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拒师弟99次》 1.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修仙之人大多真把自己当天上的神仙,奉“宁不食稻谷,绝不居无竹”为圣经。 故风满楼的竹林多且密。 即使是凛冬已至,万木凋零,也耐得住苦寒不受雪霜侵。光影斑驳细碎,透过虚虚实实掩映在竹枝上的薄雾,如烟似梦,幽静雅致。 周怀溪神色从容,来回在一方石桌旁踱步。 她今日出门特意挑了件藕荷色的对襟,下衬鹅黄松花百褶裙,微施粉泽。 来为她即将死去的大师兄庆祝。 冷风吹得竹叶簌簌作响,有人踩过坠落于地的枯枝从林间走了过来。 周怀溪刚转过头,忽然被来人抓住了手腕,力道强劲,不容挣脱。 她不假思索立刻反手按压在对方的胳膊上。 那是个约莫二九年华的女子,身穿月白素衫,肃然端庄,莫名让人只敢远观。唇间朱樱一点冲淡了那份英气,仙姿玉色,眉目如昼。 右手攥着一把在修仙界赫赫有名的上古神剑,剑柄处用小篆刻着“同悲”二字。 这是神女云祈的佩剑。 看清来人,周怀溪心下松了一口气,肩膀也松弛下来,移开了手。定了定神,问道:“大师兄来了吗?” 云祈微微侧过头,见林中竹影纹丝不动,这才道:“快了。最多半柱香就到。” 说完她垂下眼睫,收了同悲剑回鞘。那剑萦绕着淡淡的古铜青光,上面沾着一排尚未干透的鲜红血珠。 看到那些血,周怀溪便知云祈方才去寻那个能栽赃的东西已顺利得手。 果不其然,云祈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片——或者说是一条羽毛,递了过来。 那羽毛不是凡间俗物,是风满楼镇山神兽五彩凤之尾羽,且是它作战状态下拔的,毛上尚还混杂着几根锋利尖锐的刺钩,隐隐散着澄光。 周怀溪掌中聚起灵力覆上尾羽,等到那光芒渐渐灭了,正色道:“要不是松鹤子,我恐怕再过个五六年都不一定能查出真相。他梁若景害死了那么无辜性命,今日杀他,我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云祈不可置否,冷冷道:“他本就该死。” 周怀溪揉了揉眉心,苦笑道:“他是该死。不过我说得那么义正辞严,跟多正道似的。说实在的,我杀他只是因为私心。” 十年前,她还没入风满楼的时候,住在一个满是青山绿水的庄子里,那里四季如春草木郁郁葱葱。 每日醒来,她的母亲都会在床边放上一碗馥郁扑鼻的青草羹。 这十年间,她都没能知道那羹里是什么草,更没能知道灭了全村人性命的人是谁。 只记得当时地上到处都是血,散发着腥气。 母亲跪在那个人面前磕头,但对方充眼不视,一剑寒霜,银光粼粼,刹那间刺破了她的喉咙,将她祈求的话都堵了回去。 不久前她才知道,那个戴着面罩的人就是大师兄梁若景。 当年的画面历历在目,周怀溪既然知道了真相,就不会不报仇。 她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待会你藏好别出来,等我先动手。” 云祈点了点头,道:“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了药堂,顺手拿了点哑药涂在尾羽上了,他叫不出来。” 周怀溪低头看了看那根尾羽,不动声色地收进袖子里,佩服道:“你连这个都想到了?” 云祈冷哼一声:“没办法,我怕他喊人。” 周怀溪悠悠道:“叫喊在绝对的武力压制面前毫无用处,我两年前就是风满楼第一剑修了。” 过两日就到元日,恰逢掌门闭关,长老们又都外出赴宴。 宗门内弟子该下山游历的游历,该回家探亲的探亲,本就所剩不多。 此处为梁若景平日的习武练功之地,更是无人来访。 栽赃之物既备好。 下一步,就是杀人。 周怀溪抬手遮住凛冬难得一见的日光,眯了眯眼,漫不经心道:“大师兄,你的死期到了。” 半柱香后,她们等的人终于出现在了视线里。 梁若景身量极高,挺拔如松,乌发高束。他眼神不善地朝着这边走过来时,枯叶被踩碎了遍地,于是不耐烦地踹了旁边的竹子一脚。 眼见周怀溪正低眉顺目地清扫着地面,他神色才放缓了些。 然而下一刻,梁若景坐到了石凳上,双腿岔开占据了很大的地方,怒目横眉道:“你怎么这么慢,照你这速度他妈的什么时候能扫完?” 此人脾气十分暴躁,是周怀溪见过的人里最暴躁的一个,整日里咋咋唬唬。 周怀溪无所谓道:“你要是不满意,就自己扫。” “要不是沈老八探亲去了,你以为我会让你扫,速度跟乌龟爬似的。” 说完,梁若景抖了抖腿,见着美人师妹今日过分安静,忍不住开口调戏两句:“等会儿你把师兄我这几天换下来的衣裳,还有底裤也给洗了。” “……” 听到最后一句,周怀溪抬起头看他:“你说什么?” 梁若景“哼”了一声,重复:“我说你等下去洗底裤,装什么耳聋。女人生来不就是应该给男人洗衣服的,以为练几招剑就厉害起来啦?让你洗我的贴身衣物是你的荣幸。” 周怀溪微微一笑,没应声。心里暗道,若今日换成是其他小娘子,会不会梁若景能更加过分? 毕竟他有过逼良为娼的案底。 想到这个,她心下更沉,暗暗盘算着等下让他怎么死。 沉默须臾,周怀溪就当自己是在跟个死人说话,面无表情道:“我要继续扫地了,你如果没什么事情就赶紧走。” 梁若景很满意她今天的表现,多看了她两眼,又忽然想到自己的剑莫名其妙丢失了一把,那把剑灵气不足但上面的宝石极为奢靡,他纵有家财万贯也心有不舍。 于是想折身回去找剑。 他转过去的那一瞬间,周怀溪立刻收起了笑容。 她刚把手伸到袖子里抓住了那根尾羽,谁知,还没等她上前一步,梁若景又忽然刹住脚步。 上下打量了周怀溪半晌,见她并无动作,又瞥了两眼道:“不对。” 周怀溪:“……?” 梁若景面露怀疑,舌尖抵着下颚,吊儿郎当道:“平日里叫你做点事情你都推三阻四的,今天你怎么这么乖。” 帮他扫地,当然是为了能在他的地盘上杀了他。 周怀溪实在恶心那个“乖”字出现在自己身上,直接把扫帚丢下,索性不装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道:“ 2.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方才的日光如今消失殆尽,云幕低垂,天将下雨。 阵阵寒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只觉周身阴凉。若非远处堂屋冒烟,几乎要怀疑她们所处之地隔绝尘嚣,寥寂得过于阴森可怖。 周怀溪再次转过头往四周看了看,确信道:“刚才有人试图催眠我,我用灵力堵了回去,但我没感觉到那人有杀机。” “有没有可能是那人灵力太弱不足以造成杀机的缘故?”云祈弯下腰弯下腰从地上捡了根枝,往前走了几步,戳在周怀溪最近的一棵竹子上。 片刻之后,那竹子并无任何枯死征兆,依旧生机勃发。 这是意料之外了,云祈微微蹙眉,手抵着下巴思忖。 周怀溪摇了摇头,否认:“不是,那人至少是空悬境。只不过我更强一点才把他的术法瓦解冰消了。” 云祈丢掉那根竹枝,道:“这竹林不对劲。” 确实极为不对劲。 之前这里虽静,但还是那种清爽的竹林小道。现在却一片灰暗,仿佛是空旷凄凉的荒原,连土地的呼吸都听不到,让人不禁深觉沉闷郁结。 顿了顿,周怀溪道:“我也觉得,好像就是从大师兄死了之后才开始不对劲的。” 除了哗哗作响的风声,再无别的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的风更冷更寒。 周怀溪微微侧身,散落的头发被逆着的风吹得凌乱。 云祈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周怀溪:“……” 静默须臾,云祈淡淡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早就猜到瞒不过她。半晌,周怀溪叹了口气,承认道:“是。” 她犹豫着继续道:“你放心,我……” 云祈打断她,语气冰冷却坚定:“周怀溪,你是不是想去杀了他。” “……”不知道该说什么,周怀溪笑笑:“这么明显吗?” “杀人不是解决办法,你要杀梁若景是为了复仇,我答应帮你善后也是因为我作为风满楼的神女,不忍看门下弟子受他凌辱。”云祈道:“但你不要残害无辜。” 周怀溪将凌乱的头发随意地拨开,平静地道:“司愉青确实很无辜,但他刚才制止我,如果我稍有不慎死的就是我。他必然是看到了我们方才的所作所为,如果他不死,那我们日后该怎么善了?任他去告诉掌门告诉长老然后把我们抽筋剥皮吗?” 云祈愣了一下,道:“那个制止你的人是司愉青?二长老的亲传弟子,十五岁就成了宗门第一里第一的音修?” 周怀溪点了点头道:“嗯,他就在你身后不远处。隐藏的很好,但是那点藏身伎俩对我无用。他那样站着看着我们,怪吓人的……你别转头!你刚才没面对着他,他应该不知道那个人是你,神女还是那个神女,你不会有事的。把尸体装进乾坤袋里带去后山,我去杀他。” 云祈微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语气不容置疑:“你不能杀他。” 周怀溪正色道:“云祈,现在不是你心软的时候,如果我不杀他,死的就是我了,你难道想看到我死吗?” 云祈冷冷道:“不想。但是周怀溪,现在也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不一定会去揭发我们。” “他也不一定不会去揭发我们。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最是满腔热忱,怎会忍看同门无故惨死,我……”周怀溪说到这儿,忽然顿住。 云祈看出端倪,问道:“怎么了?” 周怀溪茫然道:“他不藏了,在朝着我们这边走。” “我能转头吗?” 思忖片刻,周怀溪压低声音道:“……算了,随你,这么近他肯定能看出来是你了。如果他对我们动手,我也能杀了他,反正他是琴修没什么武功。” 于是云祈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停滞空中许久的乌云终于降下了雨,丝丝缕缕,却经久不息。 来人步履轻缓,他身穿素白衣衫,手中稳稳执着的油纸伞暗绣了梅花纹,在一眼望去尽是苍碧的竹林间尤其突兀。 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宗门弟子多以玉冠束发,他却是乌发飞扬,更显湛然之态。双眸亮的仿若被雨水浸湿过,漆黑似墨的睫毛碎碎密密,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如玉,清艳非常,尽是风光殊绝。 等到走近,才发觉他虽步履沉稳,可面容带着丝丝青涩,但又不让人觉得稚气。清瘦而不柔弱,温和而不寡淡,身形修长,儒雅斯文。 明明被伞遮住,也叫人觉得熠熠生辉。 “有个词,叫作面如冠玉。形容他刚刚好。”周怀溪如是道。她把右手放在左手手腕上,等摸到那根极细极雅的素银手镯,才不再动。 云祈平静地道:“又不是第一次见。” 她们没刻意压低声音,司愉青听到了,轻轻笑了一下。 按道理来说他的笑应该是叫人如沐春风的。但周怀溪只觉得此时此景下,他这笑容瘆人得慌。 司愉青微微一礼,语气温和:“神女阁下,大师姐。原本我只是路过,不是有意打扰。但我既然看见了,那就不能袖手旁观。” 话音刚落,他走上前了两步,停在了梁若景的尸体旁,视线却一直落在了周怀溪身上。 二人对视许久,面前少年默默将手中那把伞往前递。 周怀溪不明所以:“……做什么?” 司愉青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天,道:“下雨了。” “……” 降妖除魔下山游历时常下雨,总不能打妖怪的时候还撑着把伞。 周怀溪早已习惯淋雨,更何况是这种江南的毛毛细雨,于是婉言拒绝道:“多谢,但是我不太需要,还是你自己撑吧。” 大概是他们音修除妖时都坐在一旁弹琴奏箫,常怕管弦丝竹浸了水无法发声。 能理解。 司愉青没把手收回去,道:“雨虽小,但这种针一样的雨打在脸上不舒服,我怕淋着师姐。” 他说得认真,像是真觉得雨能让人感到疼痛一般。 