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小青梅》 1. 001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娇娇小青梅》 吾彩20240526 第一章:欺人太甚 成安侯府,雅韵轩。 内室桌上摆放着各色首饰,款式精美,做工精良。 叶茉初看过之后,脸上笑意渐渐消失。 她拿起一枚金银珠花树头钗,垂眸看了许久,沉默不言。 叶茉初身旁站着的两个丫鬟秋桑和冬兰对视一眼,都不大明白,姑娘日日念叨着大姑娘的生辰礼,如今收到,还如此之多,却为何不开心。 夏樱小心打量叶茉初的神色,语气试探:“二姑娘,这都是大姑娘精心为您挑选的生辰礼,您可还喜欢?” 叶茉初抬眸,问:“夏樱,阿姐在严家,可是过得不如意?” 这话问得太过突兀,秋桑和冬兰皆是一愣。 夏樱面上却是一僵,随即又笑起来,语气带着些刻意的轻松:“二姑娘放心,咱们大姑娘是严家掌管中馈的长房长媳,日子过得舒坦着呢。” 叶茉初举起手中发钗:“这枚树头钗,是阿姐最爱,为何在此?” 夏樱笑答:“大姑娘说二姑娘也喜欢,这才让奴婢一并送了来。” 叶茉初不动声色,又问:“我记得,这是一整套头面,发簪,耳饰,手镯,加起来一共十九件。” 夏樱攥在袖间的手紧了紧,答:“正是。” 叶茉初再问:“既是整套,阿姐为何只送来一枚单钗?” 夏樱笑容微微一顿,目光有些躲闪:“府里事务繁多,大姑娘许是忙忘了。” 叶茉初沉默。 多年前,她看上这树头钗,抱着阿姐的腿,撒着娇要。 阿姐笑着掐着她的脸,哄她说:“茉儿乖,这么好的物件,拆了太过可惜,让阿姐先戴几年,等你长大,阿姐便将整套送你。” 她三岁时,母亲病逝,那之后,她就和阿姐同吃同住,是阿姐一手将她带大。 阿姐格外宠她,对她可谓有求必应,可这枚树头钗,她那般耍赖,阿姐都没给她,可见阿姐对这套首饰的喜爱。 她轻轻晃了下手中的树头钗,说:“即便阿姐要送我,可依着阿姐那样讲究的性子,一套好好的头面,她要么整套留下自己用,要么全套送我,万不会无缘无故将其拆散。” 夏樱面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一时无言以答。 看着越来越不安的夏樱,叶茉初越发笃定心中猜想,心中担忧,语气难得严厉:“夏樱,还不说实话。” 见再瞒不住,夏樱扑通一声跪地,泣不成声:“二姑娘,不是奴婢有意隐瞒,实在是,大姑娘怕您惦记,再三交代,不得和您说。” 夏樱是叶家大姑娘叶青梧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性子沉稳,办事妥帖,从来都是稳稳当当。 叶茉初头一回见她哭成这样,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抬手示意门口方向:“冬兰。” 冬兰肃然应是,立刻走出去,将院中忙活的丫鬟婆子打发得远远的,自己守在门口。 叶茉初从椅子上起身,扶起夏樱,拿帕子给她擦泪,语气焦急:“阿姐那里,到底出了何事?” 自家姑娘受尽委屈,夏樱心中憋闷,回京这一路上,不知掉了多少眼泪。 进了成安侯府之后,为了不让二姑娘发现端倪,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强颜欢笑。 如今事情说破,夏樱一时情绪失控,竟哭得说不出话来。 秋桑见自家姑娘着急,低声催促:“夏樱姐姐,我们姑娘最是挂心大姑娘,你先别哭,快说给姑娘听。” 事已至此,夏樱再不隐瞒,擦干眼泪,回道:“二姑娘,咱家大姑娘在严家,过得一点都不好。” 当真猜中了。叶茉初心口如同塞了一团棉花,堵得慌。 阿姐嫁到严家多年,她们姐妹二人时常通信,阿姐每回在信中所讲,全是开心的事,她只当阿姐过得顺心,原来竟是报喜不报忧。 夏樱忍泪接着说:“咱们大姑娘知书达理,上孝敬长辈,下善待弟妹,管家又是一把好手,任凭是谁都挑不出一个错处来,严家的亲戚朋友谁不说个好字,起初那一两年,大姑娘在严家的日子,过得也算舒心。” 说到这里,夏樱又止不住哽咽:“只是,自打咱们世子爷去了之后,严家对大姑娘的态度就变了。” 想到顶天立地却英年早逝的长兄,叶茉初心中难过,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夏樱语气愤恨:“严家老太太话里话外,说当年和咱们侯府这门亲事,是看在世子爷年纪轻轻就做了卫所指挥使的份上才结下的,说严家盼着世子爷能在官场上给姑爷帮衬一二,没想到世子爷竟早早去了……” “严家人瞧着大姑娘无人撑腰,这才变了嘴脸,严家老太太整日寻着各种由头为难大姑娘。” “严家虽为簪缨世家,可也只是表面光鲜,内里早就是个空架子。” “当年严家求娶咱们大姑娘,一是瞧着世子爷前途无量,再就是看上咱们大姑娘丰厚的嫁妆。” “原先严家老太太顾忌着世子爷,虽惦记大姑娘的嫁妆,却也不曾明着做什么。可如今常以孝道压人,想着法子逼大姑娘把嫁妆拿出来贴补严家。” 夏樱指着桌上的首饰,愤愤不平,“那套大姑娘最爱的金银珠花头面,如今就剩下这一枚树头钗了。大姑娘担心剩下的首饰也保不住,这才借着给您送生辰礼的名头,让奴婢把这些好物件全都给您送了来。” 叶茉初心中怒意翻滚,抬手一拍桌子:“欺人太甚!” 她就觉得奇怪,不过一个生辰,为何阿姐送她那么多名贵首饰,原来竟是如此。 秋桑也气得不轻,想跟着骂上几句,可她一个奴婢却不好对大姑娘的婆母出言不逊,只轻轻抚着自家姑娘的背,无声安慰。 夏樱走到桌边,将一个紫檀雕花锦盒里的首饰全都拿出来,打开下面暗格,拿出一沓地契,递到叶茉初手里:“这是大姑娘在京城的铺面、宅子、庄子,大姑娘说让二姑娘先帮她收着。” 原先她一直为难,要怎么和二姑娘提地契之事,二姑娘才不会起疑心,没想到二姑娘心细,只是看过首饰,竟已猜出端倪。 叶茉初捏着那沓地契,面色紧绷,追问:“那大姑爷呢,阿姐可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去的结发妻子,他就眼睁睁看着阿姐如此受磋磨?” 说到这个,夏樱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严家老太太以咱们大姑娘多年无所出为由,打着为严家开枝散叶的名头,前前后后,总共给姑爷纳了五房姨娘。” 叶茉初秀眉拧紧:“五房?” 夏樱点头答:“对,五房。前头那四房倒也还好,容貌性情无一能越得过咱们大姑娘,大姑爷对大姑娘仍旧以礼相待,还特意给大姑娘陪过不是,说纳那些姨娘只是为了子嗣,还说等姨娘们生下孩儿,全都抱到大姑娘膝下抚养。” “可是后来,大姑爷一个远房表妹投奔而来,打那开始,大姑爷的心就不放在咱们大姑娘身上了。” “后来那位表小姐突然有了身孕,那是大姑爷头一个孩子,严家老太太高兴得不行,当即做主迎了那位表小姐进门做了贵妾,自此往后,姑爷几乎夜夜留宿在那贵妾房里。” 叶茉初气得手指发颤,咬牙骂道:“无耻,卑鄙,臭不要脸。” 阿姐那样骄傲一个人,竟受这样的窝囊气,心中该有多委屈。 思及此,叶茉初心疼得不行,瞬间红了眼眶,哽咽着问:“阿姐当时,气坏了吧?” 夏樱重重叹气:“大姑娘当时不松口来着,还提了和离,可严家老太太说,大姑娘无子,犯了七出,要离开也是休妻,不可能和离。” 叶茉初冷声:“她胡说,依大晟律例,无子说的是‘妻年五十以上无子’,阿姐不过才二十出头,谈何‘无子’。” 夏樱点头:“大姑娘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可严家老太太说咱们侯爷……,大姑娘颜面尽失,再没法反驳,对严家上下也彻底死了心。” “大姑娘还说,即便和离,回到侯府,日子也好不到哪去,干脆就由着他们去了。” 夏樱的话遮遮掩掩,可叶茉初却已猜到,严老太太所说,绝不是什么好话。 叶茉初的祖父,老成安侯叶麟,武艺高强,有勇有谋,靠着赫赫战功获得爵位,更因救驾之功获得先帝信任。 多年前,老成安侯叶麟离世,叶茉初的父亲,如今的成安侯叶荣,靠祖荫袭得爵位。 虽然叶荣也耍得一手好枪,却是个头脑简单,狂妄自大之人。靠着老成安侯的名声,获得两次带兵杀敌的机会,但他不仅没有建功立业,反倒因为冒失冲动,连番惨败。 先帝顾念老成安侯两次舍命相救之情,只革了叶荣的职位,没有夺爵。 叶荣的爵位虽保住了,可先帝在御书房斥责叶荣“实乃废物”的话,不知怎的,竟然传到了宫外。 那之后,不管是高门大户的达官贵人,还是街头巷尾的平头百姓,但凡谈起成安侯叶荣,向来只有贬损之词。 更有传言说,成安侯府的爵位,怕是要保不住了。 很长一段时间,成安侯府的下人出去办事,都不敢说自己的主家是成安侯,生怕遭人白眼,受人奚落。 当年叶家大姑娘叶青梧容貌出众,蕙质兰心,性格温婉,在京城未出阁的女子中颇负盛名,是京城贵女聚会宴请的常客。 可自从成安侯革职在家,叶青梧就很少再收到请帖。到了说亲的年纪,更是迟迟没有合适的人家上门提亲,婚事可谓十分艰难。 好在成安侯府世子,叶茉初的长兄叶玉琛,遗传了老成安侯叶麟的智勇双全。 进了卫所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就凭借一身敢打敢杀的真本事,就从小旗一步一步爬到了卫指挥使的位置。 叶家那岌岌可危的名声,这才慢慢得以好转。 成安侯府失势时仿佛消失了的勋贵们,又再次热络起来,更有不少人家上门求亲,有给叶玉琛说媒的,也有求娶叶青梧的。成安侯夫妇在众多求亲者中,选了严景知。 严家世代为官,严景知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言谈举止上看,也是个正直坦率之人, 2. 002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章:高中状元 夏樱去了正院,好一阵子才回来。 一进门,叶茉初就将人拉到身边询问:“夫人都问了些什么,可有察觉出什么来?” 夏樱答:“夫人问大姑娘为何至今不曾有孕,又问大姑娘和大姑爷相处如何,奴婢小心回了,夫人未曾发现什么不对,只是说了很多叮嘱的话,让奴婢带给大姑娘。” 叶茉初问:“都叮嘱些什么?” 想到二姑娘尚未出阁,夏樱把成安侯夫人贺氏的话删删减减,言简意赅说道:“无非是教大姑娘怎样笼络夫君,哄婆母欢心,打压妾室,拿捏庶子,反正就是让咱们大姑娘在严家站稳脚跟,日后好让大姑爷帮衬三少爷。从始至终,大姑娘过得如何,夫人只字未问。” 叶茉初对此毫不意外,也早已习惯,只再次叮嘱夏樱和秋桑:“不管如何,阿姐在严家的处境,切莫让侯爷和夫人知道,免得徒增麻烦。” 二人郑重应是。 冬兰提了晚膳来,叶茉初没有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让撤了。 饭毕,叶茉初又喊来夏樱,仔细询问阿姐在严家的点滴,夏樱捡大事说了,听得叶茉初几度落泪。 临睡前又跪在床上,双手合十,对天虔诚祈祷,望周淮霖一定要高中。 --- 叶茉初心事重重,辗转难眠,接近寅时才睡了过去。 睡得并不安稳,各种梦境纷至踏来,一会儿梦到阿娘离世,一会儿梦到阿兄战死,最后竟然梦到阿姐在严家挨了打,阿姐满身血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叶茉初猛地惊醒,忽地坐起来,捂着心口剧|烈喘气。 缓了一会儿,伸手撩开帷幔,喊秋桑。 守在外间的秋桑听到动静,忙起身穿鞋,端灯走进内室,“姑娘怎么了?” 叶茉初看了一眼灰蒙蒙的窗户,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过半。”秋桑放下灯盏,倒了杯温茶递到叶茉初手中:“时候尚早,姑娘您再睡会儿。” 叶茉初接过茶盏喝了口,挪到床边,穿鞋下地:“不睡了,今儿放榜,早些起。” 秋桑见劝不动,也不多言,服侍叶茉初穿衣梳头,净面漱口。 待收拾妥当,叶茉初就催促:“你去前院,让宁泰赶紧去贡院门口等着张榜,看到名次即刻回来。” 宁泰原是叶茉初兄长叶玉琛的小厮,身手利落,机灵能干,叶玉琛去了之后,宁泰便被分去了前院当差。 叶茉初见他一直打杂,不受重用,便将他的身契从成安侯那里要了来,若她在外头有什么事,便让宁泰去办。 “是,奴婢这就去。”秋桑转身出门。 冬兰提了朝食进来,摆在桌上,叶茉初心不在焉地吃了几个馄饨,便撂了筷子,到临窗榻上坐了会儿,起身往外走:“去大门口等着。” 在大门口焦急不安等了大半个时辰,就见宁泰骑马从巷子口出现,叶茉初两只手攥在一起,往前走了两步,紧紧盯着宁泰的脸。 见姑娘在门口等着,宁泰老远就跳下马来,一溜烟跑到近前,眉开眼笑报喜:“恭喜姑娘,周家郎君中了状元。” 冬兰差点儿蹦起来,抱着叶茉初的胳膊轻轻摇晃,欢天喜地道:“中了中了,姑娘,咱们姑爷中了。” 尚未成婚,此刻就喊姑爷并不合适,可大喜的日子,叶茉初也不想扫兴,便没纠正。 秋桑激动得握紧夏樱的手,凑过去耳语:“这下好了,二姑娘能去徽州了。” 夏樱简直要喜极而泣,小声回:“大姑娘往后的日子,总能好过些了。” 一直候在不远处的门房也跑过来贺喜。 叶茉初心里高高悬着的石头落地,笑着对宁泰说了句辛苦,随后手一挥,豪迈道:“全都赏。” 众人又是一叠声恭贺之词,叶茉初转身进门,低声询问:“行囊可收拾好了?” 秋桑点头:“姑娘放心,昨晚儿就拾掇妥当了。” 叶茉初点头:“待我见过周郎君,托他写了信后,咱们就动身。” 冬兰担忧道:“姑娘,侯爷和夫人那,能答应吗?” 叶茉初语气轻松:“若是平时,必不会允,可如今不同了。” 很快,她就会是状元夫人,在这个家里说话自然更有分量。 宁泰见叶茉初头也不回地进门,忙追上去提醒:“姑娘,小的听说,状元郎进宫拜谢皇恩后就会出宫,要去跨马游街,您不去瞧瞧吗?” 叶茉初脚步未停:“我就不去看了。” 大庭广众之下,即便见着周郎君,也没法和他说话,她不如先去找父亲和夫人说去徽州的事,晚些时候再让宁泰给周府送信,约他明日茶楼相见。 冬兰一听,连忙撺掇:“姑娘,虽说状元游街每三年就有一回,可这回可是周郎君,您当真不去瞧瞧?” 见自家姑娘对周郎君如此不上心,秋桑也劝:“是啊姑娘,说不定今儿见了周郎君就能寻着机会说话呢。” 叶茉初一想也是,随即点头:“那就去吧。” “那小的现在就去备车。”宁泰笑着说,转身欢快跑走了。 未出阁的姑娘,要出府,自然要和当家主母报备一番,叶茉初趁着宁泰准备车马的功夫,带着丫鬟去了正院。 方才宁泰一回来,就有机灵的婆子跑到正院报了信,成安侯一高兴,下令全府赏钱,此刻正院一片欢声笑语。 叶茉初一进门,恭贺声就不绝于耳,她笑着点头,抬脚进屋,给叶荣和贺氏见礼:“父亲,母亲。” “茉儿来了,快坐。”叶荣满面春风,和颜悦色:“淮霖高中状元,前途无量,茉儿当真有福气。” “谁说不是呢。”贺氏笑容灿烂,上前牵住叶茉初的手,亲昵地拉着她到榻上坐:“我和你父亲正商量着,这几日请周家郎君过来家里用膳,茉儿觉得哪日合适?” 叶茉初不动声色将手从贺氏手里抽出来,垂眸应道:“但凭父亲母亲安排。” 叶荣哈哈一笑:“我就说茉儿这孩子面皮薄,不必问她。” 贺氏也笑:“那老爷给周郎君下个帖子,先定下时间,妾身也好提前准备宴席。” 叶荣点头说好,又道:“今儿街上热闹,茉儿去瞧瞧,这样的好日子,想必淮霖见着你也会高兴。” 贺氏笑着打趣:“状元游街,我们茉儿这个状元夫人,自是要去的。” 夫妻二人主动开了口,叶茉初便也不多说,点头应:“是,那女儿待会儿便出门。” 见二人高兴得都合不拢嘴,叶茉初趁此机会开口:“父亲,母亲,女儿还有一事相求。” 未来女婿高中状元,叶荣心情大好:“尽管说。” 叶茉初攥着手指:“女儿记得,先前周郎君曾说,殿试过后便来商量婚期。” 叶荣笑着点头:“上回淮霖是这么说的,听他的意思, 3. 003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三章:上门退亲 叶茉初微微蹙眉,低声问秋桑和冬兰:“可认得对面那女子?” 二人也留意到了,闻言细细打量,随后小声回:“不认得。” 当年成安侯战败被革职,叶茉初见多了这种目光,想来这女子知道她的身份,才会如此神情吧。 不相干之人,叶茉初无暇理会,转身就往外走。 看来今日和周郎君是说不上话了,难得出来一趟,不如顺道去逛逛,买些过两日出门要用的东西,还要给阿姐买些糕点带过去。 阿姐最爱吃榛子酥,还有龙须酥,现在天气还算凉快,到时候路上再快些走,到了徽州也不会坏。 叶茉初带着秋桑几人出了八仙茶楼,沿街逛起来。 原本只想买些点心,可看到果脯肉脯又忍不住买了许多,最后几人手里都拿不下,冬兰和夏樱提着大包小包往集市口的马车里送。 叶茉初带着秋桑和宁泰走向同安堂,打算买一些常用的药膏带在路上,正走着,从前面巷子口猛地冲出一匹马,直直奔着叶茉初冲来。 宁泰脸色一变,护着叶茉初急忙往路边躲,堪堪避开。 一个黑衣人骑在马上呼啸而过,错身之际,目光凶狠地看了叶茉初一眼。 叶茉初心中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望着马消失的方向,眉头皱起。 方才惊呼躲闪的行人,被撞翻了摊子的路边小贩,此刻都回过神来,指着那闹市纵马之人不满咒骂。 秋桑见叶茉初面色煞白,关心地问她:“姑娘,您可还好?” 叶茉初摇了下头,说:“无妨。” 宁泰黑着脸说:“姑娘,小的怎么觉着,那人像是故意冲着您来的。” 方才那骑马之人面相凶恶,像是个亡命之徒,叶茉初想起那充满恶意的一眼,仍旧心有余悸。 方才她就觉得那人好像故意要撞她,可转念一想,她一个闺阁女子,鲜少出门,即便在外,也从来不曾与人结怨,根本没有机会得罪这种人。 她就以为是她的错觉,听闻宁泰也这样说,心中一沉,问:“你也这样觉得?” 宁泰点头答:“原先小的还以为是那马惊了,可压根就不是,是那人故意操纵缰绳朝着您冲来,还有,他看您的目光不善。” 宁泰是阿兄带出来的,机敏警惕,既然他如此说,那方才那惊险一幕,恐怕不是巧合。 叶茉初想了想,吩咐宁泰:“先去买药,买完回府,回头你再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打听到那是什么人。” --- 回到府里,叶茉初先到正院跟贺氏请了安,这才回雅韵轩。 吃过午饭,便去床上补觉。 昨晚心里有事睡得晚,今早被噩梦惊醒,上午出去又没少走路,叶茉初早已疲惫不堪。 眼下去徽州的事基本定下,心中轻松不少,头一挨着枕头,很快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被秋桑轻轻推醒:“姑娘,周郎君来了,侯爷正在花厅陪着,喊您过去。” “快扶我起来。”叶茉初连忙起身。 她让宁泰给周郎君送信,约的是明日见面,没想到他今日就来了。 去徽州一事越早越好,今日说妥,明日若能得了他的信,后日就能走了。 叶茉初洗脸,换衣,梳头,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妥当,匆匆赶到花厅。 --- 进门之后,叶茉初先给成安侯和周淮霖见礼。 成安侯笑容满面,笑容慈祥:“茉儿来了,坐。” 周淮霖冲叶茉初笑了笑,看了一眼成安侯。 成安侯哈哈一笑,“淮霖你先坐,茉儿你陪淮霖说说话,我去去就来。” 叶茉初和周淮霖起身相送,待成安侯出门,二人再次落座。 叶茉初刚想寒暄几句,周淮霖却先一步开口,面色严肃,语气试探:“听说今日集市上有人纵马,可有冲撞你?” 叶茉初有些惊讶:“我无事,周郎君竟也知道了?” “无事就好。”