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 1. 第一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三月间春雨绵延,水雾升腾,天地间似笼着一层薄烟,湖边新抽芽的柳条在风雨里轻轻飘摇,更平添了几分不真切。 吴熙宁倚着美人靠,伸出手探到檐下,掌心的清凉似雨滴落入湖面激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直抵她的心头。 醒来的第十天,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重生了,只有这种突如其来的凉意,抑或是痛感,才能证明眼前一切并非虚幻。 她如今十六岁,还是吴家的女儿,不是谁的妻,更不是大周的皇后。 她望着远处思绪翻飞,身后突然喧嚣起来,回过头看,原来是管家带着一队人走过,见她在这里,立马停下脚步行礼。 “姑娘。” “这是?”见他们一个个提着漆盒,没有手里空着的,她不禁有些好奇。 “明日便是清明了,都是些扫墓要用的香烛纸钱……” 清明?她的心跳陡然变快,眼前一点点恍惚起来。 清明呵! 已经亥时末了,俞瑾安依旧伏在案前批阅着奏章。 太监总管陈元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旁小声提醒:“陛下,夜深了。” 话音落地,崇德殿里立即恢复了宁静,陈元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心中轻叹了口气,然后像往常一般,默默将桌上的奏折归好位置。 他手上动作一贯很轻,是以新皇即位以来,便一直在殿前伺候,从不曾有过什么差错,今晚却不知怎的,手一抖,中间横插着的一本当即掉在了地上。 殿内安静得出奇,便是一只蛾子扑腾了几下翅膀都能听得清,更何况这样大的动静。饶是他手脚麻利,迅速捡了起来,仍不免惊到了俞瑾安。 “你手里是什么?”他挑起眉睨了一眼,将手中刚批好的折子放到一边,看向陈元手里那份。 陈元自然不知这里面奏的是什么,又不敢擅自打开,只好颔首低眉呈了上去。 俞瑾安随手接过,刚看了个开头,心里便有了数,原来是奏请封后的折子。 他缓缓抬起头,觑了陈元一眼,却见眼前的人自始至终垂着头,两只手横在身前紧紧攥着,额上豆大的汗珠即刻落了下来。 罢了,他冷嘁一声,抬手就要丢在一旁。这事并不新鲜,自打他荣登大宝,朝中便有人坐不住了,这样的折子隔三岔五递到他案头。 可就在即将脱手之际,他却在上面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吴熙宁? 他将信将疑地将折子拿到近前,又细细看了一眼,的确是她,梁国公之女,他前世的发妻,他曾经的皇后,吴熙宁。 前世的记忆立刻浮现在他眼前,他提起笔,毫不犹豫地将“吴熙宁”三个字划掉。 将名册甩给陈元,俞瑾安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袍:“告诉潘大人,朕都不满意,叫他再拟别的人来。” “是。”陈元嘴上应着,却没有退下的意思。 “怎么,还有旁的事?” “明日便是清明了,陛下曾说过想去西郊走走,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不知明日什么时辰出发?” 西郊?俞瑾安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 “不去了。”说完,他转身出了殿。 翌日,吴熙宁推说身体不适,拒了去西郊的提议,却还是拗不过母亲,跟着一起来了平阳侯府。 刚下马车,便被表妹拉着去了后院。 她对打马球没什么兴趣,俞瑾安倒是喜欢,是以前世她曾坐在高台上,远远地看过几次,满场翻飞的骏马和四处扬起的灰尘,实在是,有些野蛮。 人还未到,那厢的动静便传了过来,马蹄声、欢呼声愈来愈近,震得她心发慌,她本能地想往回走,可转眼间便只有一墙之隔。 算了,来都来了,她看着表妹兴致盎然的样子,咬咬牙,跨过了那道拱门。 入眼便是一片开阔的场地,场上足足有二十多匹骏马,马鞍上的人,个个身穿窄袖长袍,左手紧握缰绳,右手执偃月形球杖,策马朝着球所在的方向飞奔。 这其中,一名身穿绛紫色长袍的男子明显更快,转眼间便将众人甩在身后,场边传来阵阵欢呼。 许是声音有些大了,场上的人纷纷看过来,男子正反身击球,听到动静也瞥了一眼,谁知就这一眼的功夫,手里的球杖便歪了几分,球偏过球门,径直朝吴熙宁飞了过来! “当心!”男子惊呼一声,立即策马奔了过来,然 2. 第二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沈氏抬腿就往外走,刚转身,便听得身后一句“娘亲”。 “儿啊,是不是很疼?”她回过头扑到床前,擦着女儿额上沁出的汗,眉头拧在了一起,说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 “我没事,娘亲。”吴熙宁忍着痛宽慰道:“睡一觉就好了。” 沈氏赶紧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那你先睡着,你放心,今天的事,娘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吴熙宁眼眶一热,听得一阵窝心,被子里的手动了一下,习惯性地想要制止。她前世一直以为,她名字里的宁,是息事宁人的宁,所以向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几十年间,都是别人来她面前求公道,何曾有人为她讨公道? 正当这时,小厮在门外禀道:“夫人,齐王妃来了。” 沈氏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急匆匆地就往前厅赶。 齐王妃?难道伤她的是齐王世子元铮? “母亲!”吴熙宁支起身子想要阻止,可是放眼望去,屋里哪还有母亲的身影? 齐王常年征战在外,齐王妃深居简出,尤其是前皇后薨逝后,除了必要的场合,她一般不露面,是以沈氏对她几乎毫无印象。 “还不赶紧赔罪!”沈氏到了前厅,还未看清人影,便听得一声怒斥。 随后便见一个紫衣男子上前,弓腰行礼:“都是晚辈的不是,害得吴小姐遭此劫难,元铮任凭夫人处置,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沈氏冷眼盯着他,眼睛快要冒出火来。 接着便有一名贵妇过来握住自己的手:“我这儿子顽劣,不值当原谅,不知令嫒伤势如何?” 明知眼前的人是齐王妃无疑,按着礼制,自己该行礼才是,可是沈氏毫不犹豫将手抽了出来,夹枪带棒地说:“托世子的福,没有个把月,下不了床。” 沈氏话说得硬,齐王妃也丝毫不恼,仍是轻言软语相对:“姑娘家的卧房,逆子不方便进,我这个做母亲的,能不能过去看看,我想亲自向令嫒赔罪。” “小女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受了惊吓,已然歇下了,王妃要是想见,改日再来吧。” “是”,齐王妃一挥手,令下人放下补品:“那我改日再登门。” 回了王府,元铮立马奉上了茶:“都是儿子的不是,连带着母妃受人冷眼。” 齐王妃抿了一口,看向儿子的眼神有些担忧:“我倒是没什么,就是不知那小女郎伤的怎样?若是落下了什么病根……” “儿子早已想过了,若是日后有什么,儿子愿意养她一辈子。” 看见元铮一本正经的样子,似是真的经过了深思熟虑,齐王妃忍不住笑出声来:“梁国公家大业大,何愁养一个女儿,哪里轮得着你养?” 然而,想到眼下的事,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消失:“我担心的是,这小女郎若真有什么好歹,日后在婚嫁上……怕是难以顺遂。” “当然,我元家一向敢作敢当,若真有什么……” 元铮立即警惕起来,下意识地朝后撤了一步:“母亲不会是想,让我娶了她吧。” 齐王妃眼神微动,她倒真有这个心思,但有归有,眼下却不能开口,她这儿子虽然孝顺,在婚事上却从来不松口,逼得太紧只能适得其反。 于是她睨了一眼:“你想得美,你想娶人家,人家还不一定能看得上你,梁国公的女儿,便是皇后都做得。” 元铮向来经不得激,一听这话,整个人快要跳起来:“做皇后有什么好?姑母不也是皇后,得了什么好了?” 齐王妃四下看了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得了,万不能在人前说,尤其是不能当着皇帝的面。” 他怒了努嘴,小声嘀咕:“三哥才不会在意这些。” “跟你说了多少遍,你是齐王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哪里来的三哥?” 看着母亲如临大敌的样子,他随口敷衍道:“晓得了。” 入了夜,元铮心里烦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白日里母妃的话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想着想着便躺不住了,一骨碌翻下了床。 换上一身黑色劲装,蒙了面,熟稔地翻出了王府。今天他在前厅等了半天,却并没有得到准信,她的伤势究竟怎样,他得亲自去探探。 齐王府与平阳侯府离得并不远,他与侯府的公子交好,对侯府还算熟悉,却还是留了份小心,一直等到夜深了,各处都熄了灯,才摸了进去。 今日沈家上上下下乱作一团,他倒也听了几句,不难知道她歇在清卉院。 因着小腿的疼痛,吴熙宁昏昏沉沉睡了大半日,真到了夜间该睡的时候,却清醒了,睁开眼,目之所及一片漆黑,四下里都静悄悄的。 门窗关得严实,屋子里闷得很,这个时间,恐怕府里除了值夜的,上上下下都睡下了,也不好叫人,吴熙宁挣扎着起来,踮着脚,一瘸一拐地挪到窗边,想推开窗户透透气。 谁知刚开了半扇窗,便迎面对上一张男人的脸。 那人显然也始料未及,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片刻后,吴熙宁反应过来,借着月色,细细看了一眼,总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熟悉。 “你是谁?” “元铮。” 一听名字,眼前的这张脸立即与白天的那个身影对上。 “你没去西郊?”吴熙宁下意识地问,前世她在西郊偶然救下俞瑾安后,第一个赶来接应的,就是元铮。 他出现在这里,难道说,今日俞瑾安也没去西郊? “什么?”元铮一脸疑惑地看向她。 罢了,没去就没去吧。吴熙宁懒得与他多嘴,自从知道伤她的人就是他,心里更觉得晦气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抬手就要关窗。 然而元铮毕竟是习武之人,手上动作很快,先她一步拦住。 吴熙宁心里更气了,偏又不敢大声,几乎咬着牙说:“你做什么?” “你的伤怎么样?” “与你无关!”她没好气地说,手上的力度又大了几分,谁知用上了全身的力,窗户却纹丝不动。 “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怕她真的叫出声引来了人,元铮立马松开了手。她完全没想到他会即刻放手,手上的力还未卸去,立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朝窗沿栽过去。 元铮眼疾手快,立马伸手去扶,他谨守着男女之防,手并不敢往她身上放,孰料手是控制住了,腕间却触及一片柔软。 察觉到胸侧的异样,吴熙宁又气又恼,脸羞得通红,人还没站稳,就将他一把推开。 他身形晃了晃,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慌忙解释:“抱歉,我不是……” “有意的”三个字还在喉咙里,窗户“啪”的一声合上,此刻元铮满心想着如何解释,早已忘了搭在窗沿的手,被这么一挤,疼得撕心裂肺。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元铮强忍着痛,隔着窗小声说。 吴熙宁本就气恼,听得他还在说,心里更是窝了一肚子火:“你再不走我真喊人了!” “好好好,我这就走。”他嘴上应着,刚走了两步,忽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又折了回来:“你腿上的伤怎么样?” 听得他离开的脚步声,吴熙宁刚松了一口气,谁知下一瞬人又出现在门外,人气得直跺脚,哪里还顾得上他说的什么。 “快走啊!” 翌日,元铮照常早早起来练武,先打了一套拳法,待身子热乎起来,一把抄起了兰锜上的长矛,这一用力,手上吃痛,险些没拿稳。 他拼命甩甩头,想将杂念清除,可越是这样,昨夜的画面越清晰,他就像着了魔一般,从手背到腕间钝钝的,麻麻的,一阵酥意从身下蹿起。 “没出息!”他暗自咒骂了一声,耳边陡然响起“登徒子”三个字,接着脸上一阵燥热。 他看向手背上的淤青,昨天的事再次浮上心头。 是他对不住她,她一个娇弱的闺阁女子,先是被他砸伤,后又被他……梁国公的掌上明 3. 第三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三哥找我来,有什么事?”元铮像往常一样大喇喇地进了宣和殿,瞥到立在两边的内侍,想起母亲的嘱咐,又规矩地站好。 俞瑾安使了个眼色,左右立即退下,待殿内只剩他二人,他伸了个懒腰,绕过书桌走到元铮面前:“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自然不是,三哥做了皇帝,自然有许多朝事要处理,哪里还顾得上管我?” 俞瑾安轻笑一声,挑眉看向他:“听说你伤了梁国公的爱女?” “三哥叫我来,就是专程为了这个?” 俞瑾安怔了一下,矢口否认:“那倒不是。”说罢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你就说属不属实吧。” 元铮不自然地别过脸:“我不是有意的。” 俞瑾安眸色微动,放下手中的茶盏,悠悠地说:“虽是国公府的人,说起来不过是一个小辈,送些礼物赔罪也就是了,怎么还劳动舅母亲自前去?” 元铮长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他,犹豫了片刻:“母亲怕是有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 “若是好不了,便叫我同她成婚。” 俞瑾安眉间的川字一闪而过,身子微微前倾:“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三哥不知道吗?我终归是要上战场的,贸然成婚,不过平白耽误了人家姑娘。” 俞瑾安脸上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抱着双臂,斜倚着桌案:“打仗也不能不成婚,吴家的姑娘你可见过,如何?” 想起那晚的事,元铮脱口而出:“脾气不大好。” 说完又有些后悔,饶是对面是三哥,背后这样毁谤一个女子,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脸一烧,立即岔开了话题:“三哥今日传我来,可是有别的事要交代?” 俞瑾安一愣,不好再接着往下问,于是从身后拿出一封奏折递给他:“安西出了匪患,我想着……” 话未说完,元铮眼睛一亮,一把接了过来:“多谢三哥!” “不嫌差事小?”俞瑾安打趣道。 “圣命哪里还敢挑剔?”元铮嘴上说着,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将奏折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里有了数,不等陛下吩咐,急匆匆地问: “陛下准备给我多少人马?” 俞瑾安伸出一只手:“五千。” “足够了!”元铮扬起脸,信誓旦旦地说:“我这就去回去准备!” 看着他的背影,俞瑾安松了一口气,前世他初登皇位识不清人,听了朝臣的建议派了旁人去,结果生生耗了两年,白白搭进去几十万两白银。 那时候他哪里知道,元铮后来那样好用。 不过……他忽的想起方才二人的对话。 吴熙宁脾气不好?这倒是新鲜。 因伤在腿上不宜挪动,于是清明那日后,吴熙宁便在平阳侯府住着,只是住得久了,终归是有些叨扰,于是这几日好了些,便计划着动身回府。 马车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突然停下了,外面吵吵闹闹,不知发生了什么。 吴熙宁心里好奇,眼下非节非日,怎会这么热闹,于是掀开车帘来看,发现马车刚好驶到一个路口,一眼望去全是人,将马车前端围得水泄不通。 “我下去看看。”说完,吴彦明跳下了马车。 吴熙宁“嗯”了一声,刚准备放下车帘,突然前方一阵欢呼声起,她循着声音往前看,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披坚执锐打马从远处过来。 元铮? 她“噌”地放下车帘,恨自己吃一堑却没长一智,今日出门又没看黄历。 “齐王世子今日出征,要去安西剿匪。”吴彦明上来,将打听的消息说与她:“人不少,从这儿过去怕是要些功夫。” “无妨,等等就是了。”吴熙宁嘴上说着,心里却在犯疑。 前世安西剿匪足足拖了两年,打的极其窝囊,竟是元铮去的? 正犹疑间,车夫在外面询问:“公子,前面让开一条道,咱们过不过?” 吴熙宁透过车帘,视线正好与停在街头的元铮对上,不等吴彦明答话,立马吩咐道:“你去告诉世子,断尾不吉,我们等等。” 吴彦明嘴上不说,心里却同明镜一般,元铮退让,无非是因着前日伤了妹妹心中有愧,可自家妹妹显然并不领情。 没等来车夫的回话,片刻后,马车竟无声无息动了起来。兄妹俩对视一眼,忙打开车帘来看,却见车夫在一旁站着,元铮牵着马,一路穿过了路口。 等马车停下,车外传来一句:“吉不吉在我,不在其他。” 吴彦明刚要下去致谢,却被妹妹一把拉住。 于是四下安静时,又听得一句:“你……好好养伤。” 气氛一时变得奇怪起来,吴熙宁浑身不自在,他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说话!脑海中不由又想起那天晚上…… 这个愣头青! 她现在不用回头都知道哥哥在用什么眼神看她! “人走了。”吴彦明放下车帘,偷偷瞄了自己自家妹妹一眼,见她毫无反应,吩咐车夫:“回府。” 自打回府后,因着腿脚不便,吴熙宁每日待在陶然苑里,日头好时便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日子过得舒心惬意。 不觉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四月十八。 四月十八,是吴熙宁的生辰。 前世的今日,是她进宫后的第一个生辰,当时内有安西匪患,外有北境作乱,俞瑾安忙得焦头烂额。 那一日,她怀揣着一份期盼,在常宁宫里从早坐到晚。 接受着后宫的请安,命妇的觐见,却唯独没有等来俞瑾安。 她在寝殿里守着一根蜡烛独坐到天明,一颗心热了又凉,凉了又热,不住地安慰自己,他是陛下,是九五之尊,全天下等着他操心。 那时她哪里会想到,之后的三十年里,每年的四月十八,都是如此。 还好眼下不同了。 梁国公府一向没有大操大办的习惯,不止是她的生辰,便连父亲的生辰也是如此,不过是请些亲朋相聚,大家一道热闹热闹。 吴熙宁刚梳洗完毕,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等侍女来禀,便见一个娇俏的身影打帘进来。 “宁姐姐可好些了?” 看得表妹沈云岚眉眼弯弯朝自己走来,她顿时心情大好,刚要起身,便被轻轻按住:“姐姐坐着就好。” 姐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一会儿,吴熙宁才看见门口立着一个 4. 第四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三日后,吴熙宁和母亲沈氏如约到了齐王府。 当今陛下自八岁养在先皇后名下,元家便成了他名义上的舅家,他与元家虽无血缘关系却一向亲厚,是以即位后,齐王府的声望也水涨船高。 虽说齐王常年不在京,齐王妃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京中权贵无人不想叩开齐王府的门。 然而沈氏偏偏是个例外,她并不想与这样的人家扯上关系。 吴熙宁见她一路上都僵着个脸,抱着她的胳膊劝慰道:“母亲,既来之则安之,不必过于忧心。” 沈氏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着自己正值妙龄的女儿,眼里充满了担忧,女儿如今年岁尚小,哪里知道齐王妃打的什么算盘? 到了之后,发现今日邀请的还有旁人,她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宾客们聚在前厅说话,吴熙宁也随母亲在一旁安静地坐着。 “宁儿如今出落得愈发水灵了,可许了人家?”旁边一位妇人执着她的手问,吴熙宁前世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应付起来自然得心应手,顺势故作娇羞,垂下了头。 “还不曾。”沈氏笑盈盈地答着,心里却嫌那人多事。 坐在上位的齐王妃显然注意到了这边,听完后舒了一口气,虽然情况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可惦记的事一日没有着落,她就一日睡不踏实。 众人正热络地攀谈着,忽有侍女进来报:“王妃,世子回来了。” 元铮在安西端了贼匪老巢的事前些日子就传遍了京城,没想到正好赶到了今日回来。 齐王妃面上是掩不住的欣喜,来客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这位新晋功臣的风采。 沈氏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立即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示意她到屏风后面避一避。 