 他几乎立即预见到被结实的拳头打在颊侧那股令人牙酸的痛觉,和撞破口腔舌尖尝到的熟悉血腥味。 颈后温热,有力的手捞过脖颈将他拖到跟前,又在他踉跄扑向地面的时候扶了他手臂一把。 这家伙坏心地吓唬了他一下。 但林稚年的举动全出自下意识,他回身一脚踢中君锐,迅速挽上他手腕,履着小臂按在肩胛骨,猛地压下。 将君锐压得一站不稳,单膝伏在地上。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自己趁人之危,对方还腿脚不好。反应过来的林稚年一时僵持也不是,松手也不是,恨不得时间回溯重来一遍。 因此他没注意到胖男人摸起砖块的手。 “抢劫是犯罪。” 林稚年自觉相当语重心长,他专注于凑到君锐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 耳边微痒,君锐眉尾微挑。就着被禁锢的姿势,反手一捞,在仅有的活动范围里回身压住林稚年的一条腿,腰身一抱将重心不稳的人甩倒在地。 随即扑上身来将他一把绞住,他手肘抵在他咽喉,林稚年瞬间喘不过气来。 “那我实在有够遵纪守法。嘶——” 君锐去看自己的腿。 是男人手里的砖头砸下来。 尽管身边几个男生见状一拥而上,将男人及时按住。但残破的粘土实心砖,仍擦着君锐小腿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他白皙肌肤上划出两道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渗出血来。 怀抱小书包的女生倒 6. 水果罐头 《你怎么破坏花草啊!》全本免费阅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稚年满脑子都是主任的警告:再惹一点儿事,你马上就会被勒令退学。 “不走。”林稚年停下动作乖乖站在原地。 “刚才不是还助人为乐,现在怕了?”见他迟疑的神色,君锐问。 “是我先动的手。” “嗯?” “赔给你。”他紧绷着下颏低声说。 “怎么赔?”君锐本来是随口吓吓他。见林稚年语气郑重,也好奇起来。 风将树冠的叶子摇得哗哗响。 巷子的角落里。 林稚年缓缓转过来,走到他面前。 就那么简简单单地站着,比外边儿冷饮店里,小情侣同喝一杯奶茶的距离还近一点。 “你做什么?”君锐觉得退了没威风,这距离又太奇怪了。结果反而往前凑了凑,鼻尖儿几乎要跟他撞上。 “你,可以打回来。”林稚年认为自己足够有诚意。 非要来助人为乐,搞错了没助成,还得上赶着替恶人担一下责任。君锐头一回见这么好笑的人。 他起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土。搭眼见他仍是那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轻扯了下嘴角。不知怎的,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踢不了了。”君锐笑起来,夹杂着青草味的潮湿空气灌了一口进肺里。 林稚年迷惑地望着他。 “腿折了。”君锐继续说。 “……没那么用力吧。”林稚年僵住了,艰难开口。 是根本也没怎么用力。君锐心里纠正,但做出来的倒是另一套,他扶住墙壁,赶紧阖了眼睛。眉心微蹙,呼吸也紧了,一副特别痛苦的模样。 昏暗阴凉的小巷里,他倚着墙,额前碎发的尾梢几乎触到泛着青色的砖。高树、石墙、人影,林稚年从重叠的暗色中寻见君锐那双明亮的眼睛。 “我的骨头脆得很,不信的话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睫帘一掀,君锐露出眼中狡黠的一闪光亮。 面前的男生脸颊沾到一小块灰土,除此之外还写着紧张与怀疑。君锐真后悔没直接将那群人留下来做群演。 他倒不是和那群学生顺路,起因只是一起走到校门时,见同校女生惊慌地跑出巷子来,再不敢进去捡自己掉的书包。 “随你。”林稚年的语气不符合表情的冷硬,试探着伸手去碰他的腿。 君锐的脊背接触着墙面,粗砺且冰凉,惟有碰到裤脚的那只手温热柔软。