周淮霖面色缓和,似是松了一口气,端起桌上茶杯喝茶。 叶茉初想到周淮霖如今是状元郎,今日又在打马游街,既然他都知道了恶人纵马一事,那不如跟他打听打听,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这么想着,叶茉初就问:“今日那人凶神恶煞,要不是宁泰手快将我拉开,我怕是要被撞着了,周郎君你可知那是何人?” 周淮霖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嘴角一沉:“那马是奔着你去的?” 叶茉初见他不答反问,只当他担心自己,连忙说她没事,随后又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 周淮霖垂眸,手指摩挲茶杯,沉默片刻才开口:“不知。最近京城不太平,你若无事,少出门为好。” “不太平?”叶茉初一愣,正准备再问好好的怎会不太平,周淮霖便已放下茶杯,岔开话题:“你让宁泰给我送信,约我明日相见?” 事关阿姐,叶茉初连忙点头:“周郎君,我想去趟徽州,探望我阿姐。” 周淮霖有些意外,“徽州路途遥远,来去怕是要数月光景。” 听出他语气里的一丝不赞同,叶茉初极力争取:“我知道,周郎君放心,我去看过我阿姐便回,绝不会耽误婚期。” 十五岁的小姑娘,当着未婚夫提起自己的婚事,丝毫没有该有的娇羞,反倒是满眼焦急和担忧,周淮霖略微思索,心中便有了猜测,“茉儿,可是你阿姐那边出了什么事?” 叶茉初暗道周郎君聪明,惊讶之余,便也老实点头,真诚道:“是有些事,眼下我不方便同你说,但徽州我是一定要去一趟的,你能帮我和我父亲说说吗?” 周淮霖见她态度坚决,思忖片刻,点头:“也好。” “什么也好?”叶茉初不解。 周淮霖摆手:“无事,侯爷那里我可以去说,但你独自出门我不放心,我会安排一些人手,你得带上。” 只要答应她去徽州,怎么都好,更何况周郎君这是为她的安危着想,叶茉初自然领情,笑着点头:“多谢周郎君。” 周淮霖也笑了。 叶茉初趁热打铁,提起书信一事,拐弯抹角说了半天,周淮霖终于听懂了,爽快应下:“放心,今晚回去我便写,明日便让人送来。” 得了周淮霖的准话,叶茉初心情大好,面上多了笑容,两人又聊了会儿。 等成安侯回转,周淮霖当面和成安侯说了她要去徽州一事,成安侯见周淮霖不介意,便也松了口,叶茉初这才谢过,告退离开。 --- 城外,卫所,跑马场。 郁乘渊正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马疾驰,离着箭靶还有几十丈远,他拉弓上弦,随即松手,羽箭破空飞出,笃地一声射中靶心,箭尾震颤。 他绕行一圈,骑到看台前,伸手接过常临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丢还给他,双腿一夹马腹,准备再去射上几箭。 一旁早就候着的闲云小跑着追上去,语气殷勤:“殿下,小的是来给您送衣物和吃食的。” 郁乘渊坐在马上,斜睨一眼明显憋着话的闲云,“有话就说。” 闲云一拍巴掌,乐颠颠道:“殿下,周淮霖高中状元,您是没瞧见,今儿游街,那叫一个威风,您猜怎么着,叶二姑娘也去了呢,小的还瞧见她对状元郎笑来着,小的想着您总是惦记叶二姑娘,特意跑来跟您说……” 郁乘渊勒停缰绳,举弓搭箭,嗖地一箭射在闲云脚下,面色阴沉如水:“日后,这些话,本王不想再听。” < 4. 004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四章:宸王不在 叶茉初当即脸色一变,“退婚?为何?” 冬兰摇头:“奴婢不知。” 冬兰去外院找宁泰,瞧见周夫人带着媒人登门,本以为周夫人是来商量婚期,可再一瞧,周夫人脸上却一点喜色都没有。 冬兰察觉不对,就留了个心眼,兜了个圈,绕到花厅外头,藏在窗下花树丛后偷听。 周夫人并未提前打招呼,突然登门,有些失礼数。 但管事婆子知道这是成安侯府一等一的贵客,丝毫不敢怠慢,恭敬将人请到花厅,又赶紧让小丫鬟去给贺氏报信。 丫鬟上了茶水点心退下去,媒婆便小声询问周夫人到底为什么退婚,周夫人只道了句等叶家人到了再说,并未作答。 冬兰听不到更多,便急忙跑着回来报信。 叶茉初听完,心中一沉。 她不明白,周淮霖那日都说下半年要成婚了,现在为什么突然要退婚? 世道对女子多苛刻,被退婚的女子,即便错不在女方,可名声也毁了。 尤其是成安侯府如今的境况,若被退了婚,那她这辈子,怕是再难找到合适的夫婿。 不过她的事可以稍后再想,眼下最最紧急的,是阿姐那里。 若她当真被周家退了婚,阿姐在严家的处境,毋庸置疑,只会更加艰难。 不,她绝对不能连累阿姐。 叶茉初回神,拎起裙摆,一路小跑,匆忙赶往花厅。 到了花厅,叶茉初越过守门婆子,独自进门。 成安侯和贺氏已经在了,二人面色黑如锅底,屋内气氛沉闷压抑。 在成安侯手边桌上,正正摆着一个匣子,叶茉初认得,那是装定亲玉佩的匣子。 再看向周夫人,就见周夫人脸色也不好看。 二人视线对上,周夫人目光复杂和她对视片刻,随即看向别处。 一旁的媒人局促不安,小心观察众人神色,越看越尴尬,越看越忐忑,不停地拿帕子擦汗。 即便成安侯府如今势弱,可也不是她这等小民能得罪得起的,只盼着脾气暴躁的成安侯不要将今日之事怪罪到她头上才好。 快速打量完众人,叶茉初心头发沉。眼下这副光景,看来退婚一事已经提了出来,只是不知已谈到何种程度。 叶茉初心急如焚,却也没忘了礼数,敛衽行礼,给几人请安。 成安侯一改近日的和蔼慈善,嫌弃地扫了一眼叶茉初,冷哼一声,再懒得看。 贺氏面色也不好看,碍于有外人在,点了下头,随后挥手示意叶茉初退后。 叶茉初退后一步,抬头看向周夫人。 周夫人却不再与叶茉初对视,只看向成安侯夫妇:“话已说清,便不再叨扰,就此告辞。” 说完起身,抬脚就走。 成安侯阴着脸,一言不发,却暗中给贺氏使了个眼色。 贺氏领会,忙起身挽留:“周夫人,此事当真没有转圜余地了吗?” 周夫人没有回答,可继续往前的脚步却已经表明了态度。 这就说完了? 婚事这是已经退了? 那阿姐那里怎么办? 叶茉初脑中莫名闪过阿姐满身血迹躺在地上那个梦境,登时脸色大变。 她快走几步,拦住周夫人,言辞恳切:“周伯母,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退婚吗,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若周家对她哪里不满意,为了阿姐,她愿意改。 周夫人看着面前明明受了委屈,却依旧不卑不亢的小姑娘,眼中满是疼惜和不舍。 她伸手,将叶茉初鬓边一缕头发掖到耳后,从手上撸下一枚玉镯,不顾叶茉初反对,直接套在她的手腕上:“茉儿,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和淮霖无缘,往后,你要好好的。” 说罢,松开叶茉初的手,径直往门外走去。 此番言语不清不楚,叶茉初不明就里,撸下手上的镯子,拿着就去追,开口已然改了称呼:“周夫人,我能否见周郎君一面?” 周夫人却不应,本就步履匆匆,闻言更是加快脚步,不见往日从容,竟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错觉。 死也要死个明白,不管周家什么原因退婚,叶茉初看得出,周夫人对她并无不满,那关键就在周淮霖身上,她要当面问个清楚。 叶茉初正欲追出去再问,可身后却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破碎声。 叶荣挥手砸了茶盏,怒不可遏怒吼:“滚回来,成安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追什么追。” 锋利的瓷片崩到叶茉初脚边,吓了她一跳,回身,满眼惊愕地看向成安侯:“父亲?” 叶荣冷斥:“别喊我父亲,我叶家没有你这么个丢脸的东西。” 叶茉初早就对这个父亲不抱任何期待,可如今她刚被退婚,叶荣便如此速度翻脸,她还是觉得心寒。 想起逝去的阿娘和阿兄,还有多年未见的阿姐,叶茉初心中委屈又憋闷,很想扑到他们怀里大哭一场。 可面对这样一个父亲,她不想当着他的面掉一滴眼泪。 她这个父亲,自私自大,冷血无情。 当年阿娘离世不过短短半年,他就续弦另娶。 后来阿姐婚事艰难,他就冷脸相待。 而后阿兄走了,他虽也哭过,可言辞之间更多的是恼恨成安侯府自此没了顶梁柱,成安侯府即将再次落败,而不是心疼他的长子英年早逝。 如今她被状元郎退婚,想必成安侯府又会成为京城笑柄,想也知道,日后叶家人走出去又会遭受怎样的目光和言语。 父亲定是觉得颜面尽失,这才对她翻脸无情。 可父亲只顾及他的面子,从没想过她这个被退了婚的人会不会难堪,会不会伤心。 叶茉初攥紧袖子,面色紧绷:“父亲,周家无缘无故退婚,不是女儿的错。” “不是你的错?”叶荣勃然大怒:“周家话里话外,嫌你徒有一张脸,再无是处,对周淮霖那竖子的仕途毫无助益,这才不要你。” 叶茉初满眼错愕,难以置信问道:“周夫人是这么说的?这是周淮霖的意思?” 他都是状元郎了,她一个女子,要怎么在仕途上助他? 成安侯拍了拍手边的匣子,极其不耐:“婚事都退了,还能有假。” 贺氏语气也满是埋怨:“本来过了今年,我就要给妍儿相看人家,这下好了,二姑娘这婚事一退,妍儿日后的婚事还不知要怎样艰难。” “还有喆儿那里,原本还想着过几年喆儿长大,周家能够多多帮衬,如今全没了指望。” 贺氏越说越恼怒,狠狠瞪了叶茉初一眼:“真是晦气。” 望着堂上坐着的二人,叶茉初失望,委屈,愤怒,不甘,心中五味杂陈,各种情绪激烈翻涌。 她本不想和他们多说一个字,可实在没忍住顶了回去,只是开口时,声音不受控制微微发颤:“父亲,母亲,当初周家来提亲时,我就是如今这性子,今日这才情,他们若瞧不上我,当初便不该定下这门婚事。” “如今婚期将近,他们却来退婚,无非是周淮霖高中状元,而我阿兄已经不在罢了。” 若阿兄还在,他周淮霖万不敢欺她至此。 这话说的,就差指着叶荣的鼻子骂他废物,而叶荣最恨别人觉得他无用,一听这话,当即暴跳如雷,抄起手边的茶壶直接砸向叶茉初:“孽障,你竟敢忤逆。” 叶茉初闪身一躲,堪堪避开,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稀碎。 叶荣气急败坏,指着叶茉初:“把她给我送到庄子上去,今日就送,让她好生反省。” 一听这话,叶茉初的心凉了半截。 顿时后悔不该为了一时意气逞口舌之勇,如今被送到庄子上,阿姐的事怕是更难办了。 可不待她想明白要怎么跟叶荣认错,让他改变主意,贺氏就出声喊了管事婆子进来,直接吩咐:“送二姑娘回院子,等她收拾妥当,直接送去庄子上。” 叶茉初定定望向叶荣和贺氏,二人一副百般嫌弃,巴不得她立马消失的模样。 叶茉初目光渐渐变冷,再不多言,转身就走。 方才屋里的动静不小,候在外头的秋桑和冬兰听了个七七八八,得知自家姑娘当真被退了婚,二人心中如同坠了个秤砣, 5. 005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五章:即刻回城 “竟不在嘛。”叶茉初接过秋桑递回来的信,神情失望。 若是时间充足,她可以多等上一两日,可外头的婆子已经催过几回,贺氏见这边迟迟没有动静,也打发人来追了一次。 此刻,婆子见秋桑从外头回来,又把屋门关上,心中不耐烦,忍不住再一次高声催促:“二姑娘,您可收拾妥当了,咱们该出门了。” 也不等叶茉初开口,冬兰朝门外吼了一嗓子:“催什么催,主子办事,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奴才在这里指手画脚,一边候着去。” 外头婆子小声嘀咕几句,没了动静。 知道不能再拖,叶茉初不再多想,把方才写好的两封信装入信封,拿蜡封好。 先拿了一封交给秋桑:“让宁泰把这封信送去孟记布庄,跟孙掌柜说,事情紧急,需得尽快将信送去江陵,舅父和表兄见了,会去徽州探望阿姐。” 秋桑接过信,郑重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 叶茉初将另一封信也交给秋桑:“这一封,让宁泰送去车家给霁薇姐姐,她看了信会来庄子上找我。” “我们先走一步,告诉宁泰,等他将信送到,就来追我们。” 秋桑应是,把信收好,转身准备出门。 “等一下。”叶茉初想了想,又喊住她,将先前周夫人送她的镯子拿帕子包好,装在一个荷包里。 随即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匣子,打开,就见匣子里放着一枚玉佩。 叶茉初将镯子放进去,匣子盖好,递给秋桑:“你跟宁泰同去,送完信,再去一趟周府,将这镯子,还有这玉佩,交到周夫人手上。” 先前周夫人上门退亲,只将叶家玉佩退了回来,并未提出让她归还周家玉佩,不知是不打算要了,还是忘了。 不管什么原因没提,婚已退,这玉佩不该再留在她这里,还是尽早送还周家为好。 “是,奴婢一定亲手交到周夫人手中。”秋桑接过,又试探着问:“若是见到周家郎君,奴婢可要说什么,要不要再约他见上一面?” 叶茉初摇头:“不必了。” 先前那阵子,她一心想问个明白,可冷静下来,突然觉得无所谓了。 婚事已退,问与不问的,又有何意义。 秋桑点头说好,揣着信,拿上东西,转身出门,行色匆匆走了。 冬兰小声问:“姑娘,您的玉佩呢,怎么没见您拿回来。” 叶茉初:“许是被侯爷砸了,又或是被夫人收去了吧。” 冬兰气得跺脚:“那可是您从小戴到大的。” 叶茉初并不在乎:“一枚玉佩而已,没了就没了。” 当初要订婚,贺氏让她拿出个信物来。 她挑挑拣拣,没舍得阿娘给的,没舍得阿兄阿姐给的,就连承渊哥哥给的她也没舍得,最后将这枚叶家姑娘人手一枚的玉佩送了出去。 叶茉初暗自庆幸,幸好当初给的是这枚,若是其他的,拿不回来,她要心疼死了。 事情能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叶茉初吩咐:“喊上夏樱,咱们出门。” 冬兰应是,出门招呼丫鬟婆子进来搬行李。先前打算去徽州,行李早就收拾妥当,如今倒也省事,直接装车就好。 到了二门,叶茉初亲自动手帮夏樱清点物品,小声叮嘱:“回去之后,你跟阿姐说,我这边什么事都没有,让阿姐不必挂心。” 夏樱点头:“奴婢知道。” 叶茉初接着说:“阿姐在严家的事,你让她放心,我会尽快想办法。” 说到这里,叶茉初直起身,拉着夏樱的手,深色严肃,语气郑重:“夏樱,你务必和阿姐说,不管遇到何事,先护住自己,无论是钱财,还是颜面,都是身外之物,即便丢了还可以再挣回来。” 夏樱重重点头。 叶茉初不放心,用力攥了攥她的手:“切记,人好好的,才是顶顶重要的。” 夏樱自幼陪伴在叶青梧身边长大,也是将叶茉初从小抱到大的,看着眼前这个当初备受兄长阿姐疼爱,那么一个爱哭爱撒娇的小姑娘,如今小小年纪,竟被逼成这样一副老成模样,她感慨万千,哽咽着道:“奴婢记下了。” 叶茉初也红了眼眶,伸手给夏樱擦泪:“夏樱姐姐,阿姐身边信得过的只有你和春栀,若当真遇到什么憋屈的事,你们多劝劝阿姐,她那宁折不弯的性子,我不放心。” 一句夏 6. 006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六章:在哭什么 午时刚过,叶茉初一行人到了成安侯叶荣名下的一处庄子上。 贺氏派来的管事婆子和庄头交代几句,完成差事,直接坐车回城。 这处庄子依山傍水,田地并没多少,当初还是叶茉初母亲买下的,打算改造成江南风情的园林,以便日后儿女大了,也有个踏青赏花,钓鱼消遣之地。 可尚未来得及动工,叶茉初母亲就去了,此事便耽搁下来。再后来,叶荣被革职,这里便一直荒废至今。 如今庄子上人口不多,就古庄头一家几口,带着几户佃农在打理。 古庄头是叶家老仆,踏实能干,早些年被叶茉初母亲派来庄子上时,叶茉初还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娃娃。 如今听管事婆子说二姑娘被退了婚,来庄子上修身养性,古庄头震惊之余,心中不免替二姑娘难过。 当年他去给先夫人回话,二姑娘那么小小一个人,没有任何人教,竟去盘子里抓了满满两把饴糖给他吃。 这么好的二姑娘,先是丧母,后又丧兄,阿姐又远嫁,如今又被退婚,还被送到这偏僻的地方来,这可真是造孽。 古庄头在心底叹气,有心宽慰两句,可他一个下人,也不好逾矩。 见二姑娘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面上便也没有露出任何不该有的神色,恭恭敬敬上前给叶茉初请安,得知众人还未用午膳,又赶忙回去张罗饭食。 冬兰领着从雅韵轩带来的丫鬟婆子打扫卫生,搬运行李,安置物件,各自忙活开来。 叶茉初坐在廊下,望着院门方向,静静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宁泰和秋桑骑马出现在院门口,二人翻身下马,快步进院。 叶茉初回神,起身迎上去,压低声音,语气急切,“如何?” 秋桑小声回:“回姑娘,玉佩和镯子,奴婢已经亲手交到周夫人手里,周夫人没说什么,奴婢进出都没见着周郎君。” 对周家那边,叶茉初不甚在意:“归还即可,信怎么样?” 秋桑答:“江陵的信,已经送到孟记布庄,孙掌柜说今日就派信得过的伙计赶回江陵,一定早日送到舅老爷手里。” “那就好。”叶茉初点头,又问:“车家呢?” 秋桑:“霁薇姑娘去永平府探亲去了,说是要过阵子才回,不过车夫人把信收了,说等霁薇姑娘一回来,立马交给她。” 霁薇姐姐竟然也不在嘛。叶茉初有些意外,追问:“车夫人可有说,霁薇姐姐约么几时能回?” 秋桑摇头:“说是车家表姑娘半月后出阁,即便婚礼一过,霁薇姑娘就启程,回到京城也是下个月的事了。” 叶茉初秀眉紧蹙:“下个月,那就太晚了,怕是我被退婚的事早就传到徽州了。” 秋桑也是满面愁容:“姑娘,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叶茉初也无头绪,心中烦乱又憋闷,只觉丫鬟婆子来回走动,搬抬家具的声音格外吵得慌。 她抬脚往外走:“我出去转转。” 自家姑娘一遇到烦心事就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秋桑也不拦,只默默跟着走。 想着庄子偏僻,四周又是山林,别再遇着什么歹人猛兽的,秋桑又对正在喂马的宁泰招了招手,宁泰点头,提刀跟上。 冬兰追出来,小声提醒:“姑娘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都没吃,别让姑娘走远了,饭马上要好了。” “好。”秋桑点头:“姑娘这几日一直没什么胃口,出去走几圈,待会儿说不定能多吃几口。” 叶茉初漫无目的,出了院子径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水池边。 朝食未吃,午饭未用,又走了这么半天,叶茉初双腿发软,心头突突直跳。 秋桑察觉出不对,忙跑上前询问:“姑娘,您可是不舒服?” “我没事,不用过来。”叶茉初摆了下手阻止秋桑靠近,随即指着池边一棵刚发芽的枫树,“我坐一下就好 7. 007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七章:承渊哥哥】 叶茉初抬头,有些难以置信,“承渊哥哥?” 