齐王妃自是察觉到了一切,直等到看不见吴熙宁的身影了,才让元铮进来。 元铮听管家说母妃今日请了许多人来,本想过来打声招呼就回自己的院子,谁知一进门竟看见沈氏也在。 他下意识地朝屏风的方向撇了一眼,后面果然有个影子,只是藏得并不完全,一抹淡蓝色的衣角还露在边缘。 “铮儿见过母妃,和各位夫人。” 听见声音,吴熙宁朝外瞟了一眼,见他身上还穿着战甲,手里捧着兜鍪,显然是刚从安西回来。 前世元铮凯旋,俞瑾安在宫中设宴,她也曾远远地见过他几次,但那时他身着官服,淹没在一众人群里,并不打眼。 上次在街头见他时,虽然穿着甲胄,但与此时又不相同。 眼下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的颌下蓄起了须,发丝微微有些凌乱,她甚至能隔空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看到他刀尖上拼杀过的痕迹。 这才是他,前世那个别人口中的元铮。 一一行过礼后,元铮转身准备离开,临走时似是有感应一般,回头望了一眼,立时捕捉到那抹淡蓝色转瞬间缩到了屏风后面。 一个衣角而已,他却立刻同那张脸联系了起来。 元铮走了之后,在齐王妃的带领下,宾客们成群结队到了王府后花园。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园子里的花有的还在开,有的已经谢了,当前确实已经错过了赏花的好时节。 看着满眼的红红绿绿,倒是生机勃发,只是布局排列上少了些许美感,就像……就像元铮穿过的那些衣裳。 一旦看不顺眼,怎么都觉得怪。 “母亲。”吴熙宁小声叫住沈氏:“我想在这儿歇歇脚。” “好。”沈氏毫不犹豫地应下:“我在此处陪你。” “不用了母亲,你随王妃她们到前面去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你们返回来。” 沈氏有些踟蹰,看得有人已经回过头看,又瞧见四周一片开阔,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人声越来越远,周围渐渐静了下来,吴熙宁坐在石凳上,迎着湖面吹来的凉风,思绪渐渐放空。 “你的腿好了吗?”耳边蓦地传来一句。 她立即回过神来,却见不知何时元铮竟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已然换上了常服,青绿色,依旧惹眼。再往上看,脸上干干净净,显然是收拾过一番。 许是看在他对社稷有功的份上,她的语气破天荒地软了几分:“已经好了,世子此次出征,可顺遂?” 知道她没事了,元铮面上立即舒缓下来,但听到出征二字,却不由皱起了眉。 “不算顺遂。” 吴熙宁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却认真解释起来,听他从路上被贼匪伏击一路谈到突围、夜袭,细数其中的曲折,她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只看到他两瓣嘴不住地合上又张开。 她对带兵打仗并没有浓厚的兴趣,此刻却不忍打断他,听着听着,竟听出些许兴味来。 这场战事,个中详情,恐怕俞瑾安都没有她清楚。 “世子哥哥。” 元铮的话被一声甜美的声音打断,吴熙宁下意识转过去看,对上那张脸,很快认出了女子的身份,正是元铮前世的世子妃,后来的齐王妃赵心月。 再回过头看向元铮时,见他沉着一张脸,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她突然想起前世那些风言风语,立即起身拜别。 没想到刚迈出了腿,就被赵心月伸直胳膊拦下。 “你是谁?”赵心月凝视着她,眼里充满了戒备。 吴熙宁不知她眼里的敌意从何而起,只是这样的眼神让自己很不舒服,眼前的人更是与前世在自己面前哭诉的齐王妃判若两人。 “梁国公府,吴熙宁。”她沉下一口气,迎上她的脸平静地说。 “你就是吴熙宁?”赵心月冷笑一声:“你同世子哥哥什么关系?” 吴熙宁心里的怒意渐渐升腾而起,睨了她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你!”赵心月怒目圆睁,扬起手,朝着她的脸就扇了过去。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吴熙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放肆!”元铮挡在她面前,一把抓住赵心月的手腕,硬扯过来:“道歉!” “我不!”赵心月昂着头:“我凭什么道歉,你同她什么关系!” 5. 第五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吴熙宁身子一僵,轻轻咬着下唇,身体微微颤抖,一方手帕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已经开始泛白。 是他!哪怕只有短短四个字,她也可以确信,就是他,俞瑾安! 理智告诉她,自己应该拔腿就走的,今生今世她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牵扯,可偏偏双脚就像钉进了地面,挪动不了半分。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她的眼眶开始濡湿,闭上双眼,那年在西郊初见他时的画面如在目前。 那时他的脚被捕兽夹死死咬住,浑身动弹不得,豆大的汗滴自额间滑落,然而看向自己时,眼睛干净得像林间的鹿。 她让侍从去搬救兵,自己就在那里陪他,直到元铮赶来。 可知道他是皇帝,却是几天之后的事,圣旨径直下到梁国公府,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几个月前刚刚登基的新皇。 然而彼时家人的担忧,自己对于后宫的畏惧,哪里抵得上少女的怦然心动…… 脚步声似乎停了,就在离她几步的地方。 随后元铮的声音传来:“三哥,是家里新进的婢女。” 婢女…… 吴熙宁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是啊,前世的她是梁国公的女儿,大周的皇后,然而在他面前,却卑微得低到尘埃里。 可即使她愧对哥哥,愧对吴家,对身边人多有亏欠,却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她转过身,扬起头:“梁国公府,吴熙宁。” 四目相对的瞬间,俞瑾安一时怔住了。 是她,又不是她。 吴熙宁他熟悉的,饶是做了皇后,在他面前也从来不会大声说一个字。 可眼前的人却像凛冬时节傲然绽放的梅,明艳得让人心生怯意。 也许是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太过肆无忌惮,吴熙宁心底生出一阵恶寒,在他脸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前世那些难捱的岁月。 眼前人曾是枕边人,可她直到今日才发现,原来年少时的惊艳,也不过如此。 “公子如果没什么事,我先退下了。”说罢,就要离开。 还未转身,便听得俞瑾安急匆匆地问:“梁国公近来可好?” “身体康健。” “那,你兄长吴彦明呢?” 听他提到兄长,吴熙宁脸上浮起一抹冷笑,回过头觑了他一眼:“公子当真在乎吗?” 她眼中的漠然和疏离让俞瑾安遍体生寒,他猛地想起元铮的那句“脾气不大好”…… 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走远了,俞瑾安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她,真的是吴熙宁? 可是那张脸,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先是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再又迎面撞上了俞瑾安,吴熙宁心乱如麻,整个人乏得很,再没了赏花的心情,于是托人向母亲传了话,说自己身体不适,准备先回府。 孰料马车正要启程时,突然被人拦下。 掀开车帘,却是元铮。 “吴姑娘,今日的事我向你赔罪,是我没有……” 听着这些陈词滥调,她一阵心烦意乱,看向他时,一脸不耐烦。 “赔罪赔罪,你整日里除了赔罪没有别的事可做吗?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说罢,两个人都愣住了,元铮更是躁红了脸。 吴熙宁这才察觉自己竟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了他身上,心里虚得紧,一甩车帘,扬长而去。 回府之后,刚迈进陶然苑,远远地便瞧见自己的侍女清瑶同另一名女子立在廊檐下,手拉着手不知在说些什么,她都走到跟前了,两人都浑然不觉。 料想她二人有些体己话要说,她便没有出声,默默从她们身侧穿行而过,不料那女子忽地转过身来,却是哥哥院里的秋桐。 “姑娘。”看清她的脸,秋桐惊呼一声,立马往后撤了一步,低下头行礼,清瑶比她稍好些,眼中也不免有些惊诧。 见她二人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吴熙宁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抛下一句:“我去看会儿书,你们说你们的。”兀自回了房里。 只是不过片刻,清瑶便也跟着进来,替她除下外裳,换上常服。 “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显然自在了许多,随口打趣道:“怎么,耽误你们姐妹说话了?” 清瑶是个不吃亏的性子,今日却闷闷的没有搭话。吴熙宁有些意外,回过头去看她,却见她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想起方才秋桐眼眶红红的,她便多嘴问了一句。 清瑶瞧着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扯出一丝笑:“没什么。” 吴熙宁心领神会,想必是秋桐的私事,不便说与她,于是不再追问。 然而晚些时候,清瑶为她梳头时,时不时瞟一眼铜镜,几次正与她视线对上。 “好了。”她从清瑶手里接过梳子:“有什么话就说,扭扭捏捏可不像你的性子。” 清瑶垂下头,死命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这事本不该入姑娘的耳,只是眼下实在没了办法,还请姑娘发发善心,帮帮秋桐。” 随后便把事情的原委细细说了一番,见自家姑娘脸色渐渐变了,一时又急又悔: “姑娘,秋桐虽与那人有婚约,但这些年在府中清清白白,绝不会与那人有什么首尾,这次也是急了,才……” “秋桐担心情郎,原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可是你……”吴熙宁话锋一转:“你凭什么觉得你家姑娘有这个本事可以探听到那人的下落?” “他随军出征,正是在齐王世子的军队,而世子和姑娘您……” 话说到一半,吴熙宁一个眼刀飞过去,清瑶立马噤了声。 “这事我会与兄长商议,但是你从今天起到外面伺候,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来。” 清瑶心一沉,知道自己失了分寸,又见姑娘黑着脸,正在气头上,不敢辩解半分,回了一声“是”,默默退了出去。 清瑶一走,偌大的房间立即恢复了宁静,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吴熙宁长长叹了一口气,连自己的丫鬟都这样讲,难以想见外面的流言蜚语到了什么地步,难 6. 第六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我得同他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吴彦明寸步不让:“我虽不在行伍,但京中也认识些人,要问一个人并不难,何以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去求一个陌生的男人?” “我不是求他……”吴熙宁话说了一半,便被兄长打断:“有我在,有吴家在,怎的就要你出头?” 她鼻子一酸,前世哥哥何尝没有这样说过,只是那时自己猪油蒙了心,哭着喊着求家里人莫要插手。 “可是哥哥”,她强忍着眼中的泪:“你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一定想办法让元家不再纠缠于我。” 吴彦明没有立即应下,盯着她看了半晌,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宁儿,你真是大不一样了。” 翌日,醉仙居。 吴熙宁和吴彦明面对面坐着,静静等着赴约的人。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之一阵扣门声轻轻响起。 吴彦明朝妹妹使了个颜色,她随即转身到了屏风后面。 “吱呀”一声门开后,听得元铮唤了哥哥一句“世兄”,她脸上不觉抽搐了一下。 打过招呼后,吴彦明便出去了,屋子里顿时陷入了宁静,吴熙宁正准备出声,元铮却先开了口:“我还以为是你兄长约我,没想到是……姑娘。” “我不能约见你吗?” “自然不是”,他着急辩解,脚不自觉上前一步,抬头又见拦在前面的屏风,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可奈何:“你好像……总是误会我。” “世子为何不反思一下自己,为何总让人误会呢?” 他想说点什么,却想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比如,世子是不是看上我了,想娶我为妻?” 元铮愣住了,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世子不回答,显然并无此事,可外界都是这么说的。” “齐王妃三番五次登门,世子当街避让,还有赵心月这样的人嚼舌根,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世子有意于我,要娶我做世子妃。” “可世子并无此意,风声一过,于世子而言,这不过是一件陈年的风流韵事,可是于我……” 她没有再往下说,他已然全明白了。 难怪她次次见他都没有好脸色,原是自己一味想要弥补伤她的伤害,却从未体察过对她造成了什么样的困扰。 赵心月的事已经说明了一切,是他迟钝,久久未能察觉。 不,是他自私心作祟,一心只想快点消解自己的愧疚,却从未考虑过她。 “我明白了,是我……”他下意识地想要赔罪,又想起她昨日在马车上说的话,脸一路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这件事我会处理,也会约束身边人,不再烦扰姑娘。” “如此甚好。” “只是我终究对姑娘有所亏欠,所以今后姑娘有什么难处,大可以找我,我一定会尽心竭力……” “不用今后了,眼下就有一件,此事一了,你我两清,从此世子也不必再提什么歉疚的话,日后也不必相见。” 元铮撇了撇嘴,眼神空洞,突然有些沮丧,他就这么令人厌恶,以致于她一心想要摆脱他?但还是极力压着心底的情绪:“姑娘请讲。” “有一个人,需要世子帮着打听下……”吴熙宁把秋桐未婚夫的名字、籍贯一一交待清,又递给他一个纸条:“世子帮了我这个忙,你我之间的纠葛一笔勾销了。” 他隔着屏风接过,展开看了一眼,默默收好:“你放心,我会尽快查清了,给你回信。只是这是别人的事,不是你的,日后你遇着事了,依旧可以来找我。” 吴熙宁有些无可奈何,他似乎并未理解自己此行的用意,却又懒得解释,总归她日后不管怎样,都不会再求到他面前。 对面一阵缄默,元铮自己也有些没趣,于是出言告辞:“姑娘若是没旁的事,我便告辞了。” 她“嗯”了一声,听到他衣料摩擦的声音,知道他已经转身。只是霎那间,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他前世的遭际,突然觉得此生不会再同他有什么交集,一时生了恻隐之心。 “世子精于骑射,又熟读兵法,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只是为人臣子者,最忌讳功高盖主,还望世子设法保全自己。” 元铮身子一震,胸腔上下起伏,一阵酥麻传遍全身,心中的激动不可言喻。片刻后,他缓缓回过头,入眼依旧是那扇月白色的屏风。 若是旁人在他面前说起这个,他定然恼怒,可是不知怎的从她口里听到,他却只觉得是善意的提醒。 况且她说,他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自己十几年来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为的不就是那一日? 屋子里静得出奇,似乎掉下去一根针都能听见,然而一扇屏风将她挡得严严实实,他猛地想起昨日瞥见她的衣角,何尝不算是一种幸运。 “那我也祝姑娘日后能……”他脑海中忽地浮现出那日母亲口中的话——“梁国公的女儿,便是皇后都做得”。 “觅得良人”四个字,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祝姑娘能如意圆满。” “那便承世子吉言。” 屋里没了动静后,吴熙宁从屏风后走出来,又觉屋子里闷得紧,于是走到窗前缓缓推开窗户,想要透透气。 谁知一开窗,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便闯入眼帘,隔着屏风说了半天话,她这才看见元铮今日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袍,倒是比平日多了几分稳重。 他已然上了马,却似是有感应一般,忽然回头望了一眼,正与楼上的目光对上。 吴熙宁心里一慌,匆匆往后退了一步,随手关上了窗。 元铮一路骑马从醉仙居回了王府,刚巧遇上准备出门的齐王妃。 “母妃这是要去哪?”他翻身下马,把马鞭随手一递,看着小厮把大大小小的漆盒往马车上搬,随口问了一句。 “你回来的正好,随我去梁国公府。” 他登时面色 7. 第七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陛下前些日子把奏请封后的帖子一一驳回去了,这事姐姐可知道?” 吴熙宁摇摇头,她躲俞瑾安都来不及,哪里还会留意他的消息。 “有消息说”,沈云岚指了指名帖上的日期:“今次的宴会,就是专为陛下选妃而设,兴许也要选了皇后。” 吴熙宁“啪”地一声将帖子合上,随手丢在一边,自顾自地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表妹,一杯送到自己嘴边。 沈云岚见她不为所动,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凑到她跟前:“火烧眉毛了,宁姐姐。” “选上你我可怎么办?” 闻言,吴熙宁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后打趣道:“你我姐妹如娥皇女英般共侍一夫,这不是天下人都喜闻乐见的一桩美谈吗?” 沈云岚脸一僵,瞅了她一眼:“姐姐惯会膈应人的,皇宫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任谁进去还不得掉一层皮,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见她真有些急了,吴熙宁也不再调笑:“我腿脚不利索,去不了,至于岚儿你,想想办法,找个由头拒了就是。” 沈云岚迟疑了片刻:“这样会不会太驳陛下的面子?” 吴熙宁把名帖推到她面前:“你看看这名帖上,哪个字提到了陛下?” “况且京中名门贵女那么多,俞……陛下日理万机,哪里有空盯着你我这样的小人物?” 沈云岚还是不放心,再次确认:“照姐姐这么说,是不用去了?” “不去。”吴熙宁斩钉截铁地说。 俞瑾安这个人目的心重又要面子,整这么一出定是有了自己的考量,说不定人选都定好了。况且,那日在齐王府她是一点面子没给他留,以他的脾气秉性,不会再想见到她。 可是,她的视线划过沈云岚时,却突然觉察出几分不对。 按说皇帝选妃这样的大事,不单单是女儿的婚嫁,更是关乎一姓一族,无论怎么都应该和父母相商,怎的表妹会越过舅父舅母,来找自己问办法。 她心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前世她进宫后不久表妹便出嫁了,算一算,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她赶紧握住沈云岚的手,热切地注视着她:“岚儿,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了心仪的人?” 沈云岚没有开口,颊间蓦地飞上一抹绯红。 吴熙宁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儿,眼中却仍怀着一线希望:“他是谁?” 面对表姐的追问,沈云岚抿着嘴垂下了头,过了半晌才小声回:“他叫潘怀仁,是钦州的一个书生。” 姓潘,来自钦州,吴熙宁眼前一黑,不是那个人是谁?怎的岚儿前世的孽缘,兜兜转转,今生还是逃不过? “你看不上潘姨娘母女,怎么就能看得上她的侄儿?” “他同潘姨娘不一样!”沈云岚抢白道:“他和大哥哥一样,都是一心向着圣贤的书生。” 听见表妹拿这么个人来和自家兄长比,吴熙宁心中不免有些生气,却偏偏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她如今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惹恼了她,怕是更难劝。 