周怀溪暗暗想着大概是少年人面皮薄,不好意思让师姐和神女这样的长辈淋雨而自己独独撑伞,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司愉青笑了笑:“没关系。” 周怀溪拿到伞后往云祈那边靠了一步。头顶的雨忽然消失,云祈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抿唇不语,用手抵着下巴略微思考后,拿出了同悲剑。 周怀溪面上不动声色,手指却绕着银镯将其取下。 那银镯忽然化作一柄长剑留滞在空中,须臾又回到了她的手上。那剑上隐隐有潺潺的溪水流过,如眉如山,清雅别致,剑如其名“远山紫”。 不清楚司愉青要做什么,他看上去并无愤懑不平之色,也不像是要同她们讲道理的样子,但总归是不能坐以待毙。 周怀溪心想,她们两个人对付一个琴修还要用剑,会不会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要不要把剑收回鞘好显得公平些? 毕竟司愉青也没拿乐器八音。 只不过想归想,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往旁边看看,云祈也没有要收剑回鞘的意思。 二人如弓箭上膛,蓄势待发。 然而,下一刻司愉青却没有如她们想象中的从乾坤袋里拿出古琴。 他俯下身子,看了良久。 忽然,伸手把那尸体后颈上的剑往前推了一寸。 是的,把剑往前推了一寸。 周怀溪:“……” 云祈:“……” 推完之后,司愉青泰然自若地站起身,无视她们惊愕的目光,莞尔道:“现在我是你们的同谋了。师姐和神女阁下大可放心,我不会,也不能去告发了。” 云祈淡淡道:“你听见了?” 司愉青点了点头,略带歉意地道:“不是有意的。” 周怀溪语气都带上了点不可置信, 3.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十二月三十日晚,风满楼,红梅居。 冬夜生寒,唯有梅香作伴。年末雪簌簌地落着,是来年吉祥如意、平安顺遂的征兆。 明日就是元日,宗门里别处纷纷挂起了红灯笼,张罗着迎新岁。唯独此处,以傲雪红梅代替纸灯,别有风雅。 外面狂风席卷,周怀溪静立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最终想了又想,还是伸手敲响了木门。 里面的人道:“请进。” 声音如溪水般温柔,正是司愉青。 虽他出声应答,但琴音不止,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依旧从容地拨弄着琴弦,琴声如流水泠泠作响。 周怀溪非是音修,她虽不懂音律一道,但也能依稀分辨出一人琴技的好与坏。 先前她偶然间听得风满楼有位长老抚琴,其间灵力强盛甚猛,然音节只道是寻常,草草而奏只为御敌。 而司愉青却是琴声悠远空灵,每每一段结束,令人听之神思停滞,恍若鸟舞鱼跃之画面就在眼前,音与意合,动人心魄。 少顷,周怀溪推开门进去。 与此同时,一曲终毕,司愉青停下抚琴的动作,抬起头,那双眼眸甚是明亮,温声道:“师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怀溪点了点头,诚恳地道:“我来威胁你。” “……”司愉青失笑:“这么直白?” “我就算不直白,你也能听出我话里的意思,那样你会觉得我说话更难听。不如就直说了。”周怀溪道:“我们的盟约比纸还脆弱。你如果要告发我的话,我确实不能全然脱身,但是我会在临死前拉几个垫背的,其中一定有你,所以你考虑清楚。” 虽然她和司愉青相处甚少不清楚对方脾性,但她清楚这样做很容易激起别人的逆反心理。 只不过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不得不这样说。 司愉青从容地道:“不会有那一天。” 周怀溪沉默片刻,平淡地道:“如此最好。” 氛围有些怪异,周怀溪有点儿想走了。这时司愉青抬起头,语气坚定:“你就算不威胁我,我也不会去告发你的,师姐。” “……” 他又道:“坐下来喝杯茶吧。” 桌案旁摆着一个雕着团团山茶花的檀木茶炉,正往外冒着袅袅白烟,手边是一捧清雪,尚未融化。 周怀溪应了,坐到了司愉青对面。 司愉青把桌子上的琴搬走,拿出了把扇子给茶炉煽风。动作轻缓,姿态端正。 不多时,周怀溪的面前多了一盏汤色清亮的花茶,上面三三两两飘着几朵完整的红梅花,能闻到混杂着雪水的香气。 盛茶的杯盏是用的天青瓷,色泽清润,素净精致,周怀溪单手紧握而后一饮而尽。 紧接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白底梅花文的纸,展开,上面写着两行字: 江南冬十二月,溪上梅三两花。 周怀溪缓缓道:“你该庆幸我看到了你放在花树下的信笺,也读懂了你隐晦的意思。” 司愉青先是一愣,然后莞尔,语气都忍不住上扬了一些:“前两日红梅居没能盼到师姐来,今日若非主动告知,我差点以为你今日真的是单纯来威胁我的。” 他又给周怀溪斟满了茶,周怀溪没继续喝,看了看那里头的红梅,随意地道:“我倒也没那么无聊。总要找个由头,这样就算会错了意也不至于尴尬。” 司愉青还是笑:“不会的。” 不知他说的“不会”是什么不会,周怀溪也没多问。 转头看了看屋内陈设,她继续道:“拾花,焚香,品茗,抚琴。十大雅事你这里一次性就占了四个,世人都说音修风雅,看来说的没错。” 司愉青颔首:“江南难得下一次雪,实在忍不住红梅作衬,烹雪煮茶,师姐就当我是在故弄风雅吧。只是不知道这茶合不合你的胃口?” 周怀溪道:“花茶肯定是比寻常茶叶要来得香一些。” “那就好。” “……” 周怀溪又喝了一杯,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找我来不只是想要请我喝茶吧?说不会揭发我,我猜应该是因为有求于我?” 静默须臾,司愉青点了点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师姐。” 周怀溪不说话,眼神示意他说。 司愉青便道:“神女云祈,是历代神女中年纪最轻的一个,今年十九岁。可若我没记错的话,宗门对神女是有规定的,好像是年满二十且封过仙的人才行?那为何掌门会为她破例?” 听到封仙二字,周怀溪指尖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她没答,只是又问:“你刚才说有‘几个问题’,具体是几个?” 司愉青道:“一共三……”他顿了下,立刻重新道:“一共四个。” 周怀溪缓缓道:“那抱歉了,我相信我有选择不答的权利。这个事关宗门密辛,恕我不便告知,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其他问题呢?” 她没问为什么他要问这个问题。司愉青沉默片刻道:“好。第二个问题,人人都说神女为人孤傲,不与人近。当年的那次游历后她不仅入主神女堂,还和师姐你有了极深的交情,从此形影不离。我想知道其中原因,或者说……当年的游历发生了什么?” “你这两个问题,好像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换了种说法?” 周怀溪微微一笑:“如果你的四个问题,都是关于此事的话,我恐怕一个都不能为你解答了。因为我们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守口如瓶,直到死。” 她的表情和言语中,都透露着此事事关重大,极为不愿意说。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知道此事的人必须仿若未闻,如果谁透露出去了,那就代表着那个人快死了。 司愉青看懂了周怀溪的意思,轻声道:“不是。” 如此,周怀溪从容地道:“那你可以说剩下来的两个问题了。” “当年大师兄屠杀了你满村人,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时那支队伍里有个侏儒人,我用菜刀暗杀了他取而代之。那些人都是如梁若景一样的名门子弟,怕被人发现都以面罩遮脸。我混迹其中也无人知晓,之后找了个借口跑了。” 司愉青的双眼素来明澈得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此时在烛火下,却显得有些深邃。他声音微哑:“十年前……当时师姐好像不过九岁?”< 4.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周怀溪微微发愣,眼底惊讶尽显:“怎么可能,长老是从哪儿听说的虚妄之言?” 姜席玉挑了挑眉,道:“这不是事实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们这儿,周怀溪面不改色,从容道:“和长老说这话的人有些荒谬了吧。随便一想就知,我并不欠大师兄什么,又怎会帮他扫地?” 姜席玉把玩着刚从手腕上褪下的玉镯,放到眼前晃了晃,道:“正是因为你不会,所以才更需要来解释一下你的反常行为。” 历代探案堂的人,都有一技叫作“引诱”。若能仔细看,就会发现姜席玉的瞳孔颜色逐渐变浅。 她这个动作,引得周怀溪险些下意识要去摸自己手上的远山紫,被她生生克制住了,面上依旧一头雾水:“可我刚才不是说了我没有扫吗,为什么还要解释?” 随后姜席玉又问了几句。 但无论她怎么说,就算描述得再天花乱坠仿若亲眼所见,周怀溪都当成是试探,一口咬死没有。 半晌,姜席玉又扬眉道:“你怎么证明没有,可有人证物证?” 周怀溪道:“难道不是应该谁主张谁举证?觉得我会莫名其妙帮大师兄扫院子的人是长老,可不是我自己。” “那好,我有人证。” 姜席玉眼神往右侧不远处看过去,众人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过去。 周怀溪借着这个空隙摸到了远山紫,这才心下稍安。 云祈面无表情地负手而立,俨然是一切都与她无关之态。司愉青站在人群中,周围皆是音修,那个位置并不算起眼。 很好。周怀溪想,她的同谋都没缺席。 须臾,有个身量十分瘦弱看上去风一吹就要倒的弟子往前一步站了出来。 原本他尚有些犹豫,但思忖片刻,坚定地道:“大师兄亲口告诉过我,周师姐那日极为反常答应了他的要求去清扫。而且,那日大师兄去了竹林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这个弟子名叫施文柏,家境贫寒,武功孱弱。风满楼不养闲人,原本这样的人是不能长久留在宗门里的,也不会有人认得一个庸碌之辈。 但他,上到仙尊长老,下到外门弟子,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因为,此人是梁若景最忠实的狗腿子。 周怀溪盯着他看了许久,直盯得施文柏心里发毛。她漫不经心地撇开头,对姜席玉道:“三长老,你这个人证好像并不是很有说服力?” 话里意思不言而喻。 鹰犬爪牙说的话会有包庇之嫌,怎么能当真?这是个人人皆知的道理。 闻言,施文柏脸色红一块白一块,仰起脖子道:“你们觉得我的话不可信,无非是因为我同大师兄交好,但这不就更能说明了我说的是实话吗?” 周怀溪没说话,紧接着,一道不参杂任何情绪的声音透过人群传了过来,是司愉青。他语气温和地道:“那可有物证?” 过往宗门里的案子,司愉青常会发表一些见解,少年人爱凑热闹,众人见怪不怪,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话落在周怀溪眼里,就感觉好像是刻意在帮她之言了。 施文柏拿不出物证,于是他扭头硬生生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司愉青:“?” “……”周怀溪心道:“小孩子?呵呵。” 平日里梁若景仗着自己是掌门弟子,又是大师兄,动不动就让一些无家世背景的弟子替他做事,是以如今梁若景死了,本就幸灾乐祸的为多。 施文柏也常狐假虎威作威作福,众人对此早就怨声载道。 而司愉青待人亲和,温润如玉,长得也俊俏,俨然是一副谦和小师弟的模样。 