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脸颊尚且带着些婴儿肥,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可此刻眼睫上挂满泪珠,眼神不安,无助,又悲伤,看得人心疼。 郁乘渊轻轻叹了口气,大手在她头上又搓了搓:“是我。” 叶茉初先前一直忍着,即便是哭,也只是默默流泪。 此刻见到郁乘渊,连日来的心慌意乱,惶恐不安,悉数化成委屈,眼泪霎时间汹涌而出,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承渊哥哥,我被退婚了。” 郁乘渊抬手,用拇指将她脸颊上的泪珠擦掉,点头:“我知道。” 叶茉初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哽咽得几不能言:“承渊哥哥,你说我哪里不好,为什么他要退婚?” 见她为了个负心男人伤心欲绝,痛哭流涕,郁乘渊心头堵得慌,却温声道:“你哪里都好,是他眼盲。” 叶茉初沉浸在愤恨又悲伤的情绪里无法自拔,两只手把郁乘渊的袖子抓成一团,兀自哭诉着:“可他说,他说我除了脸,一无是处,既然看不上我,那他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定亲。” 郁乘渊眸色发沉,单膝跪到地上,伸手将哭得双肩发抖的小姑娘揽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他那是信口雌黄,不过是为他的背信弃义找借口罢了。” 叶茉初也知道,此事不是她的错,可婚期将近,无缘无故被退了婚,搁在哪个女子身上,都是致命打击。 可身边没有疼爱她的长辈,也无人依靠,她只能装作云淡风轻,装作不是那么在意,这样就不会让人笑话了去。 此刻被揽在那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听着这样的宽慰之言,她心底的难过才喷涌而出,再也压不住,嚎啕大哭。 听着自家姑娘的哭声,秋桑背过身去抹泪,可心底却是放心了些。 自打知道大姑娘在严家处境艰难,直到被周家退婚,姑娘一直忍着,她真怕再这样下去,姑娘会生生憋出病来。 闲云小声和常临感叹:“咱们殿下真是把叶二姑娘当亲妹妹一样宠,你看还和小时候那样,叶二姑娘一哭,殿下就把人抱怀里哄去了。” 常临抬手在闲云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在闲云跳脚质问之前,将他推开,随即一抬手,几十名侍卫悄无声息齐齐背过身去。 郁乘渊垂眸,小姑娘靠在他怀里,扯着他袖子,哭得肩膀一耸一耸。 郁乘渊不禁想起小时候。 第一回见她,是在江陵孟家,她外祖家里。 彼时,她不过是个才三岁多的小娃娃,圆乎乎的小脸粉雕玉琢,看起来像个糯米团子。 那时,她母亲离世不过半年,成安侯便续娶,她外祖母孟老太太心中不满,也心疼几个外孙刚丧母便要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便借口自己身子骨不好怕是没多少活头,想见见几个外孙为由,将兄妹几人接到江陵小住。 那年他九岁,父皇还是楚王,尚未登基。 他母妃离世后,他便终日郁郁寡欢,再也没笑过。孝期一出,父王便将他送去江陵姨母家散心。 表兄和孟家大公子玩得好,便也经常拖着他一起去孟家。 有时他嫌表兄他们太过吵闹,便跑到孟家后花园,找棵树爬上去,一个人发呆。 那日,他靠在树杈上快睡着了,就听树下扑通一声,低头去看,就见一个一身粉色的娃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刚摔在那。 他跳下树,落在她面前,那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娃娃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片刻,哇一声就开始大哭。 他问她可是哪里摔疼了,可她只顾张着嘴嚎,那声音太吵,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她抱起来哄。 揪了花哄不好,摘了果也哄不好,最后把身上的玉佩拿给她玩,这才把人哄笑了,可那小娃娃就此也黏上了他。 往后他再去孟家,那小娃娃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追在他后头,哥哥哥哥地喊着。 他不让她跟,她就往地上一坐,踢蹬着两条小短腿又开始哭。 她哥哥们心疼她,将小姑娘抱起来就塞进他怀里。 那之后,那小姑娘仿佛就长在了他身上,不是赖在他怀里让他抱着,就是爬他背上让他背着。 小时候她就是个爱哭的,每每哭起来就像眼下这般,把他的袖子揪成一团。 郁乘渊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就这么想嫁给他?” 叶茉初双眼通红,“都说好了要成亲了,他却出尔反尔,我该怎么办。” 阿姐又要怎么办? 看着 8. 008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八章:进宫请旨】 郁乘渊抬脚往前走,叶茉初忙追上去,跟在他身边,歪头打量他的神色。 俊美的男人嘴角噙笑,眉目舒展,看起来并未因她方才的冒失之言而不悦。 叶茉初只当方才的事掀过去了,暗自松了一口气,默默跟在他身边。 见叶茉初走得太慢,身形似乎还些不稳,郁乘渊问:“可是身子不适?” 秋桑怕自家姑娘又逞强,忙抢着答:“回殿下,我们姑娘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沾。” 郁乘渊皱了下眉,也不多问,对常临招手,常临牵马过来,郁乘渊双手掐着叶茉初腋下,将她举高,稳稳放到马上。 叶茉初饿得心头发慌,实在走不动了,便也没有推辞,只低声道了句谢。 郁乘渊点了下头,接过缰绳,在一旁牵着走。 一行人回叶茉初下榻的院子,郁乘渊又像方才那样,将叶茉初从马上抱下来。 怕耽误郁乘渊的正事,叶茉初吩咐秋桑收拾东西,准备回城。 郁乘渊却拦住她,说他饿了,吃了饭再走不迟,叶茉初便带着他进屋用饭。 饭毕,二人又喝了盏茶,这才出门,到了马车前,叶茉初仰头看着郁乘渊:“承渊哥哥,我有话,想对你说。” 郁乘渊本也有话要问她,闻言道:“那便一同乘车。” 二人上车,落座,侍卫一甩马鞭,马车辘辘前行。 郁乘渊身形高大,坐进车内,显得本还算宽敞的车厢霎时变得拥挤起来,两人错开坐的,奈何郁乘渊腿太长,一只脚都要伸到她这边来,两人的衣摆交叠在一起。 叶茉初悄悄用手扯了扯裙摆,莫名有些局促,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被退婚,指望借着周淮霖的名头帮阿姐撑腰的希望破灭,她第一反应就是找郁乘渊,想请他帮这个忙的。 只是当时他不在府里,她这才转而写信给舅父和霁薇姐姐。 可舅父家只是一介商户,即便再富有,也奈何不了严景知这个正四品的朝廷命官。 霁薇姐姐的父亲车大人,虽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比严景知高了一级,又是京官,但他们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算不得正经上下级。 再者说,阿姐这事是严家私事,车大人哪怕再为阿姐抱不平,也不会以他的名义出面干涉同僚后宅之事。 霁薇姐姐是个护短仗义之人,她若知情,自是愿意帮忙,可单凭她一个女子,也不知严家会给多少面子,更何况霁薇姐姐要许久才能回京。 即便两封信都送了出去,可其实她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能帮上阿姐,所以先前在池边才那么灰心。 方才一见到郁乘渊,她就想和他说来着,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眼下倒是合适,可她又不知道要怎样开这个口才妥当。 郁乘渊盯着叶茉初看了一会儿,见她小脸紧绷,神情纠结,半天也不说话,便先一步开口:“听闲云说,你差人去寻我?” 叶茉初点头:“是。” 郁乘渊:“何事?” 叶茉初一咬牙:“承渊哥哥,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尽管说。”郁乘渊静静看着她,不明白小姑娘什么时候起,突然和他如此生疏起来了。 叶茉初两只手攥在一起,身子往前倾了倾,拉近二人的距离,压低声音:“是我阿姐,她在严家那边出了点事,我想去一趟徽州,你能帮我写封信吗?” 郁乘渊眉心微蹙:“你一个人去?” 叶茉初点头又摇头:“我会带上秋桑她们,还有宁泰,他会功夫。” 说完,又问了一遍:“你帮我写封信成吗?” 看着小姑娘眼巴巴的目光,郁乘渊点头:“写给谁,要写些什么?” “写给严景知。”叶茉初斟酌措辞,“就说,就说……” 郁乘渊眉梢微挑。 他记得,之前小姑娘提起严景知,都是叫姐夫的。 如今不光连姐夫都不叫,提起那个人时,神情中还难掩恨意和厌恶。 看来,这个严景知对叶家大姑娘不好。 看破,郁乘渊便直接说了:“严家苛待你阿姐,你去徽州,是想为她讨公道。” 叶茉初惊得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看着叶茉初圆溜溜的双眼,郁乘渊忍俊不禁:“猜的。” 既然他都猜到了,那她也不用在这遮遮掩掩了,叶茉初叹了口气,垂下脑袋,万分沮丧:“我阿姐过得不好。” 郁乘渊敛了笑意:“你父亲可知道?” 叶茉初摇头:“他不知,即便知道,也只会怪我阿姐给他惹麻烦,断然不会为我阿姐出头的。” 对此回答,郁乘渊丝毫不意外,宽慰道:“莫怕,有我呢,回头我陪你跑一趟徽州。” 叶茉初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郁乘渊笑着点头:“自是真的。” 叶茉初担忧地问:“徽州那么远,会不会耽误你的差事?” 郁乘渊摇头:“我最近闲得很,正好出去散散心。” 一想到她带着威武霸气的宸王殿下踏进严家,将严家老太太和严景知好好震慑一番,自此严家人对阿姐毕恭毕敬的场面,叶茉初就心潮澎湃,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朝郁乘渊拜了又拜,“承渊哥哥,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日后但凡有你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定会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这江湖气十足的一番话,惹得郁乘渊以手撑额,闷笑不止。 笑了一会儿,才屈指在叶茉初额头敲了一下:“最近又看多了话本子吧。” 峰回路转,叶茉初心情轻松,也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可是我如今这般处境,我父亲必不会让我去徽州,承渊哥哥,你帮我去说说成吗?” 郁乘渊点头:“放心,有我。” --- 到了成安侯府,郁乘渊拦住要下车的叶茉初,吩咐常临去叫门。 门房打开门,瞧了一眼,战战兢兢询问:“敢问贵人找谁?” 常临黑着脸,像一座山一样抱刀立在门口:“告诉你们侯爷,就说宸王殿下送叶二姑娘回府,让他速速出来迎接。” 一听是宸王,门房脸色一变:“请贵人稍等。” 随即转身进门,一路跑着去报信。 很快,成安侯和贺氏匆匆赶来,一出大门,看到自家马车停在门口,马车后头,数十名黑衣挎刀侍卫骑在马上,各个健硕魁梧,目光锐利。 不知宸王为何会送叶茉初回来,更不知为何如此大的阵仗,成安侯震惊无比,贺氏更是惶恐不安。 常临走到马车边禀报:“殿下,成安侯来了。” 郁乘渊伸手,再次按住想起身的叶茉初,“我先下去。” 叶茉初不知他为何如此,却也乖巧点头,安静坐着。 郁乘渊起身下车,侍卫们见主子出来,齐刷刷翻身下马,静立马侧。 成安侯带着贺氏以及侯府众人上前,跪地叩首:“下官给宸王殿下请安。” 郁乘渊面色淡淡,“起来吧。” 成安侯起身,上前拱手,小心翼翼说道:“不知宸王殿下驾到,老夫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郁乘渊并未理会,转身走到马车边,语气温和:“到了。” 车帘掀开,叶茉初走出来,郁乘渊伸出一只手,叶茉初习惯性把手交到他手里。 当被那只带着薄茧的温热大手攥住时,叶茉初的手微微一僵,突然意识到,两人都长大了,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再像以前那般亲昵,实在于理不 9. 009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九章:真心娶她】 郁乘渊眸色一暗:“为何?” 皇帝不答反问:“你可知,你皇叔让朕给清玥赐婚的是谁?” 皇帝不会无的放矢,见他如此问,郁乘渊心念一转,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仍旧答:“儿臣不知。” 皇帝:“新科状元,周淮霖。” 郁乘渊暗道果然是他,冷嗤一声:“背信弃义之辈,这是想攀龙附凤。” 皇帝摆手,“此事也不全怪周淮霖。” 郁乘渊不以为意:“若他不愿,难道会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不成。” 周淮霖才学出众,皇帝对他颇为赏识,言语间多有维护:“是清玥那丫头先看上了周淮霖,非要嫁给他,回去哭哭闹闹又要绝食又要投湖,你皇叔被她吵得没法,这才去见了周淮霖一面。” 郁乘渊问:“父皇可知,皇叔对周淮霖说了什么,又或是做了什么,周淮霖才和成安侯府退了亲?” 皇帝:“朕没问,你皇叔也不曾说。” 郁乘渊不知皇帝是真不知,还是不想说给他听,但见他如此说,便也不再问,再次直截了当提出自己的请求:“儿臣要娶她,请父皇为儿臣赐婚。” 皇帝将茶盏往桌上一顿:“朕方才说过,她不成,你是大晟最尊贵的皇子,怎能要一个被臣子退过婚的女子。” 郁乘渊毫不退让:“此事错在清玥寡廉鲜耻,错在逸王助纣为虐,错在周淮霖无情无义,唯独叶二姑娘没有错,儿臣为何不能娶她。” 二人对视片刻,皇帝叹了口气:“朕知道,当初你在江陵那几年,和叶家几个孩子玩得好,可即便你想为叶家姑娘出头,也不必亲自娶她。你若担忧她的婚事,你去问问,她想嫁个什么样的,朕给她指门婚事便是。” 见皇帝误会他的用意,郁乘渊起身,走到皇帝面前,撩袍跪地,语气郑重:“父皇,儿臣是真心娶她,请父皇成全。” 皇帝蹙眉:“京城里才貌双全的适龄女子众多,为何独独要娶她?” 郁乘渊和皇帝对视着,“儿臣中意她。” 没料到是这么个答案,皇帝有些惊讶,随后问,“你可知,叶荣是个废物,如今的成安侯府只是个一推就倒的虚架子。” 听出其中的隐晦含义,郁乘渊毫不迟疑:“儿臣知道,儿臣不在乎。” 皇帝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笔直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想好了?” 郁乘渊点头:“想好了。” 皇帝又问:“当真想好了?” 郁乘渊毫不迟疑:“当真想好了。” 皇帝再次沉默,许久,无奈摇头,叹了口气:“罢了,随你。” 郁乘渊展颜而笑,当即叩首:“多谢父皇。” 皇帝斜睨一眼:“变脸变得倒快,若朕不答应呢。” 郁乘渊笑答:“那儿臣就跪到父皇答应为止。” “出息。”皇帝冷哼一声,随即起身去御案上拿了一封信,丢到郁乘渊手里:“这是一份无头状纸,状告湖广总督岳振贤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纵容族中子弟强抢民女,当街打死良民。” 说罢,又拿了一份折子丢给郁乘渊:“这是一份密奏,上书湖广两地多有人口失踪。” 郁乘渊先后仔细看过,抬眸:“湖广不太平。” 皇帝冷笑一声:“怕是安稳日子过得太久,岳振贤的心不安分了。你最近不是正闲着,正好跑一趟湖广,将这两件事给朕查明白了。” 郁乘渊点头,顺势道:“父皇,叶二姑娘的阿姐嫁在徽州,外祖家在江陵,儿臣打算带她一同出门,顺便探个亲。” 皇帝赞许:“明着陪未婚妻游山玩水,暗中办差查案,此计颇妙。” 郁乘渊但笑不答,伸手:“父皇,赐婚圣旨。” --- 周淮霖如今已是翰林院编纂,散衙回来,去给周夫人请安。 进门就见周夫人躺在罗汉床上,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拿帕子拭泪,见他进来,直接背过身去。 周淮霖用眼神询问周夫人身边的婆子,婆子满面愁色,小声回禀:“夫人今晨去叶家把婚事退了,回来后就一直躺着,一大天了,就喝了几盏茶,什么都没吃。” 周淮霖点头,“你先下去吧。” 婆子应是,默默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周淮霖走到榻前,扑通跪地:“母亲,是儿子不好,您责罚儿子吧,不要气坏了身子。” 周夫人腾地坐起来,指着他骂出声:“你个孽障,茉儿那么好一个孩子,你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和她退婚?” 高中状元,顺利进入翰林院,可谓前途无量。 可这孽障连日来却有些魂不守舍,经常阴沉着一张脸。 茉儿差人来找了他两回,自己还亲自来了一次,他都避而不见。 她早看出他不对,却也只以为是他刚入仕途,在官场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问了两句他不说,便也没再追问。 哪成想,这混账昨日黑着脸回府,一进门就说让她今日务必去周家退婚,还要一早就去。 问他为何,他不说。 问他发生何事,他也不说。 最后竟一走了之,抱着酒坛子将门从里面一锁,将自己灌了个烂醉。 她着实喜欢茉儿那孩子,本不想去退婚,可这孽障今早又来叮嘱一遍。 他一脸颓丧,态度却格外坚决。 又说得十分吓人,说若不退婚,恐有祸事。 无奈之下,她这才去退了婚。 可当茉儿那孩子明明震惊惶恐,却故作坚强地问她为什么,她的心就跟刀绞一样,难受得紧。 如今婚也退了,那么好的儿媳妇没了,她倒要看看这孽障怎么说。 周淮霖垂头跪着,“是儿子对不起她。” 周夫人见他还不肯老实交代,抄起手边的红木雕花柄团 10. 010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章:何人干的】 秋桑见状,忙走出去将贺氏拦在门口,行了一礼,低声说:“夫人,二姑娘睡下了。” 贺氏一脸狐疑:“这么快?” 秋桑不卑不亢:“二姑娘奔波一大天,累着了,一进门倒头就睡,奴婢喊都喊不醒。” 叶茉初前脚回来,贺氏后脚就跟来,如此快的速度就睡着了,贺氏自是不信。 若是平时,她定要让身边婆子进去一看究竟,可今日宸王那一番做派,着实让她心惊,尤其是宸王临走前看过来那一眼,一想起来,她就不寒而栗。 