正思索间,沈云岚冷不丁地问:“不过宁姐姐怎么知道他是潘姨娘的侄儿?” 她不禁眼神有些躲闪:“都姓潘,钦州人氏,有什么难猜的?” 不过提起兄长,吴熙宁脑中倒是闪过一个念头。 “他如今在你们府上吗?” 沈云岚点了点头。 “要待到什么时候?” “不好说,说是上京来读书的,潘姨娘求了父亲,要托人送他进易阳书苑。” 她不由在心里冷笑一声,呵,易阳书院,好大的手笔!真是一个敢求,一个敢应。 “既是来读书,不妨哪天请到府里来,哥哥这些日子得空,兴许能指点一二呢。” 沈云岚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得到首肯之后,她亲昵地抱起吴熙宁的手臂:“若是这样,再好不过了,他曾在我面前提过,很是仰慕大哥哥的文采,若是能得大哥哥提点,定能有所长进。” “不过,最好你们几个都来。” 沈云岚的笑容即刻僵在了脸上:“沈云瑶也要来吗?” “当然了”,吴熙宁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毕竟她和潘怀仁才是货真价实的表兄妹。” 沈云岚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 原想着以腿脚不便为由回了张太妃就高枕无忧了,没想到宴会当日,宫里的一顶小轿直接抬到了府门前。 父兄都不在府中,母亲沈氏急得在女儿的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嘴里骂着太妃此举不够体面。 吴熙宁刚听到消息时,心里也觉得气愤,这会儿倒是冷静下来,招呼清瑶过来梳妆,她倒要看看,俞瑾安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宁儿,你真要去?”沈氏替她捋了捋鬓间的流苏,眼里充满了担忧。 她心里泛起一丝苦涩,这个架势,由不得她不去。她纵然可以和俞瑾安撕破脸皮,父兄却要在朝为官,梁国公府听着尊贵,在皇权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些都是摆在台面上的事,可她若照实说了,定会增添母亲心里的愧疚感。 “母亲放心,不过是个寻常的宴会,去了也便去了,没什么的。” 她说的轻松,沈氏心里却放心不下,思量了片刻:“我陪你一起去。” 吴熙宁轻笑一声,挽起沈氏的胳膊:“母亲这样,倒像是女儿要去赴鸿门宴。况且这次邀的是各家未出阁的女儿,母亲若是去了,平白让别人笑话我吴家的女儿没出息。” “母亲放心,无碍的。”安抚好沈氏,她一路来到府门口,钻进了入宫的轿子。 从国公府到皇宫,要穿过三条街六道巷,距离虽不算近,可这条路于她而言,却格外陌生和漫长。 前世她进宫之后,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只因皇后省亲要花费巨大的财力物力,她不愿叨扰家里人,也心疼日日为府库发愁的俞瑾安。 父母养了她一遭,兄长疼了她十几年,然而她一入宫门,却像把自己卖了一般,余生更是从未在父母面前尽过一天孝。 她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却不觉宫城 8. 第八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我……”元铮的话哽在喉间,实在很难开口。 他与吴熙宁不过几面之缘,说起来也是歉疚多些,“中意”很难谈得上,但当着旁人的面坦言自己对她无意,实在有失风度。 他抬眸看向俞瑾安,天子的眼睛狭长而锐利,似笑非笑,一时让人难以辨清他在同他商讨,还是在说笑。 “罢了”,俞瑾安终于放过了他,冲他扬了一下眉,戏谑道:“你若是对她有意,朕,可以让给你。” 元铮的眉心骤然拧了一下,心里隐隐有些不悦,但还是好言好语地说:“三哥说笑了,这种事岂是能讲让不让的?” 俞瑾安正欲说些什么,陈元从后面跟了上来,在他身侧耳语了一番,元铮知趣地避开。 “你自己先随意逛逛。”俞瑾安交代了一句,便带着陈元离开。 元铮一时有些茫然,三哥今日宣他入宫,说是有事相商,然而来了这么半日,说来说去,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当下御花园里女眷众多,他怕冲撞了哪家姑娘,于是净挑着偏僻的道走,谁知刚绕过一座假山,便和吴熙宁迎面撞上。 这是条小道,略微有些窄,两人都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她低下头,想要从小径的另一侧穿行而过。 经过他身边时,耳边却传来一句:“信,你收到了吗?” 她“嗯”了一声,小声说了句“谢谢”就准备离开。 “那人已经在京中娶了一房姬妾,不论你是替谁打听,他都不是良配。” 闻言,她停下了脚步,面上带着几分疑惑:“这些,世子的信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他面色一僵,迟滞了片刻:“我……我忘了。” 吴熙宁撇了撇嘴,不想在这里久待,刚要抬脚,却听得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一片明黄色的衣角率先闯入视线。 毫无征兆地,她脚底一滑,眼看着要摔到花丛里,元铮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刚好带到她的腰,她下意识地环上他的颈,整个人扑到了他的怀里。 两个人的上半身紧紧地贴在一起,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气不可阻挡地萦绕在他鼻尖。他常年习武,不论冬夏,身上都比常人热,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却透过衣襟为他带来一丝清凉。 当然,也带来了一丝清醒。 他马上意识到,这样的姿势比那天晚上还要冒犯,可她似乎惊惧未定,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于是他的手只能虚扶在她的腰侧,既不敢把人推开,更不敢往她身上放。 陌生的怀抱,陌生的气息……然而这些都不足以让吴熙宁有半刻分心,她竖着耳朵,密切关注着身后的动静。 终于,元铮唤了句:“三哥?” 她立马放下手臂,从他的怀里钻出,悄悄退了一步,看向俞瑾安时,面上带着些许惊慌。 俞瑾安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末了,嘴角扬起一丝笑:“你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 元铮刚要辩驳,却感觉衣袖之下,似乎有人戳了戳自己的手心,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吴熙宁,然而对方像个没事人一般,一言不发,自顾自地低头看着脚尖。 “吴熙宁?”这三个字,熟悉又陌生,前世今生,俞瑾安从未以这样的语气唤过她。 “是。”她昂起头,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挑衅。 俞瑾安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充满了审视,她却自始至终没有半分避让,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果然……与众不同。” “随我来。”随后对着元铮吩咐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人一走,吴熙宁立马松了一口气。 张太妃不过是个由头,说到底,今日强迫她进宫的,怕还是俞瑾安,然而不管他图的是什么,她都不想再同他有一丝丝关联。 但是想起元铮,她又立马犯了愁,他那边,她又该如何交代? 走出宫门时,已临近日暮。 一看到妹妹的身影,吴彦明立刻迎了上来,难掩眼底的焦虑:“今日可发生了什么?” 吴熙宁摇摇头:“哥哥怎么来了?” “我接到了母亲的传信,下值后,来宫门外等你。”他不放心,继续询问:“真没事?” 她笑嘻嘻地说:“我是进了趟宫,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能有什么事?” 吴彦明的脸色这才松快了些,伸出手臂,扶着她上了马车。 回到国公府,沈氏握着她的手,细细地问了一番,吴熙宁当然不能提元铮的事,于是胡乱编造了一番。 “没见着陛下最好”,沈氏轻轻拍了拍胸脯,似是松了一口气:“你走了之后,我这心便七上八下,咱们家跟张太妃向来没有什么交集,怎么就非得让你去?” 吴熙宁自是不能说实话,笑着敷衍:“这等殊荣,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怎么到了母亲这里,老大的不愿意?” “儿啊,这哪里是什么殊荣。”沈氏牵着她的手坐下:“皇宫那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是你这种性子能应付的?” “咱们家守着这个爵位就够了,如今你哥哥又在朝中领了差,皇亲国戚这几个字听着鲜亮,女孩儿家在宫里,不知抹了多少泪。” 她指尖颤了一下,喉咙有些发干,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我不愿意和齐王府牵扯,也是这个理儿。”说起齐王府,沈氏不由蹙起了眉:“那样的人家,长久不了,娘只希望你这辈子都安安稳稳的。” “有个疼爱你的夫君,有父兄给你做后盾,一辈子都无忧无虑的,不用操什么心,不用受什么罪。” 她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心里像是有一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母亲说的这些,她上辈子,一样都没有。 “夫人。”母女俩正说着话,侍女念夏掀帘走了进来:“弄玉筑里请了大夫。” 弄玉筑?吴熙宁有些疑惑:“那儿不是空了好几年了?” 沈氏瞪了念夏一眼,然后回过头对女儿说:“你先回陶然苑,我改日再同你说。” 用过晚膳,沐浴之后,吴熙宁坐在镜前,一下一 9. 第九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吴熙宁对上他的视线,几乎脱口而出:“不认识。” 然而心里却远不如面上那样平静。细想之下,重生以来,她只见过俞瑾安两次,巧的是,两次元铮都在场,莫不是她一个不慎留下了什么破绽? 可他若继续追问,她又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灯火昏黄不定,她的脸一下昏暗,一下明亮,元铮直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咧嘴一笑:“我只是随口一问,至于你说的利用,我本就欠你的。” 吴熙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刻钟前,他还怒气冲冲,执意要一个说法,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反应截然不同? “世子不嫌我鸠占鹊巢?万一传言闹得沸沸扬扬,而世子日后又有了喜欢的姑娘,该如何对那人解释?” “你占就占了吧。”元铮接着她的话往下说,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于是硬着头皮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反正我也没有娶妻的念头,只要……你自己不觉得委屈。” 她有些意外:“这一点,你倒是和俞瑾安一点都不像,他绝不允许自己吃这样的亏。” 听到俞瑾安三个字,元铮的目光从她脸上划过,淡然一笑:“本就不是亲兄弟,能像到哪里去?” 吴熙宁不由瞪大了眼睛,前生在世人口中,他们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怎么听这话,倒像有松动的迹象? 他看着她略显夸张的表情,料想她又在琢磨什么。今夜明月高挂,微风正好,鼻尖若有似无的脂粉香,令他有些心猿意马。 话说完了,但时候还早,国公府里的护卫巡逻过来,恐怕还得小一个时辰,他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吴熙宁,之前在京中,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你?” 她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世子见过很多贵女吗?” “那倒没有。”他立即否认。“按理来说,你我总会在世家的宴会碰上,可是这么多年,我却好像,从未见过你。” “许是我相貌平平,没在人群里,难入世子的眼。” 元铮摇摇头:“不会,若是见过你,我一定会记得。” 晚风拂来,细碎的发丝贴在脸上,挠得她一阵痒,于是,她垂下眼睑轻轻拨开。 “我是说”,他有些急切:“我记性一向很好。” 吴熙宁抬起眼眸再度望向他,他眼神清亮,像一潭清水一般,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俞瑾安的对手呢? “世子早些回去吧。” 见她无缘无故冷了下来,元铮心一沉,思来想去,不知方才哪句话说的不对,开罪了她,一时间仿佛百爪挠心,握着剑的手上下摩挲,杵在那儿,站立难安。 他讨厌没有结果的事,凡事都喜欢弄个明白,可偏偏在她这儿,往往无疾而终。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这句话,如果她说是,那他一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从此再不出现在她面前。 他没头没尾问了这么一句,吴熙宁有些错愕:“哪里的话?” “我和世子拢共才打过几次照面,连相识都算不上……” 他气得牙痒痒,好一个“连相识都算不上”! 吴熙宁话还没说完,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没影了。 想是周遭突然有什么动静,他不知躲到了哪里,她赶紧关上窗,小心留意着,谁知仔细听了半晌,什么声响都没有。 那他跑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元铮走后,吴熙宁本想着睡个安稳觉,谁知到了半夜,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她一向觉浅,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朝着外面喊:“清瑶?清瑶?”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应,于是她只好披着衣服下了床。走到外间一看,清瑶在榻上睡得正香。 她轻轻晃了晃她的肩,榻上的人毫无反应,她只得又加重了手下的动作,清瑶这才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看清是她,顿时清醒了几分:“怎么了姑娘?” “你有没有听见外面有什么声响?” 因清瑶胆子小怕黑,是以夜里外间总会留一盏灯。此刻主仆二人面对面坐着,炕桌上一灯如豆,四下里静谧无声。 “没有啊姑……”清瑶话还未说完,女子的惨叫再次划破长空。 吴熙宁“噌”地站了起来,指着西北角:“你听,是不是那个方向?” 清瑶脸色一变,默不作声,默默别开了脸。 看她这个反应,吴熙宁满腹狐疑,视线凝聚在她身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清瑶心里一慌,想到上次失言的事便惹得姑娘不满,如今刚回到屋里伺候,又碰上这档子事,说还是不说,一时拿不定主意。 可心里又忖着,既然姑娘听到了,这事便再难瞒下去,于是一咬牙开了口:“清瑶不敢欺瞒姑娘,但夫人下了封口令,不允许任何人在姑娘和公子面前提。” “任何人?” 清瑶咬了咬嘴唇:“是,任何人。” 那也就是说,除了她和兄长,阖府上下全都知道? 她陡然回想起早些时候在母亲那里时,念夏提到弄玉筑时母亲的表情,分明是有意避着她。那时她并没有多想,然而此刻…… 她的西北向,正是弄玉筑。 她二话没说折回里屋,片刻后,穿好衣服走出来,对清瑶说:“走,咱们去瞧瞧。” 清瑶没有吱声,只呆呆杵在原地,脚下却不曾挪动半分。 吴熙宁也不难为她,独自一人往门口走,清瑶见状,立马跟了上去,一只脚刚迈出去,就回过头来看她:“姑娘,真要去吗?黑黢黢的,怪吓人。” “你若是害怕,我自个儿去。”说罢,她提起裙裾往外出。 清瑶赶忙伸出手拦下:“姑娘慢着!” 然后在她的逼视下,吞吞吐吐地说:“那儿住的,是公爷带回来的小娘子。” “什么时候的事?”吴熙宁有些难以置信,弄玉筑离她的陶然苑左右不过百丈,为何她却毫不知情? “姑娘和夫人去齐王府赴宴那日……” 这样说来,也有几天了,何以之前悄无声息, 10. 第十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沈氏闻言一怔,嘴角勉力扯出一丝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娘亲哪里有什么委屈?” 吴熙宁仰着头,看着娘亲低头看向她的眼眸,她眼里泛起的微光,鼻翼微微翕动,双唇不可抑制地抖动…… 她太熟悉了,这样的反应她太熟悉了! 前世家里的人问起她在宫中的生活,问起俞瑾安待她可好时,她便是这样! 眼前的娘亲和那时的自己,一模一样! 她的心跳如擂鼓,激动的情绪如涨潮的海水,翻腾汹涌,子女不言父母之过,可是母亲,她本没有过! 有过的,是她那临近天命之年仍不知检点,不顾念妻儿,不顾及脸面,背地里做下这等龌龊之事的父亲! 吴熙宁竭力压制住内心的冲动,装作无事的样子,轻言慢语安慰着母亲,然而前脚刚出立雪堂,后脚就直奔吴逸兴的书房。 “父亲”,她一把推开门,径直闯了进去:“昨夜弄玉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吴逸兴正描着一枝墨梅,笔一滑,枝桠岔了足足有三寸,好好的一张画顷刻间毁了个干净,他心头一阵烦躁,几下把画纸团起来,用力甩到地上。 “还有没有规矩!”他怒斥一声,抬眼看到刚迈进来的吴彦明,冷哼道:“怎么,你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父亲!”见他明明做错了事,还浑然不觉,仍要摆出一副尊长的架子,吴熙宁有些不耐:“弄玉筑里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父亲告知。” “呵!”吴逸兴表情开始变得扭曲,脸上涌上一抹痛苦的神色,话里极尽嘲讽:“你们的母亲沈氏,这些年来我真是错信了她,她竟忍心对一个腹中的胎儿下手!” “月娘做错了什么,她腹中的胎儿又做出了什么,她要下这样的毒手!” “不可能!”兄妹俩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母亲不会做这样的事。”吴彦明冷静地说。 “怎么不会?月娘喝了她派人送去的汤药立马见了红,安胎药变落胎药,我与她同床共枕二十年,竟不知她的心这样狠毒!” 眼见父亲咬牙切齿说出这番话,吴熙宁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儿。 这样的事,她前世在宫中见的多了,如今父亲一口咬定是母亲所为,除却糊涂以外,着实是愚蠢。 坐实了家宅不宁,对他有什么好处? “父亲可有凭证?这样无凭无据便要把罪名安在母亲身上,岂不是会寒了母亲的心?” “凭证?还要什么凭证?”吴逸兴冷嗤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送药的,是她屋子里的问秋,还要什么凭证?” 吴熙宁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眼底流出一片失望,这些年,毫无长进的,不是他的书画,而是他这个人。 她撇下兄长,一个人默默离开了书房。 折腾了一夜,天色已然渐亮,清瑶趴在桌上打着盹儿,听着屋里的动静,“噌”地坐了起来。 “去请李郎中来,就说我腿上不舒服。” 清瑶应了一声,却见自家姑娘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包东西,摊开来,竟是一堆药渣子。 她看看这个,又闻闻那个,末了还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胡乱翻着。 吴熙宁蓦地抬起头,见清瑶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赶忙催促道:“怎么还不去?” “是。”清瑶这才回过神来,迈着小碎步离开。 李郎中在京中小有名气,是不少达官贵人的常客,因他医术好,住的又近,梁国公府里一贯是请他。 然而吴熙宁没想到,她在陶然苑里火急火燎等了大半个时辰,却等来一个小姑娘。 “家父今日一早去了城西的关家,一时半刻回不来,这位姐姐催的急,我才贸然前来,还请姑娘见谅。” 女医她不是没见过,只是……她看着眼前和自己年岁仿佛,穿着一身藏蓝色布裙,显然还未出阁的姑娘,不免有些疑虑。 “姑娘放心,李姑娘年岁不大,本事却不小,如今已经在回春堂里坐堂了。” 听了清瑶的话,吴熙宁宽心了不少,朝她点了点头,后者立马会到意,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今日请……小李大夫来,是想请大夫看看这包药。”说着,她把从问秋那里要来的药渣子推到了李憬面前。 李憬走近了坐下,从一摊药渣中拣了几样出来,仔细辨认了一番后说道:“这是安胎的药。” 