此言一出,就有人嗤笑道:“我看他这是疯了,司愉青可是二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尊卑有别,他一个外门弟子怎么敢这么说话? 另一人应和道:“就是。况且他也没比司师弟大两岁吧!” 施文柏自知失言,顿了顿,他又面向周怀溪,掷地有声:“再说了,周师姐,我同你素来无仇,怎会无故冤枉你?” 周怀溪摊了摊手,随意地道:“我怎么知道?” “你!”施文柏面色一僵,愤懑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怀溪虚心请教:“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周怀溪的人缘相较于司愉青来说只多不减,毕竟修仙之人中剑修最多,她的剑术在风满楼排第一,不少弟子练功遇到疑难之处都会向她请教。 施文柏憋了半天,迫于周围的压力不敢直言了当地说,一直在那“就是,就是……” 原本众人听到施文柏那句“同大师兄交好”,就已经有不少人在底下偷偷笑了,心道:“脸皮真厚。” 但又觉得他那句“不会无故冤枉你”也实在是有道理。 只是周怀溪刚才果断用几句打岔给撇开了,很快就无人在意。 施文柏半天默不作声,接着,竟流了两行泪出来。 这就有点夸张了。见如此,周怀溪立刻颠倒黑白:“抱歉,我说话难听。你就算哭也不能代表你说的是实话吧?” 施文柏一噎,一开口就是,“可怜了大师兄,尸骨未寒……” 话音未落,一直在静观其变的姜席玉眉梢一拧,翻了个白眼:“行了,都闭嘴。” 施文柏只好住口。 姜席玉重新站回台阶上,衣摆长长地拖在地上,盛气凌人,最终道:“梁若景一死,周怀溪就是风满楼首席弟子了,你既然身为最大得益者,我很难不怀疑你。但你们各执一词,那就只能……周怀溪,你哭什么?” 众人齐齐转过去,发现周怀溪真的是泪流满面,但脸上并无伤心之色。当然也不会有人觉得她会为梁若景伤心,所以一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周怀溪抬起袖子抹掉那串串眼泪,神色平淡:“没什么,就是想告诉施文柏师弟,眼泪是可以挤出来的。” “……”施文柏脱口而出:“周师姐,你胡说些什么?” 殊不知,他这一句脱口而出,反应过大,倒是有种谎言被拆穿的意思在里面了。 有人忍不住心想,周怀溪的眼泪是假的,施文柏的眼泪难道就一定是真的吗? 他能跟在梁若景身边,是因为他这个狗腿子当的十分称职听话,可再往前,梁若景也是欺负过他的。 人们是很会编造杜撰的,很快大堂 5.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姜席玉“哈哈”大笑两声,道:“人都死了,疼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怀溪连忙道:“但血灵毕竟是魂魄的一部分啊。既然大师兄已经仙逝,那就让他安稳去吧!魂魄齐全日后还能投一个好胎。” 姜席玉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对白手套,吩咐人把梁若景的尸体抬上来,而后满不在乎地道:“他能不能投胎关我毛事。” 施文柏:“……” 虽说如此,但风满楼的规矩是最终拍板,要看神女堂的意思。云祈语气依旧冷冰冰:“验血灵一事,我赞成。” 她声音肃然冷漠,站在高处,在大堂内极为清晰。神女堂代表的是掌门,如此,再没人敢有意见。 云祈道:“神女堂已推算出梁若景离世的时辰,那个时候,我和周怀溪身在同处。” 这话没有任何问题,周怀溪默默心道:她们一起动的手,可不就是身在同处吗? 施文柏道:“你说了有什么用,你和周师姐关系近密。” 然而眼观四周,竟所有人都像是信了的样子,没人有二话。施文柏捏紧拳头道:“为什么我与大师兄交好我说的话不能信,但神女与周师姐亲如姐妹,所有人都信她?” 云祈冷冷一眼扫过去。姜席玉难得语气谦和:“因为她是神女。” 因为她是神女,所以她说的话只能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然而,大堂内除了周怀溪外再没人知道,“神女”之位,本就是个骗局。 没过多久,梁若景的尸体被抬了上来,尸臭反胃恶心,众人齐齐以袖掩鼻。 姜席玉施了术法,一道灵光连在了梁若景的眉心处,飘洒的细碎光芒纷纷坠下,落在了她左手的两枚白玉瓷瓶里。 不只是人,妖魔甚至花草皆有七魂八魄,所谓血灵,便是其中的一魂一魄组成。如骨髓一般可以抽取,但是,并非每个人都能抽取别人的血灵,若真如此,位高权重之人看谁不爽就派自宗探案堂去取旁人血灵,世间岂非乱了套? 姜席玉能取,是因为每个入风满楼的弟子,都会在入宗前,将魂魄映照在一个铜镜中。那并非普通的铜镜,它是历代掌门所传承,只有掌门佛手上仙和探案堂才能打开,且要等那名弟子死后。 就相当于给的一个允许宗门决定自己魂魄归属的权限。 血灵并不能查验出此人生前被谁所杀,但能查出究竟是被人还是被妖杀。可这个,事实上是可以篡改的。 周怀溪早就预料到姜席玉会抽血灵,但姜席玉并不知道有什么术法能够替换别人的魂魄,所以无比相信血灵给出的答案。 周怀溪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提前在梁若景的血灵上做了手脚。 没过多久,有人道:“师姐。”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她昨夜刚见过。 周怀溪转头,不知何时司愉青竟然站到了她身边,大堂内眼睛这么多双,可都是看着这边的。愣了愣,道:“怎么了?” 司愉青道:“我有个剑法不懂,想向师姐请教。” 闻言,周怀溪才放松下来。但又犹疑道:“你不是音修吗?” 司愉青叹了口气道:“可是我听闻,要想加入师姐的游历队伍,不论是音修还是符修都必须至少要会一套基础剑法,就想练练了。” “你要加我的队做什么,这样换队难道你师父会同意?”但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周怀溪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还想继续问下去。 但眼见姜席玉那边快要成了,她不动声色地低声道:“等事情办完,你带着剑谱来梨园找我吧。” 司愉青笑着点了点头。 然而,姜席玉抽完一瓶血灵后,却是表情大变。 这反倒让周怀溪怔住了。 她确实是提前以妖灵感染过梁若景,但姜席玉的表情最多也应该是惊讶。而此刻,从来都是胸有成竹的三长老脸上,除了不可置信,还有深深的担忧和惊惧。 这是怎么回事?!! 姜席玉又拿了一个白瓷瓶出来——这是要去抽第三瓶血灵的意思了。周怀溪心下微动。 一瓶道心俱毁,两瓶魂魄损半。 三瓶,这是要让梁若景魂飞魄散啊! 纵然周怀溪十分喜闻乐见,但风满楼从来没有让别人魂飞魄散的先例,要是以后掌门问起来就难办了。于是周怀溪婉言提醒道:“三长老?” 半晌,姜席玉脸上的神色才重新恢复正常,她摊开掌心,将白瓶打开示众。 等看清上面飘着的光色,不止姜席玉,这大堂内的所有人都齐齐静默,面露愕然! 人的血灵为黑,近期被妖所伤之人为暗红,而那个光团,蓝如宝石,妖冶透亮。 与他们同门数年的梁若景,竟然本体为妖?! 周怀溪原先也有些惊愕,但是转而想想,可能是云祈动的手,于是那份惊愕就逐渐变成伪装出来的了。 姜席玉道:“此事我先去禀告掌门,都不许对外声张,一切日后再议。近期宗门要事,原先梁若景负责的部分都交给周怀溪,她现在是你们的大师姐。” 这个无可异议,周怀溪道:“是。” 姜席玉深深看她一眼,便扬长而去了。 众弟子三三两两离开日沉阁,司愉青一直站在周怀溪身边没动,他轻声道:“晚点我去找你,师姐。” 周怀溪点了点头,眼见云祈正朝着自己走过来,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脚步一顿,又仿若未闻继续走。 周怀溪道:“你怎么做到的?” 云祈道:“什么?” 周怀溪指了指台阶,随手拿了根桃花枝放进袖子里,抬头道:“把梁若景伪装成妖啊。但是不至于弄的那么复杂吧,其实换成暗红色就已经很无虞了。你这样一来,不会造成宗门内人心惶惶吗?” “……”云祈道:“你到底在说什么?那不是你做的吗?” 周怀溪一脸错愕,“我只是用妖灵感染他,但没把他变成妖啊。” “……” 云祈面色忽然沉重。周怀溪反应了过来:“难不成梁若景真是妖?但是风满楼怎么可能会放妖进来?” “又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你是最不应该惊讶的吧?”云祈很快平静下来,意有所指。 周怀溪抬头望天,道:“好吧。” 云祈又问:“司愉青刚才 6.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那些竹简上写的东西不涉及宗门密辛,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周怀溪便没多说什么。但司愉青没看竹简,他视线全然是落在她身上,只是周怀溪不知道。 她动作神速,新一沓的竹简很快就矮下去了大半。 谁料,习武之人手劲大,那笔是她从某个角落里翻找出来的陈年之物,木身本就隐隐掉屑,她一用力,竟然直接就断了。 那边司愉青很自然地轻笑了声。 周怀溪捏着断掉一半的笔,叹道:“我平常不怎么写字,就没买支好点的笔。” 司愉青道:“但是师姐的字很好看。” 周怀溪弹了弹上面的灰,自己也欣赏了下,实话实说:“其实很一般。只不过我字工整,又写的小,你看不清笔势才会觉得好看。” “……” 眼见自己也没多余的笔了,周怀溪索性把竹简都撂到一边,对司愉青道:“剑谱带了吗?” 司愉青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册子。 这是一本极为入门的剑法,周怀溪随意地翻了几页,又推回到了他的面前,问道:“何处不懂?” 司愉青指了指上面一句“翻云上华生”,书上有图案,但就如纸上谈兵毫无用处,大多数剑法都需要先辈口口相授。 但是,周怀溪看向他道:“这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招式。十岁小儿拿根破树枝都能比划出来吧?” “是吗?”司愉青笑道:“好吧,但其实,我连哪个招式简单、哪个招式厉害都看不出来。” 这也正常,剑道初学者都是如此。周怀溪从雪地里翻出了一根桃花枝,一根树枝上长着三色不同颜色的花朵。 即使被雪打湿也没蔫,依旧开得艳丽。 司愉青轻轻笑了声,道:“花王树枝?” 周怀溪咳了声,点头。他又道:“……后山不是封锁起来了吗?这是哪里来的?” 其实是她随手从日沉阁里顺来的。但顺来的东西岂非名不正言不顺,于是她说出口的是:“云祈给的。” “……” 不管他信没信,周怀溪站起身来。远山紫威力太大,非必要不出鞘。虽然周怀溪能控制灵力,但是这种招式实在没什么必要。 她便拿桃花枝给他演示了一遍,身姿轻盈,仿若游鱼。她收回树枝,然后转头道:“懂了吗?” 其实司愉青很想说“没懂”,但他觉得这样说不太好,还显得自己不太聪明。静默须臾,他缓缓道:“应该懂了。” 周怀溪道:“懂就是懂,没懂就是没懂,什么叫‘应该懂了’?你拿剑比划了给我看看……你的剑呢?” 司愉青诚实地道:“我没有剑。” 周怀溪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司愉青垂下眼,小声重复:“我没有剑……” “……”周怀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搞笑吗,那你平时是怎么练的?” 司愉青道:“其实我也没怎么练,想着先看看书上所讲。” 无言片刻,周怀溪想起宗门内确实不会给音修配剑,但学剑法没剑也太不像话了。如果司愉青想要剑的话,库房随便挑一柄也能成,就是好一些的早就被人挑走了。 于是周怀溪道:“那怎么行,‘剑道上百无一用书生’这句话没听说过吗?我们现在去集市上买。” 司愉青像是有些开心,难得尾音上扬:“真的吗?