贺氏仔细衡量一番,也不为难秋桑:“那就让二姑娘好生歇着,明日再说不迟。”说罢,带着丫鬟婆子走了。 待人走出院子,秋桑吩咐小丫鬟将院门关了,随后进屋:“姑娘,夫人走了,但怕是明日还要喊您过去。” 叶茉初起身:“无妨。” 被宸王送回来,自是要被仔细盘问一番,躲是躲不掉的,只是今天她太累,实在没有心力应付。 想到郁乘渊说的话,叶茉初吩咐:“待会儿行李拉回来,先不急着拆,宸王殿下说会陪我去徽州。” 秋桑大喜,“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很快就能见到大姑娘了。” 叶茉初也很高兴:“是啊,没想到承渊哥哥竟如此仗义。” 秋桑问:“姑娘,那咱们几时动身?” 叶茉初摇头:“我也不知,殿下说他还有些事要办,等他处理妥当,便带着咱们出门,总归就是这几日的事。” --- 贺氏回了院子,成安侯见她一人,皱眉问:“茉儿呢?” 贺氏走到榻上坐了:“二姑娘累着了,歇下了。” 成安侯不悦:“她这是得了宸王撑腰,和她老子摆起谱来了。” 贺氏倒了杯茶,递到成安侯面前:“侯爷莫动气,二姑娘来回跑了一趟庄子,想必是真累着了。” 成安侯接过茶盏,斜觑一眼贺氏,心中纳闷贺氏怎么改了态度。 贺氏看出叶荣心中所想,捏了捏帕子,直接说起心中猜测:“侯爷,妾身瞧着,宸王似是对茉儿有意。” 成安侯被贺氏的大胆吓得一口茶呛着,剧烈咳嗽起来,好一阵子平复下来,瞪了贺氏一眼,训斥道:“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做起此等弥天大梦,往后这种话切莫说出口,被人听了去岂不叫人笑话我成安侯府痴心妄想。” 贺氏见成安侯不信,便也不再多说,默默喝茶。 叶荣喝了几口茶,稍微冷静下来,看向贺氏,好奇问:“你怎的会如此想?” 贺氏说:“先前大门口那一幕,侯爷也亲眼瞧见了,二姑娘下车时,秋桑明明就在一旁,可宸王竟亲自去扶,二人举止太过亲昵。” 成安侯先前也觉得惊讶,可却没往别处想:“两人小时候玩得好,情同兄妹,宸王许是习惯了照顾茉儿。” 贺氏不以为然,问道:“那侯爷可曾留意宸王瞧二姑娘的眼神?” 成安侯一个粗枝大叶的武将,没有贺氏那么心细:“眼神怎么了?” 贺氏具体也形容不出来:“反正妾身觉得不对。” 成安侯明白她的意思,仔细琢磨了一番,斩钉截铁摇头。 “不可能,宸王可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不说身份,宸王容貌出众,武艺超群,又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满京城的名门贵女哪个不想做宸王妃,他却一个都瞧不上,那样眼高于顶一个人,岂会看上茉儿那丫头。” 光从家世条件上看,两人确实不般配。可贺氏想到站在一起格外登对的两人,却坚信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她喊了句侯爷,正欲再说,成安侯却不耐烦打断她:“别瞎捉摸了,明儿一早把茉儿喊来问一问便知。” 贺氏表面应好,却不愿再等一日,背地里将自己亲生女儿,叶家三姑娘,十一岁的叶欣妍喊来。 贺氏指着桌上的食盒,柔声哄道:“妍儿,这是一盒马蹄酥,你去给你二姐姐送去。” 小姑娘眼睛红肿,嘟着嘴,不情不愿:“娘,这是我喜欢吃的,二姐姐不爱吃马蹄酥,送去她也不会吃的。” 贺氏愣了一下,问:“那你二姐姐喜欢吃什么?” 叶欣妍如数家珍:“二姐姐最喜欢吃的是龙须酥,第二喜欢的是大姐姐也爱吃的榛子酥,再然后就是大哥哥喜欢吃的牛舌饼,还有荷花酥。” 贺氏惊奇:“妍儿记得这么清楚?” 叶欣妍点头:“那当然,二姐姐最喜欢我了,我也最喜欢二姐姐。” 看着天真娇憨的女儿,贺氏心中五味杂陈,沉默了片刻才说:“今日家中没有那些糕点,你先不带东西,就去看看你二姐姐,悄悄帮娘打听一下,问问她和宸王是怎么一回事?” 叶欣妍一扭身子偏过头去,置气道:“我不去。” 贺氏:“为何,你不是最爱去你二姐姐那里了。” 叶欣妍气鼓鼓:“二姐姐刚被退婚,就被你和爹爹狠心送去庄子上,我没脸去见二姐姐。” 她昨晚偷看话本子,睡得迟了,今早睡到日上三竿,一醒来就从丫鬟那得知二姐姐先被退婚,后被爹娘送去庄子上,当真是又气又急,去求爹娘将二姐姐接回来,可他们却三言两语把她打发走,气得她躲回房里哭了半晌。 正绞尽脑汁找借口出门,想偷跑去庄子上陪二姐姐,就听说二姐姐回来了,她一路小跑到大门口,却没好意思现身,绕到侧门,偷偷瞧见二姐姐进门。 她担心二姐姐,想去找她,安慰她,可就是觉得尴尬。 她知道,对她哪哪都好的娘亲,对二姐姐不好。 也猜测, 11.011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一章:上门提亲】 郁乘渊带着常临到了成安侯府外,寻了个僻静角落,从高高的院墙翻身而入,借着夜色掩映,顺利躲过巡夜家丁,熟门熟路摸到叶茉初院外。 常临隐身暗处,警戒四周。 郁乘渊脚尖点地,悄无声息落入院内,见西次间还亮着灯,他嘴角微微上扬,吹出几声鸟鸣。 叶茉初装睡躲过叶荣贺氏的盘问,吃过晚饭,撑不住早早睡下,睡到夜里渴醒,起来喝水,之后便睡不着了。 今日在马车上,郁乘渊已经答应会陪她去徽州,可近日变故太多,她着实是怕了,总担心他那边再来个什么变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再难入眠。 最后喊了秋桑和冬兰进来,主仆三人挪开衣柜,拿开地砖,打开铁箱,把里面东西拿出来清点。 原先她是准备自己带着下人去徽州,路途遥远,她并没打算带上这些家当。 可如今不同了,有郁乘渊在,即便带着金山银山也无人敢打他们主意,她便打算把她和阿姐的家底全都带上。 秋桑按照叶茉初的吩咐默默打包,冬兰看这架势,不解问道:“姑娘,这些都带着吗,咱这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叶茉初点头:“等阿姐那边的事料理妥当,咱们就和大姑娘一同去江陵住一阵子。” 冬兰应好,和秋桑一起忙活起来。 叶茉初看着进进出出的二人,默默分析着自己如今的处境。 被新科状元退了婚,在外,她已损了名声,在内,父亲和继母不会真心为她打算,如若继续留在京城,她笃定,再难寻到一门合适的婚事。 还不如借此机会去江陵,届时让外祖母在江陵给她寻门亲事,就留在江陵好了,这样,离阿姐也能近些。 叶茉初正琢磨着,就听外头传来几声鸟鸣,一长,两短,再一长。 主仆三人皆是一愣,对视过后,齐齐扭头看向窗户方向。 冬兰纳闷:“大半夜的,怎会有鸟叫?” 秋桑小声说:“姑娘,这声听着有些耳熟,您说会不会是宸王殿下?” 还不待叶茉初回答,冬兰抢先一步:“不可能,宸王殿下都好几年不来了。” 叶茉初也点头:“不会是他。” 三人侧耳再听,外头一片寂静,再无响动。 秋桑接着整理首饰:“那许是奴婢听错了。” 话音未落,和方才一样节奏的三声鸟鸣再次响起。 “还真是他。”叶茉初惊讶不已,从榻上起身,穿鞋就要往外走。 秋桑一把拉住她:“姑娘哎,您可不能这般出去。” 叶茉初低头一看,自己只着中衣,忙让秋桑和冬兰帮她穿衣,又将头发挽成个简单的发髻,这才带着秋桑匆匆出门。 郁乘渊发出两回鸟鸣,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屋内有动静。 常临隔着墙劝:“殿下,夜深了,叶二姑娘许是睡着了,要不,咱回吧?” “再等等。”郁乘渊负手而立,耐心等着。 不多时,屋门打开。 月色下,身着白色裙衫的少女走了出来,莲步轻移,裙裾翩翩,娉娉袅袅向院门方向走来。 本该是一幅夜色美人图,可美人却东张西望,探头探脑,活脱脱一个做贼心虚的小贼模样。 郁乘渊瞧着瞧着,嘴角漾开一抹笑。 明知她着急,却故意使坏,往后退了两步,彻底隐藏在影壁的暗影之下。 叶茉初四下打量几圈,也没瞧见人影,望着黑漆漆的院门,心中打鼓,停下脚步,小声说:“许是听错了,秋桑,咱们回去。” 秋桑应好,扶着叶茉初就要转身。 郁乘渊不敢再躲,抬脚,两步走出黑影,现了身,低声道:“我在这。” 万籁寂静,冷不丁一声,吓得叶茉初一抖,待看清来人当真是郁乘渊,拍着胸口,不满瞪了他一眼。 随即快步走过去,拉着他的袖子,将人再次扯进暗影下,用小气声询问:“承渊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叶茉初的个子在女子中并不矮,可郁乘渊实在太高,两人站在一处,她头顶堪堪到他肩膀。 两人身高差距太大,加上叶茉初怕惊动他人,方才说话声实在太小,郁乘渊没听清,微微躬身,附耳过去,低声问:“什么?” 高大的男人俯身下来,陌生的男人气息瞬间将她笼罩,叶茉初莫名感觉到一阵压迫感,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二人距离,这才把方才的问题重复一遍。 郁乘渊点点头,直起身子:“我来,是想问问你最近身子可好?” 叶茉初一愣,仰头看他:“我挺好的,怎么了?” 郁乘渊不动声色道:“过几日便要启程去徽州,我想着你要是哪里不适,便推迟几日。” 他怕街上两次意外伤着叶茉初,不放心,过来瞧这一趟。 可那些乌糟之事,尤其是和周淮霖有关之 12.012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二章:车轴断了 叶茉初彻底懵了:“陛下怎么会给我和宸王赐婚?” 秋桑小声说:“既然宸王殿下亲自跟着来的,那这圣旨,想必是宸王殿下请来的?” 叶茉初略一琢磨,便觉得秋桑的猜测应是真的,只是这样一来,心中越发震惊。 在庄子上时,她绝望迷茫,见到郁乘渊犹如见到救星,一时冲动才说了那句让他娶了她,后来立即解释了。 可他怎么还当真了?还是说当时她没说明白,让他误会了? 见叶茉初呆愣在原地,秋桑和冬兰齐齐上前,服侍她洗漱更衣,以最快速度将人打点妥当,搀着往外走。 来到前院正厅,就见郁乘渊一袭玄色蟒袍站在檐廊下,面容俊朗,身姿挺拔。 在他身侧,站着一位满面笑容的太监。 成安侯叶荣及贺氏站在台阶下,二人皆是目露震惊,却又难掩喜色。 叶茉初碎步轻移,到了几人面前,一一见礼。 简单寒暄过后,叶茉初给郁乘渊偷偷使眼色,示意他到一旁说话。她想趁着圣旨尚未宣读,把话和郁乘渊说清楚。 郁乘渊看明白她的用意,压根就不接她的眼风,朝太监看了一眼。 太监瞬间领会,笑着道:“成安侯,既然人到齐了,那就接旨吧。” 成安侯当即带着贺氏跪地,叶茉初见状,也只好跟着一同跪下。 太监打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成安侯府嫡次女叶茉初,贤良淑德,才貌双全,今赐婚于宸王为正妃,望二人恩爱不移,白头偕老。有司择日,主者施行。” 成安侯带着妻女磕头,叩谢皇恩,随后双手接过圣旨,又从管家手中接过荷包,客气又热络地塞给宣旨太监。 太监推辞不过,看了一眼郁乘渊,见他眉目舒展,这才道了句沾沾喜气,大方接过,随后告辞离开,回宫复命。 成安侯捧着圣旨,满面笑容,正要开口邀请郁乘渊入内喝茶,贺氏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侯爷,宸王殿下似乎有话要和二姑娘说。” 成安侯定睛一看,这才留意到两人站到一处,正用眼神交流着。 成安侯哈哈笑了,借口回去放圣旨,带着贺氏并一干下人走了,秋桑和冬兰默默退远,垂手站着。 院中安静下来,叶茉初小脸当即一垮,满面愁容:“承渊哥哥,那日我口不择言,随口胡说,如今圣旨已下,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少女巴掌大的小脸皱巴成一团,郁乘渊忍俊不禁,“你我自幼相识,知根知底,如今我未婚,你未嫁,如此不是正好。” 叶茉初连连摆手:“可是,我们。我们……” 她一直把他当哥哥,他也素来拿她当妹妹的啊。 见叶茉初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郁乘渊嘴角笑意淡了下去。 他垂眸打量着慌乱不安的小姑娘,声音发沉:“你可是还念着周淮霖?若你还念着他,我帮你抢回来。” 面前男人突然冷脸,语调虽平静,却莫名带着一股寒意。 叶茉初心头一慌,忙不迭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念着他。” 小姑娘昨日还伤心欲绝,哭成个泪人,今日就说不念着那厮,郁乘渊对此并不信。 可她忙不迭澄清的态度,却让郁乘渊面色稍霁,放缓语气问:“那你可是讨厌我?” 叶茉初又连连摆手:“怎么会,我怎么会讨厌你。” 郁乘渊唇角微勾:“圣旨已下,不得违抗,若你没有厌恶我,也没有念着其他男人,那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叶茉初仰头,呆呆看着这霸道的男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昨日在马车上,她同他说起阿姐的事,说到难过处,忍不住背过身去默默掉了会儿眼泪。 许是他瞧见她哭得可怜,又怜悯阿姐处境艰难,这才决定娶她。 他这样做,定是想让她以宸王府未来女主人的身份去给阿姐撑腰。 为了她,他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搭进去了。 承渊哥哥他这人,怎么还和小时候那样,对她这么好啊。 想到从小到大,郁乘渊对她的好,叶茉初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眼中瞬间泛起泪花,对着郁乘渊深深鞠了一躬,哽咽着道:“承渊哥哥,多谢你。” 郁乘渊不知道小姑娘心中琢磨了些什么,将自个琢磨得眼泪汪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将人扶起,岔开话题:“我这边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程,你看你这边几时动身方便?” 叶茉初实在担心叶青梧,闻言不再想赐婚一事,神色一肃:“我这边也都收拾齐整,要不今日就走?” 郁乘渊自是没有异议,两厢说定午时一刻出发,叶茉初回雅韵轩去准备,郁乘渊则去找成安侯知会一声。 叶茉初先前就说过要去徽州,成安侯已知情,此刻见郁乘渊愿意陪同前往,自是不会反对,反倒乐见其成。 郁乘渊告辞离开,回府去安排。 贺氏跑了一趟雅韵轩,提出多派两个丫鬟随行服侍,叶茉初以宸王不喜外人跟随为由拒绝了,贺氏面色讪讪离开。 叶茉初又给车霁薇写了封信,同她说明自己去向,并说事情已经解决,让她不必挂念,随后让宁泰快马加鞭送去车府,亲手交给车夫人。 为了节省时间,叶茉初让人把包袱箱笼全都搬去二门,先行装车。 看着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冬兰突然凑过来小声问:“姑娘,您如今都和宸王殿下订婚了,咱还要把家底全都搬上吗?” 叶茉初想了一瞬,点头:“还是都带上吧。” 一是时间紧迫,来不及重新拆分整理。 再就是,郁乘渊是因为从小照顾她照顾习惯了,一听她让他娶她,他就直接去请了旨。 可等到日后,他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子,定然会后悔今日的冲动决定。 承渊哥哥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她定然也要成全他的。到那时,阿姐的难关肯定也过了,她就主动提出退婚好了。 先是被周淮霖退婚,若再和宸王退婚,想也想得到,京城再无她的容身之地。 娘亲留给她的庄子铺子都有可靠之 13.013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三章:意外常有】 叶茉初也很惊讶,这趟徽州之行已经准备多日,宁泰昨儿还同她回禀过,说车马全都备妥,马匹各个膘肥体壮,车辆全都检查过,尤其是她乘坐的这辆车,更是一番精心维护,可这怎么才走了这么点路,就断了车轴? 叶茉初下车,问宁泰:“可能修好?” 宁泰自觉失职,羞愧挠头:“若是别处坏了尚可修理,车轴断了得整个换掉,怕是得回城才行。” 叶茉初自然不会为了一辆马车耽误行程,直接吩咐:“把车上东西都拿下来,咱们坐后头那辆。” 几人应是,秋桑冬兰把车里的物件往出搬,宁泰则去后面,将那辆装行李的马车腾出来。 此时,整个车队全都停了下来。 常临凑近郁乘渊乘坐的马车,隔着帘子禀报,声音极轻:“殿下,断了。” 郁乘渊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随即下车,负手踱步,慢慢走到叶茉初面前,面不改色问道:“怎么了这是?” 叶茉初指了指马车,有些犯愁:“不知怎么的,车轴断了。” 郁乘渊温声宽慰:“出门在外,意外常有。” 冬兰见常临也跟着过来,熟稔地上前问道:“常临大哥,王府侍卫里不是会有修车的嘛,帮我们修修呗,后面那辆小了些,我们姑娘坐着不舒坦。” 叶茉初也看向常临。 常临望天:“修不好。” 冬兰不解:“看都没看,怎么就知道修不好呢,要不你喊人来看看……” 常临知道冬兰这丫头的嘴厉害,也不跟她纠缠,没等她说完,转身就走了。 冬兰跺脚:“怎么这样。” 以前常临和她说话都很有耐心的,怎么今儿这么急躁,她话都没说完呢。 叶茉初也纳闷常临的反常,可常临是宸王府的人,也轮不到她来问,只扯了一把冬兰,“即便能修也要耽搁好久,就坐那辆就行。” 郁乘渊则一指自己那辆马车:“那辆马车小,你们三人坐有些挤了,坐我的吧。” 叶茉初忙摆手:“不打扰你了,我坐那辆就好。” 郁乘渊充耳不闻,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轻松将人带到自己马车前:“你坐,我骑马。” 说罢,也不等叶茉初说话,从常临手里接过缰绳,一跃上马,走了。 闲云笑嘻嘻上前:“叶二姑娘,您跟殿下客气什么,快上车吧。” 他就说昨儿殿下心情怎么那么好呢,原来是要和叶二姑娘定亲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叶茉初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车夫牵着空车出了车队,调转方向,慢慢往回走。 叶茉初看了看那辆不甚宽敞的行李车,又看看满眼期盼的闲云,点头说好,提裙上了郁乘渊的马车。 闲云喜笑颜开,等叶茉初上车坐好,他跳上车辕,高声吩咐:“出发。” 车队再次前行。 叶茉初坐在宸王府的马车内,不禁感叹皇家的奢侈。 这马车里,不光有座椅,竟然还有一张足可以并排躺下两个人的软榻。 靠窗小几上放着一个做工精致的描金雕花提梁盒,叶茉初好奇打开最上面一层,就见里面摆着满满一匣子龙须酥。 叶茉初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香酥绵甜、入口即化,好吃。 又拉开其他几层看了看,有榛子酥,牛舌饼,荷花酥,全都是她爱吃的点心,且是按照她的喜好程度,由上到下摆放。 叶茉初情不自禁弯起眼睛。心中感叹郁乘渊的记性可真好。 将点心挨个尝了尝,又从一旁的茶壶中倒了杯茶来喝。茶一入口,叶茉初一愣,茶汁鲜爽甘醇,竟是她爱喝的舒城兰花。 