见她面色如常,旁的一律不问,吴熙宁不由对她高看了几分。 “只有安胎的药材吗?” “那是自然”,李憬嘴上答着,手里不停地翻翻捡捡:“都是些温补的药材。” “妇人要是喝了这药落了胎,又是什么缘故呢?” “那必有旁的原因,绝不会是这药的缘故。” “什么原因?” “兴许是胎象本就不稳,又或者是吃了用了别的什么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还得见了人才能下定论。” 吴熙宁思忖了一番:“确有这么个人,须得劳烦大夫随我跑一趟。” 弄玉筑里已然恢复了宁静,白日里依旧大门紧闭。昨夜闹出的动静仿佛发生在梦里一般,了无痕迹。 清瑶走上前叩了叩门,侍女开了门,看见她身后的吴熙宁,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待反应过来,立马朝她行礼。 “带我去见月娘。” “是。” 弄玉筑多年无人居住,她也很少到这儿来,本以为会是杂草丛生的晦暗之所,一进院子,才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院中的花草种类不在少,打理得错落有致,旁的不敢说,比起齐王府定是强了不少。 侍女在前引路,她走在中间,清瑶和李憬在后面跟着,走了几步便瞧见屋里的窗户朝外敞着,一个女子头戴抹额,和着月白色的薄衫倚在榻上。 吴熙宁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侍女凑到月娘跟前不知说了什么,月娘上下打量了吴熙宁一番,最后定格在她脸上,仍是斜卧着,漫不经心地说:“这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 吴熙宁同样也 11. 第十一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啧,那赵心月前阵子还在姐姐面前耀武扬威,像是认定了元铮,没想到转头就进了宫。”沈云岚自顾自地感叹,这也正是吴熙宁觉得奇怪的地方。 前世她听到的传言,赵心月心心念念想要嫁进齐王府,甚至不惜用了些腌臜的手段,逼得元铮不得不娶她。 而成婚后,元铮便奔赴沙场,甚少回京,即使回了,也从不在府中过夜,这也便是赵心月每每进宫都要找她哭诉一番的缘由。 她这样,无非是想通过自己向俞瑾安传话,借着俞瑾安和元铮的关系,多少劝劝他。 殊不知,长年累月,她连俞瑾安的面都见不着。 可怎么如今,她却撇下元铮,自己嫁给了俞瑾安? “姐姐你倒是说句话,昨日你也在宫中,就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没有。”吴熙宁果断否认。她能发现什么端倪,这几个人,她躲还来不及。 “那……”沈云岚从她左侧转到她右侧,歪着脑袋问:“你就不好奇?” “好奇。”吴熙宁瞄了她一眼:“但是相比赵心月,我更好奇你的事。” “上次跟你提的事,怎么没声响了?”她拉着沈云岚坐下,故意说道:“莫不是他眼高,看不上咱们家的状元?” “姐姐哪里的话,只是先前刚好有些事耽搁了,我这次来,正要跟姐姐商议呢。” “原是想着过府来的,又觉得多有叨扰,不若咱们去城西的金泰寺,那儿环境清幽,人也少。” 沈云岚的这一提议正说到了她心上,眼下府里出了这档子事,着实不宜让外人走动。 只是……她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我倒觉得莲山寺更好,离府里也近些。” 沈云岚灿然一笑:“都听姐姐的。” 翌日,一行人在景阳门外汇合之后,一起上了莲山。 莲山寺是皇家寺庙,几百年来,香火连绵不绝,后山更是一派好风光,许是今日下起了蒙蒙细雨,香客相较往日少了不少。 “哥哥,我同二位妹妹到后面去走走。”刚下马车,吴熙宁便提议道。 “雨天路滑,只许在寺中,不要到后山去。”吴彦明有些不放心,再三嘱咐。 “好。”她满口答应。 三人由小沙弥领着,绕过前殿,经由回廊,一路来到了后殿一间寮房。 “你且在这儿坐坐,我同岚儿去去就回。”安置好沈云瑶,吴熙宁牵着沈云岚跨出去,七拐八拐立刻没了踪影。 想起方才沈云瑶欲言又止的样子,沈云岚不由得心情大好,看来宁姐姐还是偏心自己的,乐呵呵地问:“咱们这是要去哪?” 吴熙宁朝她挤了挤眼睛:“带你去见一位高人。” 到了一间禅房门口,她示意沈云岚噤声,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确认里面没动静,才轻轻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从里开了,吴熙宁瞬间愣住了,抬头看了眼门匾,确是怀净师父的禅房无疑。 可为何开门的,竟是元铮。 元铮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她,想起自己前天晚上不告而别,一时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世子?你也在这里,这么巧?”因自家哥哥同元铮有几分交情,沈云岚对他还算熟悉。 “是啊,好巧。”他摸了摸鼻子,连忙侧开身子避让。 吴熙宁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对着屋里的怀净远远施了一礼:“打扰了,大师若是还有别的客人,我们稍后再来。” 她这厢话音刚落,怀净还没有应声,元铮便立即开口:“我说完了。” 说罢,几步折回去取回一个长条状的木盒:“告辞了大师。” 怀净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微微颔首:“此去,还望施主保重。” “多谢大师。”拜别之后,他转身出门,经过她时,再度隐隐闻到一抹香气。 吴熙宁垂着眼眸,并没有看他,却听得他的脚步由远及近再渐远,像一阵风一样从自己身侧穿行而过。 “施主想问些什么?”待屋里只剩他三人时,怀净率先开口。 吴熙宁指了指身边的沈云岚:“想向大师求个签。” 怀净点点头,朝着吴熙宁说:“还请施主先行回避。” “好。”她刚要起身,便被沈云岚揪住衣角。 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无事的,签当着旁人的面解,就不灵了,我就等在外面。” 沈云岚这才松了手。 她退出去,阖上门后背靠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祈求她这个妹妹,还不至于太糊涂。 抬眼却见一个身影立在回廊的尽头。 檐外的雨还在下,滴滴答答,溅起泥土的气息直扑入鼻,她喜欢下雨。 那人也在遥遥望着她,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拿着那只木盒。 他在檐下,雨水潲进来,染湿了他大半边身体,身上的淡绿变为深绿,他好像也成了雨的一部分。 “也不知道往里站站。”吴熙宁走过去,虽是好意,话里却带着几分嫌弃。 元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往里挪了挪,挡在她和雨之间。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他毫不犹豫地递过去,她迟疑了一下,想来能让她看的,应该不是什么秘辛,便接了过来,谁知抽开一看,里头竟是空的。 抬眸对上他的笑,心里更气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力塞回他怀里。 “里面原是我母亲抄写的经文,经文给了怀净大师,盒子自然就空了。” “还当世子是良善之辈,原来也会戏弄人。” 为“良善之辈”这几个字,他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 “好好好,全是我的不是,我向你赔罪可好?”话一说完,又想起她似乎不喜欢他赔罪,于是改了口:“那把答应你的事,再加上一件。” “世子可真是大方。” 元铮只是笑,并不理会她话里的阴阳怪气。 雨依旧下着,潮湿的气息还在蔓延,吴熙宁陡然想起怀净的话,随口问道:“你要出远门吗?” “兴许。” “兴许?”她不解地望向他。 “北边出了点事,陛下这次兴许能松口 12. 第十二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怀净笑着摇摇头。 “我明白了,多谢大师。” 吴熙宁起身拜别,沈云岚还等在门外,然而回廊的尽头空荡荡的。 她这才想起来,方才她火急火燎,只顾着沈云岚,好像没有和元铮道别。 “姐姐。”一瞧见她,沈云岚便贴了上来,整个人却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有气无力。 “怎么了?”她四周望了望,拉着沈云岚到一处亭子里坐下,这里四周空荡荡,又有雨声遮蔽,不用担心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大师说,我有一劫难,桃花劫,不仅有碍我,还会带累父母兄弟,还说……还说……”沈云岚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急得快要哭了。 “还说了什么?” “还说就在南边那个方向,南边,那不就是钦州?不就是他?”说着,便小声啜泣起来。 吴熙宁掏出手帕,替她轻轻拭去眼下的泪,安慰道:“大周幅员辽阔,便是京城以南,也有数不尽的州县,何以就是钦州,就是潘怀仁?” “再说了,虽说老和尚的签一向解的准,可保不齐在你这儿就有意外,没来由的事,担心什么?” 沈云岚没有接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待哭过了,才抬起头说:“姐姐也说怀净师父签解的准,关涉父母兄长的事,我怎么能小视?便是有万一的可能,我也于心难安啊。” “是是是……好在眼下无媒无聘,你又结识他不久,无非是伤心一回,难过一阵儿,于旁人没什么损害。” “可是我,负了他。”说完,眼泪又流了下来。 吴熙宁听着心里就来气,但还是顾及她的感受,好言好语地说:“谈什么负不负的,我问你,他可有对你许下什么承诺?” “他说,待他考取功名之后,便上门求娶我。” 吴熙宁沉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你也知道考取功名有多难,身边那么多世家子弟,家里先生请着,外面学堂上着,有几个能像哥哥一般,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 “潘怀仁他一个白身,连举人都不是,待他考取功名,那不得猴年马月?你如今也十六了,就这么干等着他?” 冷风冷雨吹着,她无意间碰到沈云岚的手,才发现一片冰凉。 想她如今心里难受,话也不敢说的太狠,吴熙宁握住她的手,语气又温柔了几分:“其实你心里也隐隐感觉不对,是不是?否则,怎会凭别人只言片语就动摇了?” 沈云岚没有作声,担心人着凉,又坐了一会儿,待她心情平复下来,二人便相跟着回去了。 回到禅房,沈云瑶听着开门的动静便赶紧起身,一双眼睛在她二人身上瞄来瞄去,却也不敢多问。 沈云岚是个藏不住事的,再加上在外面哭了一阵,如今眼圈红红,脸上的泪痕遮都遮不住,明摆着就是有事。 吴熙宁并没有出言提醒,她就是要让别人觉得沈云岚有事,尤其是沈云瑶。 回家的路上,依旧她和兄长一辆马车。 下山的时候她便在祈祷,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老天爷可千万得开眼,她这可不是毁人婚事,是在救人性命。 一进景阳门,两辆马车便不是一个方向了,哥哥下去和表哥沈玉成、潘怀仁他们道别,她偷偷掀开车帘看了看,潘怀仁的脸上,似乎不大好看。 “什么事这么开心?”吴彦明一上来就盯着她问。 “哪有。” 他笑着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嘴角都压不住了。” 然而刚踏进府里,她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管家把兄妹二人拉到一旁,悄悄提醒:“出事了。” 吴熙宁心头一凛,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在管家的指点下,直奔立雪堂。 正准备推门,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吴彦明立马把她拽到身后,先她一步进了门。 谁知开门声一起,一个茶盏径直飞了过来,他躲闪不及,额头上生生挨了一下,下一瞬,茶盏坠落,碎了一地。 吴熙宁立即绕到哥哥身前,踮起脚尖查看他额上的伤势,眼看着砸到的地方就肿了起来,他本就皮肤白,如今一道红痕挂在上面格外明显。 “父亲这是做什么?”她一双怒目立即扫过去。 吴逸兴心头烦躁,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又过来打扰,抄起手边的茶盏就砸了过去,没想到竟伤了自己的儿子。如今心下也有几分懊悔,却又拉不下脸。 “你心里不爽利,朝儿子发什么火?”沈氏看着儿子额上的伤,心疼得紧,声音不由大了几分。 谁知这一下却像踩了他的尾巴一般,吴逸兴即刻跳了起来:“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哪会出这档子事?” “如今参我的奏折就呈在陛下案头,整个吴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父亲!”听到这里,吴熙宁已有几分明白,见他如今把一切罪名都往母亲身上扣,她心头的怒火不住地朝外翻涌:“此事要论个对错,错的也是您!” “放肆!”吴逸兴破口大骂,眼睛四下里胡乱地搜寻,终于看到了另一只茶盏,然而他刚拿起来,她便质问道:“父亲已经伤了哥哥,如今也要伤我吗?” “月娘是父亲领进家门的,父亲清不清楚她的底细,参父亲的是谁,他背后又是谁,府里的事怎的就传到了外边,这些,父亲都想过没有?” “还是说,父亲自得了消息,就干坐在这里,生气、发火,把罪责都归咎于母亲,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吴逸兴气得脸色发紫,胡子一颤一颤的,手指着她,抖得说不出话来。 吴彦明上前两步,不着痕迹地将妹妹挡在身后:“父亲,是何人上的奏本?又是何人告知?” 提起此事,吴逸兴眉间两道沟壑愈发的深,放下高举着的手臂,长长叹了一口气:“礼科给事中谢恒的奏本,宫里传出来的信。” “参我治家不严,以致妻妾失序、后宅不宁,更有提到你母亲谋害子嗣一事……” 吴熙宁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 13. 第十三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陈……”吴熙宁险些脱口而出。 待反应过来今生的自己迄今为止与陈元并无半点交集,赶紧噤了声。 “国公爷,想必这位就是令嫒?”饶是奉旨前来,自己又是新帝身边的红人,陈元对吴逸兴依旧毕恭毕敬。 “正是。” “那人到齐了,咱们开始吧?” “圣上口谕。”陈元起身,朝北拱手。 “梁国公一脉,原是诗礼簪缨之族,然近日,朕听闻,现梁国公吴逸兴不治后宅,以致妻妾失序,家宅不宁,丑态尽出,实在有辱门楣,辱没惠阳公贤名,着令尔休朝一月,在家反省。” 陈元一字一字念的极慢,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情绪,然而吴逸兴听着听着,额上汗都浸了出来。 后宅家事,便是放眼满朝文武,又有几个清清白白的,历代圣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遑论如今新君即位,正是广泛施恩的时候。 可陛下竟为了他这事,下了一道申斥! 他正要硬着头皮谢恩,陈元却出言制止:“国公爷且慢,还有一道。” 吴熙宁悄悄抬头,视线正与哥哥对上,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闻梁国公之女吴熙宁,秀外慧中,端方雅正,今尚书内省乏才之至,特令其择日入宫,以侍笔墨。” 旨意宣罢,吴熙宁两眼一黑,俞瑾安这是,要她进宫? 一时间,在场人的目光全部集聚在她身上,有惊喜,然而更多的,是担忧…… “吴姑娘,请谢恩吧。”见她愣在原地,陈元提醒道。 她紧抿着嘴,两眼空空,一个“谢”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俞瑾安这是何意?难道自己这辈子还要步入那个牢笼? “陈……”她骤然起身,吴逸兴却快她一步,大呼一声:“臣谢主隆恩!” 随后更是立即起身,大步走到陈元身侧,作出一个“请”的姿势:“家事烦扰,就不留公公了,改日还请公公赏脸,来府里小聚。” 吴熙宁正要追出去,却被吴彦明一把拦住:“宁儿,莫要冲动。” “哥哥,我不想进宫。”她抬头看着兄长,声音像是梗在了喉咙里,酸涩又低沉。 “我知道,我知道……”吴彦明拍着她的后背:“容哥哥想想办法。” 不过片刻的功夫,吴逸兴回来了,黑沉着脸:“方才要不是我拦着,你准备做什么?圣上才下了一道申斥,如今是什么时候,你要把全家都害了吗?” 说罢又扫了妻儿一眼:“你们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做什么?这是何等的殊荣!” “父亲,进宫里做女官,二十五岁方能出宫,宁儿大好的年华……” 然而吴彦明话说了一半便被父亲打断:“亏你还是状元!” “放眼全京城,有几家的女孩儿能进了尚书内省,这是圣上瞧得上我们吴家!” 吴熙宁冷嗤一声:“真瞧得上,为何要下那一道申斥?” 话音一落,吴逸兴手里的茶盏狠狠砸在桌面上:“你如今真是没有一点规矩了!进宫在即,这几日就好好在你院子里待着!” 说完,又转头看向沈氏:“给她找个教习嬷嬷好好教教规矩,莫要进了宫,丢了我吴家的脸!” “我的女儿知书达礼,不需要其他人来教规矩!” 见沈氏当着一双儿女的面出言顶撞自己,吴逸兴气得浑身发抖,抬起手就要往下落,亏得吴彦明眼疾手快,整个人挡在母亲面前,然而这一举动在吴逸兴眼里无疑是火上浇油,他的右掌毫不犹豫地落在了儿子脸上。 他这一掌扇得极狠,吴彦明不由得身形晃了晃,沈氏和吴熙宁立即上前来扶,然而他却轻轻推开,挺直了身子站在吴逸兴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 “父亲莫忘了今日圣上的训斥。” “你!”吴逸兴看她母子几个站在一处,气不打一处来,一甩衣袖,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见哥哥嘴角沁出了血,吴熙宁掏出手绢要替他擦掉,他却不着痕迹地避开,单是用手抹了抹,笑着说:“还好这一巴掌,没有落在母亲的身上。” 沈氏心里一酸,左手抱着儿子,右手抱着女儿,哭喊道:“儿啊,都怪娘亲没用!让你们一个个的受这委屈。” 吴熙宁现下却一点都哭不出来了,俞瑾安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他说一不二,更是容不得别人有丝毫的忤逆,也怪自己不自量力,竟接连的,妄图挑衅他。 眼下,没有人能帮她了。 从立雪堂出来不久,吴彦明就立刻追了上来:“宁儿不要忧心,我会想办法。” 她笑着望向哥哥,脸上带着一丝凄然,轻轻地摇了摇头,从他的身侧缓缓经过。他也不过刚中状元,在朝中毫无根基,能有什么办法? “宁儿!” 听得身后哥哥的呼喊,她却没有回头,回到陶然苑,更是直接关上了门,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她得好好想想。 盛夏闷热,窗户都紧关着,屋里更是密不透风,她一个人抱着双腿,从天明坐到了天黑。 期间,兄长来过,母亲来过,清瑶一直守在门口,只是如今,这些担忧和关心都毫无意义。 这些根本不足以对抗俞瑾安,更不足以对抗至高无上的皇权。 他如今高坐紫薇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咳嗽,天下都要震三震,吴家算什么,更遑论一个小小的她。 她缓缓抬起头,月辉透过窗柩铺了一地,她将手伸向银辉里,修长、苍白、无力,这样的夜晚,她前生经历过无数个,寂寥和羞辱一遍遍凌迟着她的心。 蝼蚁尚且偷生啊,她都已经再活一世了。 一阵轻轻的扣窗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谁?” “我。” 她从床上翻身而下,连鞋都来不及穿,一路磕磕绊绊跑到窗边,猛地将窗推开,元铮的身影混在月色里,影子投在她的身上。 “你不想进宫对不对?” 他的声音像救命稻草一般,将她从深水里托了上来。 “是。”她如实以告。 “我娶你,好不好。” 他目光灼灼,身上的气息让人不容忽视,她心里激起了阵阵涟漪,静谧的夜里,简单的呼吸都变得格外敏感。 < 14. 第十四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屋里没有一丝风,元铮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吴熙宁,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他的声音细弱,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哪还有那日在齐王府看见他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衣袖之下,吴熙宁的手紧紧攥着:“元铮,如果可以回到几个月前,我宁愿清明那日,不曾去过平阳侯府。” “这样你我,便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她的话像针一样狠狠扎进他心里,愧疚和不安层层裹挟之下,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嫁给我,我会对你好。” “我不需要”,她态度冰冷,语气没有一丝波动:“我不会从一个牢笼跳入另一个牢笼。” “你不信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元铮,不要高估我对你的依赖,更不要高估你自己的感情。” 