只有我和师姐两个人吗?” “嗯,顺便去买点笔墨纸砚。”周怀溪摆摆手,已经回屋拿钱袋了,就算不买剑,她原本也是要去一趟集市的。 等她出来的时候,屋外却不是只有司愉青一个人了。除他以外,还站着一个男子。 约莫十七八岁,一袭黑衣,手执通体乌色之剑,腰佩龙飞凤舞纹羊脂玉。五官极为深邃,神态眉飞色舞,似笑非笑,给人一种风流蕴之感。 周怀溪看他手上拿了块黑曜石,道:“有什么事吗?” 萧璟把黑曜石递了过来:“上面是十日后的历练名单,需要你看一眼。说起来,你的队已经很久没加新人进去了吧,要不我去挑几个弟子?” 周怀溪同意了,道:“可以。” 萧璟:“队里剑修已经够多了,要不选几个音修符修?” 周怀溪:“都行吧,你看着办。只一点,不要那种一惊一乍咋咋唬唬的。” 萧璟知笑道:“行。” 他们一来一回地说话,仿佛极为熟稔,司愉青眼睫刚要垂下,就听见周怀溪对他道:“我们走吧。” 司愉青这才神色稍缓,温和一笑。 萧璟道:“你们要出门吗?去哪?” 周怀溪答道:“集市。” 萧璟来了兴致:“带我一个吧,我也想去买点东西。” 闻言,司愉青忽然道:“可刚才师姐说了,只带我一个人去。” 他这句话有些突兀,多一个人同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看他神色,却像是极为不愿。 萧璟自问平日里没得罪过这位二长老的徒弟,而且平时也没见他同周怀溪有什么交集。 萧璟看向周怀溪,脸上疑惑尽显。 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如无意外,周怀溪便不会反悔,她微微点了点头:“他说得对。” “……” 临走前,周怀溪看了司愉青一眼,忽而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道:“游历名单……要不还是我自己择定人选吧。” “也行。”萧璟道:“对了,你帮我带盒驴打滚回来。” 这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要求,周怀溪也经常麻烦他帮自己做事,便答应了。 风满楼位于维扬城西,为图清净,周围人烟稀少,离最近的一个市集将近百里。 原本这个距离应当御剑过去,但司愉青没剑,周怀溪就只能向灵兽堂借了一只能够载人的飞鸟当坐骑,潦草出发。那坐骑是被驯服过的,不需人来操控,体型庞大,身披金色羽毛,极为温顺。 周怀溪伸手摸了摸它,它也用头回蹭。 行于云端,巍峨的山也显得渺小如尘埃,周怀溪目不斜视,灵力流转于掌心,吸收天地精华。 “师姐好像没有自己的坐骑?” 周怀溪淡淡“嗯”了一声,道:“没合适的。” 司愉青道:“师姐游历多年,据说早就猎得九百九十九只妖兽了,连一只合适的都没有吗?” 脚底飞鸟晃了晃,似乎听懂了他们说的话,在推荐自己。周怀溪失笑,并 7.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从兵器铺子出来后,周怀溪不顾街头热闹,左拐右拐,几乎是哪条路窄走哪条,硬是走到了某个犄角旮旯里。路虽然越来越窄,但人却越聚越多。司愉青一直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人们对高高在上的仙门中人总是格外关注,更何况他们二人皆是相貌出挑,一路引得旁人频频赞赏。听到有人夸周怀溪,司愉青笑意减显。 这笑容太温柔,比冬天日光更甚。周怀溪就算没去刻意注意,也是注意到了,斜斜看他一眼,但并未说什么。 走着走着,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雕花木刻的牌匾映入眼帘,华贵熔金的题字写着“福缘小吃铺”。然而,看似寻常,却一定不是一间普通小吃铺。 只因来这里的人,有的人身上皆是金银玉饰玛瑙珊瑚,一看就知出身富贵人家;有的人衣衫朴素然却莫名风雅潇洒气质卓然,手拿折扇摇摇晃晃;有的人是同他们一样的修仙者,手上或执佩剑,或拿管乐,或牵着灵兽,或藏着符咒。 但司愉青观察了一阵子,也没见周怀溪有要进去的样子。 再看那铺子里,竟然是真的在卖吃食。 只不过,那些吃食,有点让人不忍直视。外面挂了张告示牌,上面写着“桃子馅水饺”“柑橘馅包子”“西瓜馅汤圆”“拔丝樱桃盖浇面”“石榴猪肉馅馄炖”等等。 司愉青:“………………” 他移开了目光。 这种东西,谁要是吃了,只怕就要原地飞仙了,简直比生吞陨石还要骇人听闻。 周怀溪面色依旧不变,扫视两眼,就又不动了。直到那铺子上高高悬挂的红灯笼光芒唰唰熄灭,一场结束,下一场开始,在外面站着的人都开始往里走。 里面虽然在卖那些水果馅饺子之类的怪食,但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买。就算买的人,也是想回去捉弄别人,或者是恶心一下自己的死对头。 司愉青问:“这是什么地方?” 周怀溪道:“兵器铺子里的剑都是凡品,没什么用。刚才我们买的那柄就是个花瓶,估计没几日就得废。我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 司愉青没懂“碰碰运气”是什么意思,但没多问。 在一道柜子后,有一道暗门,众人齐齐排着队,尽然有序,说话声音都很小。 周怀溪能看到,那掌柜似乎对每个人都说了一句话,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那扇暗门的,有的人没能进去,讪讪回头,脸上尽是失落。 轮到了周怀溪时,那掌柜头也不抬地道:“福缘令。” 周怀溪神色平静,理直气壮道:“我没有。” 掌柜:“……” 司愉青:“……” 掌柜抬起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但是看到周怀溪的那一瞬间,他从愤怒立刻变得喜笑颜开:“周姑娘!” “我能进去吗?” “能,能,您请进。”那掌柜拿了块红玉牌递了过来:“这是福缘令,下次您来就拿着这个就好了。不一定每次都是我坐镇,底下的人可能不认得您。” 福缘令以玉石制成,上面刻着看不懂的荒蛮花纹,清透得让人为之咂舌。寻常有一块这般无瑕疵的红玉已是难得,但看那掌柜的意思,莫非方才每个进去的人都有一块? 周怀溪接了过来,客气道:“多谢。” “应该的。” 二人抬步进了那道暗门,入眼之景和方才大不相同。铺子外表朴素简单,不过尔尔,然而里面的陈设却是极为可观。 墙壁上挂着的都是千金难求的名家字画,且大多为飘逸秀气的山河图。盛放花卉的瓷瓶,都是一水儿的冰裂纹,见之清爽。瓶中插的花花草草,非梅则竹,可见东家之风雅。 走过长长的廊道,渐渐能听见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是一个圆形的大堂,底下是展示台,客人的包厢就围绕着那个圆台往上走。 有个似是妖族的美男子,拖着毛茸茸的雪白尾巴,低眉顺眼领着他们往前,进到了一个包厢之后便带上了门。 事实上,妖族和人族关系并不好。 人们一向“团结”,但凡是能够化为人形的妖,都会把他们抓去做苦力。周怀溪只消看一眼那妖,就能知道他至少有三百年功力,就是不知何时落入敌手的。 包厢内除了周怀溪和司愉青以外没有别人了。 桌案上摆放着一些新鲜果蔬,差不多到了午餐的时候,周怀溪拿了一瓣水蜜桃就要放进水里。 “师姐,”司愉青从乾坤袋里拿了根细细长长的银针,微微一笑:“还是先验个毒吧。” “……” 周怀溪原本想说没必要,但想到如果司愉青对出门在外的食物能留个心眼也挺好,就欲言又止了。 谁料,那根针渗入到水蜜桃中,再次拿出来时,原本银的发白的针竟然真的慢慢变黑了。 司愉青一愣,微微愕然:“怎么回事?” 周怀溪道:“不知道。” “师姐是第一次进来吗?” 周怀溪点头:“是第一次进这个暗门,但不是第一次来福缘铺子。” “那可有见到进来了后,能成功出去的人?” “每个人都能成功出去。” “……”司愉青仔细看了看银针,道:“我还是先去查查看是谁下的毒吧。” 沉默片刻,周怀溪想了想,直接从他手中把那瓣水蜜桃拿了过来,然后面不改色地放进口中。 司愉青脱口而出:“师姐?!!” 看到他脸上隐隐的担忧之色,周怀溪从容道:“别怕,我是吃着毒药长大的,早就百毒不侵了。宗门里的药修跟我说,能用银针试出来的毒都是最无用的毒。” 司愉青道:“好吧。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吃呢?” 周怀溪又拿起一块塞进口中,漫不经心道:“因为我饿了。” “……” 等了半晌,没见周怀溪还有什么表示,司愉青温声道:“师姐,我们不查是谁下的毒吗?” 外面忽然吵了起来,二人齐齐看了过去,礼仪娘子已经走到了底下的圆台上。她身后跟着十多个丫鬟,梳着同样的发髻穿着同样的衣裳,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托盘,用红绸布紧紧盖着,一丝缝隙也无。 那些丫鬟各自找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一动不动,不似真人。 周怀溪猜测,应当是下一场福缘宴即将开始了。她回头对司愉青道:“你想查吗?” “不想查的话也可以不查吗?”司愉青笑道:“我还以为遇上这种事情都是必须查的。” 周怀溪懒洋洋地躺在了太妃椅上,头顶的烛火太亮,她微微垂眸道:“没有什么事是必须的,我们出来采买东西,又不 8.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福缘宴的礼仪娘子敲击锣鼓三声,自此喧闹的大堂变得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齐齐聚到圆台之上。那些红绸布底下的托盘大小不一,长短不同,依旧尚未被人掀开。 周怀溪先前听说过福缘宴的大致规矩,要想拿到上面展出的藏品,要么以至少超出市场三倍的价格强行买下,要么答出东家所出之题。 然而,若同时有多人出价,或是多人答题,不看价位高低,只看东家心意——换而言之,物主看谁顺眼,就把宝物给谁。虽然引得诸多不满,但也没人敢多说什么。福气将至,一切随缘,故名福缘。 礼仪娘子道:“本场第一件藏品,诸位请看金彩屏风。” 她侧身让开,身后素的不能再素的水墨飞燕屏风忽然一瞬之间变得光彩夺目,流光溢彩,衬得周围梅花黯然失色。 那屏风上缓缓显现出几行字: 返老还童丹 形状:非常圆的圆 颜色:玉白 用法及功效:吞下去后,只要心中默念十遍“我已经准备好返老还童了!”,就能立刻从白发花花变成三岁小儿!可维持三日。是不是很神奇?绝对真实,绝对有效,男女老少……额,少不行。男女老皆宜,童叟无欺! 周怀溪:“……” 司愉青:“……” 此时礼仪娘子道:“返老还童丹,市场价五十两银,若有客官要强行购买,我们卖一百五十两。” 此言一出,不少唏嘘声传来。 想来就知,这种丹药功能独特,定是极难练成。但必定也是有价无市的,毕竟哪有人会想变成连剑都拿不动的三岁小儿?自然也就没人买了。 那礼仪娘子又道:“诸位还可通过答题获取。” 虽没人会花银子去买,但不代表没人答题,毕竟就算答错也无妨。一个东西一旦不要钱,那就谁都想要了。 “题目为:十年生死两茫茫。” 立刻有人抢答道:“不思量,自难忘。” 礼仪娘子摇头,道:“不对。” 那人立刻就蔫了,兴奋的神色一扫而空,默默坐了回去。 周怀溪此行目的是剑,此等莫名其妙毫无可用之地的东西她并不是很感兴趣。捏了簇垂在耳边的发丝在手里玩,饶有趣味地听旁人答题。 司愉青坐在一旁,坐姿端正,神态从容,视线微微往下看得仔细。他的五官极为柔和,很容易让人觉得亲切。年纪尚小,但过于沉稳,出落得标致温雅,果真公子世无双。 周怀溪移开视线,又继续听。 题目就只这一句话,众人并不知是解释其义,还是对对子,又或者是顺着背全诗。 那些人的答案都是千奇百怪,甚至连“五年生死一茫茫”这种荒谬之言都出来了,周怀溪听了直接笑岔气了。不止如此,她心里还暗暗觉得,就算让云祈那种没有笑点的人听了都要忍不住微微笑一下。 过了一盏茶都没人能答出来。 