叶茉初心中愧疚起来,自己霸占了别人的马车大吃大喝,主人却在外头顶着日头骑马,这样太不地道。 她放下茶杯,掀开帘子,从窗户探出头去,对着几步外姿态闲适骑在马上的男人喊:“殿下。” 郁乘渊转头看她:“怎么了?” 叶茉初招了下手,“你进来坐吧。” 郁乘渊从善如流,下马,上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看着眨眼间就坐到自己对面的男人,叶茉初震惊他的速度,只道他怕是热着了,忙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 郁乘渊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视线看向点心盒子。 叶茉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忙说:“点心我都尝过了,很好吃,谢谢你还记得。” 郁乘渊颔首:“喜欢就好。” 说完这句,两人一时无话,四目相对,静静坐着。 郁乘渊仔细打量对面的姑娘,肌肤胜雪,眉目如画,面上稚气未脱,却少了少时的天真无畏,多了些许沉稳和拘谨。 想到这些年她经历的变故,郁乘渊心中泛疼。 被那灼灼的目光盯着,叶茉初莫名紧张,端起茶盏,低头看着里面翠绿的茶叶。 郁乘渊见她又局促起来,指了指软榻:“若是累,就去榻上歇着。” “刚出来,还不累。”叶茉初忙摇头。他在这,她怎么好去躺着。 郁乘渊见她有些精神不济,便又问:“今日没歇晌?” 叶茉初老实点头:“着急出门,没顾上。” 她素来有午睡的习惯,原本是要眯一会儿的,可后来妹妹来了,两人忙着说话,没睡成,这会儿便有些困倦。 她原是想着在车上补个觉的,谁成想马车突然坏了。想着想着,叶茉初不受控制地打起哈欠,忙背过身去以手掩唇。 郁乘渊见她明明困得不行,却硬撑着不去歇着,一琢磨便也猜到是为何。 想到小时候陪着小姑娘玩捉迷藏,小姑娘拱成小小一团藏到他被子里,他一掀开被子,她就张牙舞爪,嗷嗷扑上来吓唬他。 两厢一对比,郁乘渊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小姑娘长大了,和他生分了。 他也不多说,伸手从软榻上拿过一个软枕,递过去,示意她抵在身侧靠着。 叶茉初接过,却抱在怀里,下巴搁在软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郁乘渊聊着。 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叶茉初还是把压在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承渊哥哥,你知不知道周淮霖为什么要和我退婚?” 虽然她已经不在乎了,可若是有机会,还是想弄清楚缘由。 郁乘渊本不想和她提任何有关周淮霖的事,可见她问,便也不打算隐瞒,不然回头她也能从别处得知。 他盯着叶茉初的眼睛:“他即将迎娶清玥郡主。” 叶茉初闻言,震惊得瞬间清醒,好久才喃喃开口:“原来如此。” 虽然她不认识清玥郡主,可也知道,那是逸王唯一的女儿,是他格外宠爱的掌上明珠。 而逸王,当初在皇上夺嫡之时,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再加上逸王游手好闲,贪赌好色,名声极差,对皇权可谓没有任何威胁。 皇上便对这位唯一一存活于世的亲兄弟十分宽容,甚至可以说是纵容。 可以说,只要逸王不造反,那逸王府一大家子都将荣华富贵 14.014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四章:小白眼狼】 即白一愣,随即明白,这该是逸王府长史说的。 他琢磨了一会儿,开口劝慰:“郎君,那是陛下赐婚,不管叶二姑娘愿不愿意,都得领旨。” 周淮霖声音有些哑:“我知道,我只是……” 周淮霖的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即白打量周淮霖的神色,揣摩一番他的心思,斟酌着措辞劝说:“小的知道您还舍不得,可郎君,叶二姑娘早晚要另嫁他人的,逸王府那边的婚事也说定了,您还是当断则断为好。” 周淮霖一脸苦笑。 他也想断的。 主仆二人沉默良久,周淮霖长长呼出一口气:“是,宸王今日去成安侯府提了亲,又陪她启程去了徽州,这个时辰,想必他们已经出了城。” “这么快。”即白震惊,又问:“郎君,您说这门婚事会不会是逸王府为了让您断了念想,在背后牵的线?” 周淮霖嗤笑一声:“逸王还没有那个本事。” 即白一想也是,逸王那个欺软怕硬的酒囊饭袋,也就只敢仗势逼迫他们周家这种落魄寒门。 他点头:“也是,宸王连陛下的赐婚都敢拒绝,又岂会被逸王拿捏。” 说罢叹了口气:“若是老太爷还做着丞相,逸王也万不敢如此对待咱们周府。” 周淮霖摇头,眼神闪过一抹狠意:“不,怪只怪我无能,手中没有权势,才由得他人欺到头上。” 二人再次沉默。 片刻,即白又问:“郎君,宸王陪着叶二姑娘去了徽州,那小的还要去吗?” 周淮霖没有迟疑:“你还是过去瞧瞧。最近南边动荡,宸王走得这般急,许是借此由头去办差,兴许无瑕顾及到她。” 即白又问:“那若是若宸王出手呢?” 周淮霖沉默一瞬,说:“那你便不用理会。” 即白应是:“那小的这就出发。” --- 叶茉初一行人急着赶路,行至深夜,才赶到驿站落脚。 早有宸王府的侍卫快马加鞭先行一步来通知,等众人到时,饭菜热水已经备好。 郁乘渊带着叶茉初上了二楼,在房间里用了膳,随后郁乘渊回了隔壁房间,叶茉初主仆三人洗漱过后,赶紧歇下。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将亮,便又整装出发。 接下来的日子,叶茉初一直和郁乘渊同乘,两人除了晚上在驿站或客栈歇息,其他时间全都待在那说宽敞却也不甚宽敞的车厢内。 郁乘渊见叶茉初在他面前很是拘谨,便时不时说一些两人小时候的事,说到有趣之处,叶茉初常被他逗笑。 就这样,因为长大和分离而带来的陌生感渐渐淡去,叶茉初慢慢找回小时候在郁乘渊面前的轻松。 再次熟络起来后,叶茉初和郁乘渊说起话来就随意了些。 这一日,她坐在郁乘渊对面,吃着他给她剥的核桃,叹了口气:“承渊哥哥,为了帮我,你这次可是吃了大亏了。” 郁乘渊捏碎一个核桃,挑出里面的果仁,放到叶茉初面前的盘子里,笑问:“何来吃亏一说?” 叶茉初替他犯愁:“你都搭上终身大事了啊。” 见她一张小脸皱巴成个包子,郁乘渊不禁莞尔:“不至于。” 叶茉初见他还笑,以过来人的口吻老气横秋道:“怎么不至于,等回头你遇到心悦的女子,你就该后悔了。” 郁乘渊目光深深望着她,嘴角噙着笑:“不会。” 叶茉初真心为他担忧,语气郑重道:“承渊哥哥,等你往后遇到了,一定要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向陛下请旨退婚。你这么帮我,我必定不会耽误你的。” 说着,又发起愁来:“只是不知道,到时候陛下会不会答应。” 这一番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的话,直接把郁乘渊气笑了。 他早就知道,小姑娘心里没他。 可又想着,他有权有势,长得也不差,她多少该对嫁他这事带着些欢喜才是。 可哪成想,这才定亲几日,她就在琢磨要把他给退回去了。 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 郁乘渊心中郁结,屈指在小姑娘脑门上敲了一下,扔下核桃,起身下车骑马去了。 无缘无故突然挨打,叶茉初哎呀一声,忙捂住脑门瞪向郁乘渊,可那男人眨眼就消失在门口。 叶茉初满头雾水,挪到车门口,将车门推开个缝,小声问:“闲云,你家殿下怎么总是突然生气的?” 闲云挠头,困惑道:“有吗?殿下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嘛。” 叶茉初叹气,坐回去。 以前,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笑着的,哪怕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和她说明缘由,总之,从来没有像这般阴晴不定过。 可自从去年他从边关回来,来见她那回开始,他就变了,变得喜怒无常了。 那回他来看她,是两人分别几年后第一回见,她特别高兴。 只是不知为何,一见面,郁乘渊就愣住了,呆呆看了她半晌,直到她在他眼前挥手,他才回神。 但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他笑着说,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年不见,她竟然长这么大了。 还说,早知道她是大姑娘了,就该买些不一样的礼物。 他还想把特意从边关带回来的那些小玩意拿回去,说改天再重新送一份礼物来,她没让,抢了过去。 几年未见,两人都变了模样,但两人说说笑笑,她丝毫不觉得陌生。 她很开心,像小时候那样,把自己那几年发生的大事小情说给他听。 他看着她,静静听着,面上一直挂着愉悦的笑。 直到她说起她定了亲,他突然变脸,一张好看的脸瞬间阴云密布,深邃的眸子裹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似有怒 15.015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五章:可死了人】 郁乘渊捏着核桃,从容不迫:“有吗?” 见他居然还不承认,叶茉初小小地哼了一声:“你有。” 郁乘渊嘴角微弯,低头垂眸,没再否认。 叶茉初歪着脑袋去看他的表情,追问:“你为什么生气?” 郁乘渊笑而不答,把手里新剥出来的核桃仁递到叶茉初嘴边。 叶茉初歪头躲开,一脸嫌弃,“你骑了马,没洗手。” “娇气。”郁乘渊弯唇轻笑,“在军中,若是遇到战事僵持,三五日没饭食,寻着什么便吃什么,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叶茉初摇头,态度坚决,“眼下不在军中,我不吃。” 郁乘渊也不强求,将核桃仁放入自己嘴里吃了,随后敲了下车门:“送盆水进来。” 闲云欢快应了一声,跳下车辕,去后头车上,提了水囊和木盆回来,倒了小半盆水,送入车内。 郁乘渊接过,仔仔细细洗了手,又用帕子擦干,伸到叶茉初面前:“可成?” 叶茉初凑过去瞧了瞧,见挺干净,满意点头:“还成。” 郁乘渊笑着剥了个核桃,拿起一瓣核桃仁再次递到叶茉初嘴边,这次叶茉初没有拒绝,就着他的手吃了。 闲云跪坐在车厢门口等着,看着这恩恩爱爱的一幕,忍不住咧嘴嘿嘿嘿一阵傻笑。 叶茉初纳闷,偏头看他:“怎么了?” 闲云笑呵呵答:“小的瞧见殿下和您恩……” 闲云话没说完,就见他家殿下淡淡扫了他一眼,吓得他忙闭嘴,端起木盆,退出车厢,跳下马车,将水往路边一泼,拎着木盆,颠颠跑去找前头骑马的常临。 一边跟着马小跑,一边小声抱怨:“常临,你说说咱们殿下,他和叶二姑娘都定亲了,为啥不让我说几句好听的话呢,都好几回了,我一张嘴殿下就跟我甩眼刀子。” 常临问:“你刚又想说什么?” 闲云晃了晃手里的木盆,有些委屈:“就是殿下喂叶二姑娘吃核桃,俩人甜甜蜜蜜的,瞧着就让人开心,我就笑了,叶二姑娘问我笑什么,我就想说句恩爱有加嘛,结果殿下就拿眼刀子扎我。” 常临跟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闲云:“管好你的嘴,在叶二姑娘面前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瞎说,殿下自然不会再拿眼刀子扎你。” “我怎么知道哪些话是该说的,哪些又是不该说的?”闲云哀嚎一声,两手抓起木盆往脑门上磕,“我干脆撞死算了。” 见他又在犯蠢,常临嫌弃不已,一夹马腹,打马跑了。 经这一打岔,郁乘渊没有回答叶茉初的问题,叶茉初听他提起军中之事,心生好奇,就打听了几句,后来也就忘了再追问他生气的原因,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那日之后,接连几日,再没见郁乘渊突然生气。 叶茉初也没多想,只当宸王殿下的抽风病好了。 知道叶茉初急着赶到徽州,宸王府的人把行程安排得紧锣密鼓,夜半歇息,天亮启程,可谓一切顺利。 徽州越来越近,很快就能见到阿姐,叶茉初的心情稍稍放松了 16.016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六章:两人总该避些嫌才是吧】 常临点头应是,转身走到车队前头,去吩咐改道。 叶茉初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有些担心:“承渊哥哥,咱们是不是要走夜路了?” 郁乘渊:“无妨,走快些,还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濠塘。” 叶茉初虽担心夏樱,可路上不太平,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将大家全都置于险境。 郁乘渊看出她的担忧,扶着她的胳膊示意她先上车,待两人进了车厢落座,郁乘渊才说:“别担心,不会出事。” 叶茉初不解:“既然知道飞熊山上有匪患,官府为何不去抓人,由着他们为非作歹。” 郁乘渊耐心解释:“这一带地势复杂,森林茂密,便于山匪藏匿,地方官府也有剿匪,但收效甚微。” 叶茉初眉心皱着:“那要是……” 话说一半,她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不好的猜测,她不想说出口。 见小姑娘提心吊胆,郁乘渊伸手拉过她一只手,包在掌心搓了搓,安慰道:“莫慌,有我,外头还有宸王府的百十号人,一定会平安无事。” “有那么多人吗?”叶茉初震惊,掀开车帘,大致数了一下,扭头回来,疑惑道:“这外头跟着的,顶多二三十个。” “其他的在暗中跟随。”郁乘渊微微笑着说,轻轻捏了捏她如玉般白嫩细腻的手掌,随后手指往她手腕上探去。 “原来如此。”叶茉初恍然大悟。 宸王府的侍卫各个武艺不俗,且都是跟着郁乘渊上过战场,真刀真枪厮杀过的,如果有百十来人,那对付一伙山匪自然不在话下。 叶茉初松了口气,这回放下心来。 伸手去拿茶盏,想喝口茶,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右手竟被郁乘渊握在手里,而他另一只手则搭在她的手腕上。 他的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线条流畅,可谓极其漂亮。只是指腹和掌心带着薄茧,质感略显粗糙。 叶茉初感慨,这只手,和他的主人一样,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可是,他牵她的手做什么? 如今两人都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毫不避讳地拉拉扯扯。 即便他们已经定亲,可他们二人心里都跟明镜的,这是他为了帮她,才出的下策,两人并非真的两情相悦。 所以,两人总该,总该避些嫌才是吧。 叶茉初微微用力,想把手拽回来,可那只干燥温暖的大手看似不曾用力,却将她牢牢抓住,她用了半天力,竟然纹丝不动。 叶茉初抬眸看向郁乘渊,就见他正盯着自己打量,神色颇有些严肃。 叶茉初见他又是这样一副神情,没来由地心头一慌,“怎、怎么了?” 心道,该不会是抽风病又犯了吧。 郁乘渊松开她的手,说:“心脾两虚,最近可是睡得不好?” 叶茉初转动自己手腕看了看,惊讶不已,“你方才是在给我把脉?你怎么会把脉?” “和一位郎中学了些。”郁乘渊答,又问:“可是赶路太累,夜里不曾歇息好?” 行程安排得紧锣密鼓,叶茉初身体自然是有些吃不消。可如此安排,也是为了让她尽快见到阿姐,她自然不会说累。 但见郁乘渊问,便叹了口气解释道:“我睡不好,因为惦念我阿姐,还有夏樱。” 白日里还好,一行几十人热热闹闹,和郁乘渊说说话,也可以探出头去看看风景,心思都被占据。 可到了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总是会不知不觉想起阿姐,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见小姑娘满心忧虑,郁乘渊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路程已过了大半,待我们去濠塘一探究竟,便即刻启程,再有个几日便能到达徽州。” 叶茉初点点脑袋:“好。” 郁乘渊盯着小姑娘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颊上轻轻刮了一下,随后将手指举到眼前,就见指腹上有一小团接近于肤色的细腻粉脂。 他哭笑不得,将手指递到叶茉初面前,笑着问:“你这是涂了多少层粉?” 小姑娘的脸蛋每日都粉扑扑的,他还感叹她年岁小气色好,谁知竟是涂了粉,难怪他不曾看出她不对来。 连日赶路,夜里难眠,时常还会从噩梦中惊醒,叶茉初近日来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每日晨起,她都要认认真真涂了脂粉才出门,以图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如常,免得郁乘渊担心她,再为此放慢行程,那可就耽误大事了。 她都涂得那么仔细了,连秋桑和冬兰都说看不出涂了粉。 哪成想,郁乘渊这家伙的眼睛那么毒,竟然看出来了。看出来就看出来吧,还给她刮掉一块,直接 17.017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七章:心头忽地突突一跳】 见怀里的人没有被惊动,郁乘渊压低声音询问:“发生何事?” 常临骑马在车外跟随,闻言低声回:“殿下,前头打了起来。” 又是一阵铮铮锵锵,还有马的嘶鸣声,叶茉初动了动,似乎要醒。 郁乘渊低头看了一眼,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将人安抚住,这才轻声对外吩咐:“太吵,去瞧瞧。” 常临应是,吩咐留守侍卫护好马车,打马奔向车队最前头,抽出佩刀,腾空跃起,落地之后,一刀挥出,直接砍掉一个歹徒的脑袋,冷声道:“留几个活口,速战速决。” 抓人难,杀人简单。 宸王府的侍卫们听到命令,不再有所顾忌,瞬间杀气腾腾,挥刀去斩。 尖叫声,哀嚎声顿起。 郁乘渊不悦蹙眉,将怀里小姑娘往怀里拢了拢,隔着披风将她耳朵再次捂住。 不消多时,一阵刀光剑影过后,夜色归于平静。 地上鲜血淋漓,残肢断骸无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郁乘渊将手拿开,将披风掀开些,往怀里瞧了一眼,就见小姑娘还睡着,只是不知梦见什么,秀眉微蹙,眼睫轻颤,似是不安,又似要醒。 他将披风盖回去,将小姑娘再次裹好,随后大手在她后背一下一下轻轻抚着。 