他推测着自己这一回合不该有台词,装模作样地从唇间溢出一丝哼声。 “所以你其实叫住我是为了还手机?”君锐顺便打开手机屏幕,确认那是自己的。君锐原本没有摸到手机,想起好像落在教室了。直到刚才林稚年将一只黑色手机递到了眼前,他下意识接了。 他注意力在手上,一条腿半屈着,七分短裤不知什么时候褪到了膝盖之上,露出新鲜伤疤的一角。林稚年抬起的手微颤,动作也停了下来。 君锐顺着他目光低头,脸色变了变,立马按住他伸来的手,伸直腿让裤脚抖落下来。 “摸我干什么?羡慕哥腿长呀。”君锐揣下手机,换了姿势,若无其事地将他目光引开。 林稚年留过级,怎么也不可能比他小,但让他自称哥他这辈子也未必做得出来。 他盯着他的膝盖看了眼,一言不发,拍掉身上灰尘。而后摘下书包挂在胸前,自己背对他蹲下身来。 “做什么?”对于他不太标准的起跑姿势,君锐全摸不着重点。 “我背你去。”林稚年瞧君锐腿伤似乎很严重,如果还没痊愈,自己刚才那几下,也许真会让伤势雪上加霜。 君锐眯了眯眼,今天的阳光实在明媚,刺得人眼眶微痒。他稍微犹豫了下,把“还不到这个地步”咽了下去,不自觉唇角勾起弧度。 君锐:“真的很疼,你可要慢些。” 林稚年:“别乱动。” 君锐环过瘦削的肩膀揽住他的脖颈,任由林稚年背起他往胡同外走。 不用劳动双腿的感觉不算坏。林稚年挺瘦的,君锐都能感觉到薄薄皮肉之下,肩膀与手臂的骨头有些硌人。 他也不过是个小少年,背起君锐走出几十步就因为吃力放慢了脚步。君锐只觉身下人像只努力负重的小蚂蚁似的,搞得他连恶作剧的心思都没了。 但他想等着看这人主动认输,放他下来。 零零散散还有些学生正从校门里出来,再不就是隔壁家属楼门口的遛弯的大爷大妈。 他还见着一个采风的摄影师,挎着单反相机往农贸市场去。人是不多,君锐一开始不在意,被瞧多了也烦。 拿着身残志坚人设也不好开口吼人家瞅什么瞅,演得有些尴尬,不自觉放松揽着他肩膀的手。 “疼?你忍一下吧。” 林稚年说那句‘疼’的时候声音很轻。不过是舌尖轻抵齿上,可他这样念起来,仿佛片叶子落在心上。迎面的熏风吹来,君锐有些心慌。 这人体力一般,但背着他躲避石子,上人行道的台阶,都没什么磕磕绊绊。 他被推在地上都没还手的样子,君锐可还记忆犹新。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无趣儿了,不过是个扮好人还上瘾的。 要不算了。林稚年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时,君锐打算跳下来。 没想被站定的托了托,君锐身子一倾,那双薄薄的唇擦着耳畔撞在了颈边。 林稚年的脚当即钉死在地上,他顿了顿将君锐放下来。起身欲盖弥彰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好像只是太累了才把他放下来。 不过撞了他一下,君锐不甚在意。 目光盯在他背后,错过了他发红的耳尖。 碎发边缘隐约露出一小片颜色怪异的肌肤,顺着它仔细瞧,伤处沿着脖颈蜿蜒到耳后,在苍白肌肤上留下一道可怖的痕迹。单是瞧着都觉得疼,他是知道有人天生就是容易留下疤痕的皮肤,可这人怎么跟打了补丁的布娃娃似的。 灯很快跳到了绿色,林稚年又站到他身前。 “不用了,压着你还要算我的。你扶我好了。”君锐衔接流畅地朝他伸出手。 林稚年反应片刻默契地低了头,让他可以绕过来搭在自己肩膀上。 “你去哪?”就这样让他搀扶着,好笑地走了两步。君锐发觉林稚年扶着自己在往学校门口拐。 “医务室?”林稚年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不是说好送我回家吗?”脚一沾地,君锐又恢复战力,发扬起不肯让对方太好过的精神。 “你刚才不是说……”林稚年停下来。 “医务室今天可不上班。”君锐手揽着他肩膀,嘴上说得好似格外遗憾。 “可你的腿……” “一个人走不了,我又想回家,你说怎么办?”开什么玩笑,进了医务室自己不就没戏唱了。君锐想。 “……”一旦接受了“对方是伤员”的这个设定,林稚年的耐心似乎成倍增长。