最终,还是那个说“五年生死一茫茫”的少女像是开窍了,她急中生智道:“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答案就是说出题目,礼仪娘子眼光一亮,道:“对了!” 周怀溪心道:“哪有什么对不对呢?毕答案那么多,哪个是正确答案全看物主心意罢了。” 就好比有个数算题,问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加起来,一共几个人。有人说两个,也有人说三个——因为他们可能会成婚生孩子。还有人说四个,因为他们可能会生两个孩子。 若是寻常情况下,周怀溪笑过了也就忘掉了。可此时她却一直在屏住呼吸。 通过声音来判断,那个说出正确答案的少女声她们这里很近,大概就在隔壁包厢。只是墙壁并非透明,看不到那里的境况。 不仅声音,就连语气都很像。周怀溪右眼皮跳了跳,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接下来,都是几件品质一般的法宝,宴上众人都有些乏味。 两柱香后,有人敲门。 周怀溪愣了愣,心里默念:“不要是她,不要是她,不要是她……” 司愉青想起身开门,周怀溪立刻道:“我去吧。” 门后,男妖捧着一壶热腾腾的杏仁茶,上面冒着热气,清香扑鼻。他甜甜一笑:“周姑娘,冬天冷,给您换壶热茶。” 除他以外,门外再无旁人。周怀溪松了口气。 司愉青道:“师姐,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紧张?” 周怀溪道:“你看错了。” 司愉青道:“他好像长得很好看。” 周怀溪道:“谁?” “刚才进来的那个妖族白狐。”司愉青淡淡笑了笑:“我看师姐一直在往外看。师姐会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周怀溪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想了想,点头道:“确实好看。” 司愉青抿唇,指尖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 用银针验了验,杏仁茶里果然依旧被下了毒。司愉青不能喝有毒的茶,但周怀溪仗着自己百毒不侵就无所畏惧。谁料,她刚优雅地捧起那盏杏仁茶喝了两口,又有人在敲门,这次敲门的力道比上次的重一些。 周怀溪拧了拧眉,这是又要送什么毒药进来吗? 司愉青立刻起身道:“我去开门吧。” 见他如此积极,周怀溪便不再阻拦。不用多走几步,何乐而不为。她便慢悠悠地继续坐着喝茶。 门被打开,司愉青微微一愣。 就是这一愣,外面的少女立刻跨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起了门。 周怀溪余光隐隐约约看到了有人进来,她向门口看去。 那少女白发黑衣,瞳孔一只金色一只蓝色。左肩上方燃烧着一团猩红的火焰,然而仔细看,就能发现那火焰里面竟约莫有上百只形态各异的虫子! 她衣服上刺绣细腻精致,然而,却不是绣的花,也不是绣的凤凰,而都是阴森怪异的暗红色虫蟒,恐怖惊人。 与周怀溪对视之后,那少女笑盈盈道:“周姑娘,别来无恙呀。” “……” 她主动打招呼,周怀溪不得不站起身,颔首道:“……松鹤子姑娘。” 听到那个名字,司愉青心下微微一动。 松鹤子笑意不减,轻快地向前走了两步,视线落在了司愉 9.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那些衣着朴素却举止极其斯文的文人墨客。 而且,此“衣衫朴素”严格来讲,其实可以说是“衣衫褴褛”了。他们一看就知囊中羞涩,却还偏要买几把扇子故作风雅。 近来修真界有传言,逢春门大量寻找出身微贱之人做他们的外客。所谓外客,就是遍布四方不在宗门内,却要听从他们差遣之人。 无名无份,但只要能和修仙门派扯上关系,自然万人前仆后继。但虽如此,那些外客也不至于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逢春门想必是用福缘宴来告诉他们:“你们不是一无用处的书生,而是和那些达官贵人一样能够坐在这里的贵客!” 再用毒药控制他们。而且,这里面的毒必定不是什么致命之药,毕竟来到这里的人一半都是有身份背景的,逢春绫如此行事,自然是有把握有分寸。 那种洗脑的话,对于自视清高的文人是最有用不过的了。然而,这些文人都是肚子里没甚笔墨之人,连家塾夫子都排不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如今世道追求修仙扬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文人难求,真正厉害的,早就被各门派拉拢去了,何必当一个外客? 司愉青明白了三分:“师姐,逢春门和福缘铺子东家有关系吗?” 周怀溪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松鹤子很热心地给她解答:“你不知道吗?这儿的东家是逢春绫主人的兄长。” 周怀溪想了想,道:“逢春门主不是刚过两百岁大寿吗?他兄长竟然还在世?” “逢春绫的主人可不是逢春门主哦。”松鹤子意味深长地道:“早就换人啦。” 周怀溪问:“换成谁了?” 松鹤子没答,只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们风满楼下回游历是和逢春门一起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啦!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索性就直说了。我过来,是有一事想请周姑娘你帮忙。” 先前梁若景一事,周怀溪欠她一个人情,但她没有直接答应,问道:“什么事?” 松鹤子指了指杏仁茶,道:“这里面的毒,我想要一份。” 周怀溪犹豫了下,道:“那你直接把茶带走就好了。” “可是周姑娘,逢春门的人又不傻,这样已经用过一次的毒怎么可能被人轻易查出配方?”松鹤子道:“我要的是刚制好的。” 周怀溪虽然不太喜欢欠别人人情,但她逢春门近来声势颇大,也不是很想和逢春门结下梁子,这也是她刚才明明已经看出是谁的手笔但没告诉司愉青的原因。要是告诉他,他定然会想查个水落石出。 他们不仅是周怀溪和司愉青,还代表着背后的风满楼,他们得罪逢春门,就相当于风满楼得罪逢春门。 其他弟子是无辜的,想必谁也不愿意被牵连进来。 周怀溪思忖片刻,婉言拒绝:“以我之能,无法做到。” 松鹤子道:“你能不能做到,我是最清楚不过了,你心里也清楚,不用拿这个来搪塞我。” 周怀溪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你怎么能知道?” 松鹤子笑眯眯道:“我就是知道呀!而且你说你‘无法做到’,那不就等同于你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怀溪差点要被她绕进去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冷静下来,而后道:“我知道的是我不能做到,不知道我能做到。” “那你不还是知道?” “……” 眼见婉拒无用,周怀溪索性直言道:“我帮不了你,你另找其人吧。” 松鹤子却道:“我当初帮了你,你如今却不帮我,这是什么道理,周姑娘?” 周怀溪从容地道:“这不一样。你告诉我屠村的真相并未付出代价,但我要是帮你偷毒药,必定是要折损我风满楼声望的。如果是对我和风满楼没影响的事情,你可以尽管提,我会尽我所能。也希望你能够谅解我我,松鹤子。” 静默片刻,松鹤子扬眉道:“你就不怕我把当年游历时你和云祈那件事传出去?” 周怀溪面不改色:“如果你传出去,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和你鱼死网破。” “届时我放出消息后,早就逃之夭夭回诡疆虫谷了,你怎么和我鱼死网破?” “有云祈在,她不会不管我。” 松鹤子乐了,她刚想开口,眼神瞥到了一直在认真听他们谈话、但并未出声的司愉青,生生咽了下去。随后,讽刺的密音传入周怀溪的耳边:“你就那么肯定么?我怎么记得和云祈有血缘关系的是我,你,不过一个外人而已!” 周怀溪叹了口气道:“你不必挑拨离间。” 松鹤子道:“忠言逆耳呀。” 察觉到松鹤子用了密音,司愉青渐渐有些听不明白了。半晌,他道:“松鹤子姑娘,为何你要毒药的配方?” 松鹤子看向他:“诡疆虫谷恶毒阴险的名声在外,你居然问我这种愚蠢的问题。” 周怀溪打断她:“你三日内回虫谷。” 松鹤子果断拒绝道:“我不。” 她们两个都知道,松鹤子不能长久留在江南。一个身上长满虫子的白发少女很容易引起人的恐慌,更何况世人本就对诡疆虫谷退避三舍,怎能容忍她招摇过市? 但周怀溪并不是会关心别人的人,只不过,松鹤子与云祈乃一母所出,长得太像。看到她容貌的人越多,云祈就越危险。 而云祈一旦危险了,就代表周怀溪离危险不远了。 方才松鹤子说她和云祈有血缘关系这不假,但周怀溪,和云祈早在五年前就息息相关。 想通了利益关系后,周怀溪愿意做出适当让步:“等我回去回禀师门后,如果长老同意插手,我就找机会帮你。” 须臾,她的指尖微微一动,但并未发现后续有什么动作。 周怀溪本就时时刻刻观察着松鹤子的动向,任何微小变化都逃不过她的双眼。随即,右手搭在左手的手腕上,摸到了那根素银镯。 这是她的佩剑远山紫,也是她的底气。 谁料,周怀溪还没有动,身边的司愉青却忽然靠她更近了一步,然后伸手触碰了她的头发。 周怀溪是万万不能容忍旁人动她的头发的,这是她的底线。眉头一拧,刚要发作,就看见司愉青关节修长 10.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闻言,周怀溪微微睁大了双眸,神色认真:“你确定?” 司愉青点了点头,温声道:“我不会骗师姐的。” 距离上一回和松鹤子相见,已经是十日前了。她日日住在梨园,都没闻到什么气味。周怀溪第一反应是司愉青在骗她,但仔细一想,他也没有骗她的必要。 认识多年,周怀溪松深知鹤子做事谨慎,要是偷偷潜进风满楼想要偷摸做点什么事情,不可能故意留下香气让人抓到把柄。 她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找到的梨园?还有,为何要故意留下香气? 周怀溪道:“算了,我回去再看吧。” “好。”司愉青微微一笑:“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无言片刻,周怀溪看向他:“你急什么,等师姐给你拿了那把上品灵剑再回去。” 只是她虽如此说,心里其实也没什么把握。 刚在他们几个人在聊天,里面气氛紧绷,外面声音又吵,自然而然地错过了礼仪娘子说的题目。 但是,周怀溪家财万贯,自然也不在乎答不答题,还能用钱强行买下。 反正东家是看谁顺眼就给谁。 楼下礼仪娘子悠悠开口道:“此剑市场价四百两银,福缘宴卖一千二百两,有意者可出价。” 如果说方才的返老还童丹是“有价无市”,那么灵器就是“有市无价”了。如今世道,以武论辈,谁都不想在武器上落了下风。说是三倍,其实还相当于做了慈善,毕竟品级高的灵剑都是千金难求。 立刻有个衣着华贵的小公子道:“一千三百两!” 很快有人接上:“一千三百五十两!” “一千四百两!” “我出一千四百五十两!” “一千五!” “一千五百五十!” 叫喊声不断,而且这个数字实在是庞大,很快就被叫到了两千金。只不过来这里的人,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几千两黄金来的,是以,都是五十五十地往上加。 随后,周怀溪站起身来,俯视万人,居高临下地道:“三千两。” “……” 全场哑然半晌,有人忍不住道:“这位姑娘,你何必如此加价,这里又不是拍卖行!” “就是啊,就是啊。” 周怀溪却道:“既然不是拍卖行,也不是价高者得,那我出多少钱是我的事情,那东家也不一定会给我。你们怕什么?” 另一个竞争者认出了她,嗤道:“她是风满楼的修士,上次游历时我见过她。哎,人家可是修仙宗门的弟子,自然就嚣张咯。