常临骑马回来,隔着车厢禀报:“殿下,一共四十三人,生擒六人,其余皆原地斩杀。” 郁乘渊问:“樊戈他们可动了?” 常临答:“不曾,包括属下在内,外加成安侯府的宁泰,咱们这边一共动了十五人,无人受伤。” 郁乘渊嗯了一声,又问:“可知来者何人?” 常临答:“还在审问活口。” 两人说话声虽已刻意压低,可接连几番响动,到底还是将叶茉初吵醒了。 迷迷糊糊间,她只觉闷得慌,睁眼一看,一片漆黑,心头一慌,下意识挣扎着想起身,这才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还不待她做出反应,便听到郁乘渊的声音,“醒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叶茉初放下心来,将裹着自己的披风扒开,露出脑袋来,迷迷瞪瞪问:“怎么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抱着她? 还不等郁乘渊回答,叶茉初就问到了血腥气,她脸色登时一变:“是不是遇到山匪了?” 郁乘渊见她猜到,便也不隐瞒,将人放回榻上:“别怕,已经处置妥当。” “真的遇到山匪了。”叶茉初心中一骇,起身下地,鞋子也顾不得穿,只着罗袜,踩着地板,两步跳到座椅上,伸手就去掀帘子。 在帘子掀开之际,一只大手横插过来,罩住她的眉眼,遮住她的视线。 叶茉初不解,往一旁偏头:“我看看什么情况。” 郁乘渊的手跟随她的动作左右来回挪,劝道:“莫看,死了人,还没处理妥当。” 叶茉初脸色更白了几分,偏头看他,忐忑问:“死的是谁?” 郁乘渊:“是山匪,我们的人安然无恙。” 叶茉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就在此时,远处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空,紧接着就没了声,似是被人强行噤声。 “又来了。”叶茉初吓了一跳,立马挪回榻上,躲在郁乘渊身后,抓着他袖子,探出半个头,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怯生生往外看。 见她受了惊吓,郁乘渊温声安抚:“莫慌,在审问歹徒。” 叶茉初点点头,却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松手。 片刻之后,常临回来:“主子。” 郁乘渊怕他说了什么再吓到叶茉初,及时出声阻止:“等我下来。” 说罢看向叶茉初:“一个人在车上待会儿可敢?” 知道他这是去办正事,叶茉初松开他的袖子,将一旁的披风抱在怀里,强装镇定:“敢的,你去忙。” 郁乘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偏头吩咐:“常临,喊秋桑过来。” 常临应是,快步离开,片刻之后带着秋桑和冬兰返回。 “我就在附近,很快回来。”郁乘渊说道,叶茉初点点头,郁乘渊下车。 秋桑和冬兰急忙上车,围到叶茉初身边,关切地问:“姑娘,您可有吓着?” 叶茉初抓住两人的手:“我还好,你们怎样?” 冬兰想起方才看到的血腥场面,面色苍白,声音发颤:“姑娘,您瞧见没,死了好多山匪。” 叶茉初摇头:“我刚睡着了,没看见。” 想到那遍地尸体,冬兰不住地拍心口:“得亏您没瞧见,不然夜里怕是越发要做噩梦了。” 秋桑见自家姑娘安然无恙,并未受到惊扰,放心下来。只是有些纳闷,最近这阵子,姑娘的觉一向很轻,有点动静就惊醒,方才外边厮杀声那么大,姑娘是怎么睡着的。 叶茉初见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显然吓得不轻,便抓着她们的手,将她们拽到榻上一同坐了,故作轻松安慰道:“放心,有宸王殿下在呢,咱们不会有事的。” 冬兰连声附和:“姑娘您是没瞧见,方才宸王府的侍卫们有多厉害。” 叶茉初与有荣焉:“宸王殿下带出来的人自然厉害。” 秋桑也说:“姑娘,宁泰也不错,虽说没杀人,但踹飞了好几个,也算给咱们成安侯府长了脸面。” 叶茉初语带自豪:“宁泰可是在阿兄身边当过差的,当然不差。” 主仆三人凑在一处,不停地小声说着话,以图驱散内心受到的惊吓。 --- 郁乘渊下车,朝周围持刀守护的侍卫点了下头,几名侍卫拱手,围拢马车,目光警惕,戒备四周。 郁乘渊带着常临走出一段距离站定,视线一直落在马车之上,问:“如何?” 常临答:“殿下,这些人并非飞熊山上的那伙,而是松子关一带的盗匪,本不在这一带出没,只 18.018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八章:有些来火】 队伍整顿完毕,车队再次前行。 叶茉初揉着手,盯着郁乘渊,可始终没有再看她,也没和她说话,就那么侧身朝外坐着。 昏暗的烛火下,一张俊美的脸庞面无表情,给人的感觉清冷又疏离。 叶茉初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可也被这男人莫名其妙冷脸搞得有些来火,一扭身子躺倒在榻上,扯过披风蒙住自己。 郁乘渊听到动静,转身去看,就见小姑娘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还用脚踢了两下披风。 一团孩子气。 郁乘渊啼笑皆非,在心底叹了口气,态度诚恳道歉:“对不住,我手劲儿太大,以后注意。” 叶茉初小声哼了下,没接话。 其实疼倒也没怎么捏疼,只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在他面前,只要受一点委屈就要和他说。 她只是气他的态度,不回应她,还给她甩脸子。 郁乘渊见人真气着了,伸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把手给我看看。” 伤应是没伤到,他对自己的力道还是心中有数,只是没料到小姑娘的肌肤如此娇嫩,只略微一攥就留下红痕。 叶茉初往前拱了拱,离他远了些:“不是不和我说话嘛。” 郁乘渊实在无法同她解释自己方才的举动,沉默片刻,扯了个慌:“并非故意不理你,只是有些渴得慌。” 叶茉初小声咕哝:“我又不是傻子。” 郁乘渊无奈失笑,将披风扯下来些:“露出头来,当心闷着。” 说起这个,叶茉初想起先前她醒来时,自己被他拿披风裹着抱在怀里。 又想起秋桑和冬兰说起外头凶残可怖的打斗场面,两人都抱着手臂发颤。 而她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原是因为他提前将自己护好了。 想到这,她心里那股气,顿时烟消云散。 现在的承渊哥哥,除了偶尔情绪不大稳定外,其实还和以前一样,对她一如既往地好。 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叶茉初坐起来,看着郁乘渊,心平气和地和他沟通:“乘渊哥哥,以后要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直接跟我说,若我做得不对,我自然会改。咱们都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像个哑巴一样,什么都不说,动不动就生气成吗?” 小姑娘顶着一张嫩生生的小脸,教训起他来却老气横秋的。惹得郁乘渊闷笑出声,肩膀都在微微颤动。 见他还笑,叶茉初气得要炸毛,两手叉腰,怒道:“承渊哥哥,我跟你说话呢,你别笑了成吗。” 在这大晟,胆敢如此跟他说话的人,还真没几个。郁乘渊实在觉得有趣。 可怕把人真惹急了,忙收敛笑意,正色道:“茉儿说的对。” 见他态度还算不错,叶茉初气顺了,今日之事已过,她也不打算再追究。 主要是宸王殿下这人,但凡是他不想说的话,再问也没用,所以她也不想讨那个没脸。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他不愿说就不说吧,只要以后他能改正态度就成。 叶茉初点了点头:“那就说好了,以后我们以诚相待,互不隐瞒。” 郁乘渊望着小姑娘澄澈的一双眼,点点她的面颊:“茉儿,往后你有什么事,也莫瞒着我。” 知他说的是脂粉一事,叶茉初下意识点头:“好。” 可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行,有些事,是不能和你说的。” 郁乘渊眉梢微挑:“哪些事?” 叶茉初想了想说:“就好比一些姑娘家的事,还有一些别人的秘密,都不好和你说的。” 郁乘渊笑:“好。” 话说开了,叶茉初心情明朗,也跟着笑了。 小姑娘眉眼弯弯,笑容灿烂,经过方才几番折腾发髻有些散乱,一头秀发乱蓬蓬的,烛火照映下,绒毛浮现,整个脑袋毛茸茸的,看起来又软又乖。 郁乘渊情不自禁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再睡会儿,还要一阵子才能到。” 叶茉初点头说好,扯了披风躺回去,可一闭上眼睛,脑中就浮现出方才车窗外那一幕,火堆中模糊不清的人影,地上的殷红血迹,想到那可怖的画面,心头一慌,忙又睁开眼睛。 郁乘渊问:“怎么了?” 叶茉初伸出两根白嫩手指,悄悄捏住郁乘渊宽大的袖子:“乘渊哥哥,你不走吧?” 郁乘渊察觉她的小动作,嘴角微勾,点头:“不走,就在这 19.019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九章:伸手推他】 见郁乘渊默默望着她,不发一言,叶茉初不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乘渊哥哥?” 看着小姑娘天真懵懂的眼神,郁乘渊在心里念了句小傻子,眼中满是无奈,语气宠溺:“无事。” 叶茉初便也没多想,接着说道:“你说的那些都是我三四岁时候的事了,后来那回咱们再见面,我不是懂事了嘛。” 郁乘渊笑得意味深长:“是,懂事。” 两人第一回见,是小姑娘三岁多的时候,她在她外祖家住了两年,他也在江陵姨母家住了两年。 后来他回楚王府,她回了京城,一别就是数年。 直到几年前叶青梧出嫁,婚后跟随严景明外放去徽州,小姑娘跟着她阿姐同行,去徽州待了一阵子,后来被他舅舅接到江陵。 而那时,他恰巧也在江陵,两人重逢。 那一年,小姑娘十岁。 瘦确实是瘦了,瘦瘦小小的,像颗小豆芽,还是一颗将他彻底忘了的小豆芽。 可谈到懂事嘛,那就是仁者见仁了,他是不敢苟同。 听出他在说反话,叶茉初气急,伸手就去推他,想把他推到榻下去,可费了好大力气,这男人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反倒越发笑得无法自抑。 这一幕让叶茉初想起几年前,那一年上元节,江陵城内举办灯会,表哥们张罗着带她去看花灯。 郁乘渊嫌太吵,不打算出门,她就是这般在他身后推着他,将他从罗汉榻上推下去,一路将他推出门,又推上马车,上了车,她还死死抓住他袖子,生怕他跳车跑了。 想到这,叶茉初忍不住收回手,有些尴尬地笑了。她那会儿,好像的确也不是那么懂事哦。 小姑娘心思单纯,喜怒哀乐皆在脸上,郁乘渊一眼便瞧出她心中想什么,屈指在她额头敲了下:“还算有自知之明。” 叶茉初捂额头,瞪他,瞪着瞪着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说起两人小时候的事,叶茉初聊天兴致大起,左一件右一件,一直聊着,完全将先前目睹杀人焚尸带来的恐惧给忘到脑后。 而郁乘渊,起了话头之后,就姿态闲适地靠在软榻另一头,静静看着小姑娘眉飞色舞说着起劲,面上笑意一直不曾消减。 直到常临隔着车厢禀报:“殿下,进了濠塘县城,只是因着临时改道,到的又太晚,唯一一家尚过得去的客栈只剩一间上房。” 叶茉初安静下来,神色再次紧绷,抬手整理发髻衣衫,穿鞋下地,坐到座椅上去等着下车。 郁乘渊瞧了一眼端正坐着的小姑娘,回:“一间无妨。” 常临应是。 又走了一会儿,到了落脚的客栈,郁乘渊先一步下车,随后站在车边,伸手将叶茉初扶了下来,低头看着她,温声道:“先回房歇息,饭食稍后送到房里来。” 叶茉初仰头看着他:“那我等你一起用饭。” 郁乘渊:“时候不早,饭菜来了你先吃,吃完便早些歇息,无需等我。” 有人拦路刺杀,还死了那么多人,叶茉初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也不耽误他的时间,乖巧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早就等在一旁的秋桑。 秋桑上前扶住叶茉初胳膊,进了客栈,直奔二楼唯一一间上房,进了屋,发现冬兰已经拆了箱笼,拿出自带的被褥在铺床。 见二人进门,冬兰面露喜色招呼:“姑娘,秋桑姐姐,你们可算上来了,我一个人待在这屋里,心里直发毛。” 叶茉初笑她:“宸王府那么多侍卫就在外头,你怕什么。” 冬兰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奴婢怕鬼。” “奴婢是怕再有匪徒。”秋桑也说,又问:“姑娘,您不怕吗?” 叶茉初也怕,只是她是主子 20.020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十章:来者不善】 叶茉初心一抽:“怎么回事?” 秋桑忍泪,将手里攥着的一枚银簪递上前:“姑娘,这是夏樱姐姐的蝴蝶簪子,是常临方才送来的。” 今日一早,郁乘渊带人去了城外,在发生山匪抢劫之地仔细查看,发现了打斗的痕迹,以及干涸的血迹,这枚银簪就是在现场发现的。 叶茉初接过那枚簪子。簪子样式寻常,古朴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她抱有一丝侥幸:“这簪子,集市上随处可见,你确定这簪子是夏樱的,会不会认错了。” 或许夏樱她们避开了山匪,早就回到了徽州。 秋桑哽咽着说:“姑娘,奴婢没有认错,这枚蝴蝶银簪,是夏樱姐她阿娘临终前给她的,您看这上面还刻了个‘夏’字。” 叶茉初翻过簪子,在一侧蝴蝶翅膀下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夏字,她的心往下坠。 看来,夏樱她们当真遇到劫匪了。 秋桑接着说:“这么多年,夏樱姐跟在大姑娘身边服侍,首饰什么的也攒下不少,可这枚银簪她却一直戴着,从不离身。若不是遇到什么不测,她绝对不会任由它掉在地上不管。” 叶茉初仍不死心:“即便这簪子是夏樱的,即便她们遇到山匪,那也有可能是他们被抓走了,如今说不定还好好活着。” 冬兰指着簪子哭道:“这簪子刚送来时,上面沾满了血,奴婢问了常临,说是在血堆里捡到的,流了那么多血,那是得受了多重的伤啊。” 叶茉初也红了眼眶,可看着哭成泪人的两个丫鬟,只能极力镇定:“先别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仅凭一枚簪子咱们不能下结论。殿下呢,我去找他问问是什么情况。” 秋桑擦了擦眼泪,伸手接过簪子收好:“宸王殿下还没回来,方才只遣了常临拿簪子回来询问,后来又走了。” “那我们便去找他。”叶茉初等不及,起身下地,穿衣洗漱,收拾妥当就出门,准备去找郁乘渊。 刚出了客栈的门,还不待上车,就见郁乘渊骑马回来,叶茉初拎着裙摆小碎步快走迎了上去:“怎么样,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郁乘渊翻身下马,牵起叶茉初手腕,往里走:“进去说。” 二人回到房间,郁乘渊牵着叶茉初在椅子上坐了,这才说:“在案发地不远处的林子里,发现几具尸首。” 叶茉初双手捂住心口:“死的都是什么人,可有女子?” 秋桑和冬兰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静静听着。 郁乘渊安抚地摸了下叶茉初的头:“死者共有四人,一名瘦弱不堪的男子,一名年约四岁孩童,另外两人皆是六十岁以上的老者,并未发现年轻女子的尸首。 叶茉初:“那就是说夏樱还活着。” 郁乘渊点头:“很有可能是活着。” “那就好,那就好。”叶茉初高高吊着的心终于落地,可随即心又悬了起来。 落入山匪手中,也是极其危险。 叶茉初又问:“那可知道那些山匪把人劫到哪里去了,能救吗?” 郁乘渊答:“我已派人寻着踪迹追了上去,只是事发已过三日,怕是人已走远,需得些功夫才能追上。” 叶茉初点头说好,又问:“那我们在这里等吗?” “在这里干等无用。”郁乘渊摇了下头:“吃些东西,我们即刻启程赶往徽州。” 叶茉初自然是一切听从郁乘渊的安排。 众人简单吃过早饭,收拾好行李,当即出发。 接下来的行程,一行人谨慎行事,几番更改路线。 可即便如此,这一路上仍旧不太平,不过两日光景,明着暗着,大大小小的刺杀,竟然遭遇了五回。 而这五拨刺客,基本上都是和第一回那些山匪一样,也是听闻小道消息,赶来劫财的乌合之众。 有脑子聪明些的,过了几招,见情形不对,掉头就跑。 遇到视财如命的亡命之徒,郁乘渊连活口都懒得再留,直接下令就地斩杀。 这几回刺杀,虽然不曾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可也扰得人不胜其烦。而且这些人出现的路线,都是他们朝湖广地界去的方向,明摆着是驱赶他们远离湖广。 这一日,众人走的官道,可走到一半,车队再次被迫停了下来。 叶茉初想着怕是又来刺杀了,就听常临在外禀报:“主子,路被挖断了。” 叶茉初跟着郁乘渊下车,走过去看,就见好好的官道被人挖出一道壕沟。那壕沟足有一丈多深,两三丈宽,上面的土还湿着,显然是刚挖没多久。 叶茉初站在郁乘渊身边,望着那又宽又深的壕沟,一张小脸紧紧绷起。 每回出发之前,宸王府的侍卫都会提前探查,可没想到即便这样小心谨慎,那些人还能早一步在路上挖好坑等他们。 明面上,宸王府有三十多人,加上他们成安侯府的十多人,一共才四十多,即便所有人一起动手填坑,可这样一道沟,怕是也够他们填上几个时辰的了。更何况,他们手上根本没有那么多铲子。 而路两边,是坡度极陡的石坡,马车根本无法绕行。 叶茉初内心焦急,抬头看向郁乘渊,等着他拿主意。 常临面色凝重:“主子,早上派人来探路时,这路还好好的,这才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挖出这么一条沟来,没有百余人绝对干不完。” “这条路再往前走七十里,就到了湖广地界,那些人为了不让咱们踏进湖广,可真是费尽心机。” 闲云也凑过来,对着沟对面义愤填膺道:“如此折腾咱们殿下,回头抓到幕后那狗胆包天的龟孙子,定要扒了他的皮。” 郁乘渊沉默思索片刻,做出决定:“改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去徽州,其他事往后放。” 常临应是,高声招呼众人:“掉头,原路返回,走另外一条路。” 叶茉初跟着郁乘渊回了马车,坐在车上,掀开帘子望着窗外,愁眉不展。 今早郁乘渊和常临他们商量路线的时候,她也在。这一条从湖广境内穿过的路,是到达徽州最快的线路。若是改了另一条路,则要绕出不少的路。这样,又要晚几日才能见到阿姐了。 郁乘渊见小姑娘心事重重,倒了杯茶递给她:“喝口茶。” 叶茉初转过身来坐好,接过茶盏,却没喝,只抱在手里:“承渊哥哥,这样的话,要多花几日才能到了吧。” 