他开口询问地址,君锐即刻表示为他指路。 林稚年听过他描述,沉吟片刻,调头扶他过了马路。 让君锐也在众目睽睽之下享受了一把老爷爷老奶奶的待遇。 “来这儿做什么?”身边的人不再往前,君锐左右扫了扫,嫌弃的目光落在身后那张的脏兮兮的长椅上。 “等公交车。” “噢,那种么?”君锐指着面前停下的一辆城市公交,恰好是林稚年回家的那班。车内还是一样的拥挤,只是这次林稚年就算想成为其中一员也没办法了。 “嗯。” “超市卖的水果罐头都比它松快。撞到我这个伤员怎么办?”他坚持站着,林稚年只好也立在一旁。 两个人距离“亲密无间”,但凡同时做出一个小幅度的动作,就会毫不留情撞在一起。君锐丝毫不觉,适应性很好地一个劲往他身边凑,“而且我晕车,特别严重。” 林稚年仅有的儿时游戏经历足够证明,他是个捉迷藏被一个劲儿安排孤身找人,又在捉住别人前能被‘你身后有UFO’唬得回头的小孩儿。 而且君锐已经无师自通,掌握了对付他的好办法——不管说什么,先装作自己也很软和。 扫视一圈,旁边都是些没安装后车座的公共自行车。 林稚年露出纠结的神色。 “走回去?不远。”君锐说得轻巧。他高挑身量,将重心尽放在身体一侧,几乎压得林稚年弯下身去。 今天的天气有多好呢,它大概是这整个夏天里最好的一天。 君锐终于明白书里写的“在这样的天气,作诗都等于糟蹋好风光”是什么意思了。穿过滨江的公园时,人群熙攘,欢快热闹,让他错觉这是一场别扭的夏日出游。 林稚年扶君锐走着,一路上惟有君锐偶尔开口,他对撬开对方那张惜字如金的嘴很有兴趣。 “原来是几班的?”他问的是高二分班之前。 “十五。”林稚 7. 海豚小饼干 《你怎么破坏花草啊!》全本免费阅读 开学第一天,教室里兵荒马乱。 “有拖布你不会用?”君锐觉得非常离谱。 男生蹲在地上几乎单膝触地,手里的抹布擦着地上的水渍。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手上那抹布不知被用过几轮。而门口的新拖把闲在那里,纯白得像一团小羊羔。 林稚年抿了抿唇继续擦地。 “说你呢。你也是在逃灰姑娘,谁弄洒的谁不会自己来擦?” “你要擦?”林稚年抬起头来,他问得真诚,一句就将君锐问得火冒三丈。 “我弄的?”君锐踩上他手里的抹布。 ·+·+· 十分钟前。 林稚年来到班级门口,排进分配座位的小队里。 套着天蓝色校服的君锐今天也一样拽得飞起,跟前天比起来好像还有些细微差别,攻击性被这种很乖的颜色削弱了。 但前天害林稚年被路人围观的糟糕经历还历历在目,以至于林稚年一从他身边走过就心跳得厉害。 君锐的身量跟林稚年差不了多少,他没老实听话站在队伍里。正懒散倚在储物柜边儿上,一手藏在口袋里,一手握着手机,拇指闲闲在屏幕上划动。 林稚年打量着他的腿,依旧修长,瞧不出有什么擦破皮后遗症。很快移开了视线。 林稚年的新同桌是位小姑娘,小鹿眼鹅蛋脸,精致编发的尾端系着一个亮闪闪的蝴蝶结。人友好得不的了。 是林稚年从未见识过的那种友好,好到令他坐立不安。 前天报到时林稚年就对这个叫纪夏时的小姑娘印象深刻。 他头一回碰见有人自我介绍还有忘词环节,女孩讲的内容实在太多,连自己最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薯片、果冻、冰淇淋都抖出来了。 “我叫纪夏时。你叫林稚年对不对?前天我就记住了,我也喜欢吃年糕。” “……”他真的跟年糕没有什么关系。 女孩含笑面颊带着一对小梨涡,变魔术般从背包里扯出一束花朵形糖果。 绚丽糖纸下是透明的玫红色,多半是草莓味。它太大了,光是看一眼都让人隐隐感受到吃糖的快乐。 林稚年怔了怔,反应过来是给他的。 “不了,谢谢。”他拒绝得干脆利索,生怕受这种甜头上了瘾。 “怕蛀牙么?”纪夏时兴致勃勃翻出一个扁扁的长方形纸盒,再次递到他面前。瞧林稚年面露茫然,补充道,“是咸饼干。看,你喜欢哪个小动物?” 她将盒盖掀开,叠在盒子底下。里面躺着‘应该’是小动物的不规则形状小饼干,隔着独立小口袋的磨砂纸皮能看见膨起的表面上戳着一个个不太整齐的小孔。 纪夏时挑出一块帽子形状的递给林稚年,林稚年盯着她手上的小帽子。 