好厉害的一张嘴啊,他的心头涌上一抹苦涩:“好,我不拦你,但是我一定……” “世子!”他话未说完,便被她无情打断:“轻诺必寡信,况且……” “人各有命。” 她已然堵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此刻他的心里像压了千斤重的石头,恨不得将整个胸膛揉烂、撕碎,来获得片刻喘息。 他自认一生坦荡,宁愿痛快地生,痛快地死,如今却要他人背负自己的命运,还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他从未感到如此憋屈! 元铮紧咬着牙,浑身紧绷,紧握的双拳下,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肉里,突然,黑暗中,似乎有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而后便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 “这样的遭际,之后还会有。” “今日是我,明日可能是齐王、齐王妃,抑或是其他不相干的人,世子要沉得住气。” “我相信终有一日,世子会化为鹏鸟,不再受人禁锢。” 毫无防备,她被他猛地拉进怀里,她的脸颊压在他温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得并不快,然而每一下都强壮、有力。 她忽然生出了一丝羡慕,他是如此炽热,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生活。 她的手始终垂在身侧,并没有回抱他,哪怕听到他在她耳边轻轻说:“等我。” 不回应,是她最后一丝怜悯。 崇德殿内一片静谧,俞瑾安冷眼看着桌上的奏章,觑了对面的人一眼:“吴卿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吴彦明拱手:“臣父或许昏庸,但实在冤枉,臣已将事实悉数查明,月娘腹中的胎儿,并不是臣父的,她是受人指使……” “所以呢?”俞瑾安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踱到他身边:“谕旨已下,你要朕,收回成命?” 他的声音平静如常,似乎所言之事,再寻常不过,然而明黄色的衣料,赤龙张开的五爪无不彰显着赫赫天威,不容侵犯。 可吴彦明却抬起了头,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陛下的面子是面子,臣子的委屈便不是委屈吗?” 俞瑾安脸色陡然一变,声音也变得低沉:“朕哪里冤枉了他?” “臣的父亲,不曾做下荒唐事,臣的母亲,不曾谋害子嗣,吴家也没有妻妾失序,家宅不宁。” 他看着吴彦明拱手而立,貌似恭敬,却毫无畏惧,不由想起殿试那日,他在大殿之上面对他的质问和刁难,言之有物,对答如流…… 当时对他有多欣赏,今日就有多厌恶。 “你今日,非要朕认这个错?”俞瑾安挑眉望向他,心底竟有一丝紧张。 “臣不是想让陛下认错,臣只是想为家人,讨回这个公道。” 俞瑾安冷哼一声:“好一个公道,你学富五车,有没有听过‘天子金口玉言,不可更改’,又有没有听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听过。但臣也听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俞瑾安长袖一扫,桌上的茶盏立即碎了一地,茶水顺势泼了出去,染湿了吴彦明的下摆。 陈元听到声音,小步跑了进来,屏住呼吸,蹲下身子开始捡地上的碎片,一眼瞥见吴彦明的衣摆,不由得心里一沉。 “出去!” 俞瑾安一声呵斥,陈元身体一颤,手上的碎片一歪,立即划了一道口子,却连头都不敢抬,悄声退了出去。 殿内重新恢复了宁静,他看着吴彦明那副姿态,越看心中越气,前世他对他百般拉拢,可是他却不为所动,守着他那读书人自以为是的清高。 没想到今生,还是如此! 他就不信,磨不掉他身上那股傲气! “吴卿如此秉公持正,那便到安西去,好好讲讲你那番道理!” 安西!吴彦明眉头一拧,那不是元铮刚剿匪回来的地方?陛下的用意不言自明。 但他心里很快恢复了平静:“臣可以明日就动身,只是臣的妹妹体弱多病,实在没有福分伺候陛下左右,还请陛下……” 俞瑾安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点,硬是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一句话:“你敢同朕谈条件?” 她体弱多病?他看她在元铮面前笑得开心得很! “退下!”他看着眼前的人,心头莫名涌上一股烦躁,吴家是招了什么邪,一个个的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眼前这个恃才傲物也就算了。 吴熙宁,她又是凭什么! 不过是叫她进宫做个女官,听说她竟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见人,宫里是什么吃人的地方吗? 想到这里,他不耐烦地喊了一声:“陈元?” 半天没有人回应,声音又大了几分:“陈元!” “是,陛下。”陈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低着头立在他面前。 俞瑾安手叉着腰,在案前来回踱着步。 “你去梁国公府催一催,就说三日,朕只给三日,三日后,朕要在崇德殿看到吴熙宁的影子!” 从崇德殿出来,吴彦明便往立阳门的方向走,走着走着,隐约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停下脚步一回头,却见陈元一路小跑着追了上来。 “吴大人。”待跑到他面前时,陈元圆润的身子已然喘起了粗气。 “公公这是?”吴彦明看着 15. 第十五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然而范申毕竟是行伍出身,又怎会把一个女子放在眼里,只见他毫不费力地接下她这一鞭,一个回转再用力,鞭子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见吴熙宁衣着繁复,料想她有些身份,范申不敢僭越,转头看向秋桐,一脸冷漠:“你这是做什么?” 方才看见院里的景象,秋桐的心便已凉了半截儿,如今见他一脸质问,全无往日温情,更是彻底寒了心。 “范大哥,你果然……已经娶妻了吗?那你我之间的婚约,算什么?”她强忍着眼中的泪,却抑制不住声音发颤。 范申背过脸:“不过是口头的东西,做不得数。” “你若心中无愧,为何不敢看我?” 这时院内的女子挺着肚子出来,瞥了秋桐一眼:“少自作多情了,范郎他……” “闭嘴!” 那女子显然被秋桐这一声呵斥吓到了,脚下一滑,眼瞅着就要往后栽,范申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才堪堪接住。 邻里听到了动静,已经纷纷探出头来,范申一脸不耐烦:“你走吧,不要闹得大家很难看。” 秋桐还欲说些什么,被吴熙宁一把拽到身后。 “范申,且不说你与秋桐的婚约作不作数,前些年你不在家中,你母亲没了都是秋桐出钱葬的,如今你一声解释都没有,还要怪她无理取闹,你还是人吗?” 周遭的人渐渐围了上来,范申被人戳破旧事,已经臊红了脸,路人开始指指点点。 范申的妻子见情形不对,突然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吴熙宁”,人群之外,一声尖利的声音传来:“你不好好在家待着,却跑出来兴风作浪,欺负人家一介平民。” “是陛下的申斥不够明白吗?” 吴熙宁冷冷地瞥了来人一眼,见她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马鞭,厉声道:“马鞭还我。” 赵心月双手背到身后,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听说你把自己锁在屋里,整整哭了一天一夜,怎么,自己心里不痛快,就要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知她故意找茬,吴熙宁冷笑一声:“受封在即,娘娘怎么不在家里养着,倒出来多管闲事?” “你!”进宫一事,赵心月本就不乐意,如今被人当众提起,像是被揭了伤疤一般,心里更为恼火。 她左看右看,四处找着趁手的东西,一低头,看到了手中的鞭子,不由分说,举起就往前甩。 清瑶见状,立马挡在吴熙宁身前。 赵心月力道浅,挥出去的鞭子打在清瑶身上,连布料都不曾划破,可是鞭子的尾端却隔着清瑶扫到了吴熙宁的脖子。 她立时觉得颈间火辣辣得疼,伸手一抹,果然渗出了血。 “月儿,休要胡闹!”一个紫色身影拨开人群,站在赵心月身侧,嘴上说着,面上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赵心月噘了噘嘴,晃了晃紫衣男子的胳膊:“姐夫,我哪有胡闹,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来说句话罢了。” 紫衣男子闻言,一抬头,对上了吴熙宁的视线,一眼瞟过她颈间的伤口,回过身对赵心月说: “下不为例,你姐姐还在楼上等着呢。” 赵心月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好”,鞭子往地上一扔,抱着紫衣男子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慢着!”吴熙宁捡起地上的鞭子握在手中,指着二人呵道。 赵心月听到声音,转过身,见她拿鞭指着自己,脸上闪过一抹嘲讽,得意地扬起了脸:“吴熙宁,你敢吗?” “她不敢我敢!” 话音刚落,不知元铮从哪里冒出来,拿过吴熙宁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朝赵心月甩过去,紫衣男子见状,立马将赵心月护在怀里,自己却躲闪不及,生生接下了这一鞭。 夏日里衣裳本就单薄,动手的又是元铮,马鞭划破层层布料嵌入肉里,男子整个后背瞬间皮开肉绽,闷哼一声,立即失去了平衡。 赵心月承受不住身后的重量,一个支撑不住,二人齐齐朝地上摔过去,扬起一阵灰尘。 旁边的人以袖掩鼻,纷纷向四处散开,唯恐避之不及。 这时一个粉衣女子小跑着过来,和赵心月合力才勉强扶起地上的人,瞅了眼他背上的伤,一脸心疼,皱着眉看向元铮: “表弟,无缘无故,你这是做什么?” “赵姑娘”,元铮冷哼一声,刻意加重了语气:“这两个,一个是你的妹妹,一个是你的夫君,本世子没有寻你的不是,已然是看在曾外祖母的面子上了。” 赵辰月脸上不大好看,却也不甘当街落了风头,于是硬着头皮问:“不知舍妹和家夫做错了什么,惹得世子当街动怒!” “他们伤了人。” “伤了什么人?” “我的人!” 吴熙宁见他在大街上胡言乱语,手上暗暗使劲,想要把他从面前推开,谁知他的双脚却像钉进了地里一般,任她怎样用力,都岿然不动。 “不要瞎说!”她在他身后小声抗议。 他却头都不回,在腰间摸索到她的手,当众执起:“我一向护短,伤了我的人,就要十倍百倍地还!” 赵辰月脸上越发难看:“世子险些伤了皇妃,竟还如此理直气壮。” “便是闹到御前,我也是这个说法!” 赵辰月还欲再说些什么,紫衣男子却撑不住了,碍于他的伤势,她只得作罢,扶起人往外走。 赵心月看看姐夫,又看看吴熙宁,心里的委屈喷涌而出:“元铮,你实在太过分了!” 转身之际,紫衣男子腰间的荷包随着飘动,吴熙宁眼尖,一眼瞧见了上面的图案,那是一个象形的月字。 “月”,赵辰月姐妹名字里都有“月”,然而她挨个儿看过去,她们腰间却并没有这样的装饰。 可是这图案,怎么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元铮回过头,看着吴熙宁颈间的伤,拧起了眉,下意识地伸手过去,举到半空却停住了,握成拳,又放了下来。 “是不是很疼?”他的声音一颤一颤的,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16. 第十六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弄玉筑里依旧一片清幽,这几日府里发生的这些事,明明都是因月娘进府而起,这儿本该是风暴的中心,可自那夜后,阖府上下仿佛将这里遗忘了一般。 当然,吴熙宁除外。 她掀帘进来时,月娘倚在榻上,丫鬟正递上了一碗汤药。 “药放这儿,你先下去吧。”月娘随手指了指炕桌。 “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成天里净往我这儿跑?”看到吴熙宁进来,她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扯出了一丝笑。 她脸色愈发的白了,白的毫无血色,看着令人心惊。 她一贯是不会招呼人的,又或者,是不想,吴熙宁也省去了那些客套,径直上前,坐在了榻的另一侧:“有件事,想问问你。” 月娘轻笑一声:“姑娘怕是要失望,我自不好后,脑子越发混沌,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无妨”,吴熙宁无视她话里的拒绝:“只是问你,认不认识何彦。” 说罢,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月娘的脸,密切关注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然而月娘却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平静地说:“不认识。” “那看来是郎有情妾无意……”她轻叹一声。 谁知月娘却突然咳嗽了起来,俯着身子弓着腰,一声接一声,丫鬟在外听着声儿也赶紧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倒了杯热茶搁在她手边,手贴在背上一下一下给她顺着气。 “怎么愈发严重了?”吴熙宁看她蹙着眉,整个人显得更加虚弱,不由问道。 丫鬟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月娘打断:“我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她手撑在炕桌上,勉强支起了身子,吃力地端起桌上的茶,方才捂嘴的帕子紧紧在她手中捏着,吴熙宁却透过她指间的缝隙,瞥见上面一抹殷红的血。 以及露出来的帕子一角上,绣的那个象形的“月”字。 “何彦……”听吴熙宁再度提起他的名字,月娘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杯子里的茶很满,一小股茶水从边缘溢出,滴在了她的衣衫上。 “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方才已经同姑娘讲过,我同他,没有关系。” “那为何他身上,还坠着绣有你名字的荷包?”她说着,眼睛瞟向月娘的手:“和你帕子上的,一模一样。” 月娘的手下意识地往回缩,却发觉手中还端着杯子,一时有些无措。 于是她大着胆子问:“你腹中的胎儿,是他的,对不对?” “不是”,月娘立即否认:“是你的父亲,梁国公的。” “你何必维护他,他现在,如花美眷,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可你呢,却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背负着嫌弃和骂名……” “月娘,我不知道你与他有怎样的过往,可是你何必为了一个男人,这样糟践自己?”她说着,声调越来越高。 月娘的反应几乎已经让她确信,她必然和何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如今,一个是高门贵婿,一个却连妾都算不上。 “仅凭一个字样,就信口胡说,不管姑娘抱着怎样的目的,不认识的人,我决不会随意攀咬。”月娘沉了一口气,再次否认: “姑娘说的何彦,我并不认识。” 吴熙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怀孕、小产,像个透明人一样活在一座陌生的府邸,像极了前世后宫里那些得不到俞瑾安眷恋的女人。 她们有的图权势,图荣华富贵,有的迫于无奈,就范于家族权威…… 可月娘,她图什么呢? “月娘”,看着面前这张和自己同样年轻的脸,她的语气不由软了下来:“我可以帮你。” “我可以帮你离开国公府,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月娘抬头望向她,眼睛木然而空洞,良久,才开口:“姑娘,我没什么能求你的,也……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吴熙宁的心凉了一大截儿,身为吴家人,她对月娘应该是厌恶的,如果没有她,就没有这么多的波折,可是此刻她心里,怜悯占据了上风。 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她索性起身告辞,月娘笑着目送她,只是那笑里,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走到院子里,她蓦地回头望了一眼,隔着窗看到,月娘把那碗药悉数倒进了花盆里。 心里记得和兄长的约定,从弄玉筑出来,吴熙宁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浮曲阁。 “哥哥的字是愈发精益了。”吴彦明写字时太过专注,她在旁边看了许久,才忍不住出声提醒。 听到声音,他立即抬头,放下了手中的笔,冲她一笑:“坐。” 她心里藏着事,尴尬地笑了笑:“哥哥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谁知刚一坐定,他的注意力却被她脖子上那道划痕吸引了去:“出什么事了,怎么伤到了这儿?” 她下意识地摸上去,眼中闪过片刻的迟疑,今日的事,赵家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想必不久就会闹得沸沸扬扬,瞒也瞒不住,索性将前因后果都讲了出来。 “欺人太甚!”吴彦明一拳击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盏一阵颤,吴熙宁吓了一跳,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他生这样大的气。 “哥哥息怒……”她忙不迭地说着,兄长却像没听到一般,站起身来两步走到书房门口,取下墙上挂着的剑。 她心里一惊,赶紧拦在他身前:“哥哥这是做什么?” “父亲如今禁足在家,长兄为父,兄长替你去讨回这个公道!” “哥哥”,她轻唤一声,将他举起的剑按下:“妹妹我只是划了一道口子,那何彦,如今恐怕爬都爬不起来,赵家的人,怕是还想找咱们讨公道呢!” 吴彦明眉头一拧:“他伤人在先,还敢有什么说法不成?” 吴熙宁撇了撇嘴,元铮先伤了何彦,又驳了赵辰月的面子,若是在无人处,碍于齐王的声望,赵家或许就忍了。 可如今是在大街上,赵心月又马上要入宫,以赵家当下的心气儿,会善罢甘休才怪。 她接过兄长手里的剑 17. 第十七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哥哥是不能求的,他虽然嘴上不说,却并不想看到她同元铮有什么来往,况且还是为他的事。 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打定了主意,她立即告辞回了陶然苑,手书一封,交给清瑶:“你去趟平阳侯府,把信给了表姑娘,让她设法给了表哥,请表哥速办。” 一听“速办”两个字,清瑶瞟了眼外面的天色,即刻应了一声“是”,转身出了门。 清瑶走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原想着一切可以慢慢来,可自重生之后,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追得她没有片刻喘息。 元铮、俞瑾安、赵心月、表妹云岚、父亲、月娘……如今又是兄长。 她只想活得从容些,可所有的事情仿佛失了控,竟与前世没有半点相似。 晚膳端上来她又叫人撤了下去,一个人坐在窗户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没有一点儿胃口。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清瑶才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信送到了吗?”一见人回来,吴熙宁立刻迎了上去。 梁国公府到平阳侯府不过一炷香的车程,这段时间足以走两个来回了。 “送到了送到了。”清瑶先是安了她的心,才又慢慢解释: “奴婢先是去了平阳侯府,结果侯府的管家说夫人带着表姑娘和表少爷一道回了娘家,奴婢这才又折到杨侍郎家,把信交到了表姑娘手上。” “辛苦你了。”她倒了一杯茶递给清瑶:“表姑娘可有说什么?” “表姑娘当即请了表少爷来,当着奴婢的面给了表少爷,表少爷请姑娘放心,信中所托的事他一定办到。” 听到这儿,她一颗心才沉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我已打过招呼给你留了饭,你用了,便去歇息吧。” 