哪里是我们能比的?” 话音刚落,就有不少人也感到了不满,向他投去了憎恨的目光。 诚然,修仙宗门确实大多嚣张,但是大多数人都觉得他们嚣张一点也无可厚非。平日大家游历的时候帮了不少寻常百姓,受到夸赞,自然就容易生出优越感。 就连对外一向内敛的风满楼中人都不会以常人心态看待芸芸众生。但连他们都被如此说,那其他宗门落在他口中岂非能说得更为过分? 周怀溪“嗯”了一声,提醒道:“在场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修仙者。” 在场的修仙者少说三分,多说有一半,个个都不是善茬。 很快那人就意识到自己自己矢言,立刻讪讪退了回去。 周怀溪当然知道这里不是拍卖行,就算她十分有钱,但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上来就是三千金,无非是想引起东家的注意。 司愉青道:“师姐,三千够吗,要不要我加到五千?” 这就有点得寸进尺了。周怀溪扭头道:“这笔数量不小,你又不是剑修,风满楼肯定是不会给我们核销的。所以得走我的私账。你要加到五千是不是有点太黑心了?” “……”司愉青连忙道:“这笔钱当然是我来出。” 周怀溪笑了笑:“你刚才已经买过一把了,这个是我要送你的。而且,话还是别说得这么早,还不一定是我们的呢。” 司愉青摇了摇头道:“刚才的剑只不过三十两银子,怎么能和这个相提并论?”他双眸明澈如水,极为认真地道:“若不是师姐带我来这里,我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师姐愿意教我剑术已经很好了,我怎么好意思再收师姐的东西?” 本就是同门间帮个忙罢了,周怀溪真的不懂为什么他要这么客气,有便宜不占的不是傻子么? 周怀溪正色道:“司愉青,我不许你再跟我客气来客气去的了,说送你就送你。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那你以后再送回来就可以。还有,别人要给你东西你一直拒绝,真的会很扫兴!” 司愉青立刻道:“对不起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吧,那就多谢师姐了。” 后来陆陆续续有人喊价,并无人出的比周怀溪高,但谁都在隐隐期待。毕竟前几件藏品中,也有两件最后给的不是最高价之人。 可人心难测,或许那东家是看周怀溪喊的价最高,真注意到他们了。礼仪娘子去屏风后与一人交谈一二半晌,莫了宣布:“此剑归十六号房的姑娘。” 周怀溪身心一下子便放松开来,对礼仪娘子礼道:“多谢。” 司愉青也莞尔道:“谢谢师姐。” 周怀溪又回到了桌案上喝了口已经有些凉了的杏仁茶,无奈道:“你已经谢过我了,不许你再说那两个字了。” 闻言,司愉青笑容和煦,不再说些什么了。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没有碰有毒的茶水。 灵剑是本场最后一件藏品,客人陆陆续续离开。约莫一柱香后,礼仪娘子亲自将用乌檀木盒装的灵剑拿了过来。 那剑身上面的六瓣霜花细节饱满栩栩如生,洁白轻灵,素而不淡,此为福缘宴压轴之物,灵光虽比不得远山紫同悲一类的上古神剑,但品级也是相当不错的了。 礼仪娘子看了眼桌上的茶,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景泰蓝色的瓷瓶,递给了过来。 周怀溪问道:“这是?” 礼仪娘子抱歉地笑笑:“解药。” 周怀溪心下了然。其实,就算她不主动给,周怀溪也是准备要的。既然给了就刚好省了事,她道了声谢,没提起逢春门。 谁料,礼仪娘子却自己提起了:“想必周姑娘也知道原因了。我们东家疼爱妹妹,受她所托才不得不如此做,而我们姑娘呢,又是受逢春门上头的人所托,也不好拒绝,都是帮别人办事,实在是有苦衷的,还希望周姑娘还海涵,万万不要记恨我们东家和姑娘。” “不好拒绝”说得仿佛身不由己一般,毕竟是伤及了无辜。但她既然这么说了,周怀溪也不会拂了人家面子,道:“不会的,多谢你们东家的剑。” 说完,周怀溪从钱袋里拿出了纸票。 礼仪娘子忙道:“周姑娘不必付那三千两,我们姑娘想 11.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他们乘上灵鸟,俯瞰芸芸众生时,已到了酉时。雪过天晴,火烧云洒满了半边天澄光,日影斜沉,浮光跃金,卷云残缺之处,金丝勾勒的几线薄雾朦胧在眼前,闪闪烁烁,又彼此交叠。 半空遇见认识的修士,潦草点个头,算作打过招呼。那些修士大多都有属于自己的灵兽,乘鸾驾坐凤车,显得周怀溪身下灵鸟黯然失色。她确实更喜欢御剑飞行,但人们常言道有生于无,她也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契约一只神兽当坐骑。 想着想着,便到了风满楼。 入风满楼之前,周怀溪答应了司愉青过两日红梅居听琴的盛情邀请,前提是他不要辜负了淋雪剑。少年双眸清艳,笑着点了点头,她一时看得出了神。 梨树上铺满了雪,周怀溪无心欣赏,直奔内屋而去。她的嗅觉虽不如妖兽灵敏,但也绝对不至于闻不到异香,然而任她如何催动风起,都只能闻到清雅淡然的梨木香气。 又想着试试能不能找出香源,可她把内室翻了个底朝天,都一无所获,只得作罢。 再次怀疑司愉青前,周怀溪决定晚点去找云祈帮她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来。偌大一个宗门,她能全然信任的人只有云祈。 之所以说是晚点去,是因为她想先拿礼仪娘子解药,追本溯源,试试能不能制出与之相对应的毒药。 她喝了这么多年毒药,熟知药理,慢慢摸索,或许真能制出来。 周怀溪当然不会去做得罪别人惹祸上身的事情,什么夜探逢春门之类的,谁想去谁去,反正她是不会去的。那就只能自己试试了,要是试不出来那也没办法,毕竟逢春门是专业制作毒药香料的宗门,其中自有玄虚。 结果捣草药捣一半,有弟子在梨园外喊她,让她去趟探案堂,说是三长老找。 周怀溪心下微动,以为又是梁若景一事,结果却出她所料。 姜席玉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你想封仙吗?” 周怀溪一愣,脱口而出:“我吗?” 姜席玉道:“对。说的就是你。” 所谓封仙礼,就是修仙门派类似于民间成人礼的一种礼法。 不同的是,民间成人礼人人皆有,但封仙礼却只有年满二十,并达到各门派定下的要求的弟子才行,大多数人甚至一辈子都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封仙礼。 礼成后,就代表着能够真正算是“仙”了。 事实上,人们总叫喊着想要飞天成仙,但就算是如今御剑能飞最高的佛手上仙——风满楼的掌门,也不能真正飞升。人们又酷爱自娱,才给自己定了个礼,加了个尊号。譬如“神机真人”“佛手上仙”一类。纵然是自己定的,可凡事修士,无一不望自己能够封仙。 周怀溪的二十岁生辰在金秋十月,距今还有大半年。按照她的资质确实可以达到封仙的标准,但年岁不够,不至于提前这么久。 茫然之际,姜席玉缓缓道:“并非要等到你年满二十,而是三日后。你可以提前封仙。” 此言一出,周怀溪惊讶地重复:“提前封仙?” “你这副表情是高兴的过了头了?”姜席玉“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可惊讶的,风满楼也不是没有过先例,这是掌门提出来的。还有,你也别太飘飘然,上次梁若景的事情我还没和你清算呢。” 绕是如此,周怀溪仍然平静地道:“大师兄的事情和我无关。” 姜席玉也不愿和她争辩了:“不承认就算了,你该庆幸梁若景是妖我才不追究你的。说起来他瞒得真深啊,一丝妖力痕迹都没,连我和掌门都没能看出来。” 周怀溪岔开话题道:“可我我没有师父,提前封仙恐怕不服众。” 事实上,原先周怀溪是有师父的,而且还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神机真人,可窥天意知未来,故以此名相称。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前年,神机真人因故不幸身殒,至于究竟是何故无人知晓。 自此,周怀溪便没有再拜师,一切剑法,均为自学。 沉默片刻,姜席玉斜她一眼道:“你不必忧心身外之事,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就行,至于师门,以后你就有了。” 这话就是意有所指了,周怀溪没听明白,道斟酌着道:“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等等……长老你不会要收我为徒吧?” “……”姜席玉无语道:“你做梦!我收你一个剑修做徒弟干什么,我又不会用剑。是掌门要收你为徒。” 闻言,周怀溪不可置信道:“掌门?!!长老你可万万不能骗我,这种话我会当真的,我可不想等下从天上摔下去。” 姜席玉冷哼道:“不信就算了。” 周怀溪:“……” 不想耽搁太久,姜席玉还有一件民间案子要查,就直言了当地告诉她三日后拜师礼同封仙礼一同举行。让她好好准备,不可出岔子。 未来的师娘是风满楼掌门,风满楼的掌门是谁?是佛手上仙! 佛手上仙是谁?是虽非神仙却堪比神仙的前辈! 佛手上仙已有两百年芳龄,却青春永驻。于周怀溪有过救命之恩,周怀溪一直觉得,佛手上仙这个世间最温柔的女子,而且灵力能在修真界排到前三。 不仅如此,她还全能,风满楼所有弟子所修炼的灵术功法、武道剑法都出自她一人之手。 周怀溪虽为风满楼第一剑修,但自知灵力却与佛手上仙相差甚远。据说佛手上仙有自己的功法秘籍,只传给亲传弟子,而她已经很久没收过徒了。 如今却要收她做亲传弟子,怪不得周怀溪不敢相信。 或许封仙她能够淡然面对,因为这是个虚名,但当掌门之徒却是有着实实在在的好处的。 以至于周怀溪惶惶走到梨园时,才想起从集市上带回来的驴打滚还未给萧璟。但她实在是没空跑一趟了,等下还要去找云祈。送糕点的事情便请了一个师妹帮忙,相赠了她十块灵石。 把云祈带来梨园时入了夜,二人走路都是极静的。 周怀溪道:“你看看,有没有异香?” 云祈一走进去便开始皱眉,道 12.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周怀溪一噎,正色道:“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原本我也以为他是在故意误导我,但是仔细一想,误导我他得不到任何好处。” 云祈冷冷重复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周怀溪:“……”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旁边的茶杯喝尽,然后挽起袖子就要出门。云祈立刻道:“你要出去干什么?” 周怀溪微微一笑:“去杀了司愉青。你知道的,我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如果我要和一个人相处,是断然不能接受自己一直对那个人怀有疑心的,那会让我感到非常不痛快。连说话的时候都要时时刻刻防着对方,没有比这更麻烦的事情了。” 沉默片刻,云祈松口:“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觉得司愉青没说谎。” “其一,误导我的唯一后果就是我会对松鹤子动手。但今天那事他大概能看出来我和松鹤子关系还是不错的,至少在她往我身上放红虫之前,我们是能好好说话的。我有意无意和他透露过我很不愿意得罪人,没必要因为这个香丸就去杀了松鹤子从而得罪诡疆虫谷。其二,你记不记得竹林里的那个阵法?” “你是说杀死梁若景后的阵法?” 周怀溪颔首道:“没错。我本以为那是梁若景布下的阵法,那里面含有妖气,但按照今早梁若景的血灵颜色来看,他的灵力似乎不至于到那一步。