如果都是小动物,那这是吃了大象的蛇吗?真是童趣啊。 “给你。小海豚,可爱吧。” “……” 舒服的早晨,纪夏时心情很好地和林稚年分享着饼干。 哐当—— 前桌传来巨响,她爪子一僵,小饼干差点被吓掉。 在纪夏时跟林稚年的课桌前,站着一个女生,清瘦,静默,长发在背后束成松散的马尾。 此刻她的头低垂着,衣袖大半被水沾湿。一只黑色的水杯骨碌碌地从桌子后滚来,停在了纪夏时脚边。 水杯磕掉外漆,露出亮晶晶的外壁,看上去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受这种蹂躏。 桌子前方那把属于她的椅子也歪倒在地上,书包张着嘴,浸在地面刚形成的小水泊中。甩出来的几本新书全被濡湿了,甚至还有从桌面上掉下来,还没往后传的新书。 “你怎么了?”她的同桌坐在椅子上,声音听起来毫无同情心。 是君锐。 纪夏时率先抽出两张纸巾,起身帮女生擦了擦袖子。 女生连忙往后躲了躲,微微抬头,露出一张倩丽的脸,“没事的,谢谢。” 她低头目光扫过自己的鞋子,又注意到君锐也沾湿了的裤脚。蹲下身要先帮他擦擦,“对不起。”她声音很小,听起来楚楚可怜。 君锐觉察到她的意图,连忙躲开了。他俯身帮她,手还没摸到椅子背,热情的纪夏时已经抢先一步扶起了椅子。 她的手不小心擦到女生手臂,女生却触电一般,连忙收回手,表情甚至有点惊惶,“真的谢谢你们,不用了。” 纪夏时一时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怔怔站在原地。 “你接的是开水?”君锐蹙眉,她被烫着了,不然怎么纪夏时碰一碰也害怕。 纪夏时听了去细瞧女生的手,果然都烫红了,她连忙举手报告老师。 “待会儿带你去医务室。”她一面举手,一面说。 “我真的没事的。” “都烫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纪夏时稀奇。 “我……带了药。”她急着将被遗忘在地上的背包拾起来翻了翻,在最外层的小包里翻出一只小药盒。 “那我给你涂涂。”纪夏时奇怪,但没有再坚持。猜想女生估计不会让君锐来涂药,便继续自告奋勇。 讲台一侧,正收拾着小办公桌的傅老师应声看过来,“有什么事吗?纪夏时。” 询问的声音穿过喧闹的班级传到耳里,纪夏时神情有些慌张,“这位同学刚才水杯洒了。” 女生已不再需要请假去医务室,纪夏时犹豫着报告了这件芝麻小事。 傅雪显然没有听清楚这件事跟举手报告的联系,等着她继续阐述。 纪夏时盯着傅老师不知该说什么,他今天还是衬衫配西裤,去掉了上回那条滑稽的格纹领带,反倒更正经一些。 身旁一直不曾开口的林稚年忽然站起身来。 “老师,我想和他同桌。” “和谁?” “……君锐。”男生思考了一下,开口说出他的名字。 “谁?”他古怪地看了眼他们四个。 场面转变的太快,纪夏时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女生微红的左手,又转向林稚年。 “就为了方便我给她上药吗?”场面有一点点大,纪夏时小声。 “干嘛?这么快就被我的气质征服了。”君锐说得得意,看林稚年的目光却警惕。 “好,第一节生物课前换好。现在位置还没有排过,以后要调整的,大家不用着急。”傅老师同意了。 纪夏时摆摆手,目送林稚年拎着书包坐到君锐身旁。 林稚年去捡落在地上的书。 刚才新课本恰好传到女生手里,两本书落在地上,弄脏了一本。林稚年全拾起来,递给女生还能看的那一本。 接着就有了擦地的一幕。 君锐听他的意思,面色忽然就变了。林稚年默不作声收拾东西的模样,让他脑子里冒出另一个可能。 “你该不会以为她是我推的吧?”君锐问。 林稚年静默无言。 “我刚才回头不小心碰到她手一下,那杯子就掉了。”君锐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碰到了她,甚至可能是她自己没端稳洒了水,又着急怕那摞新书掉在地上,一着急掀翻椅子才会那样。 总归跟自己关系不大。 面前这人油盐不进的样子,恨得君锐牙痒痒,补了一句,“这回又是以为自己英雄救美了,对吧?” 