清瑶转身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面上似乎有些犹豫:“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吴熙宁偏过头看向她,眼里充满了疑惑。 “侯府里,好像出了什么事,侯夫人才带着儿女回了侍郎府,奴婢瞧着,表姑娘和表少爷兴致不大高的样子。” “行,我知道了。”她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在琢磨,舅母性子软,之前潘氏在府里闹多大的动静,她都能忍过去。 若真如清瑶所说,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如果是这样,明日怎么也得让母亲知道。 不知不觉已是亥时中了,今日好一番折腾,她身上乏的很,沐浴过后躺在了榻上,脑子里不由想起近来的事…… 最近不知是怎么了,事事都这样不太平。 许是太困了,想着想着便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有了之前弄玉筑的事,她变得格外警醒,立即睁开了眼。 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她听清了,有人在轻轻敲着窗柩。 元铮?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趿拉着鞋过去打开窗,一看果然是。 “怎么这么晚过来?”她探出半个身子,四下望了望。 “放心,没有人,我看过了的。” 她“嗯”了一声,侧过身子让开,元铮怔了一瞬,突然想起上次,红着脸跳了进来。 “原也没想着这样急,害你这么晚了,特意跑一趟……”毕竟是求人办事,她的语气难得缓和了许多。 “给你这个”,他似乎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径直把一个瓷瓶塞到了她手里:“涂在伤口上不会刺痛,清清凉凉的,还不会留疤。”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推给他:“上次王妃送来的我还有剩。” “你怎么没用?”他有些错愕,将瓷瓶硬塞回去:“你放心用,我们家最是不缺这个。” “上次的是化瘀的,这次可不能拿来用,你用这个,三五日就能好。” “齐王府的药都是要派大用场的,我这点小伤,用这药,未免有些小题大作。” “谁说的,你那是鞭伤,又伤在脖子这样紧要的地方,一点马虎不得。” 这话倒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索性道了句谢,转到了正题上。 “其实请世子来吗,是有事要相求……” 元铮没有作声,静静听她说完。 “不是什么难事,你尽管放心,我明日就安排。” “家兄文弱,又有些读书人的愚直,此番劳动世子,也是迫不得已,安西那样的地方,我着实有些不大放心……” “是不是我先前说的那些事,吓着你了?”他这才想起来,她一个闺中女子,对千里之外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认知。 当时他凯旋归来,当个新鲜事讲给她听,如今想来她对安西的所有印象,怕都是来源于他。 他隐隐有些后悔,那时哪知道会有后面这些事。 “你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其实,安西也没有那么险恶……总之,你放心,全交给我。” 她“嗯”了一声:“世子这份恩情,我一定会铭记于心。” 然而她这话,却换来一阵沉默。 “吴熙宁,你找了我两次,两次都是为别人。” “就拿你兄长来说,你说你不放心,可他年长于你,所经的事本就比你多,又是陛下钦点的状元,还曾供职翰林院,你怎么就认为他不行?” “倒是你,后日便要进宫,宫里的情境不亚于安西,甚至比安西更甚,你可为自己考虑过?” 元铮一番话,问得她哑口无言。入宫的事,她抵触的情绪远远盖过其他,却没有深想。 她前世纵然在宫里生活了一辈子,可这次,却是以女官的身份,长侍俞瑾安左右。 如何跟他相处,也是一大难事。 见她一直不说话,他又担心自己话说重了,小心翼翼地望向她,却见微弱的烛光下,她双眉紧蹙,似乎真的在发愁。 他的手鬼使神差一般伸了出去,指尖轻轻按上她的眉间,想要将那道沟壑抚平。 眉心的温暖袭来,她却像触电一般,立即弹开,后退一步,离得远远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他举起的手凝在半空,伸也不是,放也不是。 外面打更的声音 18. 第十八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婚书聘约算什么,我既认定了她,便是天上的神仙欺负了她,我都要讨个说法!” 俞瑾安默不作声,看着身侧的元铮,眼中的情绪令人难以捉摸。 “怎么变得这样快?”他从元铮身前绕过,走到桌案后坐下:“先前问了你几次,一点不松口,这才过了几天,倒是非她不可了。” “可是我如今已着她进宫当差,这可如何是好?” 他嘴角噙着笑,只是这笑在元铮看来极不舒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的令,自是没有人敢不从,只是……”元铮说着,踱到他跟前,也学着他的样子,勾起一丝笑: “我这一去,征程千万里,待回来时,可是要向三哥要人的。” 他这是在,威胁他?俞瑾安对上他的笑,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撇了撇嘴:“一个女人而已,你若是想要,朕现在就为你们指婚。” “不了”,元铮敛去笑,浑身散发出来的自信格外扎眼,他退后两步,隔开一段距离,站直了身子,拱手道:“昨日的事,请陛下降罪。” 俞瑾安瞬间变了脸,元铮来之前,他的确认真考虑过,这事该如何处置,可要真处置了他…… 赵心月入宫,赵家一跃成为了皇亲国戚,若再因为这事处置了元铮,未免也太抬举赵家。 他盯着一丈以外那个笔直的身影,半晌,幽幽开口:“你这是同朕生分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臣此次得以免罪,陛下日后何以服众?” 俞瑾安轻哼一声:“你倒是会替朕着想。” 他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沉思,上次的事,兴许不是一个意外? 一大早,吴熙宁刚进立雪堂,便看见母亲装扮得齐齐整整。 “母亲这是要出门吗?” 沈氏点点头,脸上愁云密布:“过侯府一趟。” 她立即想起昨夜清瑶说的事,猜测母亲此行定然与那事相关:“我陪母亲一道去。” 沈氏似乎有些为难。 “母亲,我明日就要入宫,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总该去同舅舅舅母他们道个别。” 沈氏见她说的凄然,犹豫了片刻,才勉强应允:“那你一道去吧。”临走时又嘱咐:“去了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要悄悄的,不要乱讲话。” 谁知到了平阳侯府,却扑了个空。 “他去哪了?”一听平阳侯不在府中,沈氏当即绷起了脸。 管家惯会察言观色,回的更谨慎:“回夫人,自打昨天戌时末出去,侯爷就没回来过。” 戌时?昨夜清瑶过来,也差不多正是这个时候,她正琢磨着,又听得母亲问:“夫人何时离的府?” 管家迟疑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答:“也……也是戌时。” “派人去把侯爷找回来,让他到国公府等我。”说完,沈氏转身上了马车,重重地放下了车帘:“去杨侍郎的府邸。” 一路上,吴熙宁都在寻思,这些年舅父宠爱潘氏,潘氏也就愈发嚣张,舅母杨氏虽然心有不满,但为了那份体面,总是一味忍让……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到了侍郎府,吴熙宁扶着母亲下了马车,等人回话的功夫,沈氏死死盯着院内的方向,紧紧攥着双手,直到有人前来带路,才面色稍霁。 看见杨氏,沈氏立即舒了一口气,挽起她的手:“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 “姐姐”,杨氏眼看着就红了眼圈,吴熙宁见母亲朝自己使了个颜色,知道自己不便在场,赶紧带着沈云岚离开。 “什么?”听了表妹的叙述,她不由怒火中烧,一拳拍在桌子上:“无耻!”心里却难免有几分后怕。 想必是从莲山回去后,潘氏见云岚对潘怀仁的态度起了变化,才着急谋定下手。若非云岚警惕性高,手脚麻利跑了出去,再晚几分……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潘怀仁纵然文弱,又喝了酒,毕竟是个身高七尺的男人,真用起强来,云岚如何是他的对手? “怪我没有听姐姐的话,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这才……”沈云岚绞着手帕,小声啜泣起来。 吴熙宁突然眼前一阵恍惚,前世自己虽身在宫中,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但云岚小小年纪糊里糊涂嫁到钦州,想必也是着了潘氏的道。 山高路远,身边又没有亲人,过得该有多艰辛。 想到这些,她心底一酸,拿起帕子替她抹着泪,不住地说:“你做的很好了。” 只是她越劝,云岚却哭得愈发厉害,她只得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一直等她冷静下来才有机会开口。 “岚儿,你听我说,我明日就要入宫,你的事,我怕是帮不了许多……” “姐姐明日就要……”云岚一脸惊讶:“怎的这样快?” 她嘴角微扬,勉强露出一抹苦笑,吐露出四个字:“君命难违。” “先不说我的事”,她不想就个中内情过多解释,于是将话题转了回来:“舅父是靠不住的,潘氏那边,你和舅母一定要强硬起来。” “别的不说,潘怀仁不能再留了。” 云岚小心翼翼地问:“把他赶出府?” “不!”吴熙宁望向她,缓缓说:“赶出京城,赶回钦州去。” 云岚听罢,面露难色:“这……我如何做得?” “你做不了,你的兄长呢?你的外祖父呢?” “我记下了。”沈云岚拧着眉,迟疑了片刻,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还有,潘氏那边,一定要给她个教训”,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舅父眼下不在府中,有些事,他在场可就不好办了。” “宁姐姐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沈云岚话说到一半便被她打断:“岚儿,这是你的家事,该如何做,做到哪一步,得你自己拿主意。” “我只是想提醒你,昨日舅母既然跨出了这一步,就得闹点动静出来,给潘氏点颜色瞧瞧,不然,以后你们母女在侯府的日 19. 第十九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姑母,世子是随我来的。”沈玉成赶紧站了出来,殷勤地扶着沈氏坐下。 吴熙宁趁机上前,向舅父问过安后,便知趣地退下,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元铮一眼。 元铮知道因先前的事,沈氏对他有些意见,是以哪怕余光瞄到吴熙宁的身影,听见她的声音,也不敢乱瞟,始终微微垂眸。 沈氏见他还算规矩,心下也放松了几分,算着时辰,忖着女儿应该回到陶然苑了,才放话让沈玉成二人离开。 “看来我姑母确实不大喜欢你。”走出立雪堂,看得四下没人了,沈玉成才悄悄对元铮说: “姑母对我们这些小辈都疼得很,从来不会红脸生气,偏偏对你,没个好脸色。”说罢,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任重而道远啊。” “表哥这背后议论人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 沈玉成正得意得紧,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吓得他往后弹了一步,回头却见吴熙宁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宁妹妹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是这么喜欢背后偷听人说话。” 知他一向好逞口舌之快,她也不恼,嘴上却不输阵:“我是想提醒表哥,说话做事周到些,当心隔墙有耳。” 沈玉成白了她一眼,仍不肯相饶:“如今这是什么世道,我为你办事,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还出言挤兑。” 边说边小声嘀咕:“小时候文文静静的,不知何时转了性,越发的牙尖嘴利。” 吴熙宁哑然失笑,一抬眼,正好对上元铮的视线,不过一瞬,他立马避开,低着头在袖间翻来翻去。 她环视四周,园子里除了他三人之外并没有旁的身影,又瞟了沈玉成一眼,想来倒也不必避着他,便开口问:“世子……” 元铮一通忙活,终于在胸前掏出了一个信封,几乎是同一时间,双手呈给她:“姑娘,这是……” 四目相对,两人又双双噤了声。 沈玉成在一旁看得开心,见表妹还没伸手去接,索性一把从元铮手里把信封夺过来,塞到她手里:“世子这厢可是费了心,你可不能不领情。” 吴熙宁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眼下这情形,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 元铮死命地朝沈玉成使眼色,偏他就像没看见一般,双手交叉在胸前,俨然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你回避一下。”元铮不得已,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提醒。 “行”,沈玉成暧昧地笑了笑:“我给你们把风。”随后一个转身消失不见。 “你别听玉成胡说”,元铮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侧,显然有些拘束:“只是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她却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世子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来日一定会……” “我没想着让你还。”他赶紧上前一步去扶,临到跟前,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躬下身子,同她面对面说: “这不算什么,安西那边,上次剿完匪,我便留了人,无论接替的人是你兄长还是旁人,我的人都会助他一臂之力。” “安西的事,说到底都是朝廷的事,朝廷的事,哪有让你欠人情的道理?” 他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她却难以心安理得。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不然……”她没有再往下说,吴家世代都是文臣,仅是有些护院而已,她也是一时情急,才找了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妥。 “你放心,我会派一队人暗中护送你兄长,到安西之后,自会有人接应。” “嗯。”她的心间涌上一股温热,迎上他的目光变得格外柔和,眼前的人似乎渐渐与前世印象中的他剥离,所谓冷面将军,原来如此妥帖。 看着她笑意盈盈,元铮一时心情大好。 “明日你只管进宫,宫里我也打好了招呼,若真出了什么事,也不用慌,会有人暗中护着你。” 吴熙宁讶然,他竟连她的事都安排好了吗?看着他明媚的笑脸,心里却愈发愧疚难安。 “元铮,你应我安西的事,就够了,太多的恩,我不知该如何去还。” 他急于解释,自己都没发觉,情急之下双手握住了她的肩: “吴熙宁,我不是挟恩图报的人,这些事于我,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算不得什么,况且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沾上这些。” 她侧头瞥向肩侧的手,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放开。 “我知道,这些都是陈词滥调,你未必乐意听,我只是不想你时时把这些放在心上,看不到真正的我。” 真正的他?她眼中透着一股茫然。 四下无人,沈玉成也不知去了哪里,园子里格外寂静,只剩下寥寥几声鸟叫,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吴熙宁鬼使神差地问。 她守了俞瑾安一辈子,都未能窥见他的全貌,她与他相识不过数月,却在谈论真正的他,想来甚至有些荒谬。 她连真正的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 元铮一时被问住了,眼中波澜四起,心中浪潮翻涌,却挤不出一个字。 “我该走了”,她避开他的眼神:“园子里人来人往,给人看见了不好。” 说罢,转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吴熙宁”,他轻唤了一声,几步追了上去:“我或许有千百面,但对你……” “世子慎言”,她并没有回头,依旧朝前走,待他反应过来,人已经没了踪影。 “你急什么?”沈玉成闪了出来,看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事不是带兵打仗,靠一个勇字就能行的,你看看别人,谁像你这样莽撞?” 元铮觑了他一眼,脸红到了脖子根:“带兵打仗光靠勇也是不行的。” “那你怎么就不知道动动脑筋,用用谋,你那些兵法、兵书,怎么就不能用在我妹妹身上?” “你不懂。” 沈玉成一时有些语塞,不知他这副傲慢劲儿从哪儿来的,看在彼此的交情上,还是忍不住劝他:“你卯着劲儿地对她好,她只会后退,害怕 20. 第二十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手帕拿来。” 她匆匆垂下眸,掩饰着眼底的波澜:“回陛下,臣女出门走得急,身上并不曾带。”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她垂在身侧的右手。 “怎么,怕朕脏了你的帕子?” “臣女不敢。”察觉到他的目光,她依旧不为所动。 屋子里一时静得出奇,衣袖之下,她手里的帕子捏得愈发紧。 明明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偏偏像一场无声的对峙,谁也不肯想让,不知过了多久,俞瑾安突然起身,褪下外衫,往她身上一丢。 “衣服脏了,你拿去给朕洗了。” 吴熙宁立在原地,并没有伸手去接,任由衣服落在地上。 “臣女是尚书内省的女官,不是伺候陛下起居的宫女。” “给朕洗衣服,委屈你了?” 她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默不作声。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身前,帝王的威压如泰山压顶一般铺天盖地朝她而来。 “抬起头来!” 前世他眼里冒点火星子,她都要抖上三抖。她怕他生气,因而在他面前一向小心翼翼,他说什么都只管应承。 可是如今,听到他气急败坏,满腔的怒火喷在她的脸上,她心里竟莫名升起一丝快感。 如他所愿,她抬起了头。 俞瑾安极力在她脸上搜寻着一丝恐惧、害怕,从上到下,从眉到唇,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吧,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不怕自己,她竟然不怕自己! 他眨了眨眼,再三确认面前的人是吴熙宁无疑,可吴熙宁,她竟然敢忤逆自己! “你以为,背靠元家这棵大树,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他欺身上前,脸快要贴上她的,逼得她不得不步步后退。 她看了他一眼,飞快地撇开眼神,然而眼中的嫌恶却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对你不过是一时新鲜,此番北上,少则六个月,多则三五年,再回来,他还记得你是谁?” 他毫不相让,步步向前,她的背已经抵在了门框上,退无可退。 “他是什么人”,吴熙宁伸手抵在他胸前,为自己夺得一丝喘息的空间:“陛下比我更了解。” 此刻两人离得极近,她明显察觉到,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混乱,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听得头顶挤出一句:“你就这样相信他?”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她甚至听到他的牙齿咯咯作响。 “是!”她没有再躲闪,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说:“我信他,信他会遵守诺言,更信他……” “闭嘴!”她话未说完,便被他蛮横打断。 他的唇角不住地颤抖,双眼通红,她难掩惊愕,前世跟他过了一辈子,从没见他这样失态过。 “滚出去!”