因为那个阵法的妖气只有一丝,若非当日我拿了一片竹叶化验,甚至都看不出来里面有妖气,而梁若景绝对没那个实力去隐藏……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有嘲讽他的意思。” 云祈道:“所以这和司愉青有什么关系?” 周怀溪淡淡笑了一下,道:“因为当时那个阵法是他破的。” 闻言,云祈忽然抬起眼皮,眼中微微茫然:“怎么说。” “司愉青的灵力没有杀气,而你我当时正在杀戮,没察觉到阵法的波动。梁若景虽愚笨,但替他布阵的人妖力强横到可以随意隐藏,也不至于布置个毫无用处的阵法。”周怀溪坐到了梨木椅上,又喝了口茶,泰然自若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个阵法不是毫无用处,它只是被司愉青给破了。” 云祈道:“你怎么确定是他破的?” 周怀溪从容道:“因为他有那个能力。” 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只不过,要是按照她的说法,也并非坚不可摧。 云祈立刻指出了其中问题所在:“既然你替他解释了两点,那好,我也有两个疑问之处。第一,是谁在替梁若景布阵?第二,司愉青为什么要帮你?” 周怀溪道:“第一点我不知,但我们可以放线钓鱼,抓住那个人。不过,我觉得暂时还是静观其变更好。至于第二点么,我想司愉青可能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帮我们。他很善良,不忍心看到大师姐和神女出事。” 她说的很有道理,但云祈总觉得不对:“梁若景是他大师兄,难道会忍心看大师兄死?”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完,就是司愉青还上去补了半剑。 想起那日动作,周怀溪都觉得有点好笑,摊开手道:“就算不忍心也没办法了。我记得我说过,他一开始是想制止我的,只不过没能够制止成功。” 如此,云祈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司愉青帮了周怀溪一次,那就会帮第二次。周怀溪一直在想,走一步看一步,不用管他日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只要目前能够信任,那就可以相处。 周怀溪是真的不愿意处处疑心留意,如她所说,她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云祈缓缓道:“那你觉得该怎么放线钓鱼?” 周怀溪站起身,把旁边时历拿了过来放在桌子上,指了指被她画了红圈的日子:“一月初五,届时会有很多人来,我们找机会让那个人露出马脚。” 云祈真是想把她一脚踹出门去,她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是你封仙礼的日子!” 周怀溪茫然问道:“怎么了吗?” 云祈惊诧道:“谁会在自己的封仙礼上搞事情?” 周怀溪撇撇嘴,无奈道:“那我也没办法呀。” 半晌,云祈伸手揉了揉眉心:“我赞成你。” 顿了顿,周怀溪思忖片刻,开始徐徐道来:“那我们趁着今晚商量一下该怎么放线吧,我刚想到了个法子,先在礼成前……” 云祈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我赞成的是,我们先静观其变。” 周怀溪一愣。 云祈道:“纵然宗门里有妖,也不必对其赶尽杀绝。既然没害到我们就先算了,暂且看看那个人后续还有没有动作。” 周怀溪佩服道:“不愧是神女,你比司愉青还善良。” “……既然那个人妖力强盛,或许身在高位,不宜惊动。”云祈面无表情道:“我刚才没说完。” “……” 周怀溪道:“当我没说。” 风吹过雪簌簌作响,可没有人感受到雪夜的寒冷。她们都坚信,日子正朝着更好的方向渡过,三日后的封仙礼,就是起点。 封仙是修仙者最盛大的礼,提前封仙,还要被佛手上仙收为徒,更是惊动了整个修真界。 大多数人口中说着修仙之人淡泊名利清心寡欲,但其实,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不慕虚荣,不过就是嘴上说说。周怀溪向来不觉得野心重是什么坏事,如果可以的话,她将来也要努力坐到高位,俯瞰众生。 十七岁时在剑术上就超越了长老站到风满楼第一的位子上,十八岁猎得九百九十九只上品妖兽,十九岁成为首席弟子且不日将封仙。能够提前封仙的没几个人,这是一件十分值得骄傲的事情。 虽以此为傲,但从来不曾懈怠,早起晚睡,愈发刻苦。所有得来的东西,周怀溪都心知自己值得。 只是要准备的事情太多,来恭贺的人太多,忙得抽不开身。 过了两日,正月初三,姜席玉说已将梁若景一事“查清”,掌门也对镇压在后山的五彩凤进行了更深一层的封印,接触了不可去后 13.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这也正常。这把琴音色悠远,这种品质高的上古神器都是代代流传下来的,若名字合适,后人拿到手便不必另取他名。 周怀溪随口问道:“这古琴是你家传之物吗?” 司愉青摇头:“不是,我家中人与我并不亲近,入风满楼后就没有来往了。鲜衣是我师父给我的。” 与家人不亲近,无非就是那几个莫名其妙的缘由,而且这也是人家隐私,周怀溪不想过多窥探。只道:“二长老待你很好,我看好多人羡慕来着。” “是。”司愉青道:“师父他待我如亲生,我……” 原本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忽然想起,周怀溪的前师父神机真人如今殒身,贸然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师父如何如何的好有点冒昧,尚不知她会不会介意这个。 又见周怀溪双眸蓦地黯然失色,显然是想到了神机真人。 司愉青便不继续说下去了。 周怀溪微微一笑,亦是无言。 许久,看着窗棂外朵朵盛放的红梅,周怀溪想到了后山的灼灼桃花,问道:“你有去祈福吗?” 事实上,周怀溪并不是很信什么佛祖神仙,但祈福是给自己的一个美好愿景。如司愉青所说,世间一切美好愿景,都是值得被期待的。可他却端坐在此,不与众人一道。 静默片刻,司愉青缓缓道:“有。不过我是早起趁着无人的时候去挂的。” 那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意思了,听他如此说,周怀溪点了点头。 周怀溪在红梅居滞留了小两个时辰,便又回到了梨园,去与繁碎琐事斗争。眼中从浓烈似火的红梅一下子变成了光秃秃的梨木,颇有些不习惯,一时之间无言,琢磨着要不要也在梨园种点梅花。 但她又喜欢这种枯寂之感,要是哪一天心血来潮,大可用灵力幻术种花。于是这个计划就先作罢。 一柱香后,余光被一团漆黑占据。 周怀溪抬头。 萧璟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周怀溪会意,把旁边的黑曜石递了过去,然后就低下头去,继续深深沉浸在竹简之中。 萧璟用灵力打开黑曜石,一只眼往里面看。距离上次的名单,只多了一个人,他惊讶道:“你为什么会把司愉青加进去?” 顿了片刻,周怀溪道:“你不是说我们缺琴修吗?” 萧璟道:“确实是缺啊。但他不是二长老的徒弟么,二长老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换队。” “是他自己要来的。”周怀溪头也不抬地道:“能不能说服二长老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和我无关。” 萧璟满脸茫然:“他自己要来?为什么?” 周怀溪如实道:“我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你就自己去问他。” “那算了,我和他不熟。我看你和他好像挺熟的样子,还是你自己去问问他吧。”萧璟婉拒,随后摸了摸下巴,又佯装诧异道:“你身上怎么有股梅花香?” 风满楼里只有一处种着梅花,就是司愉青的红梅居。周怀溪从容地道:“你不要明知故问行吗。” “……” 又过了一天,到了一月初五。 晴光大好,前几日下的雪全都化了,日光落在地面上暖意融融。风满楼宴邀了上千名别门派的贵宾,来一同见证首席大弟子的封仙礼。 梨园人挤人,连走路的道都几乎看不见了。 好在云祈早知如此,提前开了个后门,让她们游历队里的人第一波过来。 首先是云祈,递上了一个景泰蓝的绣盒,里面沉甸甸地放着九瓶上品丹药。其实跟其他礼品比起来,这个反而有些逊色了。 但是!周怀溪与云祈相识多年,年年都要互相送礼。新岁送、消寒节送、生辰日送,甚至就连七夕这样的节日,都要因为觉得对方没人陪伴所以凑个热闹互相送一送。这么多年下来,衣裙首饰胭脂玛瑙摆件绣品等等,当真是送无可送了。 于是便返璞归真,还是送灵丹妙药来得实用些。 周怀溪刚说了句:“云祈你人真好”,就被旁边的一个垂髻小师妹拉了过去。 往她手中塞了一个藕粉色的晶石,随后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这晶石颜色清透质感也好。然而,周怀溪依稀记得这种原石是无香的,纳闷地看向对方。 小师妹名叫齐清欢,看懂了周怀溪眼中的意思,眨了眨眼:“我想着师姐不缺奇珍异宝,刚好我前段时间琢磨了一种法子能让晶石长久留香,就投机取巧送这个啦。” 周怀溪下意识地看向手心,道:“这也太有心了,多谢你。” 此外,萧璟送了一盒据说是加了雪莲的胭脂,涂上后可变年轻。其余,有人送了名家字画,有人送了龙井茶团。周怀溪都一一道谢,小心珍重收纳起来。 有的人恐怕一辈子都封不成仙,周怀溪却十九岁就封仙,这可谓是惹得众人分外眼红。都是少年人,攀比气性重,多的是不服的人,又早就听过周怀溪风满楼第一剑修的名声,于是在礼前,纷纷要求和周怀溪切磋比试一番。 周怀溪唇角含笑,悉数答应。 那些人无一不是大宗族的弟子,个个身形高挑,剑术卓越,然而无一不败在周怀溪的远山紫下,很快就都服气了。 “不愧是周姑娘,真叫人眼前一亮!” “厉害,厉害!” “周姑娘,你刚才那个招式叫什么来着,我没看清,能不能再演示一次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学会啦,来风满楼此行不虚!” 想来也是,连风满楼的那长老都打不过她,那些十余岁的少年人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恐怕也就只有佛手上仙比她厉害了,不过佛手上仙厉害之处在于全能,用剑的同时她还可以用符咒琴乐。要说单纯比剑术,谁输谁赢就不得而知了。 之前没有比过,但今日礼成后她就是佛手上仙的亲传弟子,以后有的是机会请教。 此次未曾宴邀诡疆虫谷之人,想起松鹤子,周怀溪就想起了逢春门 14.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封仙台下,只稀稀疏疏站着几个人,宾客大多都在竹林里逛着,还没到此处来。 那几个人中,周怀溪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身穿芍药纹白衣,腰身悬挂飘带的女子,心下微微一动,忍不住的欢呼雀跃。 走到近处,那女子容貌由依稀可见变得逐渐清晰。那是一张没有任何缺点的脸,未施粉黛,肌肤吹弹可破,找不到任何斑驳。峨眉婉转远山色,鼻梁高挺,双瞳剪水仿佛雾里看花,然姿貌比倾国名花更甚。 虽约莫有百岁,但许是修炼功法的缘故,依旧保持着二十多岁的模样。 神色清冷自若,飘带轻缓,周身仙气如凌云长风。 佛手上仙是她的尊号,本名池雪尽。 正是风满楼的掌门。 周怀溪走到了离她五寸处堪堪停住,俯身行礼,正色道:“弟子见过掌门。” 池雪尽素手轻抬,将她扶起,嫣然一笑:“许久未见怀溪了。” 周怀溪不好意思地道:“怪我不常去探望。”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闭关了三个月一直没出来。”