郁乘渊点头:“是,路上要多花三五日。” 叶茉初恼怒不已:“那些人步步紧逼,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几日的事,叶茉初都亲眼见了,郁乘渊也不隐瞒:“和我办的差事有关,有人不想我出现在湖广。” 叶茉初想到这几日的惊心动魄,又气又急,“他们派了那么多人来刺杀,是非要你的命不可吗?你可是王爷啊,他们怎么敢的。” 郁乘渊摇了摇头:“到目前为止,还只是警告,并非真的想杀我,不然也不会只派了那些废物来。” 叶茉初放下茶杯,抓住郁乘渊袖子:“承渊哥哥,你这份差事如此危险,要不,你同陛下说,让别人来办。” 少女那一双清润澄澈的眸子满是担忧,郁乘渊和她对视片刻,展颜笑了:“茉 21.021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十一章:挥剑便劈】 严老太太脸色难看至极:“还有脸问我为何发怒,我严家的颜面都要被你们丢尽了。” 听着这陈词滥调,叶青梧蹙眉。 自打阿兄离世,成安侯府再次落魄之后,严家老太太时不时就会拿这种话讥讽敲打她,在她面前砸碗摔碟更是家常便饭。 直到茉儿和周淮霖订婚,严景知言语间对周淮霖颇为赞赏,直言以他的学识才华,日后必定高中。 那以后,严老太太言语上虽仍旧没什么好话,可到底还是收敛了些,不再摔摔打打,对她发难的次数也减少了。 她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窝在府里,并不曾做过任何出格之事,她十分肯定,眼下这麻烦,并非因她而起。 今日严老太太再次老调重弹,难不成,是成安侯府又出了什么事? 叶青梧快速把家中众人在脑中过了一遍,第一反应就是父亲叶荣又做了什么事,让成安侯府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名声彻底崩了。 对那个冷漠自私,无用又自大的父亲,叶青梧早已不报什么希望。 她看着严老太太,面上无波无澜:“母亲,从儿媳和官人订婚之日起,成安侯府是何种情形,您都一一看在眼里,又何必为此大动干戈。”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意指严家捧高踩低,当初订婚时恰逢成安侯府势头正好,后来成安侯府势弱,严家就变了脸。 听着这讥讽意味明显的话,严老太太气得不清,指着叶青梧:“你、你竟敢顶嘴。” 叶青梧面上沉静如水。多年下来,这样的场面数不胜数,她早已看清严家众人的嘴脸,也早已学会不让她们的言辞做派影响自己的心情。 春栀也同叶青梧一样,在她身旁默默站着,面上毫无变化。 见主仆二人皆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严家老太太更气,给她身旁坐着的严家二姑娘严淑婷使了个眼色。 严淑婷领会,忙伸手拍着严老太太的后背,语气夸张:“母亲您消消气,可千万莫气坏了身子。” 说罢看向叶青梧,黑着脸训斥:“叶青梧,你是不是以为周家郎君高中状元,你就可以借着你妹妹的势嚣张起来了?” 周家郎君中了状元,那茉儿的好日子不是要来了?叶青梧和春栀对视一眼,二人心中皆是一喜。 可下一刻,就听严淑婷嘲弄地笑出声:“可是叶青梧,你可知,周家郎君一中状元,立马就上门退了和你二妹的婚事,叶二姑娘当天就被你那好父亲和好继母送去了庄子上。” 茉儿被退了婚? 又被送去了庄子上? 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庄子上,得哭成什么样。 叶青梧心中抽痛,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 春栀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低声劝:“姑娘,您先别急,这话不知是真是假,等夏樱回来,咱们问清楚再说。” 是了,夏樱就快回来了。 叶青梧稳住心神,袖子下的手紧紧攥着,看向严淑婷,眼底泛着冷意:“不知二妹这话,是从何处听来?” 严淑婷面上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笑:“我听墨文亲口说的,你若不信,自己叫人去打听。” 墨文是严景知身边的长随,办事一向严谨妥帖,从不会无中生有。 一听这话,叶青梧便知,严淑婷所说,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的心往下一沉,心中挂念叶茉初,便懒得再和这些人周旋:“母亲,今日喊儿媳来,有什么话您直说无妨。” 严老太太便也不兜圈子:“我们严家是讲究脸面的簪缨人家,景知在官场也丢不起那个脸面,从今日起,你把中馈交出来,往后待在院子里少出门吧。” 叶青梧看了一眼严老太太另一侧坐着的绿衣年轻女子,那女子小腹微微隆起,低眉顺眼坐着,正是严景知的表妹冯清琬。 叶青梧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在心底冷笑一声,问:“不知母亲要把中馈交到何人手里?” 严老太太一指冯清琬:“自然是交给清琬,她怀了景知第一个孩子,是我们严家的大功臣。” 叶青梧看都没看冯清琬,嘴角微翘,语气嘲讽:“她如今……” 生怕叶青梧不同意,严淑婷紧急帮腔:“母亲,虽说清琬表姐如今怀着孩子,精神不济,可女儿会在一旁帮衬,定出不了岔子的。” 严老太太满意点头:“这样最好。” 叶青梧本想说,她这个主母还没喝冯清琬敬的茶,如今冯清琬仍旧算不得正经妾室,可转念一想,实在无趣。 这严家,从上到下,都已认可冯清琬,唯独拿她叶青梧一人当外人,她又何必挣这一口无用的气。 一群卑鄙腌臜之人,与之多说无益,叶青梧冷冷撂下一句:“老夫人,何不让严景知与我和离,那样我不仅会将中馈交出来,还把知府夫人的位置一并让出来,岂不皆大欢喜。” 说罢,转身就走。 严老太太气得一拍手边桌子:“你给我站住。” 叶青梧头也不回,带着春栀出门,脚步匆匆走了。 回到院中,把门一关,叶青梧进了内室,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包袱,拿出一件半旧的外衣,神色严肃,低声吩咐:“你穿上它,即刻出府,去找吕叔吕婶,把这件衣裳交给吕婶,告诉她收好。” 吕叔吕婶是春栀的爹娘,当年作为叶青梧的陪房一同来到徽州,一直帮忙打理叶青梧到了徽州这边置办的铺面和田产。 原本两人也是住在严府,后来严家不做人,叶青梧起了和离的心思,就在外头偷偷置办了个宅子,让吕叔吕婶带着几个忠仆不声不响搬了出去,并陆陆续续挪了些方便携带又值钱的嫁妆过去。 可即便那宅子隐蔽,严景知却是徽州知府,整个徽州都在他的管辖之下,若日后她和严家撕破脸,她那些东西怕是藏不住。 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于是前阵子以给叶茉初送生辰礼为由,让夏樱将大部分家当带走,送回京城。 而这件半旧不新的外衣里缝着的一千两银票和几张铺子的地契,是她最后的家底。 主仆二人偷着缝的时候,是想着万一哪天和严家闹翻,藏着点银钱,以备不测。 春栀看着手里的衣裳,眉头紧紧皱起:“姑娘,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叶青梧面色凝重:“有备无患。” 春栀应好,脱掉外衣,将那件旧的外衫穿在里头,再把自己的外衫穿好。 叶青梧接着吩咐:“你在跟吕叔说,让他遣两个可靠的伙计去路上迎一迎夏樱。再让吕叔四处打点一下,看能不能打听到茉儿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栀一一应好,又担忧道:“姑娘,留您一个人在家奴婢不放心,若是那对母女让人来抢对牌,这可如何是好?” 叶青梧摆手,浑不在意:“一副对牌而已,她们要抢,让她们拿去便是。” 春栀点头:“姑娘说的是,打理这么大个府邸又岂是那么简单的,这么多年要不是您一直拿嫁妆贴补,她们哪里还能过得这样体面。这管家一事,吃力不讨好,她们还以为这是个香饽饽呢。” 主仆二人说罢, 22.022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十二章:一把抱住】 剑未开刃。 可叶青梧卯足了劲儿劈下去,还是将那婆子皮糙肉厚的脖子砍得皮肉反卷,鲜血直流。 那婆子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趴在箱笼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还是活。 一息之间,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屋内一片寂静,仿佛能听到那婆子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声音。 叶青梧提着染血的剑,一身青衣站在那里,眼神凌厉扫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严淑婷煞白的脸上,一字一顿:“成安侯府是落魄了,可我叶青梧,姓叶。” 望着那镇定自若,杀气腾腾的女子,严淑婷面色煞白,嘴唇哆嗦。 她身后站着的冯清琬抓紧身边婢女的手腕,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是了,即便叶青梧是贪功冒进的成安侯叶荣的女儿,可她也是敢打敢杀的叶世子的妹妹,更是战功赫赫的老成安侯叶麟的孙女,她骨子里流淌着的是不畏生死的叶家人的血。 严淑婷再跋扈,也只是个锦衣玉食的闺阁女子,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呆愣一瞬之后,尖叫一声,仓惶转身往外跑:“杀人了,杀人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像是收到了信号,慌乱扔下手里的东西,也都鬼哭狼嚎地跟着往外跑。 冯清琬见状皱了皱眉,一把拽住和她擦身而过的严淑婷:“婷儿妹妹,夫人杀了人,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官府得知,岂不是要抓了夫人去坐牢?” “官府?”严淑婷看向冯清琬,二人对视片刻,严淑婷当即反应过来。 对啊,哥哥是知府,官府还不是哥哥说了算。 以往苦于寻不着叶青梧的错处,如今她杀了人,还不趁此机会将她摁死,又待何时。 二人默契地点点头,严淑婷回身,指着叶青梧,壮着胆子颤声道:“叶青梧杀了人,快把她给我抓起来,捆了扔柴房去,回头等知府大人回来处置。” 叶青梧将剑往地上一杵:“来绑。” 众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忌惮叶青梧手里的剑,更害怕叶青梧那神鬼不惧的气势,相互暗暗推搡着,半晌也无人敢上前。 严淑婷气急败坏:“给我抓,谁将人捆住,赏二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两个胆大的粗使婆子眼中冒光,二话不说就冲向叶青梧。 叶青梧身形挪动,手腕翻飞,一剑狠狠抽在一个婆子脸上,直直接将她抽翻在地,一边脸高高肿起。 随后反手又是一剑,拍在另一个婆子面门之上,她仰面躺倒,鼻子血流如注。 两个婆子躺地打滚,惨叫连连。 叶青梧利落耍了个剑花,随后一指严淑婷:“滚。” 严淑婷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尖叫一声,甩开抓着她的冯清琬,转身跑走。 人在惊惧之下力气极大,冯清琬抓着严淑婷胳膊躲在她身后,猝不及防被甩开,即便身旁有丫鬟扶着,还是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 丫鬟婆子们跟在严淑婷身后争先恐后往外跑,推搡之间,一个婆子不知被绊了一脚,一下朝冯清琬扑去,将刚要起身的冯清琬吓得又往后一跌,倒在丫鬟怀里。 冯清琬脸色顿时苍白,捂着肚子痛呼出声。 丫鬟抱着冯清琬,一脚将那婆子踹开,带着哭腔高喊:“来人呐,快来人,我们姨娘肚子痛。” 严景知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严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冯清琬肚子里这个孩子有多金贵。 差点儿撞到冯清琬的婆子脸色一白,一屁股瘫坐在地,嘴里直念叨完了。 被叶青梧打翻在地的两个婆子顿时也不嚎了,忍痛闭嘴,悄悄从地上爬起来,贴着边往外溜,生怕冯清琬有个三长两短,回头怪罪到她们身上。 严淑婷被贴身丫鬟搀扶着,已跑到院中,闻声脸色一变,暗道糟糕。 她知道严景知对这个孩子的重视,压根不敢想冯清琬肚子出事的后果,也顾不上惧怕叶青梧,扭头就往回跑。 一气跑到冯清琬身边,蹲下去,颤声问:“清琬姐姐,你怎么样?” 冯清琬靠在丫鬟怀里,面色苍白,声音无力:“婷儿,快帮我喊郎中。” 严淑婷转头朝一个婆子吼道:“还不快去。” 婆子慌了神,一迭声应了,撒腿就跑。 冯清琬抓住严淑婷的手:“婷儿,扶我回去。” 见冯清琬疼得面部扭曲,严淑婷又怕又急,呜呜直哭:“琬儿姐姐,你别乱动,就在这里等着。” 冯清琬用力捏了下严淑婷的手,待她看向自己,快速朝她眨了下眼:“扶我回去。” 严淑婷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扶冯清琬,哭声越发大了:“琬儿姐姐,你可千万要撑住啊。” 叶青梧面沉如水,静静看着二人,看到此处,嘴角闪过一抹讽刺的笑。 这个严淑婷,又在演戏。 嫁进严家这么多年,她太了解这个小姑子。贪慕虚荣,心胸狭隘,头脑简单,愚蠢至极,就连做戏,也演得那么假。 再看人家冯清琬,装得多像,演得多真。 要不是她亲眼瞧见冯清琬故意伸脚绊了那婆子一下,而后又及时倒向身旁丫鬟,她也要信了冯清琬摔得不清。 知道冯清琬是在做戏,也清楚知道若让冯清琬就这么走了,回头必定是一场不小的风波,叶青梧不可能让冯清琬就这么走了。 于是她拖着剑,快步走到门口,拦住严淑婷和冯清琬的去路:“就在这等郎中。” 二人皆是一愣。以往起了争执,叶青梧都是一走了之,甚少纠缠,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严淑婷看向冯清琬,冯清琬直觉不对,也不能留,不然接下来的戏没法唱下去,她捂着肚子当即弯下腰去:“婷儿,我痛,快扶我回去。” 严淑婷扶着冯清琬就往外走:“还不让开,非得让我哥哥的孩子出事你才开心?” 叶青梧提着剑挡在门口:“我说了,就在这里等。” 冯清琬在袖子下偷偷掐了一下严淑婷,严舒婷急得面红耳赤:“来人,快来人。” 被砍破了脖子的婆子还在屋里趴着,被打坏了脸的两个婆子还在院中站着,有了前车之鉴,任凭严淑婷喊了半天,丫鬟婆子们再无人敢上前。 见走不了,严淑婷没了主意,看向冯清琬,冯清琬暗自咬了咬牙,只好妥协,“既然夫人如此顾念妹妹,那妹妹便叨扰了。” 严淑婷扶着冯清琬进屋,离那不知死活的婆子远远的,特意绕去东次间的罗汉榻上躺着。 东次间是严景知来这歇息,惯常拿来看书的地方,叶青梧也不阻拦,由着她们。 她走到桌前,将剑往桌上一拍,在圈椅上坐下,目光越过大敞四开的房门,看向院中。 自打冯清琬怀孕,严府就常住着两位大夫,以便随时看诊。 传信的婆子怕出事,回头自己成了替罪羊,一路跑得飞快,很快就把两位大夫都请了来。 两位大夫进门,先朝叶青梧行礼,叶茉初颔首还礼,往东一指:“表姑娘在东次间。” 两位大夫应是,拎着药箱就要往东次间走,叶青梧手又朝西一指:“劳烦二位腾出一个人来瞧瞧那婆子,应该还没死。” 两位大夫顺着叶青梧的手指偏头一看,这才发现乱糟糟的箱笼堆里还趴着一个人,二人都骇了一跳,不过很快回神,简单商量过后,年轻的那位大夫往东次间去给冯清琬看诊,年长那位走过去瞧那婆子。 年长大夫将药箱放在地上,先伸手探了探那婆子的鼻息,察觉到呼吸,神色一松,回头说:“夫人,还活着。” 意料之中,叶青梧嗯了一声:“劳烦大夫给她诊治。” 大夫应是,先给那婆子处理了伤口,包扎妥当,这才小心扶着躺在地上,打开药箱,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丸,给婆子喂下,随后拿出银针,给她几处穴位施了针,等了片刻,包裹脖子的棉布不再有血渗出来。 大夫忙活半天,忙出一脑门汗来,收拾好药箱,起身朝叶青梧拱手:“夫人,伤口虽吓人,但不曾伤及要害,养上一两个月也就能痊愈了。” 恰在此时婆子,悠悠转醒,眼睛未睁,却已哼哼唧唧开始喊疼。 叶青梧起身,朝大夫拱手还礼:“有劳。” 大夫瞥见桌上摆着的剑,顿时明了,那婆子脖子上那狰狞的伤口就是这位主砍的,大夫顿时冷汗直冒,忙道不敢,背着药箱急匆匆进了东次间。 这外头连半死不活的婆子都救活了,里头竟然还没诊出个结果。 叶青梧也不急,坐回圈椅,静静等着。 没过一会儿,严淑婷终于带着两位大夫从东次间走了出来,叶青梧看过去,也不问,等着他们主动开口。 严淑婷最恨叶青梧这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样,看向两位大夫:“你们说。” 年长的大夫瞥了一眼桌上的剑,低下头,假装整理药箱带子。 年轻那位大夫见状,清了清嗓子:“叶夫人,实不相瞒,冯姨娘受了惊吓,又被撞了一跤,胎象不稳,需得静养,不” 叶青梧点头,打断他:“不宜挪动是吧,行,那就在这东次间养着吧。” 大夫一噎,后面的那句“不过得找个安心熟悉的地方”无法再说出口,求助地看向严淑婷。 严淑婷哼了一声:“我琬儿姐姐要回她自己的院子去修养,才不会留在你这里。” 叶青梧看向两位大夫,诧异道:“可大夫方才不是还说不宜挪动?” 严淑婷抢白道:“那是你说的,大夫才没说。” 叶青梧点头:“是我误会了,既然可以随意走动,那就请表姑娘回去吧。” 严淑 23.023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十三章:我不想死】 看着烧得晕乎乎的小姑娘像个小猫崽一般在他手上蹭来蹭去,郁乘渊啼笑皆非。 他任由她蹭了一会儿,大手兜着她的脸将她按回枕上,又浸湿了一条帕子,给她将脸轻轻擦了一遍:“可好些?” 叶茉初双手捧腮,点点头,又问:“我们还要多久能见到我阿姐?” 这个问题,她这几日每天都要问上好几遍,今日更是,烧得稀里糊涂,稍微清醒些就要问一回。 郁乘渊拿过她一只手,用湿帕子慢慢擦着,语气温和:“约么后日天黑之前便可到达徽州。” 叶茉初高兴了,一双眼睛弯成月牙,抱起拳头朝他拜了拜:“承渊哥哥,太感谢了。” 郁乘渊:“你要怎么感谢?” 叶茉初想了想:“要不,等我见了我阿姐,我给你做顿饭吃?” 郁乘渊眉梢微扬:“不必如此。” 叶茉初不解,歪头看他:“为什么?” 郁乘渊往后仰了仰身子,一脸嫌弃:“我不想死。” 叶茉初当即怒了,伸手拍床:“你瞧不起人。” 郁乘渊善意提醒:“忘了你小时候那锅差点儿把我送走的菌子汤了?” 叶茉初一噎,本就烧得红扑扑的面颊越发烫的慌,一脸囧色嘀咕道:“揭人不揭短。” 