他蓦地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吴熙宁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就走,崇德殿里霎时变得空荡荡,只剩俞瑾安一人。 为何会这样?他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吴熙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甚至,带着一丝厌烦。 他极力回想着她前世的样子,可越是回想,她的形象越是模糊,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无济于事。 终于,他放过了自己,确实是记不清了。他的确很少专程留意她,但是,他记得她的身影,小心翼翼里透着的殷勤和期盼,和后宫那些女人没有任何不同。 可她竟然当面忤逆他,为了另一个男人,为了元铮! 他的眼神扫过桌上摊开的奏疏,看来,北边的事,刻不容缓了。 “姑娘”,吴熙宁刚走到门外,便被人叫住,抬头一看,原来是陈元。 “公公。”她浅浅一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陈元脸上闪过些许诧异,他一直在殿外守着,具体说了什么他虽然没听清,可方才殿里的动静…… “姑娘,借一步说话。”他早已摸清了陛下的秉性,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找自己。 吴熙宁点点头,便顺着他的手势往边上走。陈元的为人,她自然信得过。 “姑娘暂且在这里住下”,随着陈元一路到了东耳房,便见他推开房门,侧过身子避让。 她停在门前,抬眼瞟见屋里的陈设,脚像被钉在了地上一般,挪动不了半分。 “姑娘?”见她半晌没有回应,陈元小声提醒。 “公公”,她看向陈元:“这似乎不合规矩。” “是。”他低声应着,面带赧然,一时间如芒在背。崇德殿的东耳房,是皇后侍值的处所,他在宫中多年,怎会不知。 可天子的话,又有谁敢说一个不字? 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这是陛下的意思。” 俞瑾安?她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继之而来的是升腾而起的羞辱感。 作为皇后,她前世当然到过这里,可如今回想起来,他的敷衍,他的不耐,像一根针一样狠狠刺痛着她的心。 见她变了脸色,陈元赶紧上前:“姑娘莫要多想,兴许……兴许只是因为此处空着。” 听了他的话,吴熙宁紧握的手骤然松开,她不该在意的,她在意什么? 前世的事,俞瑾安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拿这事来羞辱她?他只是想借此,让元铮难堪罢了。 想起元铮,她抬起脚,朝前一步,迈了进去。 陈元顿时松了一口气。 屋里的摆设同前世一模一样,倒让她有些恍惚。这里当然比不上她的寝殿,较她府里的闺房也相距甚远,可她前世竟然不觉得。 西耳房是嫔妃们侍值的处所,东耳房专属于她,但俞瑾安甚少传她,她到这儿的次数也寥寥无几,那时往往紧张激动大过其他,如今放眼一看,实在过于寒酸。 原来俞瑾安无意于她,处处有迹可循。 “姑娘暂且住着”,许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陈元话里话外都赔着小心:“有什么不满意的,跟奴才知会一声便是。” “不敢麻烦公公。”她瞥了一眼角落的床,迟疑了片刻才说:“这床褥是否可以请公公差人换一套新的?” “理应如此。”陈元脸上的表情松快了几分,朝窗外瞟了几眼,压低了声音说:“姑娘日后还是莫要和陛下置气。” 他一句话, 21. 第二十一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殿内议事进行得如火如荼,似乎并没有人注意角落里的她,然而,果不其然,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后,元铮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臣参见陛下。”听到他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她头低得更低,握紧了笔,一字一字誊写着手中的奏折。 “免礼。”俞瑾安安坐在龙椅上,从略显凌乱的桌面上翻出一张信笺示意他上前。 “前线的奏报,你先看看。” 一听“前线”二字,元铮赶紧大步上前,双手接过,从头到尾粗略看了一遍,随即剑眉紧蹙,一掀衣角跪在地上:“臣请战。” 俞瑾安见状,立马起身绕到他身前,将人扶起来:“你先莫要着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赤狄此番来势汹汹,不过一战,齐王就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北境危矣!” 齐王身负重伤?吴熙宁听到后猛地抬起头来,视线落到元铮身上,不巧正与他的目光撞上。 他眼中闪烁的忧虑,被她悉数收于眼底。 齐王已经十数年没有回过京,这些年,边境安然无事,他居功至伟。可是…… 前世齐王的受伤正是一切的转折,许是年龄大了,又或者是重伤难愈,不久后他就与世长辞,而后元铮便横空出世,一战成名,一路为俞瑾安扫清祸患,最后兵败临泽关,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她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匆匆偏过了头,不敢再看他。 “话不是这么讲,老马尚且有失蹄的时候。” 她的目光不由随着声音落在开口的臣子身上,却见那人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疾不徐地说: “陛下,齐王爷虽受了伤,但武威军还在,世子一去,更是如虎添翼,小小的赤狄,根本不在话下。” 话一入耳,吴熙宁便品出几分不对来,这是把元铮架在火上烤。 表面上声援他,实则处处在强调武威军和元家父子的关系,早早地将这根刺扎在俞瑾安心中。 “赵卿说的是。” 赵卿!吴熙宁心中警铃大作,脸色陡然一变,赵心月的父亲?再看向那人时,果然在他脸上觅出几分相似。 赵家与元家,似乎没有什么纠葛,否则前世赵立德也不会把女儿嫁过去,可是…… 她心底升腾起一丝愧意,他这是伺机报复,报复此前元铮大街上为她出头,打伤何彦的事。 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后面他们说了什么,也全然没有听进去。 “抄完了吗?” 吴熙宁正心神不宁,冷不防一个身影靠过来,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抬眼一看,俞瑾安弯着腰,宽大的衣袖落在矮几上,衣袖下的手已经拿起了那摞折子。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慌,起身站到另一侧:“抄完了。” 俞瑾安睨了她一眼,完全没有意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看到她惊惧未定,一点没有白日里的嚣张气焰,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她这副惶恐劲儿,还是和前世一模一样。 “你回去吧。”他顿时心情大好,长袖一挥,又坐回了书案后。吴熙宁浑身都松懈下来,没有丝毫迟疑,转身离开了正殿。 外面已经月上中天,走在回去的路上,她心里却难以平静。 前世她与元铮并没有太多交集,况且那时她自身都过得一团糟,听闻他的下场,不过几句唏嘘。 可如今,她与元铮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荣,她未必跟着荣,但是他若损,她的下场决计好不到哪去。 而且,他那样的人,她怎么忍心…… 一番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东耳房,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她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她刚掏出火折子,想要借一点光,一个男声蓦地在耳边响起,手一抖,火折子便掉在了地上。 片刻的惊慌过后,她很快反应过来来人是谁,索性不管他,蹲下身,双手在地上四处摸索。 火折子没寻到,却摸到了一块布料,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忽然,手心里多了一个东西,然后被人搀起。 “先别忙着点灯,我说几句话就走。” “你不是同他们一道走的,怎么……”皇宫可不比其他地方,任他想出就出想进就进。 “你放心,我随他们出了宫又折回来的。” 她“嗯”了一声,手里紧紧攥着火折子,昏暗的环境,密闭的空间,让人有些局促。 周遭的桂花香气再度侵袭而来,东耳房不如大殿敞亮,空气渐渐有些闷热,然而那缕香却让人难以忽视,元铮不敢用力去嗅,怕显得唐突,硬生生憋红了脸。 “我走了之后,若是有人夜半叩窗,你可不能开。” 吴熙宁怔了一下,险些笑出声:“除了你,谁会……”话说到一半,却又觉得不大妥当,赶忙转移话题:“你方才说有话要讲,是什么?” “那日在莲山寺,你曾说,若要去北边,临走之前务必见你一面。我明天一早启程,虽说要先进宫来向陛下辞行,但究竟是什么情况一时也说不好,怕见不到你,所以……” 今夜在正殿见了那副场面,她确实有些话想要嘱咐他,但经他这一提醒才想起来,先前还同他说过这么一句。 当时不过顺口一提,想着若是能帮到他,也算是积了善缘,他竟记在了心上。 “客套的话,我就不讲了,战场上风云变幻,但是我相信,世子定会有应对之策,轮不着我班门弄斧,只是有一句话……” 说到这里,她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察觉到她的犹豫,元铮鼓励道:“无论什么,你直说便是。” “这一去,世子或许不用着急回来。” 听完,他陷入了沉默,半晌才试探着问:“你是说,让我将战事拖久一点?” “狡兔死,走狗烹。”她没有正面回答。 “我明白”,他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声音在暗夜中显得越发清透:“无论朝堂上怎样 22. 第二十二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是。” “他们说了什么?” 暗卫面露难色:“世子武艺高强,属下怕被发现,不敢靠得太近。” “没用的东西!”俞瑾安觑了他一眼:“下去吧。” 元铮刚踏进王府,管家便上前回禀,齐王妃一直在正厅等着他,于是他嘱咐了几句,便加快了脚步。 “这么晚了,母妃怎么还没睡?”他进去时,齐王妃正闭着眼,手里捻着佛珠。 听到他的声音,立马迎了上来:“陛下急匆匆地宣你进宫,我睡不踏实。”说着,眼睛从上看到下,末了才小心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他神色一派轻松,搀着齐王妃坐下:“陛下命我去一趟季州。” 季州?齐王妃听罢,心里突突地跳,好半天才开口问:“可是你父王……” “没有的事”,他立即打断:“父王好得很,母妃不要多想,是其他事,只是不便多说。” 齐王妃脸上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却也没追着往下问。 “什么时候走?” “明日。” “怎么这样急?” “母妃也知道,朝堂上的事耽误不得。”他说着,面上露出一丝歉意:“母妃在家要保重好身体,我会尽快回来。” 齐王妃点了点头,面色稍显凝重,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 “母妃可有什么话,要我捎给父亲?或者,信也行?”元铮试探着问。父王如今重伤在身,若是能得到母妃的消息,或许能好得快些。 “没有。” 见她态度坚决,他不想勉强,可终是忍不住相劝:“母妃,十多年了……” “是啊,十多年了”,齐王妃垂下头,看向手中伴了自己十几年的佛珠:“我们都好好的,只有我的钰儿,没有归处。” 元铮的心一阵刺痛,任他平日里在母妃面前怎样使乖卖巧,可一提起大哥,他毫无办法。当年的事就像一根毒刺,已经深深扎进了王府深处。 母妃,父王,还有他,无一幸免。 痛苦的记忆在他和母妃之间来回侵蚀,空气里似乎都带着血腥的味道,他拼命压下心底的翻涌,努力将话题转回自己身上。 “孩儿明日起得早,母妃不必起来送了。” 齐王妃没有出声,思绪仿佛停在了当年,就当他以为母妃不会再回应他时,却突然听到:“你放心去,吴家丫头那边,我会替你照应着。” 片刻的错愕过后,他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掀起衣袍跪在地上,郑重地磕了个头:“孩儿谢过母妃,母妃保重。” 翌日,吴熙宁起了个大早。 俞瑾安初登帝王,显然不想让北境的消息在京中蔓延,因而这次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元铮领了圣命,拜别了陛下,就要出行。 她到崇德殿外时,才得知今日散的朝早,他已经在殿里了。 “可要奴才禀报一声?”见她在门口徘徊不前,陈元忍不住上前询问。 “不必了公公,我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这厢话音还未落地,却见那头人已经出来了。 看见她的身影,元铮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大跨着步子走了过来。 “你是特意来送我的吗?”他眼睛亮晶晶的,盯得她无所遁形。 她慌忙避开眼神,生硬地说:“只是刚好过来上值,碰巧而已。” 他脸上并没有被否认的尴尬,咧开嘴笑了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我会很快回来的。” 闻言,她不由拧起了眉,看来她昨夜所讲,又是白说。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他立刻解释道:“你说的我都记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凡事总有办法,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崇德殿外,人来人往,她也不想说太多,便“嗯”了一声。 “行程赶得紧,我得走了,你多保重。” 她微微垂下眸:“世子也是。” 元铮正要转身,却瞟见她头上的流苏缠在了一起,于是抬起手轻轻拨了一下,然而那流苏缠的十分牢固,这一下竟没有捋开,他索性也伸出另一只手,配合着去解。 夏日衣衫薄,两个人挨得又近,那股熟悉的香味再次扑鼻而来,一时分不清是桂花油的味道,还是她的体香。 然而越解不开就越着急,越着急越解不开,一来二去的,他额上竟沁出了薄汗。 吴熙宁立在原地,根本不敢动,眼下的姿势,像极了他把她圈在怀里。 “世子帮我取下来吧。”她说着,悄悄往后挪了一小步。 刚说完,他的手就放了下来,笑着看向她:“好了,解开了。” 她正要道谢,余光却瞥见殿里有个身影闪过,一抬头,见元铮满头的汗,于是掏出帕子,踮起脚…… 才举到他面前,一滴汗刚好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她手背上。 一抹灼热迅速在她心头化开,她连忙把帕子塞到他手里:“额上的汗,世子自己擦擦吧。” 元铮脸上满是意外,怕脏了她的帕子,犹豫着不敢去接,见她作势要收回,又慌忙抢过来,却并不往脸上擦,顺手揣进了怀里,嘴上却说: “帕子脏了,我回头赔你些新的。” “哎?”她伸出手去拦,转眼间人已经到一丈开外了。 四下里都是人,她当然不好为了一条帕子追着他去要,他站在那儿,笑着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学着他的样子试了试,好像是,等我。 他三步一回头,她也就一直在原地站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 “要不要朕特许你,送他出城?”身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吴熙宁回过头,却见俞瑾安正立在不远处,绷着个脸。 她缓缓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说:“陛下若是有令,臣女自当遵命。” 他“哼”了一声,长袖一甩:“方容,好好教教她崇德殿的规矩。” 她这才看见,原来方容竟跟在他身后。 俞瑾安一走,方容立马走到她跟前:“姑娘,请随奴婢来。” 到了偏殿,坐定之后,便拿出一个小册子递到她面前:“国有国法, 23. 第二十三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怨气?这个词甫一入耳,吴熙宁感到一阵刺痛自心脏而起,瞬间传遍全身,直冲上脑。 清明时分,城外西郊,当年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场骗局,相看两厌,蹉跎一生才是真相,她不该有怨气吗? 可是,看着眼前理直气壮的俞瑾安,她却难以辩解。 他在意的,只有元家,手中的权力,自己的千秋大业,只有她,还在被上辈子的事纠缠。 若是不见他,或许她会有新的生活,那些陈年往事渐渐会被冲淡,可是如今每一次跟他打照面,那一次次的失望和心寒,那些难捱的日子,便一刀一刀在她身上凌迟。 伤人的人全然不自知,被伤害的人却一遍遍舔舐伤口,难道奈何桥上走一遭,就尽可原谅吗? 俞瑾安看着吴熙宁眼底的情绪越来越浓烈,仿佛随时在失控的边缘,眉间的怒意逐渐转为心头的疑惑。 满腹的怨怼之气,一点就着的性格,哪里像前世母仪天下的皇后? 可这副身躯,这个样貌,不是她,又是谁…… 两人各怀心思,终于,陈元的出现打破了屋里的平静。 “陛下。”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俞瑾安转过身来。 “什么事?” “太妃那边请吴姑娘过去一趟,说是齐王妃来了,想见一见姑娘。” 俞瑾安觑了立在一旁的吴熙宁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朕还真是小瞧了你。” 随之朝陈元吩咐道:“备辇,朕一同过去。” 崇德殿到福华宫的距离并不近,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宫道,还要路过常宁宫。 她跟在龙辇后面,一路上都在猜测,元铮才走了半日,齐王妃就进了宫,这会不会就是他所说的安排…… 走着走着,却忽然听得前方传来一声:“停!” 她也随着一起停下脚步,抬头却见俞瑾安死死地盯着宫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横生出来的枝桠,仿佛是,桂花树…… 桂花树,她的心跳渐渐加快,这是,常宁宫? 常宁宫中有两棵桂花树,她入主时,已有百年,花开之时香气扑鼻。 她命人在树下安了个秋千,夜深人静之时,常常一个人坐在上面,身处馥郁花香之中,对沉静寂寥的宫中生活,也算是个慰藉。 日子一久,便成了习惯,是以后来,花木之中,她独爱桂花,就连头油和熏香,都以桂花入香…… “砍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随后便见一名侍卫飞身一跃,停在宫墙上,拔出长剑,上下挥动。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下意识想制止,话还在嗓子眼儿,枝叶已然纷纷落下,转眼间铺了一地。 她脸上泛起一抹苦笑,抬起的手又放下,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时迁事移,常宁宫如今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人各有命,树也一样。 却见俞瑾安高坐在龙辇上,嘴唇紧抿,正眯着眼看向自己。 他目光中的审视让人极不自在,她微微低下了头,避免和他对视,却依然能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威压。 “走吧。”良久,他才放过了她。 吴熙宁跟在俞瑾安身后进了福华宫,张太妃和齐王妃原本一左一右坐在上首,一见俞瑾安进来,齐王妃立马敛去了脸上的笑,起身行礼。 “舅母不必多礼。”俞瑾安见状,赶紧上前几步将其扶起来,又搀着她在原先的位置坐下。 “这便是梁国公的爱女吗?”听了张太妃的询问,吴熙宁正欲行礼,她的视线却已经转向俞瑾安:“陛下朝政繁忙,怎么还亲自过来?” “舅母许久不曾入宫,好不容易来了,朕说什么也得过来问个安。” 齐王妃礼貌性地道了声谢,随后笑着向她招手:“宁儿快过来。” 宁儿……听到这个称呼,吴熙宁微微一怔,却还是听话地上前,挨个儿行了礼,立在齐王妃身侧。 “果真乖巧得很,怪不得王妃一直念着。”张太妃一双杏目带着笑意看过来。 齐王妃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自那日王府之后,再没见过你,也是才听闻你进了宫,怎样,在宫里可还住得惯?” 俞瑾安收回视线,默默地端起面前的茶,啜了一口。 “谢王妃关心,一切都好。”齐王妃的手正搭在她手背上,温温热热,似乎过于亲昵,她有些不自在,却也不好抽出来。 “那就好。”齐王妃点点头。 “说起来,我倒是比王妃知道的早些”,张太妃笑吟吟地说:“内尚书省有些年没有进过新的女官了,梁国公家的千金,定是有些才学,才会被陛下选中。” 这熟悉的腔调瞬间把吴熙宁拉回前世,时间太久,她倒是忘了,张太妃惯会做人,年轻时的自己没少在她身上吃亏。 齐王妃偏过身子:“才学什么的,倒是次要,我们家一家子武夫,哪里敢挑剔别人的学识?” “我就是觉得和宁儿投缘。”