前天替坏人打抱不平那事儿,君锐还没忘呢。 君锐盯着他那张脸,暗暗骂了句。泄愤般一脚蹬上桌子的横梁,惊得前排同学回头看了看。 “轻轻轻点,桌子是无辜的啊!”前排戴着鸭舌帽的娃娃脸男生,抱着水杯急忙过来。 他看见君锐与纪夏时身边的位置换了人,笑起来,“哇,换位置啦?老傅怎么回事啊,拆散班花班草,其罪当诛!”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座垫,坐进君锐前面的空位置。 “闭你的嘴。”君锐心烦的厉害。 娃娃脸做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转向林稚年,“嘿,采访一下,四个一起坐还换来换去的,坐蒋美人那个位置影响你摸东南西北风吗?” 林稚年没有说话。 娃娃脸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前没见过你,我叫周岩。咱们前天刚见过,你忘啦?” “你这校服挺新呐,你看我这个。” 林稚年猛地被拉扯住袖子,不觉往后躲了躲。 “手不脏,你的脏了可以找我买湿纸巾,想吃零食也可以找我,批发价。”娃娃脸松开手,扯扯自己的领子。 “转回去吧,他不爱说话。”君锐没好气地替林稚年说了一句。 “我叫林稚年。”林稚年突然开了口,镇定地回复周岩。 他刚才也是点了头的,不然周岩不会拽着他一直说,不过是君锐没瞧见。 “你是不是专爱给我找不痛快?”君锐听他开口,书往桌子上一撂转去看林稚年。 他扔下的书摊成一排,一下将林稚年桌面上的两本书撞掉了。林稚年先捡完书,又抬起眼来静静等他说。 “你们要约架吗?不是吧锐哥,这算欺负同学吧,这位一看就是乖宝宝。不过我知道小湖边的假山后边是个打架的好地方,情侣都在那里谈恋爱,他们举报你,你就举报他们!”周岩出主意。 两个人想起前天才动过手,又都不开口了。 “嗯……”周岩夹在两个冰块之间尴尴尬尬地停下嘴,突然挺想喝冰镇可乐的。 上课铃很快打响,大家都放下热闹,端坐回位置上迎接新学期的第一堂课。 讲台上,迈进教室的生物老师是一班的“新熟人”裴老师。 “咳,上课。大家先把书翻到第一章,人体的稳态。” 裴老师第一天的生物课决定给孩子们来个循序渐进,絮絮叨叨顶着人类的标题名又讲了半天恐龙。毕竟每学期开学他都要重新诱惑一下学生,让他们对这门课燃起新的热情。 “而这个人类啊,生活在地球上。平日里……” 啪! 君锐把自己的书甩在课桌中间,抬手翻了几页。 林稚年怔了一下,注意全在君锐拱起的手腕与颀长手指上。 君锐正越过目录翻到第一课,指尖点在老师正讲到的图片上,示意林稚年去看。 “不用。”林稚年刚才将自己的新书给了周岩口中那个姓蒋的女生,她原本的生物书张开着落在地上,现下已经湿淋淋的不能看了。不想弄脏桌布,那本洇湿的书只能在课桌里晾着。 尽管只能拿着个笔记本闭眼听课,林稚年还是本能抗拒着这种帮助。哪怕小指指甲盖那么大的人情,他也不太愿意欠,更何况对方还是君锐。 “你说不用就不用?” 林稚年干脆不说了,莫名其妙地瞧了他一眼。心中奇怪于他为什么今天打别人巴掌却给自己甜枣。 “第三排那个男同学,聊什么呢?”生物老师转过身来,皮鞋在讲台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发现老师指的是自己,林稚年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站起身来。 他抬眼,跟裴老师对视上,更加不舒服起来。前天这位老师还对他很热情,估计之后再也不会了。 他很想好好在这里读书,为此最怕惹老师不开心,可惜第一节课就让老师失望。 僵硬地站在那里,林稚年垂下头,沉默等待判决。。 “老师,真是太抱歉了。是我刚才向他借了支笔。” 身旁的君锐闲闲站了起来,抢先替他答道。 裴策不用再去骂那个看起来挺乖的孩子,松了口气,“影响同桌上课是不对的,而且开学第一天不带笔?这像什么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