随即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再无脸面对。 郁乘渊轻笑出声,伸手把人从被子里扒出来:“当心闷着。” --- 徽州,严府。 “严景知,我们和离。”叶青梧语气平静说道。 严景知面色一沉,甩袖走开,到对面圈椅坐下,冷脸沉默着。 许久,他似压下心中怒气,转头看向叶青梧:“夫人,上回我就说过,我不会同你和离,日后休要再提。” 叶青梧将杯中茶水倒在剑上,掏出帕子慢慢擦拭上面已经干涸的血迹,声音平静:“我不接受休妻。” 严景知看着慢悠悠擦剑的秀美女子,一时走了神。 那一年春日,他陪同老师出城办事,在城外意外撞见她将一根竹竿舞得虎虎生风,将两个泼皮无赖一顿痛打,救下一位差点儿被轻薄的年轻妇人。 她英姿飒爽,笑容明媚,那模样,他至今难忘。 当时老师在旁,他不好耽搁,见她扶着那受了惊吓的妇人上了自家马车,他便也离开。 那之后,他便对她念念不忘,可苦于不知她的身份。 后来在定远侯府举办的春日宴上,他竟又见到了她,这次他立即找人打听,这才得知,原来她竟是别人口中那位京城最温婉恬静的成安侯府大姑娘,叶青梧。 在人前,她正如传闻那般,一副端庄娴淑的无害模样,简直和城外那个挥棍将人打得哭爹喊娘的女子判若两人。 人前人后截然不同,他诧异之余,又觉得有趣至极。 他同母亲说看中一个姑娘,请她去提亲,母亲很高兴,可一听是成安侯府的姑娘,立时变脸,无论如何都不肯去。 他跪地请求,母亲说除非她死,不然不会让严家和一个被陛下厌弃的侯府结为亲家,以免影响他的仕途。 他知道,母亲说的都对。 可他就是喜欢她,想娶她。 好在成安侯名声不好,连带着她的亲事也不顺利,一时半会她也不会定亲,他就慢慢等待转机。 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不被看好的叶世子很快出人头地,并获得陛下赏识,成安侯府再次兴旺起来。 这回,他再去求母亲,母亲虽不情不愿,但还是答应了。 彼时,去成安侯府提亲的媒人多得几乎要踏破门槛,其中不乏容貌家世都强过他的。 他很担心,便私下寻了叶世子说项。他说了很多,可当时叶世子只拍了拍他的肩,并未多说什么便走了,他以为没戏。 许是他的诚意打动了叶世子,又许是他运气很好,成安侯府最终竟答应了他的提亲。 他欣喜若狂,暗自下定决心,婚后一定待她好。 成婚后,二人也着实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恩爱生活,那些过往,他至今想起,尤觉甜蜜。 可两人是如何走到今日这地步的? 见严景知望着她发呆,叶青梧把剑放在桌上,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接受休妻。” 严景知回神,蹙眉:“我也从未想过要休妻。” 叶青梧看他:“但你母亲说过,不止一次。” 严景知无言以对,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说:“夫人也知,母亲她,是那样的性子。” “我早年丧父,母亲独自一人将我们兄妹拉扯大,对外要应付时刻觊觎家产的同宗叔伯,对内还要照顾一大家子老小,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实在不易。” “母亲早些年吃了太多苦,如今年纪大了,行事有些偏颇,但为人子女,不言父母之过,我不能说什么。” 严景知身子往前,靠近了些,语气诚恳:“可是青儿,从始至终,我都想好好和你过日子,从未想过与你分开。” “母亲那些话,我们不必理会,也不必在意,我们只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可好?” 叶青梧静静看着他,听他讲完才说:“起初,我也是这般想,感念她老人家不容易,心疼一家人早年过得艰辛,所以即便你母亲再怎么看不上我,我也没有计较。就连我兄长离世,你母亲寻了由头发难,拿茶杯砸破我额头,我也只跟你说是我不小心磕的。” 严景知脸色一变,伸手拨开叶青梧额角的碎发:“那回,是母亲砸的?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 叶青梧偏头躲过他的手:“那阵子你官场不顺,我不想让你再为家事烦心。” 叶青梧望着严景知的眼睛:“更何况,即便我告知于你,又能怎样,你无非像以往那般,两头劝和罢了。” “与其再失望一次,不如我瞒着不说,心中还抱着一丝幻想,觉得是因为我刻意瞒着你,你才没有作为。” 严景知语塞,许久,嗓子发哑:“那你今日为何愿说与我听?” 叶青梧轻轻叹了口气:“我原本也是真心实意想和你白头到老的,所以我愿意为你受委屈。” “那时我天真地想,日久见人心,只要我一心一意待你,兢兢业业持家,真心实意对待母亲她们,甚至我都想好,要将妾室的孩子视如己出,我想,只要我做得够好,我们一家,早晚会和和美美。” “严景知,我努力过了,可是没成。” “如今,我累了。” “我也恨过你,怨过你,想过和你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但一想到我们也有过对视一眼便能傻笑上半天的日子,我便不想和你闹得像仇人。” “严景知,我们好聚好散吧。” 叶青梧语气平静地说完,静静看着严景知。 严景知眼眶发酸,喉咙发哽,心头如同塞了一团裹了泥浆的乱麻,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起身,走到叶青梧面前,不顾她的反对,强行抓住她的手:“青儿,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做得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日后我会慢慢弥补,绝不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叶青梧摇头,语气坚决:“晚了,严景知,我已经决定了。” 严景知试图再劝:“青儿,你听我说” 叶青梧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直接打断他:“严景知,我说了,我们好聚好散,给彼此都留些念想,这样,回想起过往那些尚算美好的日子,才不会觉得那时的自己像个笑话。” 说罢,起身,以剑柄推开挡在她面前的男人,往内室走去。 严景知看着那决绝的背影,只觉心头一片冰凉,他直觉,她这次是真的打算离开他。 他面色紧绷:“青儿,你有爱过我吗?” 叶青梧脚步一顿:“曾经,有的。” 严景知面色一松,声音温柔:“青儿,我知你因茉儿被退婚一事心绪不佳,你先冷静一下,过两日我们再谈。” “今日之事,让你受了委屈,我会给你个交代。” 叶青梧的声音从内室传来:“我等着你的和离书。” 严景知再次黑脸,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 他脚步匆匆来到严老夫人的院子,刚走进院门,就听屋里传来欢声笑语。 严景知蹙眉,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要进去报信的小丫鬟,快步走到屋门口,站在门外静静听着。 先传来的,是严淑婷幸灾乐祸的声音:“娘您瞧着吧,哥哥定要狠狠训斥叶青梧一顿,说不定还要休了她。” 紧接着是严老夫人的声音:“哼,一个落魄的侯府之女,总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哪有你琬儿姐姐懂事贴心。” 严淑婷接话:“总摆一副臭脸不说,还摊上那样一个爹,如今叶二那死丫头也被退了婚,和成安侯府这样的人家做姻亲,出门在外,我都抬不起头来。” “还有,上回我说去找她借几副首饰,您没瞧见她那眼神,简直将我当成打秋风的破落户,简直气死我了。” 严老夫人安慰道:“放心,今儿那毒妇竟然在家里挥剑砍人,还害得琬儿动了胎气,我非让你哥哥休了她。哎,就是不知道琬儿怎么样了,服了药可好些,我的乖孙儿哎,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见严老夫人又去按头,严淑婷忙说:“娘您别着急,琬儿姐姐没事。” 严老夫人不解:“可先前我见琬儿痛得都说不出话来,要不是为了照看琬儿,我都要亲自去找那毒妇算账。” 严淑婷保证:“琬儿姐姐当真无碍,先前那般,是做给哥哥看的。” 严老夫人放下心来:“那就好,琬儿做得好。” 严景知再也听不下去,铁青着一张脸,抬脚进门。 母女二人见毫无预兆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都吓了一跳,立马噤声。 很快,严老夫人回神,对着严景知招手,笑得一脸慈爱:“我儿来了,快坐。” 严景知破天荒头一遭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离严老夫人最远的椅子那坐了。 一州知府,板起脸来,气势逼人,母女二人心中皆是一惊。 严淑婷忙笑着起身,朝严景知行礼请安,“哥哥。” 严景知盯着她,目光审视:“今日你为何来衙门?” 严淑婷扭了扭身子,撒娇道:“当然是想哥哥了,偷偷去看你。” 严景知皱眉又问:“那又为何躲在议事房外偷听?” 若她没有偷听到墨文和他的话,便不会惹出这一大堆烂摊子。 严淑婷嘟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呀,哪里算什么偷听。” 五年前严景知来徽州赴任,一家人最开始就住在知府衙门后面的宅院里,那时严淑婷还小,整日往衙门跑,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知府大人唯一的亲妹妹,自然无人拦她,于是就养成了她进出衙门无需通报的习惯。 严景知想到这一点,又想到从来不会给他添麻烦的叶青梧,冷声道:“日后无事不得随意出入衙门,若有急事寻我,需得让人通报,我也会交代下去,你若为难差役,休怪我不客气。” 严淑婷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在亲哥这遭到此般严厉训斥,气得跺脚,看向严老夫人:“娘您看哥哥。” 严老夫人了解自己儿子,打量他神色便知他是真的动了怒,忙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严淑婷稍安勿躁。 等严淑婷坐下,严老夫人这才问:“我儿今儿这是怎么了,可是衙门里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严景知有心为今日之事斥责几句,可望着那明明才四十出头,却因操劳过度,如今老得看起来足像五十岁的妇人,实在不忍苛责。 他沉默着,良久,才开口,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倦意:“母亲,以往您如何待青儿,儿子多少都知道,但青儿从未向儿子告过状,儿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说什么。” “可今日之事,青儿着实受了大委屈,她如今闹着要和儿子和离。” “您也知道,儿子是真心中意青儿这个夫人的,您日后,待她和善些可好?” 说到最后,严景知起身,跪到地上,重重给严老夫人磕了个头。 听完严景知这番说辞,看着严景知这番做派,严老夫人顿时不高兴了,当即黑脸。 “怎么,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供你读书入仕,为你娶妻纳妾,更是为了叶家子嗣一事操碎了心,如今说你媳妇几句都不行了?” “再说,那成安侯府是什么好人家,那叶青梧又是什么好儿媳,整日在我面前摆着个臭脸,如今她二妹又被退了婚,还是被新科状元退的婚,往后回京,你和那周家郎君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着这层关系,你怎好和他交好。” “要我说,你就趁此机会,干脆休了她。你是没瞧见,今日她砍伤的那婆子,差点就死了。这样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儿媳,我是不敢要。” 严老夫人喋喋不休数落着叶青梧。 严景知忍无可忍,猛地抬头,高声 24.024 《娇娇小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十四章:深夜前来】 听着那陌生男子的声音,叶青梧和春栀都是一愣,二人对视一眼,又悄无声息往前挪了几步,离窗子更近些,叶青梧才低声问:“窗外何人?” 男子低声答:“在下受人之托,前来探望,不知叶大姑娘可安好?” 叶青梧攥紧手中匕首,神情戒备:“既是探望,又何故鬼鬼祟祟,深夜前来?” 即白答:“事出有因,不便白日登门。” 叶青梧追问:“何人让你来的?” 即白按周淮霖事先叮嘱的说辞答道:“在下主家与叶二姑娘有旧,见叶二姑娘实在挂念于你,便遣在下前来。” 这人是因茉儿而来? 叶青梧又惊又喜,想问问茉儿如今如何,但不知来人底细,未免被套了话去,决定先打探清楚:“不知阁下主家是谁?” 即白答:“抱歉,我家主人身份不便透露,还请见谅。若是叶大姑娘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与在下直说,在下定会倾力相助。” 虽不明白这人既然上门探望,却又为何将身份捂得死死的,但叶青梧察觉他并无恶意,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与初次相见之人诉说自己的困境。 更何况,他是茉儿朋友派来的,那她更不能说,免得回头茉儿知道,徒增担忧。 “我这边一切都好。”叶青梧敷衍答,紧接着又问:“只是不知我妹妹如今如何,在家中,还是在何处?” 即白答:“叶二姑娘在来徽州的路上。” 叶青梧震惊不已,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前,再也顾不得客套,语气焦急问道:“茉儿来了徽州?她一个人来的?如今到了哪里?” 即白答:“叶二姑娘和宸王殿下一起,想来不日就会到达。” 不是一个人那就好。叶青梧点头,悬着的心落地,但又觉得诧异:“我妹妹怎会和宸王在一起?” 年初茉儿给她那封信中,还抱怨宸王来着,说她和周淮霖在上元节灯会上逛,无意遇到宸王,她和他打招呼,还把周淮霖介绍给他,结果宸王连个眼神都没给周淮霖,只冷着脸朝她点了下头,转身就走了。 茉儿还说,她这回已经下定决心和宸王绝交了,打定主意和他老死不相往来,说下回再碰到他,她就当没看见,要是再和他打招呼,她就是小狗。 虽不知原本好好的两人为何闹到那个地步,可这上元节才过去多久,两人就和好了? 叶青梧满心疑惑,静静等着外头的回答。 宸王去成安侯府提亲时,带着礼部,敲锣打鼓,排场很大,二人订婚一事,在即白离京之时,就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即白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如实告知:“陛下给宸王和叶二姑娘赐了婚,赐婚当日,二人便一同来了徽州。” 叶青梧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一个粉粉嫩嫩的小胖团子趴在少年背上咯咯笑,窝在少年怀里哇哇哭,坐在少年肩上吭哧吭哧啃糖葫芦,掉他一脑袋糖渣不说,为了拿掉糖渣,还薅掉他好几根头发…… 美得雌雄莫辨的少年,除了偶尔老气横秋叹口气外,没有任何不耐,任由那小混蛋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这原先比亲兄妹还亲的两人,后来又闹绝交要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人,怎么就,怎么就突然定了亲? 见屋内半晌没有声音,即白低声询问:“叶大姑娘?” 叶青梧回神,有心问问外面那人可知陛下为何要给两人赐婚,转念一想,还不如等过两日茉儿到了问他们自己,遂作罢,只问:“既然我妹妹亲自来了徽州,那阁下又为何专程跑这一趟?” 即白沉默。 他家郎君明知宸王来了徽州,明知让他过来也用不上,但仍旧遣他跑这一趟,那是因为他家郎君对叶二姑娘心生愧疚,想做些什么,弥补一二。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 他甚至都不敢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怕叶大姑娘一怒之下,冲出来将他和他家郎君臭骂一顿。 即白琢磨片刻,撒了个慌:“在下出发之时,尚不知叶二姑娘也会来。” 这就说得通了,叶青梧又问:“不知我妹妹是怎么和你家主人说的,竟劳烦阁下不远千里专程跑这一趟?” 即白如实答:“叶二姑娘同我家主子说,您这边恐有麻烦。” “我有麻烦?”叶青梧蹙眉。 夏樱沉稳妥帖,出门之前,她又一再叮嘱,不要将她在严家的事告知茉儿,按理说,茉儿应该不知道她有麻烦才对。 可如今茉儿不光托了朋友过来看她,自己也跑了过来。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可能,夏樱说漏了嘴。 不过也无所谓了,如今她已决定和离,说不定等茉儿到徽州之时,她就已经离开严家了,到时一身轻松,刚好多陪陪茉儿。 叶青梧又问:“我有一个丫鬟,名唤夏樱,前阵子去了京城探望我妹妹,不知阁下可知道她?” 即白那几日一直奉命盯着成安侯府,闻言答:“在叶二姑娘启程前一日,有两辆马车从成安侯府出来,出城朝南走了,有一个管事丫鬟模样的,二十岁上下年纪,身段高挑,想来是她?” “那就是了。”叶青梧松了一口气。既然茉儿他们快到了,那想必夏樱也快到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和唱和声。 算算时间,严府巡夜的家丁也该往这边来了。 叶青梧怕他被人发现,低声说:“我这边一切安好,多谢阁下跑这一趟,也替我谢谢你主家,夜深露重,阁下请回吧。” 此行结果早在即白意料之中,但一想到今日他隐在严家听到的那些话,又说:“叶大姑娘,在宸王和叶二姑娘到来之前,若有什么事需要在下搭把手,差人到城东顺来客栈,寻一位白郎君即可。我家主子欠了叶二姑娘人情,您不必同我客气。” 听出他语气里的真诚,叶青梧诚恳道:“好,多谢。” “保重,告辞。”即白再不多言,几个起落,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等听不到声音,叶青梧这才小心翼翼推开窗户,探头出去,四下看了看,院中一片寂静。 关好窗子,主仆二人走回床边,各自放好手中兵器,齐齐坐在脚榻上,小声说着话。 春栀抓着叶青梧的手,两眼冒光,语气兴奋:“姑娘,这下好了,咱们二姑娘往后就是宸王妃,再也无人敢随意将二姑娘丢到庄子上去了。” “是啊,从今往后,侯府再也没人敢随意给茉儿脸色看了。”叶青梧点头,可面上却不似春栀这般激动,反倒有些忧心忡忡。 春栀不解:“姑娘,您怎么瞧着不高兴