说着,从腕间褪下一个玉镯,亲自给吴熙宁戴上:“这是先太后当年赐予我的,我年龄大了,戴不出好了,平白辱没了这样好的成色。” 然后举起她的手细细观赏了一番:“还是戴在宁儿手上好看。” 俞瑾安眸色一沉,缓缓抬起头,果然是极好的成色,即使隔着一丈远,也能看出种质细腻通透,颜色鲜阳纯正,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养在先太后膝下那年,献上的寿礼。 那时他母妃去世多年,他靠着例银勉强度日,说是身无长物也不为过,这一对翠玉镯子,是变卖了母妃留下的所有首饰,才换得的,本想博先太后一笑。 可呈到她面前,却只换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你年纪尚小,好好读书是正道,莫要在这些事上费功夫。” 然后没几日,便在齐王妃的腕间看到了它。 “这镯子如此贵重,臣女惶恐。”吴熙宁说着,就要上手摘下来,却被齐王妃伸手拦住:“既给了你,岂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张太妃也在一旁附和:“你安心戴着,王妃宝贝东西多得很,还心疼个镯子不成?” 三人还在拉扯。 “舅母! 24. 第二十四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偌大的马车上只有他二人,吴熙宁的余光瞥过一旁端坐着的俞瑾安,他正专注在手中的舆图,食指在上面划来划去。 她不想和他一道出行,但事关苍生,她无法拒绝,不管俞瑾安带上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一遭,她都非去不可。 她从未离开过京城,不知坐马车原是这样一件苦差事,天黑到驿站时,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即使有人搀着,下马车时还是腿一软,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身后随即传来一声毫不留情的冷笑。 吴熙宁已然累极,无力计较,退在一边,等俞瑾安上前,抬眼却见驿站的门匾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栎阳驿。 栎阳属京畿地区,离京城不到百里,也就是说,这一天,从天明走到天黑,才走了几十里? 那到陈州,不得走到猴年马月去? 用过膳后,回到房间,她思索再三,还是叩响了俞瑾安的房门。 “谁?” “书令使吴熙宁。” “何事?” “臣女有要事回禀。” 里面人并未应答,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一旁侍卫的注视下,十分尴尬。 “进来吧。”良久,俞瑾安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 吴熙宁推门进去才发现,他似乎刚从浴桶里出来,里衣外面随意披了件外袍,头发上还滴着水。 “陛下”,她立在门口,并未往里走:“陈州路途遥远,马车速度缓慢,臣女奏请明日弃掉马车,骑马前行。” 俞瑾安听了并未作声,自顾自地用帕子擦拭着湿发,待到不往下滴水了,才将帕子放在一旁,坐在椅子上,挑眉看向她: “你以为,乘马车,迁就的是谁?” 即使答案在意料之中,她脸上的红晕还是从耳根蔓延至脸颊:“臣女可以与人同骑,或者,或者臣女自己也可以……” 他的眼神在她身上游移,左侧的嘴角勾起:“你摸过马吗?” “臣女可以学。” 他冷嗤一声:“朕可没功夫等你。” 转身之际,见她腕间空荡荡:“齐王妃给你的镯子呢?” 吴熙宁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留在了宫里。” “回去吧。”他丢下一句,拿起炕桌上的书看了起来,不再理她。 翌日从驿站出来,门口排着清一色棕色马匹,唯独不见了马车。一名校尉看见她,牵着一匹马过来:“姑娘请上马。” “多谢。”她没有迟疑,借力跨了上去,双手紧紧攥住缰绳。 “得罪了。”校尉说罢,上马坐在她身后。 这时俞瑾安走了出来,朝她的方向瞟了一眼,二话不说翻身上马,一行人朝陈州而去。 一路上走的官道,还算顺畅,临近陈州地界,连日的大雨,道路渐渐泥泞难行。 “陛下。”探路的侍卫回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禀道:“前方路窄道滑,马容易打滑,最好是步行通过。” “下马。”俞瑾安一个纵身跃下来,后面的侍卫纷纷跟着下马,他无意中回过头,在人缝中看见那个瘦弱的身影,随着众人艰难前行,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 他好像记得,她最怕脏。 每次踏入马球场都不情不愿,就算去了也定要坐得远远的,生怕沾上半星灰尘,扫兴得很。 如今竟也跟着往泥里淌。 然而他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因为,陈州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更糟。 行了约摸一里路,才穿过那段最难走的道,他刚松了口气,准备下令赶路,却见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从后面跑过来。 “陛下,吴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俞瑾安满脸疑惑,一个大活人,好好的不见了? “是”,校尉难掩脸上的慌张,语速都快了起来:“属下牵着马走在前面,吴姑娘在身后跟着,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 “其他人可有见她?” “属下问了一圈,都不曾看见,属下怕……怕她……” 俞瑾安看了眼天色,脸上生出一丝不耐烦,校尉见了,立马噤了声。 “不用管她。”说罢,他翻身上了马,一拉缰绳,马儿便朝前跑了起来。 校尉心里慌得很,一个姑娘,走失在这种地方,一旦出了什么事…… 然而皇命却不敢不从。 谁知走了几十步,俞瑾安却突然停了下来,马鞭一指,把方才那个校尉唤过来。 “你带两三个人,沿着方才的路去寻,找到人,一路护送到陈州。” “是。”校尉心里一下踏实了许多,立即领命去办。 季州官署。 元铮正与父亲商议着退敌之策,忽有人来禀,京中来了急信。 他接过来,看了眼信封,将信塞到胸前。 “可是你母妃?”齐王急匆匆地看向他,眼中流露出几分迫切。 元铮摇了摇头,沿着讨论的方向继续往下说,然而几句一停顿,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齐王摆摆手:“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 他如逢大赦一般,放下手中的舆图就往外走,刚踏出房门就问:“方才送信的人在哪?” “管家领下去休息了。” “快,速速传他到我的书房。” 士兵见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不敢怠慢,立马跑去找人。 元铮手里攥着信,一到书房,立刻拆开来看,不消片刻,送信的士兵喘着粗气跑进来。 “你在路上走了几天?”他粗粗浏览过一遍后,不由拧起了眉。 “回世子,两天。” 两天……京城离陈州比季州要近些,吴熙宁不会骑马,乘马车的话,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你们统领可派人跟去了陈州?” 士兵点点头:“是。” “有多少人?” “十人。” 听到这个数字,元铮面露愁色,思忖了一番:“你先下去休息,我调一队人,你带着他们一道去往陈州,与你们的人汇合。” “是。” 士兵退下后,他亲自去亲卫营中,挑了些身手利索又通水性的,编成一队,将他们送出城。 再回到官署时,天已经黑了,他从枕下掏出 25. 第二十五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她伸手摸向腰间的短剑,缓缓抽出,昏暗的屋子里,剑锋泛着寒光。 男人的耳朵贴向窗边,似乎在探听着里面的动静,影子缓缓向门口的方向移动,吴熙宁摸不清状况,不敢大意,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同样一点点移向门边。 屋内外一片死寂,她就在门边站着,清楚地知道门外那人同自己只有一门之隔。 她嘴唇开始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紧了紧手中的剑,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那扇门。 如果他敢闯进来,就拿剑刺过去,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对方是男人,身量会比自己高,她摸了摸心脏,瞄定了一个大致的位置。 毫无征兆地,门开了。与此同时,一道闪电自天空划过,将原本昏暗的屋子照了个透亮,她与男人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闪电过后便是惊雷,然而雷声响起之际,她的剑已经插进了男人的左胸。剑身刺破他的身体时受到了很大的阻力,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猜测,那剑没入他的身体,或许一寸,或许更少,应该抽出再补一剑。然而这时,“哐啷”一声,男人手中的菜刀掉到地上,紧接着整个人轰然倒地。 她手一松,手中的剑随着男人一同摔在了地上。 吴熙宁这才看见,方才男人所站的位置,身后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手里还举着一块石头。 眼前应该就是方才阻止男人进来的女子了,她心里有了数,转身拿了灯盏过来,对着男人的脸照了照,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女人丢掉手里的石头,也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晕过去了。”吴熙宁艰难地把男人翻了个身,从他胸前拔出短剑,在他衣衫上来回擦了几下,估摸着干净了,才又放回剑鞘。 “是你救了我,对吗?” 女子点了点头。 “那,他是……” 她紧抿着嘴,声音显得很无力:“他是村里的二牛,我下午带着你回来,被他撞见了……” “我好像听见他说,不杀了我,你们都会没命……” 话音刚落,女子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腿一软,立时跌坐在地上,双手捂脸,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吴熙宁心里一紧,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脸上移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子望向她,眼里满是惊恐:“村子里已经没有东西吃了。” 这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直砸向她的面门,顿时汗毛竖起,浑身僵硬,片刻后,紧紧揪着女子的衣服将她拉起来:“快走,我们快走。” 女子俨然已经清醒过来,挣扎着,把她往门外推:“你快走,我不能走,我的家在这里。” 吴熙宁抱住她的手臂,强迫她镇静下来:“你听我说,再不走,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既有人动了这个念头,迟早会轮到你!”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砸在女子心头,她看了看吴熙宁,又看了眼地上的人,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跟你走。” 外面雨又下了起来,女子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便随吴熙宁一起冲到雨中。 山路泥泞难行,两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逃,直到东方露了鱼肚白,才敢停下来喘口气,坐在石头上歇歇脚。 陈州遭了重灾,吴熙宁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但是心里却同明镜一般,若不是昨夜这场雨掩盖了院里的动静,她早已是刀下冤魂,来世索命都不知道找谁。 “他会死吗?”女子低声问。 吴熙宁转身看向她,发现她嘴唇发白,额间的碎发已然全部被打湿,一绺一绺胡乱地粘在脸上。 “不知道。”她实话实说,她那一剑虽然不致命,但脑后那一击,足以让他昏迷不醒,若是迟迟没人发现,怕是难以活命。 即使侥幸活了下来,也元气大伤,难免沦为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你叫什么名字?”慌慌张张逃了一路,如今才想起来,竟连恩人的名字都不晓得。 “赵憬。” “好,小憬,你可以叫我阿宁,从今往后,你我便是过命的交情了。” 赵憬怯生生地看向她,喃喃自语:“阿宁,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哪呢?回京城,还是去陈州? 俞瑾安此时兴许已经到了陈州,回京吗?回家还是回宫? 吴熙宁看着远处的漫漫苍野,忽然意识到,她已经逃出来了。这里没有俞瑾安,没有前世今生的纷乱和纠葛,也没有人认识她。 可眼前折断的树枝,满地的巨石,倒塌的房屋,扑达扑达掉落的土块,让她并没有重获自由的快感。 良田已成沼泽,安土重迁的百姓已是颠仆流离的难民,不知去往何处。 “你容我想想。” “陛下,都已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驿站内,统领刘全部署好一切,向俞瑾安禀报道。 俞瑾安正低头整理着衣衫,随口一问:“他们回来了没有?” 刘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同僚一个眼刀飞过来,才想起来陛下指的是什么。 “还没有。” 俞瑾安的手停在了腰间的玉带上,瞥了眼窗外,天色已然大明。 他眉头微皱,随即恢复原样,但脸色却渐渐阴沉下来。此番来陈州,一行人连带他总共二十三个,个个平安无事,怎么只有她毫无声息得消失不见。 而他派去的校尉更是追踪的高手,又恰逢雨天,不可能一夜过去毫无消息。 如此说来,只有一种可能,她并不想被找到。 回想起来,从一开始听到进宫的旨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到入了宫像只刺猬一样,在他面前跳来跳去,如今终于给她逮着机会了…… 可他依旧难以相信。 她竟敢逃!在他眼皮底下逃! “加派人手,继续去追!” 俞瑾安一声令下,刘全立马出言相劝:“陛下不可!” “我们已经进入了陈州地界,轻装简行,人手本就不够,若再往外派,一旦有什么意外,怕是难以抵挡 26. 第二十六章 《重生后先帝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怎么了?”见她一脸忧虑,赵憬的心也提了起来。 吴熙宁看了一眼树下的爷孙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是瘟疫。” 瘟疫!赵憬倒抽一口气,身体突然僵直,声音开始变得颤抖:“阿宁,你没有看错?” 吴熙宁点点头,面色凝重:“得赶紧埋掉。” 她回到树下,蹲在小女孩儿面前,艰难开口:“咱们现在得赶紧把爷爷埋掉。” “为什么?” 她看着面前一汪清水一样的眼睛,一个“死”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爷爷死了吗?” 吴熙宁直愣愣地看着这张稚嫩的脸,茫然不知所措。 女孩儿望着她的脸,又重复了一遍:“爷爷和爹娘,还有村子里的那些人一样,死了吗?” 她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瞬间全身麻木。她从未想过,“死”这个字,竟然能如此轻易地从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口里说出。 “你叫什么名字?”她强压下心里的震颤,轻声问。 “安安。” 她的胸口泛上一丝心疼,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安安……她的爹娘一定是希望她一辈子都平安、顺遂,可是天灾,难以预料、难以抵挡的天灾,让她小小年纪就失恃、失祜…… 荒郊野外,人烟都很稀少,更不可能有工具。两大一小,三个人影完全暴露在雨里,全身上下被浇了个透。 没有工具,只能用手挖,雨水打湿了眼眶,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一时挖到树根,一时挖到石块,指甲早已塞满了泥,手心手背满是细小的伤口。 然而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吴熙宁弓着身子,后来甚至跪在地上,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双手不停地往深处挖。 她前世以“贤”之一字被世人称道,自以为秉承曾祖的遗志,心里装着天下苍生。 她以为自己体恤民情,离民生之艰并不远,可民生之艰,却从未离她这样近。 “阿宁,可以了。”直到赵憬出言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而后三个人一起用力将老人拖过来,和着泥水将人掩埋,稀泥落在老人的身上,脸上,一点点将人融进土里。 她偷偷瞄了眼安安,即使方才还相依为命的爷爷倏忽之间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眼前微微隆起的土堆,和身后,留下的一条长长的痕迹。 她也依旧,不哭不闹。 吴熙宁不知道,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对死亡的理解有多少,也不知道,今天的事,她是否是第一次经历,或许以前也这样埋过她的父亲,她的母亲…… 但是她,远比自己坚强。 “安安”,细雨中,她紧紧抓牢女孩儿的手:“我会带你活下去。” 然而前行的路,远比想象中艰辛,两个人已经寸步难行,如今还带着一个孩童。 可是她们不能停,洪水对她们来说,既恐怖又陌生,前景难以预判,况且雨还在下,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 路上时不时遇到三五流民,深凹的脸颊和凸出的眼睛显得有些骇人,每每从他们面前经过,她总要停下来看一看,眼睛盯着他们的手背,或颈部,或其他裸1露出的部位。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失礼,但经久饥饿和疲累,已经不容许他们作出额外的动作了,哪怕是一个不善的眼神。 “小憬,我们得到陈州去。”她突然停了下来。 赵憬有些意外:“不去安西了?” “不去了。” 她要回陈州,她要见俞瑾安,她可以救他们。 离州府越近,路上的流民越多。 “离陈州还有多远?”俞瑾安住了马,抬眸望向远处。 “回陛下,约摸十余里。”刘全策马上前,拱手答道。 他回过头,看了眼马后面跟着的流民:“还有多少干粮,都分给他们。” “陛下万万不可!”刘全急了眼,连忙制止:“臣知道陛下心善,不忍百姓受苦,但是一旦给了,属下担心场面难以控制!” 俞瑾安觑了他一眼:“怕什么!朕救他们的命,他们还能恩将仇报不能?况且,陈州就在眼前,扬鞭之际也就到了。” 皇命难违,刘全只得应下,见着孙安,深深叹了一口气:“加强戒备,不然你我今日都要折在此处。” 孙安轻笑一声:“你莫要危言耸听,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又饿了这么些时日,能耐你我何?” 刘全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眼里的担忧却并未消解:“依命办吧。” 两名侍卫从各人的马上解下装有口粮的袋子,来到流民面前:“这里有些吃的……” 话未说完,十七八个流民一拥而上,将两个侍卫围在中间,几十只手一同伸了过去,十来个干粮袋瞬间被一抢而空。 刘全见状,连忙护在俞瑾安马前。 俞瑾安高坐在马上,看着不远处的情形,眸底越发深沉。 “走吧。”他扯了扯缰绳,直奔陈州的方向。 刚走了不过百步,却见前方一堆巨石横亘在正中央,堆得小山似的。 “陛下且慢,臣过去看看。” 刘全得到首肯,翻身下马,过去查看,不一会儿招了招手,示意剩下的人上前,合力去推,空费了一番力,那堆石头却纹丝不动。 他只好来到俞瑾安马前,脸色僵得很:“陛下,前面的路堵了,怕是得绕道。” 俞瑾安将信将疑,下了马,阔步走过去,侍卫们见状纷纷避开,让出一条道。 路上拦的都是山石,石块边缘锋利得很,他低头看了眼左侧的深渊,又抬头望向另一侧的山,心底涌上一丝不安。 倒像是人为…… 可这是去往陈州的官道,究竟是什么人在此做的手脚? “可还有别的路?”他看向刘全问。 “还有一条,但是……”刘全似乎有些犹豫:“是山路。” “走!”他当机立断,此处不宜久留,无论如何,今日必须到陈州。 可十来号人刚调转马头,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 哪里还有路?齐刷刷都是人! 都是流民,都是百姓,比方才多了两倍不止,横铺开来好几排,将前路挡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