池雪尽笑意不减,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随后惊叹道:“你竟然已经突破了碧落境,真不愧是我风满楼的首席大弟子。” 只用接触,就能知道周怀溪的境界,她也是忍不住诧异,这是何等的厉害? 周怀溪莞尔:“两个月前才突破的,掌门当时尚在闭关中。” 姜席玉和其他长老也都在此处,周怀溪还看到了司愉青的师父二长老,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思的缘故,总感觉二长老看她带着一种鄙夷厌恶。 可又想起,司愉青可能事先和二长老说了要同她一起游历的事情,应该是因此不满。几乎在那一瞬间,周怀溪就后悔答应司愉青了。 原本只是对他欣赏为多,刚好萧璟知又说加个音修进来,这才择定他的,毕竟有现成的第一琴修在此,不要白不要。但要是会得罪二长老的话,就不如不要了。 可周怀溪思忖片刻,想起等下拜师礼后,自己的师娘就是风满楼掌门,便放下了心。 得罪又如何? 她如今也是有依靠的。 流程事项周怀溪早就熟记于心,几个人就在封仙台下随意地聊聊家常,这才发现,池雪尽是个很善于聊天的人。 鉴于先前梁若景的事情,池雪尽不动声色地暗示了在场所有人,梁若景本就是个贪恋风尘之徒,害了不少良家少女,死有余辜。而周怀溪才是她挚爱的弟子,品貌端正,天资卓越,日后不得有人对她怀有疑虑。 周怀溪自不胜感激。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就三三两两赶到此,说着恭贺之言,目光上下打量着周怀溪。 也有几个家族鼎盛的夫人,前来想给自家公子说亲。 有名夫人牵起周怀溪的手,笑吟吟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周姑娘今年该有十九岁了吧?不知有没有成婚的想法?” 寻常百姓寿命短,早一点的十四五岁就要嫁娶,修仙者由于灵气充体的缘故,能有两三百岁,灵力越强,寿命就越长,但要是她有心维持容貌,也能如池雪尽一般永葆青春,至于究竟是多少岁,其实倒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周怀溪懂了那夫人的意思,但在场这么多人,不好驳了人家面子。如实道:“暂时还没有。“ 那夫人又道:“没有也无妨,我儿今年二十一岁,相貌赛潘安的好!我们可以先定亲,日后再作打算……” 如此,周怀溪笑了笑,道:“多谢夫人好意。只不过,我以后恐怕不会离开风满楼,所以对方是要入赘的。” 此言一出,那夫人一噎,收回了手不多说了。要是小门小派也就罢了,可她家是有头有脸的家族,膝下不过两个公子,入赘一个走的话,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而周怀溪是毕竟是佛手上仙之徒,风满楼首席大弟子,又怎会看上小门小派的男子? 这个小插曲虽有些尴尬,但人们迅速岔开了话题,很快就又是一片笑语盈盈了。 辰正时一到,锣鼓吹响。 周怀溪换上了一身白色华服,上面用金丝绣上了大片大片的金凤凰,仿佛一旦离开衣摆就要展翅而去。头上顶着约莫十斤重的凤冠,几十枚翠鸟羽毛妆的如意云片齐齐排于冠顶,耳边坠着嵌满红蓝宝石的流苏坠,奢华金贵。 封仙台下,池雪尽递给她一枚玉佩,那是掌门亲传弟子的殊荣。 周怀溪接了过来,刚要跪下行礼就被拦住,微微一愣。池雪尽笑道:“你我这种礼仪便不必了,我知你心意就行。” 周怀溪心中了然,池雪尽大概是怕她等下要上封仙台,在此之前跪人未免有些不似神仙作风,然而她并不在意这些,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池雪尽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怀溪,去吧。” 周怀溪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上了台阶,一共九十九级台阶,她一步一步向上走。 按照祖制,上了封仙台后,她需要完成一项试炼。 然而,虽说是试炼,实则是表演。让修仙者大战幻境所化的妖兽,随后仙云层叠,死去的妖兽化作百鸟朝凤之景。 周怀溪手执远山紫,轻松破了幻境。 走得越来越高,变得越来越强,这是她的野心,也是她的欲望。她为自己感到骄傲。 紫衣女子站在高处,她目光坚韧,平视前方。此时此刻,她是万众瞩目的皎皎明月,是开在枝头顶端的牡丹花,是翱翔九天的烈火凤凰。 众人齐齐叫好,掌声响起。很快,礼仪官大声喊道: “周怀溪,封仙归位!” - 繁琐的礼节结束后,已到午时,周怀溪下了封仙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头顶足足十斤分凤冠给取了下来。 随后,看起来泰然自若的她,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担心今日会有节外生枝的事情,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真如云祈所说,一切顺利至极,她也算是“位列仙班”了,想到这儿,周怀溪低低笑了声。 云祈问道:“你什么时候搬去掌门那里住?” 周怀溪不解道:“为何要搬?” 云祈道:“都要搬的吧,收你做弟子肯定是要传授一些东西的,住一起方便些。” “啊,没有吧。之前神机真人也没让我搬出梨园啊。”周怀溪想了想,道:“如果师娘要我去的话,我还是会去的 15. 风满楼 《婉拒师弟99次》全本免费阅读 池雪尽没说话,把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 周怀溪两指并拢搭在那上面,片刻后收回。 她眼中全是诧异。 池雪尽的灵力不是一团,而是如琴弦般丝丝缕缕。和她完全不一样! 周怀溪茫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池雪尽道:“我以为你应该知道自己灵气有郁结之处,莫非你不知道吗?” 周怀溪惭愧道:“……我并没有学过太多脉象上的门道,一直以为我只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还总是觉得胸闷气短,像是要死了。” 池雪尽一噎:“好吧。灵力堆积其实也不难解决,你这几日都如此把灵力当作丝线牵引,保持身心愉悦,强行扯开那团,或许能很快突破最高的梵音境。” 周怀溪立刻点头应下,又奇怪道:“可我为何会如此?” 池雪尽道:“许是灵丹妙药吃了太多的缘故。” 周怀溪想了想,她确实是常吃丹药,不过又哪有修仙之人不吃的?看来,以后要注意点服用的数量了。 此时天色已黑,池雪尽没有多留,依靠着月色离开。 周怀溪本想继续练功,然而慢工才能出细活,她今日状态集中过度,身心都有些疲惫了。想起池雪尽说要保持身心愉悦,犹豫了下,还是慢悠悠出了房门,在梨园里踢着石子随意逛着。 只不过,她此刻莫名有些想听琴,但贸然前往红梅居,似乎有些不太礼貌。 而且,总要麻烦司愉青也不大好,便硬生生忍住了。 接下来的十几日,周怀溪尽量避不见客,一心一意引导灵力成丝线状,虽没能够完全解开,但也大有所成。 她忽然感觉,自己胸闷气短的症状减轻了不少,连带着心情都变得好起来。 离游历没几天了,众弟子愈发勤加修炼,想在游历中好好表现,日后也能和周怀溪一样风光无限地奉献,这让长老们好生宽慰。 天气依然寒冷,周怀溪在梨园里生了暖炉,和云祈、萧璟他们一起烤着红薯吃。想了想,以后司愉青也是他们队中的一员了,这些日子听了人家那么多琴,二人之间也熟稔了不少,就把他也叫了过来。 满足地吃完红薯后,有个师弟起哄让司愉青弹琴作兴,还要让周怀溪舞剑作伴。 寻常剑修大多精炼自己的动作,然而周怀溪已经精进到无可进步了,无聊时就会在剑风威力不变的情况下,改善一下用剑的姿态。 其间看上去总带着几分随心所欲漫不经心,仿佛只是绣花枕头,实则却凌厉非常,难以招架。 司愉青答应了下来,他语气温和地说了句“好”,然后看向周怀溪。 想到他常要给自己弹琴,周怀溪觉得,可能他就是想在别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高超的琴技吧。但周怀溪并不是很愿意在人前表演,于是婉言拒绝道:“等以后游历的时候有的是机会看。” 谁料,她这么一说,司愉青垂眸开口道:“我忽然想起今日没带琴过来,恐怕不能弹了。” 周怀溪心中纳闷,他连油纸伞都能随身带,身为琴修,竟然不是随身带琴? 这个习惯可不好,要是游历出门的时候哪一天忘带了,很容易被妖兽要了命去。周怀溪叮嘱道:“你以后记得随身带。” “……”司愉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脸好像被冻的有些红。 萧璟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向司愉青,嘴角噙笑道:“你要是真想弹的话可以回去拿,我们愿意等。” 其他几个人也表示赞同,毕竟第一琴修的乐声谁不想一饱耳福? 周怀溪道:“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红梅居离这儿又不近。” 有个师弟原本正捧着一本剑法册在看,闻言,抬头茫然道:“师姐,你怎么知道司愉青住在红梅居?” 周怀溪:“……” 她从容地道:“你今日练剑了吗?” 此言一出,不仅是那个师弟其他几个人也立刻默默起身,行了个礼就三三两两走了。 临走前萧璟还把剩下的烤红薯给拿了几个走,周怀溪斜斜瞥他一眼,没作声。 后者笑笑:“你烤的的是真好吃,明天我还能来吗?” 周怀溪悠悠道:“不能。” 人一旦忙起来,就会感觉日子过得飞快。众人吃饱喝足后该练剑的练剑,该画符的画符,一刻都不敢松懈。 游历时送命是极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人敢去赌自己的运气。 云祈没走就算了,她不是弟子用不着刻苦,但是司愉青也留在这里,这就有点不太正常了。纵然他没加进周怀溪的队中,身为大师姐,也是有义务督促师弟勤加修炼的。 周怀溪看向他:“你该回去练琴了吧。” 司愉青微微一笑:“我近来到了瓶颈期,有些力不从心了,想歇一歇调整自己的状态。” 周怀溪:“那天的东西是你给我送的吗?” 司愉青:“师姐指的是什么?” 云祈还在旁边,周怀溪不清楚他当时没来是否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犹豫着道:“……就封仙礼那天的东西。” 谁料,司愉青直接承认下来,“嗯”了声后,盯着她的眼睛看:“师姐喜欢吗?” 不知道为什么,周怀溪总感觉他有种莫名的认真,下意识错开他的目光:“喜欢,多谢你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师姐请讲。” “为什么是二十一件?” 仿佛是错觉,周怀溪看到司愉青脸颊微微红了两片。 少年轻声道:“十九件生辰日,一件拜师礼,一件封仙礼。” 闻言,周怀溪微微一愣。云祈也不禁侧目过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今年的确是十九岁,但也没听人说,有哪个规矩说了送礼要把过去的都补上的。不过,司愉青这么送,那等到他过生日的时候岂非自己也要还这个数量了? 挑礼品一件就已经够琢磨的了,一次性挑十多件…… 周怀溪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多谢你。” 话一出口,周怀溪又感觉自己这种想法不好。 别人花了心思送自己礼,她内心却是想着自己以后不好还。 这样想好像有点过分了。 于是,周怀溪立刻正色重复道:“谢谢。” 司愉青抿唇不语,片刻后,才哑声道:“师姐是不喜欢吗?我看刚才师姐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如果不喜欢的话请告诉我,我回去重新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